《恶汉》 凌晨的一次余震 正在码字,准备天亮后的更新内容,也希望能写一些存稿。 非常明显的余震,据说是平武发生了5.9的余震,所有的灵感一下子都消失。 不确定能否再更新,心情很紧张,脑袋也有点晕乎乎了。坐在屋子里,总会觉得房子在摇晃……天晓得是真的在晃,还是幻觉? 平静心情,尽量能在午后更新吧。 “荀氏”的尊贵【转帖】 春秋时代晋国的荀氏,是一个着名而尊贵的家族,世代都很显达。依照《姓纂》的记载,荀氏是“周文王第十七子郇侯之后以国为氏”,其后并分为旬氏、程氏、知氏、辅氏。换言之,出现于春秋时代的第二支程氏,应该也是周文王的后裔,而周文王则是黄帝的姬姓子孙,因此两支程氏的得姓尽管有先后之别, 但认真的追溯起来,实际上根本都是一父所生,仅仅是殊途而同归罢了。 一、姓氏源流 荀(Xún)姓源出有四: 1、起源于远古时期,是轩辕氏部落首领黄帝的后代。相传,黄帝有二十五子,分姓十二姓,荀就是十二姓之一。 2、黄帝时,有个大臣叫荀始,是个手巧心灵的艺师,他专门负责制作大小官员的官帽。其后代子孙以祖父名字命氏,称荀氏。 3、出自姬姓,以国名为氏。据《姓苑》所载,公元前十一世纪,周文王姬昌的第十七个儿子被封于郇(今山西省临猗县,一谋说在今山西省新绛县),建立郇国,为伯爵,史称郇伯,又称郇叔。春秋时被晋国武公所灭,其后代子孙遂以国名“郇”为氏,后去邑旁加草头为荀姓。 4、出自姬姓,春秋时晋国公族,为隰叔之后,以邑名为氏。据《通志·氏族略》所载,荀本为姬姓诸侯国,被晋国所灭后,成为荀邑(在今山西省晋平县西)。隰叔被封于荀,为荀侯,其后裔以封地为姓,称荀氏。到汉宣帝时,因宣帝名询,荀询同音,荀姓只得姓孙,连他们的先人荀卿也被冠以孙卿。 得姓始祖:郇侯。西周初期,周文王将自己的十七子郇侯分封于古郇国,并将荀姓赐于郇侯。古郇国定都于新绛西。山西南部沁河以西,涑水以东,原来属于古郇国的疆土。历史上的古郇国最终被晋武公所灭。到后来,韩、赵、魏三家分晋。魏国的国都在安邑,后迁徙大梁(今河南省洛阳),韩国的都城原来在曲沃,后来也曾定都襄垣(今长治市),而赵国的国都在邯郸。据《通志·氏族略》的记载说,是周文王的第十七个儿子郇侯的后代,子孙以国为氏,后来去掉邑旁加草为荀姓,晋国有荀林之生儿子庚,裔孙叫况,后代又分为荀氏、中行氏、智氏等姓氏。”望族居于河内郡,就是现在的河南省武陟县西南。故荀氏后人尊郇侯为荀姓的得姓始祖。 二、迁徙分布 (缺)荀姓在大陆和台湾都没有列入百家姓前一百位。荀姓出自姬姓。上古周朝时候,周文王有一个儿子被封到郇邑(今山西省临猗县一带)为爵,称为郇伯。郇伯在郇邑建立了郇国。后来他的子孙就以郇为姓氏,并且将郇去耳字旁加草字头,成为荀姓。还有一支荀姓的起源是源自远古黄帝时期。传说黄帝之子有二十五,有姓名者十四个人,得姓十二个,而荀姓就是其中之一。关于荀姓的变化,还有一个说法:春秋时晋国有个大夫名叫逝敖,被分封在荀邑(今山西省新绛县东北),他的儿子以地名为姓氏,叫荀林父。荀林父的后代就都姓荀。在古代,荀姓的望族大多出自于河内。荀氏后来又分为荀氏、中行氏和智氏三支。荀子,名况,战国时期思想家、教育家,赵国人。他提出了人定胜天思想,同时还认定人性生来是“恶”的,要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才可以为善;在经济上他提出强本节用、开源节流等主张。他的散文说理透辟,结构谨严,着有《荀子》。战国时期的着名人物韩非、李斯都是他的学生(余略)。 三、历史名人 荀况:战国时思想家,当时人们尊称他为荀卿,着有《荀子》32篇,历史上十分着名的思想家韩非、李斯都是他的学生。他提出了“性恶”论和“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思想,反对迷信,是儒家学说的继续队和发展者。 荀爽:字慈明,东汉经学家,颍阴(今河南省许昌市)人。荀氏为颍阴望族。爽父荀淑(83——149年)为战国荀卿第十一世孙,品行高洁,博学多识,有“神君”之称。荀爽兄弟八人俱有才名,当时被人称为“荀氏八龙”。荀爽是“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当时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他自幼聪敏好学,潜心经籍,刻苦勤奋。汉桓帝延熹九年(166年),太常赵典举荀爽至孝,拜郎中,对策上奏见解后,弃官离去。为了躲避党锢之祸,他隐遁汉水滨达十余年,专以着述为事,先后着《礼》、《易传》、《诗传》、《尚书正经》、《春秋条例》、《汉语》、《新书》等,号为硕儒。党锢解除,司空袁逢荐荀爽为官,不就。献帝即位,爽避而不及,遂为平原相。行至宛陵(今安徽宣城)追为光禄勋。任职三天,又迁司空。荀爽见董卓残暴,参与司徒王允谋除董卓之义举,举事前病卒。 荀悦:字仲豫(148-209),东汉史学家、文学家。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幼时聪慧好学,因家贫无书,每到人家,遇书即读,过目成诵。12岁时,能说《春秋》,尤好着述。灵帝时,因见阉官用权,托疾隐于家中。献帝时,应曹操征召,历任黄门侍郎、秘书监等职。荀悦见当时曹操专权,汉献帝仅存虚名,因作《申鉴》5篇。其中对现实政治的评论,对谶讳符瑞的讥刺,都切中时弊,是西汉以来政论文传统的继承和发展。明代何孟春称“其论政体,无贾谊之经制而近于醇,无刘向之愤激而长于讽”(《申鉴注序》),从中可以窥见荀悦文章风格的特点。《后汉书·荀悦传》称其另着《崇德》、《正论》及诸论数十篇,多佚。明代辑有《荀侍中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申鉴》有明黄省曾所作注,《四库全书总目》称其“引据博洽,多得悦旨”。有四部丛刊影印明文始堂刊本。 荀攸:字公达,豫州颍川颍阴县(今河南许昌)人,荀彧的从子。荀攸祖父昙,官至广陵太守。外戚何进总政时,征拜攸黄门侍郎。董卓乱起,荀攸与议郎郑泰、何颙等谋除董卓,事泄而被收系狱。董卓被诛后,获释归乡。后被曹操征为汝南太守,入为尚书。以功封陵树亭侯。建安十二年,转为中军师。魏国初建,为尚书令。建安十九年病逝,年五十八岁。魏正始年间,追谥敬侯。 荀勖:字公曾(?-289年),西晋政治家、音律学家,颖川颖阴(今河南省许昌市)人,荀爽曾孙。早慧好学。初仕魏,为大将军营爽掾。曹爽被诛,勖迁安阳令、骠骑从事中郎、廷尉正。后为大将军司马昭记室,数进策谋,深见信任。与裴秀、羊祜共掌机密。司马炎代魏后,封济北郡公,拜中书监、加侍中、领着作。累迁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守尚书令。荀勖博学多才,入晋后曾和贾充一起修订法令。掌管乐事,又修正律吕。领秘书监事,曾和张华一起,按刘向《别录》整理典籍。荀勖又有治理之才。任尚书令时,曾下令罢除官吏中不称职的。 荀淑:字季和(83-149年),川郡人。桓帝朗陵侯相,事明理,有“神君”之称。有八子(俭、绲、靖、焘、汪、爽、肃、敷),并有才名,时谓八龙。 荀雍:南朝宋国人,与谢惠连、何长瑜、羊璇之等四人跟谢灵运以文章赏会,作山泽之游,时人谓之四友。 荀蕤:字令远,其弟荀羡,字令则,兄弟二人为晋代颍川郡颍阴人。荀蕤有仪操风望,雅为简文帝为重。官至建威将军、吴国内史。 荀羡:少有大志,后尚公主,拜驸马都督,至徐州刺史,累立战功,抚纳降附,甚得众心。时称二玉。 荀菘:字景猷,晋代颍阴人。志操清纯,雅好文学。官襄城太守,被社会所围。其女荀灌,率勇士数十人突围,乞师求援,平南将军石览至,遂解围。太宁年间(323-325年)荀菘任右光禄大夫。 荀粲:字奉倩,三国时魏国颍阴人。独好道。曹洪女有美色,粲聘之,专房欢宴历年。后妇得热病,粲取冷熨其身,不愈而亡。粲痛悼不能已,岁余亦卒,时年二十九岁。 荀彧:三国时曹操谋士。官至尚书令,参与军国大事。 荀士逊:北齐时广平人,好学有思想,文章清致典雅。武定末年选为司州秀才,至天保十年(560年)下调,皇建中,马敬德推荐为主书。世祖时转中书舍人。士逊状貌很丑,以文笔见长被重用。曾有事须奏请皇上,时世祖在后宫,因左右传禀人不知士逊姓名,只说是丑舍人,世祖说必定是荀士逊无疑。及看题奏,果然不错,宫内莫不欣笑。后主即位,累迁中书侍郎,号为称职。与李若等着《典言》一书传世,齐末去世。 荀廷诏:明代有崇祯进士,着有《蜀国春称》。 荀慧生:艺名白牡丹,现代着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民国16年《顺天时报》举行首届旦角名伶评选,他以《丹青引》一剧获选为前四名,与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并称中国四大名旦。 四、郡望堂号 1、郡望 河南郡:汉高帝时置,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 2、堂号 作冠堂:黄帝有臣子叫荀始,创作冠(帽子)。 兰令堂:战国时荀卿是起襄王的老师,后来有人在襄王面前说他的坏话,他就跑到楚国做乐兰陵令。他厌恶当时政治污浊,遂研究孔子、墨子等学问,创性恶之说。着有《荀子》一书传世。 【荀姓宗祠通用对联】 〖荀姓宗祠四言通用联〗 学行共仰; 二李宗师。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全联典指荀子(名况)事典。(参见上题头《二、迁徙分布》末段内容和《三、历史名人·荀况》介绍) 六经羽翼; 衣钵相传。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战时思想家、教育家荀卿,名况,赵国人。曾任齐祭酒、楚兰陵令。他批判和总结了先秦诸子的学术思想,对古代唯物主义有所发展。认为“人定胜天”。有《荀子》。其学说为汉代名贤李固、李膺等人所宗。下联典指汉代名人儒、荀卿二十一世孙荀淑的事典。荀淑,博学高行,举贤良方正。 八龙并俊; 二玉齐芳。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东汉颍川颍阴人荀淑,字季和,操行高尚,当时名士李固、李膺都曾拜他为师。举贤良方正,官朗陵侯相,办事明理,人称为"神君"。有八个儿子(俭、绲、靖、焘、汪、爽、肃、敷),并有才名,当时人称“八龙”。下联典指西晋颍川颍阴人荀崧(东汉荀淑的六世孙)的两个儿子荀蕤、荀羡。荀蕤,字令远,历官秘书郎、尚书左丞、建威将军、吴国内史,深为文帝倚重。荀羡,字令则,少年时有杀贼之志,后娶了公主,官驸马都尉。后任徐州刺史,监徐、兖诸军事。当时人称他兄弟二人为“二玉”。 八龙垂誉; 四友会文。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汉·荀淑八子并有才名,时号“八龙”。下联典指汉·荀雍有知友四人,皆有文名,时以文章交会。 司空注易; 祭酒正名。 ——李文郑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东汉经学家荀爽,字慈明,荀淑的儿子,历官郎中、光禄勋、司空,曾参与王允等人谋划除掉董卓。少年时就通《春秋》、《论语》,后研究古文费氏(直)《易》,注《周易》十一卷。下联典指战国末思想家、教育家荀子,名况,赵国人,游学到齐国,三次任祭酒。后到楚国,由春申君任为兰陵令,在那里讲学、着书终生,韩非、李斯都是他的学生。他批判和总结了先秦诸子的学术思想,对古代唯物主义有所发展。政治上主张礼法兼治,坚持“正名”学说,其中包含着丰富的逻辑理论,对古代名学的建立作出了贡献。所作散文说理透辟,结构谨严。着作有《荀子》三十二篇。 突围请援; 熨体情钟。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晋·荀崧为襄城太守,被社会所围,其女灌突围乞援,解城之围。下联典指三国魏·荀粲娶曹洪女,病热,粲取冰熨妇身,无益而卒,粲亦神伤而死。 ----------------------------------------------------------------- 〖荀姓宗祠七言通用联〗 八龙子弟声威远; 三州都督德望高。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东汉贤良方正荀淑有八子,并有名,时称“八龙”。下联典指五代陈名宦荀朗,都督霍、晋、合三州诸军事,功绩卓着。 且将清酒酬佳节; 莫遣风尘化素衣。 ——清·荀北山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此联为清·荀北山撰书春联。见《中国对联大辞典》。 未卜此身老骥枥; 可知何事困盐车。 ——清·荀北山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此联为清·荀北山撰题马号,见《中国对联大辞典》。 〖荀姓宗祠七言以上通用联〗 熨体徒劳,神伤奉情; 突围求救,功共女郎。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三国魏·荀粲事典。下联典指晋·荀崧事典。 香蔼三朝,文若丰姿独异; 义全一郡,巨伯德望尤彰。 ——佚名撰荀姓宗祠通用联 上联典指三国时曹操谋士荀彧,字若文,颖阴人。官至尚书令,参与军国大事。曹操将他比作汉代张良。曹操的功业,大多出自荀彧的谋略。下联典指汉代名士荀巨伯的事典。 附录一:【嵌典荀、程姓名伶联】 〖荀、程姓氏同源的历史渊源〗 据《元和姓纂》及《通志氏族略》所载,公元前11世纪时,周公旦公封诸侯,周文王第10子(一说第17子)受封于郇(近山东临猗县),史称郇侯、郇伯。春秋时,郇国为晋国所并,其子孙以原国名“郇”为氏,后去邑旁,加草头为“荀”氏,春秋时,晋国公族叔受封于荀邑(今山西省正平县西),其后以邑名“荀”为氏。又据《左传杜预注》所载,春秋时,晋国荀氏的支子(非正妻长子或妾生子)食采于程邑(今山西省新绛县东北),其后以邑为氏,称程氏,是为山西程氏。又据史料记载,春秋时,晋国荀氏氏的支子(非正妻长子或妾生子)食采于程邑(今山省西新绛县东北),其后裔以邑为姓,称程姓。春秋时期晋国出现了一些势力强大的姓族。荀姓就是其中之一。荀姓在西周时聚居在今山西省临椅县南部,后来迁到新绛县西。苟林父、荀宾、荀家、荀会等人都是晋国着名的卿大夫,是对晋国政局有一定影响的人物。晋国大夫荀骆的采邑就是程邑。有人说这个程邑就是关中地区咸阳东北的程邑。但是当时咸阳附近应该属于秦国的领地,晋国虽曾拥有“河西八城”,它的领地也难到达咸阳附近。作为荀驩采邑的程邑,应该在今山西省境内。因为驩的采邑名叫程邑,他的子孙就以邑为氏,改姓程氏。 玉润霜青,浑映程门三尺雪; 砚池秋水,平添荀令一分香。 ——佚名撰程玉霜、荀令香师徒联 此联清新淡雅,用典精妙,不仅对仗工整,文辞雅致,而且巧妙地将程玉霜,荀令香师徒二人的姓名嵌镶进去而不露斧凿痕迹,让人拍案叫绝,引来一阵阵赞叹。上联包含三层意思:一是嵌入程师的字号“玉霜”;二是嵌入程派名剧《青霜剑》和《碧玉簪》;三是用“程门立雪”的典故点明拜师之题。下联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嵌入程师之名“砚秋”;二是嵌入徒弟之名“令香”。再者,上联嵌入了程姓,下联嵌入了荀姓。上下联显得十分巧妙,自然天成。成为程荀两大京剧名旦相互信任、友好合作的写照,一时传为梨园佳话。 附录二:【荀姓典故、趣事】 〖危如累卵〗 “危如累卵”源于《战国策·秦策》,也见于《韩·非子·十过》。 春秋战国时期,晋灵公不理朝政,荒淫奢侈,为了个人享乐,不惜耗资千金,强拉百姓去修筑一座九层高台,他知道会有大臣们劝谏,所以就预先下令不允许大臣规劝,如果有谁敢前来劝谏,立即斩首示众。大臣荀息非常聪明,他知道这件事后,认为照此下去,晋国一定会灭亡的,所以他便前去劝谏。 谁知晋灵公见到他后,立即拉弓搭箭,准备射他。荀息看后知道形势非常紧张,但是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我是来给君王表演杂技的。我能把十二个棋子累砌起来,然后在上面再加九个鸡蛋。”晋灵公听后非常感兴趣,立即放下弓箭,让荀息给他表演。 荀息平静下来,认真地先把12个棋子砌好,然后把鸡蛋一个个地累上去。周围的人都担心鸡蛋会掉下来,晋灵公也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惊叫起来:“危险呀!危险呀!"可是荀息却十分安详地说:“不危也,复有危于此者。”意思是说,这算不得什么危险,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呢!于是荀息沉痛的对灵公说:“您建造九层高台,三年没有完工,国内已经没有人种田了,国库也空虚了,眼看邻近的国家要侵略我们,这样下去,国家总有一天要灭亡的,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吗?”晋灵公顿时悔悟过来,立即下令停止了造台的工程。 后来,人们把“复有危于此者”改为“危如累卵”,用来比喻形势很危险,随时随地都有倾倒的可能。 荀氏八龙 荀氏一门,首先就要提到荀淑。荀淑,字季和,据闻他是战国时期思想家荀况十一代世孙。荀淑年少时,品行高洁,学识渊博,乡里称其为“智人”,曾征拜郎中,再迁升为当涂长,后出朗陵侯。任职时,被誉为“神君”。出任未久,便弃官还乡修身养性。建和三年(149)卒于故里。荀淑有八个儿子:俭、绲、靖、焘、汪、爽、肃、专。荀氏家族,书香门弟,官宦世家,英才辈出。荀淑八子皆有名望,也就是现在人称的‘八龙’。‘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慈明(荀爽)十二岁通晓《春秋》,是‘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若论才学,则数第一。但论匡扶济世之才,荀氏一门中当属荀彧荀文若和荀攸荀公达,他是荀淑的孙子、济南相荀绲之子。荀攸,他是荀淑侄子荀昙的孙子。 荀氏八龙【转帖】 荀氏八龙: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诜、荀爽、荀肃、荀旉 荀淑办事明理,人称为”神君”。他的八个儿子,人称”荀氏八龙”。 整个魏晋时期,中原世族最有影响力的,要数颍阴(今许昌)荀氏。东汉时期的荀淑品行高洁,学识渊博,乡里称其为“智人”,曾征拜郎中,再迁升当涂长,当时名士李固、李膺都曾拜他为师,后出为朗陵侯相。荀淑办事明理,人称为“神君”。他的八个儿子,并有才名,人称“荀氏八龙”,其第六子荀爽最为知名,官至司空。 荀淑的孙子荀、荀谌、荀衍、荀悦,从曾孙荀攸等人,都是汉魏之际的风云人物和曹魏集团的重要谋士。荀,汉末先依附袁绍,发现袁绍不能成大事,便投奔曹操。为曹操出过不少主意,最有远见的是迎献帝到许。不久任尚书令,参与军国大事,成为曹魏集团中重要的谋士,曹操把他比作张良。曹操迎天子都许,召荀攸为尚书,不久又任为军师。荀攸随曹操南征北战,屡献奇策,在曹操统一北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荀长子荀恽官至虎贲中郎将,娶曹操之女为妻,三子荀俣曾任御史中丞,五子荀诜曾任大将军从事中郎,六子荀,历任司空、司徒、太尉等职。与荀同时,荀爽的曾孙荀勖在司马氏篡夺曹魏政权过程中,追随司马昭左右,帮助出谋划策。西晋建立后,累官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荀勖有10个儿子,其中荀辑、荀藩、荀组较为有名。荀辑官至卫尉;荀藩累迁尚书令、司空;荀组曾任司空、太尉。荀藩之子荀邃、荀阆,荀组之子荀奕,亦是两晋之际显名一时的人物。晋室南渡后,荀氏逐渐衰微。 荀爽,字慈明,东汉颍阴(今河南许昌市)人。荀氏为颍阴望族。荀爽也是荀彧叔父,爽父荀淑(83——149年)为战国荀卿第十一世孙,品行高洁,博学多识,有“神君”之称。荀爽兄弟八人俱有才名,当时被人称为“荀氏八龙”。 荀爽是“荀氏八龙”中的第六位,若论才学,则数第一。当时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评赞。他自幼聪敏好学,潜心经籍,刻苦勤奋。汉桓帝延熹九年(166年),太常赵典举荀爽至孝,拜郎中,对策上奏见解后,弃官离去。为了躲避党锢之祸,他隐遁汉水滨达十余年,专以着述为事,先后着《礼》、《易传》、《诗传》、《尚书正经》、《春秋条例》、《汉语》、《新书》等,号为硕儒。党锢解除,司空袁逢荐荀爽为官,不就。献帝即位,爽避而不及,遂为平原相。行至宛陵(今安徽宣城)追为光禄勋。任职三天,又迁司空。荀爽见董卓残暴,参与司徒王允谋除董卓之义举,举事前病卒。 南阳名士--何颙 何颙三国人物字伯求南阳襄乡三国人物 三国志中无传,后汉书中有传. 三国志·太祖传 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 绍既出,遂亡奔冀州。侍中周毖、城门校尉伍琼、议郎何颙等,皆名士也,卓信之,而阴为绍 三国志·荀彧传 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 三国志·荀攸传 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肴、函,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 后汉书·何颙传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少游学洛阳。颙虽后进,而郭林宗、贾伟节等与之相好,显名太学。友人虞伟高有父仇未报,而笃病将终,颙往候之,伟高泣而诉。颙感其义,为复仇,以头DD3C其墓。 及陈蕃、李膺之败,颙以与蕃、膺善,遂为宦官所陷,乃变姓名,亡匿汝南间。所至皆亲其豪桀,有声荆豫之域。袁绍慕之,私与往来,结为奔走之友。是时,党事起,天下多离其难,颙常私入洛阳,从绍计议。其穷困闭厄者,为求援救,以济其患。有被掩捕者,则广设权计,使得逃隐,全免者甚众。 及党锢解,颙辟司空府。每三府会议,莫不推颙之长。累迁。及董卓秉政,逼颙以为长史,托疾不就,乃与司空荀爽、司徒王允等共谋卓。会爽薨,颙以他事为卓所系,忧愤而卒。初,颙见曹操,叹曰:“汉家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操以是嘉之。尝称“颍川荀彧,王佐之器”。及彧为尚书令,遣人西迎叔父爽,并致颙尸,而葬之爽之冢傍。 千古大家-蔡邕 蔡邕yong(133-192),字伯喈,陈留圉人也。东汉文学家、书法家。汉献帝时曾拜左中郎将,故后人也称他“蔡中郎”。六世祖勋,好黄、老,平帝时为郿令。王莽初,授以戎连率。勋对印绶仰天叹曰:“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遂携将家属,逃入深山,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父棱,亦有清白行,谥曰贞定公。 邕性笃孝,母常滞病三年,邕自非寒暑节变,未尝解襟带,不寝寐者七旬。母卒,庐于冢侧,动静以礼。有菟驯扰其室傍,又木生连理,远近奇之,多往观焉。与叔父从弟同居,三世不分财,乡党高其义。少博学,师事太傅胡广。好辞章、数术、天文,妙操音律。 桓帝时,中常侍徐璜、左悺等五侯擅恣,闻邕善鼓琴,遂白天子,敕陈留太守督促发遣。邕不得已,行到偃师,称疾而归。闲居玩古,不交当世。感东方朔《客难》及扬雄、班固、崔骃之徒设疑以自通,乃斟酌群言,韪其是而矫其非,作《释诲》以戒厉云尔。 有务世公子诲于华颠胡老曰:“盖闻圣人之大宝曰位,故以仁守位,以财聚人。然则有位斯贵,有财斯富,行义达道,士之司也。故伊挚有负鼎之炫,仲尼设执鞭之言,甯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则圣哲之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灵,覃思典籍,韫椟《六经》,安贫乐贱,与世无营,沈精重渊,抗志高冥,包括无外,综析无形,其已久矣。曾不能拔萃出群,扬芳飞文。登天庭,序彝伦,扫六合之秽慝,清宇庙之埃尘,连光芒于白日,属炎气于景云,时逝岁暮,默而无闻。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圣上宽明,辅弼贤知,崇英逸伟,不坠于地,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羡者荷荣禄而蒙赐。盍亦回涂要至,俯仰取容,辑当世之利,定不拔之功,荣家宗于此时,遗不灭之令踪?夫独未之思邪,何为守彼而不通此?” 胡老傲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谓睹暖昧之利,而忘昭哲之害;专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败者已。”公子谡尔敛袂而兴曰:“胡为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将释汝。昔自太极,君臣始基,有羲皇之洪守,唐、虞之至时。三代之隆,亦有缉熙,五伯扶徽,勤而抚之。于斯已降,天网纵,人纮□,王涂坏,太极汣,君臣土崩,上下瓦解。于是智者聘诈,辩者驰说。武夫奋略,战士讲锐。电骇风驰,雾散云披,变诈乖诡,以合时宜。或画一策而绾万金,或谈崇朝而锡瑞珪。连衡者六印磊落,合从者骈组流离。隆贵翕习,积富无崖,据巧蹈机,以忘其危。夫华离蔕而萎,条去干而枯,女冶容而淫,士背道而辜。人毁其满,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渐亦牙。速速方毂,夭夭是加,欲丰其屋,乃蔀其家。是故天地否闭,圣哲潜形,石门守晨,沮、溺耦耕,颜歜抱璞,蘧瑗保生,齐人归乐,孔子斯征,雍渠骖乘,逝而遗轻。夫岂傲主而背国乎?道不可以倾也。 “且我闻之,日南至则黄钟应,融风动而鱼上冰,蕤宾统则微阴萌,蒹葭苍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阴阳代兴,运极则化,理乱相承。今大汉绍陶唐之洪烈,荡四海之残灾,隆隐天之高,拆絙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显ぶ,汦々庶类,含甘吮滋。检六合之群品,济之乎雍熙,群僚恭己于职司,圣主垂拱乎两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济济多士,端委缙綎,鸿渐盈阶,振鹭充庭。譬犹钟山之玉,泗滨之石,累珪璧不为之盈,采浮磬不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武功定而干戈戢,猃狁攘而吉甫宴,城濮捷而晋凯入。故当其有事也,则蓑笠并载,擐甲扬锋,不给于务;当其无事也。则舒绅缓佩,鸣玉以步,绰有余裕。 “夫世臣、门子,御之族,天隆其祜,主丰其禄。抱膺从容,爵位自从,摄须理髯,余官委贵。其取进也,顺倾转圆,不足以喻其便;逡巡放屣,不足以况其易。夫夫有逸群之才,人人有优赡之智。童子不问疑于老成,瞳蒙不稽谋于先生。心恬淡于守高,意无为于持盈。粲乎煌煌,莫非华荣。明哲泊焉,不失所宁。狂淫振荡,乃乱其情。贪夫殉财,夸者死权。瞻仰此事,体躁心烦。暗谦盈之效,迷损益之数。骋驽骀于修路,慕骐骥而增驱,卑俯乎外戚之门,乞助乎近贵之誉。荣显未副,从而颠踣,下获薰胥之辜,高受灭家之诛。前车已覆,袭轨而骛,曾不鉴祸,以知畏惧。予惟悼哉,害其若是!天高地厚,局而E575之。怨岂在明,患生不思。战战兢兢,必慎厥尤。 “且用之则行,圣训也;舍之则藏,至顺也。夫九河盈溢,非一B359所防;带甲百万,非一勇所抗。今子责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尧、汤乎?惧烟炎之毁B35A,何光芒之敢扬哉!且夫地将震而枢星直,井无景则日阴食,元首宽则望舒朓,侯王肃则月侧匿。是以君子推微达着,寻端见绪,履霜知冰,路露知暑。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消息盈冲,取诸天纪。利用遭泰,可与处否,乐天知命,持神任己。群车方奔乎险路,安能与之齐轨?思危难而自豫,故在贱而不耻。方将骋驰乎典籍之崇涂,休息乎仁义之渊薮,盘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与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则莫能知其所有。若乃丁千载之运,应神灵之符,闿阊阖,乘天衢,拥华盖而奉皇枢,纳玄策于圣德,宣太平于中区。计合谋从,已之图也;勋绩不立,予之辜也。龟凤山翳,雾露不除,踊跃草莱,只见其愚。不我知者,将谓之迂。修业思真,弃此焉如?静以俟命,不不渝。‘百岁之后,归乎其居。’幸其获称,天所诱也。罕漫而已,非已咎也。昔伯翳综声于鸟语,葛卢辩音于鸣牛,董父受氏于豢龙,奚仲供德于衡辀,倕氏兴政于巧工,造父登御于骅骝,非子享土于善圉,狼瞫取右于禽囚,弓父毕精于筋角,B447非明勇于赴流,寿王创基于格五,东方要幸于谈优,上官效力于执盖,弘羊据相于运筹。仆不能参迹于若人,故抱璞而优游。” 于是公子仰首降阶,忸怩而避。胡老乃扬衡含笑,援琴而歌。歌曰:“练余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由生。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建宁三年,辟司徒桥玄府,玄甚敬待之。出补河平长。召拜郎中,校书东观。迁议郎。邕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乃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飏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余两,填塞街陌。 初,朝议以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至是复有三互法,禁忌转密,选用艰难。幽、冀二州,久缺不补。邕上疏曰: 伏见幽、冀旧壤,铠马所出,比年兵饥,渐至空耗。今者百姓虚县,万里萧条,阙职经时,吏人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臣经怪其事,而论者云‘避三互’。十一州有禁,当取二州而已。又二州之士,或复限以岁月,狐疑迟淹,以失事会。愚以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今但申以威灵,明其宪令,在任之人岂不戒惧,而当坐设三互,自生留阂邪?昔韩安国起自徒中,朱买臣出于幽贱,并以才宜,还守本邦。又张敞亡命,擢授剧州。岂复顾循三互,继以末制乎?三公明知二州之要,所宜速定,当越禁取能,以救时敝;而不顾争臣之义,苟避轻微之科,选用稽滞,以失其人。臣愿陛下上则先帝,蠲除近禁,其诸州刺史器用可换者,无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 书奏不省。 初,帝好学,自造《皇羲篇》五十章,因引诸生能为文赋者。本颇以经学相招,后诸为尺牍及工书鸟篆者,皆加引召,遂至数十人。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多引无行趣势之徒,并待制鸿都门下,熹陈方俗闾里小事,帝甚悦之,待以不次之位。又市贾小民,为宣陵孝子者,复数十人,悉除为郎中、太子舍人。时频有雷霆疾风,伤树拔木,地震、陨雹、蝗虫之害。又鲜卑犯境,役赋及民。六年七月,制书引咎,诰群臣各陈政要所当施行。邕上封事曰: 臣伏读圣旨,虽周成遇风,讯诸执事,宣王遭旱,密勿祗畏,无以或加。臣闻天降灾异,缘象而至。辟历数发,殆刑诛繁多之所生也。风者天之号令,所从教人也。夫昭事上帝,则自怀多福;宗庙致敬,则鬼神以着。国之大事,实先祀典,天子圣躬所当恭事。臣自在宰府,及备朱衣,迎气五郊,而车驾稀出,四时至敬,屡委有司,虽有解除,犹为疏废。故皇天不悦,显此诸异。《鸿范传》曰:“政悖德隐,厥风发屋折木。”《坤》为地道,《易》称安贞。阴气愤盛,则当静反动,法为下叛。夫权不在上,则雹伤物;政有苛暴,则虎狼食人;贪利伤民,则蝗虫损稼。去六月二十八日,太白与月相迫,兵事恶之。鲜卑犯塞,所从来远,今之出师,未见其利。上违天文,下逆人事。诚当博览众议,从其安者。臣不胜愤满,谨条宜所施行七事表左: 一事:明堂月令,天子以四立及季夏之节,迎五帝于郊,所以导致神气,祈福丰年。清庙祭祀,追往孝敬,养老辟雍,示人礼化,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数以蕃国疏丧,宫内产生,及吏卒小污,屡生忌故。窃见南郊斋戒,未尝有废,至于它祀,辄兴异议。岂南郊卑而它祀尊哉?孝元皇帝策书曰:“礼之至敬,莫重于祭,所以竭心亲奉,以致肃祗者也。”又元和故事,复申先典。前后制书,推心恳恻。而近者以来,更任太史。忘礼敬之大,任禁忌之书,拘信小故,以亏大典。《礼》,妻妾产者,斋则不入侧室之门,无废祭之文也。所谓宫中有卒,三月不祭者,谓士庶人数堵之室,共处其中耳,岂谓皇居之旷,臣妾之众哉?自今斋制宜如故典,庶答风霆灾妖之异。 二事:臣闻国之将兴,至言数闻,内知己政,外见民情。是故先帝虽有圣明之姿,而犹广求得失。又因灾异,援引幽隐,重贤良、方正、敦朴、有道之选,危言极谏,不绝于朝。陛下亲政以来,频年灾异,而未闻特举博选之旨。诚当思省述修旧事,使抱忠之臣展其狂直,以解《易传》“政悖德隐”之言。 三事:夫求贤之道,未必一涂。或以德显,或以言扬。顷者,立朝之士,曾不以忠信见赏,恒被谤讪之诛,遂使群下结口,莫图正辞。郎中张文,前独尽狂言,圣听纳受,以责三司。臣子旷然,众庶解悦。臣愚以为宜擢文右职,以劝忠謇,宣声海内,博开政路。 四事:夫司隶校尉、诸州刺史,所以督察奸枉,分别白黑者也。伏见幽州刺史杨熹、益州刺史庞芝、凉州刺史刘虔,各有奉公疾奸之心,熹等所纠,其效尤多。余皆枉桡,不能称职。或有抱罪怀瑕,与下同疾,纲网纵,莫相举察,公府台阁亦复默然。五年制书,议遣八使,又令三公谣言奏事。是时奉公者欣然得志,邪枉者忧悸失色。未详斯议。所因寝息。昔刘向奏曰:“夫执狐疑之计者,开群枉之门;养不断之虑者,来谗邪之口。”今始闻善政,旋复变易,足令海内测度朝政。宜追定八使,纠举非法,更选忠清,平章赏罚。三公岁尽,差其殿最,使吏知奉公之福,营私之祸,则众灾之原庶可塞矣。 五事:臣闻古者取士,必使诸侯岁贡。孝武之世,郡举孝廉,又有贤良、文学之选,于是名臣辈出,文武并兴。汉之得人,数路而已。夫书画辞赋,才之小者,匡国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经术,听政余日,观省篇章,聊以游意,当代博弈,非以教化取士之木。而诸生竞利,作者鼎沸。其高者颇引经训风喻之言;下则连偶俗语,有类俳优;或窃成文,虚冒名氏。臣每受诏于盛化门,差次录第,其未及者,亦复随辈皆见拜擢。既加之恩,难复收改,但守奉禄,于义已弘,不可复使理人及仕州郡。昔孝宣会诸儒于石渠,章帝集学士于白虎,通经释义,其事优大,文、武之道,所宜从之。若乃小能小善,虽有可观,孔子以为“致远则泥”,君子故当志其大者。 六事:墨绶长吏,职典理人,皆当以惠利为绩,日月为劳。褒责之科,所宜分明。而今在任无复能省,及其还者,多召拜议郎、郎中。若器用优美,不宜处之冗散。如有衅故,自当极其刑诛。岂有伏罪惧考,反求迁转,更相放效,臧否无章?先帝旧典,未尝有此。可皆断绝,以核真伪。 七事:伏见前一切以宣陵孝子为太子舍人。臣闻孝文皇帝制丧服三十六日,虽继体之君,父子至亲,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从制,不敢逾越。今虚伪小人,本非骨肉,既无幸私之恩,又无禄仕之实,侧隐思慕,情何缘生?而群聚山陵,假名称孝,行不隐心,义无所依,至有奸轨之人,通容其中。桓思皇后祖载之时,东郡有盗*者亡在孝中,本县追捕,乃伏其辜。虚伪杂秽,难得胜言。又前至得拜,后辈被遗;或经年陵次,以暂归见漏;或以人自代,亦蒙宠荣。争讼怨恨,凶凶道路。太子官属,宜搜选令德,岂有但取丘墓凶丑之人?其为不祥,莫与大焉。宜遣归田里,以明许伪。 书奏,帝乃亲迎气北郊,及行辟雍之礼。又诏宣陵孝子为舍人者,悉改为丞尉焉。光和元年,遂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乃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时,妖异数见,人相惊扰。其年七月,诏召邕与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华、太史令单飏诣金商门,引入崇德殿,使中常侍曹节、王甫就问灾异及消改变故所宜施行。邕悉心以对,事在《五行》、《天文志》。 又特诏问曰:“比灾变互生,未知厥咎,朝廷焦心,载怀恐惧。每访郡公卿士,庶闻忠言,而各存括囊,莫肯尽心。以邕经学深奥,故密特稽问,宜披露失得,指陈政要,勿有依违,自生疑讳。具对经术,以皁囊封上。”邕对曰: 臣伏惟陛下圣德允明,深悼灾咎,褒臣末学,特垂访及,非臣蝼蚁所能堪副。斯诚输写肝胆出命之秋,岂可以顾患避害,使陛下不闻至戒哉!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祆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今灾眚之发,不于它所,远则门垣,近在寺署,其为监戒,可谓至切。蜺堕鸡化,皆妇人干政之所致也。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生则赀藏侔于天府,死则丘墓逾于园陵,两子受封,兄弟典郡;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今者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今圣意勤勤,思明邪正。而闻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姓璋,有名贪浊;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又尚方工技之作,鸿都篇赋之文,可且消息,以示惟忧。《诗》云:“畏天之怒,不敢戏豫。”天戒诚不可戏也。宰府孝廉,士之高选。近者以辟召不慎,切责三公,而今并以小文超取选举,开请托之门,违明王之典,众心不厌,莫之敢言。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臣以愚赣,感激忘身,敢触忌讳,手书具对。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shi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 章奏,帝览而叹息,因起更衣,曹节于后窃视之,悉宣语左右,事遂漏露。其为邕所裁黜者,皆侧目思报。 初,邕与司徒刘合素不相平,叔父卫尉质又与将作大匠阳球有隙。球即中常侍程璜女夫也,璜遂使人飞章言邕、质数以私事请托于合,合不听,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于是诏下尚书,召邕诘状。邕上书自陈曰: 臣被召,问以大鸿胪刘合前为济阴太守,臣属吏张宛长休百日,合为司隶,又托河内郡吏李奇为州书佐,及营护故河南尹羊陟、侍御史胡母班,合不为用致怨之状。臣征营怖悸,肝胆涂地,不知死命所在。窃自寻案,实属宛、奇,不及陟、班。凡休假小吏,非结恨之本。与陟姻家,岂敢申助私党?如臣父子欲相伤陷,当明言台阁,具陈恨状所缘。内无寸事,而谤书外发,宜以臣对与合参验。臣得以学问特蒙褒异,执事秘馆,操管御前,姓名貌状,微简圣心。今年七月,召诣金商门,问以灾异,赍诏申旨,诱臣使言。臣实愚赣,唯识忠尽,出命忘躯,不顾后害,遂讥刺公卿,内及宠臣。实欲以上对圣问,救消灾异,规为陛下建康宁之计。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尽心之吏,岂得容哉?诏书每下,百官各上封事,欲以改政思谴,除凶致吉,而言者不蒙延纳之福,旋被陷破之祸。今皆杜口结舌,以臣为戒,谁敢为陛下尽忠孝乎?臣季父质,连见拔擢,位在上列。臣被蒙恩渥,数见访逮。言事者因此欲陷臣父子,破臣门户,非复发纠奸伏,补益国家者也。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不复闻至言矣。臣之愚冗,职当咎患,但前者所对,质不及闻,而衰老白首,横见引逮,随臣摧设,并入坑C279,诚冤诚痛。臣一入牢狱,当为楚毒所迫,趣以饮章,辞情何缘复闻?死期垂至,冒昧自陈。愿身当辜戮,丐质不并坐,则身死之日,更生之年也。惟陛下加餐,为万姓自爱。 于是下邕、质于洛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弃市。事奏,中常侍吕强愍邕无罪,请之,帝亦更思其章,有诏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阳球使客追路刺邕,客感其义,皆莫为用。球又赂其部主使加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邕,故每得免焉。居五原安阳县。 邕前在东观,与卢植、韩说等撰补《后汉记》,会遭事流离,不及得成,因上书自陈,奏其所着十意,分别首目,连置章左。帝嘉其才高,会明年大赦,乃宥邕还本郡。邕自徙及归,凡九月焉。将就还路,五原太守王智饯之。酒酣,智起舞属邕,邕不为报。智者,中常侍王甫弟也,素贵骄,惭于宾客,诟邕曰:“徒敢轻我!”邕拂衣而去。智衔之,密告邕怨于囚放,谤讪朝廷。内宠恶之。邕虑卒不免,乃亡命江海,远迹吴会。往来依太山羊氏,积十二年,在吴。 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僬尾琴”焉。初,邕在陈留也。其邻人有以酒食召邕者,比往而酒以酣焉。客有弹琴于屏,邕至门试潜听之,曰:“憘!以乐召我而有杀心,可也?”遂反。将命者告主人曰:“蔡君向来,至门而去。”邕素为邦乡所宗,主人遽自追而问其故,邕具以告,莫不怃然。弹琴者曰:“我向鼓弦,见螳螂方向鸣蝉,蝉将去而未飞,螳螂为之一前一却。吾心耸然,惟恐螳螂之失之也。此岂为杀心而形于声者乎?”邕莞然而笑曰:“此足以当之矣。” 中平六年,灵帝崩,董卓为司空,闻邕名高,辟之,称疾不就。卓大怒,詈曰:“我力能族人,蔡邕遂偃蹇者,不旋踵矣。”又切敕州郡举邕诣府,邕不得已,到,署祭酒,甚见敬重。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迁尚书。三日之间,周历三台。迁巴郡太守,复留为侍中。 初平元年,拜左中郎将,从献帝迁都长安,封高阳乡侯。 董卓宾客部典议欲尊卓比太公,称尚父。卓谋之于邕,邕曰:“太公辅周,受命剪商,故特为其号。今明公威德,诚为巍巍,然比之尚父,愚意以为未可宜须并东平定,车驾还反旧京,然后议之。”卓从其言。 二年六月,地震,卓以问邕。邕对曰:“地动者,阴盛侵阳,臣下逾制之所致也。前春郊天,公奉引车驾,乘金华青盖,爪画两轓,远近以为非宜。”卓于是改乘皁盖车。 卓重邕才学,厚相遇待,每集宴,辄令邕鼓琴赞事,邕亦每存匡益。然卓多自佷用,邕恨其言少从,谓从弟谷曰:“董公性刚而遂非,终难济也,吾欲东奔兖州,若道远难达,且遁逃山东以待之,何如?”谷曰:“君状异恒人,每行观者盈集。以此自匿,不亦难乎?”邕乃止。 及卓被诛,邕在司徒王允坐,殊不意言之而叹,有动于色。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国之大贼,几倾汉室。君为王臣,所宜同忿,而怀其私遇,以忘大节!今天诛有罪,而反相伤痛,岂不共为逆哉?”即收付廷尉治罪。邕陈辞谢,乞黥首刖足,继成汉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太尉马日磾驰往谓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续成后史,为一代大典。且忠孝素着,而所坐无名,诛之无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祚中衰,神器不固,不可令佞臣执笔在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党蒙其讪议。”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不长世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狱中。允悔,欲止而不及。时年六十一。搢绅诸儒莫不流涕。北海郑玄闻而叹曰:“汉世之事,谁与正之!”兖州、陈留间皆画像而颂焉。 其撰集汉事,未见录以继后史。适作《灵纪》及十意,又补诸列传四十二篇,因李C765之乱,湮没多不存。所着诗、赋、碑、诔、铭、赞、连珠、箴、吊、论议、《独断》、《劝学》、《释诲》、《叙乐》、《女训》、《篆艺》、祝文、章表、书记,凡百四篇,传于世。 论曰:意气之感,士所不能忘也。流极之运,有生所共深悲也。当伯喈抱钳扭,徙幽裔,仰日月而不见照烛,临风尘而不得经过,其意岂及语平日幸全人哉!及解刑衣,窜欧越,潜舟江壑,不知其远,捷步深林,尚苦不密,但愿北首旧丘,归骸先垄,又可得乎?董卓一旦入朝,辟书先下,分明枉结,信宿三迁。匡导既申,狂僭屡革,资《同人》之先号,得北叟之后福。屡其庆者,夫岂无怀?君子断刑,尚或为之不举,况国宪仓卒,虑不先图,矜情变容,而罚同邪党?执政乃追怨子长谤书流后,放此为戮,未或闻之典刑。 赞曰:季长戚氏,才通情侈。苑囿典文,流悦音伎。邕实慕静,心精辞绮。斥言金商,南徂北徒,籍梁怀董,名浇身毁。 蔡邕墓 位于河南省禹州,箕山入禹境之第一峰为逍遥岭,其阴有汉中郎将蔡邕墓。岭上有摩崖石碑一通,上刻汉隶体字,字大二寸,为蔡邕亲书。此碑曾坠入颍河,现为白沙杨氏获之。 蔡邕,东汉书法家,以隶书着称。结构严整,体法多变,长于碑记。熹平四年(175),灵帝诏邕写六经文字,部分由邕书丹于石,立太学门外,曰石经。董卓当权时,任邕为左中郎将。卓被诛后,邕为王允所捕,死葬于此。其东为白沙镇,其北为白沙水库,湖光潋滟,景色一新,为旅游胜地。 蔡邕有关的一个故事: 蔡邕救琴 东汉灵帝在位的时候,有个大臣名叫蔡邕。蔡邕为人正直,性格耿直诚实,眼里容不下沙子,对于一些不好的现象,他总是敢于对灵帝直言相谏。这样,他顶撞灵帝的次数多了,灵帝渐渐讨厌起他来。再加上灵帝身边的宦官也对他的正直又恨又怕,常常在灵帝面前进谗言说他目无皇上,骄傲自大,早晚会有谋反的可能,蔡邕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自知已成了灵帝的眼中钉、肉中刺,随时有被加害的危险,于是就打点行李,从水路逃出了京城,远远来到吴地,隐居了起来。 蔡邕爱好音乐,他本人也通晓音律,精通古典,在弹奏中如有一点小小的差错,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蔡邕尤擅弹琴,对琴很有研究,关于琴的选材、制作、调音,他都有一套精辟独到的见解。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他舍弃了很多财物,就是一直舍不得丢下家中那把心爱的琴,将它带在身边,时时细加呵护。 在隐居吴地的那些日子里,蔡邕常常抚琴,借用琴声来抒发自己壮志难酬反遭迫害的悲愤和感叹前途渺茫的怅惘。 有一天,蔡邕坐在房里抚琴长叹,女房东在隔壁的灶间烧火做饭,她将木柴塞进灶膛里,火星乱蹦,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忽然,蔡邕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清脆的爆裂声,不由得心中一惊,抬头竖起耳朵细细听了几秒钟,大叫一声“不好”,跳起来就往灶间跑。来到炉火边,蔡邕也顾不得火势的人,伸手就将那块刚塞进灶膛当柴烧的桐木拽了出来,大声喊道:“快别烧了,别烧了,这可是一块做琴的难得一见的好材料啊!”蔡邕的手被烧伤了,他也不觉得疼,惊喜地在桐木上又吹又摸。好在抢救及时,桐木还很完整,蔡邕就将它买了下来。然后精雕细刻,一丝不苟,费尽心血,终于将这块桐木做成了一张琴。这张琴弹奏起来,音色美妙绝伦,盖世无双。 这把琴流传下来,成了世间罕有的珍宝,因为它的琴尾被烧焦了,人们叫它“焦尾琴”。 灵帝不识人才,使蔡邕落魄他乡;而焦尾琴又何其有幸,遇到了蔡邕这样慧眼识良材的音乐专家,终于使一身英华得以展现。这两件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告诉我们的道理却是一样的:要爱惜人才、尊重人才,要善于发现别人的才能并合理地使用,做到人尽其才。 他的诗作有: 饮马长城窟行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有加餐食。下有长相忆 歌 练余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由生。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答对元式诗 伊余有行。爰戾兹邦。先进博学。同类率从。济济羣彦。如云如龙。君子博文。贻我德音。辞之集矣。穆如清风。 答卜元嗣诗 斌斌硕人。贻我以文。辱此休辞。非余所希。敢不酬答。赋诵以归。 翠鸟诗 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 初平诗 暮宿河南怅望。天阴雨雪滂滂。 酸枣令刘熊碑诗 一 碑云。君讳熊。字孟□。广陵海西人也。清越孤竹。德牟产奇。诚宜褒显。昭其宪则。乃相□咨度诹询。采摭谣言。刊□诗三章。其辞曰。 清和穆铄。实惟干巛。惟岳降灵。笃生我君。服骨叡圣。允钟厥醇。诞生歧嶷。言协典坟。懿德震耀。孝行通神。动履规绳。文彰彪缤。成是正服。以道德民。 二 有父子然后有君臣。理财正辞。束帛戋戋。□梦刻像。鹤鸣一震。天临保汉。实生□勋。明试赋授。夷夏已亲。嘉锡来抚。潜化如神。其神伊何。灵不伤人。 三 猗欤明哲。秉道之枢。养□之福。匪德之隅。渊乎其长。涣乎成功。政暇民豫。新我□通。用行则达。以诱我邦。赖兹刘父。用说其蒙。泽零年丰。黔首歌颂。 -------------------------------------------------------------------------------- 述行赋 延熹二年秋,霖雨逾月。是时梁翼新诛,而徐璜、左悺等五侯擅贵于其处。又起显阳苑于城西,人徒冻饿,不得其命者甚众。白马令李云以直言死,鸿胪陈君以救云抵罪。璜以余能鼓琴,白朝廷,敕陈留太守发遣余。到偃师,病比前,得归。心愤此事,遂托所过,述而成赋。 余有行于京洛兮,遘淫雨之经时。涂邅其蹇连兮,潦污滞而为灾。乘马蹯而不进兮,心郁悒而愤思。聊弘虑以存古兮,宣幽情而属词。 夕宿余于大梁兮,诮无忌之称神。哀晋鄙之无辜兮,忿朱亥之篡军。历中牟之旧城兮,憎佛肸之不臣。问甯越之裔胄兮,藐髣髴而无闻。 经圃田而瞰北境兮,悟卫康之封疆。迄管邑而增感叹兮,愠叔氏之启商。过汉祖之所隘兮,吊纪信于荥阳。 降虎牢之曲阴兮,路丘墟以盘萦。勤诸侯之远戍兮,侈申子之美城。稔涛涂之愎恶兮,陷夫人以大名。登长坂以淩高兮,陟葱山之荛陉;建抚体以立洪高兮,经万世而不倾。回峭峻以降阻兮,小阜寥其异形。冈岑纡以连属兮,溪谷夐其杳冥。迫嵯峨以乖邪兮,廓严壑以峥嵘。攒棫朴而杂榛楛兮,被浣濯而罗生。步亹菼与台菌兮,缘层崖而结茎。行游目以南望兮,览太室之威灵。顾大河于北垠兮,瞰洛汭之始并。追刘定之攸仪兮,美伯禹之所营。悼太康之失位兮,愍五子之歌声。 寻修轨以增举兮,邈悠悠之未央。山风汩以飙涌兮,气慅慅而厉凉。云郁术而四塞兮,雨蒙蒙而渐唐。仆夫疲而瘁兮,我马虺隤以玄黄。格莽丘而税驾兮,阴曀曀而不阳。 哀衰周之多故兮,眺濒隈而增感。忿子带之淫逆兮,唁襄王于坛坎。悲宠嬖之为梗兮,心恻怆而怀惨。 乘舫州而湍流兮,浮清波以横厉。想宓妃之灵光兮,神幽隐以潜翳。实熊耳之泉液兮,总伊瀍与涧濑。通渠源于京城兮,引职贡乎荒裔。操吴榜其万艘兮,充王府而纳最。济西溪而容与兮,息巩都而后逝。愍简公之失师兮,疾子朝之为害。 玄云黯以凝结兮,集零雨之溱溱。路阻败而无轨兮,涂泞溺而难遵。率陵阿以登降兮,赴偃师而释勤。壮田横之奉首兮,义二士之侠坟。淹留以候霁兮,感忧心之殷殷。并日夜而遥思兮,宵不寐以极晨。候风云之体势兮,天牢湍而无文。弥信宿而后阕兮,思逶迤以东运。见阳光之显显兮,怀少弭而有欣。 命仆夫其就驾兮,吾将往乎京邑。皇家赫而天居兮,万方徂而星集。贵宠煽以弥炽兮,佥守利而不戢。前车覆而未远兮,后乘驱而竞及。穷变巧于台榭兮,民露处而寝洷。消嘉榖于禽兽兮,下糠粃而无粒。弘宽裕于便辟兮,纠忠谏其駸急。怀伊吕而黜逐兮,道无因而获人。唐虞渺其既远兮,常俗生于积习。周道鞠为茂草兮,哀正路之日歰。 观风化之得失兮,犹纷挐其多远。无亮采以匡世兮,亦何为乎此畿?甘衡门以宁神兮,咏都人而思归。爰结踪而回轨兮,复邦族以自绥。 乱曰:跋涉遐路,艰以阻兮。终其永怀,窘阴雨兮。历观群都,寻前绪兮。考之旧闻,厥事举兮。登高斯赋,义有取兮。则善戒恶,岂云苟兮?翩翩独征,无俦与兮。言旋言复,我心胥兮。 灵帝不识人才,使蔡邕落魄他乡;而焦尾琴又何其有幸,遇到了蔡邕这样慧眼识良材的音乐专家,终于使一身英华得以展现。这两件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告诉我们的道理却是一样的:要爱惜人才、尊重人才,要善于发现别人的才能并合理地使用,做到人尽其才。 蔡邕的艺术特点: 灵帝命工修理鸿部门(东汉时称皇家藏书之所为鸿都),工匠用扫白粉的帚在墙上写字,蔡邕从中受到启发而创造了“飞白书”。这种书体,笔画中丝丝露白,似用枯笔写成,为一种独特的书体,唐张怀瓘《书断》评论蔡邕飞白书时说“飞白妙有绝伦,动合神功”。 言必有中--顾雍 顾雍(168—243),字元叹,吴郡吴县人。三国孙吴丞相、政治家。 顾氏是江南名门望族。顾雍从小聪明机灵,少年时曾从因避怨而隐居于吴的东汉文学家、书法家蔡邕(原名雍,字伯喈)学琴与书法。蔡邕对顾雍的才华十分赏识,认为将来必定有所成,于是将自己的名字相赠。顾雍像弱冠之年,顾雍即由州郡官吏表举推荐,担任合肥长。后历任娄县、曲阿、上虞地方官,所到之处都有政绩。建安五年(200),孙权兼任会稽太守,以顾雍为郡丞,代理太守处理一切事务。后累迁大理奉常,兼领尚书令,封为阳遂乡侯。黄武四年(225),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替代孙邵(182—245)当上了丞相、平尚书事,直至逝世。 当上宰相后,顾雍时常访察民间疾苦,提出了不少适当而有效的办法,功绩不小,但他从不居功自傲,不仗势凌人。他与孙权相处注意君臣礼节,对国家忠心耿耿,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对同事和部下,则态度和蔼,十分谦虚。他办事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和主意,考虑问题周到全面,处理问题稳妥,很讲究方式方法。在他的精心辅助下,吴国在不长的时间内出现了全面兴盛和繁荣,人称他为“东吴名相”。 赤乌六年(243)十一月,顾雍病逝。孙权身穿素服亲临吊唁,赐谥号”肃侯”,墓葬在藏书小王山。 顾雍-历史年表 州郡表荐,顾雍为合肥长,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 孙权领会稽太守,以顾雍为丞,行太守事,讨除寇贼,郡界宁静,吏民归服。 数年,升为左司马。 孙权为吴王,累迁大理奉常,领尚书令,封阳遂乡侯,拜侯还寺,而家人不知,后闻乃惊。 [225年]迎母于吴。既至,孙权临贺之,亲拜其母于庭,宴请大臣,后太子又往庆焉。 顾雍为人不饮酒,少言语,举动时当。孙权尝叹曰:“顾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饮宴欢乐之际,左右恐有酒失而顾雍必责怪,所以诸将不敢肆情。孙权亦曰:“顾公在坐,使人不乐。”其见惮如此。 同年,改为太常,进封醴陵侯,代孙邵为丞相,平尚书事。其所选用文武将吏各随能所任,心无适莫。 [243年]顾雍病重而死,孙权拜其少子顾济为骑都尉。孙权素服临吊,谥曰肃侯。 [258年]景帝孙休即位,诏曰:“故丞相雍,至德忠贤,辅国以礼,而侯统废绝,朕甚愍之。其以雍次子裕袭爵为醴陵侯,以明着旧勋。” 历史评价:顾雍依杖素业,而将之智局,故能究极荣位。 一代名相——顾雍 三国中治国才能可与诸葛亮比美的,还有东吴的名相顾雍。关于顾雍这个人,看官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其实这也并非罗老先生对他有什么偏见,他不出名也不是偶然的,因为他不是一个贪功好利之人,即使处在高台上,顾雍也一样一尘不染,不与其他人争功,更不贪污枉法。历史是公正的,这样品德高尚的一个人,我们后世人当然不能就这样把他给忘掉。海盗现在就列出他的十处地方加以说明吧…… “沉默寡言” 顾雍性格内向,并不多说话,但每次开口却语出惊人(当然,这种说法是很夸张的,各位看官明白就行,就不必捅破了,呵呵~),孙权对此也说道:“顾公不言,言必有中”。 “态度温和” 张昭和顾雍都是内政的能臣,但两个人的形象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昭向来疾言厉色,只要他认为自己是观点是正确的,就会直言不讳地对孙权进谏,常常搞得孙权下不了台,这情景就像一个唠叨的老人家训导小孩一样,颇有搞笑的意味。但顾雍却相反,他为人谦和,不发脾气,而且还不喜夸耀,但实际上,他所立下的治绩是非常大的。而顾雍态度温和的同时,也从不放弃真理,像张昭一样,只要是正确的,他也会坚持下去。 “不贪名利” 顾雍治国有道,孙权封他为侯,但是这样大的事儿,他的家人却不知道——顾雍不喜炫耀自己的地位,只把封侯一事当作孙权给予他的奖励。顾雍受了这么大的爵位尚能不得意忘形,不像一些人得了一官半职后,却要大张旗鼓、装腔作势,要别人给他送红包、送桔子拉,上门叩头拜礼拉,一方面说“为人民而服务”,一方面又“想要进我屋,红包先拿来”。立了点小功小劳却又要请媒体电视拍摄他的丰功伟绩,还在报纸上大言不惭地写着“领导身先士卒,带领人民干活”这一类不知羞的话来。 “圆滑世故” 这样说顾雍并不是贬低他,顾雍的确是很圆滑的,而这个圆滑却是他的“可爱”之处。孙权对顾雍很尊敬,也很信任,每有难题时便会派秘书前往请教他。每当顾雍赞成孙权的意见时,顾雍就会请孙权的秘书吃饭,把问题研究个透彻,然后再送秘书离开;如顾雍不赞成孙权的意见的话,那么他就不会请客了,也不多说话,这样孙权就会知道自己的观点有待改进。因此,孙权派秘书请教顾雍后便不是问秘书“顾公怎么说?”,而是问“你吃饭了没有?” “用人不疑” 顾雍为相后,他仿效汉初的治国方法,选择文臣武将时必选称职的,从不以个人爱好、恩怨、利益去选择。而一旦派任后,他便会全心全意地委托他们。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沾酒滴” 孙权很贪玩,要么就冒险打猎,有时竟还仗着自己气力大赤手空拳与虎搏斗了起来,总让张昭这位老仲父担心他会“报销”掉;要么就找来一大堆臣子一齐喝酒喝得烂醉,结果酒后丑态百出,闹出了一大堆笑话。面对着这位血气方刚的年青主公,顾雍并不像张昭那样对其厉声批评,而是与他们一齐凑热闹,但绝不去饮酒。当臣僚们发酒疯的时候,顾雍那圆滑的本性又显露了,他干脆拿起文房四宝把这些人的酒后表现一一记了下来,然后等他们酒醒后再一一念给他们听,不少人听了后脸都涨得通红,当然,这免不了还要包括那位吴主孙权了。 “公正无私” 孙权晚年犯了老糊涂,竟宠信起奸臣吕壹起来。吕壹仗势滥用职权,迫害群臣,就连顾雍丞相也无法例外。后来孙权在张昭等人的苦谏下终于悬崖勒马,作恶多端的吕壹获罪,被押送到了顾雍丞相面前受审。面对这位曾经迫害自己的犯人,顾雍显得心平气和,还问吕壹“你还有什么地方要为自己辩护吗?”吕壹知道自己抵赖不了,只好无言认罪。这时有位尚书怒气冲冲地上前痛骂吕壹的罪恶,还想要往他脸上吐口水,顾雍见状立即说道“国家有法,这样斥骂是无益的”,其实论受委屈的程度,顾雍在当场的人之中,是最有资格有痛骂吕壹的,但顾雍并没有像现在的某些领导一样,动不动就公报私仇,可见其心胸之广阔,气量之大让人敬佩,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果演义中玄德的心胸广大还有虚构的成份在内的话,那么顾雍的心胸就是没有做作的了。 “理直气和” 孙权志向远大、自尊心强,而顾雍不像脾气火爆的张昭一样,老叫孙权摔跟头。顾雍无论对下属还是上司,亦或同级,其说话即便持不同的见解,也不会用非常激烈的手法去驳斥对方,而会从更加理性的方面入手,再引导对方走向自己的思维,使对方最后能够认同和理解自己的意见。有时候,人们明明同意对方的观点,但总因为对方一开口就把你之前不太正确的观点给反驳了(如“只能说你一派胡言!”“又是一个不懂事的!”“你是错的!”“你这样说不过是往丑事脸上贴金而已!”“喝酒可是疯子的行为!”等等类似于这样的话),使得自己下不了台,为了“挽往”自己的“面子”,不得不开口和对方争吵,结果双方吵了个耳目赤红,谁也没说服谁,不仅如此,吵输的人往往不会因此就去同意“胜利者”的话,相反会因为怨恨对方,使得自己更加坚持自己之前的想法。这种现象就等同于把一只青蛙扔到热水里,青蛙就会跳出水来,而把青蛙扔掉冷水里,再把冷水一点一点地煮热,青蛙也不会察觉是一样的道理的,一开始就激烈地推翻对方的观点,哪怕自己的观点才是正确的,也只会引来更为激烈的反击。有些理不直的人,说起话来往往气壮,顾雍理常直,但说话来却反而气和,让人容易接受,孙权虽然是他的君主,但也因此而尊敬他。 “善解人意” 顾雍是一个肯为他人的立场着想的人,上边说到顾雍能够以“打太极”的方式说服他人,也是一种善解人意的方式。有一天,顾雍接到了儿子顾邵死去的消息,他内心感到阵痛,但在场的属下们正在愉快地下棋,为了不打扰属下们的雅兴,顾雍竟然忍着悲痛不发作,好不影响属下们难得的娱乐时间! “为人之父” 顾雍不仅仅是个好臣僚,也是位好父亲。历史上成功人士家业却不成功有的是,就连李世民、秦始皇、刘备这样的人也不例外。三国志中刘备(实际上是陈寿)说过:“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在公正评价阿斗的功过同时,阿斗是否真的办到了这一点不知道,但顾雍却是这样教育儿子的。他的儿子喜欢喝酒,顾雍因此而责备了他,无微不至地教育子女,使得这些人长大后没有走上周瑜、全琮子女的道路。 顾雍教子 顾雍教子合理有方。有次孙权出嫁一个内侄女(是顾氏的外孙女),婚宴请了顾雍父子及孙子顾谭(时任位高的.选曹尚书)。当时君臣们非常欢洽,顾谭多喝而醉,醉而起舞不已,无法制止,顾雍内怒,只得留待明日。 第二日召谭当面严责,道:“君王以忍辱负重为德,臣下以恭敬谨慎为节。当年萧何吴汉都立有大功,但当见高祖皇帝面时都如不会说话似地。你于国家有什么汗马功劳可言吗?只不过是依靠了我们顾氏门第的资格而受宠用罢了!因何舞得如此得意忘形,虽说是出于酒后,其实还是恃恩忘敬,谦虚不足的坏思想作祟呵,看来败毁吾家族的人必是你了!”说毕,转身向壁而卧,不再理谭,顾谭悔立一旁,足足达一个时辰(两小时),才被祖父遣走。 典家五虎(避免有人说我乱编) 典满 姓名:典满性别:男所属:魏字号:不详生年:不详卒年:不详籍贯:豫州陈留己吾(今河南河睢)官至:都尉相貌:无。 相关记载家族资料:【父】典韦【母】未知典满简明历史传记典满,陈留己吾人。 三国时曹魏猛将典韦之子。曹操征宛时,张绣降而复反,急袭曹营。 典满之父典韦时充侍卫,奋死搏斗殉主。曹操念典韦功德,便拜典满为郎中。后曹操又因追思典韦,再拜典满为司马,引为亲近。曹丕即王位后,以典满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简明演义传记该人物未在演义中登场。 典满相关年表典满,陈留己吾人。三国时曹魏猛将典韦之子。曹操征宛时,张绣降而复反,急袭曹营。典满之父典韦时充侍卫,奋死搏斗殉主。曹操念典韦功德,便拜典满为郎中。后曹操又因追思典韦,再拜典满为司马,引为亲近。曹丕即王位后,以典满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典存 典存:字广熙,三国时期魏国大将。 籍贯:洛阳。 父亲:典韦。 兄弟姐妹:典满、典见。 配偶:崔氏。 子女:典赞。 效忠:魏高贵乡公曹髦。 官职:韩王,谥曰雄。 相关人物:司马昭、司马炎、司马师、曹奂。 死于:魏元帝曹奂赐死,享年47岁。 典见 典见:字鹏玉,三国时期魏国大将。 籍贯:洛阳。 父亲:典韦。 兄弟姐妹:典满。 堂(表)兄弟:堂兄典佑、典弗,表弟牛刚。 配偶:曹俪娘、董云非。 子女:典芏。 效忠:魏齐王曹芳。 官职:威武侯,谥曰霸。 相关人物:司马昭、司马师、司马炎、曹髦。 人物评价: 陈寿:鹏玉之勇,霸王难及,终死于曹,惜哉!惜哉! ———————————————— 关于典佑、典弗和牛刚的记载,在下找不到。 若有知道的,请告诉在下,不胜感激。 另:此文之前曾有黄劭出场,也是在演义和史料中有记载的人物,属太平道。 益州巴西阆中人,出生年月日不详,字不详。 正史:青州黄巾贼首领,与何仪作乱,被曹操攻破,临阵被斩。 演义:青州黄巾贼首领,与何仪作乱,许褚生擒,后被曹操斩首。 古之恶来-典韦 简明历史传记 典韦,(?---197),陈留己吾(今河南商丘市宁陵县己吾城村)人,世称“古之恶来”。在京剧中被画为黄脸。三国时曹魏猛将。擅使大双戟,为人壮猛任侠,曾为乡人刘氏报仇,杀人出市,人莫敢近。军中的牙门旗既长且大,人们都不能把它举起,而典韦竟以一手便将其执而竖起,人们都以他的奇力为异。初属张邈,后属夏侯惇。曹操讨吕布于濮阳时,典韦奋力勇战,为曹操所异,又因其人忠诚谨重,自此引典韦为近侍,迁为都尉,置之于左右。后曹操于宛城时,张绣先降而复反,急迫曹操本营;典韦守着大门,殊死恶斗,杀敌甚众,最终因敌人太多而战死。在这一战中,曹操的长子和侄子也都战死了。事后,曹操亲自祭奠,痛哭失声。他对众将领说:“吾折长子、爱侄,俱无深痛;独号泣典韦也!”。三国里面武艺最好的,力气最大的,最有冲劲的不是典韦,但最猛的却是他。先说曹操收他入会时的情景,夏侯惇形容他:逐虎过涧。就从这一点来看,三国里所有武将都不如。大家都知道,老虎是野兽,什么都不怕,就是一大群人去围杀,他也会奋力反攻。这个典韦居然将老虎追得满山跑,试问,能让老虎都害怕的逃跑,谁有这个本事?曹彰的“手格猛兽”比起这个“逐虎过涧”,可以说相差甚远。能让老虎害怕得逃跑的人,他的猛是发自骨子里的(比张飞的相貌凶狠更厉害)。然后宛城之战,典韦在大醉,身无片甲,并失去武器的情况下,奋力拿起腰刀杀敌,当手下全部战死,刀砍缺的情况下,提起两个军人迎敌,击死者八九人。马军方退步兵又上,枪如苇列。最后典韦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走前门而入。分析上面,首先,典韦力气不比许诸小,可以提起两个军人当刀舞(不然无法解释击死者八九人),其次,死了半晌,无人敢过。当时张绣统领的是他哥哥张济死时留给他的部队(精锐的西凉军),居然让典韦吓得不敢走前面过(典韦死后),可见当时的士兵对典韦是多么畏惧。连姜维死后,士兵还一哄而上将其割碎生吃。从上面可以看出,典韦的“猛”,是连张飞都比不了的(张飞的猛是表面化)。而且典韦武艺高强,可以飞戟杀人,还百发百中。只是死得太早,出彩不多,不过宛城一战可以名留千古。 历史评价 ◆军中为之语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典韦传》 ◆陈寿评曰:“许褚、典韦折冲左右,抑亦汉之樊哙也。”(《三国志·魏书·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典韦-历史年表 典韦,陈留己吾人。他形貌魁梧,膂力过人,有大志气节,性格任侠。其时同乡刘氏与睢阳人李永为仇敌,典韦便为刘氏报怨。李永曾任富春长,家中备卫甚为严谨。典韦驾车,载着鸡酒,伪装正在等候别人的闲人;当李永府前开门,李永亲自出府时,典韦便怀匕首向前截杀李永,并杀李永妻,再慢慢走出来,取出车上刀戟,步行离去。由于李永的居所邻近市,此事发生后全市惊。从后而追者虽有数百,但却无人敢近。典韦行了四五里,遇上李永伴众,双方转战不久,典韦脱身而去,自此为豪杰之士所赏识。 子:典满拜为司马,后曹丕即位拜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公元190~193年】东汉献帝初平年间 张邈举义兵时,征典韦为士,隶属于司马赵宠。军中的牙门旗既长且大,人们都不能把它举起,而典韦竟以一手便将其执而竖起,人们都以他为奇异,十分宠慕其才能巨力。后来典韦转属夏侯敦,数次斩首有功,拜为司马。 【公元194年】东汉献帝兴平元年 其时曹操讨吕布于濮阳。吕布别置军屯于濮阳西四五十里,曹操前往夜袭其屯,翌日清晨破之。曹军尚未及时回还,而吕布救兵已至,双方三面会战。当时吕布亲身搏战,自早上至日落双方鏖战数十合,互持甚急。曹操临时招募破陷敌阵的人选,典韦先占应募,另外带领其余应募者约数十人,尽皆重装两件盔铠,不执盾牌,一律只持长矛撩戟。同时西面战情告急,典韦突进挡敌,贼军弓弩乱发,矢箭如雨,典韦尽然无视,向随从说:“贼军来到十步之内,便告诉我。”不久随从说:“十步了。”典韦又说:“五步之内再告诉我。”随从畏惧,立即便说:“贼军来到了!”典韦手持十余支小戟,大呼而起,以戟掷敌,所投者无不应手而倒。战了多时,吕布军众撤退。此时刚好是日暮之时,曹操才得以引军而去。曹操拜典韦为都尉,引置于左右,让他带领亲兵数百人,常在军中大帐巡绕。典韦人既壮武,其所带领的亲兵都是严格挑选的战卒,每次战斗,典韦部队都常先登陷阵。典韦后来又迁为校尉。他的性格忠诚谨重,常于早上侍立终日,夜晚便宿于帐左右,甚少归府私寝。其人甚好酒食,饮食份量兼人,每有赐食于前,便大饮长喝,左右相属之人,都为典韦供给自己的酒食,曹操大壮其为人。典韦又喜欢携着大双戟与长刀等,军中有谚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公元197年】东汉献帝建安二年 后来曹操征荆州,来到宛城,张绣迎降。曹操甚为欢悦,便邀请张绣及其将帅,一同置酒高会。曹操行酒时,典韦持大斧立于其后,斧刃径有尺余,曹操所至之人前,典韦都举斧迫视。酒宴至终,张绣及其将帅均不敢仰视。十余日后,张绣因曹操纳其婶,颇感耻辱,于是接受贾诩建议,突然造反,奇袭曹操之营,曹操被杀的措手不及,出战不利,轻骑遁去。典韦在门前奋战,贼军不能得入。贼兵于是分散从其它门进营。其时典韦部下兵校尚有十余人,皆殊死恶战,无不以一当十。但贼军前后兼至益多,典韦以长戟左右击之,一戟击去,便将贼兵十余支矛摧断。后典韦左右死伤者略尽,典韦本身亦被数十创,双方短兵接战,贼兵往前搏斗。典韦便徒手挟着两人击杀之,其余贼众不敢近前。典韦复前冲突贼众,又杀数人,然而伤创重发,典韦就此怒目大骂而死。贼军方才敢于向前,取典韦之头,互传而观,覆军就看视其躯骸。曹操退住舞阴,闻典韦已死,为之痛哭,招募闲人为其举丧,亲自临哭,遣其归葬襄邑,拜其子典满为郎中。车驾每次经过,常祠以中牢。曹操追思典韦,拜典满为司马,引为近侍。曹丕即王位后,以典满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网友评价 废话不多说,进入正题,至于典韦,可谓三国之真悍将,出场时既逐虎过涧,80斤双戟不比青龙刀轻几斤,而况双手各持40斤所耗之力比双手共持82斤大的多了。众军士夹持不定的大旗,典韦一手执定旗杆,立于风中,巍然不动。曹操谓之:“此古之恶来也!”夏侯敦荐典韦给曹操时说:“…………手杀数十人,逃窜山中…………”所谓“手杀”,古时指赤手空拳,既典韦赤手空拳杀死数十人。空手打死数十人的概念比手持武器要强悍的多了!典韦更会飞戟杀人,战吕布时,保护曹操,取短戟十只在手,敌离身只有五步时,转身飞戟杀之,一戟一人坠马,并无虚发,后挺一双大铁戟冲杀进去,郝,曹,侯,宋四将不能抵挡,各自逃去。(参看三国演义第十一回吕温侯濮阳破曹操) 典韦之勇记载不多,但寥寥几语既将一个悍将给表现出来了。称之为悍将,因为我感觉典韦实在虎将猛将之上。 典韦的死是三国里其他武将所表现不了的,其死的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张绣投降后,由于曹操纳其婶,张绣怀恨在心,接受贾诩建议,突然造反,导致典韦战死,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曹操就是犯此大忌,导致三国第一悍将客死他乡。曹操在与邹氏相会之时,胡车儿献计于张绣:“灌醉典韦,偷其双戟,后杀之。”武器乃武将之第二生命也,双戟被偷,实大损典韦之实力。何况典韦在应战时是方醉卧,即喝醉了刚睡下。 三国演义第十六回是如此叙述典韦之死的:操始着忙,急唤典韦。韦方醉卧,睡梦中闻得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身来,却寻不见双戟。时敌兵已到辕门,韦急持步卒腰刀(普通短刀)在手,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挺长枪,抢入寨来。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马军方退(注意,这时典韦是步行的,杀的二十余人全是马军!用一把腰刀步行杀二十余马军!!什么概念,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了。),步兵又到,两边抢如苇列。韦身无片甲(注意,身上没铠甲的!!),上下被刺数十抢,尤自死战。刀砍缺不堪用,韦即弃刀,双手提着两个军人迎敌。(什么概念,就是一手提着一个人做武器……)击死者八九人。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争奈寨后贼军已入,韦背上又中一枪,乃大叫数身,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入者。 三国之中有谁死的能比典韦!吕布无义之人,该死;赵云无疾而终,善果;关羽刚愎自用,迟早要死;张飞残暴成性,死得不冤;马超病死,可惜;诸葛亮鞠躬尽瘁,也只有诸葛亮的死能更典韦比比了。 评典韦的死,只有2个字“悲壮”。赵云当阳无损,因为曹操下令不准放箭。典韦可以说是死在箭下。特别是最后一句“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入者”死了都没敌军敢从他拒守的前门进去的,这比死诸葛吓死活司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如果当时给典韦双戟和马的话,情况就大不同了。当阳糜夫人谓赵云:“不可,战将岂可无马?……”连一介女流都知道马的重要性,各位看官就应该都明白了。 粗暴蛮王-沙摩柯 以下资料转自百度 性别男 籍贯[交州]武陵一带 特征∶天生蛮力,赤裸双足、化外蛮民、不尊王法。 个性∶1.具有蛮力、狂妄自大2.个性粗暴、有勇无谋 官职蛮王(胡王) 相关人物甘宁周泰刘备淳于丹 曾效力过的势力蜀汉少数民族 武陵的蛮族首领,后归顺刘备,武力高强,曾杀猛将甘宁刘备征吴时,被周泰杀死 沙摩柯作为少数民族的优秀代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射死了东吴大将甘宁。而且是正中其头,这比起甘宁射乐进未死,张辽射黄盖之胸,丁奉射张辽之腰,马忠射黄忠回营才死来说,更有资格当选第八位三国神射手. 沙摩柯-简明历史传记 刘备为报东吴袭杀关羽之仇,兴兵伐吴。为达到扰乱敌后方的效果,因此煽动沙摩柯同时起兵,后刘备兵败,同盟的沙摩柯死于战场。 沙摩柯-简明演义传记 武陵蛮王,面红眼绿,使铁蒺藜骨朵,出场就射死了重病在身的甘宁,并击败淳于丹部。后蜀军兵败,他与周泰交锋二十余回合,被周泰所杀。 原名摩沙柯,来自越隽郡的“胡王”,《三国志·吴书·陆逊传》之中误作“沙摩柯”。见《细说三国》 民间传说沙摩柯-传记 沙摩柯,武陵蛮王。本名沙沙,年少时候梦见一持斧神人受武。并留真言:“斧神无双,摩柯无量。”乃改名沙摩柯。长大后柯身长一丈虎背熊腰,红面黄发,剑眉鹰目。双臂有万斤气力使一条铁蒺藜骨朵,重三百斤。骑一匹碧眼三角白水牛。骁勇善射,性豪猛仗义。刘备守荆州时,约束部民使之与汉人融和。建安二十四年,吕蒙破荆州诸郡。诸郡守将皆战死,独柯一部固守山林连败吴军。 章武元年,刘备伐吴。柯率部五万随军先行。在富池口与东吴大军三十万大军相遇,孙权部将甘宁勇名素着,出马迎敌,两军呐喊,天崩岳塌,战一合柯打飞甘宁大刀。甘宁回马便走,被柯拉弓一箭射透脑门。凌统见甘宁惨死大怒舞枪来战。柯见枪至,身略闪,轻舒猿臂把凌统生擒回阵。吴将徐盛驰马来救,柯故意放慢,等徐盛将近,奋力将凌统扔向徐盛。撞得徐盛眼珠迸出,与凌统并死于马下。 名将太史慈之子太史亨挺枪来战,柯道:“吾闻汝乃英雄之后,不引杀之汝速归阵,吾不赶汝”太史亨怒曰:“蛮子无礼吃俺一枪”柯大怒,交马一合。一骨朵打碎其脑,吴军无不震惊。刘备见柯连胜,挥动大军淹杀,关兴张苞两员小将领军左右夹击。吴军溃败抱头鼠窜,尸横遍野败退三十余里。马匹器械,损失极多。点算兵丁将佐,被斩十万之多。伤者无数,名将苏飞被汉军砍成肉泥尸骨无存。 此战威风震动,江南诸将无不胆寒。杀声大震,东吴之人尽皆胆裂。吴主孙权,拜陆逊为将统兵四十万相拒。两军对垒彝陵数月,吴军每战必败死者数万。逊只得令诸将,严守关隘。时值七月天气炎热,汉军屯于赤火之中,取水深为不便。”备遂命各营,皆移于山林茂盛之地,近溪傍涧;待过夏到秋,并力进兵。 凉州三明--张奂、皇甫规、段颍 转自百度。 之所以发这段文字,是想要读者们知道,三国时期武夫的地位。 皇甫规、张奂、段颖,合称"凉州三明" 这里说下“凉州三明”皇甫规、张奂和段颖。这三个人,对羌战争都有过很杰出的战绩,在羌人中也都很有威名。但是,这三个人在剿抚方面则分为两个阵营。皇甫规、张奂赞同抚,而段颖则赞同剿。 皇甫规、张奂赞同的抚,其实是在军事威吓的基础上,将降伏的羌人部落迁徙到关内,撒在汉人中,让他们由游牧生活转为耕农生活。而段颖的剿则是种族灭绝。段颖在担任护羌校尉的时候,灭掉了十余个羌族小的部落。对于像先零这样的大部落也是采取逐步蚕食的方法,削减其人数。 就短期来看,段颖的方法的确有效,但长远看来,皇甫规、张奂的做法更彻底。但可惜汉朝廷一直摇摆不定,没有一个固定的国内民族政策,导致皇甫规张奂的方法无法见效,而段颖的方法因为过于血腥,也为广大士族反对。正是因为这种朝廷的犹豫,使羌乱成为汉朝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 羌乱可以说,完全贯穿东汉王朝。耗费国家接近千亿钱,却无法完全平定凉并,最后只能靠大量发行铜钱来解决财政问题,引起一系列问题,最终使国家越来越虚弱。 我还觉得,羌乱不是简单的国家内部问题,其中还有匈奴的阴影存在。因为羌曾经做过匈奴的藩属,而且羌族也曾在安帝时期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加上凉州的军事战略因素,匈奴暗中煽动支持羌乱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东汉的羌乱究其根本,是汉匈之争、羌族独立等问题的综合反映。 皇甫规、段颖早年并无太大矛盾。但到后期,二者之间关系因为处理羌乱意见相左,而关系疏远,但并为明显对立。后来皇甫规力挺张奂,张奂自然的成为皇甫规这一方面的一员。由于张奂对段颖的指责和段颖对张奂的反驳,凉州三明才彻底决裂。 皇甫规、张奂、段颖都曾经受过宦官的迫害。桓帝时期三人都曾经或被贬官,或被免职,后来虽然都重新回到朝廷担任军职,但自此以后,三人对待宦官的做法确有了很大的区别。皇甫规由于资历年龄,压根不睬宦官势力。张奂本人也很有士人的气节,很鄙视宦官的做法。在除掉窦武陈蕃的宫廷政变中,张奂因为受到宦官矫诏欺骗,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后来论功封赏时,宦官势力给了张奂大司农的高官和封侯的奖赏,但张奂却拒绝了,也可以说,张奂自始至终,始终是站在宦官势力的对立面。段颖却完全倒在了宦官一边。海棠香国在文中对此作了详细的说明,我就不废话了。 对于这三个人的三种做法,我觉得都无可厚非。段颖虽然因为投靠宦官势力而受到后人指摘,但当时宦官如日中天,如果段颖继续对抗宦官,丢官罢职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有可能召来杀身之祸。而段颖投靠士族却不可能,士族历来对段颖的屠杀政策不满,乃至后世仍为士人反对。在这种局面,段颖投靠宦官也可以说是无奈之举。 但总的来说,段颖可以说是当时一代名将,皇甫规、张奂在军事方面也颇有建树。但三人相较,段颖的战绩则原胜其他二人了。 另,皇甫规的堂弟皇甫嵩则是东汉末年的另一大屠夫,一战屠杀三十万黄巾众,不可不说凶残。 关于汝南袁氏家族(资料手打) 这两天看很多读者提到了袁氏家族究竟是四世三公,还是四世五公的问题,俺做个小小的解释吧。 以下资料来源于《三国前传-汉末群雄天子梦》,作者于涛,中华书局出版发行,大家可以在市面上找到。 三国演义,乃至很多作品中都提起了袁绍四世三公的家世,俺以前也是这么认为。 直到看了《三国前传》这部书,里面详细的列出了袁氏家族的过往情况,所以俺开始相信更准确的四世五公说法。 以下为书中内容(手打): 汝南袁氏,是东汉着名的政治世家,从袁绍高祖袁安为章、和二朝司徒算起,袁安之子袁畅为安帝时司空,袁安的孙子袁汤,为桓帝时的太尉(东汉初依旧设立三公,但把大司马改为太尉;改大司徒、大司空为司徒、司空,三公之中,以太尉居首位)。袁汤之子袁逢,在灵帝时为司空;袁逢之弟袁隗为灵帝时司徒。 太傅(为辅导太子的东宫官。其制甚早,西汉起称为太子太傅。后亦用作虚衔。)同样位列三公。 根据《汉书.百官公卿表上》记载:“太傅,古官,高后元年初置,金印紫绶位在三公上。”《后汉书.百官志一》:“太傅,上公一人。本注曰:掌以善导,无常职。世祖以卓茂为太傅,薨,辄省。” ****** 俺半夜起来,看到读者在讨论这个问题,故而把书上的记载打出来。 另外,有一个读者说,俺有啥资格给关云长改名字。 关于这个问题呢,如果您是看正版的话,就能看到俺在《桃园三英》一章结束后,写下的一段注解。 根据清康熙长洲毛宗岗《三国志演义》版本书写,关羽原来字寿长,后改为云长。也有其他的版本注解是关羽原来字长生,后改为云长。 俺的确没资格改关二爷的名字,不过好像三国演义当中也有提到这个吧。 俺不说什么了,只是请你尊重一下俺。如果有问题的话,您好好说话,俺也会好好的回答。当然你如果是找事,俺也没办法。 ****** 另关于宛县李大目手下的黄巾力士战死的问题。 是俺的疏忽,俺应该做一个专门的解释。黄巾力士并非是普通的士兵,一是训练有素,二是久经沙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黄巾力士属于最狂热的宗教信徒。张角以宗教发家,其精锐自然有可能出现宗教信徒。 死战不退,对于狂热的宗教信徒而言,应该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俺在后面黄巾力士再出现的时候,会专门提起这件事。感谢您的关注…… ^_^ ok,问题回答完毕。 还有关于说俷俷有大侠趋势的问题…… 恩,俺受教了。 也许是俺过于主观的看待问题了,俷俷只是想借此机会让士大夫接受董家,当然手段可能是错误的。 俺会在后面予以改正。 对于士大夫的问题,不管在书中还是在书友群中,俺也解释过好几次。 士大夫在东汉末年,也就是灵帝驾崩之前,依然有着非常庞大的实力。特别是党人的力量,同样是非常可怕。 真正士大夫的威信开始消除,还是在董卓入京,关东诸侯讨伐董卓之后。 武人开始称雄,手握兵权的武人开始对士大夫的地位挑战。而真正令士大夫颜面无存的,其实还是袁绍。 具体的情况,俺找机会再做专门的介绍。 祝各位晚安,做个好梦! 汉末名将-皇甫嵩 【转自百度】 皇甫嵩(?—195年),字义真,安定朝那(今甘肃镇原东南)人,东汉末期名将。灵帝时为北地太守。黄巾起义爆发时,任左中郎将,与朱儁率军镇压起义军,后官至太尉,封槐里侯。 皇甫嵩是名将度辽将军皇甫规的侄儿。父亲名叫皇甫节,曾任雁门太守。皇甫嵩少年时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被察举为孝廉、茂才。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相继聘他为官,他都没有应召。灵帝公车召他为侍郎,升任北地太守。 钜鹿人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号“太平道”。他畜养弟子,为徒众画符治病;并分遣弟子八人,周行四方,以其道教化天下,深得农民信任。十多年时间,收聚徒众数十万,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于是,他便部署徒众为三十六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并传播流言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后汉书·皇甫嵩列传》)。还派人在京城寺门和州郡官府等处都用白土写上“甲子”字样。 汉灵帝中平元年(184年),大方马元义等先聚集荆扬徒众几万人,以中常侍封谓、徐奉为内应,约定在三月五日内外一起起事。不料张角弟子唐周背叛,上书朝廷告密。汉廷收捕马元义,在洛阳车裂,并命令冀州刺史逐捕张角等人。张角见事已败露,便星夜传檄四方,于是“八州并发”。起义者都头裹黄巾为记,史称“黄巾起义”。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黄巾义军所到之处,燔烧官府,劫略乡邑,一时,州郡失守,长吏逃亡,天下响应,京师为之震动。 东汉朝廷惶恐不安,马上采取镇压措施,首先,汉灵帝命各州郡在洛阳外围的八个关隘——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设置都尉,布防护卫;接着,任命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军屯驻都亭;朝廷还采纳了皇甫嵩的建议,解除党禁,赦免天下党人,拿出中藏钱和西园厩马赐给将士;另外,汉灵帝起用卢植为北中郎将,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调发全国精兵分击黄巾义军。 皇甫嵩与朱儁调发五校(北军五校,为中央主要常备军,即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尉所将宿卫兵)三河(河东、河内、河南)骑兵,同时招募精壮之士,共计四万多人。二人各率一部,共同镇压颍川(郡治阳翟,今河南禹县)义军。 朱儁先与黄巾军波才部作战,失败。皇甫嵩退守长社(今河南省长葛县东北)。波才率大兵包围城。当时,城中兵少,众寡悬殊,军中震恐。皇甫嵩安慰部下,他说:“兵有奇变,不在觽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后汉书·皇甫嵩列传》)。天遂人愿,当晚大风骤起。皇甫嵩命令将士扎好火把登上城墙,先派精锐潜出围外,纵火大呼,然后城上点燃火把,与之呼应。皇甫嵩借此声势,鸣鼓冲出。黄巾义军缺乏战斗经验,惊慌散乱,被迫后撤。这时,曹操也奉命赶来,于是皇甫嵩、曹操、朱儁合兵,乘胜追击。黄巾义军顽强抵抗,数万人惨遭屠戮。皇甫嵩则被晋封为都乡侯。 接着,皇甫嵩又和朱儁一起乘胜镇压汝南、陈国地区的黄巾军,并追击波才、进攻彭脱,连连取胜,平定了三郡之地。 八月,皇甫嵩在苍亭击败黄巾卜已部,擒获卜已,屠杀七千多人。这时,张角占据广宗,控制河北腹地,卢植、董卓前往镇压,先后败归。朝廷下诏命皇甫嵩率兵进击。在这紧要关头,张角病死,张梁担起守卫广宗的重任。皇甫嵩攻城,未能得逞,便闭营休士,以观其变。等到张梁被迷惑,放松了警惕。皇甫嵩立即乘夜调兵,鸡鸣时分冲人其阵,黄巾军仓促应战,张梁战死,阵亡三万多人,投河而死的有五万多人。皇甫嵩焚烧黄巾辎重车三万多辆,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后汉书·皇甫嵩传》)。 十一月,皇甫嵩与巨鹿太守冯翊,攻克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北),杀死张宝,斩杀俘虏十余万人。汉廷任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共八千户。 平定黄巾起义之后,皇甫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用以赡养饥民,献帝许之。史载百姓作歌说:“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后汉书·皇甫嵩列传》)。 皇甫嵩镇压黄巾,威震天下,但当时朝政日非,海内空虚。汉阳人阎中劝他把握机会,南面称制。皇甫嵩不用其计。 当时,湟中(今甘肃湟原)胡人北宫伯玉和先零羌起事,共拥边章、韩遂为帅,攻杀护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陈懿。第二年(185年),北宫伯玉等人侵三辅,朝廷诏令皇甫嵩回镇长安,保卫园陵。 当初皇甫嵩征讨张角时,途经邺地,发现中常侍赵忠住宅超过了规定,便上奏皇帝予以没收。另外,中常侍张让向他索要五千万钱,他不肯给。于是赵忠和张让联起手来,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耗费钱粮。灵帝听信谗言,召回皇甫嵩,收回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二千户。 中平五年(188年)十一月,凉州人王国包围陈仓(今陕西宝鸡东),灵帝用人之际,又任命皇甫嵩为左将军,督率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士兵拒敌。董卓提出迅速进赴陈仓,他说:“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埶,在于此也。”皇甫嵩却说:“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 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埶也。夫埶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觽,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后汉书·皇甫嵩列传》)!没有采纳董卓的建议。 王国率兵围攻陈仓,从冬到春,围了八十多天,但由于城坚守固,最后也未能攻下,部众疲劳不堪。只好于中平六年(189年)二月解围撤退。皇甫嵩立即起兵追击。董卓劝阻说:“不可。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大众乎!”皇甫嵩说:““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后汉书·皇甫嵩列传》)。说完,便独自率兵追击,而命董卓殿后。皇甫嵩连战连捷,大破王国的部众,斩杀一万多人。董卓义惭愧又遗憾,愈加忌恨皇甫嵩。 第二年,灵帝病重,任命董卓为并州牧,让他把部队交给皇甫嵩统领。董卓不肯奉命。皇甫嵩的侄儿皇甫郦认为董卓逆命怀奸,罪在不赦,力劝皇甫嵩兴兵讨伐。皇甫嵩说:“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后汉书·皇甫嵩列传》)。于是上表。朝廷责备董卓,董卓对皇甫嵩更增怨恨。后来,董卓秉政,征召皇甫嵩为城门校尉,想寻找机会将他杀掉。皇甫嵩应召将行,长史梁衍劝他起兵抗拒董卓,与袁绍呼应。皇甫嵩不听。皇甫嵩一到,主管官员便秉承董卓之意,上奏朝廷,将他交付审判,想把他杀掉。 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跟董卓有交情,从长安跑到洛阳,投奔董卓。董卓正摆设酒宴,大会宾朋,皇甫坚寿抢步向前,与他辩理,且责以大义,叩头落泪。在座的宾客深受感动,纷纷替皇甫嵩求情。董卓这才离席而起,拉皇甫坚寿和自己同坐,并派人释放皇甫嵩,任命他为议郎。后又升任御史中丞。 初平二年(191年)四月,董卓到长安,公卿百官在道边迎接。董卓暗示御史中丞以下官员都迎拜车下,用此来屈降皇甫嵩意气。然后,拉着皇甫嵩的手问:“义真,你害怕了没有?”皇甫嵩回答:“倘若您用盛德辅佐朝廷,大的祥庆正将到来,有什么可害怕的?倘若您滥用刑罚,逞其私志,那么天下都要恐惧,不单我一个人!” 董卓被杀之后,朝廷任命皇甫嵩为征西将军,不久改任车骑将军,这年秋天,升任太尉。冬天,因为流星出现,被策免。此后,又任光禄大夫、太常等职。公元195年病卒。朝廷赠以骠骑将军印绶。其子皇甫坚寿也很有名,后为侍中。 点评:皇甫嵩为人仁爱谨慎,尽心国事。他在位期间,上表陈辞、劝谏或有所补益,一共五百多次,每次都亲手书写,而且毁掉草稿,一点也不宣露于外。在军旅中,他温恤士卒,甚得众情。每次部队停顿、宿营,他都要等到营幔修立妥当,才回自己的军帐。将士们全部吃完饭后,他才吃饭。部下吏士有接受贿赂的,皇甫嵩并不显责,而是再赐给他钱物,吏士惭愧,有的竟至于自杀。皇甫嵩还折节下士,门无留客,当时人称扬他,纷纷归附。不过,他是靠镇压黄巾起义而起家的。这是他永远也难以洗却的污点。 少年任侠-徐庶 【以下内容转自百度,其立场与作者无关】 徐庶-简明历史传记 单福原名徐庶,年少时爱好任侠击剑,后折节向学,因中原战乱,客居于荆州,与诸葛亮、司马徽、庞统等人相友善。后徐庶效力于刘备,还推荐了诸葛亮。长坂之战时,徐庶的母亲被曹军抓获,于是徐庶北投曹操,在魏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 按照《三国演义》中的描写,徐庶早先名福,是单姓人家的子弟,所以叫做单福,后改名为徐庶。 徐庶-简明演义传记 徐庶年少时爱好击剑,后折节向学,游学四方。刘备在新野时,徐庶化名单福,投效与刘备,被拜为军师。徐庶为刘备出谋划策,击败曹将吕旷、吕翔,斗阵胜曹仁,并计取樊城。不久曹操手下谋士程昱识破了徐庶的身份,称徐庶之才十倍于己。曹操欲拉拢徐庶,于是程昱取来徐庶老母,用伪书赚徐庶来降。徐庶临走前向刘备“走马荐诸葛”,并立誓在曹营“终身不设一谋”。后徐庶跟随曹操参加赤壁之战,在庞统建议下,主动请命去散关防守马腾、韩遂,逃过赤壁大火。 徐庶的历史评价 诸葛亮:“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三国志蜀书九董和传》。 其他资料: 徐庶,字元直,本姓徐,名庶,后改名为单福。东汉末年颍川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人。汉末颍川一代名士。归曹后,在魏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对于徐庶,因中国古典名着《三国演义》对其有精彩的描写,中国人对他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书中许多情节虽与正史有所出入,但他至孝侍母,力荐诸葛,史籍却有详细的记载。  行侠江湖  徐庶的出生年月因史书无载而无法考证,但依据史籍记载其活动情况来看,他出生于汉灵帝建宁年间(168——172年)。徐庶在少年时代,非常敬慕那些嫉恶如仇、扶危济困的武林侠士,矢志要做一名顶天立地的大侠。为了实现这一宏愿,自幼拜师学艺,苦练武功,结交同道侠友,探讨切磋各个流派艺技。待学有所成之后,便游历四方,做一些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的侠行善举。徐庶很快成为一名远近闻名的少年侠士。 东汉灵帝中平末年(188年),徐庶的一位朋友因与当地一家豪门恶霸结怨而被害得家破人亡,万般无奈之际,只好请少侠徐庶为其报仇雪恨。徐庶接受朋友的请求后,以白色垩(音è)泥涂抹面孔,只身闯入恶霸家中,一剑刺死了这个仗势欺人、为害一方的恶徒。徐庶正要离去,不幸被闻讯赶来的大批官差包围。因寡不敌众,失手被擒,官府对徐庶进行了严酷审讯,徐庶出于江湖道义,始终不肯说出事情真象。又怕因此株连母亲,尽管受尽酷刑,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官府计穷,派人将徐庶绑在刑车的立柱上,击鼓游街,要老百姓来辩认他的身份。老百姓感于徐庶行侠仗义,为地方除去一霸,所以无人出面指认。官府也无可奈何,后经徐庶的朋友上下打点,费尽周折,终于将其营救出狱。  弃武从文  这次事件,在徐庶思想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他认识到仅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铲除人间不平事,诛尽天下害人虫。审时度势,又见东汉王朝日趋腐朽,诸侯割据,烽烟四起,决心弃武从文,掌握一身治国用兵的本领,造福于天下苍生。自此以后,徐庶告别武林诸友,摒弃刀枪剑戟,潜心读书求学。初进学馆时,同窗得知他曾以武犯禁,都不愿与他来往。徐庶对此毫不介意,依然我行我素,孜孜不倦地投入学习。由于他学习勤奋,天资聪颖,学习进步很快。加上他为人忠厚诚恳,豁达大度,很快就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谅解。在学馆求学期间,与同郡的石韬、石广元志趣相投,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友。 汉献帝初平年间(190——193年),汉室衰微,悍臣专政,中原大地群雄并起,混战连绵。徐庶、石韬为避战乱,举家南迁到荆州地区。在荆州,徐庶结识了客居此地的崔州平、孟公威和诸葛亮、庞统等人。在与诸葛亮的交往中,徐庶为诸葛亮渊博的学识、超人的见解、对时局敏锐的观察判断力和独到的治国用兵之术所倾倒。诸葛亮也对徐庶出众的才学,高尚的人品而敬仰。两人来往频繁,推心置腹地畅谈天下大势,品评当时豪杰,探讨治国用兵之道。徐庶对诸葛亮以春秋名相管仲、战国名将乐毅自喻,深信不疑。  力荐英才  徐庶客居荆州时,荆州牧刘表多次礼聘徐庶出仕。但徐庶观刘表其人,以为此公虽号称皇室宗胄,颇有礼贤下士之名,但骨子里却优柔寡断,知善不能举,知恶不能去,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徐庶坚辞不就。汉献帝建安六年(201年),在中原地区战败的刘备来投靠刘表,刘表对他心怀疑惧,让他屯兵新野抵挡曹操。徐庶通过观察,发现刘备胸怀大志,才略过人,并能够善待部属,素有人望。于是就前往新野拜见刘备。刘备正刻意结交荆襄一带的有识之士,对颇有名气的徐庶前来投靠,喜不自胜。刘备非常器重徐庶的才干和人品,当即把他留在营中并委以重任,让他参与整顿军事,训练士卒。 建安九年(204年),刘备乘曹操出兵河北攻邺城之机,出兵掠地,北至叶县附近。留守许昌的曹魏大将夏侯敦带于禁、李典等出兵抵御。因刘表拒绝出兵相助,刘备兵弱将少难挡曹军。在这危机关头,徐庶建议放火烧寨,佯装退兵,然后派关羽、张飞、赵云等领兵埋伏以待曹军追兵。夏侯敦不知其中有诈,不顾李典的劝阻,同于禁率轻骑追击刘备。刘备埋伏的军队同时发起进攻,将曹军团团围困,曹军伤亡惨重。刘备反败为胜,有惊无险,这才从容收兵,返回新野。 徐庶卓越的军事才能,令刘备大喜过望,盛赞他有王佐之才。徐庶极力谦让,称自己的才学远远无法同诸葛亮相比,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过去刘备在荆州曾拜访过阳翟的“水镜先生”司马徽,司马徽也向刘备推荐过诸葛亮。如今见徐庶又极力推荐诸葛亮,当即就产生了招募延揽之心。他想委托徐庶代表自己,礼聘诸葛亮出山。徐庶婉辞,他指出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能,人称“卧龙”先生,得其能安天下。对这位盖世奇才,不是贸然能请得来的,建议刘备亲自前往。刘备为图霸业,求才若渴,他不惜降尊纡贵,三顾茅庐,虔诚之心终于感动了诸葛亮,接受了刘备的邀请,于207年出山辅佐刘备,从而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格局。  侍母归曹 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曹操率大军南征荆州。这时刘表已亡,他的儿子刘琮不战而降。刘备率军民二十多万人南撤。在曹军追及到当阳长坂坡时,刘备寡不敌众,大败而逃,辎重全失。徐庶的母亲也不幸被曹军掳获,并被曹操派人伪造其母书信召其去许都,徐庶得知此讯,痛不欲生,含泪向刘备辞行。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本打算与将军共图王霸大业,耿耿此心,唯天可表。不幸老母被掳,方寸已乱,即使我留在将军身边也无济于事,请将军允许我辞别,北上侍养老母!”刘备虽然舍不得让徐庶离开自己,但他知道徐庶是出了名的孝子,不忍看其母子分离,更怕万一徐母被害,自己会落下离人骨肉的罪名,只好同徐庶挥泪而别。 徐庶北上归曹以后,心中仍十分依恋故主刘备和好友诸葛亮。尽管他有出众的谋略和才华,但不愿为曹操出谋划策,与刘备、诸葛亮为敌。因此,徐庶在曹魏历时数十年,却从未在政治军事上有所作为,几乎湮没无闻。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魏文帝黄初年间(220——226年),徐庶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魏明帝太和三年(229年),诸葛亮三出祁山,北伐中原。他听到徐庶归曹入魏后的经历,不禁为自己好友的一生而叹息不已。 徐庶一生,虽然命运多舛,人生道路也坎坷不平,最终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业。但他忠直坦诚、孝敬亲尊、力荐英才的人格品德将永传后世。 歇后语 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徐庶《三国志》无传,裴松之引注《魏略》中记载有:“庶先名福,本单家子,少好任侠击剑。中平末,尝为人报仇,白垩突面,被发而走,为使所得,问其姓字,闭口不言。吏乃于车上立柱维磔之,击鼓以令于市廛,莫敢识者,而其党伍共篡解之,得脱。于是感激,弃其刀戟,更疏巾单衣,折节学问。始诣精舍,诸生闻其前作贼,不肯与共止。福乃卑躬早起,常独扫除,动静先意,听习经业,义理精熟。“读了这段记载我们可以知道《三国演义》对徐庶生平的介绍取自《魏略》,而单福这一名字的来历无疑起源于“庶先名福,本单家子”。按照《三国演义》中的描写,徐庶早先名福,是单姓人家的子弟,所以叫做单福,后改名为徐庶。但是这种理解大错特错了……”单家“二字在这里绝不是”单姓人家“的意思。单字有四音,作姓时读作”SHAN“,一般的情况下读作”DAN“。古籍中常见”单家“一词。如《晋书。苏峻传》:”峻本以单家,聚众于扰攘之际。“裴松之注《三国志》引《魏略》叙薛夏事迹:”薛夏字宣声,天水人也。博学有才。天水旧有姜、净、任、赵四姓,常推于郡中,而夏为单家,不为降屈。四姓欲共治之,夏乃游逸,东诣京师。“所以《魏略》所谓徐庶”本单家子“,是说徐庶出身寒微,非高门大族。并非说徐庶本是姓单人家之子。 徐庶,字元直,曹魏重要谋士。在刘备居新野时投奔刘备。208年,曹操南下,大破新野,徐庶与诸葛亮一起行至长板坡时被曹操击溃,徐庶的母亲也被曹操抓了去。徐庶对刘备说:“我所能发挥才能的,只有新野小县。现在新野没有了,我心已乱。老母在曹操处,请让我去。”刘备签应后,徐庶就去投奔了曹操。赤壁之战时,徐庶被派往镇守长安,以防西凉马腾。赤壁之战后,徐庶很好的起到了谋士的作用,深得曹操喜爱。曹丕继位后,徐庶官至三公之列,在诸葛亮北伐时都为司马懿出了不少主意。历史上的徐庶和《三国演义》中写的是完全两个人。所谓“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徐庶非但不是一言不发,而是说了很多话。否则他决不可能会官至三公。如果不说忠义的话,徐庶真是一个不错的谋士。 按三国演义的说法,徐庶之才强于二荀,但在【三国志】中,对徐庶的记述却极少,只说他是诸葛亮少年时的朋友,后来跟随刘备,也没有什么建树,只是推荐了诸葛亮算是功绩。而如果结合裴注中所载【魏略】中的说法,则徐庶的形象就更不那么圆满了:“亮独观其大略。每晨夜从容,常抱膝长啸,而谓三人曰:“卿三人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也。””——在诸葛亮的眼中,徐庶的才能只能做到郡守,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而徐庶后来由于襄阳追击战中,老母被捕获,于是就同他的朋友石韬一起跟随了曹操,最后只是做到了御史中丞,似乎也验证了诸葛亮的评论。因此有人据此就认为历史上的徐庶是一个和三国演义中的徐庶完全不同的凡夫俗子,即没有荀、郭之才,也没有鸿鹄之志,对于刘备阵营来说,实际上也是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的人物。但如果我们读史时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在【三国志】中明确记载徐庶的志向是“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和诸葛亮的志向是一样远大的。他跟随刘备后,立刻得到刘备的器重,这个器重是在徐庶推荐诸葛亮之前就得到的,因此徐庶才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而后来,诸葛亮听说徐庶在魏国只作到御史中丞时,又叹息说“魏殊多士耶!何彼二人不见用乎?”,和少年时的评价截然不同。 而【资治通鉴】中的一段记述,更能说明徐庶在诸葛亮心目中的地位:“五月,太子禅即位,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兴。封丞相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亮乃约官职,修法制,发教与群下曰:“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敝趫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又,董幼宰参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来相启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有忠于国,则亮可以少过矣。””将当时已经在曹魏出仕的徐庶作为道德高尚的楷模提出来,要臣下们向其学习,足见在诸葛亮的心目中,徐庶绝非泛泛之辈。 按【魏略】中的说法,徐庶少年时是一个任侠击剑的狂放少年——或许就是一个强盗,曾经为人报仇(我的理解是杀死了仇人),后来才折节学问,则其弃武从文之时应该不下十五六岁了,而此时向来狂放的徐庶居然能够不理会那些因为他曾经当贼而瞧不起他的同学的白眼,卑躬早起,刻苦读书,很快就在学问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则其志向见识也应该异于常人,似乎是和壮年始学的吕蒙一类的人物。而诸葛亮却将他放到石广元、孟公威一个档次,认为其只能胜任刺史州郡级别的职务,如果属实的话,可能是因为当时诸葛亮和他相交尚浅,徐庶由于求学时间尚短,学问还不很精深的缘故。而后来徐庶学业完成,和诸葛亮相交日深,其志向和道德学问也基本成熟,在诸葛亮的眼里,自然也就非“吴下阿蒙”了。 但从后来徐庶弃刘归曹的情况来看,徐庶与人“共图王霸之业”的志向可能确实并非他自幼的志向,而是他折节向学后,随着学问的增长,其志向才逐渐远大起来的。但因为时间尚短,并不非常坚定,因为母亲的原因不得不投奔曹操后,徐庶对功名之事看的就很淡了,而且曹操帐下英才辈出,也没有徐庶合适的位置——徐庶的志向是与人共图王霸之业,需处于从事、别驾之位才能展现其才华的,致使徐庶最终仅做到御史中丞——实际上这时的徐庶就是一个隐于朝的大隐了。如果徐庶不归曹操而继续追随刘备,其功名虽然赶不上诸葛亮,应该也不低于孙乾、简雍之流,或许能够和法正庞统并列吧。 徐庶 徐庶出场时,自称姓单,名福。《三国演义》是这样介绍的。其实徐庶只是改名,并未改姓。《魏略》说他“本单家子”,是出身单寒,并非高门大族之意。解为“姓单人家之子”,《三国演义》作者未免望文生义了。此人少年任侠,曾替人报仇,失手被擒,同伙大闹法场,把他解救出来。从此改变宗旨,折节读书,在荆州结识了诸葛亮。刘备屯驻新野时,他去见刘备,又向刘备介绍诸葛亮,于是就有“三顾茅庐”这一幕。他离开刘备,投向曹操,却并不如《三国演义》说的那么光彩,也并无“走马荐诸葛”之事。他早就向刘备推荐了孔明,不是等到临走之时。《三国演义》说是曹操迎来徐母,请徐母写信招唤徐庶。徐母痛骂,砚击曹操。于是程昱献计,伪造徐母一信,招引徐庶。徐庶为了“忠孝不能两全”,只得辞别刘备,投曹去了。在这里,《三国演义》塑造了一个徐母,正气凛然,颇为成功。 然而事实却是,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刘表时,刘琮军前投降,刘备措手不及,由樊城南走,曹兵穷追不舍。半路上,徐母为曹兵捉获,于是徐庶就向刘备告辞。他是在刘备最最狼狈的时候,为了“尽孝”,而辞刘归曹的。“走马荐诸葛”是小说家为了安排情节而加插的,其实那时诸葛亮已由刘备请出山了。 《三国演义》让徐庶在庞统献连环计时再露了一面,是顺笔加上去的,正史没有记载。此后便不再提及。而正史却说:徐庶在魏文帝(曹丕)时,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诸葛亮闻知此事,颇为感慨的说:“徐元直只当上这个官吗?”言下之意,是委屈了他的。不过其他事迹亦无可考。《三国演义》对徐庶固然有维护之处,但却安排了徐母痛责儿子和自缢身亡的情节,这又颇有“春秋笔法”,不单为了徐母的形象了。徐庶不去投曹,徐母未必便死。因为在曹操来说,那时还要与刘备、孙权争夺天下,为了收罗人才,他是不肯胡乱杀一个在对手幕下工作的人的母亲,以免引惹许多人的反对的。他毋宁还会有意优待徐庶的母亲,以便获取爱贤的名声。陈宫的事也可以为证:《三国志·吕布传》有一段记载:“太祖之擒宫也,问宫欲活老母乃女不?宫对曰:‘宫闻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太祖召养其母终其身,嫁其女。”徐母之死,是《三国演义》作者创造性的安排,含义可谓深刻。 三国徐庶真正的归宿 凤雏一语教徐庶,正似游鱼脱钓钩。这便是三国名士徐庶摆脱魏曹集团,自由翱翔的那刻。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徐庶到底去了哪里呢?据现有的资料和传说,这位向刘皇叔刘备推荐了诸葛亮而名留青史的徐庶在经过一番游历后到了青岛胶南的帽子峰一带隐居下来。 徐庶作为三国前期为数不多的智者之一,在刘备王朝的建立过程中曾经起到过非常重要的作用。作了刘备的军师后,徐庶大展才华,在数月之间连施妙计,杀吕旷斩吕翔,大破八门金锁阵,败曹仁取樊城,使刘备的士气军心为之一变,使曹操的嚣张气焰为之一寒,他向刘备推荐了诸葛亮。因其母被曹操所执,被迫降曹后,徐庶作过中郎将,御史中丞。但无论是《三国演义》,还是其他史书,都未交代这位三国着名人物的去处,是作者无意间忽略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还是出于某种考虑有意识地避开不谈?我们无从考证。徐庶的去处也众说纷纭,在胶南近年整理校注的编纂于清乾隆年间的《灵山卫志》中找到了关于徐庶在胶南隐居传说的记载,胶南的帽子峰现仍有徐庶庙的遗迹,胶南民间有许多关于徐庶的传说。 话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说起:三国混战,生灵涂炭,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刘备携民渡江尸塞河道;赤壁一场大火,亡兵数十万。面对残酷的现实,加上老母亲为自己的愚蠢而含恨九泉。徐庶悲愤到了极点,虽预谋摆脱了赤壁之战的干系,却也是万念俱焚,无处发泄的他,不由地仰天长叹:“我徐某,报国有心,却无力回天;不忠、不孝,枉为人臣。”满腹文韬武略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数十万兵士丧身火海而不能请缨解救,却行若无事,回想起少时“大丈夫处世,不能立功建业,不几与草木同腐”的誓言顿觉羞惭自秽,更无颜面见世人。 年轻时雄心万丈、豪气冲天,只想寻得明主,得以为国家运筹帷幄。不仅可以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为“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理想竭尽自己的智慧,遏止住大汉的衰落,象古贤管仲、晏婴仁名垂于竹帛、德光施及草木。可是综观当时天下之势,已成鼎立,曹孟德虽败赤壁,却具天时。此人虽虚怀纳士,终是枭雄,争权夺利之徒,挟天子令诸侯,以百万将士之白骨,搭建自己通向权力顶峰的台阶,不能扶汉家之威,救黎民于战火涂炭之中。孙郎安居江东,占尽地理之利,亦虎视眈眈,难免兴战火之燎原。心灰意冷的徐庶,内心的悲酸只有自己明白。他百感交集,满脑子是退隐江湖、与世无争的念头,盼望着归隐山林、清风扫门、明月侍坐的时光。在曹操造好铜雀台待锁二乔时,正春风得意,此时的徐庶已易装、潜形,避开繁华闹市,一路出散关、绕长安、游嵩山、回颖川。拜泰山、走青州、访蓬莱、沿渤海湾畔寻访;踏上了秦始皇三次登台祭拜、刻碑颂德、求长生不老仙药的琅琊台。他拜祭了始皇帝、汉武帝均来琅琊祠过的四时主神,探访先祖徐福的足迹。徐福是齐乡方士代表和首领,而琅琊则是齐方士最集中的地区,有着众多的人数和实力。与徐福同时的方士首领,被后人尊为神仙的安期生即是“琅琊阜乡亭人”,曾与秦始皇“语三夜”。也许,徐庶是被琅琊的名气和众多的“神仙”吸引来,他也要到这里修炼成仙。 他刚登临泰山之顶领略一览众山小的豪气,又立足琅琊台感受秦始皇君临天下的英武。泰山虽高,然观日出,难见大海,而琅琊台观日则可目睹其从海底升腾之全景,更为壮丽。站在琅琊台上,放眼望去,汹涌澎湃的大海,无涯无际,朝夕晖阳,让人心旷神怡。脚下云遮日霭,水回天籁;鹤舞松涛之上,鹿呦涧水林阴,大珠山、小珠山、水灵山岛、斋堂岛(为秦始皇斋戒的小岛)环伺周边;观龙湾的白龙戏滩,海市蜃楼的时隐时现,这一切令他陶醉,使他忘却了战场的血雨腥风。 他到了与琅琊台隔海相临的大珠山。大珠山僻荒一域,怪石嶙峋,与海天相依。走兔飞乌,碧树成阴,松涛訇鸣,涧泉戏流水,白云舞清风。山上有峰状如帽子,曰帽子峰。峰下麓角入海。潮涌起处白雪横铺,蛟枭龟寿,渔礁存生。白帆孤影尽穷天际,一派仙家乐土,隐士圣地。他选择了帽子峰隐居下来。玉盘罩顶的帽子峰上,宽袖逸衫,剑影青锋。丹炉红光闪烁,香烟缭绕,风吼箫和。半仙之体的徐庶这时候已达到忘我的境界。随后的岁月里,乡民们经常见到一位仙姿道骨的长髯隐士穿行于胶南沿海一带。他就是厌倦战争的军事家、归隐帽子峰的社会活动家徐庶。据青岛市博物馆及青岛市社会科学研究所的考察,距离帽子峰不远的徐山(原属胶南,今为青岛市黄岛区)即因徐庶而得名。传说三国时,徐庶从大珠山经过这里,在西山的山洞中住过一夜,故将该山称为徐山,即徐庶之山。在牛王庙山西坡的石头上,有两段长数米的粗如茶杯、状如自行车辙印的石槽,当地人说这是徐庶当年推着独轮车经过时压下的车辙印。在徐山东坡有徐庶洞,数年前因采石而被人炸毁,现仅余一大石坑,约100平方米。 徐庶用那渊博的知识和过人的智慧帮助乡民。他知天文、晓地理,为渔民出海打鱼选择适当的气候时令。躲恶风、除蛟害,用他的岐黄之术为老百姓排忧解难。教农人采桑养蚕,耕种五谷,承平富庶。乡人有难无不倾心相助,他为当地老百姓做了大量的好事,同时也留下了很多有关他的传说故事,在胶南还有“徐庶不离帽子峰”之谚。在《灵山卫志》中就记载有徐庶在胶南活动的传说。他被乡人奉为神仙,传颂方圆数百里。若干年后,人们在大珠山帽子峰建起了徐庶庙,从此香火不断,供奉达到了狂热的程度,无事不求。过往渔民和胶南、胶州、诸城、高密等地的群众都来进香,十分敬重。象南方人出海前拜祭妈祖一样,此地人出海则是到徐庶庙叩拜。 约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徐庶庙被毁,今庙基尚存。当地很多居民仍信奉着徐庶,每当出海远行必先到徐庶庙址祭拜徐庶,按时进香,“徐庶不离帽子峰”的传说在当地家喻户晓。每到正月初一至初五,人们便成群结队的到帽子峰祭拜他。正月爬帽子峰是胶南的一项独特习俗,在正月初一五更年夜饭后,附近的人们纷纷持灯笼,携鞭炮等,向帽子峰顶攀去,远远看去,像一条蜿蜒游动的火龙,极其壮观。《胡氏世说》云:灵山东北海中有鼓子洋。岛上有白耐冬花,大可拱把。好事者泛海致之,遇老人驾小舟至,芒履道服,貌甚古。问"小子何往?"以实对。叱曰:"此非世俗间物,可留伴耐冬人耳。"又云:"即墨有道学先生胡峄阳,为吾通一问讯。"言已不见。其人惊疑,遂反登筏。大风忽起,弃其所获乃已。后访胡峄阳,具道其事。胡怃然曰:此三国时徐庶也,隐居鼓子洋久矣 胶南帽子峰与三国徐庶 帽子峰,位于青岛胶南市大珠山南麓的鱼池村,是大珠山众多的险峰奇观之一,海拔223米。峰顶突兀险峻,隆起宽大,状似礼帽(也有的说因时常有白云萦绕,远眺象是戴着一顶帽子)故名帽子峰。帽子峰挺拔险峻,不易攀登。登上峰顶,顿觉腾空而立,心旷神怡。站在峰顶,东观灵山岛,西眺琅琊台,南望大海,北仰壁立千仞、姿态万千的大珠山。古人留下了这样一首诗:“乘胜攀登帽子峰,石礓高仰几千重。悬崖步履心盛怯,窄径崎岖足不容。东望灵山双奇秀,西偏琅琊四面峰。北接珠山通洞府,南临黄海有渔翁。湘子门前云霭霭,桃林村外水盈盈。”经考证,三国徐庶曾隐居胶南,早年帽子峰曾建有徐庶庙。庙宇呈正方形,四面各3.5米,高4米,飞檐斗拱,青瓦盖顶,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庙内正面有泥塑徐庶像,正中是香案,墙壁绘有壁画,历代香火旺盛;庙外北侧有凉棚,相传是徐庶看书观海之处。庙宇早已坍塌,但其庙基尚清晰可见。凉棚处仍保留着几处立顶柱的柱洞。徐庶隐居胶南沿海一带时,曾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当地渔民做了许多好事。为了纪念他,人们在帽子峰上建起徐庶庙。现在,虽然徐庶庙已坍塌,但当地人们仍对帽子峰有特殊的感情,帽子峰上一直香火不断。每逢三月三、九月九,渔民们便登峰祈祷。每到过年,附近村庄人们带上供品,到此燃放鞭炮,怀念徐庶,祈祷岁岁平安。 咏鼓子洋白耐冬花(清·赵法宪胶州人) 皭然冰雪姿,遗世而独立。 亭亭空谷中,寒威不能蚀。 烟岚伴其幽,玉石贞其德。 霜月满林皋,点缀乾坤色。 有客海上来,疑是徐元直。 云际落天表,可望不可即。 注:鼓子洋即灵山岛附近的一座小岛。清朝当地诗人在写景时将徐元直(即徐庶)信手写入诗中,可见徐庶隐居并活动于胶南一带的传说久已有之,且广为流传。 徐庶字:元直籍贯:豫州颍川郡(今河南许昌一带)官职:右中郎将御史中丞历史年表:徐庶原名徐福,本是寒微人家的孩子。(注:《魏略》原文“庶先名福,本单家子”,有人将其解释成徐庶原为姓单人家的孩子,不过目前主流说法将“单家”解释成背景单薄、出身寒微的人家,故有了如本文的解释。)徐庶年少时爱好任侠击剑,曾于东汉中平末年(189年左右)为人报仇,脸上涂上白垩,披发逃走,被官吏抓获。官吏问他姓名,他不回答,于是官吏将他绑到车上,击鼓行于市,认识他的人也不敢说。后来,徐庶的同伴一起来解救他,得以逃脱。徐庶感慨获救,从此弃刀戟,换上疏巾单衣,折节向学。开始拜访学堂之时,诸位学生听说他以前作过贼,都不与他接近。徐庶于是摆出卑躬的态度,常早起独自扫除,从而得以听课,通晓义理。他与同郡的石韬交好。东汉初平年间(190年-193年),中原地区开始战乱,徐庶和石韬一起南行,客居荆州。到达荆州后,徐庶与诸葛亮、司马徽、庞统等人相友善。刘备屯于新野期间,徐庶去见刘备,被刘备所器重。后经徐庶的推荐,刘备得到了诸葛亮。208年,曹操南征,刘备于长坂兵败,徐庶的母亲被曹军抓获。徐庶向刘备告辞,指着自己的心说:“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就是靠这方寸之地。如今已失老母,方寸乱了,无益于事,请从此别。”于是刘备同意徐庶离开,徐庶和石韬向北投降了曹操。魏黄初年间(220年-226年),徐庶在魏国官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魏太和年间(227年-233年)后,徐庶病逝,留有碑在彭城。历史评价:诸葛亮:①夫参署者,集众思广忠益也。若远小嫌,难相违覆,旷阙损矣。违覆而得中,犹弃弊蹻而获珠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徐元直处兹不惑。②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后交元直,勤见启诲。 贾诩-谋士的五个境界【转帖】 贾诩——谋士的五个境界 若问世人:贾诩乃何许人也?十个里面估计有八个会回答——“谋士”。 贾诩的“谋”已经同曹操的“奸”、关羽的“义”、孔明的“智”一样,成了人们眼中三国时期最有特点的性格特征。 “谋”是一个动词,也是一个名词,但谋士贾诩赋予了“谋”更多的含义。对于贾诩自己来说,“谋”是一种保护,对于他的主人来说,“谋”是一件武器,对于他的敌人来说,“谋”则是一把利剑,而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谋”是一种境界…… 谋有五层境界,层次越高,谋略也就越深,而能达到第五个层次的人,我们就称之为谋士…… 谋士的第一层境界:“谋”己 作为一个谋士,若连自己的生命都保全不了,何来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运用自己的谋略,让自己活下来、并且活得有价值是成为一个谋士最基本的条件。是故,“谋己”是谋士的第一层境界。 例证史料: 1.虎口脱险: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2.功成身退:诩自以非太祖旧臣,而策谋深长,惧见猜疑,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 谋士的第二层境界:“谋”人 学会了为自己谋,还要学会为别人谋,若是一个谋士不能为别人出谋划策,他能称为什么谋士? 是故,“谋人”是谋士的第二境界。 例证史料: 1.为家人谋: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诩将行,或谓诩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於外,必厚吾妻子。绣无谋主,亦原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 2.为曹丕谋: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原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文帝从之,深自砥砺。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適有所思,故不即对耳。”太祖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太祖大笑,於是太子遂定。 谋士的第三境界:“谋”兵 会谋己、谋人都只能保全少数的几个人,而作为一个谋士,他必须具有“谋”成千上万人生命的能力。这就是“谋”的第三层境界:谋兵。 例证史料: 1.奇谋胜曹操:太祖比征之,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诩谓绣曰:“不可追也,追必败。”绣不从,进兵交战,大败而还。诩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绣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战,果以胜还。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退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剋。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验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追兵虽精,将既不敌,彼士亦锐,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纵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乃服。 谋士的第四层境界:“谋”国 比起“谋国”来,为一人谋、为千人谋都是很浅的层次。一个人要是能做到“谋国”(国指代诸侯势力),必须具备远大的眼光和超人的洞察能力,这些都不是常人所能具备的。是故,谋士的第四层境界是“谋”国。 例证史料: 1.投操不投绍。是后,太祖拒袁绍於官渡,绍遣人招绣,并与诩书结援。绣欲许之,诩显於绣坐上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绣惊惧曰:“何至於此!”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诩曰:“不如从曹公。”绣曰:“袁强曹弱,又与曹为雠,从之如何?”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於四海,其宜从三也。原将军无疑!” 2.言中操必胜。袁绍围太祖於官渡,太祖粮方尽,问诩计焉出,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但顾万全故也。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足见其远见)太祖曰:“善。”乃并兵出,围击绍三十馀里营,破之。绍军大溃,河北平。太祖领冀州牧,徙诩为太中大夫。 3.不宜伐吴。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太祖不从,军遂无利。 谋士的第五境界:“谋”天下 做到了以上四点,你就可以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但是,你还不能称为真正的“谋士”。 真正的谋士必须具备一项“人”所不具备的能力——谋天下的能力。 例证史料: 帝问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汎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文帝不纳。后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 香消乱世-蔡文姬【ZT】 在《三国演义》里,蔡文姬的生平只被一笔带过,她的父亲蔡邕倒是名噪一时,甫一登场便令人记忆深刻。只是至今仍不明白他为何要抚着董卓的尸体痛哭。 蔡文姬几时被胡人掠去已不可考,流传下来的版本是她在胡地生儿育女后被曹操赎回,因思念留在胡地的亲人,作出《胡笳十八拍》的哀音。这就是才女与平凡女子的不同之处吧。平常女子伤心时,往往诉诸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汪洋恣肆,一发不可收拾;蔡文姬她不,熟谙音律的她将一腔无名的愁怨倾注于乐音之中,从此,她的眼泪与悲哀就沉沉地落在后人的心上。 然而,后世的几声叹息、几滴眼泪对于千年前的蔡文姬又能有何补益呢?纵观蔡文姬多蹇的一生,战乱的生活已将一介才女的尊严与骄傲打磨得薄如纸片,那是连愤怒都难以郁积的人生。 据说在胡地,蔡文姬被献给匈奴的左贤王,做了王妃。然而,她终究是被“掳”去的,这是一个尴尬的事实。因此,这桩婚姻也就少了许多的温存与浪漫。身处蛮荒的胡地,那时的文姬心中想必有过强烈的幻灭感吧。 曹操酒足饭饱之时,大发善心,将蔡文姬赎了回来。此时的她,已在胡地生活了十二年,并与左贤王育有二子。对于一个已婚女人来说,家庭就是她的全部。然而,曹操的一纸公文,却令她抛夫别子,重返中原。只怕此时,故乡也已成她心中的他乡了吧? 女人的命运竟然如此被别人拨弄,全不由己,尘世上那双翻云覆雨的大手呵,我为文姬悲哀。 然而,屈辱是不会自行了结的,除非你选择退出,抛弃这个乱世。人过中年的她又被指婚给董祀——一个小她许多岁的年轻男子。那一年,她三十五岁。老妻少夫的婚姻令董祀的心理严重失衡,我想,他对文姬多半是嫌弃的,可这个懦夫又不敢违背曹操的旨意。此时的文姬再次拿出在胡地炼就的适者生存的勇气,虔诚地将一生系在董祀的肩头。董祀的不爱,冰雪聪明的她怎会不知?美人迟暮,秋风拂过她不再丰润的容颜。 董祀因事犯在曹操手里,论罪当斩。文姬闻讯蓬首跣足地赶往丞相府求情,这一幕看得我何其心酸!文姬的一生,经历了多少男人,然而,有哪一个是她真心所爱?可是,因为他们,她被迫一次又一次抛下自己的尊严。 女人不再有自己独立的人格,而是一味地对环境逆来顺受。一个终日惶惶不安的女人,何其易老。文姬的遭遇令我想到刀俎上的鱼肉。怕是当文姬老去时,她的才情早已消磨殆尽,即使尚存一二,也应尽是断肠的悲鸣了吧。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生存的大智慧,但我宁愿她在绮年玉貌之时香消玉殒,而不愿让她去经历如许多的苦难。我不要看到她饱经沧桑的面容,伤痕累累的灵魂,是因为一想到最初她曾有过怎样晶莹剔透的心、不谙世故的眼神,我便感到揪心。 文姬,宁愿看到你夭折,也不愿你凋零在乱世,然后被人一瓣一瓣地摘掉,丢弃在泥潭。 当一个人渺小得无力支撑起自己的尊严时,不要再和我谈什么马革裹尸的悲壮,什么逸兴遄飞的豪爽。战争带给一部分人的是荣耀与勋章,而给绝大多数的另一部分人的却是无情的扼杀,卑微如蝼蚁的人生。乱离人不及太平犬,文姬的故事便是战时人民的一个缩影,一个侧面。出身名门的她尚且如此,布衣百姓的遭际更是可想而知了。 无数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光辉,充当了战争的祭品。最后,还要谦恭地道一声:伏维尚飨。 戎昭果毅-庞德 庞德的简明历史传记 庞德(?-219),字令明,南安狟道(今甘肃陇西东南)人。谥曰壮。三国时魏国名将。少年时任郡吏及州从事。从马腾进击反叛的羌、氐等外族,数有战功,迁至校尉。曹操讨袁谭、袁尚于黎阳时,郭援、高干等略河东;庞德时随马腾之子马超拒战郭援、高干于平阳,为军中先锋,进攻郭援、高干,大破其军,更亲斩郭援首级,于是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来马腾被征为卫尉,庞德便留属马超。曹操破马超于渭南时,庞德随马超逃入汉阳,保守冀城;不久又随马超投奔汉中,从属于张鲁。曹操平定汉中后,庞德便随众投降。曹操素闻其骁勇,拜庞德为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后庞德领军与曹仁共攻宛城,斩叛将侯音、卫开,遂南屯于樊城,以讨关羽。其时樊城诸将以为庞德之兄庞柔时在汉中,对庞德颇有猜疑;庞德遂奋意力战,深为关羽军所忌惮。军败后庞德誓死不降,结果为关羽所俘杀。曹操闻知此事甚为伤悲,为之流涕,于是封其二子为列侯。 庞德的历史评价 ◆文帝赐谥策曰:「昔先轸丧元,王蠋绝脰,陨身徇节,前代美之。惟侯式昭果毅,蹈难成名,声溢当时,义高在昔,寡人愍焉,谥曰壮侯。」(《三国志魏书十八庞德传》) ◆陈寿评曰:「庞德授命叱敌,有周苛之节。」(《三国志魏书十八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庞德字令明,南安狟道人也。少为郡吏、州从事。初平中,从马腾击反羌叛氐,数有功,稍迁至校尉。建安中,太祖讨袁谭、尚于黎阳,谭遣郭援、高干等略取河东,太祖使钟繇率关中诸将讨之。德随腾子超拒援、干于平阳,德为军锋,进攻援、干,大破之,亲斩援首。拜中郎将,封都亭侯。后张白骑叛于弘农,德复随腾征之,破自骑于两肴间。每战,常陷陈却敌,勇冠腾军。后腾征为卫尉,德留属超。太祖破超于渭南,德随超亡入汉阳,保冀城。后复随超奔汉中,从张鲁。太祖定汉中,德随众降。太祖素闻其骁勇,拜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邑三户。 侯音、卫开等以宛叛,德将所领与曹仁共攻拔宛,斩音、开,遂南屯樊,讨关羽。樊下诸将以德兄在汉中,颇疑之。德常曰:“我受国恩,义在效死。我欲身自击羽。今年我不杀羽。羽当杀我。”后亲与羽交战,射羽中额。时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之白马将军,皆惮之。仁使德屯樊北十里,会天霖雨十余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德与诸将避水上堤。羽乘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堤上。德被甲持弓,箭不虚发。将军董衡、部典将董超等欲降,德皆收斩之。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战。德谓督将成何曰:“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今日,我死日也。”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皆降。德与麾下将一人,五伯二人,弯弓傅矢,乘小船欲还仁营。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焉?”德骂羽曰:“坚子,何谓降也!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遂为羽所杀。太祖闻而悲之,为之流涕,封其二子为列侯。文帝即王位,乃遣使就德墓赐谥,策曰:“昔先轸丧元,王蠋绝脰,陨身徇节,前代美之。惟侯戎昭果毅,蹈难成名,声溢当时,义高在昔,寡人愍焉,谥曰壮侯。”又赐子会等四人爵关内侯,邑各百户。会勇烈有父风,官至中卫将军,封列侯。 评曰:庞德授命叱敌,有周苛之节。 猛将之烈——陈到【zt百度】 字:叔至 时间:?——230 籍贯:豫州汝南郡(今河南驻马店一带) 曾任官职:征西将军、亭侯 历史年表: 陈到于刘备在豫州时成为刘备属下,随刘备转战四方,名位常亚于赵云,都以忠勇著称。 蜀后主初期(223、224年左右),陈到被任命为护军、征西将军,封亭侯。 226年,诸葛亮准备北伐,欲移军汉中,于是在永安驻守的李严移屯江州,留下陈到驻守永安。陈到被任命为永安都督,仍归李严统管。诸葛亮在与兄诸葛谨的信中提到:“陈到所督,是先帝帐下的精锐,蜀国的上等部队。” 230年,陈到病逝于任上。 历史评价: 杨戏:征西忠克,统时选士,猛将之烈。----《三国志》 封推感言:谢谢你们 要封推了,不胜欢喜! 首先要感谢一下起点的编辑,没有他们的帮助,也就不会有恶汉今天的成绩。胡说大大,红茶大大,雪夜大大,还有那个抛弃了俺们,另结新欢的黄鱼先生,多谢你们的帮助。 到今天,恶汉已经快七十万字了。在这七十万字里面,凝聚了无数人的支持。当然,这里所说的是你们,我亲爱的读者。 感谢你们从一开始就无私的支持,感谢你们提出的每一点建议,深深的感激。 恶汉已经差不多进行了四分之一左右的情节,会有越来越多的精彩章节,等待着各位读者大人的赏识。在我的计划中,恶汉共分为五卷。分别是《少年游》、《长安乱》、《骠骑行》、《十年生死两茫茫》和《天下大同》。如今,少年游已经结束,长安乱还在继续。 我希望《恶汉》能够和大家所看过的三国小说不一样,不仅仅是猛将流,也不仅仅是丑汉流,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现代人在三国时代的故事。 本来,我想加入一些夸张的,演义的手法,所以就采用了一些评书里的数字。比如擂鼓瓮金锤,比如沙摩柯的丹犀,比如俷俷的狮鬃兽,等等……也许是个错误吧,大家对其中的数字争议很大。但故事已经到了现在,想要改变这个数据,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当然,还有很多bug,有一些甚至是常识性的错误……但我亲爱的读者们,感谢你们容忍了我的无知和错误,使我在创作的同时,也学到了很多有趣的知识。 正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有更多的信心创作下去。 不管未来会是怎样,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完美的《恶汉》结局。 写作也已经有很多年了,始终都是默默无闻。好多朋友,包括一些骨灰级的作者在聊天的时候,都会打趣我说:老四,这一次能不能成神,就看《恶汉》了。 但我想说:能否成神,要看你们,我最亲爱的读者们。 没有你们这些读者,没有你们的投票,订阅,我什么都不是。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支持恶汉。我也会更加的努力的创作,创作出让我,让大家都满意的作品出来。 班氏一门皆人杰-班彪 班彪(公元3—公元54),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市东北》人。他出身于汉代显贵和儒学之家,受家学影响很大。 幼年从兄班嗣一同游学,结交很广。二十多岁时,农民起义失败,群雄割据,隗嚣拥众割据于天水,因避难而从之。 因隗嚣固执己见,顽固地割据称雄,班彪只能离去,投奔河西窦融,颇受窦融器重,任为从事。他为窦融划策,归顺刘秀政权,总西河以拒隗嚣。这对东汉统一是有功的。光武帝(刘秀)闻知其才,召见了他,举茂材,任为县的长官,又为司徒掾。班彪时有奏言,对时政多所建议,如《复护羌校尉疏》、《上言选置东宫及诸王国官属》、《奏议答北匈奴》等。 班彪专心于史学,尤好汉代史。汉武帝时,司马迁撰写了一部史书(后来称《史记》),从传说中的黄帝写到当代汉武帝,后事缺而无录。后来褚少孙、刘向、刘歆、冯商、扬雄等十多位学者都曾缀集时事,或补或续之。班彪认为续作“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司马迁之书。于是继续采集西汉遗事,又旁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此书是续《史记》之作,但“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 《后传》原书已佚,其内容想已多为《汉书》汲取,只是无法辨认清楚了。今《汉书》的元帝、成帝二纪及韦贤、翟方进、元后三传的《赞》,还保留有班彪的史论文字 班彪曾作《前史略论》,详论以往的史学得失,实为撰写《后传》有所借鉴和改进。他简要地追述了先秦秦汉之际的史官和史籍,着重评论司马迁所著《史记》的内容、体裁、体例和思想。他说:“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然其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充分肯定了司马迁的史才。但又评道:“其论述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贱;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这对司马迁的异端思想极尽讽刺,表明了他的正宗观点,自然也是他写《后传》的指导思想。《前史略论》是中国古代较早的一篇史学论文,可谓儒家正统史学观点的代表,在中国史学理论史上zhan有一定的地位。 班彪的历史思想和史学思想,对班固和《汉书》有直接而深刻的影响。检阅班固《汉书》述论西汉盛衰兴亡及撰写儒林、游侠、货殖等的旨趣,就可了然。 班氏一门皆人杰-班固 班固(公元后32~92年) 东汉史学家。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九岁能诵读诗赋,13岁时得到当时学者王充的赏识,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前后入洛阳太学,博览群书,穷究九流百家之言。建武三十年,其父班彪卒,自太学返回乡里。居忧时,在班彪续补《史记》之作《后传》基础上开始编写《汉书》,至汉章帝建初中基本完成。 明帝时,曾任兰台令史,与陈宗、尹敏、孟异共同撰成《世祖本纪》,升迁为郎,负责校定秘书。又与人共同记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迹,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上。 章帝时,班固职位很低,先任郎官。建初三年(公元78年)升为玄武司马,是守卫玄武门的郎官中的下级官吏。由于章帝喜好儒术文学,赏识班固的才能,因此多次召他入宫廷侍读。章帝出巡,常随侍左右。奉献所作赋颂。对于朝廷大事,也常奉命发表意见,与公卿大臣讨论,曾参加论议对西域和匈奴的政策。 建初四年,章帝效法西汉宣帝石渠阁故事,在白虎观召集当代名儒讨论五经同异,并亲自裁决。其目的是广泛动员经今古文学派的力量,促进儒家思想与谶纬神学紧密结合,加强儒家思想在思想领域的统治地位。在这次会议上,班固以史官兼任记录,奉命把讨论结果整理成《白虎通德论》,又称《白虎通义》。 汉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大将军窦宪奉旨远征匈奴,班固被任为中护军随行,参预谋议。窦宪大败北单于,登上燕然山(今蒙古境内的杭爱山),命班固撰写了著名的燕然山铭文,刻石记功而还。班固与窦宪本有世交之谊,入窦宪幕府后,主持笔墨之事,关系更为亲密。永元四年,窦宪在政争中失败自杀,洛阳令对班固积有宿怨,借机罗织罪名,捕班固入狱。同年死于狱中。班固自幼聪慧,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十六岁入太学就读,所学无长师,不死守章句,只求通晓大义。及长,贯通群书,诸子百家之言无不穷究。在父亲的影响下研究史学。居丧在家时,着手整理父亲的《史记后传》,并开始撰写《汉书》。东汉明帝水平年间,有人告其私改作国史,被捕入狱。赖其弟班超奔走上书,其书稿遂送至京师。明帝阅后,很赏识班固的才学,召为兰台令史。后又迁为郎,典校秘书。至汉章帝建初七年(82)成《汉书》。继司马迁之后,整齐了纪传体支书的形式,并开创了“包举一代”的断代史体例,为后世“正史”之楷模。后从大将军窦宪攻匈奴,为中护军,窦宪因擅权被杀,班固因此受到牵连,被人陷害入狱,死于狱中。 班固还擅长作赋,撰有《两都赋》《汉书·苏武转》、《幽通赋》等。 个人成就 [编辑本段] 1.开创了正史地理志的先例 在正史中专列《地理志》是从班固的《汉书·地理志》开始的。班固生活的时代是汉朝已建立了200多年之际,王朝空前统一和强盛,经济发达,版图辽阔,陆海交通发达。地理知识的积累远非《山经》和《禹贡》时代可比,社会生活和管理对地理知识的需要也空前迫切。地理撰述不再近则凭证实,远则凭传闻,而是国家掌握的各地方当局的直接见闻,乃至相当准确的测绘和统计了。记录大量实际地理资料的地理著作的出现虽是那个时代的要求,但是,在正史中专列《地理志》却是班固对后世的重大贡献。封建时代,一般的地理著作很难流传到今天,但正史中的《地理志》,在后世王朝的保护下,较易流传下来。班固在正史中专列《地理志》的作法,被后世大部分正史及大量的地方志所遵奉。这样就为我们今天保留了丰富的地理资料,为研究中国古代地理学史及封建时代的社会、文化史提供了重要条件。班固对正史《地理志》的开创之功不可忽视。 2.开创了政区地理志的体例 班固《汉书·地理志》的结构内容共分三部分:卷首(从“昔在黄帝”至“下及战国、秦、汉焉”)全录《禹贡》和《周礼·职方》这两篇,并依汉代语言作了文字上的修改;卷末(从“凡民函五常之性”至卷终)辑录了以《史记·货殖列传》为基础的刘向《域分》和朱赣《风俗》;正文(从“京兆尹”至“汉极盛矣”)主要写西汉政区,以郡为纲,以县为目,详述西汉地理概况。这部分是以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全国疆域、行政区划为基础,叙述了103个郡国及所辖1578县(县1356,相当县的道29,侯国193)的建置沿革、户口统计、山川泽薮、水利设施、古迹名胜、要邑关隘、物产、工矿、垦地等内容,篇幅占了《汉书·地理志》的三分之二。正文这种以疆域政区为框架,将西汉一代各种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现象分系于相关的政区之下,从政区角度来了解各种地理现象的分布及其相互关系的编写体例,可以称之为政区地理志。这种体例创自班固,表现了他以人文地理为中心的新地理观。班固以前的地理著作,如《山海经》《职方》等,一般都以山川为主体,将地理现象分列于作者所拟定的地理区域中,而不注重疆域政区的现实情况。《禹贡》虽然有了地域观念,以山川的自然界线来划分九州,分州叙述各地的地理。但“九州”仅是个理想的制度,并没有实现过。所以《禹贡》还不是以疆域、政区为主体、为纲领的地理著作。班固之所以形成以人文地理为中心的新地理观,除了他本人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生活在东汉这 个具体的历史时代。我国行政区划起始于春秋战国之际,但尚未有统一四海的封建国家出现。随后的秦代虽然一统天下,但历时很短。自汉朝建立到班固生活的东汉,已经有了200多年长期稳定的历史,在疆域广袤的封建大帝国内,建置并完善了一套郡(王国)—县(邑、道、侯国)二级行政区划。长期实施的社会制度,促成了新地理观念的产生。班固的这种新地理观随着大一统观念的加强,随着重人文、轻自然、强调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巩固而一起被长期继承下去。不但各正史地理志都以《汉书·地理志》为蓝本,而且自唐《元和郡县志》以下的历代全国地理总志也无不仿效其体例。班固的地理观及其《汉书·地理志》模对中国古代地理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一方面是为我国保留了一大批极有价值的人文地理资料,另一方面也妨碍了自然地理观念的发展。直到明末《徐霞客游记》问世之前,我国始终缺乏对自然地理现象进行科学描述和研究的专著, 至多只有记录自然地理现象分布和简单描述的作品,往往还是像《水经注》那样以人文地理资料的记录为主。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班固的地理观及其《汉书·地理志》模式的影响不能不说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3.开沿革地理之始 班固不仅在《汉书·地理志》中首创了政区地理志的模式,同时也完成了首例沿革地理著作。《汉书》虽然是西汉一朝的断代史,但《汉书·地理志》记述的内容超出西汉一朝。它“因先王之迹既远,地名又数改易,是以采获旧闻,考迹诗书,推表山川,以缀《禹贡》、《周官》、《春秋》春秋,下及战国、秦、汉”。它是一部西汉的地理著作,又涉及到各郡国的古代历史、政区沿革等。比如,卷首写汉前历代疆域沿革,除全录《禹贡》、《职方》两篇外,班固还在《禹贡》前增以黄帝至大禹、《禹贡》与《职方》间加以大禹至周、《职方》后缀以周至秦汉的简略沿革,保持了汉以前区域沿革的连续性。又比如,卷末辑录了刘向的《域分》和朱赣的《风俗》,分述以秦、魏、周、韩、郑、陈、赵、燕、齐、鲁、宋、卫、楚、吴、粤(越)等故国划分的各地区概况,其中沿革是重要内容之一。再比如,班固在正文中于政区地理的框架中纳入其他门类的地理现象,将其分系于各有关的郡国和县道之下,并主要采取注的形式叙述各郡国从秦代到王莽时的建置沿革。县一级政区并载明王莽的改名。班固在《汉书·地理志》中注重地理沿革的做法被以后的正史地理志、全国地理总志和大量的地方志所沿用,使后世的沿革地理著作成为中国古代地理学的重要部分。 4.记录了大量的自然和人文地理资料 班固的《汉书》是我国西汉的断代史,其中记载了当时大量的自然和人文地理资料,尤其集中在其中的《地理志》以及《沟洫志》和《西域列传》等篇目中。例如,仅《汉书·地理志》的正文中就记载川渠480个,泽薮59个,描述了全国300多条水道的源头、流向、归宿和长度,是《水经注》出现以前内容最丰富的水文地理著作。正文中还记载有153个重要山岳和139处工矿物产位置分布情况;有屯田的记录;有水利渠道的建设;有各郡国及首都长安、少数重要郡国治所及县的户数和人口数统计资料113个,是我国最早的人口分布记录,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完善的人口统计资料。书中有陵邑、祖宗庙、神祠的分布;有具有历史意义的古国、古城及其他古迹记录;有重要的关、塞、亭、障的分布以及通塞外道路的内容等。总之,《汉书》中所记载的自然地理、经济地理、人口地理、文化地理、军事交通地理等内容为今天研究汉代的社会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5.保存了宝贵的边疆地理资料 班固的《汉书》在《地理志》《西域列传》等篇中记载了大量的边疆地理资料。西汉是我国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之一,幅员辽阔,交通、文化、经济发达。经过武帝时张骞的几次出使西域和汉军的几次出征,开通了丝绸之路;经过张骞等人的“通西南夷”,对当时西南地区有了一定了解。此外,西汉时对东南沿海、南海及印度洋的地理也有一定认识。这些在《汉书》中有丰富的记载。如《汉书·地理志》最早记载了一条从今徐闻西出发到印度南部和斯里兰卡的航海线,对沿途各地的地理现象做了记录。又如,《汉书·严助传》记载淮南王说闽越(即福建)的情况是“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数寸,而间独数百千里,阻险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再如,《汉书·匈奴传》记载汉元帝时候应上书说:匈奴“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又说:“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这些描述蒙古高原的内容说明汉代人们对边疆地理已有相当程度的认识,给我们今天留下了丰富的研究材料。 班固是我国东汉著名的学者,《汉书》中有关地理方面的记述是他根据档册进行抄录、编纂而成的,特别是《地理志》博采西汉以前的地理著作汇为一篇。著书的宗旨是“追述功德”、表彰汉朝使之“扬名于后世”,同时为当时行政管理服务。因此,地理的内容以政区沿革地理为框架,自然地理内容排在其次。这样以人文地理为主的地理观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一致,《汉书·地理志》的模式容易被后世的正史地理志、全国总志、地方志仿效,从而对中国古代地理学的发展产生很大影响。班固所开创的《汉书·地理志》模式对后世沿革地理的蓬勃发展起了促进作用,但也阻碍了自然地理的进步;它记录了大量的人文和自然地理资料,但也阻碍了理论的发展,特别是自然地理学理论的发展。从《汉书·地理志》的内容来说,它是从事中国疆域政区沿革研究的基础,是研究我国疆域地理必读的书,是研究汉代地理必读的书。 总之,班固在沿革地理学的开创和地理资料的保存方面都是卓有成就的,他是中国封建社会颇有影响的历史地理学家。 班氏一门皆人杰-班超 班超(32—102年),字仲升,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著名的军事家和外交家。东汉名将,座驾:卷毛兽,兵器:冷血剑,成名经典:“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班超是著名史学家班彪的幼子,其长兄班固、妹妹班昭也是著名的史学家。班超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但内心孝敬恭谨,居家常亲事勤苦之役,不耻劳辱。他口齿辩给,博览群书,能够权衡轻重,审察事理。 后汉书·班超列传 [编辑本段] 汉明帝永平五年(62),班超的兄长班固被召入京中任校书郎,班超和母亲跟随着迁居洛阳。由于家境贫寒,班超替官府抄写文书,维持生计。班超每日伏案挥毫,常辍业投笔而叹:“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后汉书·班超列传》)?旁人皆笑之。班超说:“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后汉书·班超列传》)! 于是,他就去找相者看相,相者说:“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后汉书·班超列传》)。班超问其故,相者说:“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后汉书·班超列传》)。 过了一段时间,明帝问班固:“卿弟安在”班固说:“为官写书,受直以养老母”(《后汉书·班超列传》)。明帝于是任命班超为兰台令史,掌管奏章和文书。然而,没过多久,班超又因为小过失被免了职。 永平十六年(73年),奉车都尉窦固出兵攻打匈奴,班超随从北征,在军中任假司马(代理司马)之职。假司马官很小,但它是班超文墨生涯转向军旅生活的第一步。班超一到军旅之中,就显示了与众不同的才能。他率兵进击伊吾(今新疆哈密西四堡),战于蒲类海(今新疆巴里昆湖),小试牛刀,斩俘很多敌人。窦固很赏识他的军事才干,派他和从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 经过短暂而认真的准备之后,班超就和郭恂率领三十六名部下向西域进发。班超先到鄯善(今新疆罗布泊西南)。鄯善王对班超等人先是嘘寒问暖,礼敬备致,后突然改变态度,变得疏懈冷淡了。班超凭着自己的敏感,估计必有原因。他对部下说:“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着邪”(《后汉书·班超列传》)。 于是,班超便把接待他们的鄯善侍者找来,出其不意地问他:“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后汉书·班超列传》)?侍者出乎意料,仓猝间难以置词,只好把情况照实说了。班超把侍者关押起来,以防泄露消息。接着,立即召集部下三十六人,饮酒高会。饮到酣处,班超故意设辞激怒大家:“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柰何?”众人都说:“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班超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有部下说:“当与从事议之”班超大怒,说:“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后汉书·班超列传》)!部下一致称是。 这天天刚黑,班超率领将士直奔匈奴使者驻地。时天刮大风,班超命令十个人拿着鼓藏在敌人驻地之后,约好一见火起,就猛敲战鼓,大声呐喊。并命令其他人拿着刀枪弓弩埋伏在门两边。安排已毕,班超顺风纵火,一时,三十六人前后鼓噪,声势喧天。匈奴人乱作一团,逃遁无门。班超亲手搏杀了三个匈奴人,他的部下也杀死了三十多人,其余的匈奴人都葬身火海。 第二天,班超将此事报知郭恂。郭恂先是吃惊,接着脸上出现了不平之色。班超知道他心存嫉妒,便抬起手来对他说:“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后汉书·班超列传》)?郭恂喜动颜色。班超于是请来了鄯善王,把匈奴使者的首级给他看,鄯善王大惊失色,举国震恐。班超好言抚慰,晓之以理,鄯善王表示愿意归附汉朝,并且同意把王子送到汉朝作质子。 班超完成使命,率众回都,把情况向窦固作了汇报。窦固大喜,上表奏明班超出使经过和所取得的成就,并请皇帝选派使者再度出使西域。皇帝很欣赏班超的勇敢和韬略,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对窦固说:“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后汉书·班超列传》)。窦固认为班超手下的人太少,想给他再增加一些。班超却说:“愿将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后汉书·班超列传》)。 班超等人向西域进发,不久,到了于阗(今新疆和田)。当时,于阗王广德新近攻破莎车(今新疆莎车),在南道雄帜高张,匈奴人派使者驻在于阗,名为监护其国,实际上掌握着该国的大权。班超到于阗后,于阗王对他不修礼貌,颇为冷淡。于阗巫风炽盛,巫者对于阗王说:“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急求取以祠我”(《后汉书·班超列传》)。于阗王派人向班超讨要那匹马,班超早已清楚事情原委,痛快地答应了。但是提出要神巫自己来牵。等到神巫到来,班超不由分说,将他杀死,把首级送还于阗王,晓以利害,责以道义。于阗王早就听说过班超在鄯善国诛杀匈奴使者的作为,颇为惶恐,当即下令杀死匈奴使者,归附汉王朝。班超重赏了于阗国王及其臣子们。 当时,匈奴人扶立的龟兹(今新疆库车县城东郊)国王倚仗匈奴的势力在北道肆行无忌。他派兵攻破疏勒(今新疆喀什市)国,杀死国王,另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疏勒国实际掌握在龟兹人手中。第二年春,班超带手下人从小道向疏勒国进发。班超行至兜题居住的架橐城九十里的地方,派手下吏员田虑去招降兜题。班超指示说:“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后汉书·班超列传》)。田虑只身来见兜题。兜题见田虑势单力孤,根本没有投降的意思。田虑乘其不备,抢上去劫持了他。变起突然,兜提手下的人惊惧奔走。田虑乘马疾驰,到班超处复命。班超当即来到架橐城。他把疏勒文武官员全部集中起来,向他们陈说龟兹种种不合理的行径,宣布另立原来被杀掉的疏勒国君的侄儿叫“忠”的当国王。疏勒人大悦。新王和一班官员要杀死兜题,但班超从大局出发,为了宣示汉王朝的威德信义,说服大家,释放了兜题。疏勒平定。 至此,班超两次出使,凭借智勇,已先后使鄯善、于阗、疏勒三个王国恢复了与汉朝的友好关系。 公元75年,汉明帝去世,焉耆(今新疆焉耆*自治县)国乘汉王朝大丧的机会,围攻西域都护,杀死了都护陈睦。班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今新疆温宿、阿克苏一带)等国也屡屡发兵,进攻疏勒。班超跟疏勒王忠互为犄角,首尾呼应,拒守架橐城。虽然势单力孤,但仍拒守了一年多。 公元76年,汉章帝即位,朝廷认为陈睦已死,担心班超独处边陲,难以支持,下诏命班超回国。班超受命将归,疏勒举国忧恐。都尉黎弇说:“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后汉书·班超列传》)。说罢,拔刀自刎而死。班超率部至于阗,于阗国王侯百姓都放声大哭,他们说:“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后汉书·班超列传》)。不少人还抱住班超的马腿苦苦挽留。班超见状,自知于阗父老决不会让他东回,而他也想留在这里,完成他立功异域的宏愿,便毅然决定,不回汉朝,重返疏勒。疏勒有两座城在班超走后,已经重新归降了龟兹,并且与尉头国(今新疆阿合奇)联合起来,图为大乱。班超捉捕反叛首领,击破尉头国,杀六百余人,使疏勒复安。 汉章帝建初三年(78年),班超率疏勒等国士兵一万多人,进攻姑墨,并将其攻破,斩首七百级,孤立了龟兹。 五年(80年),班超上书给章帝,分析西域各国形势及自己的处境,提出了要趁机平定西域各国的主张。 书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窴实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庶几张骞弃身旷野。昔魏绛列国大夫,尚能和辑诸戎,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鈆刀一割之用乎?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臣颇识之。问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汉与依天等’。以是效之,则鳂领可通,鳂领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闲,龟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不比敦煌,鄯善闲也,兵可不费中国而彻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今新疆乌什)二王,特为龟兹所置,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埶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窃冀未便僵仆,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荐勋祖庙,布大喜于天下”(《后汉书·班超列传》)。班超在书中首次提出了“以夷制夷”的策略。 汉章帝览表,知班超功业可成,非常满意,准备增加班超的力量。平陵人徐干与班超志同道合,请求奋身异域,辅佐班超。朝廷当即任命他为代理司马,派他带领一千人去增援班超。 起初,莎车以为汉兵不会来,于是降于龟兹,疏勒都尉番辰也随之反叛。正好徐干到达疏勒,班超与徐干一起,杀掉了番辰,斩首千余级,平息了叛乱。班超攻破番辰之后,想进军龟兹。当时,乌孙国兵力强盛,班超认为该借助它的力量,于是上书:“乌孙大国,控弦十万,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后汉书·班超列传》)。章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建初八年(83年),拜班超为将军长史,假鼓吹幢麾。升任徐干为军司马,另外派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赐大小昆弥以下锦帛。 李邑走到于阗,正赶上龟兹进攻疏勒,吓得不敢再向前行。为了掩饰自己的怯懦,他上书给朝廷,说西域之事劳而无功,又说班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后汉书·班超列传》)。班超闻之,叹息不已:“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后汉书?班超列传》)。于是,毅然让妻子离开了自己。汉章帝深知班超公忠体国,下诏书切责李邑,诏书中说:“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后汉书?班超列传》)?还命李邑接受班超的管辖调度,说让班超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让李邑留在西域。 班超当即让李邑带着乌孙侍子回京。徐干劝班超:“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它吏送侍子乎?”班超说:“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后汉书·班超列传》)。 第二年,汉王朝又派和恭为代理司马,率兵八百,增援班超。班超准备调集疏勒、于阗的兵马进攻莎车。莎车派人跟疏勒王忠私下联系,用重礼贿赂他,忠背叛班超,发动叛乱,占据乌即城。班超改立府丞成大为疏勒王,调集兵力攻忠,康居(今巴尔喀什湖和咸海之间)国派精兵助忠。班超久攻不下。当时,月氏刚和康居通婚,班超派人给月氏王送了厚礼,让他对康居王晓以利害,康居王罢兵,把忠也带了回去,乌即城复归。 过了三年,忠从康居王那里借了一些兵马,住在损中,与龟兹勾结密谋,派人向班超诈降,班超洞见其奸,将计就计,答应他投降。忠大喜,便轻装简从来见班超。班超具食与乐,酒宴中,命人斩杀忠,并进军击败其兵众,南道遂通。 第二年(89年),班超调发于阗等国士兵二万多人,再攻莎车。龟兹王发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兵五万救援莎车。敌强我弱,班超决定运用调虎离山之计。他召集将校和于阗国王,商议军情。他故意装出胆怯的样子说:“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窴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后汉书?班超列传》)。班超偷偷嘱托人故意放松对龟兹俘虏的看管,让他们逃回去报信。龟兹王闻之大喜,自己率万骑在西边截杀班超,派温宿王率领八千人在东边阻击于阗。班超侦知他们已经出兵,迅速命令诸部齐发,鸡鸣时分,直扑莎车大本营。营中无备,军士奔逃,班超追斩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莎车国只好投降,龟兹王等也只好散去。班超由此威震西域。 当初,大月氏(今阿富汗境内)国曾经帮助汉朝进攻车师有功。公元87年,国王派遣使者,来到班超驻地,向汉朝进贡珍宝、狮子等物,提出要娶汉朝公主为妻。班超拒绝了这要求,大月氏王由是怨恨。 永元二年(90年)夏,大月氏副王谢率兵七万,东越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和昆仑山脉西段、喀剌昆仑山脉东南段),攻打班超。班超兵少,大家都很恐慌。班超却说:“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鳂领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后汉书?班超列传》)。大月氏副王谢进攻班超,无法攻克,抢掠粮草,又无所得,果然疲惫不堪。班超估计其粮草将尽,必派人到龟兹求救,预先命几百士兵在东边埋伏,谢果然派兵带金银珠宝去龟兹求援。班超伏兵大出,杀死了使者,并派人拿给谢看。谢大惊,进退无据,只好遣使向班超请罪,希望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班超放他们回国,大月氏由是大震,与汉朝和好如初。 第二年,龟兹、姑墨、温宿等国皆降。朝廷任命班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拜白霸为龟兹王,派司马姚光来送他。班超和姚光命龟兹废掉原来的国王尤里多,扶立白霸。姚光把尤里多带回了京师。 于是,班超驻扎在龟兹它乾城。此时,西域诸国,只剩焉耆、危须(今新疆焉耆东北)、尉犁(今新疆库尔勒东北)三国,因为曾杀害西域都护陈睦,心怀恐惧,尚未归汉。其余各国,均已平定。 汉和帝永元六年(94年)秋,班超调发龟兹、鄯善等八国的部队七万人,进攻焉耆、危须、尉犁。大军行到尉犁地方,班超派使者通告三国国王:“都护来者,欲镇抚三国。即欲改过向善,宜遣大人来迎,当赏赐王侯已下,事毕即还。今赐王彩五百匹”(《后汉书·班超列传》)。 焉耆王广便派左将北鞬支送来牛酒,迎接班超。班超指责他说:“汝虽匈奴侍子,而今秉国之权。都护自来,王不以时迎,皆汝罪也。”班超手下的人劝他杀了北鞬支,班超不同意,他说:“非汝所及。此人权重于王,今未入其国而杀之,遂令自疑,设备守险,岂得到其城下哉”(《后汉书·班超列传》)!于是班超送给北鞬支不少礼物,放他回国。焉耆王广见北鞬支无事,就亲率高官在尉犁迎接班超,奉献礼物。不过,他并非真想让班超进入他的国境。他一从班超那里返回,立即下令拆掉了国境山口的围桥。班超却从别的道路进入其国,在距王城二十里的地方驻扎部队。焉耆王见班超突然到来,出于意外,大惊,想逃入山中顽抗。焉耆国左侯元孟,过去曾入质京师,悄悄派使者向班超报信。班超为了稳定焉耆国贵族,斩杀了元孟的使者。班超定下时间宴请三国国王及大臣,声言届时将厚加赏赐。焉耆王广、尉犁王泛及北鞬支等三十多人信以为真,一起到会。焉耆国相腹久等十七人害怕被杀,逃跑了,危须王也没有来。 宴会开始,大家坐定,班超突然变了脸色,责问焉耆王等“危须王为何不到?腹久等为何逃亡”(《后汉书·班超列传》)?喝令武士把广、泛等一举捉获,并在当年陈睦所驻的故城,把他们全部斩杀,传首京师。又纵兵抢掠,斩首五千余级,获一万五千人,马畜牛羊三十余万头。接着班超另立元孟为焉耆国王,为稳定局势,班超在那里停留了半年。 至此,西域五十多个国家都归附了汉王朝,班超终于实现了立功异域的理想。 和帝永元七年(95年),朝廷下诏曰:“往者匈奴独擅西域,寇盗河西,永平之末,城门昼闭。先帝深愍边萌婴罗寇害,乃命将帅击右地,破白山,临蒲类,取车师,城郭诸国震慑响应,遂开西域,置都护。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独谋悖逆,持其险隘,覆没都护,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惮兵役之兴,故使军司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逾鳂领,迄县度,出入二十二年,莫不宾从。改立其王,而绥其人。不动中国,不烦戎士,得远夷之和,同异俗之心,而致天诛,蠲宿耻,以报将士之雠。司马法曰:‘赏不逾月,欲人速鷪为善之利也。’其封超为定远侯,邑千户”(《后汉书·班超列传》)。后人称之为“班定远”。 班超传(节选)---〔南朝·宋〕范晔 [编辑本段] 【题解】 西北方匈奴的不断入侵中土,是两汉四百多年来在边境上一直存在的隐患。如何正确处理这个问题,关系到汉代政治经济的发展和与西域各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因此为历朝统治者所重视。班超(32—102)正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出现的一位杰出将领。他以非凡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在西域的三十一年中,正确地执行了汉王朝“断匈奴右臂”的政策,自始至终立足于争取多数,分化、瓦解和驱逐匈奴势力,因而战必胜,攻必取。不仅维护了祖国的安全,而且加强了与西域各族的联系,为我国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巩固和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 【原文】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1〕,徐令彪之少子也〔2〕。为人有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传。 永平五年〔3〕,兄固被召诣校书郎〔4〕,超与母随至洛阳〔5〕。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6〕,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7〕,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8〕?”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曰:“祭酒〔9〕,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10〕,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久之,显宗问固〔11〕:“卿弟安在?”固对:“为官写书,受直以养老母〔12〕。”帝乃除超为兰台令史〔13〕。后坐事免官。 十六年〔14〕,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15〕,以超为假司马〔16〕,将兵别击伊吾〔17〕,战于蒲类海〔18〕,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19〕。超到鄯善〔20〕,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21〕,狐疑未知所从故也〔22〕。明者睹未萌,况已著耶?”乃诏侍胡诈之曰〔23〕:“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状〔24〕。超乃闭侍胡〔25〕,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26〕,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裁数日〔27〕,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今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28〕。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29〕,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30〕。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31〕,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 初ye,遂将吏士往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32〕,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33〕,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34〕,班超何心独擅之乎〔35〕?”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36〕。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壮超节〔37〕,诏固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38〕,令遂前功〔39〕。” 超复受使,固欲益其兵〔40〕,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41〕,多益为累。”是时于阗王广德新攻破莎车〔42〕,遂雄张南道〔43〕,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西,先至于阗,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44〕,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45〕,急求取以祠我。”广德乃遣使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以送广德,因辞让之〔46〕。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令攻杀匈奴使者而降超。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时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47〕,倚恃虏威,据有北道,攻破疏勒〔48〕,杀其王,而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明年春,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盘橐城九十里〔49〕,逆遣使田虑先往降之〔50〕。敕虑曰〔51〕:“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执之。”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不听,欲示以威信,释而遣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 十八年,帝崩。焉耆以中国大丧〔52〕,遂攻没都护陈睦〔53〕。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数发兵攻疏勒〔54〕。超守盘橐城,与忠为首尾,士吏单少,拒守岁余。肃宗初即位〔55〕,以陈睦新没,恐超单危,不能自立,下诏征超。超发还,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曰〔56〕:“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刭〔57〕。超还至于阗,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恐于阗终不听其东,又欲遂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而与尉头连兵〔58〕。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建初三年〔59〕,超率疏勒、康居、于阗、拘弥兵一万人〔60〕,攻占墨石城,破之,斩首七百级。超欲因此叵平诸国〔61〕,乃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62〕,故北击匈奴〔63〕,西使外国〔*〕,鄯善、于阗,即时向化。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65〕,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臣伏自惟念〔66〕,卒伍小吏,实愿从谷吉效命绝域〔67〕,庶几张骞弃身旷野〔68〕。昔魏绛列国大夫〔69〕,尚能和辑诸戎,况臣奉大汉之威,而无铅刀一割之用乎〔70〕?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71〕。今西域诸国,自日之所入〔72〕,莫不向化〔73〕,大小欣欣,贡奉不绝,唯焉耆、龟兹独未服从。臣前与官属三十六人奉使绝域,备遭艰厄,自孤守疏勒,于今五载,胡夷情数〔74〕,臣颇识之。问其城廓小大,皆言依汉与倚天等。以是效之〔75〕,则葱领可通〔76〕;葱领通,则龟兹可伐。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77〕,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岁月之间,龟兹可禽〔78〕。以夷狄攻夷狄〔79〕,计之善者也。臣见莎车、疏勒田地肥广,草牧饶衍〔80〕,不比敦煌、鄯善间也〔81〕。兵可不费中国,而粮食自足。且姑墨、温宿二王特为龟兹所置〔82〕,既非其种,更相厌苦,其势必有降反,若二国来降,则龟兹自破。愿下臣章,参考行事,诚有万分,死复何恨?臣超区区,特蒙神灵〔83〕,窃冀未便僵仆〔84〕,目见西域平定、陛下举万年之觞〔85〕,荐勋祖庙〔86〕,布大喜于天下。” 书奏,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87〕,上疏愿奋身佐超。五年,遂以干为假司马,将弛刑及义从千人就超〔88〕。先是莎车以为汉兵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复反叛〔89〕,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多获生口。超既破番辰,欲进攻龟兹,以乌孙兵强,宜因其力〔90〕,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91〕,故武帝妻以公主〔92〕,至孝宣皇帝卒得其用〔93〕。今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帝纳之。八年,拜超为将兵长使〔94〕,假鼓吹幢麾〔95〕,以徐干为军司马,别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96〕,赐大小昆弥以下锦帛〔97〕。 李邑始到于阗,而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98〕,抱爱子,安乐外国,无内顾心。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99〕,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曰:“纵超拥爱妻,抱爱子,思归之士千余人,何能尽与超同心乎?”令邑诣超受节度〔100〕。诏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101〕。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102〕。今何不缘诏书留之〔103〕,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104〕?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明年,复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将兵八百诣超,超因发疏勒、于阗兵击莎车。莎车阴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105〕,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为疏勒王〔106〕,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积半岁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是时月氏新与康居婚,相亲,超乃使使多赍金帛遗月氏王〔107〕,令晓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罢兵,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于超。后三年,忠说康居王借兵,还居损中〔108〕,密与龟兹谋,遣使诈降于超,超内知其奸,而外伪许之。忠大喜,即从轻骑诣超。超密勒兵待之〔109〕,为供张设乐〔110〕。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因击破其众,杀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 明年,超发于阗诸国兵二万五千人,复击莎车,而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五万人救之。超召将校及于阗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于阗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111〕。”阴缓所得生口〔112〕。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113〕,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阗〔114〕。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注释】 〔1〕扶风:汉郡名,辖区相当于今咸阳、兴平、扶风、乾县一带。平陵:扶风下属县名,故城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按:据《后汉书·班彪传》,超应为安陵(故城在今河南舞阳县北)人。〔2〕徐令:徐县县令。徐县,当时属临淮郡,在今安徽泗县西北部。彪:即班彪,班固和班超的父亲,史学家。性“沈重好古”,汉光武帝时举茂才,拜徐令。后以病免,遂专心史籍。《汉书》是从他开始编写的。〔3〕永平五年:62年。永平。东汉明帝年号(58—75)。〔4〕固:班固,字孟坚,博贯载籍,曾历时二十余年,著《汉书》一百二十卷(其中“八表”及《天文志》为班昭续作)。永元四年(92),因窦宪被控“图谋弑逆”案,牵连入狱,并死于狱中。诣(yì意):到。这里指赴任。校书郎:管理书籍的官。〔5〕洛阳:东汉首都。〔6〕为官佣书:受官府雇用钞写书籍。〔7〕傅介子:汉义渠人,年幼好学,曾弃笔而叹曰:“大丈夫当立功绝域,何能坐事散儒!”遂从军。昭帝时奉命出使西域,因楼兰(即下文之“鄯善”)帮助匈奴反对汉朝,他“愿往刺之”,杀楼兰王而还,被封为义阳侯。张骞:西汉汉中人,曾应募出使月氏,经匈奴时被留居十余年,逃归后拜大中大夫,随大将军卫青击匈奴,封博望侯,是武帝时代首先打通西域的探险家。〔8〕久事笔研:以舞文弄墨为生。研,同“砚”。〔9〕祭酒:犹言先辈。古代酹酒祭神,每由坐中尊长率先举酒以祭,后遂称位尊或年长者为祭酒。〔10〕燕颔虎颈:下巴颏象燕子,头颈象老虎一般肥硕粗健。这是相士的迷信说法。〔11〕显宗:东汉明帝的庙号。汉代皇帝有在谥号外别具庙号者,如明帝全称是“显宗孝明皇帝”,其中“显宗”是庙号,“孝明皇帝”是谥号。〔12〕直:同“值”,报酬。〔13〕除:任命。兰台:皇室藏珍秘图书的地方。令史:官名,掌报表文书事。据《续汉志》:“兰台令史六人,秩百石,掌书劾奏及印主文书。”〔14〕十六年:永平十六年(73)。〔15〕奉车都尉:官名,掌管皇帝御乘舆车,是皇帝的高级侍从。窦固:字孟孙,窦融之侄,汉光武帝之婿。好览书传,尤喜兵法,中元初封显亲侯,明帝时拜奉车都尉。窦固与班超是同乡,窦氏家族因班彪劝导而归附汉光武帝,故二人交好。〔16〕假司马:次于军司马的官职。汉制,大将军营凡五部,每部设校尉、军司马各一人,又有军假司马一人为副。〔17〕伊吾:西域地名,故址在今新疆哈密市一带,汉取此以通西域。〔18〕蒲类海:湖泊名。即今新疆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之巴里坤湖。〔19〕从事:幕僚一类的文职官员。〔20〕鄯善:西域国名,西汉曰:“楼兰”,昭帝元凤四年(前77)改称鄯善。故地在今新疆婼羌县。〔21〕北虏:指匈奴。〔22〕狐疑:犹豫不决。〔23〕侍胡:服侍汉使的胡人。〔24〕具服其状:把实情都招供了。服,通“伏”,有“伏罪”之意。〔25〕闭::指关押。〔26〕卿曹:你们。曹,辈。绝域:离中原极远的地方。〔27〕裁:同“才”。〔28〕长:永远。〔29〕因:趁着。〔30〕殄(tiǎn舔):灭绝。〔31〕文俗吏:平庸的文官。〔32〕然:同“燃”。〔33〕弩:用机关放射的弓。这里泛指弓箭。〔34〕掾(yuàn院):古代官府属员的通称,这里指从事。〔35〕独擅:此指独占(功劳)。〔36〕纳:派遣。质:人质。古代外国为表示臣服,每遣其子弟到中国来作人质抵押,表示不会背叛汉朝。〔37〕壮:称赞,嘉许。节:此指为人行事。〔38〕军司马:汉代大将军下属部将,率部卒三千。〔39〕遂:完成。前功:指通西域。〔40〕益:增加。〔41〕不虞:不测,意料不到的情况。〔42〕于阗(tián田):西域国名,即今新疆和田县。于阗国在鄯善国以西、当时较强大,有十三个小国服从它。其北是大沙漠,不易行走。莎车:西域国名,即今新疆莎车县。〔43〕雄张:谓声威大振。南道:据《汉书·西域传》载:西域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出玉门关向西,由鄯善傍南山沿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由车师前王庭(治交河城,騧今新疆吐鲁番县西)随北山傍河西行至疏勒则为北道。〔44〕巫(wū乌):为人祈祷求神的人。〔45〕騧(guā瓜)马:嘴黑的黄马。〔46〕让:责备。〔47〕龟兹(qiūcí丘慈):西域国名,故地在今新疆库车、沙雅两县间。〔48〕疏勒:西域国名,故地即今新疆疏勒县。与莎车国相邻,居“丝绸之路”要冲。〔49〕盘橐(tuó陀)城:即《后汉书·西域传》所记之“盘槀城”,其址未详。〔50〕逆:预先。〔51〕敕(chì赤):命令。〔52〕焉耆(qí旗):西域国名,位于龟兹以东,故地在大裕勒都斯河中央,即今新疆焉耆*自治县。〔53〕都护:汉朝驻西域负责监督保护西域国家和东西交通的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始置于西汉宣帝朝,并护南北道使者,故称。按:陈睦为都护时,郭恂为副校尉,睦驻地被攻陷,战死;恂亦被杀。〔54〕姑墨:西域国名,故地即今新疆拜城县。数(shuò朔):屡次。〔55〕肃宗:东汉章帝刘炟的庙号。〔56〕都尉:西域官名,其职次于将军。〔57〕自刭(jǐng井):割颈自杀。〔58〕尉头:西域国名,故地在今新疆乌什县西。〔59〕建初:汉章帝刘炟年号(76—83)。〔60〕康居:古国名,故地相当于今新疆北部一带及苏联中亚地区,不属汉都护所辖范围。拘弥:一称“扦弥”,西域国名,故地在今新疆于阗县克勒底雅以东地区。〔61〕叵(pǒ):遂;就。〔62〕先帝:指汉明帝刘庄,在位十九年(57—75)。〔63〕北击匈奴:指窦固击匈奴事。〔*〕西使外国:即遣超与郭恂出使西域。〔65〕月氏(ròuzhì肉支):古国名,世居甘肃西部,西汉时为匈奴所击,西走阿母河(中亚细亚一带),号大月氏。余部留住今甘肃、青海二地,为小月氏。乌孙:西域国名,故地相当今新疆阿克苏县以北伊宁市以南一带。〔66〕伏:俯伏。自谦之词。惟念:思量。〔67〕谷吉:西汉谷永之父,长安人。元帝时为卫司马,曾奉命出使西域,为匈奴郅支单于所杀。〔68〕庶几:近似;差不多。表希望。〔69〕魏绛:春秋时晋国大夫。据《左传》载,晋悼公时,山戎曾使孟乐至晋,因绛纳虎豹之皮请和诸戎,悼公遂使绛与诸戎结盟,从而使晋国免遭戎族国家的侵犯骚扰。〔70〕铅刀一割:铅制之刀,利不如宝剑,一割即失其锋。这里是班超自喻才力微薄的自谦之词。〔71〕取:联合。三十六国,指西域诸国,均位于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后逐渐分裂为五十五国,乃至百余国。按:匈奴在中国北方,坐北朝南向,西域处其右,它经常胁迫、利用西域,视为己之右臂。〔72〕日之所入:谓日落之处的国家,极言其西、其远。《后汉书·西域传》:“自条支国乘水西行,可百余日,近日所入。”〔73〕向化:倾向归化汉朝。〔74〕情数:“犹情况。〔75〕效:检验。〔76〕葱领:天山、昆仑之发源处,在今新疆西南部。据《西河旧事》:“葱领山,其上多葱,因以为名。”领,同“岭”。〔77〕侍子:为表示臣服而派往汉朝作人质的外国王子。〔78〕禽:同“擒”。〔79〕夷:古代东部少数民族;狄:亦作“翟”,北方少数民族。夷狄,对边地民族的通称。〔80〕草牧饶衍:水草丰茂,牧业兴旺。衍,蕃衍。〔81〕敦煌:郡名,汉置。今属甘肃。〔82〕温宿:西域国名,故地在今新疆阿克苏县。特:只是,不过是。〔83〕特蒙神灵:恭维语,意谓只不过托天子的洪福罢了。〔84〕未便:还不至于。僵仆:死亡。〔85〕举万年之觞:意谓举杯祝贺天下长治久安。觞,酒杯。〔86〕荐勋:进献功劳。〔87〕平陵:古县名,在今咸阳市西北。西汉五陵之一,汉昭帝刘弗陵筑陵置县,死后即葬于此地。徐干:字伯张,擅书法,与班超相善。〔88〕弛(shǐ始)刑:减刑的罪犯。义从:自愿从军者。〔89〕番(pān潘)辰:疏勒都尉名。〔90〕宜:理应。因:借助。〔91〕控弦:引弓待发,这里指强健的兵卒。〔92〕公主:名细君,汉景帝孙,江都王刘建之女。武帝以为公主,远嫁乌孙,赠送甚盛,乌孙以为右夫人。〔93〕孝宣皇帝:即汉宣帝刘询,武帝曾孙,在位二十六年(前74—前49)。卒:终于。用:功效。汉宣帝本始三年(前71),汉朝曾连兵乌孙大败匈奴。〔94〕将兵长(zhǎng掌)史:汉代特置的驻防边郡的统兵长官。〔95〕鼓吹:军乐。《古今乐录》:“横吹,胡乐也。张骞入西域,传其法于长安,唯得《摩诃兜勒》一曲,李延年因之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后汉以给边将,万人将军得之。”幢(chuáng床)麾:旗帜一类仪仗,其上饰以鸟羽。按:这都是大将所有之仪式,超非统兵万人的大将,故言“假”,即特准借用之意。〔96〕卫侯:官名,禁卫军中级军职。〔97〕昆弥:乌孙称王曰昆弥。老昆弥死,其子孙争王位,汉宣帝时遂令立大小两昆弥,各赐印绶。〔98〕盛毁:竭力诋毁。〔99〕曾参:孔子弟子,字子舆,事亲孝,有德行。三至之谗:据《战国策·秦策》载:有与曾参同姓名者在外杀人,人告参母,其母不信,织布自若。不一会,又一人来告其母,参母仍织如故。一会,又有第三者来告曾参杀人,参母终于误信传闻,吓得下机翻墙逃走了。〔100〕受节度:接受(班超)指挥。〔101〕“若邑”二句:谓若李邑在外面倘能任职,便留他在那里共事(否则即遣送回国)。〔102〕欲败西域:要破坏打通西域的谋划。〔103〕缘:依据。〔104〕内省(xǐng醒):自我检查。疚:病。恤:顾虑,忧患。语本《论语·颜渊》:“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105〕啖(dàn但):此指引诱。〔106〕府丞:西域各国王室之行政官长。〔107〕赍(jī机):携带。遗(wèi位):赠送。〔108〕损中:或作“顿中”、“桢中”。《后汉书·西域传》载:灵帝建宁三年(170),凉州刺史孟佗曾发兵三万人,“攻桢中城”。〔109〕勒兵:布置军队。勒,拉紧缰绳令马前行。〔110〕供张:陈设营帐。张,通“帐”。〔111〕须:等到。夜鼓声:《司马法》:“军中夜间击鼓凡三次。昏黑之鼓四通,夜半三通,旦明五通也。”〔112〕阴缓:暗中放松。〔113〕遮:阻击,拦击。〔114〕徼(yāo腰):半路上截击。 【翻译】 班超,字仲升,扶风郡平陵县人,是徐县县令班彪的小儿子。他为人很有志向,不拘小节,但品德很好,在家中每每从事辛勤劳苦的粗活,一点不感到难为情。班超很有口才,广泛阅览了许多书籍。 汉明帝永平五年,班超的哥哥班固受朝廷征召前往担任校书郎,他便和母亲一起随从哥哥来到洛阳。因为家中贫寒,他常常受官府所雇以抄书来谋生糊口,天长日久,非常辛苦。他曾经停止工作,将笔扔置一旁叹息道:“身为大丈夫,虽没有什么突出的计谋才略,总应该学学在国外建功立业的傅介子和张骞,以封侯晋爵,怎么能够老是干这笔墨营生呢?”周围的同事们听了这话都笑他。班超便说道:“凡夫俗子又怎能理解志士仁人的襟怀呢?”后来,他去见一个看相先生,这人对他说:“尊敬的长者,你虽是一个平常的读书人,但日后定当封侯于万里之外。”班超想问个究竟。这算命的指着他说:“你有燕子一般的下巴,老虎一样的头颈,燕子会飞,虎要食肉,这是个万里封侯的命相。”过了好久,明帝有一次问起班固:“你弟弟现在在哪里?”班固回答说:“在帮官府抄书,以此所得来供养老母。”于是明帝任命班超为兰台令史,后来因犯了过失而被免官。 永平十六年,奉车都尉窦固带兵去与匈奴作战,任命班超为假司马,让他率领一支军队去攻打伊吾,双方交战于蒲类海,班超杀死了很多敌人回来。窦固认为他很有才干,便派遣他随幕僚郭恂一起出使西域。班超到了鄯善国,国王广接待他们礼节非常恭敬周到,但不久突然变得疏忽怠慢起来。班超对他的随从人员说:“你们难道没觉察鄯善王广的态度变得淡漠了么?这一定是北匈奴有使者来到这里,使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服从谁好的缘故。头脑清醒的人能够预见到还未发生的事情,何况现在已明摆着呢?!”于是班超找来一个服侍汉使的鄯善人,诳骗他说:“我知道北匈奴的使者来了好些天了,现在住在哪里?”这侍者一慌张害怕,就将实情全都招认了。班超便关押了这个侍从,将一起出使的三十六个人全部召集,与大家一同喝酒。等喝到非常痛快的时候,顺势用话煽动他们说:“你们诸位与我都身处边地异域,要想通过立功来求得富贵荣华。但现在北匈奴的使者来了才几天,鄯善王广对我们便不以礼相待了。如果一旦鄯善王把我们缚送到北匈奴去,我们不都成了豺狼口中的食物了么?你们看这怎么办呢?”大家都齐声说道:“我们现在已处于危亡的境地,是生是死,就由你司马决定吧。”班超便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的办法,只有乘今晚用火进攻匈奴使者了,他们不知我们究竟有多少人,一定会感到很害怕,我们正好可趁机消灭他们。只要消灭了他们,鄯善王广就会吓破肝胆,我们大功就告成了。”众人提议道:“应当和郭从事商量一下。”班超激动地说:“是凶是吉,在于今日一举。郭从事是个平庸的文官,他听到这事必定会因为害怕而暴露我们的行动计划,我们便会白白送死而落下不好的名声,这就称不上是壮士了。”大家说:“好”。 天一黑,班超就带领兵士奔袭北匈奴使者的住地。当晚正好刮起大风,班超吩咐十个人拿了军鼓,隐藏在屋子后面。相约:“一见大火烧起,就立刻擂鼓呐喊。”其余人都带上刀剑弓箭,埋伏在门的两旁。于是班超亲自顺风点火,前后左右的人便一起擂鼓呼喊。匈奴人一片惊慌。班超亲手击杀了三人,部下亦斩得北匈奴使者及随从人员三十多人,还有一百多人统统被烧死在里面。第二天一早,班超才回去告诉了郭恂。郭恂一听大惊失色,但一会儿脸色又转变了,班超看透了他的心思,举手对他说:“你虽未一起行动,但我班超又怎么忍心独占这份功劳呢?”郭恂这才高兴起来。接着,班超就把鄯善王广请来,将北匈奴使者的头髗给他看,鄯善举国震恐。班超趁势对鄯善王晓之以理,又安抚宽慰了他一番,于是接受鄯善王的儿子作为人质。班超回去向窦固汇报,窦固十分高兴,上书朝廷详细报告班超的功劳,并请求另行选派使者出使西域。汉明帝很赞赏班超的胆识,就下达指令与窦固:“象班超这样得力的使臣,为什么不派遣他,而要另选别人呢?可以提拔班超作军司马,让他继续完成出使的任务。” 班超再次接受了使命,窦固想叫他多带些人马,他说道:“我只要带领原来跟从我的三十余人就足够了,如果发生意外,人多了反而更增加累赘。”当时,于阗王广德刚刚打败了莎车国,于是声威大振,雄霸南道,而北匈奴又派了使者来监护他。班超西行,首先到达于阗国,广德王态度礼节十分冷淡,而且这个国家的风俗很迷信神巫。神巫散布空气说:“天神发怒了,你们为什么想去归顺汉朝?汉使有一匹嘴黑毛黄的好马,你们赶快把它弄来给我祭祀天神!”于阗王广德听了就差人向班超索取那匹騧马。班超暗中已得知这一阴谋,但仍满口答应献出此马,只不过提出要让神巫亲自来索取才行。不一会神巫来到,班超立即砍下他的脑袋,亲自去送给于阗王广德,并就此事责备他。广德早就听说班超在鄯善国诛灭匈奴使者的事,因而非常惶恐不安,便下令攻杀北匈奴的使者而归降班超。班超重重赐赏了广德及其臣下,于阗国就这样安抚镇定了。 那时,龟兹国王建是在北匈奴支持下上台的,他依仗着北匈奴的势力,占据西域北道,攻破疏勒国,杀死国王,另立了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第二年春天,班超带领部下取道小路,来到疏勒国,离兜题所居住的盘橐城只有九十里,预先派部下田虑去劝告兜题降汉。还告诉田虑说:“兜题本非疏勒人,疏勒国民一定不会为他尽忠效命的,他如果不肯投降,就将他扣押起来。”田虑到达那里,兜题看到他孤单力微,一点也没有归降的意思。田虑乘他不提防,就突然上去擒获他并捆绑起来。兜题手下的人大出意外,都吓得逃走了。田虑派人飞马驰报班超,班超马上开赴城中,召齐疏勒文官武将,历数龟兹王兜题的条条罪状,另立原来国王的侄子忠做疏勒国王,疏勒人都兴高采烈。新国王忠和他的下属官员都请求杀掉兜题,班超不同意,为了显示威信于西域,反把他释放送走了。疏勒国因此与龟兹国结下了怨仇。 永平十八年,汉明帝去世。焉耆国借中国国丧机会,便攻陷了西域都护陈睦的驻地。班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两国又屡屡发兵攻打疏勒国。班超固守盘橐城,与疏勒王忠互为首尾,但兵少势单,一直坚守了一年多。汉章帝当时刚刚登基,考虑到陈睦全军覆没,恐怕班超势孤力单,难以立足下去,就下诏召回班超。班超出发回国时,疏勒全国上下都感到担心害怕,一个名叫黎弇的都尉说道:“汉使若离开我们,我们必定会再次被龟兹灭亡。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汉使离去。”说罢就拔刀自杀了。班超回国途中来到于阗国,国王以下的人全都悲号痛哭说:“我们依靠汉使,就好比小孩依靠父母一样,你们千万不能回去。”而且还紧紧抱住班超坐马的脚,使马无法前行。班超看到于阗国民坚决不让他东行归汉,又想实现自己最初的壮志,于是改变主意返回疏勒。疏勒国中有二座城池自从班超离去,又重新投降了龟兹国,而与尉头国联兵叛汉。班超捕杀了叛降者,又击破尉头国,攻杀六百余人,疏勒国重新安定下来。 章帝建初三年,班超率领疏勒、康居、于阗和拘弥等四国军队一万多人,攻占了姑墨的石城,杀敌七百余人。班超想要就此平定西域诸国,于是上奏朝廷,请求派兵说:“臣下曾经看到先帝想打通西域,因而向北进击匈奴,向西域派出使者,鄯善国和于阗国当即归附汉朝。现在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等国又愿意归顺汉朝,共同出力,攻灭龟兹,开辟通往汉朝的道路。如果我们攻下了龟兹,那末西域尚未归服的国家就屈指可数了。臣下心中独自思量,我虽然原是个军中小吏,却很想象谷吉那样在远方为国效命,象张骞那样在旷野捐躯。从前魏绛只是一小国的大夫,还能与诸戎订立和盟,何况我今天仰承大汉的声威,难道不能竭尽铅刀一割的作用吗?前汉议论西域形势的人都说只有联合了三十六个国家,就称得上折断了匈奴的右臂。现在,西域的各个国家,那怕是极边远的小国,没有不愿意归附汉朝的,大小国家都十分高兴,自愿进贡的络绎不绝,只有焉耆、龟兹二国不服从我们。臣下先前曾和三十六个部下奉命出使西域,历尽艰难危困,自从孤守疏勒以来,至今亦已五年,对于西域的情况,我较为熟悉。曾经问过大小城廓的人,都认为依汉与依天一样可靠。由此看来,葱领的道路是可以打通的;葱领一通,那么就可以攻伐龟兹了。现在我们应该封龟兹国的侍子白霸为龟兹国王,派几百名步骑兵护送他回来,与其它各国军队联合作战。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擒获现在的龟兹王。以夷狄攻夷狄,这是最好的计策啊。臣下看到莎车、疏勒两国田地肥广,草茂畜繁,不同于敦煌、鄯善两地。在那里驻军粮食可以自给自足,不须耗费国家的财力物力。而且,姑墨、温宿二国国王又全是龟兹国所册立的,既不是那两国的人,就会进一步相互对立和厌弃,这种情况必定会导致反叛和出降,如果这两国归降我们,那么龟兹自然可以攻破了。我希望朝廷发下臣的奏章,看能否参照办理,如果万一获得成功,我就是死了又何恨之有?臣下区区之身,承蒙上天保佑,暗中希望不至于马上就死,能够亲眼看到西域平定、陛下举起预祝万寿无疆的酒杯,向祖庙报功,向天下宣布特大喜讯的日子。” 奏章上达以后,汉章帝觉得这事情可以成功,就商议要派兵支援班超。平陵人徐干一向与班超志同道合,他上书给皇上,自告奋勇前去帮助班超。建初五年,章帝就封徐干为假司马,让他率领减刑的罪犯和自愿出塞的兵士一千人赶赴班超驻地。起先,莎车国以为汉兵不会到来,便投降了龟兹国,而疏勒国的都尉番辰亦因此反叛,正好这时徐干率军赶到,班超就与他一起先打击番辰,大获全胜,杀敌一千余人,活捉了很多俘虏。班超攻破番辰之后,想乘胜进攻龟兹国,但考虑到乌孙兵力强大,理应借助他的力量,于是又上书朝廷道:“乌孙是西域大国,拥有十万军队,因此武帝时曾将细君公主远嫁和亲,后来终于在宣帝朝得到过乌孙兵的援助。如今还需要朝廷派遣使者去招抚慰问,以使乌孙国能与我们同心协力,攻打龟兹。”章帝采纳了这个建议。建初八年,晋升班超为将兵长使,并破格使用鼓吹幢麾,又晋升徐干为军司马,另外派遣卫侯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回国,携带去赠送给大小乌孙王及其部属的许多礼物。 李邑刚行至于阗国,正碰上龟兹在攻打疏勒国,他吓得不敢继续前进,就上书说开通西域的事业难以成功,又竭力诽谤班超,说他拥爱妻、抱爱子,在西域享乐,根本无意为国效忠。班超知道这事之后,慨叹地说:“我本非德行高尚的曾参,如今又有接二连三的谤言,恐怕难免被朝廷上下怀疑了。”于是,便舍弃了爱妻。章帝知道班超一向忠诚,所以严厉地责备李邑道:“纵然班超拥爱妻、抱爱子是真的,但一千多思乡念土的部下,为什么都能与他同心同德呢?”并命令李邑到班超属下,听从班超的指挥调迁。还另有文书通知班超:若李邑能在西域任职,便留他共事,不行便遣送回国。班超得令就派李邑带领乌孙国的侍子还归京城。徐干见了对班超说:“李邑在于阗时曾亲口说你的坏话,想要败坏沟通西域的大业。如今你何不依照皇上命令把他留在这里,而另外派人护送乌孙国侍子回洛阳去呢?”班超回答说:“你怎么讲这样浅陋的话呢?正因为李邑毁谤过我班超,所以今天才让他回去。只要我问心无愧,为什么害怕人家的坏话呢?如果为了泄愤而留住他,就不是忠臣了。” 第二年,朝廷又派遣假司马和恭等四人率领八百兵士前去协助班超,班超便发动疏勒、于阗兵攻打莎车王。莎车王暗底里派使者串通疏勒王忠,以重利诱惑他,疏勒王忠便决定反叛,勾结莎车王西逃,固守乌即城。班超于是另立疏勒王室的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将不愿谋反的人全部调动起来攻打叛王忠,双方相持了半年,因为康居王派精兵援救,班超难以攻取乌即城。这时,月氏王与康居王联姻不久,关系很亲密,班超就派人赠送很多金银锦帛给月氏王,让他劝止康居王。康居王便撤了兵,还生俘了叛王忠,把他押回疏勒国,乌即城便只好向班超投降。又过了三年,忠去游说康居王,向他借兵回国,占领了损中,并暗中与龟兹勾结,派人向班超假投降,班超心里知道他们的阴谋,但表面上假装答应接受投降。忠一听大喜,马上带领轻骑来见班超。班超暗中埋伏下军队等候着,设下营帐,奏乐接待,酒过一巡之后,就高声喝令部下将忠捆起来斩首,并就势击溃忠的随从,歼敌七百余人。西域南道就此畅通无阻。 第二年,班超征发了于阗等国的军队二万五千人,再次攻打莎车,但龟兹王派左将军纠合了温宿、姑墨、尉头等国五万军队去援救莎车王。班超就召集了将校和于阗王商议道:“眼下我们寡不敌众,唯一的办法不如表面上各自散去,于阗军从这里向东而去,我军就从这里向西运动,可以等到昏黑鼓响后分头出发。”并暗中放松对俘虏的看管。龟兹王打探到汉军动向十分高兴,亲自率领一万骑兵赶到西边去拦截班超,另叫温宿王带领八千骑兵赶到东边去狙击于阗军。班超得悉两支敌军已经分兵而出,便秘密地把各部兵力召集拢来,在鸡叫时分飞驰奔袭莎车军营,莎车军一片惊乱,四方奔逃,班超追击歼敌五千多人,缴获了大量的牲畜财物,莎车王于是只有投降。龟兹等国只好各自撤退。班超从此威震西域。 他是世界最早的殖民者之一他是以战养战的行家里手 他是以夷制夷政策的鼻祖.他恐怕是新疆分离主义者最痛恨的历史人物 他就是班超。他在《后汉书》有中自己的一席之地。他身处于传奇般的家族。他少有投笔从戎之志。他曾以三十六骑平西域。 他是一个时代的剪影。 班氏一门皆人杰-班昭 1.班昭(约49—约120),一名姬,字惠班,扶风安陵人(今陕西咸阳)。班彪之女,班固、班超之妹,曹世叔(名寿)妻,早寡。(后汉书·列女传》有她的记载。因为《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汉和帝诏就东观续成之。数召入宫,令皇后贵人师事,号曰曹大家(gū)。有《女诫》七篇,集三卷。 班昭字惠班,又名姬,家学渊源,尤擅文采。她的父亲班彪是当代的大文豪,班昭本人常被召入皇宫,教授皇后及诸贵人诵读经史,宫中尊之为师。 清代女作家赵傅“东观续史,赋颂并娴”。 班昭十四岁嫁给同郡曹世叔为妻,所以人们又把班昭叫做“曹大家”。 以个性而论,曹世叔活泼外向,班昭则温柔细腻,夫妻两人颇能相互迁就,生活得十分美满。 班昭的文采首先就表现在帮她的哥哥班固修《汉书》,这部书是我国的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是正史中写的较好的一部,人们称赞它言赅事备,与《史记》齐名,全书分纪、传、表、志几类。还在班昭的父亲班彪的时候,就开始了这部书的写作工作,她的父亲死后,她的哥哥班固继续完成这一工作。班固,字孟坚,九岁能作文,稍大一点,博览众书,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不料就在他快要完成《汉书》时,却因窦宪一案的牵连,死在狱中,班昭痛定思痛,接过亡兄的工作继续前进。 好在班昭还在班固活着的时候就参予了全书的纂写工作,后来又得到汉和帝的恩准,可以到东观藏书阁参考典籍,所以写起来得心应手。在班昭四十岁的时候,终于完成了汉书。 《汉书》出版以后,获得了极高的评价,学者争相传诵,《汉书》中最棘手的是第七表《百官公卿表》,第六志《天文志》,这两部分都是班昭在她兄长班固死后独立完成的,但班昭都谦逊地仍然冠上她哥哥班固的名字。班昭的学问十分精深,当时的大学者马融,为了请求班昭的指导,还跪在东观藏书阁外,聆听班昭的讲解呢! 她除汉书外,赋,颂,铭,诔,哀辞,书,论等,共十六篇。原有集三卷,大都失传。 班昭所作《东征赋》一篇,被昭明太子萧统编入《文选》,保存了下来。李善注引《大家集》说,“子谷,为陈留长,大家随至宫,作《东征赋》。”又引《流别论》说:“发洛至陈留,述所经历也。”《东征赋》是班昭随同儿子到陈留赴任时,描述自身经历的作品。又曾为班固《幽通赋》作注,今存《文选》李善注中。 班昭还有一个兄弟是班超,我们现在常用的两个成语“投笔从戎”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他的口语演化而成的,反映出他的智勇过人,他出使西域,以功封定远侯,拜西域都护,扬汉威直至中亚三十年之久。 汉和帝永元十二年,班超派他的儿子班勇随安恩国入贡的使者回到洛阳,带回他给皇帝的奏章: 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人玉门关。谨遣子勇,随安西献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其目见故土。 表达出一种浓郁的叶落归根的思想,然而奏章送上去之后,三年后朝廷仍不加理会。 班昭想到死去的哥哥班固,对年已七十,客居异乡的哥哥班超,产生一股强烈的的依恋、怜悯心情,于是不顾一切地给皇帝上书: 妄同产兄西域都护,定远侯超,幸得以微功得蒙重赏,爵列通侯,任二千石,天恩殊绝,诚非小臣所当被蒙。超之始出,志捐躯命,冀立微功,以自陈效。会陈睦之变,道路隔绝,超以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固其兵众,每有攻战,辄为先登。身被金夷,不避死亡,赖蒙陛下神灵,且得延命沙漠;至今积三十年,骨询生离,不复相识;所与相随时人士众,皆已物故;超年最长,今且七十,衰老被病,头发无黑,两手不仁,耳目不聪明,扶杖乃能行,虽欲竭其全力,以报答天恩,迫子岁暮,犬马齿索,为之奈何? 蛮夷之性,悼逆侮老,丙超旦暮入地,久不见代,恐开好究之原,生逆乱之心。而卿大夫感怀一切莫肯远虑,如有卒暴,超之气力,不能从心,便为上损国家累世之功,下弃忠臣竭身之用,诚可痛也!故超万里归诚,自陈苦急,延颈逾望,三年于今,未蒙省禄。 妾窃闻古者十五受兵,六十还之,亦有休息不任职也。缘陛下以至孝理天下,得万国之欢心,不遗小国之臣,况超得备候伯之位,故敢触死为超求哀,乞超余年,一得生还;复见阙庭,使国家永无劳远之虑,西域无仓猝之忧,超得长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急。 班昭代兄上书,说得合情合理,丝丝人扣,汉和帝览奏,也为之戚然动容。特别是文中的最后两句,引用周文王徐灵台,掘地得死人之骨,而更葬之。魏文侯之师田子方,见君弃其老马,以为少尽其力,老而弃之,非仁也,于是收而养之。两则故事明讽暗示,汉和帝认为不再有所决定,实在愧对老臣,于是派遣戊己校尉任尚出任西域都护,接替班超。班昭以她的文采和才情使她的哥哥班超得以回朝。 任尚抵达任所,班超一一予以交代完毕,任尚对班超说:“任重虑浅,宜有以海之。”希望班超对他治理西域一些忠告,班超语重心长地说:“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严苛,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但班超走后,任尚私下对亲信说:“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任尚不能借重班超的经验,竟以严急苛虐而失边和,这是后话。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八月,班超回到洛阳,拜为射声校尉,他离开西域疏勒时本已有病,来不及和妹妹好好地聊聊,加以旅途劳顿,回家一个月就病逝了,班昭无言以对。 班昭以她的文采,完成了哥哥班固的《汉书》打动汉和帝的心,使哥哥班超回归洛阳。班昭的文采还表现在她写的《女戒》七篇上。 《七戒》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本是用来教导班家女儿的私家教课书,不料京城世家却争相传抄,不久之后便风行全国各地。 在“卑弱”篇中,班昭引用《诗经·小雅》中的说法:“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以为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才能克尽本分。 在“夫妇”篇中,认为丈夫比天还大,还须敬谨服侍,“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妇不事夫则义理坠废,若要维持义理之不坠,必须使女性明析义理。” 在“敬慎”篇中,主张“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无论是非曲直,女子应当无条件地顺从丈夫。”一刚一柔,才能并济,也才能永保夫妇之义。 在“妇行”篇中,订定了妇女四种行为标准:“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妇女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 在“专心”篇中,强调“贞女不嫁二夫”,丈夫可以再娶,妻子却绝对不可以再嫁,在她的心目中下堂求去,简直是不可恩议的悖理行为,事夫要“专心正色,耳无*,目不斜视。” 在“曲从”篇中,教导妇女要善事男方的父母,逆来顺受,一切以谦顺为主,凡事应多加忍耐,以至于曲意顺从的地步。 在“叔妹”篇中,说明与丈夫兄弟姐妹相处之道,端在事事识人体、明大义,即是受气蒙冤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万万不可一意孤行,而失去彼此之间的和睦气氛。 班昭主要生活在汉和帝时代,汉和帝在班超死后不久就驾崩了,皇子刘隆生下来才一百天,就嗣位为汉殇帝,邓太后临朝听政,不到半年,殇帝又死,于是以清河王刘祜嗣位为汉安帝,安帝才十三岁,邓太后仍然临朝听政。 东汉皇帝短命,只有开国的光武帝刘秀活过“花甲”,六十二岁时死,其次就是汉明帝,四十八岁,再次是汉章帝三十一岁,其他多在二十岁以下,包括一大批娃娃皇帝,造成外戚专权局面。 邓太后以女主执政,班昭以师傅之尊得以参予机要,竭尽心智地尽忠。邓坞以大将军辅理军国,是太后的兄长,颇受倚重,后来母亲过世,上书乞归守制,太后犹豫不决,问策于班昭,班昭认为:“大将军功成身退,此正其时;不然边祸再起,若稍有差迟,累世英名,岂不尽付流水?”邓太后认为言之有理,批准了邓坞的请求。 班昭年逾古稀而逝,皇太后为她素服举哀。 班昭是一位博学多才,品德俱优的中国古代女性,她是位史学家,也是位文学家,还是位政治家。她在曹家有一个儿子,几个女儿,她儿子叫曹成,字子谷。邓太后临朝称制后,班昭开始参与政事,出的力不少。因为这个原因,曹成被封为关内侯,官至齐相。班昭逝世后,皇太后亲自为多年的老师素服举哀,由使者监护丧事,死后也给予她应得的荣誉。 班氏一门皆人杰-班勇 东汉将领。字宜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班超之子,生长于西域。和帝永元十三年(101),班超遣班勇随安息使者入朝。安帝永初元年(107),西域叛乱,以班勇为军司马,出敦煌,迎都护及西域甲卒而还。元初六年(119),敦煌太守曹宗遣行长史索班率兵屯驻伊吾(今新疆哈密一带),北匈奴与车师后部(今新疆吉木萨尔一带)共同攻杀索班;鄯善(今新疆若羌一带)告急于汉。和熹邓皇后召班勇到朝堂与公卿会议对策,班勇以为宜置护西域副校尉于敦煌,恢复敦煌营兵三百人,另遣西域长史率五百人屯楼兰(今新疆罗布泊西北岸)。邓后从其议,但未及遣长史出屯。至延光二年(123),始以班勇为西域长史,率兵出屯。三年,班勇开导龟兹(今新疆库车一带)、姑墨(今新疆阿克苏一带)等国,使之降附。随后班勇又发兵到车师前部(今新疆吐鲁番一带),击走北匈奴,并屯田柳中(今新疆鄯善西南鲁克沁附近)。四年,班勇大破车师后部,斩其王军就,以报索班之耻。顺帝永建元年(126),班勇发诸国兵出击北匈奴呼衍王,呼衍王远逃,车师前后部由此得到安定。二年,班勇与敦煌太守张朗共讨焉耆,约定同时到达的日期,张朗想独自邀功,先期赶到焉耆,焉耆降。班勇反以后期获罪,被征下狱,免官,后卒于家。东汉时,西域三通三绝,至班勇以长史重平西域,自此遂不复绝。勇在安帝末撰述西域事甚详,《后汉书·西域传》凡延光四年以前事皆勇所记. ———————————— 以上关于班氏的资料,皆转自百度 令枭雄落泪-来莺儿【无责任转自百度】 惟一让枭雄曹操流泪的女人,提起曹操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提起来莺儿不知道是毫不奇怪的。 从戏剧到小说《三国演义》都把曹操描绘成一个白脸奸臣,阴险多疑、手段毒辣。 历史上的曹操却确确实实是个文武全才。在汉献帝无依无靠,到处流浪的时候,是他独具慧眼将汉献帝迎到许昌“挟天子认令诸侯。”取得政治上的优势;在汉末乱离,生民涂炭的情况下,是他召募流民,提供工具,实行屯田,使黄河流域的生产得到恢复;他破除门第观念,唯才是举,他手下大将许褚、典韦、曹洪都出身贫寒。这些人却使他的势力迅速发展。官渡之战,他亲冒失石,以少胜多,打败袁绍,奠定统一北方的基础。 惜乎他败于赤壁之战,遂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文学上,曹操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留下了不少传世之作,其中每一个中学生就必须读他两篇文章:《龟虽寿》、《观沧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表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热爱人生的态度;《观沧海》体现出一种包罗天地宇宙的雄心,所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千年以后的*来到这里,产生同样的心境,与曹操呼应:“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当然作为一个乱世英雄,曹操他不可能不为权力而斗争,为此杀皇后鸩皇子。但终其一生,他毕竟没有称帝,正如他自己所说,要不是他出来的话,真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皇。更何况人们常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们又何必对曹操多加指责呢? *讲:对曹操不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现在让我们通过来莺儿看看曹操的另一个方面。 来莺儿在东汉帝都洛阳是个色艺俱佳的名歌舞妓,照现在的说法是著名的歌星兼舞蹈家。过着:“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日子。来莺儿生性孤高雅洁,在台上和台下表现出两种迥然不同的面貌。台上,她热情奔放,能使她的听众和观众近乎疯狂;台下,沉默寡言,又使得想一亲芳泽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来莺儿顿失依凭,不啻是一朵盛开的鲜花,忽然间遭到*的侵袭。要不是及时获得了曹操的赏识,恐怕她就会跟着洛阳的一场浩劫,枯萎飘零得无影无踪。 在混乱的世局中,曹操南征北战,戎马倥偬,来莺儿跟着曹操过着行踪飘泊的生活。虽然她并不喜欢,但是天下滔滔,哪里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呢?只能如此!同时她也试着在战争的空隙里,以婉转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为曹操调剂身心,藉以报答他的再造之恩。 感情是不能用理智控制的,一个英俊的身影闯进了来莺儿的眼帘,深入心底。那是曹操府中的一名侍卫,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他。曹操正忙于军国大计,也周旋于众多美女之间,并不知道来莺儿的事情。 来莺儿喜欢的这个侍卫叫做王图,魁梧而机警,了马娴熟,一表人才,在丞相府中颇得曹操的赏识。曹操有意使他有升迁的机会,于是派他带领一组人马,裹粮深入敌境,窥探敌人的虚实,以及囤粮的处所。这是一件十分危险、艰巨的任务,是否能够达成任务,全身而退,把握不大。王图把情况告诉了来莺儿,面对生离死别的情人,想到渺不可知的未来,来莺儿泪流满面地抱着王图不放,不觉鸡啼天晓,已经错过了深夜出发的时间。 军令如山,王图被绳捆索绑押人大牢,被叛处死刑,侯令斩首示众。 人们总是讲英雄救美人,间或地也有美人救英雄。在曹操那里至少就有两起,一起是蔡文姬救董祀,一起就是现在的来莺儿救工图。来莺儿跪在曹操的面前,显得是那样仓白无力,她反复只讲:“愿代王图一死……”并说出她与王图的私情。 一死是容易的,但活着的人敢于将自己最见不得人的东西公之于众,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曹操在文学上极负盛名,在他的雄才大略背后也隐藏着极大的孤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自然对人世间的至情和至性,有着超乎常人的鉴别能力。对来莺儿的真情流露,十分感动。 但曹操毕竟也有其枭雄的一面,他出下了一个题目,叫来莺儿在一个月内训练出一个小型歌舞班并同意来莺儿可以代情人一死。以更进一步测试来莺儿的真情挚爱。 开始了,来莺儿愉快而坦诚的开始,除了救情郎的命以外,她也希望在自己死后,有人来接自己的班,为曹操分忧解难,以报答曹操的收养之恩。 一个小型的歌舞训练班在曹操的丞相府中紧张的训练,来莺儿挑选了七位具有歌唱及舞蹈天赋的侍女,夜以继日地进行密集式训练,从乐理、音色、音质到舞姿、道具,尽其所知与所能,毫不保留地传授。七位歌舞待女都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尤其是潘巧儿更是出类拔萃,已几乎能与来莺儿并驾齐驱。这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是曹操给她的规定,本以为完成不了的,想不到都完成了。 训练结束了,也就是来莺儿代情而死的时间,来莺儿坦然地向曹操覆命。这时曹操忽然有一丝怜悯袭上心头,看着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顷刻之间即将在人间消失,不禁脱口而出地说:“其实你可以不死啊!” 来莺儿根本不曾重视曹操话里的一线生机,只是幽幽地说:“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身犯重罪可以逍遥法外,不但本身难以自处,丞相又如何统御群下;再说贱妾有负丞相厚恩,也无颜苟活人世。” 曹操默然良久,问道:“你想不想与王图再见一面?” 万万没有想到,来莺儿自有她的一套爱情逻辑,她说:“当我决心代情人一死时,我与他的情感就已经圆满地结束了,相见无补于事,不如不见!” 曹操非常感动,心想自己位高权重,却没有一个心甘情愿为自己慷慨赴死的红粉知己,他黯然神伤,对来莺儿说:“等我放了王图后,再通知你吧!” 来莺儿走后,曹操迅速传见了王图,王图坦率地告诉曹操:“他对于来莺儿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并没有真正的爱情可言。”曹操火冒三丈,一脚踢倒王图,本想将他处死,但又答允了来莺儿不杀他,只好将他逐出丞相府。 如果曹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来莺儿,即使能够阻止她赴死的决心,勉强地活下去,但一定会比去死更痛苦。曹操打定了主意只对来莺儿说:“王图已经释放,逐回家乡,念在你一片真情,且训练歌舞妓有功,可以不死!” 来莺儿感谢曹操的成全,却不愿接受饶她不死的恩惠。语毕,郑重地向曹操行了跪拜大礼,转身而去,去得那样坚决,去得那样坦然,望着她的背影,一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曹澡,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凄切,流下了两行泪水,这是她第一次为女人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为女人流泪。 清代王孙公子纳兰容若写道: 风絮飘残已化萍,莲泥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三国名将-贺齐【无责任转自百度】 贺齐(?—227年),字公苗,会稽山阴(今江苏绍兴)人,三国时期吴国名将。 贺齐少为郡吏,守剡长。时县吏斯从轻侠为奸,贺齐准备处理他,主簿劝阻说:“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三国志·吴书·贺齐传》)。贺齐闻后大怒,当即将斯从斩首。斯从的族人知道后,立即聚众千余人攻打县城。贺齐率军民开城突击,大破之,贺齐由此威震山越。 后来太末、丰浦两地的农民起义,贺齐被任命为太末长,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将起义镇压了。 建安元年(196年),孙策开拓江东时至太末,经过观察后,让贺齐为孝廉。时会稽(今浙江绍兴)太守王朗为孙策所败,逃到东冶,侯官长商升起兵响应王朗。孙策以永宁长韩晏为南部都尉前去征讨商升,并任命贺齐为永宁长。但韩晏却为商升所败,贺齐便又取代韩晏领都尉事。商升畏惧贺齐威名,欲率军归降。但张雅、詹强等人不愿随商升投降,便杀死商升,张雅自称无上将军,强称会稽太守。时张雅兵多,而贺齐兵少,不足以征讨,贺齐便驻军息兵,以待时机。不久,张雅便和女婿何雄因争夺势力而水火不容。贺齐便叫山越人乘机离间二人,二人遂举兵火并,贺齐则率军团突进,大败张雅,余党大为震惧,率众出降。 建安八年(203年),会稽郡南部建安(今福建建瓯南)、汉兴(今福建浦城)、南平(今福建南平)等地的强族首领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起兵反对孙权,各率万余人连营屯汉兴;吴五率6000人屯大潭(今福建建阳大潭山),邹临率6000人屯盖竹(建阳南),声势甚盛。孙权命南部都尉贺齐往讨,传命各县出兵5000,由县令、县长率领,统归贺齐指挥。 贺齐率军至建安设立都尉府,时敌众我寡,为确保出征军与后方之联系,贺齐令松杨县(今浙江黄岩境)长丁蕃率所部留置余汗(今建瓯北)。因其不服命令,贺齐斩之,全军震慑,无不用命。遂直趋汉兴,猛攻敌营,连连获胜,阵斩洪明,洪进等4人降。而后回军进击大潭、盖竹,吴五、邹临亦降。此役,歼敌6000,收编精兵万余,恢复了原设县邑,稳定了统治秩序。孙权拜贺齐为平东校尉。 建安十年(205年),贺齐率军进讨上饶。 建安十三年(208年),贺齐迁威武中郎将。同年东吴境内丹阳郡(治宛陵,今安徽宣城)的黟县(今安徽黟县东)、歙县(今安徽歙县)不断发生地方强族反吴起事。此时,孙权主力正包围合肥,为稳定境内局势,便派贺齐率部前往镇压。歙县大族首领金奇及毛甘,各率其部族万户分屯安勤山、乌聊山;黟县大族首领陈仆、祖山带领部族2万多户,屯林历山(黟县南)。林历山四面悬崖绝壁,高数十丈,山路危狭,仅容一人,叛众居高临下,难以仰敌。吴军徘徊月余,无法攻取。贺齐亲自勘察地形后,秘密募选矫健的勇士,携带铁橛,拓山为道,趁夜攀登上山,然后再用布带把山下百余精锐士兵拉上去,隐蔽各处,擂鼓吹角。叛众大惊失措,放弃扼守的山道,逃归大营。吴大军随即登上山顶向敌营寨猛攻,一举歼灭盘踞林历山中的陈仆、祖山叛众,斩首7000级。歙县的金奇、毛甘率部众降。平定丹阳之后,孙权把黟县、歙县以及刚平定的黎阳(今安徽休宁东南)、休阳(今安徽休宁东)等六县。从丹阳郡划归新都郡,任命贺齐为新都郡太守,加偏将军。此战,贺齐出奇制胜,是中国古代战史中出色的山地攻坚战例之一,为后世用兵提供了借鉴。 建安十六年(211年),吴郡余杭人郎稚反叛,不久便聚众数千人。贺齐率军征讨,破其军,上表将余杭分为临水县。贺齐回军后,孙权亲自出迎,并赐贺齐軿车骏马,让其上车,贺齐不敢。孙权便让手下将贺齐扶上车,并派人赶车。孙权笑着说:“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三国志·吴书·贺齐传》)。直到百余步才回。 建安十八年(213年),豫章人彭材、李玉、王海等起兵作乱,达万余人。贺齐率兵征讨,斩其首领,余众皆降。从中选精壮者为编为兵。贺齐因功升为奋武将军。 建安二十年(215年),贺齐随孙权征合肥,为魏将张辽所败。孙权退兵时,张辽率军出击,孙权撤至逍遥津,急策所骑骏马腾越而过。幸贺齐率3000人在逍遥津南接应,孙权才侥幸得免。孙权入大船宴饮,贺齐下席涕泣道:“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致祸败。群下震怖,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之诫!”孙权说:“大惭谨已刻心,非但书绅也”(《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七》)。 建安二十一年(216年),鄱阳的贼帅尤突作乱,影响甚大,贺齐与陆逊率军将其讨平,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并挑选精兵8000人。贺齐因拜升为安东将军,封山阴侯,督扶州至皖的军事。 黄武元年(222年),魏将曹休攻吴。贺齐因路远而后至,驻军新市拒敌。不久,长江骤然起风,吴军船缆皆断,船被吹至曹营,曹休趁势出击,吴军损失近千人。多亏贺齐未渡江,未有损失,诸将才得以保全。 贺齐好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襜,干橹戈矛,葩爪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三国志·吴书·贺齐传》)。曹休等人见后不敢妄动,只得引军而还。贺齐因功升为后将军,假节,并领徐州牧。 黄武二年(223年),吴戏口(今湖北武昌境长江口岸)守将晋宗率军叛吴投魏后,魏文帝曹丕封其为蕲春太守,令其还镇蕲春(今湖北蕲春西南),防守边界,不时渡江袭扰吴边境城邑乐安(今武昌境)等地。孙权引以为耻。同年是年六月,时值酷暑,通常不利出军,孙权令贺齐指挥麋芳、刘邵等部,出其不意,突袭蕲春,俘虏晋宗,并收回蕲春郡之地。 黄武六年(227年),贺齐去世。 气节之士-臧霸【无责任转自百度】 臧霸 开放分类:历史人物、三国、武将、曹操、魏 【简明历史传记】 臧霸,字宣高,籍贯[青州]泰山华县[今山东费县方城镇]人。父亲臧戒,曾任华县狱掾,其间因依据国法,不肯听从泰山太守凭私欲杀人。太守因而大怒,令将臧戒收监并送到太守府去,其时监送者约有百余人之多。臧霸当时十八岁,闻讯后便引领从客数十人于费县西山道中半途截劫,夺救亲父,监送者见状,均惧而不敢动,臧霸便与父亲亡命奔逃于东海,而臧霸亦开始以勇壮闻名于世。黄巾起义时,臧霸从属陶谦,击破贼众,拜为骑都尉。后来臧霸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聚合军众,臧霸为统帅,屯于开阳一带,自成一方霸主。 【大事记】 【公元198年】东汉献帝建安三年 曹操讨伐吕布时,臧霸等曾带兵往助吕布。吕布被擒后,臧霸隐身匿藏,然而曹操点名搜索,寻得臧霸,一见之下大悦,便使臧霸招降吴敦、尹礼、孙观、孙观之兄孙康等,往见曹操。曹操以臧霸为琅邪相,又各任用吴敦等,割青、徐二州委任于臧霸。 【公元199年】东汉献帝建安四年 曹操在兖州时,以徐翕、毛晖二人为将。兖州乱起,徐、毛二人皆叛。后来兖州之乱平定后,徐、毛亡命出逃投靠臧霸。曹操命刘备起行往见臧霸,并命臧霸奉上二人首级。臧霸便向刘备说:「以前我之所以能自立一方,是因为我不会做这种事。我受主公(指曹操)存命之恩,不敢违其命令。不过有意于王霸之道的君主应该以义相告,不宜威迫,愿将军为我辞却这个命令。」刘备便以臧霸所言告诉曹操,曹操叹息地向臧霸道:「这是古人仁德之事,而你能够加以奉行,这也正是孤之所愿。」于是皆以徐、毛二人为郡守。后来曹操与袁绍相拒,而臧霸数以精兵投入青州,所以曹操不用顾念东方之事,能专心应付袁绍。 【公元205年】东汉献帝建安十年 曹操破袁谭于南皮,臧霸等前往祝贺。臧霸便求遣子弟及诸将之父兄家属前往邺城,曹操道:「诸君忠孝,岂复在是!昔萧何遣子弟入侍,而高祖不拒,耿纯焚室舆榇以从,而光武不逆,吾将何以易之哉!」当时东州扰攘不止,而臧霸等执正匡义,征暴伐虐,清定海岱,其功莫大,于是皆封列侯。臧霸因功拜为都亭侯,加威虏将军。 【公元208年】东汉献帝建安十三年 臧霸前与于禁讨昌豨,与夏侯渊讨黄巾余贼徐和等,皆有功劳,迁为徐州刺史。沛国人武周时为下邳令,臧霸敬异武周,常到其舍作客。后来武周部从事总詷不法,武周得其罪,被收监查究,但臧霸却不嫌弃武周,反而更加亲善。臧霸后从讨孙权,先登入阵,再入巢湖,攻破居巢。张辽讨陈兰时,臧霸既与于禁征梅成,后引军别遣至皖,讨伐吴将韩当,使孙权不得前救陈兰。韩当遣兵以迎臧霸,臧霸与吴军战于逢龙,韩当又遣兵袭臧霸于夹石,均被臧霸击破之,臧霸然后还屯舒城。孙权遣数万人乘船屯于舒口,分兵往救陈兰,但闻知霸军在舒城时,立即遁还。臧霸引军乘夜追赶,将及天明,行百余里,向吴军前后夹击。吴军窘急不堪,不得上船,蹈水而逃者甚众。于是吴军不能救陈兰,张辽便破之。 【公元216年】东汉献帝建安二十一年 臧霸从讨孙权于濡须口,与张辽同为前锋,遇上大雨,前锋大军先至,见江水增涨,敌船稍进,将士皆不安。张辽便欲退走,臧霸阻止张辽道:「主公(指曹操)明于利钝,怎会牺牲我们呢?」至明日,曹操果然发出撤军令。张辽以臧霸之言告诉曹操。曹操对臧霸加以赞扬,拜为扬威将军,假节。后孙权告降,曹操还师,便留臧霸与夏侯敦等屯居巢。 【公元219年】东汉献帝建安二十四年 《魏略》曰:「臧霸遣别军在洛。」 【公元220~226年】魏文帝黄初年间 曹丕即王位时,臧霸迁镇东将军,进爵武安乡侯,都督青州诸军事。曹丕践阼后,进封开阳侯,徙封良成侯。后来臧霸与曹休讨吴贼,破吕范于洞浦,被征为执金吾,其位特进。每有军事要务,曹丕都常咨访臧霸。 《魏略》说:「臧霸又名奴寇。曹操死时,臧霸所部领的军众及青州之兵,以为天下将乱,大都鸣鼓擅自离去。曹丕即位,以曹休都督青、徐,臧霸向曹休道:「国家不肯听从臧霸而已!若能借我步骑万人,我必能横行于江表。」曹休告诉曹丕,曹丕便疑说臧霸之军先前擅自离去,如今却竟意壮如此!于是东巡,趁臧霸来朝而夺其兵。」此语与本传大异。 【公元227年后】魏明帝太和年间 明帝曹睿即位后,增臧霸邑五百户,并前三千五百户。不久逝世,追谥曰威侯。其子臧艾嗣任。《魏书》称臧艾「少以才理称,为黄门郎,历位郡守。」臧艾官至青州刺史、少府。死后谥恭侯。其子臧权嗣任。臧霸前后有功,封其子三人为列侯,赐一人爵关内侯。臧霸其中一子臧舜,字太伯,为晋朝散骑常侍。《武帝百官名》称臧舜「才颖条畅,识赞时宜」。 【简明演义传记】 臧霸,字宣高,泰山华县人,三国时曹魏名将。本为吕布手下健将,曾与曹操部将乐进交战,不分胜败。多番从吕布狙击曹军,勇猛善战。吕布死后,臧霸随降曹操,封为琅邪相,被委以青、徐二州。臧霸保守东方,清定海岱,又久从征伐,功劳殊多。赤壁之战时,军中有传西凉马腾、韩遂等东袭中原,曹操甚为忧虑;当时徐庶自荐愿往回防,于是曹操命臧霸为先锋,与徐庶星夜赴散关把守。 【历史评价】 ◆陈寿评曰:「臧霸镇卫州郡,着威惠。」(《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李景星称霸为「气节之士」。(《四史评议·三国志》) 未尽其用的牛人-田豫【无责任转自百度】 个人资料 [编辑本段] 字:国让 时间:171——252(寿82) 终属:魏 籍贯:幽州渔阳雍奴(今河北安次) 官职:太中大夫长乐亭侯 家庭成员 [编辑本段] 子:田彭祖 相关人物 [编辑本段] 刘备公孙瓒王门鲜于辅曹彰杨暨程喜满宠司马懿 曾效力过的势力 [编辑本段] 公孙瓒蜀魏 历史概况 [编辑本段] 魏太中大夫。刘备之奔公孙瓒也,豫时年少,自讬於备,备甚奇之。备为豫州刺史,豫以母老求归,备涕泣与别。瓒使豫守东州令,瓒将王门叛瓒,为袁绍将万馀人来攻。众惧欲降。豫登城劝退之。瓒虽知豫有权谋而不能任也。瓒败而鲜于辅为国人所推,行太守事,素善豫,以为长史。太祖召豫为丞相军谋掾,除颍阴、朗陵令,迁弋阳太守,所在有治。鄢陵侯彰征代郡,以豫为相。大破之,遂前平代,皆豫策也。迁南阳太守。文帝初,北狄强盛,侵扰边塞,乃使豫持节护乌丸校尉,牵招、解俊并护鲜卑。事业未究,而幽州刺史王雄支党欲令雄领乌丸校尉,毁豫乱边,为国生事。遂转豫为汝南太守,加殄夷将军。太和末,公孙渊以辽东叛,帝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诸军,假节,往讨之。豫以太守督青州,青州刺史程喜内怀不服,军事之际,多相违错。喜知帝宝爱明珠,乃密进谗言,由是功不见列。景初末,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户。正始初,迁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加振威将军,领并州刺史。外胡闻其威名,相率来献。徵为卫尉,固称疾笃。拜太中大夫,食卿禄。年八十二薨。子彭祖嗣。 演义概况 [编辑本段] 魏将。蜀相诸葛亮联吴伐魏,吴主孙权三路发兵,陆逊率众取襄阳。曹叡令田豫等引兵三路救援,吴军败退。 历史评价 [编辑本段] 刘备:“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程喜:“豫虽有战功而禁令宽弛,所得器仗珠金甚多,放散皆不纳官。” 《三国志·田豫传》:“豫清俭约素”、“田豫居身清白,规略明练。而豫位止小州,招终于郡守,末尽其用也。” 历史年表 [编辑本段] ▓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鄢陵侯彰征代郡,以豫为相。军次易北,虏伏骑击之,军人扰乱,莫知所为。豫因地形,回车结圜陈,弓驽持满于内,疑兵塞其际。胡不能近,散去。追击,大破之,遂前平代,皆豫策也。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迁南阳太守。先时,郡人侯音反,众数千人在山中为群盗,大为郡患。前太守收其党与五百余人,表奏皆当死。豫悉见诸系囚,慰谕,开其自新之路,一时破械遣之。诸囚皆叩头,愿自效,即相告语,群贼一朝解散,郡内清静。 ▓黄初元年(公元220年),北狄强盛,侵扰边塞。使豫持节护乌丸校尉。 ▓黄初三年(公元223年),比能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更相攻击。田豫和合,使不得相侵。 ▓黄初五年(公元225年),比能复击素利,豫帅轻骑径进掎其后。比能使别小帅琐奴拒豫,豫进讨,破走之,由是怀贰。 ▓太和二年(公元228年),豫遣译夏舍诣比能女婿郁筑鞬部舍为鞬所杀。其秋,豫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郁筑鞬,大破之。还至马城,比能自将三万骑围豫七日。 ▓太和三年(公元229年),迁汝南太守,加珍夷将军。 ▓太和六年(公元232年),田豫率众讨吴将周贺于成山,杀贺。 ▓青龙二年(公元234年),孙权号十万众攻新城,征东将军满宠欲率诸军救之。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徒投射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城不可拔,众必罢怠;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若便进兵,适人其计。又大军相向,当使难知,不当使自画也。”豫辄上状,天子从之。会贼遁走。后吴复来寇,豫往拒之,贼即退。诸军夜惊云:“贼复来!”豫卧不起,令众‘敢动者斩’。有顷,竟无贼。 ▓太和末年(公元237年),公孙渊以辽东叛,帝欲征之而难其人。中领军杨暨举豫应选,乃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诸军,假节,往讨之。 ▓景初末年(公元239年),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户。 ▓正始初年(公元240年),迁使持节护匈中郎将军,加振威将军,领并州刺史。外胡闻其威名,相率来献。州界宁肃,百姓怀之。征为卫尉。 ▓嘉平四年(公元252年),年八十二薨。 七世卿校-羊续【无责任转自百度】 羊续字兴祖,太山平阳人也。其先七世二千石卿校,祖父侵,安帝时司隶校尉。父儒,桓帝时为太常。 续以忠臣子孙拜郎中,去官后,辟大将军窦武府。及武败,坐党事,禁锢十余年,幽居守静。及党禁解,复辟太尉府,四迁为庐江太守。后扬州黄巾贼攻舒,焚烧城郭,续发县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陈,其小弱者,悉使负水灌火,会集数万人,并执力战,大破之,郡界平。后安风贼戴风等作乱,续复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生获渠帅,其余党辈原为平民,赋与佃器,使就农业。 中平三年,江夏兵赵慈反叛,杀南阳太守秦颉,攻没六县,拜续为南阳太守。当入郡界,乃羸服间行,侍童子一人,观历县邑,采问风谣,然后乃进。其令长贪挈,吏民良猾,悉逆知其状,郡内惊竦,莫不震慑。乃发兵与荆州刺史王敏共击慈,斩之,获首五千余级,属县余贼并诣续降,续为上言,宥其枝附。贼既清平,乃班宣政令,候民病利,百姓欢服。 时,权豪之家多尚奢丽,续深疾之,常敝衣薄食,车马羸败。府丞尝献其生鱼,续受而悬于庭;丞后又进之,续乃出前所悬者以杜其意。续妻后与子秘俱往郡舍,续闭门不内妻,自将秘行,其资藏惟有布衾、敝祗B23B,盐、麦数斛而已,顾敕秘曰:“吾自奉若此,何以资尔母乎?”使与母俱归。 六年,灵帝欲以续为太尉。时拜三公者,皆输东园礼钱千万,令中使督之,名为“左驺”。其所之往,辄迎致礼敬,厚加赠赂。续乃坐使人于单席,举缊袍以示之,曰:“臣之所资,惟斯而已。”左驺白之,帝不悦,以此故不登公位。而征为太常,未及行,会病卒,时年四十八。遗言薄敛,不受赗遗。旧典,二千石卒官赙百万,府丞焦俭遵续先意,一无所受。诏书褒美,敕太山太守以府赙钱赐续家云。 翻译: [说明]羊续(142—189),东汉大山平阳(今山东新泰东南)人,字兴祖。其父在桓帝。时曾任大常。羊续以忠臣子孙拜郎中,后去官,辟为大将军窦武官署。窦武败后,因党锢之祸被禁锢十年。党禁解,辟大尉府,四迁为庐江太守。后又任南阳大守,征入为太常。所在施政清平,深受官民爱戴,为官清廉俭仆,府中资藏仅布衾、盐、麦数斛而已。卒于太常任上,年仅四十八岁。 羊续。字兴祖,太山平阳人,他的祖先七代都曾任二千石级别的公卿或校尉。祖父关侵,汉安帝时任司隶校尉。父亲羊儒,汉桓帝时任太常。羊续因为是忠臣子孙受拜郎中,离任后,被征辟至大将军窦武的幕府任官。窦武因事被治罪,羊续因党锢之事,被禁锢不许为官十余年,在家中闭门不出,静居自守。党禁解除后,再被征辟至太尉府任官,经四迁升为庐江太守。以后扬州黄巾军攻打舒城,放火焚烧城郭,羊续调发县里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都发给兵器上阵,年幼体弱者,让他们全部担水灭火。共调数万人,齐心奋战,大败敌兵,庐江郡界内得以平定。此后安风的贼人戴风等人作乱,羊续又率兵将其击溃,斩杀三千余人,生擒其首领,其余的党羽原为平民,羊续发给生产工具,让他们回乡务农。 中平三年,江夏兵卒赵慈反叛,杀宛南阳太守秦颉,攻陷了六个县。朝廷拜羊续为南阳太守。他进入南阳郡界内。便化装成平民间道而行,仅带一名随侍童子,了解各县情况,询问风俗民情,然后才去上任。各县的令长贪猾还是廉洁,官民善良还是奸邪,他都有了较清楚的认识,郡中人惊奇震恐,都被他所慑服。于是调兵与荆州刺史王敏一同进攻赵慈,将其斩首,俘获贼众五千余人。因而使所属各县的残余贼人都到羊续那里请降。羊续上见朝廷,宽免了那些随从作乱的人。贼人清剿平定之后,羊续在郡中颁布政令,为百姓兴利除害,百姓都欢悦佩服。当时有权势者及富豪人家都崇尚奢侈华丽,羊续对此深为憎恶,因而常常身穿破旧的衣服。乘用的车马也很简陋。府丞曾向他贡献活鱼,羊续收下后却悬挂在庭院之中,府丞后来又,向他献鱼,羊续便把先前悬挂的那些鱼拿给他看,以告诫他以后不要再献。羊续的妻子和儿子羊秘后来到郡中官邸找他,羊续却拒之门外。他的妻子只好带着羊秘回去。羊续所有物品只有布制的衣服、破旧的衣,数斛盐和麦而已。羊续对儿子羊秘说:“我自己用的东西只有这些,用什么来养活你的母亲呢?”而把羊秘和他的母亲送走了。 中平六年,汉灵帝准备任命羊续为太尉。当时拜任三公的人,都要向东园交纳礼钱上千万,灵帝命令宦官监督此事,名之为“左驺”。监督此事的宦官所到之处,都要上等礼节相迎,并丰厚地给予贿赂。而羊续却让他坐在单席上,举起旧棉絮做的袍子给他看说:“臣下的家产,仅有这件袍子而已。”这个宦官报告了灵帝,灵帝很不高兴,羊续因此而没有登上三公之位。又征召他任太常,还未成行,不巧病故了,当时年仅四十八岁。留下遗言要薄葬,不要接受朝廷赐赠。依照旧制,二千石级的官员去世,要赠钱一百万办丧事。府丞焦俭遵照羊续的遗嘱。一文钱都没有接受。灵帝下诏予以赞扬,敕令太山太守把官府办丧事的钱赐给羊续的家人。 【同人】白马小将 作者:神之清风无语 在书评区看到了神之清风无语书友的白马小将,感觉很不错咩。 冒昧的加入文中,请更多的朋友一起分享。同时请无语兄莫要见怪咯。 这也是我看到的第一篇同人,很开心…… 初平三年春,自于扶罗在大城塞被他视为董家子的汉安军大都护、车骑将军、吴忠侯的董俷大败之后,仓皇逃窜。 此时,这位于大单于站在荒原的一个小土丘上,望着四野白茫,寒风凛烈,透骨如冰,吹在于扶罗那消瘦发青的脸上,如同刀割,但身体上的疼痛却不能代替心中的痛苦。 “十二万啊十二万!短短两个多月,当初气势庞大的军团,如今只剩下两万多残兵”看着身后那稀稀落落的手下将领,和远处士兵那一张张木然和呆滞的表情。顿时,血气上涌,气息不畅,胸口犹如被堵上铁石,“我不甘心啊,不甘心。”不由自主,大吼一声,手随声出,一拳打在雪丘上,漫天雪花飞溅中一双赤红而饥渴的双目,咬牙之声嘎嘎作响,三个音符仿佛费尽万钧之力一个接一个从口中蹦出“杀!————胡!————令!” 杀!~~~~~~~胡!~~~~~~~~令!~~~~~~~北风呼啸中,隐隐约约,几若未闻,又仿佛来自幽冥,于扶罗不禁愕然抬首,天地相接处,合着隐约的闷雷,零落的雪花瞬间如狂舞的精灵般嘈动起来,一道起伏的白浪漫过旷野,逐渐清晰。 “敌袭!~~~~~”战角低沉的鸣叫随之响起“呜~~~~~~~呜~~~~~~~”于扶罗瞳孔放大,一脸的不信“这几百白马骑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点人大白天的就想来冲阵?视我大军如无物?视我为土鸡瓦狗尔?欺人太甚~~~可恶!”紧了紧手中马鞭,翻身上马。 风从耳旁刮过,大地在三千铁骑的不断增速冲刺下发出颤抖的低鸣,于扶罗高举长刀,嘶吼道“小子们~~杀~~碾为碎片~~寸草不留~~”身旁的草原勇士这段时间吃够了苦,也急需一场大胜来发泄,一个个像发qing的公狼般嗷嗷直叫。 这队白马骑士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在逐渐增速,脸色丝毫未被迎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影响而变化,和对面残暴狂乱相比,犹如一汪清水,平静而悠然。这一静一动之间的差异在战场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股肃杀之气悄然而生。 当先一员白马银甲的小将,头裹雪白素巾,三尺见长的飘带随风而舞,眼神冰冷而落寞,翻腕背襟斜枪,马踏飞雪,共天地一色,仿佛融化在了漫天风雪之中,这一刻,呼啸的北风为他战歌,颤抖的荒原为他擂鼓。这一刻,他忘记了愤怒,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悲伤,一股奇异而澎湃的感觉充盈全身,心中唯有一杆银枪尔。 一轮箭雨过后,双方逐渐接近。 银枪一摆,“风!~~~~”白马小将的吼声瞬间镇压全场,仿佛是从每个人的心底发出,白马骑兵的气势更盛,于扶罗的骑兵不由有了一丝的慌乱,转而想到对方的数量,心中一定。就在这几秒的转换时间里,白马骑兵的阵型突然发生变化。 让我们把视野转到战场的正上方,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股洪流就象两滴水滴迅速接近,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随着一声“风!~~~~”的大吼,白色水滴突然一分为三,中路不变,左右两路加速朝着黑色水滴的两旁冲去,黑色水滴也跟着白色水滴方向变化,但黑色水滴的反应杂乱而无序,明显想法不统一,就在这时,又是一下声盖全场的“穿!~~~~~”左右两路的白色水滴划出两道漂亮的弧型,再次加速向中路集中,中路水滴也逐渐加速,当三路水滴即将汇合时,已达到最大速度,形成一道厚重矢字型水滴刺入形状奇怪的黑色水滴中。矢头锋利无比,毫无阻碍的将黑色水滴切开。 矢头正是这位白马小将,四周人鸣马嘶,刀光剑影,他的眼中却一片淡然,无惧亦无饰,眼里看到的是人仰马翻,心中却是这皑皑白雪,呼呼狂风,天地为我,我为天地。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领悟了至理,枪道终于大成。枪势顿时大盛,时如泰山压顶,重若千钧,时如羚羊挂角,来去无踪,时如春风秋月,夺人心魄,时如暴雨梨花,无所不至,银枪上下翻飞,如蛟龙出海,在军阵中披波斩浪,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于扶罗一脸惊恐,看着逐渐接近的白马小将,白马小将所过之处犹如沸水般翻腾,四周飘飞的血花被枪势搅成了血雾,头上的素巾却依然亮白如斯。心中的懊恼和愤恨如毒素般侵蚀“如果不是轻敌,只带了三千人马应该早就把这队白马骑士碾成碎片,如果身旁没有这杆显摆的大旗,这白马小将也不会冲这里而来,如果只以弩箭相迎”这时白马小将已到近前,盯着于扶罗那惊惧而悔恨的双眼,嘴角微微勾起,仿佛看穿于扶罗的心思般缓缓吐出几个字“无胆之将,没有如果”话音未落,举枪便刺,于扶罗心志被夺,不由自主提刀相迎,刀枪相撞的那一刹那,银枪奇异的一抖,于扶罗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顿时震裂,刀飞半空,银枪借这一震之力,枪身瞬间弯曲,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疾如闪电,翩若惊虹,点在了于扶罗的咽喉,入体三分,不多半分,不少一毫,枪尖离去,血喷三丈,于扶罗翻身倒于马下。 按着狂喷的咽喉,于扶罗那逐渐失去神采的双目望着远去的雪白素巾,汩汩冒血的嘴里,吐出了他在世间的最后音符“无胆之将没有如果” 忠烈义士--庞淯【转自百度】 性别男 籍贯[凉州]酒泉表氏[今甘肃酒泉骆驼城] 容貌暂无相关记载 官至中散大夫关内侯 家族资料父亲庞子夏 母亲庞娥 配偶未知 兄弟姐妹暂无相关资料 子女暂无相关资料 相关人物庞曾曹操张猛徐揖 曾效力过的势力东汉魏 庞淯-简明历史传记 庞淯字子异,酒泉表氏人。初以凉州从事任破羌县长。适时武威太守张猛作反,杀死雍州刺史邯郸商,张猛敕令道:「如果有人敢为邯郸商临丧,杀无赦。」庞淯闻之,弃官昼夜奔往武威,于邯郸商丧所号哭,然后便寻到张猛家门,暗藏匕首,欲袭杀张猛。张猛知庞淯乃义士,于是遣去不杀,庞淯自此以忠烈闻名。后太守徐揖请庞淯为主簿。不久郡人黄昂作反,起军围城。庞淯弃却妻子,乘夜逾城出围,告急于张掖、炖煌二郡。二郡初甚疑虑,未肯发兵,庞淯便欲伏剑自尽,二郡感其高义,遂为之兴兵。然而援军未至而郡城邑已陷,徐揖死于变难。庞淯便收敛徐揖丧务,送还本郡,为其行服三年方还。曹操闻知此事,便辟庞淯为掾属。曹丕践阼,拜庞淯为驸马都尉,迁西海太守,赐爵关内侯。后又征拜为中散大夫,庞淯逝世后,其子庞曾嗣任。 庞淯-简明演义传记 未在演义中登场。 庞淯的历史评价 ◆陈寿评曰:「庞淯不惮伏剑,而诚感邻国。」(《三国志魏书十八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张猛曰:「此人(庞淯)以至忠为名。」(《三国志魏书十八庞淯传》引《魏略》) 凤雏先生--庞统【转自百度】 庞统(179-214)字士元,襄阳(今湖北襄樊)人。东汉末年刘备帐下重要谋士。与诸葛亮齐名,号称“凤雏”。 编辑本段个人资料 字士元古名庞统 生卒179—214(36岁) 终属蜀 籍贯荆州襄阳[今湖北襄樊] 容貌貌陋 官至军师中郎将追赐关内侯谥曰靖侯 家族资料 父亲未知母亲未知 配偶未知 子女庞宏 兄弟姐妹庞林 相关人物庞德公司马徽周瑜蒋干曹操徐庶刘备诸葛亮 曾效力过的势力刘备 编辑本段基本介绍 庞统(179—214年),字士元,襄阳(今湖北襄樊)人,东汉末年刘备部下著名的谋士、将领。 早年便以“凤雏”之名与诸葛亮齐名于荆州。当时人评价他的经典言语是:“卧龙凤雏,得一而可安天下也!”曾与东吴陆绩、顾劭等臧否人物,自谓曰“论帝王之秘策,揽倚伏之要最,吾似有一日之长。”(《庞统传》)。刘备领荆州牧,庞统来投,但未得重用,不过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其后经诸葛亮、鲁肃极力推荐,刘备方才再度召见庞统,与之谈论军国大事,大为器重,于是拜庞统为治中从事,不久又与诸葛亮同为军师中郎将。诸葛亮和鲁肃举贤荐能的宽广胸襟固然令人钦佩,但庞统本身具有的非凡才华,恐怕才是其最终脱颖而出的根本原因。 更重要的是,庞统正是实现隆中战略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他的加盟,为刘备集团提供了进一步飞跃的契机。按照“隆中对”的规划,取得荆州、站稳脚跟是第一步,其次是西取巴蜀,跨有荆益,然后兵分两路,消灭曹操,最终统一天下。刘备联合东吴,在赤壁之战中打败南下的曹操,又趁机取得荆南四郡,进驻南郡,可以说已经实现了“隆中对”的初步目标。庞统的职位变化,也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因为军师中郎将不是一般的军师,后者止绝军谋,而前者既参谋决策,又统御兵权。刘备设两个军师中郎将,意味着要将兵力分成两部分,去执行两个大任务了。 不久之后,经过精心策划,再加上益州内部张松、法正、孟达等人的策应,入川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诸葛亮、庞统各司其职,前者负责留守荆州、巩固后方,后者负责辅佐刘备,进占益州。两人之所以作出如此分工,也是有着重大意义的。在当时的情况下,进占益州和巩固荆州是同等重要的大事,不进占益州,则不能实现一统天下、兴复汉室的大业;不巩固荆州,则进占益州的行动缺乏可靠的后方保证。要同时完成这两件大事,必须要有诸葛亮一流的人才协助刘备才行。综观刘备早期的谋臣团,“糜竺、孙乾、简雍、伊籍,皆雍容风议,见礼于世”(《三国志·蜀书》卷8陈寿评曰),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实非其所长。毫无疑问,无论是进占益州,还是巩固荆州,诸葛亮都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他分身乏术,只能顾一头;而庞统不但学识渊博,善于鉴别人物,而且有“论帝王之秘策,揽倚伏之要最”的本事,正适合协助刘备进占益州。在入川过程中,庞统不但协助刘备作出了几次意义重大的正确决策,而且以其独有的聪明才智,使刘备摆脱了信义宽仁等观念的束缚,为日后平定西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不幸的是,庞统在围攻雒城时中箭身亡,年仅三十六岁。 吴国将领周瑜帮助刘备攻取荆州,兼任南郡太守,庞统仍为功曹。周瑜去世,庞统送葬到吴地。吴人多闻其名,因此,当他要西返荆州时,众多知名人士齐会昌门,为他送行,陆绩、顾劭、全琮都参加了聚会。庞统又开始品评人物,他说:“陆子可谓驽马有逸足之力,顾子可谓驽牛能负重致远也。”接着,他又对全琮说:“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虽智力不多,亦一时之佳也。”陆绩、顾劭对庞统说:“使天下太平,当与卿共料四海之士”(《三国志·蜀书·庞统传》)。于是,庞统跟他们深相结交而归。 事后,有人曾问庞统:“照您看,陆绩比顾劭好吗?”庞统说:“驽马虽然精良,但乘坐的只是一人罢了。驽牛一天走三十里,所负载的哪里只是一个人的重量呢?”据说,顾劭去见庞统,住在庞统那里,两人谈论起来。顾劭问:“您有善于知人之名,你说说,我和您相比,谁好一些?”庞统说:“讲到陶冶世俗,甄综人物,我比不上您,但是,如果论帝王之秘策,揽倚伏之要最,我可就比您强一点了。”顾劭认为庞统的话有道理,和他亲近起来。 刘备占据荆州,任荆州牧,庞统以从事的身份试署耒阳县令。在任不理县务,治绩不佳,被免官。吴将鲁肃写信给刘备,推荐庞统,信中说:“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三国志·蜀书·庞统传》)。诸葛亮也对刘备说起过庞统。于是,刘备召见庞统。两人纵论上下古今,刘备对他大为器重,任命他为治中从事。此后,刘备倚重庞统的程度仅次于诸葛亮。庞统和诸葛亮同为军师中郎将。 一次,刘备与庞统闲谈,问他:“你曾经担任周瑜的功曹。听说那次我到吴国,周瑜曾上秘信给孙权,让孙权扣留我,不知是否真有此事?在谁的手下,当然就该忠于谁,你不必隐瞒。”庞统回答:“确有此事。”刘备慨然叹息:“当时我正在危急之中,有求于孙权,所以不能不去见他。去了,竟差一点落到周瑜手中!”刘备还说:“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孔明那时也劝我不要去,而且一再坚持,想来也是怕孙权扣留我。我当时却认为孙权所要提防的是北面的曹操,应该希望有我做他的援手,所以才坚持去见他,一点也没有疑虑。现在想来,这确实是一步险棋,并非万全之计。” 建安十六年(211),法正奉益州牧刘璋之命到荆州,迎接刘备入益州共拒张鲁。法正私下向刘备献秘计,请刘备借机谋取益州。刘备犹豫再三,不能决断。庞统进言,他说:“荆州荒芜残败,人物流失殆尽。且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有大的发展。益州户口百万,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如果真能夺取此地,以为根基,当可成就大业。”刘备仍然担心:“如今与我水火不同的是曹操,曹操峻急,我便宽厚,曹操暴虐,我便仁慈,曹操狡诈,我便忠诚。凡事与他相反,就有可能得民心、有成就。如今为得益州,失信于天下,能行吗?”庞统说:“如今正当乱离之际,凡事不能墨守成规,要随枷权变才好。况且吞并弱小,攻击暗昧,逆取顺守,报之以义,正是古人所重视的。只要事定之后,封还他一块土地,还有谁能说您有负信义呢?不趁现在攻取益州,到时就会被别人占了先机。”刘备认为庞统说得有理,决定留诸葛亮、关羽等镇守荆州,而自己则带领庞统,率领数万兵士进入益州。 益州牧刘璋和刘备在涪城相会,庞统献策:“今因此会,便可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刘备说:“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三国志·蜀书·庞统传》)。刘璋隆重地招待刘备及其部下,增拨给刘备不少人马粮草和军用物资,连战略要隘白水关也交给他督理,命他率兵去进击张鲁。刘璋交代完毕,就回了成都,刘备则率部到了葭萌关。 此时的刘备实力大增,已有部众三万多人,车马整顿,兵甲鲜明,粮秣充足,士气振作。但他并末立即去进攻张鲁,而是停在葭萌,厚树恩德,以收民心。 建安十七年(212年)十二月,刘备在葭萌关屯驻已经一年。庞统就战略问题,向刘备献上三条密计:“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仗强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谏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将军未至,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计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计也。若沉吟不去,将致大困,不可久矣”(《三国志·蜀书·庞统传》)。 刘备认为中计有道理,依计而行。斩杨怀高沛,挥兵直指成都,一路势如破竹,所经过的地方都顺利攻克,很快便打到了涪城。在涪城,刘备大会将士,置酒作乐,志得意满。他乘着酒兴对庞统说:“今日之会,可谓乐矣。”庞统却说:“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时刘备已醉,怒道:“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邪?卿言不当,宜速起出?”于是庞统起身而退。刘备马上后悔了,请他回来。庞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不看刘备,也不道歉,饮食自若。刘备说:“向者之论,阿谁为失?”庞统说:“君臣俱失”(《三国志·蜀书·庞统传》)。刘备大笑,酒宴上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 裴松之评价刘备和庞统的这次争论说:“谋袭刘璋,计虽出于统,然违义成功,本由诡道,心既内疚,则欢情自戢,故闻备称乐之言,不觉率尔而对也。备酣宴失时,事同乐祸,自比武王,曾无愧色,此备有非而统无失。其言‘君臣皆失’,盖分谤之言耳。” 不久,刘备包围雒城(现今的德阳广汉一带)。庞统率众攻城,被飞箭射中,死去。时年三十六岁。刘备极为痛惜,一说到庞统就流泪。为表彰他的功勋,任命他的父亲为议郎,后升任谏议大夫。刘备追赐庞统为关内侯,定其谥号为靖侯。 历史记载庞统字士元,襄阳人也。少时朴钝,未有识者。颍川司马徽清雅有知人鉴,统弱冠往见徽,徽采桑于树上,坐统在树下,共语自昼至夜。徽甚异之,称统当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渐显。后郡命为功曹。性好人伦,勤于长养。每所称述,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答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不美其谭即声名不足慕企,不足慕企而为善者少矣。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迈世教,使有志者自励,不亦可乎?”吴将周瑜助先主取荆州,因领南郡太守。瑜卒,统送丧至吴,吴人多闻其名。及当西还,并会昌门,陆绩、顾劭、全琮皆往。统曰:“陆子可谓驽马有逸足之力,顾子可谓驽牛能负重致远也。”谓全琮曰:“卿好施慕名,有似汝南樊子昭。虽智力不多,亦一时之佳也。”三国志09的庞统绩、劭谓统曰:“使天下太平,当与卿共料四海之士。”深与统相结而还。 先主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吴将鲁肃遗先主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诸葛亮亦言之于先主,先主见与善谭,大器之,以为治中从事。亲待亚于诸葛亮,遂与亮并为军师中郎将。亮留镇荆州。统随从入蜀。 益州牧刘璋与先主会涪,统进策曰:“今因此会,便可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先主曰:“初入他国,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既还成都,先主当为璋北征汉中,统复说曰:“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璋既不武,又素无预备,大军卒至,一举便定,此上计也。杨怀、高沛,璋之名将,各仗强兵,据守关头,闻数有笺谏璋,使发遣将军还荆州。将军未至,遣与相闻,说荆州有急,欲还救之,并使装束,外作归形;此二子既服将军英名,又喜将军之去,计必乘轻骑来见,将军因此执之,进取其兵,乃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连引荆州,徐还图之,此下计也。若沈吟不去,将致大因,不可久矣。”先主然其中计,即斩怀、沛,还向成都,所过辄克。于涪大会,置酒作乐,谓统曰:“今日之会,可谓乐矣。”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邪?卿言不当,宜速起出!”于是统逡巡引退。先主寻悔,请还。统复故位,初不顾谢,饮食自若。先主谓曰:“向者之论,阿谁为失?”统对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乐如初。 进围雒县,统率众攻城,为流矢所中,卒,时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则流涕。拜统父议郎,迁谏议大夫,诸葛亮亲为之拜。追赐统爵关内侯,谥曰靖侯。统子宏,字巨师,刚简有臧否,轻傲尚书令陈袛,为袛所抑,卒于涪陵太守。统弟林,以荆州治中从事参镇北将军黄权征吴,值军败,随权入魏,魏封列侯,至钜鹿太守。 庞统死后,葬于落凤坡,墓地只有简单的维护,据说这是刘备为其亲选的墓地,可府北看南,是一块风水宝地,现有墓碑一块。 在庞统墓约2公里处,有刘备为其建的祠墓,三进四合布局,石木结构(石墙、石柱、石漫、石柱廊、石窗),古朴敦厚、肃穆庄重。依次排列着山门、“龙凤”二师殿、“栖凤”殿、庞统陵墓。祠内存有庞统及诸葛亮雕塑像,历代匾联、碑刻、字画等大量珍贵文物史料。宋代文人陆游路过庞统祠墓时,曾作诗一首: 鹿头山过庞士元墓 士元死千载,凄恻过遗祠。 海内常难合,天心岂易知。 英雄千古恨,父老岁时思。 苍藓无情极,秋来满断碑。 点评:庞统善能知人,议论英发,多出奇计,言必有中,实为一代英才。可惜英年早逝,未成大功,令人叹惋。 编辑本段简明历史传记 刘备之军师中郎将。少时朴钝,未有识者,唯颍川司马徽异之。后郡命为功曹,属周瑜。性好人伦,勤於长养。吴将周瑜卒,统送丧至吴。先主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诸葛亮皆荐之,先主见与善谭,大器之,以为治中从事。亲待亚於诸葛亮,遂与亮并为军师中郎将。亮留镇荆州。统随从入蜀。益州牧刘璋与先主会涪,统进策除之,先主不从。璋既还成都,先主当为璋北征汉中,统复说三计。先主然其中计,即斩怀、沛,还向成都,所过辄克。进围雒县,统率众攻城,为流矢所中,卒,时年三十六。先主痛惜,言则流涕。拜统父议郎,迁谏议大夫,诸葛亮亲为之拜。追赐统爵关内侯,谥曰靖侯。 编辑本段简明演义传记 刘备之军师中郎将。统号凤雏,与诸葛亮齐名。赤壁之战,统避乱江东,为鲁肃荐於周瑜,入曹营献连环计,助瑜火攻大败。瑜卒,亮往吊孝,因得见统。时肃亦荐统,因统貌陋,慢孙权,不用。统遂往荆州投先主,先主亦因貌轻之,任为耒阳令。统到任,不理政事,先主怒遣张飞往责,飞识统才,遂拜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亮共赞方略,教练军士。后统随先主取蜀,设计斩杀杨怀、高沛,得涪水关。攻雒城,因疑亮欲争功,不从亮书劝阻,进至落凤坡,中张任埋伏,为乱箭射死。时有童谣曰: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才到半路里,凤死路坡东。风送雨,雨随风,隆汉兴时蜀道通,蜀道通时只有龙 编辑本段历史年表 庞统年轻时,为人朴钝,没有人赏识。只有他的叔父庞德公十分看重他,认为他不同寻常。当时,颍川人司马徽素有识人之名,庞统前往拜访。交谈后,司马徽对庞统十分欣赏,称他是南州首屈一指的人才。从此,庞统的名声渐渐显赫。庞德公将他与诸葛亮、司马徽并提,说孔明是卧龙,庞统是凤雏,司马徽是水镜。后来,庞统在本郡作了一名功曹。庞统有知人之明,他喜欢评判人品高下,乐于培养别人的声望,但是他称赞别人时,往往超过那人的实际才能,多有溢美之辞。他自己解释说,当今乱世,善人少而恶人多,宣扬好的榜样可以改善世风。 [209年],周瑜帮助刘备攻取荆州,领南郡太守,庞统在周瑜手下作功曹。次年,周瑜去世,庞统送葬到吴地,深受吴人的器重。但之后,庞统返回荆州刘备处,成为一名从事。不久,刘备让庞统试任耒阳县令。庞统在任不理县务,治绩不佳,被免官。吴将鲁肃写信给刘备,推荐庞统,称其非百里之才;诸葛亮也向刘备推荐庞统。于是,刘备召见庞统,与之畅谈后,对他大为器重,任命他为治中从事,并和诸葛亮同为军师中郎将,对他的亲信仅次于诸葛亮。 [211年],刘璋邀请刘备入益州共拒张鲁,使者法正私下向刘备献秘计,请刘备借机谋取益州。刘备犹豫不决,庞统进言劝说刘备不要舍弃良机。刘备赞同庞统的观点,于是留诸葛亮、关羽等人镇守荆州,而自己则带领庞统等人进入益州。同年,刘璋和刘备在涪城相会,庞统献策借机擒住刘璋,刘备疑心立足未稳,拒绝了这个建议。之后,刘璋还于成都,而刘备驻扎在葭萌关。 [212年],刘备在葭萌关屯驻已经一年。庞统就战略问题,向刘备献上三条密计:上计是径袭成都;中计是借口回荆州,送行时计擒杨怀、高沛;下计是回荆州后再慢慢计划取蜀;并总结说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否则凶多吉少。刘备采纳庞统的中计,诱斩杨怀、高沛后,进军成都。 [214年],在围攻雒城的战斗中,庞统中流矢而死,当时只有36岁。刘备极为痛惜,一提到他就忍不住流泪。刘备追赐庞统为关内侯,谥曰靖侯,并任命他的父亲为议郎,后升任谏议大夫。庞统的儿子庞宏,字巨师,因轻傲尚书令陈袛为其所排抑,只作到涪陵太守。庞统的弟弟庞林,以荆州治中从事的身份参加了彝陵之战,兵败后随黄权入魏,封列侯,官至钜鹿太守。 编辑本段历史评价 司马徽:南州士之冠冕。 德公诚知人,此实盛德也。 陈寿:①庞统雅好人流,经学思谋,于时荆、楚谓之高俊。②儗之魏臣,统其荀彧之仲叔。 鲁肃: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 杨戏《季汉辅臣赞》:军师美至,雅气晔晔,致命明主,忠情发臆,惟此义宗,亡身报德。 诸葛亮:庞统、廖立,楚之良才,当赞兴世业者也。 编辑本段历史典故 庞统当知县——大材小用 庞统祠墓位于老陕路旁,距德阳仅15公里左右,古代由秦入蜀都最后一道关隘,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缀连在三国遗踪旅游线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南临益州开千里沃野,北望秦岭锁八百连云,东观潼川层峦起伏,西眺岷山银甲皑皑”。祠墓为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庞统中流矢卒后,蜀汉昭烈帝刘备所建。三进四合布局,石木结构(石墙、石柱、石漫、石柱廊、石窗),古朴敦厚、肃穆庄重。依次排列着山门、“龙凤”二师殿、“栖凤”殿、庞统陵墓。祠内存有庞统及诸葛亮雕塑像,历代匾联、碑刻、字画等大量珍贵文物史料。 祠墓周围古柏参天、郁郁葱葱、自成方阵,如一块镶嵌在古蜀道上的巨大翡翠。祠墓旁有车辙深邃、长满苔藓的古驿道,有诸葛亮长子诸葛瞻与魏军邓艾浴血奋战尽忠的将台,奇石沟壑、溶洞山泉,堪称蜀汉遗迹之一绝。是怀三国之古,揽现代之胜的好去处。 庞统祠中的庞统墓只是后人为纪念庞统而建,其真墓应在不远处的落凤坡旁。 编辑本段庞统祠墓 庞统祠墓又名龙凤祠。在四川德阳市罗江镇白马关侧。庞统(179—214)字士元,号凤雏,襄阳人,三国时刘备谋士。三国志10的庞统 祠墓为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庞统中流矢卒后,蜀汉昭烈帝刘备所建。王屏蕃乱蜀,墓、祠均毁。清康熙三十年(1691年)修复,现存大门、正殿、两侧亭、栖凤殿,祠外为庞统墓。祠、墓周围松柏千株,郁郁葱葱,风景如画。祠内天井有大柏两株,相传是张飞所栽。正门、侧门皆刻有楹联匾对,其一云:“明知落凤存先帝,甘让卧龙作老臣。”正殿背后的石壁上,刻有晋代陈寿撰的庞靖侯传。二马亭分建于两侧,一曰白马亭,一曰胭脂亭,二亭象征刘备、庞统换马之事。 2006年05月25日,庞统祠墓作为清代古建筑,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庞统祠墓又名龙凤祠。在四川德阳市罗江镇白马关侧。蜀汉建墓、祠于白马关。王屏蕃乱蜀,墓、祠均毁。清康熙三十年(1691年)修复,现存大门、正殿、两侧亭、栖凤殿,祠外为庞统墓。祠、墓周围松柏千株,郁郁葱葱,风景如画。祠内天井有大柏两株,相传是张飞所栽。正门、侧门皆刻有楹联匾对,其一云:“明知落凤存先帝,甘让卧龙作老臣。”正殿背后的石壁上,刻有晋代陈寿撰的庞靖侯传。二马亭分建于两侧,一曰白马亭,一曰胭脂亭,二亭象征刘备、庞统换马之事。 雄辩之士--石韬 石韬 石韬 诸葛亮之友,颍川人,刘备二顾茅庐时遇到过他 石韬,出现在《三国演义》第三十七回中,是诸葛亮的朋友。 据正史记载,此人姓石,名韬,字广元,颍川人氏。 刘协清楚这件事,也怕郭嘉太劳累,所以虽然身为幕僚台要员,比起每日忙忙碌碌的陈群和伊籍、张昭等人,清闲的一塌糊涂,整天坐自己府邸的鱼池里钓鱼。 远赴青州先不说危险,但说劳累就不是郭嘉能够承受的。 可自己手中有雄辩之才的也就他和伊籍两个,正在着急,想起学兄石韬石广元也是个雄辩之才,口才之好远胜郭嘉之上,遂让陈群送封紫玉简给石韬。 石韬很高兴啊,司马徽却说道:“广元若再学三年,可胜今日十倍!” 烈志不立-臧洪【转自百度】 臧洪(?-195年),字子源,东汉末年广陵射阳(今江苏淮安)人。 另一说为:字子渊,广陵射阳(今江苏宝应)人。生年不详,卒年兴平三年(公元195年)。 臧洪初为本郡孝廉,灵帝末年辞官回家,被张超聘为功曹。臧洪曾经劝张超讨董卓,后来归附袁绍出任青州刺史。袁绍惧怕臧洪的才能,又派他做东郡太守。曹操攻打张超时,因袁绍不救,臧洪因此与袁绍绝交,后被袁绍杀死。 臧洪的父亲臧旻曾任匈奴中郎将、中山太守、太原太守。臧洪曾举孝廉,与刘繇、王朗等同被外选为县长。后来辞官回家,被广陵太守张超聘为功曹。时值董卓之乱,臧洪说服张超反董,与张超的哥哥张邈会同刘岱、孔伷、桥瑁等在酸枣会盟,并由臧洪主誓讨伐董卓。 讨董军因粮尽不了了之后,臧洪归附于袁绍,为袁绍器重,出任青州刺史,在任两年平盗有功,后调任东郡太守。194年,张超与哥哥张邈、陈宫叛曹操迎吕布,第二年被曹操击败围在雍丘。臧洪请袁绍发兵相救,袁绍不准,张超被曹操所杀。臧洪由此怨恨袁绍,不听袁绍调遣,袁绍遂派兵攻打臧洪所驻东武阳,久攻不下,派陈琳写信劝降,被臧洪拒绝。后城中粮尽,被袁绍攻破,但臧洪部下七八千人宁死未降。臧洪被袁绍活捉,仍不肯投降,被袁绍所杀。 陈寿《三国志》评价:“陈登、臧洪并有雄气壮节,登降年夙陨,功业未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 臧洪,忠义之士!三国早期人物,与陈登其名。袁绍当年日杀二烈士就是他和陈容,真正的情义兄弟,为兄弟两面插刀,死亦情也~~~(注:臧洪与田畴、陈容、张超四人皆文武双全且私交深厚,合称“北四友”!) 张超:“洪才略智数优超,超甚爱之,海内奇士也”、“子源,天下义士,终不背本者。” 袁绍坐者:“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徐众:“洪敦天下名义,救旧君之危,其恩足以感人情,义足以励薄俗。然袁亦知己亲友,致位州郡,虽非君臣,且实盟主,既受其命,义不应贰。袁、曹方睦,夹辅王室,吕布反覆无义,志在逆乱,而邈、超擅立布为州牧,其於王法,乃一罪人也。曹公讨之,袁氏弗救,未为非理也。洪本不当就袁请兵,又不当还为怨雠。为洪计者,苟力所不足,可奔他国以求赴救,若谋力未展以待事机,则宜徐更观衅,效死於超。何必誓守穷城而无变通,身死殄民,功名不立,良可哀也!” 《后汉书·臧洪传》:“雍丘之围,臧洪之感愤壮矣!想其行跣且号,束甲请举,诚足怜也。夫豪雄之所趣舍,其与守义之心异乎?若乃缔谋连衡,怀诈算以相尚者,盖惟利势所在而已。况偏城既危,曹、袁方穆,洪徒指外敌之衡,以纾倒县之会。忿悁之师,兵家所忌。可谓怀哭秦之节,存荆则未闻也”、“洪怀偏节,力屈志扬。” 《三国志·臧洪传》:“臧洪并有雄气壮节,洪以兵弱敌强,烈志不立,惜哉!” 才识拔干--毋丘俭【转自百度】 毋丘俭(?——255年),字仲恭,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县)人。他继承父亲毋丘兴的爵位--高阳乡侯,任平原侯文学。魏明帝即位後,曾上疏劝魏明帝停止加建皇宫的工程,因而升为荆州刺史。 青龙三年(235年),毋丘俭徙为幽州刺史,加度辽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青龙四年(236年),参与讨伐自称燕王的公孙渊。正始七年(246年),毋丘俭带步骑兵万人出玄菟(今朝鲜北部),讨伐高句丽,大胜而回,追擒高句丽王至肃慎氏南方地区。嘉平四年(252年),毋丘俭都督扬州,与文钦、司马孚击退吴国太傅诸葛恪。 嘉平六年(249年),魏国发生高平陵之变。正元二年(256年)正月,毋丘俭与前曹爽门客、扬州刺史文钦举兵於寿春,讨伐司马师。司马师令各路大军不可与毋丘俭交战。毋丘俭、文钦不能进攻,退军又怕寿春被袭击。但是淮南将士的家属都在北方,於是士气低落,越来越多士兵投降,只有淮南新加入的农民仍然效忠。 不久文钦被魏军打败,投降东吴。毋丘俭闻文钦战败,慌忙弃城,乘夜逃遁。走至慎县,左右侍从各自逃命,毋丘俭和弟弟毋丘秀、毋丘重藏匿在草丛中。平民张属射杀毋丘俭,因而被封侯,毋丘俭枭首送入洛阳。毋丘秀、毋丘重逃入东吴。其馀都是之前都是被毋丘俭、文钦所胁迫,所以现在都投降。毋丘俭事后被诛灭三族。 一次足以与露梁海战媲美的反击征讨-毋丘东征 公孙氏败亡后,辽东诸郡尽入魏手。当时魏正忙于与吴、蜀的战争,内部司马氏与曹氏又斗得正欢,无暇回顾。高句丽故态复萌,东川王又开始频频入寇,攻打辽东几个小城,获得一些小胜,便自以为兵强马壮,大吹大擂。有大臣沛者得来绝食死谏,劝国王不要惹恼大魏,招来亡国之运,东川王哪里听得进去。 果然,不久吴蜀方面战事稍息,魏国派毋丘俭东征,以报高句丽侵寇之仇。公元246年,毋丘俭带领魏军步骑万人,东出玄菟郡,向高句丽进发。高句丽东川王亲自率领步骑2万余人迎敌至沸流水,战魏军于梁口(注:今通化市江口村)。两军对阵,以死相搏,魏军以方阵迎敌。东川王被打得大败,魏军斩首数千级。东川王率少数残军狼狈逃回,据守坚固的丸都城。毋丘俭围城后,见山城的西北面山体陡峭,上面的守兵也不多,就采用避实就虚,正面佯攻,西北偷袭的战法,选派一些身强体壮善于攀登的士兵,带着兵器长绳,偷偷地顺着山崖爬上去,先杀死上面的守兵,“束马悬车”,攻破了丸都山城。据《三国志》所载,魏兵“屠丸都”,采取了烧光杀光的策略,唯独对当初劝说国王不要侵犯魏国的沛者得来一家网开一面,“俭令诸军不坏其墓,不伐其树,得其妻子,皆放遣之。” 不久,毋丘俭再征高句丽,东川王奔买沟(注:今朝鲜咸北会宁)。毋丘俭派玄菟太守王颀紧追东川王,过沃沮千有余里,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而还〔注:1904年毋丘俭刻石记功碑在吉林辑安被发现,现存于辽宁省博物馆〕。东川王在逃亡中抑郁死去。〔注:据《三国史记》载,高句丽以诈降计刺杀王颀,打败魏追兵。此事不见于中国史籍,应为其吹嘘之语。〕魏军两次征讨,每次均俘获高句丽人口数千,将他们迁入内地。 毋丘俭东征,是中原王朝对东北地区有史以来最远的一次征讨,魏之势力远至今俄罗斯滨海地区,原属高句丽统辖的朝鲜半岛岭东秽貊地区,也归入了乐浪、带方二郡。高句丽几遭灭顶之灾,侥幸苟延残喘了下来。以后四十余年,高句丽不敢再向辽东入寇,并频频向魏、晋纳表称臣,过了一段太平的日子。[title]起兵檄文[/tiele]俭、钦等表曰:“故相国懿,匡辅魏室,历事忠贞,故烈祖明皇帝授以寄托之任。懿戮力尽节,以宁华夏。又以齐王聪明,无有秽德,乃心勤尽忠以辅上,天下赖之。懿欲讨灭二虏以安宇内,始分军粮,克时同举,未成而薨。齐王以懿有辅己大功,故遂使师承统懿业,委以大事。而师以盛年在职,无疾托病,坐拥强兵,无有臣礼,朝臣非之,义士讥之,天下所闻,其罪一也。懿造计取贼,多舂军粮,克期有日。师为大臣,当除国难,又为人子,当卒父业。哀声未绝而便罢息,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其罪二也。贼退过东关,坐自起众,三征同进,丧众败绩,历年军实,一旦而尽,致使贼来,天下骚动,死伤流离,其罪三也。贼举国悉众,号五十万,来向寿春,图诣洛阳,会太尉孚与臣等建计,乃杜塞要险,不与争锋,还固新城。淮南将士,冲锋履刃,昼夜相守,勤瘁百日,死者涂地,自魏有军已来,为难苦甚,莫过於此。而师遂意自由,不论封赏,权势自在,无所领录,其罪四也。故中书令李丰等,以师无人臣节,欲议退之。师知而请丰,其夕拉杀,载尸埋棺。丰等为大臣,帝王腹心,擅加酷暴,死无罪名,师有无君之心,其罪五也。懿每叹说齐王自堪人主,君臣之义定。奉事以来十有五载,始欲归政,按行武库,诏问禁兵不得妄出。师自知奸慝,人神所不佑,矫废君主,加之以罪。孚,师之叔父,性甚仁孝,追送齐王,悲不自胜。群臣皆怒而师怀忍,不顾大义,其罪六也。又故光禄大夫张缉,无罪而诛,夷其妻子,并及母后,逼恐至尊,强催督遣,临时哀愕,莫不伤痛;而师称庆,反以欢喜,其罪七也。陛下践阼,聪明神武,事经圣心,欲崇省约,天下闻之,莫不欢庆;而师不自改悔,修复臣礼,而方徵兵募士,毁坏宫内,列侯自卫。陛下即阼,初不朝觐。陛下欲临幸师舍以省其疾,复拒不通,不奉法度,其罪八也。近者领军许允当为镇北,以厨钱给赐,而师举奏加辟,虽云流徙,道路饿杀,天下闻之,莫不哀伤,其罪九也。三方之守,一朝阙废,多选精兵,以自营卫,五营领兵,阙而不补,多载器杖,充聚本营,天下所闻,人怀愤怨,讹言盈路,以疑海内,其罪十也。多休守兵,以占高第,以空虚四表,欲擅强势,以逞奸心,募取屯田,加其复赏,阻兵安忍,坏乱旧法。合聚诸籓王公以着邺,欲悉诛之,一旦举事废主。天不长恶,使目肿不成,其罪十一也。臣等先人皆随从太祖武皇帝征讨凶暴,获成大功,与高祖文皇帝即受汉禅,开国承家,犹尧舜相传也。臣与安丰护军郑翼、庐江护军吕宣、太守张休、淮南太守丁尊、督守合肥护军王休等议,各以累世受恩,千载风尘,思尽躯命,以完全社稷安主为效。斯义苟立,虽焚妻子,吞炭漆身,死而不恨也。按师之罪,宜加大辟,以彰奸慝。春秋之义,一世为善,一世宥之。懿有大功,海内所书,依古典议,废师以侯就弟。弟昭,忠肃宽明,乐善好士,有高世君子之度,忠诚为国,不与师同。臣等碎首所保,可以代师辅导圣躬。太尉孚,忠孝小心,所宜亲宠,授以保傅。护军散骑常侍望,忠公亲事,当官称能,远迎乘舆,有宿卫之功,可为中领军。春秋之义,大义灭亲,故周公诛弟,石碏戮子,季友鸩兄,上为国计,下全宗族。殛鲧用禹,圣人明典,古今所称。乞陛下下臣等所奏,朝堂博议。臣言当道,使师逊位避贤者,罢兵去备,如三皇旧法,则天下协同。若师负势恃众不自退者,臣等率将所领,昼夜兼行,惟命是授。臣等今日所奏,惟欲使大魏永存,使陛下得行君意,远绝亡之祸,百姓安全,六合一体,使忠臣义士,不愧於三皇五帝耳。臣恐兵起,天下扰乱,臣辄上事,移三征及州郡国典农,各安慰所部吏民,不得妄动,谨具以状闻。惟陛下爱养精神,明虑危害,以宁海内。师专权用势,赏罚自由,闻臣等举众,必下诏禁绝关津,使驿书不通,擅复徵调,有所收捕。此乃师诏,非陛下诏书,在所皆不得复承用。臣等道远,惧文书不得皆通,辄临时赏罚,以便宜从事,须定表上也。” 该檄文支持废齐王,立曹髦。却指责司马师废齐王,并作为第六条罪状,显然是后人加入。古代大臣废君主是最大的罪过,不会排在“十恶”的第六。毋丘俭子孙在晋朝统一后回到中原,担任了零陵太守、巴东监军、益州刺史等职务。 玉台新咏--甄洛【转自百度】 甄洛 甄洛,字嫦娥(182或183-221),别称甄宓(音fu浮),庙号文昭甄皇后,是中国历史上极贤的美女之一,拥有传奇的身世和结局。中山无极(今河北省无极县)人,东汉王朝宰相(太保)甄邯的后裔。父甄逸,担任过上蔡(今河南省上蔡县)县长(县令),生有三男五女。三男的顺序是:甄豫、甄俨、甄尧。五女的顺序是:甄姜、甄脱、甄道、甄荣、甄宓。甄宓是甄家最幼的女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她是天神伏羲的小女儿,长的非常美丽,可是,身体不是很好,因此伏羲不喜欢她.一日,她来到洛水之滨,河伯倾于她的美貌,向她求爱,而她眼见夕阳之下,洛水波光粼粼,十分美丽,于是投向洛水,在洛水为神,称为洛神,世人称作宓妃. 还有一说宓妃即为嫦娥:【七十二朝四书人物演义】交代:嫦娥原来是黄河河神河伯的新娶夫人,是宓国之女,名为宓妃(即洛嫔),小字嫦娥,后来,河伯新妇嫦娥改嫁羿,河伯索要,被羿射杀。 而曹丕的妻子,姓甄,叫甄洛,也称甄宓,世称甄妃.因被曹丕冷落,有怨言,而被赐死,也有人说她喜欢曹植,引曹丕的嫉恨,被赐死.而曹植十分思念她,获得甄后遗枕后感而生梦,梦见甄妃来对她说她已为洛水之神.曹植醒来,感慨万分,遂作《洛神赋》.当然,只是传说而已. 当时顾恺之为其观三国曹魏时建安著名文人、读曹植所写《洛神赋》之后大为感动,遂凝神一挥而成《洛神赋图》。此卷一出,无人再敢绘此图,故成为千百年来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名著和最为世人所传颂的名画.把甄妃与洛神相提并论,实际上也是一种对甄妃的怀念和寄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甄姬——史称:魏文昭甄皇后 传奇少女—— 后(甄姬)以汉光和五年十二月丁酉生。每寝寐,家中仿佛见如有人持玉衣覆其上者(每次睡觉,家里都会看见好像有人把一件玉衣披在她身上),常共怪之。逸薨,加号慕,内外益奇之。后相者刘良相后及诸子,良指后曰:“此女贵乃不可言。”后自少至长,不好戏弄。年八岁,外有立骑马戏者,家人诸姊皆上阁观之,后(甄姬)独不行。诸姊怪问之,后答言:“此岂女人之所观邪?(这岂是女子看的东西么?)”年九岁,喜书,视字辄识,数用诸兄笔砚(好学文书),兄谓后言:“汝当习女工。用书为学,当作女博士邪?”后答言:“闻古者贤女,未有不学前世成败,以为己诫。不知书,何由见之?”(要做女贤者) 关怀饥民—— 后天下兵乱,加以饥馑,百姓皆卖金银珠玉宝物,时后家大有储谷,颇以买之(大致是说天下饥荒,百姓买珠宝以换取粮食,甄姬家里有不少粮食,就用它换来了很多珠宝)。后年十馀岁,(甄姬)白母曰:“今世乱而多买宝物,匹夫无罪,怀璧为罪。又左右皆饥乏,不如以谷振给亲族邻里,广为恩惠也(建议母亲把粮食免费分给邻里)。”举家称善,即从后言。 生性善良—— 后年十四,丧中兄俨,悲哀过制,事寡嫂谦敬,事处其劳,拊养俨子,慈爱甚笃(大致是说死了哥哥之后,哥哥的妻子依然照顾亲子,日夜操劳。)。后母性严,待诸妇有常(甄姬的母亲生性严苛),后数谏母:“兄不幸早终,嫂年少守节,顾留一子,以大义言之,待之当如妇,爱之宜如女(建议母亲对嫂嫂好一点)。”母感后言流涕,便令后与嫂共止,寝息坐起常相随,恩爱益密。 邂逅曹丕—— (袁)熙出在幽州,后(甄姬)留侍姑。及邺城破,绍妻及后共坐皇堂上。文帝(曹丕)入(袁)绍舍(房间),见绍妻及后,后怖(甄姬害怕),以头伏姑膝上(把头埋在婆婆的膝盖上),绍妻两手自搏。文帝谓曰:“刘夫人云何如此?令新妇举头!”姑乃捧后令仰,文帝就视,见其颜色非凡,称叹之。太祖闻其意,遂为迎取。 后宫佳人—— 后宠愈隆而弥自挹损(深得曹丕宠爱),后宫有宠者劝勉之(甄姬对于后宫得宠的人劝勉她努力上进——也就是说不嫉妒),其无宠者慰诲之(对失宠的安慰开导),每因闲宴,常劝帝,言“昔黄帝子孙蕃育,盖由妾媵众多,乃获斯祚耳。所原广求淑媛,以丰继嗣(建议曹丕为了子孙昌盛多娶妻妾……)。”帝心嘉焉。其后帝欲遣任氏(曹丕要驱赶任氏),后请於帝曰:“任既乡党名族,德、色,妾等不及也,如何遣之?”帝曰:“任性狷急不婉顺,前后忿吾非一,是以遣之耳。”后流涕固请曰:“妾受敬遇之恩,众人所知,必谓任之出,是妾之由。上惧有见私之讥,下受专宠之罪,原重留意!(以上都是劝告曹丕的话)”帝不听,遂出之。 当世孝妇—— 十六年七月,太祖征关中,武宣皇后从,留孟津,帝居守邺。时武宣皇后体小不安,后不得定省,忧怖,昼夜泣涕;左右骤以差问告,后犹不信,曰:“夫人在家,故疾每动,辄历时,今疾便差,何速也?此欲慰我意耳!”忧愈甚。后得武宣皇后还书,说疾已平复,后乃懽悦。十七年正月,大军还邺,后朝武宣皇后,望幄座悲喜,感动左右。武宣皇后见后如此,亦泣,且谓之曰:“新妇谓吾前病如昔时困邪?吾时小小耳,十馀日即差,不当视我颜色乎!”嗟叹曰:“此真孝妇也。” 贤明识礼—— 二十一年,太祖东征,武宣皇后、文帝及明帝、东乡公主皆从,时后以病留邺。二十二年九月,大军还,武宣皇后左右侍御见后颜色丰盈,怪问之曰:“后与二子别久,下流之情,不可为念,而后颜色更盛,何也?”后笑答之曰:“(讳)等自随夫人,我当何忧!”后之贤明以礼自持如此。 红颜薄命—— 黄初元年十月,帝践阼。践阼之后,山阳公奉二女以嫔于魏,郭后、李、阴贵人并爱幸,后愈失意,有怨言。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赐死,葬于邺。(因为失宠有怨言,被曹丕赐死) 曹植的《感甄说》—— 曹植的是宋玉之后最杰出的代表作,她的艺术魅力感动了历代不计其数的读者.正因如此,对於〈洛神赋〉的解释或研究有如过江之鲫,这些纷纭的论述中,可略分为四种说法: 其一就是“感甄说”:洛神即甄后,曹植本钟情甄后,无奈曹操将甄后嫁与曹丕,其后甄后为郭后谗死,〈洛神赋〉便是曹植於黄初年间朝见天子,返回藩国,经过洛水时,想念甄后,遂借神女的传说而作此赋。 由於「感甄说」在民间的广为流传,洛水中的宓妃传说又与甄妃传说合而为一.潘德舆有一段驳斥李商隐的话,刚好可以用来侧面说明〈洛神赋〉文本的无限潜能.《养一齐诗话》卷二云:「子桓日夜欲杀其弟,而子建乃敢为『感甄』赋乎甄死,子桓乃又以枕赐其弟乎揆之情事,断无此理.义山则云:『宓妃留枕魏王才.』又曰:「来时西馆阻佳期,去后漳河隔梦思.」又曰:「宓妃漫结无穷恨,不为君王杀灌均.」又曰:「宓妃愁作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又曰:「君王不得为天子,半为当时赋洛神.」文人轻薄,不顾事之有无,作此谰语,而又喋喋不休,真可痛恨!」(《三曹资料汇编》页218)潘氏的指责,当然有其史实根据.只是文学不同史学,艺术是心灵的反映,不一定是史实的记录.「感甄说」未必是曹植〈洛神赋〉的创作动机,但「感甄说」的形成与流传也是一种「事实」。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魏文帝皇妃甄洛 甄洛,中山无极(今河北省定元县)人,上蔡令甄逸的女儿,生于汉灵帝光和五年十二月,卒于魏黄初二年六月,死时四十岁。她原来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妻子,后袁绍为曹操所灭,便被曹丕娶为夫人。人称甄夫人或甄后《三国志·魏书·后妃传》中有她的传记。三国魏文帝曹丕的妃子,懂诗文,貌艳丽,是三国时代的著名美女。 甄洛三岁死去父亲,家中有三位哥哥和四位姐姐,她是排行最小的五妹,九岁时,喜读书写字,她哥哥笑她将来要当“女博士”,后来,袁绍听说她有才貌,遂让她与次子袁熙结婚,婚后袁熙北上幽州,留她在邺都(今河南省临漳县)奉侍家母。 公元204年(东汉献帝建安九年),曹操举兵攻下邺都,曹丕听说袁绍的媳妇长得很美丽,遂率军众到袁府,只见堂上坐着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旁边有一年青女子惶恐的伏在妇人的膝上,曹丕说明来意,曹丞相(曹操)有命,保护袁家妇女,请大家不必担心惊惶,年长的妇女就是袁绍的妻子刘夫人,刘夫人听了曹丕的话,稍为宽心,扶起甄宓与曹丕相见,曹丕一看果然艳丽绝伦,称赞不己,曹操知道了,便函把甄宓许给曹丕为妻,婚后甄洛生下了儿子曹叡和女儿东乡公主,曹操和夫人卞氏,更加喜欢甄氏了。 公元220年,曹丕即位为魏文帝,准备册立皇后,这时能够与甄宓争夺后位的只有郭女王,郭女王是郭永的女儿,长得也很漂亮,而且比甄宓年轻,就是没有生下儿子,于是,郭女王利用曹叡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诬称甄氏怀孕二月才与曹丕结婚,曹叡是否为曹家的骨肉,很值得怀疑,曹丕以此事询问甄氏,甄洛对曹丕宠爱新欢郭氏和李贵人、阴贵人等,本已十分不满,又听说此事是郭氏从中挑拨,不禁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大斥曹丕对自己亲生骨肉无端怀疑,有损曹门家风,曹丕愤而于公元221年(三国魏文帝黄初二年)赐甄宓自尽据说死时以糠塞口,以发遮面,极为凄惨。翌年立郭氏为皇后。 到了公元226年(黄初七年),魏文帝死,曹叡即位为魏明帝,才为他的生母平冤昭雪,追谥“文昭皇后”。 甄洛能诗,有乐府《塘中行》诗传于世,载于《玉台新咏》诗云: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读xiè)? 莫以麻枲(读xǐ)贱,弃捐菅(读jiān)与蒯(读kuǎi)? 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读xiāo)!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据传,此诗是甄氏临终时所作(一作魏武帝曹操辞)。 诗中抒发了一位含冤女子的心声,是一道很感人的五言诗。 说到甄氏的身世,人们自然联想起曹植的著名作品《洛神赋》(原名《感甄赋》)来。《洛神赋》是甄氏死后的第二年(《洛神赋》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据李善考订,三年当作四年,既公元223年,时曹植三十二岁。),是建安时代抒情小赋代表作之一。相传当初曹丕和曹植两兄弟之间曾起过激烈争执,而甄氏就是曹植《洛神赋》中的女主人公。这个传说来自《文选》的一段注文,其中说到:甄氏死后,有一天,曹丕想把她生前用过的一个玉缕金带枕出示给曹植看,曹植睹物思人,大为感伤,不觉泪下。曹丕留曹植宴饮,故意把这个玉缕枕送给弟弟。曹植怅然而返。没过多时,甄氏的灵魂来到洛水之上与曹植相会,说:我本拖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在家时从嫁,前与五官中郎将(曹丕),今与君王。”并派人献珠曹植,曹植也将与佩回增她。对于这次洛水相会,曹植悲喜交加,因作《感甄赋》。后来曹叡见了,为避母亲名讳改为《洛神赋》。 甄宓和三曹的逸事: 河北有甄宓,江南有二乔。可见甄宓与大、小乔在当时并列为倾城美女。 甄宓原是袁绍的儿媳妇。官渡之战后,曹操早就听闻甄宓的美丽,并在战后派重兵包围府邸。但曹丕却喝退士兵,进入带走甄宓,并护其安全。战后,向曹操请求迎娶,曹操见后,不好与其子争妻,便顺水推舟送给曹丕。 而当时,曹植也表态想娶甄宓,未果。 甄宓是位贤淑的女人,从不和曹丕争执,并对其妻妾以礼相待。但魏国立后,甄宓以其子为继承者,遭到妒忌,被郭夫人陷害而死。 相传,曹植的《洛神赋》便有爱慕甄宓之意。 现代的日本游戏,使甄宓的性格有些改变,。其实她是一位孝贤文静的女人。 《洛神赋》原文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象,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洛神赋》译文 黄初三年,我去京师朝拜天子,回来时渡过洛水。传说洛水神灵的名字叫做宓妃(伏羲的小女儿,玩耍时淹死在洛水,死后被封为洛水之神)。于是就模仿宋玉将楚王遇见神女的故事写成《神女赋》,我也将这段经历写了下来,是这样的: 我从京城返回东方的封邑(鄄城)。翻过伊厥山,越过轘辕山,经过通谷,登上了景山。这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车马都很疲乏了。于是在铺满香草的河岸上停下车,让马儿自由自在地在芝草田里吃草歇息。我在树林中安然悠闲地走着,放眼欣赏洛水美丽的景色。忽然,感到心神受到震撼,思绪飘到了远方。猛一抬头,看到一幅奇异景象: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正在山崖之旁。于是忙拉住随从问道:“你看到那个女子了吗?她是谁啊?真是太美了!”随从回答:“臣听说洛水的神灵叫做宓妃,那么,君王见到的莫非是她么?她相貌如何?臣很想听听。” 我说:“她长得…体态轻盈柔美象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象腾空嬉戏的游龙;容颜鲜明光彩象秋天盛开的ju花,青春华美繁盛如春天茂密的青松;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形象飘荡不定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远远望去,明亮洁白象是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阳,靠近观看,明丽耀眼如清澈池水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丰满苗条恰到好处,高矮胖瘦符合美感;肩部美丽象是削成一样,腰部苗条如一束纤细的白绢;脖颈细长,下颚美丽,白嫩的肌肤微微显露;不施香水,不敷脂粉;浓密如云的发髻高高耸立,修长的细眉微微弯曲;在明亮的丹唇里洁白的牙齿鲜明呈现;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两只美丽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她姿态奇美,明艳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淑;情态柔顺宽和妩媚,用语言难以形容;穿着奇特人间罕见,骨骼相貌象画中的仙女;她披着鲜丽明净的绫罗做的衣服,戴着雕刻华美的美玉做的耳环;黄金和翠玉做为配挂的首饰,点缀的稀世明珠照亮了美丽的容颜;她踏着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子,拖着雾一样轻薄的纱裙,隐隐散发出幽幽兰香,在山边缓步徘徊;偶尔纵身跳跃,一边散步一边嬉戏;左面有彩旗靠在身边,右面有桂枝遮蔽阴凉;她正卷起衣袖将洁白细腻的臂腕探到洛水之中,采摘湍急河水中的黑色灵芝。” 我深深地爱慕上了她的贤淑和美丽,心情振荡,闷闷不乐。苦于没有好的媒人去传达爱慕之情,就用脉脉含情的眼光表达我的爱意,希望真挚的情感能先于别人向她表达,于是解下腰间的玉佩赠与她,表示要与她相约。她真是太完美了,不仅懂得礼仪而且通晓诗歌,她举起美玉与我应答,指着深深的潭水约定会面的日期。我心里充满真诚的依恋,惟恐美丽的神灵在欺骗;传说曾经有两位神女在汉水边赠白玉给郑交甫以定终身,却背弃信言顷刻不见了,于是我惆怅犹豫将信将疑,收敛了满心欢喜,镇定情绪,告诫自己要严守男女之间的礼仪来约束控制自己。 于是洛神受到了感动,低回徘徊,五彩神光忽隐忽现忽明忽暗,耸起轻灵的身躯象仙鹤一样欲飞还留。她徘徊于香气浓郁的生满椒兰的小路上,流连在散发着幽幽花香的杜衡丛中,怅然长吟抒发长久的思慕,声音悲哀凄厉持久不息。不久众多的神灵呼朋唤友会聚过来,有的在清澈的河水中嬉戏,有的在洛神常游的沙洲上翱翔,有的在河底采摘明珠,有的在岸边拾取美丽的羽毛。洛神由湘水的娥皇、女英跟随着,由水边漫游的汉水女神陪伴着,哀叹匏瓜星的孤零无匹,同情牵牛星的寂寞独居。她举起手臂用修长的衣袖遮蔽阳光扬首眺望,轻薄的上衣在阵阵清风中随风飘动。她行动轻盈象飞鸟一样,飘逸若神深不可测;在水波上细步行走,脚下生起蒙蒙水雾;行踪不定,喜忧不明;进退难料,欲去还留,眼波柔情流动,目光神采飞扬,爱情的喜悦润泽着美丽的面容;好像有许多话含在口中,气息中散发着幽幽兰香;她花容月貌羞涩柔美,深深地吸引着我而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风神将风停下,水神让江波不再起伏,司阴阳神敲响了天鼓,女娲唱起了清亮的歌声;文鱼腾跃簇拥车乘,玉制鸾铃叮咚作响;六条龙齐头并进,载着云车缓缓而行;鲸鲵争相跳跃夹护车驾,水鸟穿梭飞翔殷勤护卫;于是洛神越过水中的岛屿,翻过南面的山岗,回转白皙的颈项,用清秀美丽的眉目看着我,启动朱唇,缓缓陈述无奈分离的大节纲常,痛恨人与神的境遇难同,苦怨青春爱情不遂人意,举起罗袖擦拭眼泪,而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裳;伤心美好的聚会将永远断绝,哀怨从此别离会天各一方。没有表示爱情的信物可以相赠,就将江南的名贵玉环送给我,“虽然隐居在天界,我会时常思念君王……”还没说完,忽然行迹隐去,神光消遁,我怅然若失。 于是我翻山越岭,上下追踪,寻找洛神遗留的足迹。洛神已去,情景犹在,四下寻找,平添惆怅。我盼望洛神的影踪重新出现,于是驾起小船逆水而上,在长江之上任意漂泊不知回返,思念绵绵不绝,更增加思慕之情。夜晚,心神不安难以入睡,厚厚的晶霜沾满衣裳,直到天光大亮。无奈,命令仆夫起驾,继续我的归程。我揽住缰绳举起马鞭,在原地盘桓,久久不能离去。 相关影视作品 tvb电视剧:《洛神》 一、上映:1975年 主要演员:郑少秋苗金凤周润发吴孟达陈有后梁天 时长:7集 简介: 绝色美人甄宓(苗金凤)投靠曹操(陈有后),与文武双全的三公子曹植(郑少秋)相遇,两人一见倾心,交换玉佩及诗词作定情信物。岂料大公子曹丕(梁天)亦对宓有意。 操为丕、植安排婚事,崔琰(周吉)从中作梗,令宓被许配予丕,植则娶琰侄女为妻。宓虽已下嫁丕,惟她与植情根难断,经常偷偷相会。丕发现二人仍有来往,妒火中烧,从此怀恨在心。 时操有意选立世子,丕不惜一切笼络操身边的文武百官,以换取支持。操死后,丕继任为魏王,大权在握,不但仇杀异己,更欲加害植与宓 二、上映:2002年1月7日 主演: 郭羡妮蔡少芬马浚伟陈豪麦长青 语言:粤语 时长:27集 简介: 乱世桃花逐水流,千古绝唱「洛神赋」!被誉为当世三大美人之一的甄宓,外貌出众,神采飘逸,令她不由自主地一生于情海中飘荡,亦悲亦喜。 甄宓原配婚予袁熙,但未及成亲,熙已告阵亡。后与曹植在邺城邂逅,至邺城被曹军占领,宓险被曹丕所杀,不料丕亦被宓之美貌迷倒。曹操以甄家乃故人之后,奉以上宾,实则是垂涎宓美色。操早年逃到洛水之滨时,宓教其以冷水浸头、遏止头风之疾;是次x强攻邺城,不单是为了扫平袁氏势力,也是为了得到宓。操善待宓一家,冀久而久之,宓会对其产生敬慕之心,顺理成章地*;幸宓临危不乱,尊操为「英雄长辈」,成功退其色心,及后更成为操的红颜知己。 自邺城平定,宓居于梨香院,植每日皆可得见佳人,心中甚感快慰,文思更旺,不时写诗赠与佳人,又或想出不少新玩意,务求逗宓一笑,为搏芳心。然而,植根本不知其兄皆为宓着迷,只是在宓的心坎深处,其实早已对植情根深种,芳心暗许。自宓出现后,兄弟父子间产生出微妙变化,暗涌频生,令操之妻室卞夫人极其妒恨,巴不得立杀宓而后快! 丕是长子,自幼文武兼资,一直自以为是世子之位的不二人选,与一众弟弟皆十分友爱。自丕被宓美貌迷倒后,碍于面子关系,没有向宓表白,只对宓的倾慕之情,藏在内心深处;然而,植及郭嬛仍误会丕仍有杀宓之意。某日,丕偶见宓险被蛇咬,连忙挥剑斩之,植误会丕有加害宓之意,兄弟间终于冲突起来。 一次偶遇,甄宓将落难染病的嬛救了回家,得知嬛身世可怜并收留之,从此引为知己,情如姊妹。宓与植虽是一对璧人、天作之合,但却招来不少妒忌,除卞夫人大力反对外,姨甥女崔芣更视甄宓为横刀夺爱的原凶。芣出身关东大族富甲一方,自小父母双亡,由叔父崔琰收养,其姨母卞夫人对之更是怜爱有加,遂养成其娇纵任性的刁蛮性格,与植自小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已到非君不嫁境地,谁料自宓出现后,植对芣渐见疏远,关心亦不及从前,使芣醋意大发,更三番四次的嫁祸陷害,幸得植及嬛等人挺身相救,才能逢凶化吉。 植对所有女性皆温柔似水,在宓夜祭熙一事中,嬛遭卞夫人打伤,留下了一道疤痕,植见状,竟为嬛细意治疗,又送上天竺手链以作遮掩,令嬛亦开始意乱情迷,对植暗生情愫。 彰乃操之次子,自小习武,不喜文艺,上阵时勇猛无比,往往抢当前锋,身先士卒,令敌人闻风丧胆。彰对嬛有意,植、宓亦欲促成其好事;然而,彰却不解温柔,粗鲁糊涂,使得嬛啼笑皆非。彰知嬛对己无意,却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宓之寡嫂孙彩玉结识交往。其后,嬛本想重投彰怀抱,却发现曹彰竟恋上了彩玉,更误会是宓替二人作红娘拉线,嬛恨极,自此姊妹间感情蒙上阴影。 操欲立世子,但无法在丕、植之间有所定夺,丕深恐失去世子宝座,其后竟连施计谋,削弱植在操心日中之地位,自此,丕、植之兄弟情已无复当初之和谐。植一直敬爱兄长,本不欲与丕决裂,但他深知失去江山,即失去美人,不能不与丕争一日之长短。 宓本以为能与植成为眷属,共结鸾凰,怎料好梦却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在操的意旨下,宓最后被配婚予丕。植决意约宓私奔,但宓知难以逃脱,宓黯然与之分手。植痛苦万分,自言诗才必将随宓而去,此生再无光采。宓为了顾存大局,决定忍痛下嫁了丕,本是好好的一对鸳侣却演变成了两对怨偶。自此,宓把对植的爱收于心底,待之以礼。 自操宣布配婚一事后,嬛不时向丕献媚,不断为丕巩固势力,事事为其筹谋打点,尽量讨好丕,后来更佯称有孕,欲借诬陷宓妒忌自己有孕,设计令自己小产,一可解假孕之因,二可置甄宓于万劫不复之地。 世子之位未定,操严禁两子援引朋党相助,怕的是事态越演越烈,会重蹈袁氏兄弟的覆辙。时北方既定,操率兵南下攻吴,不料「赤壁」一役,曹军大败,操回师邺城,有认在铜雀台终老,植未能把握机会,一直放浪形骇,不思振作,其表现越发令操失望,世子之位,终落在丕身上。然而,操仍是棋差一着,临死方知,丕背后一直得司马懿辅助,操不由大感吃惊,但此时欲再改易植为世子,已是太迟,只好感叹说:「五十年后,亡我曹家者,必为司马氏!」操死后,为恐有人前来捣其坟、侮其尸,遗命设立「疑冢」七十二处,其心计可谓至死不休。 丕既得江山,又阴差阳错地得以与宓配婚,可谓全面大胜,但丕深知宓所爱的只是植,从此心中便多了一根刺。丕登上帝位后,仍觉彰、植是心腹大患,更故意命植「七步成诗」,若诗不成,则植盗世欺名罪犯欺君,亦要处死。植自与宓分手后,诗才早已枯竭,千钧一发之际,宓及时赶到,向之展示往日情浓笑脸,植立即回复诗才,七步刚完,已写成绝唱千古的「煮豆诗」。 恶汉第二次封推感言 没想到会有第二次封推的机会…… 《恶汉》的成绩,甚至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心中唯有感激! 感谢起点,感谢四组所有的编辑们,胡说大大,红茶大大,雪夜大大,还有老意,宝剑,在创作中都给了我许多提点和支持。当然还有很多好兄弟,林海听涛、猫腻,跳舞……他们也给了我很多建议。 不过,最要感谢的,还是那些支持我,鼓励我的读者大大们。 以下排名不分先后:一品道人、恶魔初醒、老C、汉献帝、伶仃MM、总管、公孙度、马超、可爱的小年糕……等等(以上有的是起点帐号,有的是书友群的昵称)。 在我思路滞涩,或者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们总是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让我能继续努力的创作。 说实话,历史题材的小说,写起来真的很累。 特别是到目前,第四卷开始后,已经完全的脱离了原有的历史轨迹。是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按照历史的轨迹走,虽有束缚,但是却能保持清晰的思路。可是一旦脱离,固然可以天马行空,也多了几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的忐忑。 因为,这是三国,五千年文明史中,最辉煌的时期之一。 有人说,三国夺了中国人一千年的英雄气,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越是写到现在,我越是感到困难。 但我还是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恶汉的剩余部分写好。 为了那些支持我的读者,也是为了圆自己一个三国梦想吧…… 第四卷《十年生死两茫茫》,将会以官渡之战为结局。但是在经过无数次的思考之后,我决定淡化战争的因素。俷俷还会出现新的敌人,还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还是会犹豫,还是会冲动,还是会杀人如麻,还是会真心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是这人,总归是会出现变化。 十年生死两茫茫,本身呆着一定的禅意。 这也是第四卷的主题! 第五卷《天下大同》,也是恶汉的最后一卷。 其实到了这个部分的时候,也就算是进入了尾声。结局我已经想好,大方向也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预计会在年底或者明年初结束,然后会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道士》结束。 事实上,道士的结局,我也已经想好,相信会让大家满意…… 至于新书,我还在构思,希望能比《恶汉》更好吧! 最后,再一次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们,没有你们的支持,也就没有今日的《恶汉》,非常感谢! —————————— 伟大的菠萝大人神作《极品家教》 书号:1013820 古氏集团的二少爷,头上顶着“怪才、奇才、全才”头衔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后,不但没有进入家族集团工作,反而做起了一个让古老爷子十分恼火的职业——家教。 古风哈哈大笑:“老头子,不懂了吧!家教可是一个美差啊!” 内向害羞的初一女生; 天才智商的初二女生; 男孩子气的初三女生; 新潮时尚的高一女生; 漂亮骄傲的高二女生。 天哪!这么多小美女,让我怎么消受啊! ********************** 如果看多了热血沸腾的情节,想要享受一丝平淡和轻松,那么就来看本书吧! 2008年,马可·菠萝都市类巅峰力作。 ******************** 本书群号:15098034,欢迎喜欢本书的兄弟进来交流。 —————————— 伯爵的眼泪新作《魔机门徒》,书号1086816 伯爵的《我的教练是死神》,我超级喜欢。还有他以前的《足球先生》……现在伯爵出了新书,更要大力的支持! 伟世之器--韦康【无责任转自百度】 [三国·魏]字元将。诞兄。官至凉州刺史。亦工书。《书断》 字元将古名 生卒?—213终属魏 籍贯豫州东海郯县[今山东郯城西北]京兆人[今陕西西安] 容貌八尺五寸 官至凉州刺史 历史概况: 十五岁时被辟为群主薄,父亲被征为太仆后代为凉州刺史,素有仁德的他被时人所荣。后马超攻凉州时坚守八个月后援兵未至遂降,但仍被马超违约杀害。故州人莫不凄然愤概。 演义概况: 演义中字伯奕,建安十八年八月马超攻凉州时因夏侯渊未得曹操令故按兵不动,援兵不至遂降,但仍被马超杀害。故州人莫不凄然愤概。 历史评价: 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荀彧传》 孔融与康父端书曰:“前日元将来,渊才亮茂,雅度弘毅,伟世之器也。”《荀彧传》注引《三辅决录》 杨彪:“韦主薄年虽少有老成之风,昴昴千里之驹。”《太平御览》卷265注引《三辅决录》 历史年表: 东汉献帝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署其代父凉州州牧。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马超退走凉州后复集羌胡之众攻陇上诸县,群县响应,唯凉州州治冀城坚守。张鲁遣将杨昂助马超。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围城期间曾派凉州别驾阎温突围救援,但被马超军所擒。自正月坚守至八月援军未至无望后因不想百姓受饥饿之苦而不理杨阜等人所劝出降。但事后马超违约指使杨昂把他杀害。故州人对素有仁德的他在得知死讯后莫不凄然愤概。 推荐俺们家老大的作品【魔帛】 书名:【魔帛】 作者:我心明月 简介:主角是大陆特勤组天才,天生具有精神掌控的异力,在审讯一个犯案无数的道人时,不幸被火烧到了异界。 人族半神,上古大祭司师,空间的执掌者,异位面召唤师,元素诅咒师,大神术师…… 前生的斗殴天才,在异世的天空下同样混得风生水起,被冠上无数震古砾今的光环。 黄金巨兽算什么?巨龙又算什么?在我面前最好老实地趴下,不然就把你们统统变成卑贱的猪锣兽。 呃,坦白说,我也没有圈养精灵妈录的习惯,只是有几个九阶暗夜简神,死皮赖脸地往我床上挤。 把巨龙的灵魂变成卑贱的猪锣兽,把凶残的地狱魔兽驯养成最忠诚的仆人……… 掌控了精神,是否就真的掌控了一切。 蛰伏已久的人神族,把屠刀伸向众神,一场异世的封神之战拉开序幕。我们主角这次的目标是——掌控神格。 书号:1104081 啥都不说了,兄弟们有空收藏一下,踩踩吧…… 精达事机-梁习【无责任转自百度】 字子虞,陈郡拓县(今河南拓城)人。?—230。 初为郡主薄,后被曹操任命为四个的县令,因有政绩升任司空西曹令史。后任并州刺史,封关内侯。建安十八年(公元210年)拜议郎,魏文帝继位,梁习复为并州刺史,晋封申门亭侯,其政绩常为天下州郡之最。太和二年(公元227年),出任大司农。 魏志梁习传 梁习字子虞,陈郡柘人也,为郡纲纪。太祖为司空,辟召为漳长,累转乘氏、海西、下邳令,所在有治名。还为西曹令史,迁为属。并土新附,习以别部司马领并州刺史。时承高干荒乱之余,胡狄在界,张雄跋扈,吏民亡叛,人其部落;兵家拥众,作为寇害,更相扇动,往往棋跱。习到官,诱计分谕招纳,皆礼召其豪右,稍稍荐举,使诣幕府;豪右已尽,乃次发诸丁强以为义从;又因大军出征,分请以为勇力。吏兵已去之后,稍移其家,前后送邺凡数万口;其不从命者,兴兵致讨,斩首千数,降附者万计。单于恭顺,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贡达名士,咸显于世,语在《常林传》。太祖嘉之,赐爵关内侯,更拜为真。长者称咏,以为自所闻识,刺史未有及习者。建安十八年,州并属冀州,更拜议郎、西部都督从事,统属冀州,总故部曲。又使于上党取大材供邺宫室。习表置屯田都尉二人,领客六百夫,于道次耕种菽粟,以给人牛之费。后单于入侍,西北无虞,习之绩也。文帝践阼,复置并州,复为刺史,进封申门亭侯,邑百户;政治常为天下最。太和二年,征拜大司农。习在州二十余年,而居处贫穷,无方面珍物,明帝异之,礼赐甚厚。四年,薨,子施嗣。 初,济阴王思与习俱为西曹令史。思因直日白事,失太祖指。太极大怒,教召主者,将加重辟。时思近出,习代往对,已被收执矣,思乃驰还,自陈己罪,罪应受死。太祖叹习之不言,思之识分,曰:"何意吾军中有二义士乎?"后同时擢为刺史,思领豫州。思亦能吏,然苛碎无大体,官至九卿,封列侯。 博才多识--卫觊【无责任转自百度】 卫觊,字伯儒,河东安邑 天才少年--周不疑【转自百度】 周不疑,零陵人,刘表别驾刘先的外甥,少有异才,聪明敏达。他和刘备可能也有亲戚关系,幼年时就受到客居荆州的刘备的青睐,据说刘备曾经亲自为他挑选了一个老师,就是后来蜀汉的尚书令刘巴,不过当时刘巴很瞧不起刘备(后来也未必瞧得起),推托说:““昔游荆北,时涉师门,记问之学,不足纪名,内无杨朱守静之术,外无墨翟务时之风,犹天之南箕,虚而不用。赐书乃欲令贤甥摧鸾凤之艳,游燕雀之宇,将何以启明之哉?愧於‘有若无,实若虚’,何以堪之!”周不疑不负刘巴所赞,在十七岁时就著有文论四首。 周不疑有异才,这个异才,很值得推敲。三国志上说他著有“文论四首”,看起来似乎是有关文学论述的诗作。但如果他是一个寻章摘句的腐儒,如同荆州的王粲之流,想来曹操绝对不会对其如此忌讳。他很可能有孙坚那样的“异智”,而且刘备又曾经为其择师不得,我怀疑刘备很可能和他有半师之谊,并且后来终于给他找了个向诸葛亮那样的老师来教导。可惜刘琮投降,周不疑没有和刘备联络上,才流落到了曹操手下,但他一直忘不了和刘备的感情,因此,曹操欲以女妻之,周不疑才“不敢当”——此不敢当,明显是不愿当。如果周不疑当时能够随跟随先主,或者是诸葛亮的继承人也说不定吧。 周不疑去了许都以后和曹冲关系很好,互为好友,两个神童在一起,多妙啊。曹操也很喜爱他们两个。可惜天妒英才,建安十三年,曹冲病重不治而去世,年仅十三岁。曹冲死后,曹操的心就变了,因为他每当看见周不疑的时候就想起曹仓舒(曹冲的字)来,心突已,于是命人暗杀之。曹丕不以为然,还跑去上谏。结果曹操把他训斥了一通:“如果是曹冲到还罢了,周不疑不是你这样的人玩得转的”。于是派人去把周不疑刺杀了。 周不疑一非皇室,二没军权,就是说到名声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曹操竟会怕皇位会被他抢了,还指名道姓说曹丕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想而知,周不疑的本事有多吓人! 关于他的军事才能,《零陵先贤传》曾有记载:曹操攻柳城不下,图画形势,为难计策,周不疑进十计,攻城即下也。由此看来,他的才干可能比荀攸郭嘉等人还厉害 结束语 从四月二十四五上传,到今天…… 呵呵,差不多七个月吧,二百二十万字,也是我写书以来,字数最多的一部书。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趣。 写这部书,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情。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5.12,当时正在四川。一度想要放弃,不过最后还是坚持下来,并且在六月一日上架。 上架后的初始,还算顺利。 不过在进入九月后,状态开始回落,中间断断续续的,也是有很多不足为道的事情发生,也算是一种经历吧。 很感激一些老朋友,老书友在创作过程中的鼓励。 《恶汉》好好坏坏,总算是有了一个结局。也许很多人不会满意,但于我而言,已经是尽了努力。 算不上烂尾吧,但是和我想像中的,也不甚吻合。 当写下‘全书完’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轻松,也很兴奋…… 呵呵,接下来会休息两天,重读一下《中国道士的二战》,毕竟时间长了,有些情节人物,都快要忘记了。 大概会在本周末吧,重新开始《道士》的创作。 不管成绩会怎样,总归是一个承诺。既然承诺了,就必须要去做到! 新书嘛,应该还是历史题材。具体的年代,也已经确定,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上的完善。通过写《恶汉》,我也知道我自己的问题所在。用林海听涛的话说:我笔锋太硬…… 看一些床头书,查找一些资料,安排一些情节,大概就是我以后一个月里,除了《道士》的创作之外,主要的工作了。 不是很确定,应该会在二月末开始上传吧。 到时候,还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给予支持,提前道上一句:新年好!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新书再见! 推荐月关大大的新书《大争之世》 推荐月关大大的新书《大争之世》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相信大家对关关的功力都很熟悉,一部回明,曾令多少人痴迷。 新书所说的是先秦时代,非常的不错。喜欢的朋友不妨收藏一下,推荐几张票票吧。 书号:1143277 新书公告 我的新书,历史架空《刑徒》已经上传 书号:1125727 恳请大家多支持。收藏、推荐、点击……拜谢大家。 推荐血裔的新书《宋伐》 怒发冲冠,想当日,身亲行列。 实能是,南征北战,军声激烈。 百里山河归掌握,一统士卒捣巢穴。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励臣节。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金城门阒。 本欲饥餐胡虏肉, 常怀渴饮匈奴血。 偕君行,依旧奠家邦,解郁结。 ——岳飞·《调寄·满江红·与祝允哲述怀》 *** *** 生为汉人,死为汉鬼。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宋伐》—— 看一个普通历史研究生,如何在金国发动一场大宋历史上最轰轰烈烈的北伐。 还我山河! 北伐! 北伐! 北伐! 书号:1358791 请诸位书友多多支持一下。 新书《篡唐》已经上传,请多多支持! 庚新10年历史新作《篡唐》已经上传,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连接 http://www.qidian.com/Book/1153348.aspx [bookid=1153348,bookname=《篡唐》] 新书《曹贼》已经上传,书号1509007 新书《曹贼》,已经上传。 书号:1509007 重回三国岁月,讲述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书页直通车上有链接,还请兄弟姐妹们多捧场。 新的一年,新书新气象。 在恭祝大家前兔似锦,万事如意的同时,老新也祈祷自己的新书,能顺顺利利,成绩斐然。 第一章 重生(1) 董非惊恐的发现,他竟然变成了婴儿。 身旁还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女人,不过已经没了气息。 而他身处的环境也非常的陌生,所有的人都穿着古装,并且还说着陌生的言语。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人应该都是中国人,至少他能明白,那些人在说什么。 “这孩子可真难看!” 说话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看年纪应该有三四十的样子,两个字:彪悍。 “不仅难看,还是个丧门星……阿娟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好日子是一天都没有过,就被这家伙给害死了。” 接嘴的人,看上去很像是董非村里的稳婆,可这话说出口,却是带着无尽的怨毒之意。董非不仅打了一个寒蝉,侧耳倾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没一个人说他好。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非还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出生在新社会,不过却是一个孤儿。靠着村里人的善良,一天天的长大,后来在村子里当上了护林员。他生活的村子,是位于湖南的武陵山。山里有很多受国家保护的动物,所以在担任护林员的同时,董非的另一个工作就是保护那些动物。 十天前,他发现有人偷偷入山,猎杀山中的动物。 从小就有着无比强烈责任感的董非立刻让村里人报警,自己带着武器入山寻找那些偷猎者。十天奔波,他找到了偷猎者,可眼看着把偷猎者抓住,自己却被入山的武警当成了偷猎者,一个小小的误会,使得董非被武警的子弹所击中。 董非无亲无故,无牵无挂。 在临死的一刹那,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解脱。 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神,真的有轮回?董非没上过什么学,虽然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心里面对这鬼神之事,总是有一分莫名的敬畏。 原以为死了,可没想到竟然获得了重生! 不是说,走上奈何桥前要喝一碗孟婆汤吗?为什么还能把前尘往事记得如此清楚? “这孩子怎么不哭?” 一个健妇突然大声的问道,话语间带着浓浓的口音,同时还包含着一种恐惧。 “这,这孩子不会是妖怪吧!” “肯定是妖怪,否则怎么会克死阿娟?说不定,就是他杀死的阿娟!” 一句话,引起了众多人的恐慌。董非原本正迷茫与身外事,听到这些人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些人也太能想了吧,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变成了吃人的妖怪?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跟着一个体魄魁梧,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出现在董非的视线当中。这大汉年纪大约有四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子,脸庞黝黑,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风尘之气。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 彪形大汉大声的叫嚷,声若洪钟,震得董非耳朵根子嗡嗡直响。 “老爷,这就是小公子……不过阿娟死了!” 健妇流露出悲伤之色,回答彪形大汉的问题。 “这是我儿子?”彪形大汉喜出望外,一把抱起了已经变成婴儿的董非,可等他看清楚董非的样子,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这么难看?” 俗话说的好,骨肉相连,血脉相连。 但凡初为人父的男人抱起自家孩儿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可是这彪形大汉却没有这样的感受,相反由于董非此时还正在迷茫中,所以那眼神在彪形大汉的眼中,竟变成了一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他心中颇为不喜。 “老爷,这孩子从生出来就没有哭过!” 一名健妇轻声的告诉彪形大汉,让彪形大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这孩子,是我的儿子?” 彪形大汉心里面琢磨,对怀中的婴儿更多了几分不喜。可就在这时候,一名健妇的自言自语进入了他的耳朵里:别是个妖怪,阿娟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害死的。 妖怪? 彪形大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激灵打了一个寒蝉,手不由自主的一松。 董非蓬的一声掉在了床上,好在并不算太高,虽然很疼痛,可还不足以让他放声大哭。 婴儿的身体,成年人的思想。 董非一时半会儿的还无法适应这种变化,当他掉在床上的时候,本能似的一声不吭。 这孩子别真的是个妖怪吧。 殊不知,这样的反应落在周围人的眼里,更增添了大家的疑虑。 彪形大汉本来这心里面就很不舒服,看到董非不哭不闹,眼神冷漠的看着他,额头竟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来人啊,把这妖怪扔到荷花池里溺死!” “岳父,这不好吧!” 彪形大汉的身后,站出来了一个青年,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长得是孔武有力。 他轻声说:“说不定只是一个哑巴……您已年近四旬,至今膝下无子,如果……” “牛辅,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的眼神……你见过有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会是他这个样子?不能留他,不能留他……他连自己的娘都能杀死,如果等他长大了,一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到时候,整个董家都会成为他腹中的食物,杀死他!” 彪形大汉惊恐的指着董非,大声的叫喊。 第一章 重生(2) 那叫做牛辅的青年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董非,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只是,他也不敢再劝说,毕竟董非的表现实在是过于诡异,他弄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是人是鬼,同时也担心,岳父的话语有朝一日会成为事实,当下闭上嘴巴。 一名健妇上前,抱起了董非。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董非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妖怪!”他大声的叫喊,同时用力的挣扎。只是那叫喊声从口中发出,却是婴儿的啼哭。而那挣扎,更加深了众人的疑虑。 这孩子莫非听懂了?若是这样子的话,肯定是妖怪! 董非在健妇的手中奋力挣扎,可初生婴儿的力量在大人的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原以为死于非命,没想到重获新生。可刚获得了新生,就又要死于非命。 县城里那个算命的瞎子说的还真不错,董非的这个‘非’只怕是死于非命的‘非’啊! 董非心灰意冷,放弃了抵抗。 眼看着健妇抱着他就要走出房门,没成想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妪在几个奴婢的搀扶下拦住了健妇的路,在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子,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岁的模样,焦虑的看着健妇怀中的董非。 健妇看到老妪,连忙跪在地上。 “媛儿,是个男娃子吗?” “奶奶,是个男孩儿。” “把孩子给我!” 老妪的话语中,有一种令人不敢抗拒的力量。身边的奴婢连忙从健妇怀中接过了董非,放在了老妪的手上。 这老太太怎么能这样子! 董非勃然大怒,大声的抗议起来。原来,老妪接过了董非之后,竟然用手去触摸他的小jj。虽然是个婴儿身,可好歹也是成年人的思想。董非上辈子是个处男,从没有碰过女人。可没想到这重获新生之后,居然被一个老太太这样子非礼。 他越是大声抗议,那哭声也就越发响亮。 老妪的脸色本来并不好看,可摸到了董非的小JJ后,居然露出了喜色。 当她听到董非的啼哭声之后,脸上的喜色就越发的浓郁,到最后居然是笑逐颜开,甚至连那彪形大汉带着人跪在她的面前都不理睬,只是不停的点头笑个没完。 “是个男娃子,是个男娃子,董家有后,董家有后了!” 这家人也姓董吗?还真是巧到没边了。 “孩儿拜见娘亲!” 别看那彪形大汉长得凶恶无比,可是对老妪却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半点不快。 “奶奶,真是个弟弟吗?” “是弟弟,是弟弟……媛儿,以后你可要好生的待你这个弟弟。” “奶奶,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小心一点,可别摔着。” 这女娃子长得很漂亮,丝毫不像那彪形大汉。她抱着董非,咯咯的笑个没完,嘴巴里还说着:“叫姐姐,快叫姐姐……爹爹,媛儿有弟弟了!嘻嘻,快叫姐姐!” 女娃子的胆子不小,虽然是红着脸,可竟然把手放在董非的小JJ上面,一下一下的摸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非简直是无地自容,被老太太非礼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被这小丫头非礼。一怒之下,小JJ喷出一道水线,洒的女娃子一脸都是。 “奶奶,弟弟尿我!” 女娃子这才发现,老妪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是谁跪在哪里?” “娘亲,是孩儿!” “孩儿?哈,原来是广武令大人!” 冷淡的一句话,却让彪形大汉冷汗淋漓,以头触地,竟不敢抬头。 “娘亲,孩儿要是做错了什么,您打也打的,骂也骂的,您可别这么称呼孩儿。” 老妪冷笑一声,“我一个瞎老婆子,怎么敢打骂堂堂的广武令大人……哼哼,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这孩子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然能狠下心让人把他给溺死?” “娘亲,这孩子是个妖怪!” “胡说八道,这孩子哪里像是妖怪?又是哪个高人告诉你,这孩子是个妖怪?” 老妪居然是个瞎子,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牛辅,说,是谁说的他是妖怪!” 孔武青年咽了口唾沫,颤声回答:“没,没有人……只是大家觉得这孩子不哭不闹,长得又难看,还克死了阿娟,所以大家觉得有点害怕。” “不哭不闹就是妖怪?长得难看就是妖怪?” 老妪的头发灰白,发起怒来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听听这孩子的哭声,多响亮,怎么是不哭不闹?长得难看……仲颍,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挺难看,我没有溺死你,可我现在不活的挺好?至于阿娟,她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 “孩儿,孩儿知错了!” “我不是要责难谁,怪只怪阿娟这丫头的命苦。眼看着就要有好日子了,却……也罢,这孩子你放在身边难受,那就让老婆子我带着。我已经是古稀之年,活的够久了,我不怕死。如果这孩子是个妖怪,那就让他先杀了我,你不用瞎操心。” “娘亲……” “好了,就这么办,大家都安心。” 老妪从女娃子的怀里接过董非,在奴婢的搀扶下就要离去。 走了两步之后,她突然又停下来,“仲颍,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骨肉。你给他起个名吧。” 彪形大汉一怔,抬起头看着老妪,嘴巴张了张之后说:“还请娘亲做主。” 老妪想了想,“你以为他是妖怪,是败坏之人;你以为他杀了他娘,要将他背弃……这孩子天生是个苦命娃子,就叫他俷吧,董俷。我再给你个小名,叫阿丑。” 董非这时候正在迷茫之中。 原因很简单,仲颍?牛辅?这两个名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啊! 这是什么时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仲颍是谁,为什么会觉得如此耳熟呢? 可当他听到老妪给他起的名字,不由得吃了一惊。 怎么又是‘非’?上辈子叫‘非’,结果死于非命,难不成这辈子还要死于非命? 不,我不要叫董非,我要换名字。 董非舞着手脚,大声的抗议。可是那声音传入老妪的耳中,却犹如仙乐一般的悦耳。 本是板着的面孔,此时也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阿丑,这世上谁都可以背弃,可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要背弃家人,那是你的根!” 第二章 董卓幼子 俷,背弃、败坏的意思。 古人有‘毋俷德’的说法,总体而言,这个字可不是什么褒义字。 不过董非并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只要此‘俷’非彼‘非’,那就已经是足够了。更何况,他并不明白‘俷’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如果还是‘非’的话,实在是晦气。 所以,他接受了董俷这个名字,同时也接受了阿丑这个乳名。 上辈子是个孤儿,虽然村里的人对他很和善,但董俷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现在他明白了,他缺少的是家的感觉。重生之后,虽然那个好像是他父亲一样的彪形大汉不喜欢他,母亲也在他出生的时候离开人世,可他总算是有了一个家。 在这个家里,大多数人对他是报以戒心,并不喜爱。 但是,奶奶对他很疼爱,虽然她的眼睛瞎了,可并不影响她对董俷的疼爱。除了奶奶之外,还有个很调皮的姐姐,名字叫做董媛。已经是十二岁的小姑娘了,却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董俷睡着的时候,拨弄他的小JJ。 每次董俷都会愤怒的抗议,不过在大多数人的耳朵里,那抗议只是一阵阵婴儿的啼哭。 一来二去,董俷也就习惯了! 这个小色女,天晓得将来谁敢娶她。 ****** 临洮董家,是当地的豪强。 有一座非常大的宅院,养着几百个仆人奴婢,父亲董卓是广武令,年轻时更有游侠的称号,能左右开弓,通晓武艺,力气过人。就连毗邻的羌人很敬重于他。 慢着,董卓? 莫非是那个三国演义中的董太师,后来被干儿子吕布因为女人而谋害送命的董卓? 董俷读的书不多,可是却喜欢听评书,特别是袁阔成讲的三国演义。 在三国演义中,董俷最喜欢的一段就是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而那段故事的主要背景,似乎就是和他现在这个老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记得董卓在虎牢关大战之后,就迁都去了长安,被封为郿侯,并且在郿筑坞,号万岁坞,也叫郿坞。 董卓死后,郿坞被吕布攻陷,董氏一族被灭了一个干净。 董俷吓坏了,那岂不是说,将来他还是要死于非命吗?虽然记不清楚董卓是在什么时候丢了性命,可相信那时候,自己的年纪也不会太大。 死过一次,董俷并不怕死。 可让他死后还要背着骂名,绝对是不愿意。 更何况,刚有了一个家,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奶奶,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死去啊。记得评书里说过,奶奶后来是在郿坞攻破后被杀死,连尸首都不能保全。 想到这里,董俷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身边正在午睡的奶奶。 奶奶的头发灰白,脸上有很多皱纹。自从她把董俷领养之后,对他就呵护至极。 可以看得出,家里人挺怕奶奶。 可是董俷却丝毫不觉得奶奶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几个月的相处,他觉得奶奶很慈祥。 虽然眼睛瞎了,可是奶奶的心却不瞎。她知道在这个家庭里,除了她和董媛之外,所有人都把董俷看成妖怪,所以对他的关照更是无微不至,哪怕睡着了也要让董俷在他身边。 董俷咿呀咿呀的爬起来,爬到了奶奶的身边。 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奶奶的脸,奶奶在睡梦中露出笑容,喃喃自语说:“阿丑,小心着凉。” 心里有一股暖意,董俷差点哭了! 绝不能让奶奶受到伤害,绝不能让家人受到伤害。这是我的家,谁也别想去碰。 可惜,现在的董俷只是一个婴儿,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 他躺在奶奶身边,仔细的想着。说实话,对于发生在三国的故事,董俷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袁阔成所讲的三国演义。至于三国志什么的,他没看过,而三国中的人物,也只是记得刘关张、赵马黄,诸葛亮、曹操,还有周瑜、孙权之类的名人。 大多数人物,董俷只是有个印象。 但是让他说出谁是谁来的话,还真不太可能。毕竟,他长得是人脑袋,不是电脑。 而什么炼钢之法、造纸之术,他更是不清楚。 县城里的小书店不泛从网络上盗版出来的小说,里面有不少是关于三国的故事。 当时看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爽,可如今当他身在其中,才知道那些主角是何等的光伟正。别的不说,就那脑袋瓜子,简直比电脑还厉害,一个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虎躯一震,八方来透。好威风,好强大,怪不得都能混的是风生水起。 可是他董俷呢? 除了听过评书版的三国演义,知道一些在将来可能会发生,但又实在不能确定的事情之外(毕竟三国演义是演义),连一首唐诗宋词都背不完整,实在是惭愧,惭愧到了极点。早知道要重生三国的话,就去买一套大英百科全书背上一背才是。 既然是这样,那自己又该如何来保护家庭,保护奶奶?面对即将到来的乱世呢? 董俷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不安又有什么用处?他现在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再说了,就算他说了,有谁会相信呢?只怕连疼爱他的奶奶也未必能相信他的话。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长大的那一天到来。 ****** 在这种不安的心情中,董俷一天天的长大了。 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奶奶好。把老太太乐得嘴巴都合不拢,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不过,他没有叫过董卓爸爸,这一点让董卓很不开心。 至于这里面的原因,谁也无法猜出来。毕竟在董俷的心里面,董卓并不是一个好人。再加上刚出生的时候,董卓居然要把他溺死,这足以让董俷感到非常不满。 奶奶试图诱导,可没有能成功。 这多少让乘兴而来的董卓败兴而归。虽然已经不再坚持董俷是妖怪的想法,可这心中还是非常不快。再加上董俷的模样并不可爱,让董卓的喜悦也减去了很多。 说实话,董俷也觉得自己有点难看。 头发略带着一点枯黄的色彩,皮肤很黑,而且上面有皱皮,看着很像是鱼的鳞。 眼睛略有些显得细长,五官也皱在一起。 好在他很健康,如今的这个身躯,甚至比他当年的身体还要好。还不到四岁,长得好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壮的好像一头牛。而且,董俷还发现了这幅身体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天生力气大。细细的胳膊里好像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四岁生日的那一天,董俷居然毫不费力的拉开了一张一石弓,让陪他玩耍的姐姐董媛非常吃惊。 不过,在董俷的要求下,董媛答应帮他隐瞒这件事情。 实际年龄已经有三十岁的董俷很清楚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乱世即将到来,越是能不引人注意,这活命的机会也就越大,同时保护奶奶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这叫藏拙! 当董俷奶声奶气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媛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阿丑,绝不简单。 相比之下,在董家当中,除了奶奶之外,就只有这个姐姐和董俷最亲。同时最了解董俷的人,并不是疼他爱他的奶奶,而是姐姐董媛。 董媛在董家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都是董卓正妻所出。 大姐姐董玉,董俷没有见过。在他出生之前就嫁给了一个羌人首领,随着那个羌人部落远赴西域,天晓得如今是在什么地方。反正在董俷的记忆里,大姐姐没有回来过。 二姐董照还在家里,不过也已经嫁人了。姐夫叫做牛辅,在已经担任了西域戌巳校尉的董卓麾下做事,如今官拜北部都尉,颇有能力,非常得董卓的信任。 三姐董鹊,非常懂事,最得董卓喜爱,可惜早夭。 老四董媛如今也快十六岁了,据说等过了冬天,就要嫁人。对方是一个书生,叫做李儒。据说之前一直都在董卓麾下做事,心思缜密,而且非常的忠心,是董卓手下少有的智谋之士。 关于李儒这个人,董俷有印象。 在演义当中,李儒似乎一直伴随着董卓,好像也是董卓的女婿。只是董俷没有想到,这李儒居然会成为董媛的丈夫。而且听董媛的语气,似乎对这个人很满意。 董俷很失落,因为他知道,李儒的出现,预示着董卓沿着历史的轨迹,似乎又迈了一大步。 这一年,是熹平三年。 距离那场轰轰烈烈的黄巾之乱,还有多久呢? 董俷不知道,可每过一天,他就觉得身上的压力似乎有多了一分。可他现在只有四岁,四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虽然有着快三十岁人的思想,却只有四岁孩子的身体。董俷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依然只能默默等待。 第三章 天生力王(1) 熹平五年的春天,对于已经日暮西山的汉家朝廷而言,迎来了一个大好的契机。 汉帝刘宏自十二岁登基,八年来终于有了骨血。 极受皇帝宠爱的何美人诞下一子,名曰刘辨。这何美人本是南阳宛人,在当地也属于一方的豪强。只是何家祖先鄙贱,屠户出身,所以并不受当地世家所接受。 至何美人父亲何真当家后,便力求改变这种局面。 他结交当地权贵,不惜大散家财。同时苦心培养长子何进,只是没想到,改变何家命运的却是他一直都不看重的女儿。正逢汉帝选秀,何真本着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想法把女儿送去了宫中,没成想汉帝见到何氏之后立刻喜欢上了,几度春风之后,居然还为汉帝生了一个儿子,这何家人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 陇西临洮,阳光明媚。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李儒走在街上,也觉得心情大好。 自娶了董卓的女儿之后,凭借着翁婿的关系,再加上他本人也不是庸才,很快就得到了董卓的信任,成为董氏家族的核心成员。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外面居住,可如果董卓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此次前往董家,他要告诉董卓一个好消息。 多年来苦心钻营终于换来了成果,汉帝下诏,任命董卓为河东太守。此前董卓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呆了两年,虽然负责镇抚羌人,手中权柄不小。可比起河东太守的职务,显然算不得什么。 戌巳校尉,不过是别人的枪。 可现在成了太守,虽然还是别人的枪,但握枪的人却不同从前。 李儒隐约感到,董卓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而作为董卓的女婿,他的前途似锦。 越想心理越觉得开心,李儒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在董府门前下马,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府门。身为董卓的女婿,李儒来这董府的次数可不少。家仆也不阻拦,拜见了李儒之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岳丈何在?”李儒来到后院,先向岳母请安。李儒的岳母是一个羌人女子,性情暴烈,比董卓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本是羌人首领豪帅的女儿,嫁给董卓之后更是一心为了董卓谋划。在这董府之中,董卓最尊敬的人除了母亲之外,就是妻子。 董氏很精明,但却有一点不好,就是嫉妒心太强。 本来出身就不是很好,再加上这么多年没能给董卓生下一个儿子,更有一种危机感。 董俷的母亲原本是董氏的贴身婢女,没成想竟然怀了董卓的骨血。 害怕阿娟抢走自己地位的董氏,立刻把董俷的母亲赶去了厨房,并且用各种手段折磨。只是她没想到,阿娟死了,却为董卓生了一个儿子。幸好董卓对那个丑鬼不喜,所以董氏也没放在心上。 说起来,董卓的长相也不好看。偏偏董氏的三个女儿都如花似玉,嫁了三个好男人。可惜大女儿随丈夫去了西域,多年没有音讯。但其他的两个女儿也都争气,两个女婿都是有本事的人,使得董氏在家中的地位越发的稳固,心也就稳了。 李儒拜见的时候,董氏正在午休。 她懒洋洋的回答:“你岳丈一早和你姐夫出去了,好像是处理什么纠纷,估计日落时分就能回来。文正,媛儿可好?好长时间没见她回来了,我这心里非常惦记。” 李儒忙躬身说:“媛儿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还和小婿说要回家看看……让岳母惦记,实在是罪过。小婿回去之后,就让媛儿回家。岳母,如果没什么吩咐,小婿就先下去了。” “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董氏侧躺在榻上,眼睛半眯缝着。不过当李儒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对了,璜前两天还吵着要去找你……这会儿他应该在演武场。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去看看他。你岳丈还要等些时候才回来。” “小婿遵命!” 李儒应了一声,就退出了房间。 璜,全名叫做董璜,是董卓长兄董擢的儿子。董卓只有一个兄长,而这个兄长对他也非常疼爱,可惜死的早,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董璜。 董卓对董璜非常溺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对他更是百般栽培。 李儒很清楚,要想进一步得到董卓的信任,这董璜是万万得罪不得。看看时间还早,他索性溜溜达达的朝演武场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才能让董卓对他更加信任。 董璜现年十八岁,身高七尺,体态挺拔。 说实话,他长得一点都不像董卓,样貌非常清秀,面如冠玉,脸上总是带着无害的笑容。 可李儒知道,这个俊秀的青年心里可一点都不像他脸上的笑容那么无害。 在临洮,谁不知道这董璜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物。抢大姑娘,吃饭不给钱,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临洮的地痞都奉董璜为主,仗着董卓对他的宠爱,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董璜正在演武场练习拳脚,大汗淋漓。 看见李儒走进来,他立刻笑呵呵的打招呼,“姐夫,有日子没来了,忙什么呢?” 董媛和董璜同岁,不过比董璜早出生一个月。 李儒淡淡一笑,“能忙什么,还不是那些事情?阿秀,听说你前两天有和人打架了?” 阿秀是董璜的乳名,由于还差两个月才十八岁,所以也没有字。这阿秀听上去好像女孩子的名字,却恰恰合了董璜的相貌。十几年叫下来,董璜早已经习惯。 “小事情,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找打而已。” 董璜笑着从家仆手中接过一碗水,一饮而尽之后,毫不在意的回答。 “小事情?人家已经告到官府了!” “官府又如何?在临洮,我叔叔的话比官府还要管用。不说这些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李儒在一个石锁上坐下,笑呵呵的说:“当然是来送信。” “送信?” “朝廷传来消息,岳丈要高升了!” “高升?”董璜眼珠子一转,“什么官?” “河东太守,估计明后天朝廷的人就要来了。” 董璜闻听大喜,狠狠的一挥拳头,“河东?那可是个好地方。叔叔当了河东太守,那我们不是都要和他一起去河东吗?” “应该是!”李儒点点头,“前些天和岳丈闲聊,听他的意思是想要你去历练一下。阿秀,岳丈对你可是非常看重,说不得将来这诺大的家业,可就是你的了。” “哪里,哪里!” 董璜眼珠子转了两转,“叔叔正当春秋鼎盛,将来肯定还会擢升。我恨不得早一日为叔叔做事,至于这家业,却和我没有关系。叔叔膝下有子,再不济也有两位姐夫呢。” 李儒心中一动,“我和姐夫终究是外人,阿秀说笑了!” 同时又想:早就听媛儿说过,她还有个弟弟,乳名叫做阿丑。据说阿丑并不得岳丈欢心,岳母也对他不喜。虽然老人家对阿丑宠爱,可毕竟是六十二岁的人了。他日老人家一走,这阿丑……媛儿虽然让我照顾他,但我却从没有见过这人。 如果不是董璜提起,李儒甚至把董媛的话忘记了。 他不禁犹豫起来,将来董卓如果还能有儿子的话,那他自然效忠于董卓之子。可如果董卓没有儿子,未来董氏一族的家业,未必会交给那个阿丑。董璜的话显然是在试探,他李儒又该何去何从?辅佐那个阿丑吗?这前途可有些渺茫啊。 ****************** 收藏,点击,推荐…… 小新的新书,还请大家多多的支持。 第三章 天生力王(2) “姐夫,我刚学会了一路枪法,不知姐夫是否有兴趣指点?” 李儒的武力并不算强,可他年轻时游历天下,遇到过很多厉害的人物,这眼光非常毒辣。听到董璜的话,李儒笑着点点头:“阿秀只管耍来,儒当领教高明。” 董璜大笑一声,转身从兵器架上抓起一柄长枪,大约有十来斤重。 只见董璜抖动大枪,枪影憧憧,恰如蛟龙翻腾一般,很有威势。周围的家人齐声喝彩,不停的为董璜鼓劲儿。但李儒看了一会儿,清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好看是好看,却是花架子。 如果董卓看到的话,肯定是嗤之以鼻。但他李儒不能这样,只好下巴上的胡须,微笑着点头叫好。 枪影突然消失,董璜朝演武场边上看去。 “谁在那里偷看?” 李儒一怔,顺着董璜的目光看去,只见在演武场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童子。 这童子看上去大约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身高六尺。 古铜色的肌肤,狮鼻阔口。一对浓眉,双眸有神。只是那眼睛略显细长,眸光冷漠,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一头黑发披散着,站在那里好像一头小狮子。 李儒觉得很陌生,这是什么人? 哪知董璜看见这童子,却笑了起来。 他收起了长枪,看着那童子说:“阿丑,你不在奶奶身边呆着,跑来这里干什么?” 阿丑? 莫非他就是媛儿口中的那个人?不对啊,媛儿说过,他还不到七岁,怎么看着…… 李儒想起了董府中的那个传说,阿丑本是妖怪转世,生下来就杀了他的母亲。若非是老夫人以大慈悲之力镇住他,恐怕早就化妖成魔。莫非,他真是个妖怪? 童子没有理睬董璜,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 “阿丑,我在问你话呢!” 童子还是没有理睬,径自朝演武场外走去。 董璜勃然大怒,当着一干下人的面,这丑小子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这也就罢了,可是姐夫也在这里,如果连这个丑小子都镇不住,将来如何让姐夫效力呢? “混帐东西,真是个不知礼数的家伙。怪不得连自己亲娘都杀!” 李儒一皱眉,觉得董璜有点过分了。 毕竟那阿丑还不到七岁,就算没礼数也很正常。董家不是那些世族,也没有那么多世族的规矩。再说,你董璜这么大的人了,和一个小孩子叫什么真啊? 童子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向董璜看去。 “你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李儒觉得这童子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阴冷的气息。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仔细向童子观察,却发现这童子并没有什么异常,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我……” 只有站在童子对面的董璜,才能感受到童子身上不同寻常的杀机。这小子怎么这么大的杀气,即便是面对叔叔,也没有他这种杀气凌厉啊。不过,董璜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家伙都对付不了,又如何让姐夫将来为我效力? “我说你是个不知礼数的妖怪,今天我就代叔叔好生管教你一下!” 董璜说着,大枪一抖,嗡的带着一股风声刺向了童子。 这哪里是管教,分明是想要杀人。李儒立刻反应过来,董璜这是要杀了阿丑。 想想,这里面的缘由并不难理解。 不管这阿丑是否得宠,对董璜而言总是一个威胁。杀了阿丑,了不起被董卓责怪两句,至于老夫人那里,虽然会伤心,但董璜也是她的孙子,还能要他的命? 这阿秀,好毒辣的心思! 让我留在这里,好当见证人。这演武场都是他的人,定然是向着他说话。我若是不帮他,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我如果帮了他,那就是和他绑在了一起。 说起动心眼儿,十个董璜也比不过一个李儒。 可即便如此,李儒想拦也拦不住。眼睛不由得一闭,暗道一声:媛儿,抱歉。 在他看来,阿丑的体型虽然看上去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可毕竟不到七岁。就算他已经十二三岁了,想要从铁了心要杀死他的董璜手里活命,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李儒倒是没有责怪董璜的意思。 这家伙心肠狠毒,而且思路敏捷,倒也是个做大事的人。 他闭上眼睛,不忍看这个小舅子死于非命,同时也在想着如何向董媛解释这件事情。 可闭上眼睛片刻,李儒并没有听见他想像中的惨叫声。 演武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连那些叫嚣的家人也都止息了声音? 怎么回事? 李儒忍不住睁开眼,看清楚场中的情况之后,啊的轻呼一声。只见童子稳稳的站在原地,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董璜的长枪,被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任凭董璜双手用力,脸憋得通红,却无法撼动半分。 这真的只是个不到七岁的童子吗? “你要教训吗?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凭你那几招花拳绣腿,也敢说教训人?别看你在城里耀武扬威,那些人不是打不过你,而是怕老爹的报复。否则,就算是一百个董璜,也都被人杀了。这点本事,也拿出来丢人现眼,撒手!” 童子说着,手上猛然发力。 董璜只觉得手中的长枪极速旋转,呼的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那力道用的太猛,当长枪从董璜手中出去的一刹那,手上的皮被摩擦去一大块,鲜血淋淋。 董璜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险些被童子带倒在地上。 疼痛过后,董璜不由得恼羞成怒,站稳了身形手指童子大声喊道:“给我杀了他!” 一旁的李儒,却在这时暗叫一声:不好…… ———————— 收藏、推荐,点击…… 请多多支持小新新书。 第四章 杀人歌(1) 上辈子,董俷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句话:这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即便是给了你缺憾,也会在另一些方面给予补偿。关键在于,你能不能发现并利用。 想想,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就拿这三国演义来说,曹操、刘备还有孙权,那个不是长得稀奇古怪,却成了一番大事业。而袁绍刘表等人,虽然仪容不凡,可最终却落了一个凄惨的下场。 大名鼎鼎的蔡文姬,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是新婚不久,丈夫病死。而后流落塞外,日子过的凄苦,恐怕也不是为外人所知道。她固然创出了流传千年的胡笳十八拍,可这流传千古的乐曲,却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换取。 还有那个貂蝉,四大美女之名谁不知晓? 可结果呢…… 曹冲聪慧,早早的就夭折;曹植才高,却郁郁而终。至于那小霸王孙策,也是英年早逝。 谁说老天爷不公平,其实公平的很呢。 董俷在四岁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好处。 长相的确不怎么样,可是天生的神力。他也曾想按照那些小说里的情节,盗版几首诗,然后天下闻名。但憋了一个月,愣是连一首完整的诗词都想不起来。 那就去发明创造! 可是蔡伦已经发明了蔡侯纸,董俷上辈子是个护林员,又哪里知道怎么造纸?至于火yao,炼钢,那想都别去想。没上过几年学,至少他上学的时候,老师在课堂里可没有说过如何蘸火。更不要说什么飞机大炮,那东西他是一点都不懂。 文不成,那就只有武力一途! 评书里面武将,但凡是有点本事的,哪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上辈子没学过武,弓箭也不擅长。要是有把猎枪的话,倒也能百发百中。但又从哪儿找来猎枪呢?董俷很苦恼,甚至有一段时间很消沉,整天的闷闷不乐。 可当他发现这具身体竟然有着天生的神力时,绝望的心又有了希望。 不会武,我自己练不可以吗?想当年村里虽然没系统的学过武术,可村长曾经教过他一套养生术。据说是正宗的五禽戏,不但能养生,还可以打熬气力。 至于传说中的沙袋,董俷可不敢想。 他现在是一个儿童,如果用那种方法来训练,非但不能提高,相反还会限制发展。 打熬力气,关键就在那个熬字! 五禽戏的套路,董俷倒是还能记得。似乎发明这套五禽戏的人,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吧。他记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这五禽戏究竟有没有用。不过坚持了一年后,力气是越来越大,能拉开两石弓,就足以证明这套五禽戏功法不是浪得虚名。 这几年里,董俷和董卓的关系并没有改善。 虽然在奶奶的要求下,他开口叫董卓爹,可并不是心甘情愿。这一点,董卓也知道,所以对董俷依然是不闻不问。五禽戏增强了董俷的体魄,让他能自如的使用天生的神力,可同时也让他的体格已惊人的速度在增长。这不,还不到七岁,看上去好像十几岁的样子。也因为这个原因,让董卓对他总是心怀顾忌。 也难怪,寻常人家的孩子,谁有董俷这样的个头和体魄? 自从董媛嫁出去后,董俷身边可以说话的人就又少了一个。那个便宜老子对他放任不管,他也懒得去哀求。找不到教他练武的师父,他就天天到演武场看那些家将们练功。等到了夜里,他就偷偷的在奶奶住的院子里,不声不响的练习。 一来二去,整个董家除了董媛知道董俷的一些底细之外,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不平凡。而董俷也不刻意的去显露,就像他说的那样,隐藏的越深,就越安全。 今天,他也是和往常一样来演武场看人练功。 可没成想董璜心存恶意,竟然想要杀他。别看董俷没杀过人,可毕竟在老林子里当过护林员,凶猛的野兽也见了不少。董璜一枪刺出,那股子气息他能感受到。 董俷要低调,可并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原本他也不想太过分,可是董璜却着实的激怒了他。演武场中的人都董璜的家将,虽然明知道董俷的身份,但想想如果他们不听从董璜的命令,那下场……再说了,整个董家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丑鬼并不得主人的欢喜,天塌下来,有董璜顶着。 ****** 李儒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隐隐觉得董璜这次可能会有危险。 可能有什么危险?他不知道。毕竟董俷只是个小孩子,就算力气大一点,这演武场里却有十几个董璜的家将啊。 眼看着家将们扑过来,董俷心里杀意大盛。 一名家将挥刀劈砍,而董俷却不躲不闪,双手握枪向上一封,只听铛的一声,家将手中的环手刀立刻被崩飞了出去。没等那家将反应过来,董俷开口爆喝。大枪做棍,嗡的一声砸下来。这本只是一招普通的力劈华山,可是在董俷的手中却变得与众不同。那速度快的如同闪电。噗,家将的脑袋瓜子立刻被砸的粉碎。 这是董俷第一次杀人,事实上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对方未免太不经打,可人已经死了,当温热的血扑在他的脸上时,董俷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愣住了,那些家将何尝不是?就连董璜也有点傻了! 死了的家将是他的心腹,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两三个等闲大汉却不是他的对手。 就这么被杀了? 不行,这小子留不得! 董璜心一横,反正这梁子已经结下来了,也没有什么退路了。他转身跑向兵器架,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杀了那小子,杀了那小子,出了事情有我顶着。” 叫喊声惊醒了一干家将,立刻舞动刀枪冲向董俷。 第四章 杀人歌(2) 叫喊声惊醒了一干家将,立刻舞动刀枪冲向董俷。 同样的,董璜的叫喊声也惊醒了董俷。一直在旁边观察董俷的李儒,发现这丑小子脸上流露出一种狰狞的表情。那表情,他曾经在董卓脸上看到过。然后,一个近千人的羌人部落从此消失无踪。 这阿丑,动杀心了! 董俷轮圆的大枪,一招横扫千军。 那力气很大,速度也很快。十几斤重的大枪在空中划过,枪杆微微呈现出一种弓形。 迎面而来的家将挥刀阻挡,铛的一声响,百炼钢刀被生生折断。大枪毫无停顿的继续扫来,把那家将一下子砸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家将倒地再也起不来。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还是杀! 记得有本小说里曾有一首诗。书名已经记不得了,可里面的内容却给董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览此类,徒然捞月影。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配削铁剑,一怒既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从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 事与仁,两不立。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叫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要说教起来,这首诗并算不得什么好。特别是在董俷的这个时代,更显得不伦不类。 当初董俷看罢这首诗,只觉得热血沸腾。他还专门请教了村里的大学生,说是一个叫仇圣的人所作。真实与否,他并不清楚,只是一遍遍的背诵后,牢记在心中。 歌声起,血光现。 大枪一抖,犹如巨蟒翻身。原本是董璜之前所练过的枪法,在李儒眼中是花拳绣腿。可在董俷手中施展出来,却变得非同凡响。配合他那略带童稚嗓音的歌声,原本极为普通的枪法竟然变得凌厉无比。真真是十步杀一人,杀得家将心惊肉跳。 李儒咽了口唾沫,也觉得那歌声让他热血沸腾。 他忍不住迈出了一步,但又生生的止住脚步。他很清楚,这一步迈出去,代表什么。 董璜的家将尸横演武场。 而董俷只觉身体中的力量好像使不完,急需找一宣泄的口子。 他啊的爆喝一声,展臂把大枪掷出。一个家将本来已经心寒,正朝着演武场外跑。那大枪带着破空的历啸,凶狠的贯穿了家将的胸口,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尸体凌空飞了起来,一下子钉在了演武场的门槛上。尸体在空中晃来晃去,血滴滴答答的掉在演武场的大门口。 此时,演武场里除了董璜、李儒之外,只剩下一个家将。 董俷健步如飞,冲到那家将门前,一拳把对方打倒,一脚踩着家将的腿,双手抓住另一条腿,两臂用力,大喝一声之后,把那家将生生的撕成了两半,鲜血洒得他全身湿透。 细长的双眸扫过,盯在了李儒身上。 李儒打了一个寒蝉,心里面扑通扑通的乱跳。 “阿丑,我是姐夫,你四姐董媛的丈夫……你听说过吗?” 董俷那双发红的眸子中,突然流露出一股暖意。他的身体松弛下来,刚要开口,李儒的脸色突然大变,惊恐的叫喊道:“小心!” 本能的,董俷轻轻一闪。 一抹寒光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利箭钉在假山之上,箭羽颤个不停。 李儒心里暗骂一声:蠢货! 眼见着董俷杀心将要消失,那该死的董璜居然…… 董俷呼的转过身,正好看见董璜正捻出一支利箭,张弓向他瞄准。 两人之间大约有二十步的距离,董俷大吼一声道:“蠢贼,给我死来!” 李儒没有看清楚董俷是怎么移动,那速度太快了。而董璜被董俷的咆哮声吓了一跳,手中的利箭居然掉在了地上。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董俷冲到了董璜的面前。挥拳把董璜打翻,而后双手抓住董璜的腿,竟然要生生的把他撕裂。 就在这时,演武场外有人高喊:“阿丑,手下留情!” 一匹战马冲进了演武场,向董俷冲过来。马蹄声如雷,令董俷心中更怒。他抬手把董璜扔出去,跨步转身,迎着那战马一拳就轰了出去。 拳带万钧之力,把战马的脑袋轰的粉碎。 可怜的马儿唏溜溜一声长嘶,不过身子却止不住惯性冲了两步,把马背上的人一下子掼翻下来。 “阿丑,那是你叔叔,别胡来!” 李儒看清楚了马背上的人,惊恐的大叫。马背上的人,是董卓的弟弟董旻,也是董俷的亲叔叔。李儒也不管那昏过去的董璜,快步向董俷跑去。一边跑,李儒心里一边说:这算是什么事情,乱了,全都乱了。 不过,李儒的叫喊声并没有能阻止董俷。 已经暴走的董俷才不管是什么人,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就向董旻冲去。马蹄声响起,一队人冲进了演武场。为首的人看到这情况脸色一变,纵马冲出,手中大刀架住了董俷的大刀,人借马力,把董俷撞得连连后退。 “文才,还不把他抓住!” 马上人大声命令。只见一员大将冲到还没站稳的董俷面前,纵身下马,一把抱住了董俷。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公子,冷静、冷静……大人回来了……” 董俷脑袋微微清醒了一些,停止了挣扎。也就在这时候,就听马上人怒喝道:“孽子,还不跪下!” 抬头看去,董俷这才看清楚,那出手崩飞他大刀的人,赫然就是他的父亲,董卓。 第五章 欲学万人敌(1) 董俷倔强的站在董府大厅中,迎着董卓的目光,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他没有跪下,虽然董卓喝令他跪下,可董俷根本不俱老爹身上散发的可怕气息,梗着脖子,瞪着董卓大声说:“我没有错,你凭什么要我跪下认错?我不跪!” 董卓那张黑脸,气得发紫。 这大厅里坐着不少人,演武场的杀戮,连从不露面的董氏也惊动了。 这个出身羌族的女人怔怔的看着董俷,心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他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他是那个贱婢的儿子?如果我有儿子像他这样,死都甘心。 李儒从进了大厅之后,就一言不发。 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牛辅几次推搡他,也恍若未觉。 这时,董旻从大厅外走了进来。他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董俷一眼,眼里透出一丝恐惧。 “叔颖,都处理妥当了?” 董旻董叔颖,是董卓的兄弟。在董氏家族中,能力并不算特别强。不过董卓很重家庭,对兄弟姐妹非常照顾。而董旻虽然能力不强,但武力还算出众。所以在董家当中的地位也不算太低。 他听到董卓的问话,沉声道:“一共死了十八个人,董璜的腿断了,还在抢救。” 大厅中的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八个人,十八个壮年家将,竟然…… 他们一开始看到演武场的情况,还以为是董俷仗势欺人。可细一打听,居然是十九个成年人围攻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十八个人啊,这家伙难道真是个妖怪? 董卓看不出脸上的喜怒,眯着眼睛凝视董俷。 “你没错?小小年纪就出手杀人,而且一出手就杀了十八个人?董璜是你哥哥,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这样大肆杀戮。你叔叔拦你,也险些被你杀死……孽子,这么多的事情,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还不给我跪下来。” 董俷昂着头,“我不跪,我没错!” “孽子,我杀了你!” 董俷的态度,激怒了董卓。当着这么多人,被自己的儿子顶撞,这脸面何存? “我不杀他们,就被他们杀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也绝不会任由人宰割。” “孽子,孽子……我杀了你!” 董卓探手拔出了宝剑,大步冲上去,“我杀了你这孽子,就只当没有你这么个畜生。” “岳丈,息怒啊!” 李儒这时候醒悟过来,和牛辅一左一右的拦住了董卓。 董氏突然站起身,缓步走到了董俷的面前。她看着董俷,董俷也看着她。片刻后,董氏笑了起来。她伸出手抚mo董俷的脸颊,轻声道:“阿丑,如果你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说完,她带着婢女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董卓愕然僵住。董氏的那一句话,好像一个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是啊,这是他的骨肉,就算千般不是,也总归是他的骨肉啊。想当初,这孩子刚生下来,就险些被他让人溺死。这七年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又给了他多少关怀? 如果阿丑是董氏的儿子,哪怕再丑,他也会呵护至极吧。 可,可这孩子,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哪怕是低个头认个错,也让我能下台啊。 董卓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大厅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就是他的心腹。可这时候,谁敢出来说话? “孽子,跪下!” 老夫人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出现在大厅门口。那根长有七尺的龙头拐杖,还是董俷五岁时专门为老夫人设计,并花费重金请临洮的木匠打造。 老夫人爱不释手,一刻都不愿意离开这龙头拐杖。 可在其他人的眼睛里,这根重有十余斤的龙头拐杖,可不比杀人利器差多少。 董卓一见老夫人出现,顿时如释重负。不过,看到老夫人手里的拐杖,又暗自心里叫苦。老夫人出现,他休想再惩罚董俷,说不定临了还要被老夫人惩罚一番。 董卓跪下来,董旻等人也连忙跪下。 “奶奶,您怎么来了?”董俷跑到了老夫人的身边,扶着老夫人。 “阿丑,你没受伤吧。” “没,阿丑挺好的,没有受伤。” 老夫人拉着董俷的手说:“奶奶晌午头这心里就扑通通的乱跳……阿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奶奶说!我这瞎老婆子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我的阿丑!” 董卓苦笑道:“娘,没人要欺负阿丑,是阿丑他……杀了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就是十八个不中用的废物吗?杀了也就杀了。十八个人联手却打不过一个小孩子,就算是活着也白白糟蹋粮食。阿丑,杀得好,杀得好!” “可是他还打伤了董璜!” “那也是个废物!”老夫人冷冷道:“学了两招花拳绣腿,就在这临洮耀武扬威。别以为老婆子眼睛瞎了就不知道他干的那些好事。阿丑,打的好……死在自己人手里,总比在别人手里丢人现眼的强。阿丑,下次他还不长进,就打死他。” “知道了,奶奶!” 从老夫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董俷就知道自己没事了。 不过他的目光却盯在了一直低着头的李儒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李儒,这个人好像很有名啊,至少在三国演义里面出场过。早知道他是姐夫,可没有真正的见过面。不过,也不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尖嘴猴腮,看上去挺秀气的人啊? 李儒能感受到董俷的目光,额头冷汗直冒。 别是被这小魔王给盯上了吧,他一定是怪罪我没有在演武场帮他……这下可倒霉了。 董卓被老夫人的话憋得脸通红,大声说:“可是这孽子还险些杀了叔颖。” “哦?” 老夫人笑了起来,只是这大厅里人,除了董俷之外,都感受到了老夫人笑容中的怒气。 董旻忍不住暗自埋怨:哥哥啊,您可千万别说了。没看出来吗?娘是铁了心要保这小魔王。你扯出来的人越多,我们也就越是倒霉。哥哥啊,您还是住嘴吧。 “叔颖!” 董旻打了一个寒蝉,连忙跪行几步,匍匐在老夫人的面前。 “娘,孩儿在!” 老夫人冷笑道:“你险些被阿丑杀死吗?” 董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是。” “叔颖……你今年多大了?” “孩儿,孩儿今年四十有一。” “哈哈哈,亏你还知道自己的年纪。四十多的人,险些被个孩子杀了,你还有脸在这里吗?我问你,阿丑有没有偷袭你?” “这个,没有!” 老夫人抡起龙头拐杖,唔的一声砸下来,狠狠的砸在了董旻的背上。 “你不要脸,我老婆子还要脸。四十二岁的人,骑着马被个孩子打下马来,我要是你的话,早就一头撞死,省的在这里丢人。董雅的儿子们可真有能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 因为一些缘故,在下不能更新的太快。 手里没存稿的感觉很痛苦,《道士》给我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在下是个比较容易收外界干扰的家伙,情绪一波动,就会写不下去。 所以努力存些稿子,以保证后面的更新。 还有一句话:收藏、点击、推荐……在下跪求各位的支持。 第五章 欲学万人敌(2) 董雅,是董卓和董旻的父亲。 老夫人的一番话,说的大厅中人脸发烫。董卓这心里面憋屈的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不仅仅是因为在众人面前丢脸,更重要的是,老夫人的话没说错。 “阿丑,奶奶累了,陪我回屋去,顺便把昨天的那个故事给奶奶讲完。” 老夫人说完,又看了一眼大厅中的众人,“各位高人,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带阿丑回去了。” “恭送老夫人!” 目送老夫人在董俷的搀扶下离去,大厅里的人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众人又分宾主落座,董卓狠狠的一拍长案,压低了声音咆哮:“这孽子,这孽子……如果不是娘拦着我,我定要斩了那孽子的狗头。” 李儒在旁边噗嗤笑出声,不过他意识到了失态,连忙捂住嘴巴。 大厅里的大多数人还没有真正的清醒过来,但这并不代表着没人听到李儒的笑声。 坐在他身边的牛辅忍不住奇怪的问:“文正,你笑什么?” 李儒和牛辅的关系不错,憋着笑轻声说:“姐夫,岳丈说斩了阿丑的狗头,可如果阿丑那是狗头的话,岳丈岂不是……” 牛辅噗的把一口水喷出来,又连忙憋住了笑。 这时候,董卓也发完了火气,对右手边的一个男人说:“文才,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文正,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结识的好汉,凉州人胡轸,颇有武力,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多亲近。” 胡轸,也就是在演武场抱住董俷的人。 他连忙起身,“主公过奖。轸一直以为自己颇有勇力,可今日一见,才知道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公子勇武,且年纪幼小,他日的成就必然不同凡响,此乃主公的福气啊。” 董卓闻听愕然。 福气吗?那孽子的确勇武,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本领,的确是了不起。不过这孩子和我并不亲近,就算再勇武……娘亲在的时候,我还能用他。可娘亲不在了,谁能用他? 董卓想起这事情,就有些头疼。 他不愿意再讨论这个问题,扭头对李儒说:“你岳母说,你来找我有事?” “岳父,朝廷传来消息,要岳父出任河东太守一职。儒特来告知,天使也就是这几日抵达,还望岳父早做打算。” 董卓闻听,喜出望外。 他自然分得清楚这河东太守和戌巳校尉的区别,连连点头:“文正这消息果然是好,好的妙不可言。” “恭喜主公!” 胡轸等人连忙上前道喜,但是李儒却依然稳坐席间。 “文正,岳父高升,你为何不乐?”牛辅忍不住问道。 董卓也发现了李儒的异常,连忙止住笑声问:“文正,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岳父,升河东太守是好事。不过如今朝纲不振,先有党锢之争,如今更有宦官乱政。中原虽好,可是却派系林立。那河东土地虽然肥美,世族却极具影响。儒在想,我等在临洮一地,据朝廷偏远,还可以随心所欲,但若是到了河东……” 李儒的话没有说完整,可在这大厅里的人,却都不是傻子。 董旻一皱眉,“文正,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 李儒点点头,“文正以为岳父到了河东,必然少不了要和当地世族交好。但临洮绝不能放弃,这里背靠羌人,是我们的根基。而且西北盛产良马,如果我们要去河东,必须要留下一可靠之人和羌人打交道……临洮稳,则岳父在河东立足就稳。” 董卓点点头,“不错,只要我手握兵权,河东那些世族谁敢小觑我?不过,文正你必须和我一起去河东,对付那些读书人,还是你出面为好。谁留下来好呢?” 能离开陇西这偏僻荒凉之地,董旻等人求之不得。 牛辅站起来说:“岳父,要不我留在这里吧。孩儿现任北部都尉,负责羌人地区的事务,和豪帅他们也颇有交情。想一想,这里也只有我最合适留下来。” 董卓点点头,“既然如此,临洮这根基可就要交给你了。” 说完,他站起身道:“大家都准备一下,迎接天使到来。等天使离开之后,大方随我遍走西凉,我为你引介各部羌人首领,以方便我走后你在这里继续经营。” ****** 董卓等人在大厅中商议,老夫人带着董俷回到住处,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风很轻柔,摇曳的树叶沙沙作响。 老夫人抬起头,好像在仰望天空,半晌后突然悠悠的一声长叹。 “阿丑,你可有什么志向?” 董俷闻听一怔,有点不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说:“奶奶的眼睛虽然瞎了,可心却不瞎。你平时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可奶奶知道,阿丑不是普通人。那些人说阿丑是妖怪,其实是害怕阿丑,嫉妒阿丑。媛儿嫁出去后,阿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阿丑又不想让奶奶担心。” 董俷可以不跪董卓,但是对于老夫人却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连忙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一言不发,聆听老夫人的训示。不过心里面却暗自赞叹,老夫人不简单!谁说古人思绪单纯?连一个瞎老太太都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些牛人又岂是好对付的人物? 老夫人说:“你平时去演武场看那些人练武,每天还不停的练功。奶奶心里明白,你在担心,你在害怕,是不是?” 董俷微微一颤,轻声回答:“是!” “你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老夫人也不禁觉得好奇,“有奶奶在,这家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你爹虽然不喜欢你,可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又怎么会害你?别看他咋咋呼呼喊得响亮……将来,你爹的官做的会越来越大,到时候欺负你的人更少。阿丑,告诉奶奶,你在害怕什么?” 董俷总不成说,老爹将来会不得好死,奶奶你也要受牵连。 在这个时代待的越久,就越是清楚这时代人的想法。动不动对人说天下大乱,不是被人当作神经病,也是被官府通缉。奶奶很精明,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董俷想了想,说:“奶奶,我正是害怕爹的官会越做越大。” 老夫人愕然道:“你这孩子,说这话倒是有趣。别人都是巴不得官越做越大,你怎么却害怕呢?” 董俷说:“奶奶,官越大,心越大。您说过,爹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戌巳校尉。可是做了戌巳校尉呢?他就想着当更大的官。将来有一天,他做到了太尉,司空,又会想做什么?等董家风光无限的时候,恐怕也是我们大难临头之日。” 老夫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半天说不出话。 董俷说的这些话,听上去很可笑,但仔细一想,的确是那么一个道理。 人的yu望是无止境的,所以会不断往上爬。终有一日你爬到了最高点,那也就危险了。 很浅显的道理,可很多人却看不透。 老夫人不得不对这个孙子另眼看待,看样子自己还是小看了阿丑。 但这些话,现在说出去,董卓能听进去吗? 老夫人沉吟了很久,“阿丑,你说的没错。那告诉奶奶,你的志向是什么?” “奶奶,我要做万人敌!” “万人敌?” 董俷也不管老夫人能否看见,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回答道:“没错,只要阿丑有了万人敌的本事,就可以保护奶奶不受伤害,保护姐姐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 ———————————— 收藏,推荐,点击…… 请多多指教! 第六章 伏波遗宝(1) 关于董俷和老夫人的这次谈话,整个董家没有人知道,当然也不会记载入史册。 董卓升任河东太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董家。 每一个人都很高兴。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人高升了,当家人的自然也就水装船高。但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露出笑容。相反,她呆呆的坐在石墩上,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拄着龙头拐杖颤巍巍的走进了房间。 几天后,朝廷的天使乘兴而来,高高兴兴的走了。 董卓随即宣布了朝廷的安排,然后带着牛辅前往羌人的聚集地,一去就是三十多天。 从羌人部落回来之后,董卓马不停蹄,带着李儒、董旻等一干心腹前往河东。 牛辅留在了临洮;老夫人和董俷留在了临洮,董氏和董媛也都留在了临洮。 董卓没有发现,在他离开临洮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始终站在董俷身边的人。 ****** 演武场事件过后,董俷又过上了往日的生活。 家人们对他更加的畏惧,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畏畏缩缩。董俷知道,在这些人的眼中,只怕他这个妖怪转生的名号是彻底坐实了。不过没什么,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上辈子当护林员的时候,每次去巡视山林,不都是他一个人吗? 孤独的感觉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畏惧它。 董俷依然是每天早早的起来,打熬力气,练习拳脚。老夫人为他请了几个老师,教他读书写字。期间李儒也来过两次,只是两个人面对面坐了半天,没人说话。 董俷知道,那天在演武场中狂性大发,歌了那么一小曲,已经引起了李儒的注意。 不在三国,你永远无法理解当时人的想法。 那首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东西里面,所蕴藏的东西对于当时人而言,具有何等的爆炸性。自汉武独尊儒术以来,虽不像后来时代那样子张口子曰,闭口子曰,可在世人的眼中,儒的思想是神圣的代名词,决不允许有人轻易的去亵du。 而董俷的那首歌,恰恰是对儒的亵du。 好在当时演武场中听到这首歌的人大都死了,董璜至今仍是呆呆傻傻,估计一时半会儿清醒不来。而李儒,这个在三国演义中都有留名的人,绝不是一个墨守陈规,循规蹈矩的家伙。他来找董俷,也就代表着那首歌里面有吸引他的东西。 董俷好几次想要学那穿越小说里的主角,先是夸夸其谈,然后一句‘君不见,天下将乱,汉室将亡’让对方立刻拜倒脚下,口称主公高明。在这个年代生活了不少日子,董俷很清楚这个时代的人是什么想法。即便是日后可能会乱政的老爹,此刻也是一脑袋效忠汉室的想法。即便李儒很叛逆,可董俷却不敢尝试。 所以,他只好用沉默来应对。 而这种沉默,更增加了李儒对他的好奇。 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姐夫开始留意我,将来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想起我。 董俷安慰自己片刻,又捧着书简开始学习。 几天后,董卓带着牛辅去了羌人部落,董俷看罢书后,独自一人在演武场练武。 这时,从演武场外走来了一个年纪大约有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翠绿色的长裙,一身婢女的打扮。她有些畏惧的在演武场边上站下来,咬着嘴唇,想要出声。 “绿漪,有事吗?” 这小丫头是董氏让人给董俷安排的婢女,不到十二岁,临洮人。由于家境贫寒,早年随母亲卖身进了董家。如今她的母亲已经亡故,只剩下绿漪一人在这里生活。 绿漪是个很聪明,很伶俐的小姑娘,很得董氏的喜爱。 董氏让绿漪来服侍董俷,也是给董俷了一个和解的信号。毕竟,董氏虽然不相信什么妖怪,可董俷的勇武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才不到七岁,如果等这丑小子成年了,天下英雄又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出身羌人的董氏,喜欢勇武的人,对外貌并不在意。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嫁给董卓。 对于绿漪的到来,董俷专门请教了奶奶。 奶奶说:“既然你生在董家,不管你是否喜欢你的父亲,可骨子里都印着董家的痕迹,你无法摆脱。既然这样,你就应该和家里人搞好关系。你娘这是在向你示好,如果你不接受,定然会得罪她,以后的日子更难过。收了那丫头,然后去给你娘请安……阿丑,凡事都有个尺度,一味的倔强逞强,最后肯定是惨淡收场。” 这番话,如果是对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子说,肯定有如天书一般。 可董俷能理解,而老夫人也相信,阿丑能理解。不是任何一个小孩儿都能有阿丑的见识。阿丑既然能说出那天的话语,就足以说明这孩子,绝不能以普通人视之。 于是,绿漪就成了董俷的丫鬟。 不过可以看得出,绿漪并不喜欢跟着董俷,甚至对董俷有些畏惧。 无所谓,畏惧就畏惧,至少能让这小丫头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能放端正态度。 听到董俷的问话,绿漪怯生生的回答:“公子,老夫人找您。” 董俷从兵器架上抓起一块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拿起衣服就朝演武场外走去。 绿漪跟着董俷的身后,看着这个全家人都畏惧的小主人的背影。 他不到七岁,可看上去比十二三岁的人都要魁梧壮硕。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那身上坟起的肌肉看上去并不吓人,相反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但是,在柔和之中,又有一种爆炸的力感。如果不是长相太难看,一定会吸引很多女孩子。 绿漪不到十二岁,可是心智已经成熟。 跟在董俷的身后,她那张俏丽的脸庞通红,心头的小鹿更是砰砰乱跳。 公子长得虽然凶恶,可并不像那些家人所说的那么可怕。相反,他待人很和气,甚至比那些经常狐假虎威的管家们还要和气。不知为何,绿漪想起了夫人那天对她说的话。 ———————————————————— 关于更新的情况,在下是这么安排: 凌晨一更,中午一更。 不一定会很快,但在下会保证稳定的更新。推荐、收藏、点击,还请多多支持。 第六章 伏波遗宝(2) 那天她正在帮夫人收拾房间,夫人坐在窗边,突然叫她的名字。 “绿漪!” “夫人,有事吗?” 夫人沉吟片刻说:“绿漪,我待你如何?” “虽非母子,但胜似母子。”绿漪怯生生的回答,低着头,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夫人一眼。 夫人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想要你去伺候公子,你可愿意?” 绿漪当时一怔,“公子?哪个公子?” 夫人苦笑着叹了口气,“这董家,还能有几个公子?” “您是说侄少爷吗?” 绿漪以为夫人是要她去伺候董璜,连忙摇头说:“夫人,我不要去伺候侄少爷。听说他,他,他……好多姐妹去了之后……夫人,绿漪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董氏摇摇头,“果然,这府中还真没有人把他看作公子。绿漪,我不是要你伺候董璜。那个废物让我非常失望,现在估计还躺在榻上半死不活,何必我去关心。” 绿漪突然激灵打了一个寒蝉,小脸顿时没了血色。 “夫人……” “你知道是谁了?” “绿漪不要去,绿漪不要去……绿漪听府里的人说过,他是妖怪。而且前些天杀了好多人,据说连尸体都被他吃了。夫人,绿漪要是做错了事,您打也打得,骂也骂的,只是不要让绿漪去伺候那个妖怪。” 董氏抬手给了绿漪一记耳光。 “小贱婢,由得你挑三拣四,这个不伺候,那个不情愿?谁告诉你说阿丑是妖怪?谁又说的阿丑把人吃了?一群不知尊卑的东西,主人家的事情也是你们拿去讨论的吗?若是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只怕你们这些下贱东西没一个能活下去。” 在绿漪的记忆中,这是夫人第一次打她。 捂着脸,绿漪的眼中泪光闪烁,一脸的委屈。可也正是这个耳光打醒了她,她再得夫人宠爱,也只是一个奴婢。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董氏决绝道:“莫要以为我是推你入火坑,也许将来你会感激我……记得过去以后,好好伺候少爷。如果得罪了他,连我都救不得你。” 就这样,绿漪当天就成了董俷的婢女。 阿丑少爷果然很丑,不过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至少,绿漪没有看到阿丑少爷变成妖怪,更没有看到阿丑少爷吃人。反倒是在她成为董俷婢女之后的第二天,董夫人当着上百个家奴的面,把几个嚼舌头的家伙活活的打死。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让绿漪整夜的失眠,甚至还大病了一场。 少爷天天陪着她,给她找来了郎中。 昏迷的时候,绿漪听到少爷在她边上讲故事,什么大灰狼和小白兔,什么猪八戒背媳妇……可惜当时糊里糊涂的,也没听真切。病好了之后,想要让少爷再讲一次,可是却提不起勇气。但对绿漪而言,这已经足够了。有那个主人好像少爷这样对自己的婢女?至少绿漪不知道。病好之后,绿漪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董俷。 虽然还是有点畏惧,但早年的那些流言却已经不攻自破。 ****** 小丫头的这番心思变化,走在前面的董俷怎么能知道? 他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老夫人的房间,垂手恭敬的说:“奶奶,阿丑来了。您找我?” “阿丑,进来吧!” 董俷走进房间,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此人年纪大约在六十上下,看上去比老夫人还要年迈。八尺身高,跪坐于正中央,连老夫人也是坐在他的下首。 董俷一怔,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似乎感受到了董俷的目光,笑道:“阿丑,奶奶为你请来了一个老师。” 董俷立刻明白过来,不过又觉着很疑惑。他已经有了三个老师,为何又请老师? “阿丑,这是奶奶的兄长成方,还不过来见礼。” 奶奶的哥哥?董俷从没有听说人说过,奶奶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既然奶奶发话,他也不敢迟疑,连忙上前两步叩首行礼道:“阿丑拜见爷爷。” “小双,这就是你在信上所说的阿丑?” 成方并没有理睬董俷,向老夫人看去说:“个头倒是很大,他真的还不到七岁?” “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语。”成方笑着回答,又看了看董俷,突然正色道:“阿丑,你那天和你奶奶说过的话,她都已经告诉我了。你真的以为,董家会因为你爹,带来灭顶之灾吗?” 董俷先是愕然,旋即明白过来。 定然是奶奶把那天他说过的话告诉了眼前这个老人。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阿丑曾在市井中听人说过一句俚语,叫做屁股决定脑袋。爹爹坐在戌巳校尉的位子上,考虑的是如何当河东太守。现在他坐在太守的位子上,只怕考虑的是如何更上一层楼。阿丑只是担心,有朝一日爹爹坐在最高处,这脑袋里会想什么?” 成方眉头一皱,怔怔的看着董俷,不再说一句话。 董俷有点紧张了,这老头的目光好锐利,好像能看透人的心扉。但他也知道,奶奶既然请他来,定然是有理由。这个时候,万不能露怯,只有硬着头皮上去。 他迎着成方的目光,一言不发。 这一老一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老夫人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 “哈哈哈!” 成方突然大笑,老夫人也睁开眼。成方说:“小双,你这个孙子,可真不简单。” “多谢大哥夸奖!” “阿丑,你想要做什么?” “阿丑没什么理想,只希望有朝一日爹爹真的做错了事情,阿丑能保董家上下无忧。” “小双,你真的认为,应该把那东西给他?” 成方说话的跳跃性很大,董俷甚至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 老夫人点点头:“哥哥,我们成家守护着那些东西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再放下去,只怕那些东西都要发霉,发烂了。与其扔在那里无人问津,为何不能给阿丑呢?” “阿丑,如今朝纲混乱,你可是想要取而代之?” 成方一句话,说的董俷冷汗直冒。 不可否认,当他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想法。但是……如今朝纲虽然混乱,可黄巾之乱不起,皇权依然稳固,他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就算是黄巾之乱过后,汉室颓败,但天下群雄并起,他董俷算是那根葱,和人家斗? 老爹乱政,天下人对他得而诛之。 老爹不乱政,那造反之说更不可能。只怕到时候他敢说造反二字,老爹先宰了他。 再说,乱不乱政,他又怎么可能劝说的了? 但凡一方豪强,那个不是心智坚定的人。一个小屁孩儿过去说你别造反,谁会听呢?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时代,都不是别人能够阻碍劝说,董俷自信没那个能力。 “爷爷这话从何说起?父亲深沐皇恩,阿丑怎能轻言造反?” 成方点点头,“阿丑,我要你发个毒誓。” “什么毒誓?” “此生不能背叛朝廷,更不能危害江山社稷。” “阿丑此生,必不负朝廷,必不危害江山社稷,有违此誓,当天诛地灭。” 董俷心道:只怕这汉室江山不用我乱,自然会有人乱。我只要保住我董家老小,江山社稷,与我何干? 成方点点头,“阿丑,莫要怪爷爷逼你。我成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这汉室江山,却是祖先随老主公一刀一枪的打下来,决不允许有人将之毁灭。你奶奶要我前来,就是要把老主公当年留下的遗宝送给你……只望你牢记今日誓言。” 老夫人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门口。 “把东西都拿过来!” 话音未落,几个家将赶着一辆牛车进了小院。成方挥手让那写家将离开,然后又让董俷走出来。他站在牛车旁,看着盖在车上的布,咬咬牙,伸手揭开了遮布。 车上,是三个箱子。 董俷疑惑的看着成方,又看看奶奶,实在是不清楚这两位老人是什么意思。 “阿丑,你可知爷爷所说的老主公是什么人?” 董俷摇摇头,“阿丑不知道。” “我成家祖先,乃是本朝开国元勋,忠诚侯伏波将军马援大人手下的将领。马援大人,是赵国马服君赵奢的后人。这箱子里,装的是将军的兵器和毕生行军的心得。将军死后,这些东西都归我成家保管,已经有一百多年。今日,我将它送你……” 第七章 金城破羌(1) 伏波将军马援? 董俷听说过这个名字。评书里不是说过,西凉锦马超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吗?马超是谁,就不用在这里赘述了。董俷在来到这个时代后,也听人提起过马援的名字,据说光武中兴的时候马援是刘秀的手下,所向无敌,是个大牛人。 只是董俷没想到,自己的家人会和马援扯上关系。 至少在三国演义的评书当中,袁阔成大师没有提过董卓的家人和马援有任何关联。 兵书战策?听上去似乎很诱人。 不在三国的时代,你永远无法知道读书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先不说这时候的纸张并不普及,大部分的书都是有竹简做成。而且书籍大都是由世族门阀所控制,作为普通人想要读书,绝对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便董家在临洮很有地位,家里也有些藏书,可大都不为董俷所喜爱。董俷甚至很恶心的想:早知道是这样子的话,上辈子先背熟了武经七书再重生,总好过天天看些之乎者也。 成方说:“老主公一生戎马,留下的只有这部著作。当初老主公麾下有四大家将成、庞、严、黄。成就是我家的祖先,深得老主公青睐。老主公当年过世后,光武皇帝竟然不许老主公下葬。一怒之下,咱们的祖先就带着这些东西来到这里。” “成、庞、严、黄?” 又是一件新鲜事,董俷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其他三家后来都不知所踪,我们也不清楚他们去了何处。反正,老主公当年一身绝艺,纵横沙场无人能抵挡。枪、刀、锤,再加上他的兵法,合称四绝。” 成方指着车上的两个箱子,“这里面是老主公的兵法心得。” “那这个箱子呢?”董俷好奇的问道。 “当年老主公麾下四大家将,枪为马氏后裔所留,刀被庞、严、黄三家所得。剩下的锤,就归了咱家的祖先所有。这个箱子里装的就是伏波将军留下的金锤。” 成方上了牛车,把三个箱子分别打开。 其中两个箱子里堆满了竹简,剩下的那个箱子里却放了一对看上去很吓人的大锤。 为什么说吓人?因为这大锤大的吓人。 锤柄约有六尺长,一端是生铁打造出来的小金锤,另一端却是一个花瓣的形状,扣在锤头上面。这种造型,很像是现代铸造中的焊接技术,当然有不是完全一样。 锤头是一个椭圆形,每个锤身上都被打磨出了六十四个菱形的平面。 “这叫什么锤?” “老主公说,这锤叫做擂鼓瓮金锤!” 董俷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擂鼓瓮金锤?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貌似评书《说唐》和《说岳》中都有出现,一个是隋唐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的兵器,一个是岳家大公子岳云的武器。怎么,怎么这擂鼓瓮金锤在三国就出现了? 董俷纵身跳上牛车,伸手想要去拎起大锤。 他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可哪知道提了两下,大锤竟然是纹丝不动。董俷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开玩笑,这大锤究竟有多重,居然连动都不动? 两膀当下用力,董俷的脸涨的发紫,口中一声爆喝,生生把大锤提了起来。 可提是提起来了,可别说挥舞,就连走路都成问题。一口气泄了,大锤轰得落在车板上。牛车的车板随之破碎,大锤连着几个箱子,一下子都掉在了地面上。 “爷爷,这锤有多重?” “左手锤一百五十斤,右手锤……呵呵,一百九十四斤!两把大锤,共三百四十四斤重。”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立刻懵了! 三百四十四斤?演义中说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才八十二斤,这锤居然三百多斤? 谁是力王,只怕这马援当之无愧。 李元霸的一千六百斤大锤,基本上可以过滤,水分太大。 可这么一对三百斤以上的大锤就在眼前活生生的放着,董俷也觉得脑袋不好使了。 这么一对大锤,谁能舞动起来? 成方走到了董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对锤在我们家放了一百多年,没人能拎起来。你今年还不到七岁,竟然能把这大锤提起。等长大了,一定能使用。” “可现在……” “别担心,你奶奶已经命人按照这对锤的式样重新打造一对五十斤重的锤。另外老主公留下了三十六路锤法,名为长恨锤。一并交给你保管,望你别辜负老主公的威望。” 董俷木然的点点头,盯着那对三百斤重的擂鼓瓮金锤,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能使用这种锤的人,不是妖怪,就是神仙! ****** 董俷的日子变得更加辛苦了。 除了要坚持每天练习五禽戏打熬力气之外,上午和三个老师读书识字,下午就在奶奶的房间里听成方诵读马援留下来的兵书战策。到了晚上,则练习那长恨锤法。 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很满,如果不是董俷的身体好,再加上有成年人的思想和毅力,还真的是不容易坚持下来。 成方不会用锤,董俷只能靠着三十六张牛皮上的图画练习。 成方不懂兵法,他所要做的就是每天诵读竹简上的内容。毕竟这些东西不能为外人所知。一旦被人知道当年伏波将军的兵法还在世上,天晓得会有什么麻烦。 除此之外,伏波遗宝中还有一张地图,是西域地图。 董俷看了两眼后,就扔到了边上。那是当年伏波将军在西域打仗时留下的地图,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过董俷也不敢真的扔了,把地图放在一个盒子里,交给绿漪保管。 数日后,董卓带着牛辅回到临洮。 又数日后,董卓动身启程,前往河东上任。 临洮董家在经过了一番喧闹之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董俷的生活很充实,特别是在奶奶为他打造出来的第一对铁锤送到他面前的时候,就变得更加充实。 董媛没有和李儒一起去河东,而是留在了临洮。 她的日子过的倒也悠闲,和母亲董氏,二姐董照聊聊天,找弟弟阿丑说说话。 没事的时候,就带着一群家将在城外骑马狩猎。 董璜的伤好了以后,不敢呆在家里。很快的就跑去了河东,在叔叔董卓的麾下做事。 经过这次事情,董璜变得老实了。 董卓来信说,董璜每天呆在军营中,或是找人习武,或是捧着兵书阅读。 殊不知,当年的临洮一霸已经由董璜变成了董媛。只是相比下,董媛不会去欺男霸女,最多就是纵马疾驰的时候撞翻人,踩了人家的摊子。而且每次惹事后,都会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少年出面赔钱,使得董家在临洮的名声也好了许多。 那个奇丑的少年,自然就是董俷。 在他看来,董媛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性格有点随董卓,而且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好玩儿,才是董媛惹是生非的原因。否则她也不会再撞伤了别人后,让董俷出面赔礼道歉。至于她自己,用董媛的话解释就是: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第七章 金城破羌(2)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转眼过去了数年,董卓在河东混的是风生水起,更升任河东刺史,好不风光。 数年中,董俷手里的锤从五十斤变成了一百五十斤,体格也变得魁梧。才十二岁,身长近八尺。如果按照现代人的计算方法,那差不多是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头了。膀阔腰圆,看上去简直是董卓年轻时的翻版。相貌的变化不多,但是随着个头的增长,这脸也渐渐的长开了,至少看上去没有六七岁的时候那么难看。 董俷不喜欢束发,大多数时候把头发散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子,整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好像一头狮子,细长的眸光有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光彩。至少在董氏夫人的眼中,阿丑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若说董府之中谁最有威信?肯定是老夫人和董氏。 可如果说府中的人最害怕谁?毫无疑问,就是董俷。一百五十斤的大锤轮开,连牛辅都挡不住十个回合。整个董府……不,应该是整个临洮,无一人是董俷的对手。 连带着董俷越发的威猛,他的小婢女绿漪也水涨船高。 在绿漪的眼中,董俷不但是她的主人,更是她的保护神。有一次出门买东西,被街头的几个地痞调戏。回家后绿漪向董俷哭诉之后,这位好像狮子一样的少主人竟然单枪匹马的跑出去,把临洮的小地痞们挨个的收拾了一遍,找到了那几个家伙。 结果自然是……其中一个人被董媛栓在马上,然后绕城三周活活的拖死。 这件事发生后,董俷挨了老夫人的一顿爆揍,然后不了了之。可满城的人都知道,董卓走了,可董家在临洮的地位不容人挑衅。两个新一代的董家魔王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恐惧。这不,连临洮县尉也只是象征性的调查了一下,还给了董俷一个除暴安良的评语。 董俷知道,董卓的官越做越大,那么和历史的发展也就越来越相似。 他曾经想通过董媛警告一下董卓,可没想到却换来了一顿臭骂。也难免,董卓如今正春风得意,又怎么可能听一个他不喜欢,而且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胡言乱语? 无奈,董俷只好更加刻苦的学习,更加刻苦的练功习武。 他不是没想过,趁着黄巾之乱,群雄没有起来之前出门招揽一些牛人。可关键在于,谁会买他的帐?老爹虽然是河东刺史,可是在大多数士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粗鄙的武人。如果不是老爹八面玲珑,一边向大将军何进效忠,一边向宦官行贿,只怕连河东刺史都做不长久。对于这一点,董俷看的比家里任何人都清楚。 光和元年,有雌鸡化雄。 六月,十余丈的黑气冲入温德殿,令汉帝惊恐;七月,长虹在玉堂出现,九州三川迸裂。 汉帝诏问群臣,议郎蔡邕说:“这是彩虹从天空坠落,是上天的警告。母鸡化雄,是因为妇寺的干政。” 只是没想到,蔡邕的这番奏议却被宦官张让听到。于是联合宫中宦官张让等人诬陷蔡邕。幸好蔡邕在士林颇有威望,加之朝中有大臣说项,于是被放归田里。 从此,张然、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等十二人朋比为奸,号十常侍,蒙蔽圣听,把持朝政。其中汉帝对十常侍之首张让更是无比宠信和尊敬,甚至称其为‘阿父’,放任由十常侍为所欲为。 而就在同年,巨鹿人张角、张宝、张梁三人自称入山采药,得南华老仙青睐,授《太平要术》三卷。从此张氏三兄弟散施符水,为人治病,更自称为‘大贤良师’。 ****** “张角,出现了吗?” 董俷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很宽松的袍子跪坐在屋中。虽然是跪坐,可是看上去就好像一头匍匐的雄狮,眼睛微微的眯缝着,似乎在打盹儿。 听到绿漪的报告,董俷的眼睛睁开了。 他放下手里的那一卷竹简,看着绿漪问道。 绿漪连连点头。天气并不算热,可俏丽的小脸却因为激动,而显出绯红的颜色。 “少爷,您也听说过大贤良师?” 怎么没有听过,评书里虽然是把黄巾之乱一笔带过,可大名鼎鼎的大贤良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正是这家伙,引发出了黄巾之乱,汉室江山从此走向了衰落。 张角,终于来了! 那也就是说,黄巾之乱即将开始了。 董俷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黄巾之乱过后,也就是他老爹董卓最风光的年月,而风光过后……一直在期盼将星云集的三国时代的到来,另一方面又害怕它的到来。董俷很清楚一点,董家现在其实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深渊。 奶奶,姐姐,还有绿漪,都会在那场灾难中死去。 董俷恨自己,为什么只有十二岁?三年了,为什么还没有理解伏波兵法,连带着那套长恨锤,也都没有练成? 还有多少时间,还能有多少时间让他去准备呢? 这番心思,绿漪自然不可能知晓。 她仍在兴冲冲的说:“不过大贤良师没有来,来的是他的两个徒弟,正在散施符水。” 必须要做点什么,虽然自己还没有什么本事,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历史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发展啊。不为别的,就为了疼他爱他的奶奶和姐姐,就应该有所行动。 董俷下定了决心说:“绿漪,麻烦你去找姐姐来!” “是四小姐吗?” 董俷点点头,“让她马上过来,就说阿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她商量。” 自从跟随董俷,绿漪很少见到这个小主人有如此凝重的神情。她犹豫了一下,把求来的符水放在董俷的面前,“少爷,这是绿漪为您求来的符水。您每天练功读书好辛苦,绿漪求来符水,希望能给少爷一些帮助。我现在就去找四小姐过来。” 绿漪匆匆离去,董俷看着眼前的符水,皱了皱眉毛。 大贤良师,果然很厉害啊。连绿漪这样整日跟随他的小丫头,对大贤良师也如此崇拜。想想评书中说,当张角宣布造反的时候,断断的时间里就八州动荡,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天晓得这符水是什么东西,小丫头的好意心领了,可是…… 董俷把符水洒在地上,低头继续看书。 等了片刻之后,董媛却没有来。心思已经乱了的董俷把竹简放在桌上,起身走出了房间。 “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候,绿漪和两个家将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那两个家将一见董俷的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少爷,小姐被人抓走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董俷一怔,“你慢点说,你说那个小姐被抓走了?” “四小姐,是四小姐被抓走了!” 董俷闻听,顿时勃然大怒。他一脚踹倒了一个家将,探手抓住另一个家将的领子,“你说什么?四姐被人抓走了?谁抓走了她?在临洮,谁这么不知道死活?” “少爷,你轻点,否则他就没气了!” 董俷的手劲儿有多大。更何况情急之下,险些把那家将给掐死。 好在绿漪及时提醒,董俷这才松开了手,怒吼道:“快点说,四姐被谁抓走了?” “羌人,是羌人!” 董俷愣住了,“羌人?怎么可能……谁不知道,羌人首领豪帅是我爹的好兄弟,怎么可能会抓我四姐?” “真的是羌人,不过不是先零羌。他们的打扮看上去很古怪,好像,好像不是本地的羌人。” 来到了这个时代,董俷才知道所谓的羌人,其实也分了很多种。 有得羌人游牧,有的羌人种地。比如在临洮附近的先零羌,属于一个半游牧部落。 如果是被先零羌人抓走了四姐,董俷倒是不用担心。 可是当他听说抓走董媛的不是先零羌,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可知道是什么羌人?” “听他们说,听他们说好像是金城破羌。” “金城破羌?”董俷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没听说过这个部落,但抓走了四姐,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董俷转身从屋角抓起大锤,向那家将吼道:“可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知道,知道……” “备马,带我前去羌人的营地。绿漪,立刻通知姐夫,让他出兵救四姐。还有,让姐夫通知先零羌的豪帅,就说有人来他的领地撒野,让他也设法出兵帮助。” “少爷,您呢?” “我先去会会那些家伙。记住,不要告诉奶奶,万一着急上火出了毛病,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绿漪点头,“我这就去。” 早有家人牵来了战马,董俷飞身上马,对那还在发呆的家将吼道:“还不前头带路。” —————————— 凌晨冲榜,还有一更。 请多多支持,投票收藏点击,在下拜谢各位。 第八章 大姐(1) 总体上来说,看到董俷的人,都会因为他的外貌而生出错觉,这绝对是个莽汉。 可实际上,董俷很冷静。 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越长,越能感觉到生存的艰辛。 这不是凭想像就能体会到的生活,只有身处在这个时代的时候,你才可能感觉得到。 董俷感觉到了,所以他非常谨慎。 长的虽然不尽如人意,可未尝不是一个面具。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董俷怀有浓浓的敬畏之心。且不说李儒、董卓这等在历史上都有名有号的人物,即便是奶奶,这个评书中只是在董卓死前出现过一次的女人,竟然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的人,这样的时代,即便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又怎么样?能斗得过他们? 董俷没有这个信心,所以也就更加的小心。 可即便是在谨慎的人,也会有冲动的时候。在董俷的心中,奶奶和姐姐,是他最亲近的人,他不能不管。谁动了这两个人,哪怕是天王老子,董俷也顾不得。 早有家人备好了马匹,董俷拎锤上马,打马扬鞭。 而那个家将在前面引路,两匹马在临洮纵马横行,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冲出了临洮,向西疾驰。 董俷不免心急如焚,不停的用锤头轻点马臀。 可即便是轻轻的那么一点,胯下的这匹西凉战马也有些承受不起。战马唏溜溜的不停暴叫,速度一再提升,好像疯了似的朝前方窜去,荡起了身后滚滚尘烟。 “少爷,就是在前面!” 家将突然勒住了马,手指前方的一个山丘说道:“我们就是在这里遭到的伏击。” 董俷也勒住了马,举目向前方眺望。 山丘下是一马平川,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没有一个人。 “那些金城破羌是从何处来?” “我们当时在山丘下休息,那些羌人从山丘上下来,二话不说就向我们攻击。四小姐还表明了身份,可那些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来就把我们包围了。” “可这里为什么没有看见尸体?” “那些羌人把我们围起来后,就袭击我们的战马。兄弟们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射下马去。当时的场面非常混乱,小将也是拼死冲出包围会城里报信。” 董俷点点头,“你在这里等姐夫他们,我去前面查看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他用锤头轻轻一点马臀,战马再次一声长嘶,风一样的朝山丘冲了过去。 山丘的坡度并不大,而且也算不上陡峭。 很快的,董俷就冲上了山丘,眯起眼睛向前方眺望,只看见在远处的平原上,有滚滚沙尘扬起,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那些家伙还没有走远……董俷心里着急,一催战马,就冲下了山丘。 董俷的这匹马,是他在八岁生日那天,董夫人送给他的礼物。 考虑到董俷的体形和体重,董夫人送马之前还找人相过一次,说是纯种的西凉马。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宛良驹,但也是个中的翘楚。不但速度快,而且耐力很强。 两年来,这匹马已经和董俷形成了默契。 它也清楚主人此刻的心情,更卖力的狂奔起来。很快的,董俷就能看清楚沙尘中的景象。只是在看清楚之后,董俷的心里却不免咯噔了一下,伸手勒住了缰绳。 二十匹马的尾巴上拴着树枝,在原地绕着圈奔跑。 一百多个羌人在沙尘中立马横枪,脸上都蒙着用麻布做成的面巾,看不清长相。 这些家伙,分明是在等候董俷的到来。 董俷心里不免有些慌乱,握着大锤的双手,手心里全都是汗。 这些人,难道是为了我而来?是谁……是谁要对付我?难道是董璜那小子指使? 在电光火石间,董俷想了很多。 可他实在想不出,除了董璜之外,他还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这么下本钱的要杀他。但又一想,董璜现在跟着老头子在河内风光无限,怎么可能跑回来找麻烦? 这时候,羌人中有人发出一声口哨,二十匹战马立刻停止了奔跑。 沙尘渐渐的落下后,董俷这才看清楚在这一百多个羌人的后面,还有一支二三百人的马队。 “你们是谁?” 董俷强作镇静,瞪着那些羌人喝问。 “你就是董俷?” 一匹战马窜出来,马上端坐一个体形壮硕魁梧的羌人,赤裸着半个膀子大声问道。 果然是来找我…… 董俷倒也冷静了下来,单手举锤,点指那羌人道:“某正是董俷,可是你们绑走了我四姐?” “是就好办了!听说你很嚣张,有人让我们来教训你一下。小小年纪,居然能用这么大的锤,莫非是木头做的吗?”羌人大声嘲笑道:“识相的,还不下马就缚。” 董俷的眼睛一眯,突然冷笑一声,“是不是真锤,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胯下的良驹一声爆嘶,闪电般的就冲了过去。董俷看得出来,这说话的羌人好像是个首领。有道是擒贼先擒王,把这家伙拿下来换回四姐再说。 多年的苦练,董俷的锤马已经非常娴熟。 如果说当年杀死那十八个家将是运气的话,如今的董俷可就真的是有那种实力。 说时迟,那时快。 马到,锤也到。董俷在马上微微提臀,双锤并举,大吼一声,双锤泰山压顶砸了下去。那两柄大锤带着风声,快如闪电一般。羌人的将领也不禁吓了一跳,心道:这家伙的速度好快。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相信董俷手里的锤不是真的。 哪有人能把那么大的铁锤使的这么快?眼看着大锤砸落,羌人将领气运丹田,两膀用力。手中的大砍刀向外一封,口中发出一声大吼:“开!” ———————————————————— 今天在下冲新书榜,还请多多帮忙,高抬手,轻轻的投两票。 非常感谢。 第八章 大姐(2)冲榜求推荐 依着他的想法,这么一下子,就算不把董俷的锤磕飞,至少也能把锤给封出去。 可是当大锤砸在他手上的砍刀时,羌人将领才知道他想错了。 只听喀吧一声,砍刀被大锤硬生生的砸断,锤上巨大的力量,震得羌人两臂发麻,虎口迸裂。大锤依旧凶猛的砸下来,不过也因为羌人的封挡,速度微微的滞了一下。那羌人将领忙在马上侧身躲闪,锤头擦着他的胸口划过,不但把他身上的衣服和皮甲扯的粉碎,更贴着他的胸口狠狠的砸在马背上。 战马凄厉的一声长嘶,当时就倒在了地上没了其。 而那羌人将领,胸前更是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一块骨头。他栽倒在地上,眼见着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董俷马不停蹄,根本不理睬那羌人将领的死活,冲向了骑阵。 百余名羌人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口中不停的呼号着把董俷围困在中间。 双锤上下翻飞,那些羌人的兵器挨着飞,碰着断,竟然没有人能当下董俷的一击。 不过这些羌人很聪明,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围着董俷不停的打转。有十几个人缠住董俷,令他腾不出手来。另外的羌人则捻弓搭箭,在外围不停的偷袭。 一时间,董俷竟然没了招数。 对方不和他硬拼,让他一身的好武艺无处可用。而那些箭矢,更是朝着他的马射来。董俷不得不舞动双锤,一锤护住身子,一锤护住马匹,显得有些狼狈。 不远处,两匹战马从列阵观战的骑阵中走出。 马背上坐着两个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用纱巾蒙面,而另一个人,赫然是董媛。 “大姐,别闹了……不是说玩玩儿吗?可别伤了阿丑,否则奶奶会难过的。” “嘻嘻,怕什么?咱家这小弟弟倒是不错,没想到阿古力连他一锤都接不住。” “大姐……” 这时候,有两个羌人把那重伤的羌人将领抬回来。 “阿古力怎么样了?” “夫人,阿古力他……不行了!” 蒙面女人看了一眼那胸口血肉模糊的羌人将领,冷哼一声道:“把他天葬了吧……真是废物,还号称是高手呢,连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如,真是丢尽了金城破羌的脸。” 话语中,对那将领的死活根本就不在心上。 她目光转动,就要准备喝止。可这时候,战场中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支利箭穿透了董俷胯下的战马脖子。那西凉战马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把董俷一下子从马上给摔了下来。董媛啊的惊叫,刚要纵马上前查看。就看见董俷落地后身体非常灵巧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呼的站立起来。 一柄大锤扔的老远,手中只剩下一把锤。 可是董俷却怒了,那战马和他朝夕相处两年,早就生出了浓厚的感情。没想到…… 手腕轻轻一抖,紧握锤柄的手一扭,硕大的锤头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锤头后面,绑着一根两丈长,约有两指粗细的锁链,华棱棱直响。大锤轰然砸碎了一个羌人的战马头颅,董俷轻轻抖动手臂,已经落在沙土中的锤头呼的又飞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迈步向前,抓起另一柄大锤,华棱棱,锁链又响,锤头再次飞出去。 两柄大锤,成了两柄流星锤。 董俷舞动双锤,方圆四丈之内尽在他掌控之中。 来不及躲闪的羌人,不是被锁链带下马,就是被铁锤砸的吐血。 十几个羌人眨眼间就倒在了血泊中,而董俷的凶性也随着升起,咆哮着冲向其他人。 “阿丑,住手!” 董媛大声叫喊。与此同时,那蒙面女人也不停的召唤羌人归队。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有七八个羌人被铁锤打的血肉模糊。董俷接连轰出了五六十锤,两臂酸痛无比。锤这种武器刚猛无铸,威力也非常的大,可却耐不住久战。时间长了,就算是神仙也支撑不住,何况董俷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评书演义中,凡用锤的大将,从不和对手纠缠的原因就在这里。 想那说唐中的李元霸,都是一锤定乾坤。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耐不住久战。 听到董媛的叫喊声,董俷也清醒了很多。 他愕然的收起大锤,看到董媛出现在他的面前,心里不由得一松,忙问道:“四姐,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你这傻小子,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喂,阿丑,阿丑,你可别吓我,醒醒啊!” 听到董媛没事,董俷的心神彻底放松。 耳朵边上嗡嗡直响,脑袋也一阵阵的犯迷糊。董媛后面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大锤脱手掉在地上,而后两腿一软,一头就栽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也难怪,别看董俷的个头惊人,可毕竟还是个孩子。 那大锤重一百五十斤,就算是成年人也挥舞不了几下。董俷虽然天生的神力,能使动这对大锤。可时间一长,一样的支撑不住,竟然脱力倒在了董媛的怀中。 蒙面女子连忙跑过来,紧张的检查了半天。 “大姐,阿丑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脱力了,暂时混过了而已。” “大姐,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董媛哭丧着脸说:“阿丑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这下子回去,我可少不了一顿家法。” “我哪知道……” 蒙面女子也显得很慌张。显然,她很清楚老夫人的脾气,心里的小鹿扑通乱跳。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董媛抬头观望,轻声道:“是二姐夫来了!” “算了,事到如今,咱们先迎上去,可别再闹什么误会了。来人,把少爷抬到我的车上去……嘻嘻,不过咱们这小弟弟很不错,比那个董璜可是要强上百倍。” 蒙面女子说完,竟然噗嗤的笑出了声。 ———— 起的晚了,抱歉。 第九章 擂鼓翁金锤(1) 董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身体疼的要命,两臂更是麻的没有感觉。躺在榻上,耳朵边上仍然在嗡嗡的响。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董俷马上回忆起来,他是去营救四姐,和一群羌人打了一场之后,四姐出现了。 力量还是不行,才打了那么一会儿就到了极限,看起来想要使用那对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瓮金锤,还是遥遥无期啊。力气已经有了,可这持久力就相对弱了。 慢着,四姐…… 董俷吃了一惊,难道被俘虏了吗? 身上也不知道是哪儿来了那么一股子邪劲儿,呼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可这一座,当真是全身酸痛,让董俷忍不住哼了一声,立刻惊醒了趴在床头打盹的人。 “绿漪,你怎么在这里?” 小丫头绿漪还有点迷糊,不过看得出来,她非常高兴。 “少爷,您醒了啊……您可让老夫人吓坏了,这会儿还没有休息呢。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她一定会很开心。” 董俷连忙喊住了绿漪,疑惑的看着小丫头,半晌后才问道:“绿漪,我脑子这会儿有点乱,你容我静静。我这是在哪儿?难道那些羌人打进临洮城里不成?” 绿漪一愣,旋即咯咯的笑不停。 “少爷,哪儿有什么羌人啊,那是大小姐回来了,和您开的玩笑……本来是玩笑来着,不过却没想到会出现后来的事情。大小姐说您是脱力才昏迷过去的,让老夫人好一阵子的责怪。少爷,您已经睡了一天了,饿不饿?我给您熬了米粥。” 绿漪这么一说,董俷还真的觉得有点饿了。 不过他有点奇怪,问道:“大小姐?哪个大小姐?” 绿漪说:“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喽?她早年嫁给了羌人,后来随羌人辗转去了金城。听说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为了探望老夫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庆祝老爷高升。” 董俷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大姐回来了?” “恩,我先去让人禀报老夫人,再去看看米粥好了没有。大小姐说您用力过度,至少要调养个二十天才能恢复过来。少爷,您先躺下来,我去去就回来。” 绿漪一路小跑的离开了,董俷躺在榻上,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对大姐董玉,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出生前两年就嫁人了,一晃十几年过去,别说他不认得,恐怕这家里人,认识大姐的人都不会太多。老爹又高升了吗? 别看董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家里,可对家里的事情并不清楚。 也难怪,他大部分的时间不是练功就是学习,而家里的家奴们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心里叹息一声,时间似乎又短了一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使不出半点力气。正如绿漪所说的那样,没十天半月的,休想恢复过来。这一次,当真是亏大了。 一股怒气,突然在心底涌起。 四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当我是个小丑,当我是个戏子,演戏给她们看不成? 别看董俷平日里不太说话,可骨子里有一股先天的傲气。 他尊敬四姐,也非常的爱四姐。但是四姐用这种事情开玩笑,董俷真的生气了。 躺在床上,他一动不动。 哪怕是绿漪端着用小火煲了半天的燕窝米粥在旁边柔声的劝说,他也是阴沉着一张脸,不但一声不吭,对那燕窝米粥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说去品尝一番了。 这时候,老夫人在董媛和董玉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 董玉已经取下了面巾,露出千娇百媚的面容。说来奇怪,董卓长得五大三粗,甚至有些凶猛,可偏偏这三个女儿都是如花似玉,一个比一个漂亮。 董玉没有董媛美丽,可有一种成*性的魅力。 进了房间,她看到绿漪端着碗在榻边苦着脸,而董俷却背对着绿漪,脸朝着强。 董玉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立刻笑了起来。 绿漪连忙给三人行礼,而董俷听到笑声之后,也挣扎着翻过身来,想要坐起身子。 “奶奶……” 没等董俷说完,老夫人就连忙说:“阿丑,你别起来,躺下来,躺下来好好休息。” 董俷应了一声,也不理睬两个姐姐。 “呦,阿丑生气了,我好怕啊……奶奶,阿丑生气了,那样子可真的是很吓人。” 董媛素来是没心没肺,一屁股坐在榻上,用力的拍了董俷一巴掌。 “你干什么!” 董俷疼得直咧嘴。根据上辈子的经验,他知道他现在属于韧带和软组织都受了伤。董媛好死不死的一巴掌正好拍在他胳膊上的韧带,那钻心的疼让他怎能不怒? “一个大男人,哪儿那么小心眼!” 董媛笑嘻嘻的说:“不过姐姐还是很感动滴,我们家阿丑听说我出事,就马上跑过来营救,说明阿丑是在乎姐姐滴……咦,怎么还脸红了呢?阿丑,我说的对不对?” 董媛趴在董俷的身上,轻声的问。 柔柔的话语,还有从董媛身上传递过来的那种成*人的丰腻肉感,让董俷的心,砰砰直跳。脸红的变成了紫色,他哼了一声,头扭过去也不理睬这个四姐。 董玉笑呵呵的从绿漪手里接过了粥碗,示意她先出去。 老夫人也坐了下来,而董玉直接坐在了董俷的身边,“阿丑,今天的事情是姐姐做的不对。听四妹说咱们老董家出来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忍不住心痒就想试试……只是没想到惹怒了阿丑,还让阿丑受了伤。来,姐姐在这里给你认错。” 说着话,董玉把汤匙递到了董俷的嘴边。 董俷撅着嘴,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又如何生气。 第九章 擂鼓翁金锤(2) 喝了一口粥,董玉笑的更甜了。 “喝了粥,就代表阿丑原谅姐姐了?” “恩!” “阿丑原谅了姐姐,可姐姐还是要责怪阿丑几句。四妹对我说你平日很冷静,可是姐姐今天一看,多少有些失望。当然姐姐也知道,你是关心你四姐,但如果连你都出了事情,谁又来救你姐姐呢?你有本事,这没错,但也要活着,才能保护我们,是不是?姐姐要你记住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先顾着自己安全。” 这是和董玉第一次见面吧,可是董俷却觉得这个姐姐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心里面的火气,不知不觉的也没有了。他点点头,轻声道:“大姐,我记下了。” “今天姐姐弄死了你的坐骑,等你身子好了,姐姐再送你一匹好马。正好这次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野马群。嘻嘻,里面有不少好马,回头你去挑选……可惜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被你姐夫带去河东,说是要送给父亲当作礼物。” 董媛在旁边听得真切,忍不住惊声道:“大姐,你刚才说的是汗血宝马?” “是,一匹纯种的赤兔马,快如闪电。如果我知道咱们家阿丑这么厉害,绝不会让你姐夫把赤兔带走。送给父亲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送给阿丑更加的合算。” 赤兔马? 董俷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的一颤。 赤兔马?三国演义中的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赤兔马吗?它……居然也出现了? 董媛仍在问:“那赤兔马,真的很好吗?” 董玉点点头说:“当然喽。羌人中可是有流传,那赤兔马是神龙的后裔,被称之为龙驹。不但罕见,而且价值连城。若父亲当年征战时有赤兔马为坐骑,肯定更厉害。不过那赤兔马现在还小……这样也好,将来赤兔马大了,我们阿丑也大了。” 言下之意,那赤兔马迟早是董俷的。 可是董俷心里却在暗自发问:那赤兔马,真的会成为自己的坐骑? 一匹马,按照当时的情况,大约有三十年的寿命,正常的巅峰时期是在三岁到二十二岁这十几年的时间。在董俷原来生活的世界当中,赤兔马早就已经绝种了。不过村里的老人还是有说法,一匹龙驹的寿命,远远要比普通的马更加长久。 而赤兔马的成熟期要比普通的马来的晚,大约要到八九岁才算是进入成长期。并且,赤兔马的成长期比普通马的成长期要长,会持续三十年的时间才会衰落。 也就是说,当那匹赤兔马进入成长期的时候,董俷还不到二十二岁。 心里面不免开始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跨赤兔马纵横天下的景象,董俷忍不住笑了。 已经过了子时,老夫人累了。 董玉和董媛搀扶着老夫人去休息,只留下绿漪一个人在房间里照顾着董俷。 总算是从赤兔马的意淫中醒过来,董俷躺在榻上,再也睡不着了。他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仿照擂鼓瓮金锤,重量还没有擂鼓瓮金锤的一半,他才运锤打了那么一会儿就成了这样子。 没错,董俷年纪还小,将来力气还会增长。 但是有一点,将来他要用的是伏波将军的擂鼓瓮金锤,而不是现在的赝品。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瓮金锤,他能运锤多久?而且人总会衰老,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真是想不明白,当初伏波将军马援是怎么做到的。 董俷开始佩服这位大名鼎鼎的开国将军。不但力大无穷,还精通十八般武器。 按照演义中的说法,西凉锦马超也是马援的后代,使的同样是马家传下来的枪法。对了,今年是光和三年,马超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呢?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想必,三国演义中的那些牛人,都正在努力着吧。 西凉锦马超,白衣赵子龙。人中吕奉先,江东小霸王…… 一个又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在董俷的脑海中闪过:未来,也许就要和这些人对阵沙场。 很紧张,同时也有点期待。 就是在这种紧张和期待交织在一起的心情中,董俷睡着了。 ****** 董玉的到来,不可否认的给人丁有些稀少的老董家增添了许多的活力。 而董俷的身体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才不过八天的时间,就能下床活动了。 八天,董俷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如何能延长运锤的时间?五禽戏虽然在这方面给他有些帮助,但却不能满足他的需要。董俷偷偷的询问成方,可得来的回答,却是一个令他无法满意的答案。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研究了一百多年也没有找到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伏波将军当年的确以这对擂鼓瓮金锤驰骋疆场,无人可敌。所以,只能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不过不用灰心,即便是无法像伏波将军那样,你同样是少有敌手。” 成方并没有欺骗董俷。 如果董俷能使用擂鼓瓮金锤,那么战场上武将对决,谁又能挡住那对大锤呢? 更何况,为大将者,并不一定总是冲在最前面。 董俷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却无法满意成方的这个回答。 这一天,他正坐在房间里,仔细的研究伏波将军留下来的锤谱,董玉带着董媛兴冲冲的找来了。 “阿丑,身子大好了吗?” 算算时间,董俷受伤已经有十五天了。 他点点头,“已经好了,多谢大姐和四姐的关心。” “既然已经好了,那就随我走吧。”董玉说完,拽起董俷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喊:“绿漪,绿漪……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走了,快点出来,一起出发了。” 董俷疑惑问道:“大姐,我们要去哪儿?” 董玉笑眯眯的回答说:“我不是答应要赔你一匹马吗?当然是带你去选坐骑喽。正好绿漪也在,顺便也送她一匹……别小看那丫头,她的箭术可是相当的不俗。” 不在这个时代生活,永远无法理解当时人的生活习俗。 也许是娱乐的项目太少,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得不去进行一些男人们喜欢的活动。 比如在春秋时期就出现的贵族游戏,投壶。 董家算不得贵族,可是也会进行这样的游戏。到了董卓这一代,由于他箭术高超,能左右开弓,于是就把这游戏改变了一下,以弓射箭,百步之*入壶内。 在这方面,董夫人可是高手。 而绿漪从小跟随董夫人,更练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射苍蝇的那儿当然不可能,但百步穿杨,却是十拿九稳。只不过她一小小女子,使不得硬弓。能拉开一石的弓,九十步*壶,百发百中,甚至比董夫人的箭术还要高明上一两筹。 跟随董俷之后,有一次看到董俷在做五禽戏,小丫头感觉很有意思。 于是跟着董俷练了两年,再加上年纪的增长,力气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 家奴们说,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婢。阿丑少爷勇武非凡,连他的小丫头都不简单。 这会儿,小丫头穿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裙,外面套着软甲,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绿漪,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马?” “白色,我要白色的马……”绿漪骑着马,挥舞着小拳头。 董玉扭头问跟在后面的董俷:“阿丑,你呢?想要什么颜色的马?” 但是董俷却没有回答,而是呆呆的坐在马背上,看着路上的行人,好像在思考什么。 “少爷,大小姐问您话呢?” 董俷猛然惊醒,“什么?” 董玉说:“我问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马?阿丑,你从出门就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董俷指着街上匆匆跑过去的行人,疑惑的问道:“这些人在干什么?行色如此匆忙?” 绿漪回答说:“少爷,您忘记了?前些日子我和您说过,大贤良师的徒弟来咱们这里设坛散施符水,已经有二十多天了。好多人都加入了他们的太平道,他们的符水的确是很灵验咯。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大小姐来的那天,您还让我找四小姐呢。” 董媛扭过身子,盯着董俷问道:“阿丑,你找我吗?什么事情?” 董俷在马上突然一拍大腿,懊恼无比的说:“看我这猪脑袋,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四姐,我想请你带人立刻前往太平道的分坛,把那大贤良师的徒弟抓起来。” “为什么呢?” 董玉、董媛,还有绿漪。三个女人同时看着董俷,对他的这个请求发出了疑问。 “别问为什么,只管抓了他们就是!” 董俷咬牙切齿道:“不过此事最好秘密进行,万不可打草惊蛇。张角的那两个徒弟也不要和他们多说,抓起来之后就关在柴房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 —————————————— 票票啊…… 诱人的票票啊,请多多投票支持,谢谢! 第十章 狮鬃兽(1) 董家是临洮的豪强,虽然比不上那些世族门阀,不过也蓄养着千余名私兵家奴。 这些私兵大都是几代人生活在董家,对于董家更是忠心耿耿。 整个老董家的私兵,总体而言一共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归董卓调遣,其中有很多是当年董卓游侠西北时结识的人物,除了董卓之外,再无一人能控制他们。 另一部分则是有董府私兵和白毫羌组成。其中的羌人是董夫人当年嫁给董卓时,从部落中带过来的嫁妆。这部分私兵自然是由董夫人所掌握,董卓也无可奈何。 后来,董夫人把麾下的私兵分为三份,赠与了董玉三姐妹。 董照性情温淑,不喜欢打打杀杀,于是在和牛辅成亲后,把属于她的私兵送给了董媛。这也就造成了董府之中,董媛变成了除董卓夫妇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当然,这并没有算上老夫人。 事实上,便是天天和老夫人在一起的董俷,也弄不清楚老夫人手里究竟有什么势力。不过他可以猜测出来,老夫人的势力不会比董夫人少,甚至还要强一些。 董媛从小到大,仗着董卓夫妇和老夫人的喜爱,从没有人敢和她瞪眼。 即便是结婚之后,李儒虽然是董卓麾下最为得力的谋士,也不敢和她张牙舞爪。 这自然也就养成了董媛刁蛮的个性。 而董俷呢,虽然很丑,但董媛知道这个弟弟其实有着让女人难以抵挡的温柔。 十年了,董媛从没有见到董俷因为什么事情咬牙切齿。可没想到当他发怒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董媛,竟然感受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心悸。这种感觉,只有在面对父亲董卓时,才产生过。 下意识的,董媛立刻唤来了家将。 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玉打造出来的虎头符,“立刻召集人马,扫了临洮太平道的分坛。两个为首者绝不能放过,若有人胆敢阻拦,一律格杀勿论。听明白了没有?” “喏!” 家将立刻打马扬鞭的离去,董媛再看董俷,发现他又变成了早先那副呆呆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董媛骤然感到无比的恼怒,纵马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耳朵骂道:“死阿丑,居然敢和我呲牙。” 董俷啊的一声惨叫,伸手向外一挡。 要说,他并没有使什么力气。可他没想想,能舞动一百五十斤大锤,拉开三石硬弓的力气,哪怕是轻轻一推,又岂是董媛能承受?更何况,董媛也是在开玩笑。 “啊……” 董媛险些从马上栽下去,幸好董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董媛。 “阿丑,你发什么疯?” 董俷红着脸,挠头说:“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没想到……啊,我想起来了。” 事实上,从董俷拥有了第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后,就觉得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这种感觉,每当他在骑马的时候就越发的体会深刻,董媛这一掐,倒是让他想起来了。 马镫…… 传说中的马镫。那些小说里面不是说过,三国时期还没有出现马镫吗?对了,还有马掌,似乎也没有出现过。董俷对马镫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马掌的样子也不太清楚。毕竟在上辈子,骑马已经是非常稀少的事情了,更何况是在山区。 “绿漪,咱们家有工匠吗?” “工匠?” “恩,就是铁匠啦。” 董媛这时候已经上马,听到董俷的问话,接口道:“当然有喽。否则咱家那些兵甲怎么铸造?你以为你那对大锤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还不是奶奶命令工匠打造。” 董俷点点头,“四姐,等挑选了马匹回家后,能不能找来两个工匠?” “这有何难,你要打造什么?” 董俷的心情很愉悦,“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你个大头鬼!” 倒是董玉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盯着董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没有留意到董玉的目光,坐在马上笑呵呵的出城去。说心里话,在所有他看过的三国小说当中,马镫和马掌似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改变。什么弩箭啊,什么攻城车啊,每每想起那些穿越众知道那么东西,董俷都会感到无比的羡慕。 可惜,什么弩箭啊,炒钢之法啊,他是一点都不懂。 不过不懂没有关系,那怕是马镫、马掌之类的微小变化,都会让他感到开心。 这是他个人的一小步,但也许是历史的一大步。 只可惜,他上中学的时候,老师没说过什么蘸火的方法。初中毕业后就当了护林员,连大学的门朝那边开都不清楚。有时候想想真是佩服,高中、大学的人真牛逼,不是搞理工的人都知道蘸火的方法,要是当年他也上了大学,哈哈…… ****** 董家既然是临洮的豪强,自然也占着大块的土地。 位于临洮和羌人居住区的交界处,有一块面积广袤的牧场,属于董家的财产。 本来老董家的牧场没那么大,只是白毫羌迁徙,在离开之前把他们最好的土地送给了董卓。这也使得董家的牧场跨越了临洮和羌人居住区两大块土地,在当地牧场排名第一。 一进入牧场,董俷就能看到成群的马在牧场中游荡。 当然少不了有放牧者在旁边看护,体形高大的牧羊犬跟随在马群当中。 董俷喜欢狗,上辈子当护林员的时候,就曾经养过一只,但后来被偷伐者杀死了。 来到这个时代后,董俷并没有改变他的喜好。 只不过老夫人不喜欢狗,又喜欢清净。以至于和老夫人生活在一起的他,也没有办法养狗。不过即便如此,有机会来牧场的时候,他还是会逗弄那些牧羊犬。 说起来,董俷训狗的本事,在牧场可是出了名。 “四姐,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事,你有没有让人去做?”董俷勒住马询问道。 董媛一怔,“什么事?” “果然忘记了!”董俷一拍额头,苦恼的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咱们的牧场太大,最好弄些围墙栅栏,再设一些刁斗望楼。这里地处羌汉杂居地区,关系本来就很复杂。父亲的官位越来越大,难免会有一些宵小窥视我们,也算有备无患。” “我,我忘记了!” 董玉纵马上前说:“阿丑,你要在这里筑城吗?” 董俷摇头回答:“当然不是……筑城的话麻烦,而且会引起羌人的误会,事情会很多。我的意思是在这里设一个寨子,一来能和临洮犄角相望,二来也算是守护咱家的产业。” —————————————————— 晚饭喝了一点点的酒,有点头晕。 提前发上来章节,凌晨就不再更新了,还请原谅。 第十章 狮鬃兽(2) “只是这么简单?” 董玉显然听出来,董俷还有话没说出来。 董俷看了看周围的人,家将们距离很远,只有董玉、董媛和绿漪在他的身边。 “我总觉得,父亲的官越来越大,可是危险也就越来越多。我担心有朝一日……咱们至少能有个根基。这里荒凉,但胜在没有世族门阀的制约。而西凉民风剽悍,更可以善加利用。我听说,羌人最近有些不太安稳,很多小部落被莫名其妙的袭击。” 董媛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好像是被大部族吞并吧。” 董玉盯着董俷,“阿丑,你接着说。” “小部落虽然没有了,但是有很多失去家园,同时又没有被俘虏的勇士流落各地。这些人颇有武力,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游侠,是盗贼,并不足为虑。可一旦聚集在一起,那就会造成不少的麻烦。我想,与其让他们当马贼,不如收为己用。” 董玉心里咯噔一下,“阿丑,这是你想出来的?” 董俷挠挠头,有些憨憨的笑道:“我也是胡思乱想,这里面有很多困难,所以没有和奶奶说过。” 董媛倒是没感觉什么,只是认为这样一来,董家在西凉的地位,恐怕又要变大。 “阿丑,你早说嘛!等下我见了这里的管事,就交代他们办理。” 这时,牧场的管事带人前来拜见。董玉还想再询问,可是又觉得人多不太合适。 “大姐,你带来的那群野马在哪儿?”董媛问道。 董玉一笑,扫了一眼管事。管事立刻明白过来,忙在马上欠身道:“四小姐,大小姐带来的马群已经被圈起来了,由专人照看。小人给您带路,请您随小人来。” 管事在前面带路,董玉四人紧随其后。 董府的家将私兵距离四人大约有二三十丈的距离,亦步亦趋。 董玉抓来的马群,数量着实不少。大约有三百多匹野马,一匹匹格外的神骏。 在圈起来的时候,这些野马都已经被驯服了。 也难怪,羌人善于驯马,再加上这牧场的驯马高手也有不少,所以并不算困难。 只是这群野马还没有和牧场的马融为一个群体,故而被单独的圈养。 绿漪看到这么多马,高兴的不停拍手。她跟在董媛的身后,待董媛挑出一匹小红马之后,很快的也挑选出了一匹小白马。这西北的女子,个个身手不凡。董媛和绿漪在挑出马匹后,立刻想要试上一试。只不过,这些马虽然被驯服了,可野性尚存。管事担心出事,忙叫上人跑去帮忙,只留下董玉和董俷两人在圈外。 董玉看了看董俷,“阿丑,怎么不去挑一匹?” 董俷笑了笑说:“我还在看!” “哦,阿丑懂得相马?” “也说不上懂,只不过二姐夫曾经和我说过一些相马的常识,所以知道一些。” 董玉笑道:“那说说看!” 董俷跨在栅栏上,盯着那些马,头也不回的说:“马分三十二相,以眼为先。而后要看头面是否方圆。所谓眼似悬铃紫色浸,睛如撒豆要分明。白缕贯睛行五百,瞳生五彩寿多龄。” “那头面如何观之?” “鼻纹有字须长寿,如火如公四十春。寿旋顶门高过眼,鬃毛茸细万丝分。面如剥免肋无肉,鼻如金盏食槽横。耳如柳叶根一握,颈长如凤似鸡鸣。口叉湏深牙齿远,舌如垂剑色莲形。口无黑靥湏长命,唇如垂箱两合停……啊,来人!” 董俷唤来的管事,指着圈中的一匹黑马:“把那匹马拉过来!” 自有家奴跑过去把董俷看中的黑马牵来,管事命人为马匹上鞍,却被董俷拦住。 他走上前,双手放在马背上,轻轻婆娑光滑的马背。 董玉示意管事不要出声,静静的看着董俷。片刻之后,董俷突然两膀用力,双手向下一按。那神骏的战马唏溜溜一声爆嘶,四蹄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不行!” 董俷叹了口气,走到董玉的身边。 董玉好奇的问:“阿丑,我看那匹马不错啊,为什么不要?” “将来它撑不住我。” “撑不住?怎么可能……” 董俷苦笑道:“大姐,我现在才十二岁,体重已经快一百五十斤了。等我完全长起来,只怕这体重会在二百斤以上。加上盔甲,兵器,这匹马虽然不错,但还不足以撑起我。” 董玉笑道:“我看这匹马,撑五百斤当不成问题。你的兵器重一百五十斤,加上体重和盔甲,最多也就是四百斤,怎么可能撑不住?” 董俷看了大姐一眼,轻声道:“我现在用的兵器,是我练功所用。奶奶早就给我准备了另一对大锤,说是要等我长大以后才能够使用。故而我说这匹马撑不住。” 董玉一怔,“另一对大锤?多重?” “三百四十四斤!” 董玉闻听,不由得愕然。三百四十四斤的兵器,加上体重盔甲,当在六百斤以上。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阿丑,就算是赤兔马,也未必能驮得起来。” 董俷叹口气,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我也没办法。” “别灰心,等将来姐姐想办法,说不定能找到一匹神驹呢。对了,阿丑你不是喜欢狗吗?” 见董俷没有选到合适的马有些垂头丧气,董玉连忙安慰。 董俷抬起头说:“我是喜欢狗,但奶奶不喜欢啊。” “没关系,回头姐姐让人从西羌给你找一头獒,就放在牧场里。你已经长大了,奶奶不可能天天跟着你。你也可以和奶奶要求住在牧场,奶奶也不会阻拦你。” 董俷眼睛一亮,连连的点头。 ****** 董玉和董俷在这边说话,另一边董媛和绿漪已经和胯下的坐骑完全的熟悉了。 二女骑在马上不停的奔跑,咯咯的笑不停。 “阿丑,快来啊,我们比比,谁的马更快一些?” 董媛伸手招呼董俷,纵马朝董俷奔来。突然,从牧场的远处传来一声唏溜溜野马的爆嘶。那马嘶声犹如沉雷在地平线上炸响,惊得牧场中的马匹一阵的惊慌。 董媛的马被突如其来的马嘶声吓了一跳,顿时惊了。 野马刚被驯服,野性尚存。这一惊可不得了,朝着马圈外就冲了过去,好像发疯似的。几个家奴上前阻拦,被野马撞得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是大口的吐血。 “马惊了,马惊了!” “保护四小姐!” 周围的人都慌乱了,马背上的董媛更是不停的尖叫。董俷一把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家将,怒吼一声,“去看着别的马,这里有我!” 说着话,他纵步就冲上去,站在那惊马的前方。 “阿丑,快闪开!” 董玉吓坏了。她可是清楚,一匹刚被驯服的野马,惊起来会有多么可怕。有心冲过去把董俷拉开,但是却被家将死死的拉住。眼见惊马已经冲到了董俷的跟前,就看见董俷扎了一个马步,双手抬起狠狠的和马头撞在一起。 小红马一声暴叫,四蹄腾起。 董俷上前一步,抓住了马缰绳用力向下一拽,另一手搂住了马脖子,气沉丹田,大吼一声。那冲起来的野马,力道何止万钧。竟然被董俷生生的掀翻在地上。 董媛惊慌失措的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被扶起来的时候,脑袋里依旧是一片空白。 小红马仍在挣扎,可是被董俷死死的按在地上。 董俷一边按住小红马,一边吹着口哨。这是牧场中的人告诉他的诀窍,可以舒缓马的心情。渐渐的,小红马不再挣扎,有家奴上前把小红马给牵了起来,董俷也是精疲力竭的坐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我要杀了它!” 清醒过来的董媛尖声吼叫,从家将的身上抢过一把宝剑,就朝小红马扑来。 “四姐,不关它的事情。它是被惊吓到了……你要是杀了它,我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制服它?早知道一拳就打死它了。你看,它也知道错了,这不要向你认错?” 董俷忙跑过去抱住了董媛,小红马也颇通人性的走过来,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董媛的心软了! 从内心而言,她也很喜欢这匹小红马,还真的是不忍心杀它。 可……丢了这么大的人,如果不发泄一下,心里面总是有一股子火气憋着。 “是什么惊了我的小红?” 管事也被吓得脸发白,他当然知道董家四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听到董媛询问,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一定是那匹该死的马跑出来了,一定是这样。” “哪匹马?” 董俷忍不住开口问道。从马嘶的声音中可以听出,那匹马绝非凡品。 管事连忙回答:“是一匹孤马,很难看,也很不合群。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母马愿意喂它。而且经常和其他的马冲突,咬死踢伤了好几匹马,我都想杀了它。” 董俷招手让家将牵马过来。 他翻身上马,“那匹马现在何处?” “估计已经被人围住了。那匹马性子烈的很,谁都驯服不了。也只有牧场里的小铁能和它接近一些。当初我想杀了它的时候,就是小铁死活不肯,我才放过了它。” “小铁是谁?”绿漪问道。 管事回答:“是个羌人孤儿。三年前,我看他精于养马,于是从马贩子手里买下来。人倒是挺聪明,就是对马非常痴迷,这里的人都叫他小马痴,也算是能干。” 董俷问:“那匹马多大了?什么样子?” “丑的很……还不到两岁,而且也非常的暴烈。我这里有两个马师都被它杀死。” 正说着,董俷就听见从前方传来一声声暴烈的马嘶声。 他连忙抬头眺望,只是没想到这一看,却让他顿时呆了,久久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推荐啊,收藏啊,在下拜求大家多支持啊。 第十一章 马奴小铁(1) 牧场中,一匹黑色的烈马被团团围住,四五根绳索套在它的身上,十几个大汉奋力的想要把它拽倒。 但是烈马依旧高昂着头颅,脖子上好像狮子一样的黄色鬃毛随风飘舞,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即便是绳索套在它的脖子上,即便是被杀死,它也不愿臣服于人类。 只见它四蹄蹦跳,忽而仰蹄,忽而后踹。 那双略带着紫色的眸,不时有五彩的光芒闪过。强健的四肢,雄峻的躯体,无不给人以力的美感。虽然它的样子很丑,看上去好像野兽,可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否认,这匹马,才是真正的草原之王,才是真正的龙驹。 董俷看呆了! 在烈马挣扎反抗的时候,他能从马眸中看到,它内心中的孤寂。 很丑的马,但是我喜欢! 眼角的余光闪过一道寒光。一名家奴弯弓搭箭,准备把烈马射杀在原地,以取悦董媛。 董俷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好像灵蛇一样的缠绕在家奴的脖子上,用力一拉。 家奴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下来,没等他站起,马鞭劈头盖脸的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董俷多大的力气,更何况是在盛怒之中,家奴在地上打着滚,不停的哀嚎着。 “谁敢伤了它,老子就撕了他,灭了他全家!” 董俷说着话,从马上跳下来,大声吼道:“都给我让开,它是属于我的!” 董玉却连忙抓住了董俷,“阿丑,别冲动……你想要马,姐姐回头给你找,可是不要找它。羌人中有一个传说,有一种马是神兽狻猊和龙驹结合产下的后代,名为狮鬃兽。据说狮鬃兽出现,必然会带灾难,谁骑上它,谁就会不得好死。” 听上去,好像是八骏中的的卢。 董俷摇摇头,“大姐,你放手,我就要它。看见它第一眼,我就知道它是我的。” 董玉还想劝阻,但是却被董俷挣脱。他大步流星的跑过去,在距离狮鬃兽还有二十步的地方停下来,挥手示意四周的家奴和家将让看,然后就看着那匹狮鬃兽。 狮鬃兽也停止了挣扎,瞪着董俷。 它似乎看出董俷的意图,那双带着五彩光芒的迷幻紫眸,闪过了嘲讽的光彩。 董俷突然笑了,指着狮鬃兽说:“你是我的!” 狮鬃兽打了一个响鼻,不屑的抬起头。它把身上的绳索咬断,前蹄不停的刨着地面。几乎是在同时,董俷和狮鬃兽一起动作,面对面的冲了过去,好像两个决斗的武士。 眼看着狮鬃兽就要撞在董俷身上,董媛和绿漪都忍不住啊的惊叫,闭上了眼睛。狮鬃兽猛然仰蹄,狠狠的踹向董俷,而董俷毫不畏惧,大吼一声抓住了狮鬃兽的前蹄。马要踩死人,人要制服马,董俷的身子向后连退了两步,而狮鬃兽也退了两步。 “好畜生!” 董俷放声大笑。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年,还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他感到热血沸腾。但是现在,他的血开始燃烧了,开始沸腾了。董俷知道,这匹马就是他的。 再次扑出,狮鬃兽灵巧的腾挪闪开,张口向董俷咬去。 而董俷则闪身躲过,趁机贴近了狮鬃兽,想要跳上马背。哪知这狮鬃兽太聪明了,看破了董俷的意图。就在董俷腾空的一刹那,竟然再次腾挪,狠狠的撞了过去。 空中的董俷无处躲闪,被狮鬃兽撞翻在地。 那狮鬃兽冲过去,仰蹄踩了下去。董俷一团身,缩在马腹下面然后一个起身,狠狠的撞在马肚子上,把狮鬃兽撞得一个趔趄,险些就倒在地上。 这一人一马,在空旷的草原上斗智斗勇。 而周围观战的人都看傻了眼,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小姐,少爷没危险吧!”绿漪看的是心惊肉跳,轻声的询问。 董玉咬着嘴唇,强耐住急促的呼吸,轻声回答:“应该不会……也许,这狮鬃兽是老天爷给阿丑送来的坐骑。若是阿丑都无法制服,我想也没有人能制服它吧。” “制服不了,杀了它!” 董媛对刚才的事情犹自气愤不过。该死的马,竟然敢让本小姐出了那么大的丑? 董玉一笑,“你要是杀了它,阿丑会和你拼命的。” 三女正在交谈,周围的人突然一声惊呼。抬头看去,只见董俷竟然跨坐在马背上。只是没等他坐稳,狮鬃兽一个蹶子就把他掀了下来,退后两步不停的喷吐鼻息。 董俷也是在大口的喘气,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干,有个性,老子喜欢!” 想要站起来,可是腿一软却半跪在地上。那狮鬃兽也匍匐下来,和董俷面对面的瞪着眼睛,片刻后一扭头,依旧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过,董俷虽然没有制服狮鬃兽,可狮鬃兽已经不再小看眼前这个丑八怪。 “今天就到这里,你是我的,记住,没有服我之前,不许任何人骑在你的身上。” 狮鬃兽喷出一股滚烫的鼻息,长嘶一声,好像是在向董俷挑战,又好像是在做出保证。 “去,把少爷扶起来!” 两个家将连忙过去,把董俷扶起来。但是,没有人敢靠近狮鬃兽,它转过身子,蹒跚的朝着远处走去。那背影,看上去很寂寥。在周围的马群中,却是那么孤傲。 “给它最好的草料,给它最好的马棚……” “少爷,它不吃的!”管事苦笑道:“这匹马很骄傲,也很古怪。它不住在马棚里,也不吃我们给它准备的草料。宁可去吃一些杂草,宁可睡在牧场中,也不愿意和其他的马在一起。不过,小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它都个旗鼓相当。” 第十一章 马奴小铁(2) 恭祝各位书友五一快乐啊! —————— “相当吗?”董俷的眼睛一眯,看着狮鬃兽的背影,突然大声叫喊:“阿丑,记住,你是我的……照顾好自己,咱们明天再来过。什么时候你服气了,什么时候算完。” 董玉等人闻听愕然。 阿丑,那可是董俷的乳名啊! 哪知道,那匹蹒跚的狮鬃兽在听到董俷的吼声竟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董俷,长嘶一声撒腿狂奔而去。 董俷笑道:“相当吗?你看,我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它却能自己奔跑,其实我输了……别扶着我。一匹马尚有如此傲气,我绝不会输给一匹马,我不需要人扶。” 董玉走上前,正好听到了董俷的这番话。 她摆手让家将推开,“阿丑,姐姐累了,帮姐姐一下,如何?” 说完,也不等董俷答应,手就放在了他的胳膊上。董俷知道,大姐这那是要他搀扶,分明是在搀扶他。同时他也明白,以现在的状况,还真的需要人来搀扶。 “董三,晚上我们就在牧场住下了,派人会城里告诉老夫人一声。” 董媛对管事吩咐,然后笑嘻嘻的看着董俷说:“阿丑,怎么把乳名让给了它呢?” 董俷笑道,“它本来就丑嘛!” “你这家伙,真是个拼命三郎。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狮鬃兽这样的马,性子可真是烈。” 董俷正色道:“不是烈,是傲!” 说着,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我和它都一样。父亲不喜欢我,家里的那些奴仆都害怕我……它呢?也是一样,母亲不喜欢它,群体不接受它。虽然它是一匹马,但是我能从它的眼神中感受到和我内心一样的孤独。” 董玉的手微微一颤,看了董俷一眼,没说话。 ****** 牧场里有很多的毡包,是供那些牧马人据说。几十个毡包围绕着一排简陋的,用石头堆砌的房子,那是管事们和家将居住的地方。至于那些下等的家奴,则都在草棚里和牛羊混居。 管事早就让人把房舍打扫干净,迎接董俷等人。 当走进屋子前,董俷看见一个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的羌人孩子头破血流的跪伏在地上,周围有十几个家奴看着。 董俷一皱眉,走进屋中坐下。董玉和绿漪去后面换衣服,厅堂中只剩下董俷和董媛。 董俷问道:“门口的少年是谁?” “少爷,那就是小人刚才和您说的小铁。之前,那头狮鬃兽都是由他看管,哪知道他今天居然睡着了,让那狮鬃兽跑进来牧区,还惊吓了几位小姐,实在可恶。” 董媛哼了一声,“的确是可恶,董三,先去赏那小子一百鞭子,给我狠狠的抽。” “四姐,您这是……” “阿丑,你别管。如果不是这小子,我何苦今天丢那么大的人。既然狮鬃兽是你看上的,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我心里这口气必须要出,否则憋着会很难受。” 管事有些为难,看看董媛,又看看董俷。 董俷虽然是家中的少爷,可没权没势,谁都知道董卓并不喜欢他。但董媛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董家的小公主……哪怕是得罪了董俷,也好过去得罪董四小姐。 董三权衡了一下,立刻让人吩咐了下去。 董俷有点不高兴了:我这正和四姐商量呢,你小子这不是在和我作对吗? “董三,你他妈的耳朵聋了不成?我说了,等一等。” “四小姐说……” “四小姐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了?”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可听在董媛的耳朵里,怎么听都不是个滋味。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个小羌奴吗?有必要说的这么过分? “阿丑,你这是什么话?” “我就事论事,我这边正和四姐你商量,这小子就迫不及待的吩咐下去,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董俷的意思并没什么,可口气有点冲,让董媛很不高兴。 “董三没有做错,我吩咐下去了,他就要去执行。” 董俷忍着气说:“四姐,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再说你不是也没事吗?一百鞭子下去,那家伙还能活下去?我替他求个情,四姐你就放他一马,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什么叫小事?”董媛柳眉倒竖,怒道:“差点害死了我,还是小事?董三,再加一百鞭子。” 董俷怒了,呼的起身。 “四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董媛也火了!私下里董俷和她吵吵闹闹,她根本不在乎。可是当这么多人的面,她堂堂的董家四小姐连打个人都被人推三阻四,这颜面可真的是丢的大发了。 “阿丑,你若当我是你四姐,就别出声。” “四姐,你如果当我是你弟弟,就饶了那个家伙。” 董俷倒也不是非要救那个小铁,只是觉得这事情和小铁并没有关系。再说了,如果不是小铁,那狮鬃兽怎么会跑到牧场。如果不到牧场,怎么会被他所赏识? 说起来,这还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因为那董三,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董媛瞪着董俷,咬了咬嘴唇,突然大步走出了厅堂,探手从一名家将的手中夺过一把利剑,气势汹汹的向少年走去。 “四姐……” 董媛举起宝剑,向少年砍去。 董俷这时候也跑出来,见此状况后,忙冲过去推了一把董媛。 董媛那能想到,董俷会为了一个小马奴向她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dao在地。 “阿丑!” 董俷也傻了,“四姐,我不是故意的!” 董媛站起来,把宝剑扔在地上,看了董俷半晌,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跑了出去。 “四姐……”董俷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狠狠的瞪了董三一眼,“给他松绑,等我回来再处置!” 说完,他就朝着董媛离去的方向追去。 等他追上董媛的时候,董媛已经跨坐在小红马的背上。 “四姐,你去哪儿?” “松手,你管我去哪儿?” “四姐,这天都要黑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你可别一个人到处乱跑,会出事的。” 董媛怒道:“我死我活,与你有什么关系?照顾好你那个该死的小马奴,以后别来找我!” “四姐……” “我让你松手!” 董俷死死抓住了缰绳道:“我不松!” “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四姐,别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行不?” 这时候的董媛,哪儿还听得进董俷的话。几次三番的阻拦她,让董媛气愤至极。 见董俷不松手,她扬手一鞭子抽在了董俷的肩膀上。 没想到董媛会真的出手,董俷一咧嘴,紧握着缰绳的手,一下子松了。 这一鞭子打在了董俷的身上,董媛也后悔了。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是骑虎难下。心道:没关系,了不起回头让奶奶出面……再说了,阿丑不会怪我。 想到这里,她纵马疾驰而去。 董俷苦笑着在原地站立,看一群家将呆若木鸡的没有动,心里的火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看什么看?还不去追上四姐?护送她回家,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撕了你们!” 家将们这才如梦方醒的追了出去,只留下董俷一人在站在原处,半晌后苦笑一声,转身走回了石屋的厅堂。 这一天,可真的是不顺啊! 马没有挑选到,反而和姐姐闹翻了脸。 手臂上是滋滋痛,董俷的心也在怦怦跳:这还真的是一个难混出来的时代啊! 第十二章 心思(1) 董三的惨叫声从外面传入厅堂,伴随着板子拍在肉上的沉闷声响,让人不住的打寒蝉。 厅堂里有三个人,董玉和董俷面对面的跪坐着,谁也不说话。 绿漪为董俷倒了一碗水,手不停的在颤。可以看得出,她此刻非常的害怕。按理说,绿漪不是没有见过打人的场面。当初跟随董俷的时候,她可是亲眼看到董夫人把两个多嘴的家奴活活打死的景象。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感到非常恐惧。 而让她恐惧的源头,就来自于那两个面对面,谁也不说话的人。 董媛气呼呼的走了,当董玉问清楚后,顿时勃然大怒。一方面她是气董俷,为了一个小小的羌奴,用得着和自己的姐姐翻脸吗?另一方面,她则恼怒那个口沫横飞,在她面前添油加醋数落董俷不是的管事董三。 你拍马屁没关系,可是你不该在两姐弟之间表现出来那种态度。 而且,不管董俷做的再不对,他是董家的小少爷,可不是你一个下人能品头论足。 可怜的董三,还想在董玉面前卖好。但没成想,董玉二话不说,命家将把他绑起来,在厅堂外重责。打多少板子?董玉没说,只是告诉家将,重重的打,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主人。 家将都是跟随董玉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会不明白董玉的心思。 几板子下来,打得董三是血肉横飞,惨叫声渐渐的弱了下来,渐渐的没了声音。 董玉和董俷依然面对面的坐着,谁也没开口。 外面,板子拍在肉上的声音让绿漪的汗毛都竖立起来。这是要打成肉酱啊! “阿丑!” 董玉终于开口,打破了屋中的宁静。三国时期,人与人交谈时可没有倒茶的说法,更不会有什么上茶的规矩。不论大小,男女,要么是喝水,要么就是喝酒。 而年纪稍长的人,大都是喝酒。 董俷秉承未来时代人的规矩,不到法定年纪,他是绝不喝酒。 所以,当大多数同龄的孩子都能喝上几口浊酒的时候,董俷依旧是滴酒不沾。 反倒是董玉,酒量非常惊人。 “大姐……” “我观察你很长时间了。”董玉喝了一口酒,放下手中的酒樽,“可是我越观察你,就越是看不明白你。我问过奶奶,奶奶也把你说过的一些话告诉我了。我还问过四妹,她说你从小就透着不同凡响。你七岁的时候,杀死了十八个家将,打得你堂哥吐血,在床上躺了半年才恢复……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这是你做的诗吗?” 绿漪手一颤,惊奇的看着董俷。 董玉念出来的这两句诗,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是绿漪却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受。 也就是说,这首诗的精彩处,在后面。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你别惊讶,当时你四姐夫就在场,他把你这首诗记在了心里,回去后还刻在了竹简上。” “四姐夫?” 董玉点点头,“你四姐夫是个聪明人,也是咱董家最有学问的人。连他都说好,你四姐又怎能不记下来。只是你这诗中有太多惊世骇俗的东西,所以你四姐夫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以流传出去,否则一定会给你,给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董俷端起酒樽,把里面的白水喝干。 绿漪看着董俷,那眼睛里闪烁中一种怪异的光芒。不可否认,这诗做的很普通,可偏偏让人感到热血沸腾,感到身子都在燃烧。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 “绿漪,你先下去。记住,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如果让我听到半点风声,外面的董三就是你的下场。” 董玉说的是轻描淡写,可是却让绿漪遍体生寒。 “奴婢知道,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奴婢告退!” 看着慌慌张张走出去的绿漪,董俷微微一皱眉头,“大姐,干嘛要去吓唬她呢?” “吓唬?哈,我可是说真的。”董玉的眸光令董俷心里生寒,微微哆嗦了一下。董玉冷笑一声道:“你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你这诗中有太多惊世骇俗的东西,更直指我朝立国之根本。若是传扬出去,那些世家大儒必然口诛笔伐,你又能得好吗?” “我,我只是一时冲动。” 董玉冷笑道:“开始我也以为你是冲动,甚至还觉得你是个口无遮拦的莽夫。阿丑,你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你很会隐藏。有时候,我就不明白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古怪念头……时而精明,时而莽撞,让人无法分辨。阿丑,告诉我,哪个才是你?” “我……” “父亲对你有偏见,他不喜欢你,这是事实。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又是怎样?董璜不是父亲亲生,从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伤刚好,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河东。而你呢?从小到大,你和父亲说过几句话?甚至有时候父亲刻意想和你拉近关系,你也在躲避。阿丑,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我能觉察到,你在躲避。” 这句话说在了董俷的心坎上,他一下子就毛了! “躲避,我有什么好躲避的,我又要躲避什么?” 董玉笑了起来,轻声回答:“你要躲避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问你自己吧。” “我……” “好了,话说到这份上,剩下的你自己去想。既然你要保那个羌奴,甚至不惜和你四姐翻脸,干脆我就把那羌奴送给你。只是我希望,你回去后向你四姐道歉。” 董玉说完,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董俷却在发呆,脑袋里嗡嗡直响。大姐说的没错,我一直在躲避;我曾经以为我已经熟悉了,并且适应了这个时代,可实际上呢?我只是在时代的门外徘徊。 要说杀人,我也杀过不少人。 那小羌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保他?只是一个小羌奴而已,我又何苦呢? 董俷的思想,在剧烈的冲突着,脑袋涨的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 很想和一些说风凉话的书友说一句: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三国,大家看的角度不一样,你不能要求我按照你所要求的那样去yy。也许在你看来那是爽,但在我看来却是幼稚。戏法人人都会变,但是各有各的诀窍。 您不喜欢看,可以不看。 如果您没事找事,在下也只有删帖。 第十二章 心思(2) 董玉也不打搅他,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樽又一樽的喝着酒,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也许,阿丑会说出他的想法;也许,他还是老样子。 可不管怎么说,相信这一席交谈,足以让他真真正正的变成一个董家的子孙。 ****** 厅堂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紧跟着好像有人从马上跌落下来,外面一阵的喧哗。 “出了什么事?” 董玉皱眉站起。董俷也惊醒过来。他叹了口气,随着董玉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门外,一个家将遍体鳞伤,好像是刚从战场上走下来一样,几个家奴搀扶着他。一看到董玉,家将连滚带爬的跪在了董玉身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小姐,不好了!” 这一幕怎么看着很眼熟? 董俷看看家将,又看了看董玉。十五天前,大姐和四姐好像也玩过这一出,怎么现在又来了一次? 而董玉的脸上阴沉,问道:“慌张什么,慢慢说!” “四小姐,四小姐出事了!” 果然,四姐可能是想要找个台阶下来,所以才玩了这出戏。董俷的嘴角微微一翘,笑着问道:“是不是四姐遇到了强人,被强人给抓走了?” “没错……咦,少爷,您怎么知道?” 连董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妹这算是什么把戏,刚玩儿过一次,怎么又来了?好了,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四小姐,想回来的话,就乖乖的回来,别耍花招。” “是……”家将本能的应了一声,但旋即变了脸色,“不是!大小姐,少爷,是真的。四小姐真的出事了……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从城里逃出来的太平道贼。其中有人认出了四小姐,结果一场混战,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战死了。” 董玉和董俷相视一眼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那四小姐呢?” “那些道贼中有个人好像地位不低,把四小姐抓走了。” “往何处去了?” “我当时撞死,隐约听他们说,要把四小姐带走送给烧戈……其他的没听清楚。” 董俷的手在颤,突然大吼一声,“备马,给我备马!” “阿丑,冷静点!”董玉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大姐的力气一点都不小。董俷一挣,随即生出这样的念头。至少,和二姐夫的力气差不多。这么一挣,居然没有能甩开大姐的手。不过,董俷也没心情想这些,如果不是董玉抓他,换给人早就一拳头砸过去了。 “大姐,你松手!” “阿丑,别急……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四丫头是安全的。那些人明知道她的身份还敢这么做,显然是别有目的。再说了,你知道烧戈是什么?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 “烧戈是羌人的一个部落,名为烧戈羌,其首领就叫烧戈,专门从事马贼的勾当。他们在西凉地界中来去如风,加之和许多羌人关系良好,官军几次试图围剿都没能抓住他们。你一个人跑出去,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们的人可是不少。” “可是,可是四姐他……” “你别着急!”董玉想了想,立刻吩咐身边的家将说:“立刻洒出斥候,给我寻找烧戈的踪迹……对了,他们为什么要去找烧戈?按道理说,应该马上撤离西凉啊。” 董媛的家将回答:“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要找烧戈商量什么事情……还有,往安定的路已经被牛校尉封住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和牛校尉的人苦战了一场。” 董玉静静的看着家将,片刻之后突然笑了。 “你叫什么?” “小人名叫鄂摩,原本是白羌的奴隶,幼时随夫人来到临洮,后来归于四小姐统辖。” “你干的不错,很聪明。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是个人才。这样吧,你别叫鄂摩了。既然已经在我董家做事,就姓董……恩,就叫董鄂。我再赐你一字,名白摩,算是不忘你白羌的根本,以后就听从少爷的调遣,明白吗?” “小人,小人必将肝脑涂地,以报答小姐,少爷的恩典。” 董白摩?董白摸……这算什么名字?不过大姐当真是有手段,只是给了一个姓,给了一个名字,就收买了一个人的忠诚。换个角度再一想,其实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那些底层的人要求很简单。给他一个姓,就等同于进入了董氏的大门, 莫小看这一个姓氏,家将也分三六九等,被赐予姓氏,算是高级家将了吧。 董俷看了董玉一眼,暗自佩服大姐的手段。 这时候,牧场中的家将私兵已经聚集起来,大约有二百人左右。 更有人牵来了十几头猎犬,在牧场中列队待发。董俷来的时候,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故而也没有带兵器。目光在兵器架上扫了一眼,他走过去伸手抓起一把九耳八环砍刀,在手中轻轻一抖,华棱棱直响。 早有家将牵来了一匹战马,董俷翻身上马。 “大姐,我带人追过去。你立刻派人去找二姐夫,让他给牧场增派人手。我估计,那些太平道贼别有用心,说不定会把心思放在咱们家的牧场上,你要小心。” 董玉微微一笑,“区区毛贼,姐姐还不放在心上。阿丑,不救回你四姐,别回来。” “少爷,小心一点!”绿漪红着脸叮嘱。 “儿郎们,随我出发!” 董俷调转马头,刚要出发。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少年,扑通跪在了董俷的马前。 “少爷,带我一起去吧,我能帮上忙的。” 董俷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被他救下来的马奴。 这马奴的个头不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董俷一皱眉,“你能帮我什么?” “小人自幼曾随人学过一些追踪之法,而且还精通犬语,能指挥猎犬。” 董俷心里一动,居然还是个有本事的家伙。只是看这马奴的身材,实在是有点…… 似乎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担忧,小马奴大声说:“少爷,莫要小看小铁。论打架杀人,小铁可不比任何人差。” “给他牵一匹马来!” 董俷想了想,扭头吩咐下去。 哪知马奴忸怩的说:“少爷,小铁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的羌人?董俷勃然大怒,“你不会骑马,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小人虽然不会骑马,但是天生的飞毛腿。这牧场中还没有几匹马能跑过我。” 天晓得是不是真的! 这飞毛腿……算了,随便他吧。 董俷说:“那你跟着,若是掉队了,我可不会等你。对了,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小人善用两把折铁刀。” 马奴说着,从身上接下一个刀囊,从里面抽出两把短刀。 董俷点点头,“既然如此,出发吧。” 说完,他纵马疾驰。身后,二百多匹战马飞奔而出,十几头牧羊犬也狂吠而行。 偷偷的看了一眼马奴,董俷还真的是吃了一惊。 胯下的战马虽然算不得好,可也是牧场中少有的良驹。那马奴撒腿狂奔,居然丝毫不比战马跑的慢,甚至还隐隐约约的跑到了前面。十几头牧羊犬跟在他的身后,就听见马奴不时的发出一声声奇异的犬吠。每一声犬吠,都引得群犬狂叫。 马队消失在夜幕中,从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声。 董玉和绿漪一前一后的站在毡包前面,目送马队不见了踪影之后,才转过了身。 “大小姐,少爷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阿丑只要冷静下来,谁也别想占他的便宜。只是我不明白,阿丑怎么知道那些太平道贼另有图谋?难不成,他手中另有连你我都不知道的势力?” 绿漪连忙摇头说:“大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跟随少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算算也有三年了。少爷平时也很少和人打交道,甚至都不经常出门,怎么可能呢?” “可是他……” 绿漪说:“这件事说起来也怪,从我第一次告诉少爷太平道的事情后,少爷就很不高兴。他知道大贤良师有三个兄弟,还知道大贤良师是如何立教的。而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反正我能感觉的到,少爷对太平道的事情非常不喜欢。” 董玉一皱眉头,“那还真的是奇怪了!不过,临洮郡国兵可是越来越差了,牛辅是怎么带的兵,竟然连一群道贼都拿不下来,实在是让我非常失望。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定要好好的收拾这小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偷懒。绿漪,随我巡视牧场。” 几个家将立刻牵来战马,董玉上马之后,忍不住又向董俷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阿丑,看你的了! 第十三章 杀戮(一)上 “吁!” 董俷勒住了马缰,提刀向跑在前面的马奴看去。 不得不佩服这家伙,已经跑了两柱香的时间了,这家伙居然还能跑在他的前面。 沙砾中,有几堆马粪。 猎犬在周围打转,不时的轻吠两声。而马奴则趴在地上,片刻后跑到了董俷的马前说:“少爷,他们好像改变方向了。” “改变方向?朝哪个方向去了?” “这些人很精明,显然有经验老道的人在故布疑阵。少爷,我担心,我们可能上当了。” “上当?” 一阵风掠过,董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蝉。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马奴,那张平日里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的脸,此刻更布满了阴翳,更让人平添了几分畏惧。 马奴哆嗦了一下,“这一路追下来,对方一共进行了三次变向。” 董俷沉吟不语,将九耳八环砍山刀横放在马鞍桥上,眼中闪过一抹森寒的光亮。 “接着说!” “第一次转向是在河边,从他们留下来的印记中,人数大概有三十多个。然后在小秃山又一次变向,虽然他们竭力的隐藏,但是小人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刚才我又留意查看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只有马,没有人!” 董俷激灵打了一个寒蝉,“你说什么?” 马奴咽了口唾沫,“或者说,他们的人数减少了。马的数量没有减少,可至少有三分之二的马是空的。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在第一次转向的时候,有些人弃马而行。” 董俷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刀杆上,发出突突的沉闷声响。 “那个谁……就是你,过来!” 他手指着董鄂,沉声问道:“你确定那些人说过要去烧戈羌吗?” “卑下听的是千真万确。” “他们有多少人?” “大约四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一部分的人没有是步行前进,没有他说的三十匹马那么多。” 董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好,上当了!” “少爷,怎么回事?” “既然你说没有那么多马,而他却说有三十多匹马,如果你们都没有说谎,那就说明,太平道贼们在途中遇到了同党。而且,相信他们的数量不少,否则不会送出来这么多的马……十几个人骑着马,带着我们绕圈子,那其他人,其他人呢?” “这……” 董俷一拍额头: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兵法,居然连这调虎离山之计都看不出来。 “全军听令,回牧场,回牧场……” 董俷反应过来,只怕那些人在汇合之后,把注意力就放在了牧场的上面。现在,他把牧场的一大半力量抽空了,那牧场岂不是危险?大姐和绿漪,有危险! 哪知,马奴一把抓住了董俷的缰绳。 “你找死!”董俷大怒,举刀就要杀了马奴。 马奴大声说:“少爷,请听我一言。那些人或许是去袭击牧场了,但不能保证,四小姐一定在他们的手里啊。万一四小姐在这十几个人的手中,该怎么办才好?” 砍刀骤然在空中僵住。 董俷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看着马奴说:“你叫什么?” “小人叫小铁。” “如果我让人跟着你,能不能追上那些家伙。” “只要他们是在这附近,小人定能找到他们。” 董俷说:“十几个敌人,你需要多少帮手?” 小铁胸脯一挺,“少爷,您也太小看小人了。小人身子虽然单薄,年纪虽然不大,可说起杀人,小人可不比谁差。给小人十个,不,最多八个,小人提他们的头来见您。” “董鄂!” “卑下在!” “带二十个人,听从小铁的吩咐。如果找到对方,一个不留。如果四姐在他们手中,给我安全的带回来。若是你做的好,少爷保证,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 董鄂闻听,欣喜万分。 虽然知道董俷在家中没有什么权势,可他深得老夫人疼爱,又和两位小姐交好。就算他不说,两位小姐和牛校尉面前说一句话,他董鄂可就算是飞黄腾达了。 “卑下定不辱使命。” 董俷又看了一眼马奴,突然笑道:“小铁,不管你能否救回小姐,我都给你一个好出身。从今后你就做我的亲卫,我赐你董姓,董铁……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 马奴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跪在董俷马前:“董铁定然不负主公的厚望。” “我们走!” 董俷带着人,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而董铁喝住了那些牧羊犬,口中发出奇怪的犬吠之后,牧羊犬立刻向四处撒开分奔而走。 董鄂奇怪的问道:“小子,你这是干什么?” 董铁眼睛一眯,那张还带着浮肿的清秀面容上闪过凶狠之色,“我要确定他们的去向,同时也缩减他们迂回的范围。他们活动的范围越小,咱们就越是省力。” 这小子,真的不简单! ———————————————————— 有事出门,提前更新。 第十三章 杀戮(一)下 董鄂原本是不服气听从董铁指挥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在看他眼中的戾色。马上就醒悟道,这少年可不像他长得那么秀气。同是羌人,他自然也明白对方的心思。谁都想出人头地,谁都想有个好前程。他这么想,这小马奴难道就不想吗? ****** 一炷香的工夫,董俷等人来到了一个岔口。 他勒住了战马,向岔口两边看去。岔口一条是通往牧场,另一条则是通往临洮。 “少爷,怎么停下了?” 董俷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的说:“能使出调虎离山的计策,显然这些家伙中有高人指点。把牧场大部分的人抽调走,大姐他们定然会抽调郡兵去牧场守卫。” 他突然看着那家将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抢牧场,还是抢临洮?” 家将显然被董俷的话问的一愣。犹豫了片刻说:“如果可以,最好是一锅端。但是如果牧场守卫严密,倒是不如抢城寨。毕竟羌人不缺牛马,而城寨里有金银财宝和女人,这才是他们所希望得到的……如果明知道城寨守卫松弛,二选一卑下选城寨。” 董俷不禁笑了,笑得非常诡异。 夜色中,他的笑容看上去令人害怕,那细长的双眸,更吐出蛇儿一样的阴冷。 家将一哆嗦,“少爷,卑下如果说错了话,还请您包涵。” “说错话?不,你没说错。你……叫什么?” “卑下名胡赤儿。” 董俷一怔,下意识的看了那家伙一眼。胡赤儿,好像有点耳熟的样子,只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人物。应该是在评书当中出现过的人物,既然如此,也算是人才。 “胡赤儿,说的好!”董俷拨转马头,“那些家伙,定然也是这样的念头。真是高明,高明……全军,听我命令,向临洮出发。” 胡赤儿愕然道:“少爷,不去牧场吗?” “你也说过,牛羊对马贼没用!” 董俷一催战马,打马扬鞭而去。近二百骑先是一怔,紧随董俷其后,向临洮跑去。 正如董俷所猜测的那样,临洮此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近千名马贼冲破了几乎没有防御的临洮城门,在街道上纵马飞驰,获举刀杀人,获投掷火把。一些马贼更踹开了民居大门,狞笑着把屋中的女人扑倒在地。 有企图反抗的人,立刻被劈成两半。 而董府的大门紧紧的关闭。数百个马贼轮番冲击,朝府中投掷火把。府内的家兵在董夫人的指挥下,奋起反击。虽然事发突然,可董夫人却丝毫没有慌乱。 她身披盔甲,端坐在客厅中,面前的长案上摆放着一把宝剑。 客厅门口,有家将牵着马。一名奴婢给董夫人倒酒,从府外传来喊杀声,但董夫人似乎没有听见,一杯接着一杯,酒喝得越多,握着宝剑的手也就越发稳健。 两个健妇搀扶着老夫人走进了厅堂,后面跟着他的兄长成方。 “娘,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嘿嘿……没想到我董家安分守己了两年,就有人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媳妇,你可害怕?” 董夫人大笑道:“娘,瞧您说的,区区几个马贼,还没有这个资格让我花鬘感到害怕。娘,您请安坐,有花鬘在,那些家伙休想攻破我董府的大门。给老夫人倒酒。” 自有奴婢为老夫人上酒,老夫人坐下来,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成方在大门口坐下,解下背上的兜囊,从里面取出了两杆黑漆漆,沉甸甸的短枪。 他安坐门前,闭上了双眸。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董夫人脸上略带着丝丝的醉意。 “来人,提刀!” 有奴婢抬来了一口大刀,董夫人大步流星走出客厅,翻身上马后一把抓起大刀。 “娘,请稍待,媳妇这就给您取下几个蠢贼的脑袋当下酒菜。” 老夫人微微一笑,将面前案上的酒樽端起,“媳妇尽管去,娘在这里等着下酒菜!” 说完,将樽中浊酒一饮而尽。 董夫人长笑一声,催马离去。数十个家将紧跟在她的后面,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笑道:“大哥,看起来阿丑捅了什么马蜂窝。” 成方点头说:“想必是柴房中的那两个家伙。不过这些蠢贼倒也有些本事,居然能还能使出小小的计策。现在,阿丑他们也许已经醒悟过来,正朝城里面赶呢。” “不知道,能否赶上!” 老夫人喃喃自语,那双满是白翳的眸子,向客厅外看去。 第十四章 杀戮(二) 董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燃烧,门头的镂空刻写着‘董府’二字的横匾被火焰包围。 董府在燃烧,前院的房屋、树木,所有能烧着的事物都被火焰吞噬。 许多家奴倒在血泊中,有的已经死去,活着的依然在发出呻吟,那未尝不是痛苦的煎熬。靠近大门的那颗足有二百多年的苍郁古松,此刻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火把,矗立在董府的院落中,把个漆黑的夜,照映的是通通透透,格外分明。 临洮城也在燃烧…… 数不清的太平教徒高举火把,手持棍棒铲筢,在街头耀武扬威。 这其中不泛有临洮城的地痞流氓,一个个用黄巾包头,叫嚣着冲进一座座宅院。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在董府外立马横刀。 眼睛半眯缝着,不时的抬头看天色,脸上的忧虑越来越重,拳头握的非常紧。 “渠帅,怎地这区区一个董府,比县衙还要难打?兄弟们已经死伤了一百多个,还无法撞开他们的大门。再拖下去,临洮的郡兵说不定就要回来了,我们撤吧。” 壮年男子摇摇头,又看了看天色。 “烧戈首领,你且放心。我打听过,那牛辅徒有勇力,却是个没见识的主儿。董家小妞儿被抓,抽空了牧场的力量。之前我又放出风声,要佯攻董家的牧场。郡兵此刻估计正在牧场空侯,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早就走了。烧戈首领,董家是临洮第一大户,再加上董卓老儿是河东太守,自然守卫森严。不过,他家中的财宝和女人……若能得了董家的家产,首领再装备个几万人当不成问题。到时候,西凉谁是首领你的对手?恐怕就连朝廷的那些家伙也要对您另眼看待。” 烧戈首领,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年纪大约在四旬左右,穿着一件兽皮铠甲,裸露左肩,胸口的黑毛格外显眼 头上牛山濯濯,不见一根毛发。 一脸的虬鬓翻卷着,耳朵上挂着铜环。手中一把开山斧,上面占满了鲜血。 听壮年男子这么一说,那双不比牛眼小的眸子顿时闪烁着亮光。他猛然高举大斧,嘶声吼叫道:“孩儿们,给我冲……谁第一个冲进去,赏他十个汉家女子。” 烧戈羌人立刻举起刀枪,呼号不停。 血与火,已经刺激的这些家伙脑袋发热,朝着董府再一次发起了凶猛的冲击。 燃烧的大门突然洞开。 紧跟着从大门后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女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胯下一匹五花璁,手持绣绒大刀。那女将一马当先,口中大喝一声:“不要命的蠢贼,白毫羌花鬘在此,尔等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羌人们没有想到董家会突然发起攻击,不由微微一怔。 也就是这一怔的功夫,五花璁已经冲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两名羌人撞飞出去,绣绒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四五个烧戈羌人被劈下马来。紧跟着,女将身后的马队也冲杀出来,人数虽然不多,却让羌人手忙脚乱。 烧戈首领眼睛一亮:“这婆娘够味道,我喜欢!孩儿们,莫要伤了那婆娘,抓活的。” 壮年男子嘴角微微一翘,鄙夷的看了一眼烧戈首领。 烧戈首领没有留意壮年男子的表情,目光紧盯着那员女将。猛催胯下坐骑,他挥舞大斧就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叫喊:“兀那婆娘,留下来当本首领的婆娘吧。” 铛 开山斧劈在绣绒大刀的刀杆之上,斧上所含巨力,真的女将双手直颤。胯下的五花璁唏溜溜一声暴叫,四蹄一软,把她从马上甩下来。女将就势在地上一滚,大刀横扫,斩断了三双大腿。一个鲤鱼打挺,她刚站起来,烧戈首领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大斧力劈华山,兜头就势一击。 女将已经尝试过这家伙的力量,不敢硬接,刀头一转,贴着大斧轻轻一挑。斧头虽然是挑开了,可那力量却没有卸下来。脚下步履漂浮,险些栽倒在地上。樱桃小口一张,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烧戈首领大喜,探手向女将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城门口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有人怒吼一声:“兀那蛮子,休伤我娘,看枪!” 声音如同狂狮咆哮,又好像是平地起了一声沉雷。 一点寒光隔着十丈距离射来,破空带着刺耳的锐啸,眨眼间就到了烧戈首领的面前。 烧戈首领吓了一跳,本能的举起大斧向外一磕。 铛,一声清脆的声响。大斧被那寒光荡开。是一杆普通的长枪,可在如此距离中,对方竟然凭一掷之力,还有如此威能。烧戈首领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狮鼻阔口,身高近八尺的丑陋少年纵马飞来。 有羌人试图阻挡,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那架势,就如同劈波斩浪一样,马匹所过之处顿时掀起满天的血雨,残肢断臂四处横飞,连带着几个武力不俗的烧戈将领,都无法令那少年停顿一步,眨眼间就冲到了烧戈首领的面前。 “蠢贼,拿命来!” 砍山刀高举,这叫做举火烧天式。带着劲风,呼的就劈落过来。 这少年虽然没穿盔甲,却有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威严。人借马势,刀借人力,只听噗……咔嚓,两声轻响。烧戈首领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少年的脸上。在火光下,令少年更如厉鬼一般的凶恶。 大刀轻轻一拖,两个羌人就被砍翻在地。他纵身下马,把女将抱在马背上,扭头怒吼一声:“董府人何在?” 两名家将立刻上前,“少爷……” “送夫人回府。告诉老夫人,就说不用担心,阿丑回来了!” ****** 这少年,正是董俷。 一路狂奔,当他冲入临洮的一刹那,还真的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呢?满街都是头包黄巾的乱民,让他还以为是黄巾之乱在今夜爆发了呢。 再一想,这不可能啊! 评书上说过,黄巾之乱的爆发,引起的动荡可不小。而眼前这状况,显然不够看。醒悟过来后,董俷又勃然大怒。太平道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临洮,打到了他的家里。这些太平道贼,肆意屠杀着往日的邻里亲朋。都说黄巾之乱是对封建社会的一种反抗,可这那里是什么反抗,分明是在屠杀,抢掠,强奸无故的百姓。 董俷是真生气了! 带着人一路砍杀过来,发现一个羌人探手要去抓董夫人。 大姐的那一席话在耳边响起,不管董卓如何,不管董夫人怎样,董府是他的家。 一刀劈死了烧戈首领,让董府家将士气暴涨。 更有许多家奴看出了端倪,拿着扫把烧火棍从府中冲出来,和羌人斗在了一起。 羌人虽然是骑兵,若是在旷野中厮杀,董府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够看。 可这是在城里,哪怕街道再宽敞,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厮杀。马匹失去了优势,而董府的那些家奴,有的是损主意。你不是骑在马上马,老子就打你的马腿。 反正骑马的都是敌人,烧火棍一轮一个准儿。 董俷带来的那些骑兵在外围剿杀,里面的家奴发疯的朝外面冲。 一千多个马贼,数千名太平教徒,一时间竟闹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敌人,甚至以为是郡兵回城。那士气,顿时一落千丈,哪儿还有拼杀的勇气,四下里逃散去。 董俷虽没有了马,可依然无人可敌。 砍山刀的刀口都卷了刃,他一怒之下把大刀扔在一旁,飞奔两步把两个羌人从马上拽下来,抓住他们的脖子,抡起来就砸。两个羌人,加起来也有二百来斤,但董俷丝毫没有感到吃力。轮了两圈之后,两个羌人早就没了命,尸体更是残缺不全,伤口血肉模糊。 这那是人,分明是一个妖怪! 有知道一点董俷底细的太平教徒立刻取下了头上的黄巾,叫嚣着砍杀身边的同伴。 壮年男子一看这情况,心知大事不妙。 都计算的好好的,谁知道从何处蹦来了这么一个妖魔似的少年来。 拨转马头就要逃走。有认出他的家将连忙大声对董俷叫喊:“少爷,那是贼首。” 贼首?那就不能放过。 董俷轮圆了胳膊,大吼一声,手里的一具尸体就飞了出去。 壮年男子听到身后有风声响起,反手一刀砍出。把尸体看成了两段。也就是那么巧,尸体喷溅的鲜血迷了他的眼睛,没等他擦干净,另一具尸体就砸了过来,把他一下子撞下马来。壮年男子翻身站起,就感觉一座小山从天而降。抬头看去,可把他吓坏了。那是董府门前的一座石狮子,居然被人给扔了过来。 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就听噗、砰两声响,壮年男子被石狮子砸的是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董俷扔出了石狮子,喘着气,一把从家将的手中抢过一根烧火棍。 “贼首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他站在大门的门阶上,浑身是血。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令董俷犹如凶神恶煞。 亲眼看见了董俷大发神威的贼兵们,一个个吓破了胆。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武器噼噼啪啪的扔在了地上,董俷长出了一口气,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火光下,那笑容令人心寒。 —————————————————————————————— 今天两章一起更新了,晚上不再更新。 第十五章 关二哥怎么办(1) 牛辅带着郡兵回到了临洮,战事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和董玉纵马冲进城内,但见不少房舍倒塌,百姓们走出了家门奔向救火。地上,血迹斑斑,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冲刷的血肉。城内偶尔还传来兵器碰撞和喊杀的声音,但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牛辅明白,战事其实已经结束了。 “全城戒严,挨个搜索。凡有企图抵抗着,就地格杀。” 牛辅立刻下达了命令,然后和董玉带着一队亲兵急匆匆的来到了董府的门口。 大门上的火已经熄灭了,近千个马贼和太平教徒蹲在大街上,有手持棍棒的家奴和全副武装的董府私兵看守,一个个战战兢兢,眼中透着迷茫和无尽的恐惧。 牛辅和董玉相视望了一眼,飞身下马。 “府中可有伤亡!”董玉拉住一个家奴问道。 “禀大小姐,府中死伤大约在三百人左右,正在由郎中珍视治疗。不过夫人们都没事。老夫人和夫人,此刻正在大厅中饮酒,说你们回来了,就去见她们。” “是……阿丑回来了?” 家奴闻听,打了一个哆嗦,脸上浮现出一种敬佩和恐惧相互交融的表情。 他咽了口唾沫,居然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董玉笑了,“妹夫,别再问了。保不住阿丑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让这些人……我们进去就知道了。说起来惭愧,我们的反应居然还没有阿丑来的迅速。” 牛辅苦笑两声,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对于自己这个小舅子,他已经是没什么话好说了。这次如果不是阿丑及时回来,只怕董家老老少少几百口人就这么交代了。天晓得,那时候该怎么面对董卓的愤怒。 长出一口气,牛辅决定要好好感谢董俷一番。 两人来到大厅中,就看见老夫人和董夫人正开怀大笑,不停的举樽劝酒。 成方不在大厅里面,除了两位夫人之外,就是几个奴婢在旁边侍奉。那几个俏奴婢的脸色还有些煞白,倒酒的时候,手哆哆嗦嗦的洒了不少。若在以前,肯定会被董夫人责骂。可是此刻,董夫人却视若不见,和老夫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娘,奶奶,孩儿没用……” 董玉和牛辅连忙跪在大厅中央,低着头不敢正视两位夫人。 “阿玉啊,过来,过来,陪奶奶喝酒。大方,你也别跪着,大喜的事情,跪在那里作甚?” 董玉很机灵,连忙站起来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她从奴婢的手里接过酒壶,给老夫人倒了满满一樽,这才轻声问道:“奶奶,喜从何来?” “我老董家出了一个岑朋、马武一样的英雄,难道不值得我们高兴吗?” 岑朋、马武,那都是汉光武帝手下的悍将。董玉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奶奶,依孙女看……嘻嘻,恐怕岑朋、马武尚有所不及,也许是咱们家会出来一个董伏波呢。” 老夫人闻听更加的开心。 她祖上本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家将,如今自家除了一个可以比拟伏波将军的人物,正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说穿了,她将伏波遗宝送给董俷,未尝没有这种心思。 “阿丑呢?” 牛辅环视大厅,却没有看见董俷的影子。他不由得好奇的询问:“怎么没见到他?” “阿丑正在后面审问那两个太平道贼呢。” “哦?” “今天这档子事情,恐怕就和你日间抓的那两个家伙。开始我也不明白阿丑为什么要你抓那两个人,可现在看来,这太平道……嘿嘿,只怕是所谋不小啊。” “奶奶,我去看看阿丑……大方,你在这里陪奶奶和娘说话。” 董玉起身向厅外走去,自有家将在前面带路,很快的就带着董玉来到了柴房外。 柴房有一个小院子,堆满了柴火。 小院门口,有四名家将站岗,见董玉过来,立刻插手行礼。 “少爷呢?” “在里面过瘾呢!” 董玉一皱眉,挥手示意让家将让开,走进了院子里。只见董俷光着脚丫子,正歪坐在一张席子上面。身边摆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放着一碗清水。 身后站立几名家将,神色严肃。 席子前不远处,一个身穿儒生装的男人正跪在那里呕吐,而他身后,尚有一个木桩子,上面绑着一个青年。 “阿丑,什么时候开始玩这种游戏了?” 董玉走到小桌旁,跪坐下来,皱着眉头责怪董俷。 董俷先是一阵愕然,奇怪的问道:“大姐,你在说什么?我玩儿什么游戏了?” “询问笔录这种事情,让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还亲自动手,怎么如此的暴虐。” “暴虐?我没有动手啊!” 董玉看了看那吐得一点气力都没有的儒生,皱着眉说:“还说没动手?这人证就在这里,你还狡辩?” 董俷说:“我真的没动手!甚至没有让人打他……不信,你问他们。他身上的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姐夫抓他的时候打的。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问。” 董玉糊涂了,“那他怎么吐成这样子?” 董俷笑呵呵的说:“好好问他,他居然死鸭子嘴硬,还敢口出污言秽语。我一怒之下,就把袜子……哦,是裹脚布塞他嘴里。嘿嘿,我是天生汗脚,味道不俗。他闻了我的裹脚布之后,就老实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不正向我忏悔呢?” “你……” 董玉先是愕然,旋即大笑起来,“阿丑,亏绿漪还说你是个老实人呢。” “我可从来没承认自己老实。对了,绿漪呢?怎么没看见她?” “我们兵分两路,绿漪和一部分郡兵在牧场守着呢。天晓得城里是什么样子,可没想到……对了,你四姐可曾找到?” 董俷微微一笑,“四姐被他们用金蝉脱壳之计带走,不过放心,他们跑不了。” 这时,那被绑在木桩子上的青年怒骂道:“你这丑鬼,竟然用如此卑鄙手段来侮辱我们,不是真英雄。靠着人多抓住你裴爷爷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放了你家裴爷爷,和你大战三百合。若是输了,裴元绍心服口服,绝无半点怨言。” 董俷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愕然看着那青年。 这名字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啊……评书里面肯定提到过这个名字,是那一回来着? “你说,你叫什么?” “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裴名元绍,字伯侯!” 第十五章 关二哥怎么办(2) 董俷猛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评书中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后收了周仓,那周仓有个同伙,就是叫裴元绍,不过后来很凄凉的被赵云刺死,只露过一次面。 “你可认识一个叫周仓的人?” “周仓?那是我同乡,我们都是潼关人氏……你认识周仓,莫非是周仓向你告密?” 乱了,好像有点乱了! 董俷轻轻的拍击额头,脑子里有点糊涂。 裴元绍居然在临洮出现了,而且还被他给抓住了。那以后他还会和周仓一起落草为寇吗?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情,赵云会刺死谁,又如何与刘备在古城相会呢? 董玉轻轻拍了董俷一下,“阿丑,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只是有点,有点累。没事,没事……裴元绍,那他是什么人?” “我自己说,只要你别让我再靠近那块东西!” 儒生吐得脸都白了听到董俷问话,他连忙抬头嘶声叫喊道:“小生姓唐,名周,大贤良师门下弟子。此次奉命前来临洮传道,顺便设法筹集一些钱物以供总坛使用。” 董俷轻轻的敲击额头,这又是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唐周,唐周……不对,黄巾起义的时候,不就是有个叫唐周的家伙告密,使得起义提前吗? 就是这家伙? 董俷一皱眉,心道:我把他也抓住了,那谁还会告密?难不成,历史发生变故了吗? 董玉却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丹凤眼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的问道:“你们筹措钱物,又所为者何?” “钱物,钱物……” “来人啊,把少爷的那块裹脚布拿过来!” “我说!” 唐周嘶声吼叫道,颇有些凄苦的感觉在里面。董玉惊奇的看了董俷一眼,难道阿丑的裹脚布,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你听这家伙,连声音都在颤抖啊。 裴元绍怒吼道:“唐周,枉你还是大贤良师的弟子,难道想要背叛不成?” 唐周扭过头,看着裴元绍苦笑道:“伯侯,非是我要背叛,只是……哪怕他打我,严刑拷问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个味道。你不知道,塞进口中,咸咸腥腥的,带着一股子酸味……不行了,我不能说这件事,再说又忍不住要吐了。” 何止是他要吐,几个站在董俷身后的家将,喉头忍不住蠕动了两下。 而董玉甚至可以感到那裹脚布已经塞进了她的嘴里,强忍了一下,扭头就吐了起来。 就连裴元绍,脸色也变得是煞白。 董俷挠了挠头,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有那么可怕吗?拿来我闻下。” 一名家将用木棍挑着一块布过来,还没有走近,就听董玉厉声喝道:“再过来,我杀了你。” 董俷皱了皱眉头,“我有天天洗脚啊……唔,忘记了,前天晚上忘记了,到现在还没有洗脚。不过才两天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家将们闻听,终于忍不住扶着柴火堆吐了起来。 董玉抹去嘴角的污秽,苦笑道:“阿丑,我求你,姐姐求你了,别在开口了,好吗?” “不开口就不开口!” 董俷说着,手指放在脚丫子里搓了两下,那股子味道…… “你接着说!” 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转移,董玉指着唐周道:“你们太平道为什么要筹集财物?” “自然是为了组建护教兵。” “你们有多少护教兵马?” “大约两万人,其中有八千骑兵。我此次前来临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买马。” 董玉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小小的太平道,居然有两万人马,其中还有八千骑兵? 她老子董卓身为河东太守,麾下也不过只有万余人。这太平道,究竟想干什么? 董俷心里明白:只怕这太平道已经开始筹谋造反,那黄巾之乱,为期不远了。 想到这里,董俷突然站立起来。 他缓步走到唐周身边,看了看他,又来到裴元绍的身边,上下打量。 “你不服?” “裴某自然不服!” “那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吗?” 裴元绍一怔,看了看董俷,迟疑了一下说:“裴某观你,当有双十。” “嘿嘿,我十二岁!” “啊?” 裴元绍瞪大了眼睛,而唐周连下巴都掉了。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甚至嘴上都有胡须了,居然才十二岁?是他长得太成熟,还是我们两个都有眼无珠呢? 董俷冷笑道:“俷虽仅有十二岁,却敢说,你裴元绍虽然比我大,却不是我马前十合之将。你信否?” 裴元绍怒了,“裴某不信。” “好,既然是这样,明日你我在牧场一战。若我不能在十合之内胜你,就放你离去。但如果我在十合之内胜过你。你又该如何?” 裴元绍心里有点含糊,这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真的只有十二岁。 这时候董玉开口道:“阿丑确实只有十二岁,只要是临洮人都知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 “裴某若输了,是杀是打,随你处置。” 董俷笑了,“我不打你,也不杀你。如果我赢了你,你就要向我效忠,臣服与我。”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董俷说完,抬头看了看天。 已经快亮了,不知不觉的居然折腾了一个晚上。天亮了还要和那狮鬃兽角力,不休息一下是不行了。想到这里,董俷走到董玉的面前:“大姐,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审问。该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我累了一天了,想要去休息一下……记得派人出城去迎一下董铁和董鄂他们。这边的战事都结束了,估计他们也该回来了。” “董铁?” “就是那个小马奴,我跟你学的,赐他了董姓。” 说完,董俷晃晃悠悠的向外面走去。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又停了下来。 “我之前杀了一个家伙,听那些马贼说,烧戈称呼其为渠帅,应该也是个人物吧。他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裴元绍脸色一变,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董俷。 唐周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你杀了程远志,程渠帅?他可是大贤良师的猛将。” “猛将吗?我比他更猛!” 董俷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 走了几步,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扭头询问跟上来的胡赤儿,“那家伙叫什么?” “程远志。” 三国演义当中,刘关张结义之后,赴幽州平叛。 当时有黄巾贼将程远志和邓茂统兵五万,兵发涿郡。张飞刺死了邓茂,关羽秒杀了程远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刘关张处女战,也是关羽登场后的成名之战。 可现在,程远志居然被他杀了! 那,那关二哥将来怎么办?他又要去杀谁,才能名扬天下? 一时间,董俷站在原地,呆住了…… ———————————————————— 凌晨还有一更,冲榜…… 还请多多支持。 另会在十二点前设一精楼。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精华,反正一次送出,想要分儿的就来吧。 第十六章 所为何来(1) 董府大厅中,老夫人端坐正中央,董夫人坐在她的下首位置上。 董卓不在临洮,虽然说董府是以董夫人做主,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依然保持着谦卑。这不仅仅是辈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培育出来了董俷这样的人。 董府不缺财物,缺的是人,特别是有能力的男人。 故而牛辅和李儒做了上门女婿,一方面是带来人丁的兴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聚集人才。不得不说,牛辅和李儒表现的还算不错。牛辅稳重,行事较为谨慎,李儒聪慧,更兼诡计多端,如今已经是董卓身边不可或缺的智囊谋主人物。 可董家的人相对要弱一些。 董旻怕吃苦,喜欢穿着华丽的衣服,喝江南的米酒,行事招摇,家中妻妾成群。其实董府的人都知道,董旻虽不能说是废物,但绝不足以成事。若非董卓对兄弟溺爱,董旻甚至做不到一个都伯。用老夫人的话,董旻可以带五十个人张牙舞爪,吃喝玩乐。但是如果让他带五十个人和对等人数的敌人搏杀,必败无疑。 第三代的董璜,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不足一提。 可如今,老夫人培养出了一个百人敌,甚至万人敌的董俷,更重要的是,他才十二岁。 要知道,当年整个董家的人都想要杀死董俷,只有老夫人坚持领养。 现在董俷开始成人了,老夫人当年的坚持也就变成了睿智,地位随之更牢固。 牛辅跪坐董夫人的下首,身边是他的妻子董照。 老夫人旁边,董玉正襟端坐,表情格外的严肃。这差不多是董家在临洮的全部人手。董媛还没有救回来,而董俷呢,一整天的辛苦,此时估计正在呼呼大睡。 “真的不去救四妹吗?” 董照有点不高兴的问道:“阿丑派出的那些人可靠吗?我还是认为该派人去接应。” 董玉说:“那些人在和我们绕圈子,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的首领都被击杀。太平道和烧戈羌人的重点是在临洮,所以那十几个人不会造成什么麻烦。再说,阿丑既然不担心,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二妹,别忘记了在这家,四妹和阿丑最亲。” 虽然不喜欢董俷,但董照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老夫人开口说:“大妹,还是说说太平道贼的事情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奶奶,太平道贼要反。” 大厅中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气氛也随之变得压抑。 董夫人说:“太平道的事情我听说过一些,从那个张角立教至今也有一年多了。不过,我没有听说他有什么造反的行为,倒是乐善好施的很,在百姓中颇有名望。” 董玉苦笑道:“我在此之前,没听说过太平道。不过我相信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张角为何无缘无故的乐善好施?为何要施恩惠于百姓中。且不说他的乐善好施是从何而来,但只看太平道如今的情况,程远志一声召唤,小小的临洮居然有数千人马上相应……如果张角站出来召唤一声,那又会出现什么结果?” 牛辅一皱眉,“大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派人抓捕太平道贼的时候,不少教众奋起反抗,甚至不惜和官军作对。若非是这个原因,程远志也跑不出临洮。” “所以,你说张角要反?” 董玉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 她想起审问唐周的时候,每每问到关键处时,唐周略有犹豫,那裹脚布一出…… 没想到阿丑居然还有如此恶趣味。 “大妹,你笑什么?”董夫人问道。 董玉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想起阿丑做的事情。” 说着,她把董俷在柴房外恶搞唐周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引得众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容一收,董玉说:“据唐周交代,张角拍出不少像他这样的人,从事相同的事情。这几年并州,幽州时有马贼出现,更有甚者是和鲜卑人勾连,洗掠城镇。不少大户人家因此遭了难,而财物或是和鲜卑人交换马匹,或是流入了张角手中。唐周还说,张角已经开始用财物结交洛阳权贵,更和宫内的宦官走的很近。” 老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呼的站起来。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牛辅,立刻拍可靠之人押送唐周前往河东。” “奶奶!” 董玉连忙说:“妹夫抓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阿丑颇有兴趣,似乎是想要收服。” “哦?那就留给他。若是收服了就划归为阿丑的家将,若是不服,就斩草除根。” 老夫人说话做事颇有一种大将风范,转眼间就做出了决断。 董夫人也知道,事情差不多就这样子了。 “大妹,二妹……传告家中,严禁交谈阿丑的事情。所作所为,不许被人知晓?” 牛辅奇道:“娘,为什么?” “阿丑还小,若是太早为人所知,对他,对董家都没有好处。你父亲的官越做越大,政敌将来也会越来越多。董家人丁并不兴旺,必须要留有足够的后手才妥当。”董夫人说着也站起来,“阿丑是我家中的奇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被人知晓。” “那父亲……”董照问道。 “也不要告诉你父亲,他整日忙于政务,不要让他再操劳了。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马贼是牛辅纠集郡兵围剿……二妹,若我知道阿丑的事情是从你口中传出,就算有你父亲求情,也休怪当娘的不讲情面。到时候……哼,你自己考虑。” 董夫人扶着老夫人走了。 董玉正要起身,就听见董照嘀嘀咕咕的说:“不过是个毛孩子,有必要这么看重?” 她停下脚步,凝视董照说:“二妹,母亲不是开玩笑。阿丑是否值得看重,妹夫心里当有所觉。总之,你牢记母亲的话没错,否则出了事情,姐姐也保不住你。” ****** 当董家老小在大厅里商讨的时候,董俷正在呼呼大睡。 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他累坏了。倒在榻上就打起了呼噜,还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见他长大了,骑着已经驯服的狮鬃兽阿丑,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奔驰。 阿丑跑起来,黄色的鬃毛随风飘,非常的威武,有一种莫名的雄骏阳刚之美。 奶奶和绿漪在他的身后,叫着他的名字,笑着。 一切都很美满,令人陶醉……突然,一匹赤兔马出现。别问董俷是怎么知道那是赤兔马,反正就是知道。马上一员大将,头顶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挂唐猊铠甲,腰系狮蛮宝带,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从天边出现,向奶奶她们跑去。 别问那是谁,董俷就是知道,那是吕布。 “董家余孽,拿命来!” 大将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奶奶的身后,方天画戟抡起,向奶奶的脖子斩去。 “不要啊……奶奶,小心!” 苍白皓首飞起,奶奶的头在空中飞,却在对董俷说:“阿丑,你为什么不救我!” “不要!” 董俷呼的坐起来,额头冷汗淋漓。 他喘着气,贴身的内衣竟然已经湿透了。他从榻上下来,走到桌旁,端起一碗清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精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董俷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 精楼已经设立,大家来留言吧 第十六章 所为何来(2) 唐周出现了,裴元绍出现…… 当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三国人物开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董俷清楚的感受到,距离危险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可是他现在依旧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自己的私兵。 看着挂在墙上的铜镜,镜中的董俷,看上去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第一次,董俷感到了时间的不足;第一次,他开始憎恨自己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屋外传来一阵喧哗,把董俷惊醒。 心里一阵烦躁,他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道:“吵什么?谁死了?” “少爷,是四小姐回来了!” “四姐回来了?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听到好消息,董俷的心情感到一阵舒缓。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一个非常不错的消息。 “正在大厅,夫人们都在呢。” “快带我过去。” 董俷顾不得衣衫不整,让家奴带着他来到大厅。 董媛靠在董夫人的怀中,气色看上去有点不太好,不过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死阿丑,你怎么现在才来!” 董媛看见董俷,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二话不说冲过去,揪住了董俷的耳朵。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四姐?枉我平时对你那么好,竟然关键时候不去救我。你,你,你……没心肝的阿丑,你说,你应该怎么赔我才好?说,不然要你好看。” “疼,疼……” 董媛的个头比董俷低一点,要踮着脚尖才能揪住董俷的耳朵。 说实话,不是很疼。不过董俷还是要装出疼的样子,以满足董四小姐的虚荣心。若是在这种时候惹她不高兴,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舒坦。果然,董媛乐了,也松开了手。 这种家人间的温馨,是董俷上辈子没有享受过的。 心里很温暖,非常温暖。小心的向董媛道歉,他这才扭头向跪在大厅中央的董铁和董鄂看去。这两个人的身上,都是血,已经凝固了,呈现出暗红的色彩来。 董铁的衣装有些破烂,手上还有几道血痕。不过不像是被人打的,倒好像是让人抓出来的。至于罪魁祸首嘛……董俷看了董媛一眼,心里随即也就明白了过来。 此刻,董铁和董鄂五体投地,头也不敢抬。 董夫人满意的看着两人,然后对董俷说:“阿丑,听说这两个人都是你的手下?” “当然了,阿丑的手下很厉害的。” 董媛似乎不认识董鄂,或者说她对董鄂的印象不深。也难怪,董媛手下的家将数量众多,叫的上名号的也有十几个。董鄂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家将,董媛怎能知道? 手指董铁,董媛丝毫没有刚经过劫难女子常有的哭哭啼啼。 这个神经大条到了无与伦比地步的女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说:“这个家伙可真厉害,一个人放倒了六个马贼。娘,我跟你说,他还有一门特殊的本领,能命令牧场的牧羊犬。他一声令下,十几头牧羊犬护在我的边上,还咬死了一个家伙。” “阿丑,果然是长大了!” 董夫人这句话说的是意味深长,听得董俷一头冷汗。 还是董玉出面解围,“娘,你误会了……这个人原本是牧场的马奴。四妹还因为这家伙,和阿丑吵了起来。四妹,没想到吧,你要杀的人,却救了你的性命。” “真的?” 董媛瞪大了眼睛,盯着董铁看了半晌,而后笑道:“阿丑,你果然有眼光。好了,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姐姐不和你一般见识……对了,他叫做什么名字来着?” “董铁!” “董铁,你抬起头!” 董铁趴在地上,小声道:“四小姐,董铁不敢抬头。” “我让你抬头,你就抬头!” 董铁这才抬起头来,那张清秀的脸上,竟有一半沾染着血污。 董照在一旁一皱眉头,对董铁的样子非常不满。她性子和董媛不同,有着很明显的中原女子的脾气。很温淑,但是对门户之别,也更加的看重。 董夫人一笑,“这孩子生的倒是秀气。” “他杀起人可一点都不秀气……娘,我可是亲眼看见,他把人家的脑袋砍成两半。” 董夫人大笑着摇头,“四妹,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说起杀人的事情来手舞足蹈,不像女孩子。有时间学学你二姐,端庄一点,真不知道文正怎么受得了你这脾气。” 董玉也笑道:“还有呢,这个董鄂,原本是四妹的家将。娘,说起来他还是您白毫羌的族人呢。这次他立了功,我已经做主让他改姓董,名鄂,自白摩。您看如何?” 很不着痕迹的解释了董鄂两人的来历,倒是让董夫人很吃惊。 “阿丑,这次要不是你,我们董家可要吃大亏了。虽然你年纪不大,可是也能自立门户了……这样吧,从今天开始,许你蓄养私兵。每个月从府内提三万钱,如何?” 不论是任何家族,都有各自的规矩。 即便董家算不上世族,但对于府内的一应事物都是有统一的安排。 比如这蓄养私兵,没有家主的同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三万钱,大约能蓄养一百个私兵。当然,如果你有本事不给私兵钱,那就能蓄养的更多,家族不予理睬。 三万钱不算多,但是对于董俷而言,却是个好事。 董俷连忙向董夫人道谢,哪知道董媛突然蹦过来,拉着董俷的胳膊轻声说:“阿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把他给我……我送你五十个私兵!” 眼中的秋波流转,水汪汪的眼睛透着一抹爱慕之色,朝跪在厅中的董铁看过去。 董俷一哆嗦,心道一声不好:莫非四姐喜欢上了董铁,居然要红杏出墙? 说实话,董铁长得不错,又勇武,有眼色,还能训狗,是深宅贵妇们的理想伙伴。 可关键在于,董媛的丈夫是李儒。 李儒啊,那可是在三国演义中很牛逼的人物,一肚子坏水不说,还很得董卓信任。如果被李儒知道自己老婆看上了小舅子手下的人,他要不找董俷拼命才怪呢? 可不答应? 五十个私兵,似乎很诱人哦! “阿丑,你不是还要去忙事情吗?” 董玉替董俷解了围,笑道:“绿漪可是在牧场望眼欲穿,你今天还要和狮鬃兽斗法,还要和那个裴元绍比武。嘿嘿,这事情可不少……私兵的事情,还是回头再说。” “啊!” 董俷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情忘记了。娘,阿丑先告退了;四姐,董铁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忙,实在是忙死了,怎么有这么多事情?唉,真想睡觉啊。”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董铁很机灵的站起来,跟着董俷走了。 而董鄂看看董媛,又看看离去的董俷,苦着脸说:“夫人,那卑下应该跟随谁呢?” 董媛看见董鄂的苦瓜脸就来气,“我要睡觉去了,你喜欢跟谁就跟谁!” 那点心思,董夫人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出身羌人的她,对于这种事情并不在意。儿女的事情,还是让儿女们解决吧。 “随我来……”董玉向大厅外走去,她对董鄂说:“从今天开始,你跟随少爷。你家少爷可是万夫不挡之勇,再世的楚霸王,将来成就肯定不凡。我推荐你过去,你可不要丢了我的脸面。好好用心,保护好少爷,嘿嘿,一定有你的好处。” “喏!” 董鄂忙不迭的应了一声,跟在董玉的身后屁颠屁颠的走。 两人在大门口遇到了董俷和董铁,董玉说:“阿丑,正好我也要去牧场,咱们同行。” PS:上了周点,挺欣慰,下午还有一章。 第十七章 求官(1) 董俷还没有睡醒,但脑子很清醒。 和董玉并马徐徐而行,心里面却在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可恨,初中没有好好学习,以至于记不清楚黄巾之乱究竟是在哪一年爆发。其实,就算董俷记住了又能如何?课本上所学的都是公元多少多少年,而在这个时代,大都以年号计算。灵帝时期的年号变换非常频繁,甚至来老百姓都弄不清。 如今是光和三年,距离黄巾之乱的爆发,还有多长时间?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身边的大姐董玉,董俷灵光一闪,故作天真状问道:“大姐,你对太平道怎么看?还有那个张角,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性如何?” 董铁和董鄂非常机灵的放慢了速度,以便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姐弟二人交谈。 时仲春,经过一夜厮杀之后,临洮城格外的安静,街道上的商贩更绝了踪迹,许多店铺的门板也紧紧的关闭。 董玉似乎也有心事,听到董俷的问题,微微一笑道:“阿丑,你在考校姐姐?” “阿丑不敢!” “那张角也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不过自古逐鹿中原,未曾听闻有他所用的这般手段。老子有云,以符水散施,收拢民心……让我想起来那句话: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若我评价此人,当为枭雄。若不及早除去,只怕汉家江山定毁于其之手。” 董俷心里对这个相识不过二十天的大姐更加的惊奇。 不得不说,大姐说的没错。汉室江山表面上是毁于董卓、曹操等人之手,可实际上,自黄巾之乱发生,大汉江山的根基已经变得极其脆弱。董卓等人,不过顺势而起罢了。所以,要说汉室之灭的罪魁祸首,其一是朝廷,其二当就是张角。 突然生出一丝疑问,难道没有人看出这其中的隐患? 侧脸朝董玉看了一眼,董俷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姐,你说如果杀了张角会如何?” 在董俷的心里,还是想要避开那段灾难。 如他的想法,没有张角,就不会有黄巾之乱。没有黄巾之乱,大汉的根基就不会动摇;大汉的根基不动摇,那么董卓就不会入京,董卓不入京,一家人不就安全了吗? 这是一种非常天真的想法,可即便是有着前世记忆的董俷,依然怀着这种梦想。 董玉笑了,“阿丑,有时候觉得你很成熟,像个大人;可有时候,你还真是个孩子……就算杀了张角,保不齐将来会出现王角、李角。朝纲不振,总会有应运而出的人物。到时候,天下一样会乱……不过这些话,只限于你我姐弟二人交谈。” 董俷叹了口气,心知董玉说的没错。 这时候,一行人又来到了岔路口上。一边是往金城方向,一边是通往牧场。 董玉突然勒住了马,朝着金城方向看去。那眼中流露出迷离之色,久久不说话。 “大姐!” “阿丑,你说要是天下没有羌汉之分,大家也不用为了食物,为了水草而争斗,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有多好。” 不明白大姐为何发出这样的感叹,不过董俷明白,姐姐的心里也有说不出的苦。 仔细想想,嫁出去十年未曾回过家,突然出现在临洮,未免有些奇怪。 董俷总觉得,姐姐此次回家并不是为了单纯的看望父母,而是另有重要的事情。 “大姐,你这次回家……” 董玉摆摆手,打断了董俷的问话,“小时候,父亲很疼我。那时候他没有当官,是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出了名的豪侠。我总是骑在他的马上,跟着他到处走。遇到不平的事情,就管一管。有时候甚至会被人追杀,父亲抱着我一跑就是一整天。” 可以看得出来,董玉幼年时,很得董卓的喜爱。 只是董俷不明白,大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事情呢? “我嫁给了北宫伯,才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其实有多么的复杂。你姐夫是个好人,但是太老实……他弟弟整天盯着他的位子,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羌人这几年闹得很凶,隐隐有不稳定的趋势。甚至连你姐夫的首领位置,也被别人窥视。” “那,杀了他们!” “阿丑,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说的清楚。我这次陪你姐夫回来,说穿了是想要为他谋个出身。他是个羌人,不为中原汉人所接受。加上性子温和,麾下的羌人也都蠢蠢欲动。我想通过父亲,为你姐夫求个官职。不求什么俸禄,至少对那些羌人算是一种威慑,顺便也可以绝了某些人的念头,求个安稳。” 姐姐说的并不是很清楚,但董俷能感受到,姐姐的心其实很累。 他问道:“那父亲能答应吗?” “应该可以吧……你姐夫现在已经到了河东,相信也把情况说明了。以父亲的手段,为你姐夫求个一官半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娘告诉我,父亲这两年的功名心太强,一心想要得到世族的承认。如果帮了你姐夫……” 董玉苦涩的笑了,带着许多无奈。 “他,会同意的。” 董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姐姐,只好轻声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很没有底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给姐姐带来多少安慰。 但董玉却笑了,秀丽的脸上洋溢出一种灿烂的光辉,“阿丑,别为姐姐操心。就算你姐夫求不得官,可还有姐姐帮他。再说了,就算姐姐不管用,不是还有阿丑?” 董俷用力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帮姐姐!” “我就知道!” 董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这世上什么人最能让人信任,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家人。这也是奶奶一直教育董俷的原则:家族就是咱们的根,没有了家族,我们只能成为这世上一颗无根的飘萍。 第十七章 求官(2) 收藏破万,感谢大家的支持,加更一章。 —————————————————————— 来到牧场后,董俷就跑去了昨日和狮鬃兽角斗的地方。 天已经大亮了,明媚的阳光照在牧场上,青青的草,柔柔的风,让董俷心情大好。 狮鬃兽已经等候在那里。 阳光中,它脖子上的鬃毛闪动着黄金一样的光辉,看上去格外神气。 狮鬃兽没有像昨日出现时那样惹出麻烦,造成太大的动静。远处,有一群群牛马,而狮鬃兽就好像草原上孤独的王,静静的站在那里。五彩的双眸闪烁迷幻光芒。 看到董俷,狮鬃兽很兴奋,不停的刨着地上的土。 董俷也乐了,这家伙看起来很来劲儿嘛。董玉带着一群家将站的很远,看到这种情形,她也乐了。 “小铁,这狮鬃兽和阿丑倒也算是合拍。” 董铁站在董玉的马前,点点头,恭敬的回答:“卑下和这匹狮鬃兽认识了一年,从没有见它有过这种样子。这牧场上的马对它都很畏惧,甚至连生它的母马也视它若蛇蝎一般。它从不和人亲近,若非卑下随人学过一些和马相处的技巧,只怕也近不得它半步。看样子,它对主人来了兴趣,说不定主人能够降服它呢。” “若是能降服最好!”董玉看着董俷雄壮的背影,轻声道:“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你家主人和狮鬃兽有太多相似之处。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阿丑骑上这匹神兽。” “小姐放心,主人可以的。” 董玉笑了笑,把目光锁在了董俷和狮鬃兽的身上。 不过,让人很失望。 今天的董俷和昨天相比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只几个来回,董俷就弯着腰气喘吁吁。 狮鬃兽非常不满,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是在询问:今天怎么这么没有用? 董俷双手扶着膝盖,躬身身子。他明白狮鬃兽是什么意思,苦笑道:“阿丑大哥,不是我没用,是从昨天和你斗了一场到现在,我连个安生觉都没有睡过。你老人家是养精蓄锐,我可是奔波劳苦。和你打完了,半夜还和一群人斗了一场呢。” 那狮鬃兽真不愧被董玉称作神兽。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董俷说完以后,它呼噜呼噜两声,扭头晃悠悠的居然走了。 “阿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累,很累!” “那要不休息一天,再和那个裴元绍比试?” 哪知道董俷闻听这句话,顿时来了精神,“没必要。我斗不过阿丑,还斗不过一个黄巾贼?” “什么黄巾贼?” 董俷立刻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我是说裴元绍!嘿嘿,被阿丑欺负了一顿,这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如果不洒出去,我中午连饭恐怕都要吃不下去。” 董玉疑惑的看着董俷。 是我听错了?还是阿丑在故意掩饰着什么? 总觉得这个丑弟弟身上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甚至关系到我董家未来的兴衰。 这时候,董俷已经走开了。 “那裴元绍可曾带来?” “正关在牧场的毡包中,按照少爷的吩咐,谁也没有靠近,是绿漪亲自带人看押。” “把他带上来!” 董俷说完,向远处的家将招手。 知道今天董俷要来和人交手,董玉在出门的时候,让董鄂带着几个人抬来了那对仿制的擂鼓瓮金锤。 锤放在董俷的身前,董俷的精神也随之振奋。 有人牵来了一匹黑色的大宛良驹,董俷抄锤在手,二话不说就翻身上马,坐稳身形。 不一会儿,裴元绍在被押了过来。 绿漪穿着一身软甲,披一件鹦哥绿的战袍,马上挂着弓,手中一杆凤头蘸金枪。 “少爷……” 绿漪看到董俷,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催马就冲了过来。 董俷咧开嘴一笑,比不笑的时候看着更难看。但在绿漪的眼中,少爷无疑是最帅的人。 “绿漪,替我压阵!” “喏!” 绿漪一带马,来到了董俷的身后。 远处,狮鬃兽晃悠悠的居然跑了回来,立于高岗之上,向董俷这边看了过来。 总不成在这畜生的面前丢脸吧,更何况身后有姐姐和绿漪两个大美女呢。 想到这里,董俷一催马,锤点裴元绍道:“裴伯侯,我再问你一次,若是十招内输给了我,你可愿意降我?” 裴元绍原本是有点担心,不过看到董俷手中那对大锤后,却笑了起来。 “娃娃,莫以为用木头做这么大的锤就能唬住裴某。裴某虽不才,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十招……哼哼,若你能在五十招内败我,裴某甘愿为你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好,你说的哦!”董俷笑了,周围的人也都乐了。 还真有人以为这个丑少爷的锤是木头做的?当然,大多数家将刚开始,也这么想。 裴元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周围的人笑得很诡异,让他心里没底儿。 “裴元绍,这牧场中的马随你选,兵器随你挑。我在这里等着,看你有什么本领。” 有道是输人不输阵,裴元绍二话不说,选了一匹马,抄起一杆镔铁大枪。 大枪在手中一抖,分出三个枪花。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枪上还是下过一些功夫。 “小娃娃,裴某让你三招!” 董俷哈哈哈大笑,“我要你让?接招吧!” 话音未落,胯下大宛良驹已经冲了过去。董俷身穿皂青色的絮衣,风似的就到了裴元绍的面前。两马照面,董俷抬手一锤点出,这在锤法中有说法,叫凤点头。 另一锤藏于肋下,这叫抹丘锤。 只听呜,铛……悠悠的金铁碰撞声在空中回荡,裴元绍横枪摆了个铁门闩向外一挡,只觉一股巨力袭来,人从马背上腾空而起,蓬的一声就摔出去了两三丈远。 这家伙是怪物吗? 铁枪扔的老远,不过已经成了弓形,弯的不成样子。 裴元绍爬起来,双手仍在发颤。他惊恐的抬起头向董俷看去,终于明白了那些人在笑什么。 这家伙手里的锤,居然是真的! 看个头,不下一百斤。这小子真的只有十二岁?简直就是个妖怪。 董俷很失望,在马上摇了摇头。锤招才使了一半,后面的抹丘锤法根本没有用。 董玉等观战者在远处放声大笑,绿漪更夸张的指着裴元绍,“这家伙脑袋进水了,居然敢硬接少爷的锤。” ‘进水’一词,为董俷所发明的言语,如今董府上下大多数人都知道含义。 “这回不算,我刚才是轻敌了!” 董俷微微一笑,在马上做出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动作。两肘往肋下收缩,肩膀一耸,双手拿着锤往两边一分,“那就再来啊!” “换杆枪来!” 裴元绍换了一杆大枪,再次跨上战马。 这次他也不说什么让董俷三招了,一催胯下战马,冲到了董俷面前分心就刺。 这家伙是有点恼羞成怒了,被个小娃娃一招给打下马,实在太丢人了。若他知道,刚才董俷根本没有把招数使全,估计就要气得吐血。这一回,他打起精神,大枪上下翻飞,若同出水的蛟龙。 董俷马打盘旋,看着那大枪刺来,冷哼一声轮锤就打。 这叫一力降十会,任你枪法再精妙,我就是要和你硬碰硬。 五个回合过去,只听铛的一声响,裴元绍虎口被震裂,双手鲜血淋漓栽倒在马下。 远处,本来匍匐着的狮鬃兽站起来,晃悠悠的沿着原路走了。 也许在狮鬃兽的眼中,这场比武简直是无趣到了极点。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它和董俷的比试。 董俷端坐马上,锤指裴元绍:“裴元绍,若是不服,上马再战!” 裴元绍坐在地上,脸通红。 好半天,他发出一声长叹,翻身跪倒在董俷的面前,大声说道:“主公在上,裴元绍……服了!” 第十八章 放长线(求推荐) 董卓如今颇有一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 昨日收到雒阳的消息,皇上似乎又要给他升官了。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又有了结果,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开心? 几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和世族打好关系,但因为他出身粗鄙,朝中又没有什么靠山,始终无法成为其中的一员。反倒是国舅何进,对他屡次表示出了善意。 如今的董卓,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广武令了。 他想要做更大的官,拥有更大的权势,好让那些世族们看看,他董卓不是好欺负的。 世族的力量太可怕了,区区一个卫氏家族的门子,都可以对他使脸色。 董卓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面有憋了一股子邪火。卫氏自前朝大将军卫青之后,就成了河东的大族。经过三百年的经营,在河东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不到河东不知道,区区太守根本不在人家的眼中。 想他董卓一道政令下去,却要经过一重重的阻挠,等落实到地方,已经变了味道。 这里面,就有河东卫氏的痕迹。 想他卫家人的祖宗卫青,原来也不过是个县吏的私生子,后来做了平阳公主家的骑奴,靠着姐姐卫子夫受武帝宠爱才得以施展才华。说穿了,还不如他董卓呢。 可现在…… 董卓已经开始设想,将来有朝一日能手握杀人剑,定要好好的羞辱卫氏一族。 机会是靠人创造,这几年他结交皇亲国戚,同时有暗中行贿十常侍的张让等人,终于可以得尝所愿。 但没想到,临洮的一封家书,却让他的好心情一下子都消失了。 唐周被秘密押解至河东,一同来到的还有董夫人以及女婿牛辅的亲笔信。而且押送的人,居然是他的女儿董照,董卓立刻意识到,临洮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看完了信,又询问了董照,董卓立刻找来了女婿李儒。 把临洮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明之后,董卓问:“文正,我欲将此事上报朝廷,如何?” 李儒反反复复的把那信函看了又看,听到董卓询问,他沉吟片刻后说:“岳父,现在上报,恐怕不妥……母亲也说了,那唐周交代过,张角和朝廷中的一些人暗中勾结,只怕势力已成。而现在,张角声望正盛,连一些世族都勾连其中。再加上太平道反相未曾显露,若冒然上报朝廷,非但不会有功,只怕还会受牵连。” 董卓很为难,“卓一心想要上报国家,下安百姓,不负皇上的厚恩。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不及早上报朝廷,将来一旦事情败露,只怕我们会受到更多的牵连。” “不然!” 李儒一笑:“以文正观之,那张角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虽有野心,却没有足够的才能,不足为虑。加之太平道教众人数众多,而张角声势正旺。冒然出击,只会引起骚乱,到时候朝中世族出面,只会说是我等官逼民反,岳父只怕是难说清楚。” “那以文正之意……” “儒以为,既然张角要闹,不妨任他闹去。我们只需安排一细作在张角身边,探听太平道的虚实,查找朝中究竟有那些世族和张角勾连。待太平道将反未反时,我们先发制人,到时候张角贼众上上下下都落入我等手中,由不得世族分辨。” “没错,到时候把卫家在牵扯进来……” “不,不能牵扯卫家。” 董卓奇道:“为什么?” “卫家三百年世族,在河东根深蒂固,朝中更有无数清流为之讲话。张角的事情,可以铲除一些中小世族,但对于卫家这种大世族,只怕是……我等所要做的,就是借张角的事情得势。只要我们手中有更大的权势,到时候再对付卫家……岳父,对付卫家人,必须要一击致命,绝不能让他们缓过气,否则就是我们遭殃。” 董卓想了想,轻轻点头,“贤婿言之有理。母亲让我做主,只怕也有这样的想法。” “老夫人不是送来了那个唐周吗?其实已经为我们谋划完毕,我们只需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到时候岳父必将成为大汉功臣,区区河东卫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董卓笑逐颜开,“贤婿此计果然是妙,就依贤婿之言,此事由你负责打理。” 李儒迟疑了一下,说:“另外,此次多亏了大姐及时回家,否则家中恐怕危险。岳父,大姐夫千里迢迢前来求官,我看不如就帮他一把,也可以安大姐的心愿。” 董卓站起来,在客厅中徘徊。 “玉儿的意思我明白,此次她让北宫伯送来赤兔马,我也非常喜欢。可是文正,你也知道满朝文武对我甚看不起,若我为北宫伯求官,只怕会招惹他们的嘲笑。” 李儒冷冷一笑道:“岳父大人,就算你不为大姐夫求官,难道满朝文武就不笑你了?” “这……” “您向大将军示好,殊不知大将军对您未必放心。您权柄越重,他就越发的对您防范。与其这样,不如干脆一点,告诉大将军您和那些清流没关系。同是豪强出身,大将军又怎能不明白?再说,说不定您越是为家人求官,大将军越高兴。” 说实话,董俷的长相随董卓,只是比董卓看上去更丑一些。 特别是那双眼睛,细长的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受。而这一特征在董卓身上更明显。 他眯起眼睛,眸光闪烁。 “文正可否详细说明?” “岳父,莫非忘记了那萧何求田问舍吗?” 萧何是西汉开国元勋,也是汉高祖刘邦最为倚重的人。其人精于内政,刘邦和项羽交锋屡次战败,但兵源和粮草从未断绝。有一次刘邦出征,将举国政务托付给了萧何。说刘邦不怀疑萧何,那是屁话。家底子都交给了对方,要是萧何有一点不臣之心,刘邦就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消除刘邦的疑心,萧何就强买田地,做出求田问舍的姿态。 当一张张状纸送到刘邦的面前时,刘邦反而疑虑全消。李儒提起求田问舍,让董卓恍然大悟。 李儒接着说:“二姐夫信中说,临洮官员被马贼所杀。而老夫人派二姐前来,其实就是告诉岳父,临洮决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既然大小官员被杀,索性任命二姐夫为临洮县尉。官不大,却是实权。再加上咱家中的势力,临洮可谓固若金汤。” “此计甚好,甚好。” “岳父可为大姐夫求官,一来是安大姐的心,二来则能收买大姐夫。大姐夫虽然本事不大,可毕竟是金城破羌的首领。给他一个官位,他还不对您俯首帖耳?家中若能再给大姐夫支援,西凉羌人谁能是大姐夫的对手,到时候羌王非他莫属。” 董卓一皱眉,“北宫伯做羌王,与我有何干系。” 李儒握紧拳头说:“如今世族当道,想要飞黄腾达,就要有拳头。大姐夫为羌王,则西凉数十万铁骑进入岳父毂中。谁要动岳父,难道就不考虑一下西凉铁骑?” 董卓两眼放光,“文正果然是老成谋国,此计甚好,甚好!” 拉着李儒又商讨了一些细节,董卓这才放李儒离开。 站在太守府的台阶上,李儒突然笑了。 都说董卓聪明,其实最聪明的人,恐怕还是老夫人。 两千马贼,加上数千太平道众,凭牛辅就能平息?他李儒打死都不会相信。 对牛辅没恶感,但李儒也知道,此人无大才,能做个中郎将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牛辅生性稳重,说白了就是胆小。 此人能治理一地,但若要搏杀两军之间,只怕才能就不够了。这里面,定然有人相助。 大姐董玉是其一,不过绝不会是唯一。 阿丑……不论是老夫人、牛辅、董夫人还是董照,都没有提起阿丑。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董卓不喜欢阿丑,故而可以视而不见。但李儒却不能。想当初演武场董俷那一曲杀人歌,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也忘不掉。 那么一个凶猛的人,居然没有人提及? 李儒轻轻摇头:老夫人,您好深的算计啊。给咱们老董家,留下了一头猛兽做奇兵。 只是这头猛兽,老夫人您在的时候尚能被家族使用,若您不在,谁能驾驭? 李儒不由自主的想起董璜,这家伙从来到河东之后就又成了老样子,整日里吃喝玩乐,而且和卫家人走的挺近。希望这小子能守口如瓶,否则泄了底儿,连岳父都保不住。 甩甩头,算了吧! 这些事还用不着我去头疼,自有老夫人去操心吧。 我还是想想怎么办好太平道的事情……放长线,掉大鱼。嘿嘿,老夫人,您好算计! —————————————— 推荐一本好书,一部极其淫荡的作者,所写的极其淫荡的书。 《基地》 http://www.qidian.com/Book/1009155.aspx 第十九章 绿漪心思(1) 骄阳似火,挂在天上喷吐出万道毒焰。坐在屋子里,都会汗流浃背,更不要说那些在外劳作的人们。但凡有点家产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躲避这如火焰山似的温度。 董家在临洮遭遇马贼袭击后,就开始向牧场搬迁。 按照董媛的主意,他们在牧场的周围堆砌了一堵两三人高的围墙。墙上有董府的私兵进行巡逻,牧场中每隔五百步就设有岗哨,更建起了十几座高大的望楼。 每座望楼下面,都有一个烽烟孔,里面对方有牛粪和干草。 一俟有马贼的踪迹,烽烟孔就会喷出狼烟,整个牧场在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集结完毕。 董媛的主意,让董府上下都为之赞叹。 董夫人甚至说,我们家的四丫头懂事了,开始为家里打算了,真的长大了。 每次说的董媛是面红耳赤,心里不免觉得愧疚。她很清楚,这些主意都是出自董俷和董玉的手笔。她不过是个转达的人,没想到居然会让老娘高兴成了这个样子。 也许,以前自己太胡闹了些吧。 从五月开始,董家出重金招收西凉有一技之长者为牧场护卫。十七日,有凉州羌人雅丹应募而来。此人身高七尺,却长得是眉清目秀。胯下马,一口泼风刀,更精通一手暗器功夫,二尺投枪百发百中,在西凉素有追风枪的绰号,颇有名望。 二十一日,又有雍州阴平人强端前来应募。此人是个氐人,善使大斧,勇武异常。 二十三日,武山人黄道前来应募。 ……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董家牧场就变得守卫森严,令羌地马贼闻‘董’而逃。 六月中,朝廷的诏书抵达临洮,命牛辅接掌临洮县尉,同时依旧担任戌巳校尉一职。 如此一来,临洮军政大权尽归于董家,使得董家在当地的声望日益强盛。 ****** 这纷纷扰扰的事情,和董俷没有一点关系。 老夫人因为关心董俷,在董俷搬到牧场没多久,就带着下人们来到了牧场居住。 年纪大了,对儿孙的依恋越发的强烈。 加上老夫人对董俷宠爱到了极点,竟不愿意一刻和董俷分开。董夫人本来也想搬离董府,可无奈何董府搬家可是一件大事情,绝非一两日就能成行。干脆派人在牧场大兴土木,董夫人一边在家中命人整理行装,一边和牛辅交代一些事情。 董夫人一走,这董府的主人可就是牛辅了! 其实,牛辅也想去牧场。谁都知道,跟在阿丑的身边,才最安全。烧戈马贼虽然被剿灭,但保不住还会有别的马贼窥探。只是他身为临洮县尉,想要离去有些困难。幸好牧场距离临洮也不算远,和驻扎在临洮的郡兵更形成了犄角相望的态势。 至于当日被俘虏的那些马贼和太平道众,大都被打成奴隶,划归进了董家牧场。 反正牛辅是县尉,办这些事情,简直是轻而易举。 谁家愿意要马贼?谁又愿意养着一帮子流氓地痞?放眼临洮,除了董家再无旁人。 而董俷的生活,也因为搬入了牧场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清晨,和狮鬃兽角力;然后就是打熬力气,练功习武。晌午,听成方和董玉为他读兵法,下午则跟着雅丹三人比试武艺,顺便还从雅丹的手中学会了投枪术。 一晃又过了一个月,天越来越热了! 这一日,董俷和狮鬃兽角力完后,躺在草地上大口的呼吸。也难怪,整整斗了三个月,居然还是没有斗败这狮鬃兽。董俷觉得他的力气变大了,可狮鬃兽的力气,同样也在增加。不过,董俷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舞锤的时间虽然增加了,可想要把那一百五十斤的大锤挥洒自如,还有些困难。更不要说,那对正版的擂鼓瓮金锤。 如何能增强气力,加强持久力? 这已经变成了董俷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和雅丹等人交手,刚开始对方不清楚董俷的底细,经常是三五个回合就败下阵。可随着和董俷越来越熟悉,雅丹等人都发现了董俷这个致命的弱点。于是,他们不再和董俷正面的交锋,而是尽量迂回而战,为的就是消耗董俷的气力,然后取胜。 甚至连裴元绍都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臣服于董俷,可这家伙还是想要找回面子。 一来二去之下,持久力的确是在增加,但失败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 董俷很苦恼,他知道如果不设法弥补他的缺点,只怕将来还是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怎么办呢? 董俷光着膀子,坐在草地上,嘴巴里叼着一个柴火棒沉思。 他没有留意到,有一双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他。绿漪坐在距离董俷不远处的小山岗上,双手抱着膝盖,静静的看着沉思的董俷。灵动的双眸,此刻带着一丝凄迷。 “丫头,在想什么?” 董玉走到了绿漪的身边坐下,顺着绿漪的目光看去,然后笑道:“小丫头动春心喽!” “大小姐,您可别胡说!” 绿漪的脸腾地红了,红的好像傍晚的云彩。她忸怩的拿着衣角,低着头,用几乎是蚊呐的声音说:“少爷那么了不起的人,才不会看上我这个丑丫头呢。” “呵呵,还说不是动春心了?我们家绿漪若是丑丫头,我看全天下也没几个漂亮的女人。再说了,喜欢阿丑没什么不对啊,他很出色,虽然丑了一点,却知道疼人。” “可,我只是个小丫头……” 董玉正色道:“绿漪,也许是我在羌人当中呆的时间太长了,说话有点直接。喜欢就是喜欢,管什么家世?阿丑也不是个看重家世的人,只是他这个人有点大大咧咧,和他四姐很像……但我敢说,他喜欢你,很喜欢你。那次马贼来袭,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绿漪呢?如果不是关心你,他又何必那么紧张?男人啊,长相什么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能保护你,让你觉得安全。你觉得,阿丑好吗?” 第十九章 绿漪心思(2) 很俗套的一个桥段,但却是为后面打伏笔。 ———————————————————————————— “那就和他说去啊……怕什么。”董玉笑着说:“有时候啊,我觉得阿丑这个家伙身上有很多秘密。也许正是他的这种神秘,让我对他很关心。如果我不是他姐姐的话,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家伙。呵呵,不过怎么看,都觉得还是丑了一点。” “少爷不丑,少爷做事情的时候,很吸引人!” “哦?他除了练武打架读书之外,似乎没做什么事情啊。” 绿漪看了看四下无人,在董玉的耳边说:“大小姐,你还记得马贼袭击临洮的那天,就是我们去牧场的路上,少爷找四小姐要了几个工匠吗?这些天晚上,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和那些工匠说话,甚至还让工匠们搬进了他住的那个院子里呢。” 董玉一怔,愕然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董俷。 “他在做什么?” 绿漪摇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很神秘。昨天晚上,他还和几个工匠跑到了马棚里,瞪着马蹄子指手画脚的说了好半天。那些工匠们啊,看上都很兴奋。” 董玉一蹙眉,心道:阿丑又想搞什么? “对了,今天早上我帮少爷打扫房间的时候,还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牛皮,上面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我问少爷那是做什么用的,他不但不告诉我,还说不要我告诉外人。”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大小姐,你不是外人。我能看得出来,少爷对您非常的尊敬。而且,我担心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最近经常晚上不睡觉,有时候还和工匠们在工棚里叮叮当当的忙活正宿。您也知道,少爷练功读书很辛苦,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会垮掉。” 董玉了然,点头说:“好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劝他。” 这时候,董俷站了起来,朝着匍匐在远处的狮鬃兽一摆手:“阿丑,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战。” 狮鬃兽打了个响鼻,转身离去。 牧场上的人都已经得到过董俷的通知,所以也不会有人去阻拦狮鬃兽。这些日子下来,狮鬃兽也不再随便发出异动。这让牧场里的畜生们安静了不少,即便是看到了狮鬃兽,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生骚乱。 “大姐,再聊什么呢?” 董玉笑了笑回答:“没什么……阿丑,你现在去哪儿?” “去演武场,我要练功啊?” “那好吧,我们书房见……对了,可别太辛苦了,否则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妙了。” 董俷一怔,看了看董玉,又看了看她身边怯生生站立的绿漪,眼中流露出一丝暖意。这丫头还是忍不住和大姐说了。不过,人不能不知好歹,毕竟她是好意。 这些日子,董俷一直都在忙马镫和马掌的事情。 他只能提出一个概念,但得到了董玉派来的几个工匠的赞同。这些日子,他和工匠们就是在研究这个事情。别看有了概念,可是要拿出实物,还需要一些时间。 马镫、马掌,这听上去只是两个小小的东西。 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却是迈出了一大步。马掌可以延长马匹的寿命,而马镫则能让武将更充分的发挥出应有的能力。董俷很有信心,有了这两样东西,再加上狮鬃兽,雅丹他们休想再从他手上讨得便宜。想到这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 董俷的演武场,是老夫人让人单独为他开出来的。 里面有依照董俷要求打造的石锁,还有单杠,双杠,木桩。除此之外,还有品种齐全的武器,任由董俷在这里尽情的练功。 不过,董俷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的练功,而是靠在一把石锁上,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了十几张牛皮。 牛皮上记着当年伏波将军马援纵横天下的锤法,很精妙。 董俷从七岁开始学锤,至今已经有五年了。上面的锤法早就熟记在心中,只是越练习,就越觉得好像不太对劲儿。按道理说,锤法是越练越熟,可他最近却总觉得中间有些艰涩。三十六路锤法,每当变幻的时候,总会出现片刻的间歇。 练锤的时候,这无伤大雅。 可如果是在对决两军的时候,这一点点的间歇,足以丢了性命。 董俷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对生命也就越发的珍惜。更何况他知道,自己不能死,如果他死了,奶奶她们可就要有危险了。必须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靠着石锁,董俷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锤谱。 没有错误的地方啊,他练锤的时候,完全是按照锤谱上的方法进行练习,怎么会出现问题呢? 闭上眼睛,董俷的脑海中不断重复锤谱上的锤法。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举着锤谱再次研究。此时骄阳当空,有柔柔的风掠过演武场。 董俷突然觉得,那锤谱中好像有一块阴影。 他连忙坐起来,低头看去,阴影却又不见了。再次把锤谱对准了太阳,阴影重新出现。董俷灵机一动:莫不成,这锤谱里有夹层吗? 挠挠头,董俷站起来,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把短剑。 对准了太阳,他依照着阴影的部分在锤谱上轻轻的拉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掉下来一小块牛皮。果然是别有乾坤啊。董俷心中大喜,连忙把其他的锤谱拿起来,一一对着太阳照了两下,里面都有东西。 不一会儿的功夫,十三块牛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董俷把这些碎牛皮拿走手中,把锤谱又放回腰间的口袋里,兴冲冲的跑进了书房。 趴在桌子上,一块块的摆弄着,调整顺序,调整方位。 甚至连成方捧着一卷竹简走进书房,董俷都没有发现。成方见董俷在忙碌,先是一皱眉,想要出声唤醒董俷,不过想了想,他又闭上了嘴巴。在一边坐下,他摊开的竹简,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有董俷的喃喃自语声。 第二十章 董卫联姻(1) 夫锤者,分三品。 以力使锤者,为下品;以气运锤者,为中品;以意驭锤者,方为上上品。力则刚,刚则易折。然夫锤者多以力取之,故不持久。以力生气,力随气走,气随意行,方能长久……援自十五运锤,至不惑时方明锤之根本。故创三十六路长恨锤,以留后人。 …… 当牛皮组合完整后,成方有点晕了。 这锤谱在成家放了一百三十多年,他居然不知道居然还有夹层。 牛皮上记载着伏波将军马援的运锤之法,也是所谓的运气之法……慢着,慢着,这似乎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情节。董俷也有点发懵,好在很快就清醒过来。 三十六路长恨锤,必须结合伏波将军马援留下的这套运气之法才能运锤自如。 牛皮上还有详细的说明,每一路锤法中间,都必须要有一个气机的转换。对应到人体而言,就是必须要打通一个关节。只有这样,锤法才能顺利的转入另一路。 越看越觉得像武侠小说,怎么还弄出关节来了? 成方想了想,把竹简收好,对董俷说:“阿丑,今天不读书了,我们去演武场。” 董俷轻飘飘的跟随着成方来到了演武场,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阿丑,那运气之法你可记好了?” “差不多。” “那你就按照上面的方法,先运气,然后在用锤。我觉得,这也许是解决你持久的一个途径。恩,我们现在开始吧,阿丑,准备好了没有?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董俷点点头,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牛皮上的内容。 片刻后,他迎着太阳缓缓运动,肢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甚至无法在呼吸下去。牙齿咬的嘎嘣直响,可以感受到身体所承受的巨大痛楚。唯有按照马援留下的运气之法,深呼浅出,只觉耳边一声轻响,喀吧一声,剧烈的痛楚让董俷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扑通的就倒在了地上,耳朵嗡嗡直响。 成方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起了董俷。 “阿丑,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头有些眩晕……舅公,你松手,让我自己站着,我觉得好多了。” 好多了吗? 似乎的确是好多了。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盈了很多,体内有一道气缓缓的流动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功吗? 董俷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过确实耳聪目明的很多。 转身抓起了大锤,舞动了两下,似乎没什么变化。 董俷想了想,对成方说:“舅公,我先耍上一耍,看看这劳什子运气之法究竟有用没有。” 成方点点头,退到了演武场的边缘。 董俷做了一个深呼吸,默默的感受身体中气机的流动,突然大吼一声,双手轮锤一招黑虎掏心。锤挂风声,呜呜作响。董俷把锤施展起来,只见锤影憧憧,却不见人的影子。不过,却不能顺利的进入下一路的锤法,于是干脆反复施展第一路锤法。 足足舞了一炷香的功夫,若是在以前,人早就累趴下了。 可是现在呢,董俷却觉得精神无比的旺盛,虽有些乏,可远远达不到累趴下的地步。 “舅公,好像有用啊!” 成方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受。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啊……我就说,伏波将军怎么可能会在锤法中留下破绽呢。” 说完,成方的脸色突然一变,“阿丑,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有人问你,你就说是练出来的气力。万不可让别人知道,你手中还有这套运气的方法。” “为什么?”董俷疑惑的看着成方。 成方苦笑一声,“大凡这好东西,多是为世族所掌握。这也就造成了世族中人才济济,而寒门弟子想要上位却困难重重。别的不说,你手里的这些东西,擂鼓瓮金锤也好,伏波将军的运气之法和兵书战策也罢,一旦被世族知道,定会找你讨要。在你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这些东西之前,你若拒绝,就会给家里带来灾祸。” 董俷皱眉说:“怎么听上去这世族像是强盗?” 成方摇摇头回答:“门阀之乱自古有之。盗亦有道,可门阀世族当中却连那道都没有……当年以光武帝那般的英主,就是看出了门阀世族的力量。可他本身就是靠着门阀世族起家,有心铲除却无能为力。这一百多年下来,门阀之风愈演愈烈。” “皇帝为什么不去管?不是说,皇帝至高无上吗?” “皇帝……其实就是这世上最大的门阀。” 成方说完,似乎不想在就这个问题和董俷讨论下去,背着手走出了演武场。 而董俷则站在演武场中发呆了很久,突然抡起大锤喝道:“我管他什么门阀世族,谁要害我奶奶,我就杀了谁。就算是皇帝老子来找麻烦,也一样是休想,哈!” 一锤下去,把个几十斤重的石锁砸的粉碎。 第二十章 董卫联姻(2) 首先说明,这不是武侠小说。之所以出现运锤之法,是为了能增强小董的持久作战力,同时也为了后期打一个伏笔。 请注意,是运锤之法,而不是运气之法。 如果您非要说这是什么内功,我没话说,您就当是内功吧。 —————————————————————————————— 有了这运锤之法,董俷如虎添翼。 用了三天的时间打通了三十六个关节,长恨锤法挥洒自如。下午和雅丹等人比武的时候,居然连战连胜。弄的雅丹等人在私下里嘀咕:莫非这阿丑少爷得了神仙的指点? 神仙的指点是没有,打通那些关节,其中的痛苦只有董俷一人知晓。 那简直就是折磨,估计革命先烈受刑的痛苦也不过如此,好在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不过,此后再企图打通关节,却变得有些困难了。 又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董俷已经掌握了运锤,只是力量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增加。 力气果然是要靠打熬出来,罗马城不是一天就建造起来。 董俷知道,有些事急不来。 虽然无法再获提高,可凭他现在的本领,能胜他的人也不能太多。 当然,董俷没有停止他的练习。他很清楚,以后他要面对的敌手会有多么的可怕。 且不说那个人中吕布,号称三国第一猛将。 在关东诸侯当中也不知道藏了多少能人,刘关张、颜良文丑,只怕没一个好相与。 就在董俷苦练武艺的时候,一个人,一件事突然扰乱了他的生活。 眼见着进入秋天,从河东传来了消息说,大姐夫北宫伯要来了。经过董卓的努力,大姐夫总算是得尝所愿。朝廷下诏书说,要在金城设立西部都尉府,大姐夫被授予了西羌都护府的最高军事长官,西部都尉。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官职。 大姐董玉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高兴的合不拢嘴。 逢人就笑,走路说话的时候胸脯更挺得老高。也难怪,在很多人的眼中,甚至包括董府中一些下人的眼中,大姐夫北宫伯是个粗鄙的羌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私底下还是有很多人看不起的。连带着,要强的大姐也有点脸上无光。 现在,大姐夫当了官,而且是都尉。 虽然那该死的都尉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才算真正建立起来,可这已经足够了。 董俷也替大姐感到高兴,同时又有些难过。 大姐夫来了,大姐就不会在天天陪他读书了。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几个月来,董俷和大姐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 他虽然有时候也感到奇怪:如此聪慧好强的大姐,怎么会嫁给了北宫伯这个羌人? 几次想要询问,可话到了嘴边都没有问出去。 别看董俷加上重生前的年纪也算是活了四十年,可有时候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包括他们的想法、习惯。这些问题,也只好埋藏在心底。也许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能够找到答案。 ****** 大姐夫终于来了,随行的还有二姐董照。 北宫伯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长得不算很英俊,不过可以感觉出来,是个好人。 见到董俷的时候,北宫伯被他的长相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拉着董俷的手,亲热的不得了,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那不是虚伪的寒暄,也不是惺惺作态。董俷很敏锐的觉察到,大姐夫对他的关爱。 坐在牧场大厅,自然要摆上酒宴招待。 北宫伯和董玉坐在一个桌子上,董俷则在老夫人的身边坐下。 老夫人很开心,孙女婿来了,而且还当了官,对她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酒席间,她频频举杯。 董俷对老夫人的酒量佩服的要死,喝了那么多酒水,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丑,姐夫敬你一杯!” 董玉在北宫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北宫伯惊奇的看了看董俷,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姐姐说,阿丑是董家狮儿。姐夫不是个有本事的人,但生平最重豪杰。当年岳父就是一个豪杰,整个西凉的羌人对他都非常佩服。姐夫祝你将来也能成为一个豪杰,好像岳父一样的英雄豪杰,到时候姐夫提起来,也有光彩。” 董俷是不喝酒的人,不过北宫伯这么说,自然是无法拒绝。 说实话,三国时期的就好像水一样,度数不算太高。想当年董俷在上一辈子的时候,经常和村里的老人一起喝酒。在他看来,那时候的酒,才能称得上是酒。 可惜了,不会酿酒,只会喝! 董俷一饮而尽,这下面可就有点刹不住了。 气愤顿时高涨起来,雅丹等人出身羌族,见北宫伯能有成就,也觉得非常光荣。 他拉着强端、黄道和裴元绍在席间舞剑。 而董铁则跪坐在董俷和老夫人的身后,即不喝酒,也不说话,身体一个劲儿的哆嗦。 原因嘛,很简单。 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盯的董铁浑身不舒服。 而他又不能发火,因为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他的主公,董俷的姐姐,董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董照突然开口说:“母亲,怎么没有看见绿漪?” 董夫人喝的有点多了,舌头也有点大。听到董照问话,她疑惑的抬起头说:“绿漪?阿丑,绿漪怎么没有来?” “哦,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没让她来。” 董夫人扭头看着董照:“二妹,你怎么突然问起绿漪了?” 董照笑嘻嘻的说:“母亲,女儿可要恭喜您了。” “喜从何来?” “是这么一回事,璜和河东卫家的关系很好,知道卫家的二公子卫无道至今还没有娶亲,所以就向父亲提议和卫家联姻。您知道,河东卫家是当地的大族,而且在朝中很有势力。父亲认为璜的意见很好,就同意了下来。以后董卫就是一家人了。” 董俷的脸色有点变了,变得很难看。 若非奶奶还在他身边坐着,他很可能会立刻发火。 董夫人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奇怪的问道:“联姻?我生了四个女儿,你三妹早夭,其他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我哪有什么女儿再去嫁人?而且和绿漪有什么关系?” 酒席宴突然冷清下来,董玉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璜提议,让父亲认绿漪做女儿,取名董绿。嫁给卫家的二公子,岂不是好事?” 董夫人的酒一下子醒了,盯着董照,仔细的打量。 她听出了里面的一丝不和谐味道,只是不太肯定,这是否有董照参与其中呢? “那卫无道,又是什么人?”董俷阴沉着脸,开口询问。 反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董照就是看董俷不顺眼。那么丑的家伙,而且生母还是个奴婢,居然和我相提并论,甚至还得到了奶奶的宠爱,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她冷冷一笑,“卫家二公子在河东颇有名气,不但出身好,而且相貌清秀。他是卫三先生的公子,更是卫家大才子卫仲道的堂弟,绿漪可真的是找了个好亲事。” “卫三先生又是谁?” “卫三先生……” 董照正要想好说辞,哪知北宫伯却抢先开口道:“卫三先生是卫家二房的管家。” 话说回来,宰相门前七品官。 卫家乃是三百年大族,即便是门下的管家,比之普通的官员也要强几分。 可这件事明显是带着…… 没等董夫人说话,董俷已经忍不住了:“绿漪谁也不会嫁,她就叫绿漪,是我的丫头。” “这恐怕容不得你来做主,父亲已经决定了,而且卫二公子已经带人前来临洮。” “我说过,绿漪谁也不嫁!” 董俷怒喝一声,一股惨烈的杀气骤然从身上发出。 他可不是当年击杀十八个家将时的董俷,经过几年的锤炼,更兼半年前屠杀马贼,杀气一散发出来,整个大厅的人都感到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 董俷一拳砸在桌子上,把个长案砸的粉碎。酒菜洒了一地,咣当的乱响不停。 “谁要让绿漪嫁人,试试看!父亲决定了,可绿漪是我的丫头,我还没有同意!” “阿丑,别冲动!” 董玉连忙起身,想要劝阻董俷。 哪知董俷此时已经暴走,一把推开了大姐,朝厅外走去。 厅中还有不少人,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当董俷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然停下来。 转过身,细长的眸子盯住了董照。 就在这刹那间,董照感到有一种被饥饿的狮子盯住的感受。 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蝉,紧紧握住了身边牛辅的手。董俷说:“那姓卫的来了?” “应该就在路上!” 董俷一拳砸在门框上,把实心楠木造成的木框砸的粉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在堂下用餐的裴元绍和董鄂立刻起身,也不吃喝了,甚至没有告罪就匆匆的离开。而董铁更没有二话,起身就走。一方面董俷是他的主人,另一方面,董媛的目光太热情了,热情的他有点受不了。董俷可是警告过他,不想死就少惹董媛。 这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那李儒,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董玉感到不妙,忙起身想要追出去。 老夫人却开口了:“大丫头,不用追了。区区一个卫家下人的儿子,阿丑已经给足了他面子。扶我起来……阿丑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居然把我瞎老婆子一个人扔在这里,回头要好好的数落他不可。哦,绿漪是阿丑的丫头,阿丑说不嫁,那就是不嫁,不过董绿这名字倒也好听。呵呵,谁拉的屎,谁自己去擦吧。” 这话说的很俗,却让雅丹等人大为爽快。 董照呆呆的看着董玉搀扶着老夫人走出了大厅,猛然起身,对董夫人说:“娘……” 董夫人走到了董照的面前,伸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董照半张脸红肿。 “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是奶奶说了,谁拉出的屎,谁自己去擦。绿漪,不嫁!” 带着一群家将风风火火的走了。 董媛叹了口气,“二姐,我知道你看不惯阿丑,可这件事……你错了,真的错了!” 我错了吗?为什么家里每个人都护着那个丑鬼? 董照忍不住询问牛辅:“大方,难道我真的错了不成?” 叹了口气,牛辅苦笑一声说:“照儿,就这件事来说,恐怕你也在里面充当了一些角色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和你说,你错了,而且错的很厉害。你以为这是在侮辱阿丑吗?哼哼,你这侮辱的是我们全家,真不明白,岳父怎能答应?” 是啊,董卓怎么会答应?这个问题,恐怕连董卓也不明白。 第二十一章 敲山震虎(1)求推荐 董玉搀扶着老夫人回到房间里躺下,正打算为董俷的失礼行为说两句话,老夫人却先开口了。 “大妹,你离开家有多久了?” “您是说……” “金城!”老夫人靠着榻上,满是白翳的双眸盯着屋子的天花板,似乎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北宫那孩子得了西部都尉府的都尉,说穿了不过是你爹花钱替他买了一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我想北宫回去,少说也要半年才能撑起摊子。” 董玉想了想说:“半年可能有点不够。羌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再加上这两年西南边的白马羌等部落也不安稳,这西羌都护府想要搭建起来,最少也要一年。” “那就早点回去吧。” “啊?” “带上阿丑。这孩子的性子越来越烈了,呆在临洮迟早会招惹事端。带他去西凉走走,看看羌人的风土人情,对他将来有好处。还有,让他把绿漪也一起带走。” “您是说……” 老夫人笑了笑,翻了个身子,背对着董玉说:“大妹,你爹的脾气你能不清楚?这事情说穿了,就是被猪油蒙了他的心,两个小兔崽子挑唆了一下,他就上了……可这也是为咱们家好,在大道义上你爹做的这个决定倒也算是无可厚非。” 董玉一皱眉,“可是阿丑……“ “关键就是阿丑,他留在临洮的话,你爹会怎么想?如果你不想你爹和阿丑翻脸,最好还是带着他和绿漪走。走的晚了,只怕这傻小子会惹出大麻烦,走了好。” 董玉点点头,“孙女明白了,这就去和北宫商量,争取尽早启程。” “去吧,我乏了,困了!” 董玉替老夫人盖上了一条毯子,垂着手退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她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闹到现在的地步?你害我,我害你……说穿了最后吃亏的还不都是自家人吗?璜和二妹究竟在想什么? 算了,还是先去找北宫商量一下吧。 ****** 董玉去找北宫伯商量,董媛却跑到了董俷的房间。 才到屋外,就听见屋子里稀里哗啦的一阵子乱响。不用想也能猜到,董俷要暴走了。 “阿丑,干什么呢?” 一进门,董媛就看见董俷披散着头发,正抡起一张长案狠狠的摔在地上。 绿漪吓傻了,站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眼圈红红的,好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阴谋,这是阴谋,针对我的阴谋!” 董俷咆哮道:“四姐,你难道就看不出来,二姐是什么意思?我不争权,不夺利,有好处都给了姐夫,可她是怎么报答我的?竟然想出这样的主意,她是人吗?” 董媛不高兴了,“她不是人,那我们是什么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来给你出主意了嘛。”董媛从董俷手里抢过一个熏香炉,递给了绿漪,“绿丫头,把东西收拾好,我和阿丑出去说话。” 绿漪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正在屋子里学女红,哪晓得董俷就气冲冲的回来,抓起东西就是一顿乱砸乱摔。 她点点头,“四小姐,你们先说话,这里交给我。” “嘻嘻,真是个乖巧的丫头,怪不得阿丑会为你大发雷霆。” 绿漪脸一红,低下头没有说话。不过心里面却觉得奇怪,公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董玉拉着董俷走出房间,“你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摔了东西要重新买不说,还吓坏了小丫头……阿丑,你老老实实的和四姐交代,你,有没有收了绿漪?” “什么意思?”董俷看着董媛说:“四姐,你瞎说什么呢。绿漪才十四,我不过十二岁,收什么收啊。” “还说没有?要不你怎么对她这么上心?嘻嘻,放别的人家,十二岁都已经成家了。” “四姐,我这儿正烦着呢,有事情说事情。” 董媛收起了笑容,嘴角一撇,“烦什么烦,你越是这样,那两个人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你不知道,你前脚走,娘就打了二姐,她现在……哼,只怕是恨死你了。” “恨我又能如何?惹急了我,我就……” “你就怎样?”董媛狠狠的敲了董俷一下,“再怎么着,她都是你二姐。” “你要是来替她说情,免了吧。” 董媛冷冷一笑,“你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本小姐是来给你出主意,说情……哼,说明白点,我看那个董璜不爽。仗着我父亲的宠爱,嚣张的不得了。几年前你教训了他做人的道理,我看他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得再给他点教训才是。” 董俷一挑眉毛,“怎么教训?” “二姐不是说卫家派人来迎亲吗?你敢不敢……”董媛说着,用手往下一砍。 董俷立刻明白了董媛的意思,眼睛一眯,细长的双眸闪过寒光,“你是说,杀了?” “这叫敲山震虎。你要让那小王八蛋明白,咱们才是父亲的孩子,董家轮不到他作威作福。再说了,不这样那小子肯定不死心,今天卫家,明天不晓得又要什么家了……他盯着绿漪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只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不敢下手。” 来到这个时代,董俷当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命不值钱,女人的命,更不值钱。 绿漪说穿了只是董家的一个奴婢,总会被一些人盯着。 再说了,董卓是什么人?那可是在演义中极度好色,连公主皇妃都敢提枪上马的人。 绿漪留在家里,是不安全。 “你说怎么办?” “有胆子,就杀了卫家人,让董璜明白,他就是一坨屎。” “杀人很简单,只是我不知道卫家人走那条路,有多少人啊。再说,我手里的私兵还没有练成,如果失败的话,岂不是会连累家里人?要不,你把你的人借给我。” 董媛笑道:“废话,我不借人给你,难道让你一个人去?正好我手下有一家将名叫董召,是个羌人。手下有一百多人马,也都是从羌人部落中购买来的家奴,实力不弱。咱们干掉卫家人,对外就说是羌人马贼干的……卫家人拿咱们没办法,但董璜心里肯定明白。那小王八蛋怕死的很,我估计至少能让他老实几年。” 董俷连连点头,“就这么办!” “那我现在就派人打探消息……对了,把小铁借给我!” 董俷一皱眉,轻声道:“四姐,你不会真的是……那可不行,姐夫会杀了我的。” “你想什么呢?小铁善于追踪,更精通隐藏。让他也出去打探一下,岂不是更好?” 董媛的脸红扑扑的,咬牙切齿的对董俷连踢带踹。理亏的董俷连连求饶,却不敢还手。 打完了,气也消了,董媛准备离去。 但临走的时候却突然来了一句:“不过,那小铁倒是蛮俊俏,要不你开个价儿。” “滚!” 董俷笑骂一声,“小心姐夫回来抽了你的筋。” “哼,谁抽谁的筋还不一定,他刚张牙舞爪,老娘就要他好看。” 这小色女是越发的可怕了,真不知道李儒怎么能受得了。有时间倒要请教一下。 ———————————— 晚上有点事情,不更了。 第二十一章 敲山震虎(2)求推荐收藏 就这样,董家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如从前般的生活。 董照似乎是害怕董俷的报复,和牛辅住在了临洮城里。董夫人呢,倒也痛快,在董照过去后的第二天,就带着一大队车马来到了牧场,算是正式在牧场安了家。 董玉和北宫伯商量之后,决定尽快启程。 拖一天,就多一些不安定的因素。特别是董俷那脾气,如果卫家人来了真不好说。 不过让董玉感到奇怪的是,董俷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越是这样,董玉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有几次路过董俷的院门口时,董玉想要进去和董俷好好谈谈,可不是董俷去了练武场,就是她有事情,暂时无法脱开身。 一来二去,董俷很平静,董玉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宴会的第三天,行装准备妥当。 董玉带着北宫伯找到了老夫人告辞,说是今天就准备出发。 老夫人其实也吊着心思,闻听董玉终于要启程了,这心总算是安稳下来。可与此同时,又有一丝难过。她已经过了古稀的年龄,天晓得还能活多久。大孙女这么一走,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心里不舒服,总觉得是亏欠了董玉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夫人决定摆宴送行。 “对了,去把阿丑给我叫过来。这傻小子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和老四嘀嘀咕咕。” “他们还能忙什么,还不是瞎胡闹。” 董玉笑道:“奶奶,您请稍等。我这就去叫阿丑过来。” “去吧,去吧。” 董玉让北宫伯陪着老夫人说话,自己溜溜达达的走出了老夫人的房间。迎面就看到董夫人朝她走来,董玉连忙迎上前去,恭敬的行礼之后说:“娘,您怎么来了?” 董夫人拉着董玉的手,话未出口,泪先流。 “我都知道了,你们要走,是不是?” “恩……” “都是你那不懂事的二妹,连带着我的乖女儿也要提前离开。” “母亲,您这是怎么说的话?又不是不回来了……等风声过了,西羌都护府的事情安定了,我和北宫再回来看您。” “恩,那我等着。” “母亲,奶奶要摆宴送行,我这先去找阿丑。您是不是也通知一下二妹和二妹夫,让他们也过来。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二妹估计也是一时昏了头。” “好吧,我派人去请他们。” 董玉和董夫人分手,来到了董俷的院门口。 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董玉奇怪,这院子里平时总有人在,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推开门进去,董玉叫道:“阿丑,绿漪!” 书房里好像有人发出声音,很低弱,而且很不清晰。 董玉越发奇怪,连忙走进了书房。一进门,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绿漪被捆绑着,嘴巴里还塞了一块干净的锦帛,正躺在地榻上拼命的挣扎。 “绿漪,出了什么事?” 董玉连忙冲过去,从绿漪的口中抽出了锦帛。这是块蜀锦,好像是奶奶前些天送给阿丑的,怎么拿来塞人的嘴巴?而且,被塞的人,还是绿漪。 绿漪口中的锦帛去掉,大口的喘气。 “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董玉一怔,疑惑的问道:“什么不好了?绿漪,你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我中午听见公子和四小姐在偷偷商量,说是要在半路劫杀卫家人。他们已经计划了好些天了,四小姐还派人打听了卫家人的路线,要准备在今天实施行动呢。” “什么?” 董玉脑袋嗡的一声,有点乱了。 就害怕董俷干这种事,没想到他还真的干了。不但干了,还把董媛也扯进来了。 “他们,他们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只听说他们会在天黑后行动。我想要劝阻,可是说了两句就惹恼了公子,把我捆起来。” 绿漪已经知道了关于那天宴会中发生的事情,自然更感到焦急。 毕竟董俷是为了她和别人翻脸。而且对方还是有强大背景的人,据说连老爷都要让三分。董俷如果真的因为她而惹出了滔天的大祸,那她绿漪可真的就是罪人。 在绿漪看来,公子能有这份心,她这个做奴婢的,就算是死了都心甘情愿。 董玉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割断了绿漪身上的绳子,“绿漪,快随我一同去见老夫人。” 拉着绿漪就朝外走,董玉心里暗自祈祷:阿丑,你可千万别冲动。 ———————————————— 晚上陪朋友吃饭,喝的有点多了…… 更一章,睡觉去。 第二十二章 杀人者‘公子’(1) 董俷没有冲动,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董媛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这事情拖着,总是一个麻烦。至于会产生什么结果,已经不是董俷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老爹连这种事情都搞不定,那可真的是白搭了未来的‘董太师’之名。至于董璜和董照二人,他从来都没有看在眼中。 董俷不是没有考虑过董媛这样帮他的目的。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是符合董媛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这个四姐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最关键的是她这样的一个人很执拗,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话轻易改变。十二年的姐弟情让董俷相信,四姐绝对不会背叛他。 天已经黑了,站在小山丘上,半人高的灌木丛把马匹遮掩起来。 许是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厮杀,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竟然都很安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董俷跨坐在一匹青黑色的斑点兽身上,沉静的如同一尊恒古就有的石像。 发髻散开,劈在肩头,头上绑着一根飘带。 身上穿着一件兽皮铠甲,胸口野狼头护心,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 手中拎着两柄大锤,身背一个背囊,里面倒插有十二根二尺镔铁投枪,枪头上挂着倒刺,枪刃成三角平面,上面各有一道血槽。这也是董俷特意让人打造的武器。 跟着雅丹会学了投枪术,配合他天生的神力,倒也相得益彰。 只不过董俷觉得雅丹的投枪太轻,使不上力,干脆让人为他专门打造,枪杆加粗了一倍。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说一下董媛配给董俷的工匠,确实用了心思。 自古以来,工匠们的智慧是非常惊人的。就拿董俷设计的马镫和马掌来说,经过几个月的反复实验,终于完成了。董俷胯下的这匹斑点兽就配备了马镫和马掌。 只是董俷也清楚,莫小看了这两样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了不起的发明。 董夫人每月给他三万钱,其中有两万钱是用来养那些工匠。而在这个时代,工匠是不被人看得起的群体,大都是依附于门阀豪强的门下。说穿了,和家奴差不多。 董俷不但照顾他们的生活,还有工钱拿。 工匠们自然卖命的为董俷干活,替董俷打造投枪的时候,更花费了许多心思。 这十二根投枪,说不上是神兵利刃。可是配合董俷的神力,能贯穿五层上好铠甲。 此时的董俷,打扮看上去和羌人无异。 身后是一个满脸虬鬓的大汉,体型和董俷差不多,不过看上去更魁梧,胖了一圈。 他胯下一匹青骢马,掌中一把九耳八环刀,眯着眼睛朝山坡下看。 山坡下面,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面积并不大,也就是容纳三百人的样子。 寨门口没有放置鹿角,显然对方并不认为,有什么人敢动他们的脑筋。 之所以有如此信心,只怕还是在于那面插在营地中的黑面金丝打纛,上书斗大的‘河东卫’三个大字。 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大将军卫青的名字在西凉和塞外依然有着威慑。 ****** 董铁出现在董俷的马前。 “主人,打探清楚了!一共三百四十个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卫氏私兵,剩下的是随卫氏前来西凉做生意的商人。虽然也有私兵,但不足为虑。还有一些是女人,估计是卫家的人带的随军营妓。主人,这点虾兵蟹将,根本不用您来出手。” “废话,他们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岂能不出手?董召……” “末将在!” “带五十人散开,一会儿如果破营后有人企图逃走,格杀勿论,莫要放走一个。” 董俷恶狠狠的下令。 他清楚,那些商人是无辜的。可无辜又能如何?既然想要共享卫氏的威望,那就要承担相应的损失。更何况,这件事若有一个活口,对董家都会是一场灾难。 天边飘过了一抹云彩,遮住了月亮。 董俷笑了,雪白的牙齿给人一种野兽獠牙的感觉,遍体生寒。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老天爷都帮咱们,还怕个鸟?裴元绍,随我出阵!” 裴元绍自从臣服董俷后,日子过的倒也逍遥快活。 想想也是,如果能过上好日子,谁愿意去干那种把脑袋系在腰间的亡命勾当? 好像他跟随张角,如果张角成功了,他只是个小人物,飞黄腾达轮不到他,上面还有三十六个渠帅呢。可如果失败了,他少不了被砍头,弃尸荒野被野狗啃咬的命。 如今董俷给了他另一种选择,裴元绍也憋足了劲儿,想要表现一下。 谁不知道,董家在陇西的地位。如今董太守步步高升,做下人的也感到倍有面子。 听到董俷的命令,裴元绍咧开嘴笑了。 他把手中的大枪高高举起,五十名羌骑紧随他身后,缓缓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马脚上裹着布,不会发出声响。五十骑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到半山腰的时候,董俷突然一声咆哮:“给我杀,莫要放跑一人……弟兄们,随老子发财去!” 谁也不会在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他们面前自称老子。 事实上,董俷的勇武在董家内部是非常有名的。七岁时杀死十八个家将,不久前更以悬殊的兵力击溃马贼,还将那个在西凉颇有勇武之名的烧戈首领当场击杀。 对于这些羌骑而言,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子。 更何况,董俷还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当老子就当老子吧,反正的确是要发财了。 五十名羌骑在裴元绍的带领下嗷嗷叫号,战马撒开四蹄,从山坡上冲击而下。 马蹄声如雷,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猛听上去,就好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样。 董俷更是一马当先,冲向营寨大门。 在大门口放哨的卫氏家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多年行走西凉,还没有一家马贼敢袭击卫氏的车队。这也造成了卫氏私兵傲慢的心理,根本就没有防卫。 直到第一匹马快冲到营门口的时候,那哨兵才醒悟过来。 “敌袭,敌袭……马贼……啊!” 一道寒光在空中乍现,带着倒钩的投枪贯穿了哨兵的胸口,巨大的力量更让他飞了一起,蓬的钉在了营门柱上,再也发不出声音。有反应过来的护兵连忙关闭营门。这时候,董俷距离营门只有四五丈的距离。眼看着营门要关上,他猛然一声大吼,右手大锤抡起,锁链华棱棱散开,嗡的一声就脱手飞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杀人者‘公子’(2) 轰隆,大锤砸在了门上,几乎把营门撞倒。 门后的护兵被震得东倒西歪,也就是这眨眼的功夫,董俷的马就已经到了。侧身来了一个海底捞月,把大锤捡起来。左手锤一招轰天式,狠狠的就砸在了半掩的营门上。 大门轰然碎裂,董俷人已经冲进了营地。 十几个护兵上前想要阻拦,突然间惨叫连连,只见从董俷身后闪出一人,双手舞刀,就地一个翻滚,霍霍刀光中鲜血喷溅,五六个护兵的腿被生生的砍了下来。 董俷放声大笑,用并不熟练的羌人土语说:“小铁,干的漂亮。” 董铁翻身站起,折刀飞快在那几个还在哀嚎的护兵身上进出,夺走了对方的性命。 “多谢主人夸奖。” 话音未落,就见董俷右手锤抡起来,一式夜战八方,呼的就横扫了出去。 七八个卫氏护兵被砸的骨断筋折,紧跟着五十骑冲进营内,踩着他们的身体呼啸而过。 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肉。 “大胆马贼,可知这是河东卫家的车队?” 从营帐里跑出了一个青年,跨上马,掌中枪,金盔金甲在火光中格外的醒目。 “这里是西凉,不是河东!” 青年话音未落,一匹马冲到了他的面前。雄健的斑点兽唏溜溜暴叫,马上的骑士以一种很奇异的方式突然长身而起,单手大锤泰山压顶,大吼一声:“给我去死!” 横枪胸前,青年向外封挡。 只听铛的一声响,儿臂粗细的枪杆子被砸弯、砸断,紧跟着就听噗一声,青年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从马上飞了起来。胸口的铠甲粉碎,胸骨也被砸的粉碎。落在地上,青年口中溢出鲜血,想要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就见几匹马冲过来,就再也动弹不得。 “卫少死了,卫少被马贼杀死了!” 营地一下子炸开了锅,董俷立在马上,看着四散逃窜的人们,心里生出一种暴虐的快感。 这种感觉,真的是爽呆了! “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一名羌骑上前,轻声道:“公子,那些营妓!” 没等他说完,就看到董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心里一冷,忙说:“末将明白,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向四下逃窜的护兵们被董召的人射杀。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个营地里已经不见一个活人。 火光照映着营地,但见血流成河。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虽有些不忍,可他知道,这就是在乱世中存活的手段。心狠手辣,万万不能有半点的仁慈心。 要知道,不仅仅是敌人,就连身边的人也在注视他。 只要他露出半点仁慈心,只怕下一个死无全尸的人就会变成他。 “传我命令,一炷香内全体撤离。营地中的财物全部拉走,董召,回头给兄弟们分了。” “喏!” 董俷的这个命令,让羌骑心中的一丝丝不满立刻烟消云散。 说实话,那些屠杀那些营妓的时候,他们还真的不太情愿。那么漂亮的女人,哪怕是享受一下该有多好?杀了,实在可惜。但现在呢?他们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这营地中的财物,分到每个人手里的话,别说一两个营妓,就算是十个二十个良家妇女,还不是照样带回家?这下子,连回家盖房子的钱都有了,真真是痛快。 “公子,这些尸体……” 董召也很高兴,跟着这个少爷,比跟着小姐可要痛快多了。 有人杀,有钱拿,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痛快的事情?更何况,这少爷说话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虽然杀人的时候很吓人,可大多数时候,还是相当的随和。 董铁把董俷的锤收拾好,送到了董俷的马前。 “时间差不多了,一把火给我烧了这里,再过两个月一场大雪,什么都不剩下了。” “喏!” 董俷接过锤,催马离去。 董铁从营地中牵过了一匹马,笨拙的爬了上去。 他是步下将,不会骑马打仗。但这种被骟过的马,他还可以对付。 跟着董俷出了营门,不一会儿羌骑徐徐而出。随着董召一声令下,上百个火把扔进了营地中,转眼间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带着一股子人肉被烤焦后的焦臭味道。 这一战,死了七名羌骑,却无一人受伤。 而对方呢……不晓得,这能否算得上是董俷的第一战。 ****** 董俷离去之后不久,从尸体堆中爬出了一人,遍体鳞伤。 他是卫氏的一名护兵,眼见情况不妙,就躲在尸体堆中装死,险险逃过了一劫。 拉住了一匹无主的战马,护兵仓皇而去。 一个多月后,河东卫家得到了消息:卫三先生的次子在去临洮的路上遭到羌人马贼的袭击。为首的马贼,是一个手持两柄大锤的家伙,年纪应该有二十多的样子。此人相貌狰狞丑陋,杀起人来更是无比凶残。其麾下马贼称呼他做‘公子’。 一时间,河东卫家震怒。 这是向一个三百年世族的赤裸裸挑衅。卫氏家主发出绝杀令:凡知道马贼下落者,赏十万钱;凡知晓‘公子’身世者,赏五十万钱;若击杀‘公子’者,凭首级可得一百万。 当消息传出后,中原震动。 无数豪杰纷纷涌向了西凉,寻找‘公子’的下落。但有心人却看出了蛛丝马迹,心道:这只怕是卫家人得罪了什么大家族。公子,只怕不是名字,而是家族成员。 董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拿着一封来自临洮的信发抖。 李儒坐在他下首,奇怪的看着岳父。 “你自己看吧!” 董卓突然苦笑一声,“我怎么会有这个孽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嘿,不过也好,让老卫家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也算是出了我胸中一口气。文正,你怎么看?” 李儒看完了信,额头冷汗淋漓。 他沉思片刻之后,却笑了起来:“岳父,这样也好。就算真的把绿儿嫁给了卫家,他们该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我们。我们现在是明里跟随大将军,暗地勾连十常侍,区区卫家还动我们不得。他们不是绝杀‘公子’吗?找去吧,反正……嘿嘿,阿丑这小子总是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对了,那阿秀您打算如何处置?” 董卓轻轻敲敲额头,“让他回临洮吧,我想他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岳丈高明,小婿立刻去办。” “还有,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岳丈放心,那个人已经答应了向我们效忠,小婿准备立刻放他回去。” “这件事要办好,办好了,我们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我累了,就这样吧。” 董卓站起身,晃着魁梧的身体,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敲击额头。 第二十三章 阿丑相随(1) 董俷并没有带着人立刻回牧场,而是很小心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过了丑时才朝牧场走。 缴获的财物可不少,足足有几十车。 里面大部分是卫家迎亲的聘礼,但只是绫罗绸缎就装了满满两大车。 看得出来,卫家并不是不看重这一次和董卓的联姻。毕竟董卓现在是河东太守,同时刚被提升为司隶校尉,同十三州刺史。虽然这个司隶校尉只是一个六百石的官衔,甚至比不得郡太守两千石俸禄的职位。可这司隶校尉,却是一个实权。 在东汉建武初年,大汉国共有十四州,称十四部。 后来把朔方并入了并州部,又改交趾部为交州部,实际上只剩下了十二州部。一下子少了两个州部,朝廷觉得没脸面。干脆把京畿的司隶校尉部也作为一州,统称十三部。 西汉时期的刺史、州牧,都只有暂时的驻所,而没有治所。 平时巡行郡国,在岁末会京师奏事。对部内郡国只有审查举劾的全力,但无权罢免。光武改制后,刺史的权利逐渐增加,无需还京奏事,还能就地罢免治内官员。 换句话说,董卓的治下不再是局限于河东一郡。 整个司隶地区辖有七个郡,一同被董卓纳入了治下,其权利也随之暴涨。 历史上,董卓在黄巾之乱爆发前,只是河东太守。也许是董俷这只小蝴蝶的出现,董卓的权利较之原有历史要增加了许多。司隶校尉除了要负责审查举劾,还要保证司隶地区的安全。如果没有董俷这横插一杠子,也许董卓和卫家真的会联姻。 也许吧,冥冥中总有一种定数。 由于董俷这只小蝴蝶的出现,使得情况发生了变化。但这只蝴蝶还小,还不足以引起质的变化。 不过,董俷并不清楚这些事情。 ****** 眼见着牧场就在前面,董俷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管怎么说,他这次的行动都称得上是胆大妄为。如今事情总算是能有了了结。 可真的会了结吗? 就在董俷快要靠近牧场的时候,一队人马从斜里杀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人?” “可是公子当前,末将胡赤儿,奉老太君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公子,请带人随末将来。” 来人倒不多,大约有百余人。 董俷抬手制止了身后的骚动,心道一声不好:肯定是奶奶发现了我的行动。 既然老夫人不让回牧场,他也不好违抗命令。当下带着人,压着车辆跟在胡赤儿的身后。 这胡赤儿在上一次随董俷解救临洮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牛辅看他勇猛,就把胡赤儿从牧场调出来,加入了郡兵,担任军中的别部司马,可说的上是一步登天。胡赤儿在到了军中后,倒也算是争气,治军非常的严谨,深得牛辅信任,以为心腹。 说心里话,胡赤儿很感激董俷。 他也很清楚,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董俷击杀了烧戈首领,恐怕这胜负还在两说。胡赤儿让部下在前,勒马等到董俷上来,这才压低声音说:“公子,这回事情闹大了。” 董俷看了胡赤儿一眼,总觉得这家伙的名字很耳熟,肯定是在三国演义中出现过。 可究竟在哪儿出现的呢? 董俷真的是想不出来。毕竟三国演义中的出场人物太多了,多的他根本记不清楚。 对于胡赤儿的善意,他接受了。 “奶奶是不是很生气?” “老太君倒是没有发火,只是让我们带人四处寻找,说遇到您,千万不能让您回去。” 没发火?这说明是很生气啊! 老太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董俷提心吊胆的随着胡赤儿来到了距离牧场大约三十里外的地方。这里已经是羌汉混居之地,百里之内看不到人烟。董俷远远的看见有一大队人马,最前面的是大姐董玉和大姐夫北宫伯,后面是金城破羌骑。 大姐怎么在这里? 董俷正疑惑,董玉和北宫伯却看见了他,微微一笑之后,向两边一让。 人群散开,老夫人坐着一辆四轮小车,董媛和绿漪在车后面推着车。这四轮小车,还是董俷想起诸葛亮的那辆小推车后,找到工匠说了一说。那些工匠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设计,并且很快的打造出成品,被董俷当作礼物献给了老夫人。 所以说,老夫人疼董俷,也不是没原因。 毕竟,家里的那些人,就算是董卓、董旻,都没有董俷这样和她贴心。 “阿丑,还不跪下!” 别看董俷敢在董卓面前挺脖子,可是却不敢在老夫人的面前执拗。老夫人话音未落,他已经手忙脚乱的从马上下来,紧走两步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在老夫人面前。 “奶奶!” 老夫人的腿上横着龙头拐杖,举起来敲了一下董俷的头。 不是很用力,但确实是非常的疼。 董俷不敢出声,心知老太太这样做,其实并没有太怪罪他。否则大可不理睬,丢给董卓处理。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阿丑啊,奶奶以前是太疼你了,以至于你居然这么胆大妄为。” “奶奶……” “你别说话,听奶奶说。”老夫人收回了拐杖,依旧放在腿上,“事情呢,我都清楚。别看瞎老婆子的眼睛吓了,可心里却不瞎。你喜欢绿漪,是不是?” 董俷的黑脸变成了紫色,绿漪更垂着头,连裸露在外的颈子都成了粉红色。 “奶奶……” “既然你喜欢绿丫头,奶奶就做主,把绿丫头许给你。绿漪啊,从今以后你改名叫做董绿,这是老爷给你起的名字……以后要谨守妇道,可别辜负了阿丑的情意。” “绿儿牢记老夫人的教诲!” “绿丫头,你叫奶奶做什么?” 绿漪的脸更红了,用很小的声音哼出了一声:“奶奶!” 老夫人露出了快活的笑意,不过一抬头脸就绷了起来:“四丫头,没你的事儿。要不是你在底下挑唆,阿丑能干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还把护兵借了出去,你就不怕人家看穿了他们的底细?既然这样,这一百个护兵,从现在就属于阿丑。” 董媛一吐舌头,“奶奶……” 其实,这一百个护兵归谁所有,董媛是一点都不在意。 她要护兵做什么?还不是干些鸡飞狗跳的事情?拿出去逞威风,让她管理,她还真不习惯。 “董召,从今后你和你的人,就归阿丑了,你可愿意?” “召愿意。” 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好了,阿丑,起来吧。奶奶在这里等你一晚上,就是想在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不过这件事情,你惹的太大了,牧场最好别留了,随你大姐去金城,顺便看看这西凉的风土人情。等事情平息了,奶奶再召你回来。” 董俷骤闻老夫人的话,一下子慌了神。 他跪行几步,在老夫人面前停下,“奶奶,你不要阿丑了吗?” “奶奶怎么会不要阿丑,这世上除了阿丑,谁能知道奶奶的心思?不过,你祸惹的太大,如果继续留在临洮,保不齐你父亲会怎么怪罪你。跟你姐姐去金城吧,她那里正好也要人帮忙……阿丑,经一事,长一智,以后可要三思而后行。” 第二十三章 阿丑相随(2) 老夫人的手,颤抖着抚mo董俷的脸庞。 猛然收回了手,她说:“绿儿,跟着你家公子,好好照顾他。如果他不听话,就用这根拐杖教训他,听明白了吗?” “明白!” 董绿从老夫人手里接过了拐杖,偷偷看了董俷一眼。果然,董俷的脸上显出了苦色。董绿朝他笑了笑,那意思是说:少爷,您放心把,绿儿不会用它压你的。 “大妹!” 董玉连忙上前,“奶奶,有什么吩咐。” “阿丑我就交给你了,给我看好他。这么大年纪了,一点都不知道控制自己,跟着那疯丫头一起疯疯癫癫……就说你呢。”老夫人笑骂道:“四丫头,去把那东西拿来。” 董媛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把奇长的大刀走过来。刀长过丈,手柄足足比普通剑柄长二尺。刀身厚重,只有锋部有双锋,刀背侧做成了尖刺状,可以钩住敌人在斩杀。 这把大刀,不同于董俷所见过的兵器,看样子可是不轻,要董媛双手吃力的捧着。 老夫人说:“这把阔刃刀是你娘当年嫁给你爹时从羌部带来的兵器。据说是西域某国的传国宝物,重四十九斤。她因为要坐镇牧场,就不送你了,让我把这把刀赠给你,希望你能喜欢……你舅公老了,就不和你一起去了。锤留在我这里,等你能用的时候再给你。他说他要回家养老去了……其他的都放在绿儿那里保管。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四丫头,我们回去……大妹,你们也该启程走了。” 董媛把阔刃刀递给了董俷,推着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 董俷的眼睛却红了。 他早就知道,奶奶不是一般人,但却没想到会有一天和奶奶分别。 老夫人不简单,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一行人渐渐的走远,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翻身上马追了过去,“四姐!” 董媛停下来,撅着嘴说:“干什么?” “你给我的那些工匠,要好好的照顾他们。每个月给他们固定的薪水,这很重要。另外,给我看死他们,我书房里的那些图纸和东西,绝不能流传出去。若是那些工匠有不老实,就千万别客气。四姐,记住我的话,你万万不可以忘记!” 董媛不明白阿丑是什么意思,但记在了心中。 只是阿丑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陪她玩了,心里不太舒服,当下噘着嘴说:“有什么好处?” 董俷一笑,轻声道:“等我回来,给你带一头上好的獒。” “成交!” 董俷这才又向老夫人跪下,磕了三个头,“奶奶,阿丑走了,您要多保重身体。” 说完,他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 老夫人坐在车上,巍然不动。董媛看去,却大吃了一惊。老夫人的脸上,挂着两行浊泪。 ****** 天亮了,董俷无精打采的随着大队人马前进。 他的心情很糟糕,这一点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故而都躲得远远的。 能和董俷说上话的,也只有董玉和董绿二女。不过她们理解董俷的心情,也不去打搅他,只是远远的关注着他。 离牧场越来越远,董俷的心里是空荡荡。 原来,离开家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上辈子没有家,他可以无牵无挂。可现在,他有了家,有了疼他爱他的奶奶和姐姐,这心里面就难免会生出了牵挂。 有家的滋味,很幸福;但离家的痛苦,也很难受。 董俷用了的揉着脸颊,突然间对着天空发生的大叫起来。 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这位公子爷是发哪门子疯。 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董俷喊完了,挠着头正准备招呼董绿。远处,传来了一声野兽嚎叫般的马嘶声。整个队伍一下子乱了套,紧跟着马蹄声如雷响起。 一匹黑色的骏马从身后的地平线出现,如风驰电掣一般极速逼近。 金黄色的马鬃,在阳光下闪烁光泽。董俷猛然跳下了战马,大呼起来:“阿丑,我在这里!” 是啊,狮鬃兽! 董俷心道:我怎么把它忘记了? 和狮鬃兽打交道,怎么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虽然每天较量不断,董俷也没有真正的战胜过它,可这里面的感情,却不是能用语言描述出来。 眨眼间,狮鬃兽就冲到了董俷的面前。 它一个急停,唏溜溜暴叫一声,前蹄腾空而起,然后塌落在董俷的面前。 马头朝董俷凶猛的顶过来,董俷猝不及防下被狮鬃兽撞倒在地。北宫伯惊叫一声,探手取出弓箭,就要向狮鬃兽射去。董玉一把拦住了他,摇头笑道:“别担心,没事的……他们这是在亲热。嘻嘻,没想到阿丑这一走,却让阿丑永远相随。” 北宫伯不明白,但老婆大人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狮鬃兽把头放在了董俷的胸口,呼噜呼噜好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董俷仰面朝天的躺着,抱着狮鬃兽那巨大的脑袋,突然间笑了起来。 “阿丑,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狮鬃兽扬起头,围着董俷打了几个转儿后,猛地伏下身子,匍匐在董俷的身边。 董俷一怔,没有明白过来。 远处董铁大声说:“主人,它是让你骑上去!” 骑上去?董俷愕然的看着狮鬃兽,有点反应不过来。要知道,他并没有战胜狮鬃兽。 “傻弟弟,神兽有灵性,更有血性。你待它好,它早就认可了你。如果它不认可你,即便是你胜了它,它也不会屈服。恭喜你,我的傻弟弟,你得到了它的认可。” 我得到了它的认可? 董俷的心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幸福感在回荡。 整整半年,他终于得到了狮鬃兽的认可。看着狮鬃兽那张丑丑的脸,他放声大笑起来,一把抱住了狮鬃兽的脑袋。 “阿丑,你终于认可我了吗?哈哈哈,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阿丑认可我了!” 看着一人一马搂抱成一团,董玉也不禁感动的眼睛红了。 扭头看,董绿都哭成了一个泪人。这种感情很难让人理解,但是却格外的真挚。 “北宫,你看阿丑,真像是个傻子。” 董玉说着,也流下了眼泪。 傻子吗?也许吧,但如果我也能得到狮鬃兽的认可,我宁可当一辈子的傻子。 在这一刻,所有的羌人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无比羡慕的看着董俷,还有他的阿丑。 第二十四章 西部都尉(1) 话说金城这个地方,在东汉末年属于羌人区。 按照地理方位来解释的话,金城是位于现在的西宁和兰州之间,在当时还很荒凉。 正西,是大羌人区,居住着大大小小数百个羌人部落。 向西南,则是积石山。沿洮水向东南,大约四十五天的路程,就能抵达陇西境内。 董俷骑在斑点兽上,举目向四周眺望。 天苍苍,野茫茫,那西部荒凉广袤的景色与他在临洮见过的景致完全不同。在这里,天很高,地很广,纵马驰骋,所有不愉快的心情都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虽然得到了狮鬃兽的认可,但董俷并不认为现在骑它是一件好事。 按照相马经中的说法,狮鬃兽真正的成熟年纪应该是在六至七岁。此后有三十年的巅峰期,或者还要更长久一些。狮鬃兽阿丑现在不过一岁多,还不适合当董俷的坐骑。这个年龄的它,正应该在广阔的天地中自由驰骋,发育的更加健全。 以最好的饲料喂养,驰骋在西北大地。 也许再过几年,当狮鬃兽阿丑真正的成长起来后,才能和董俷相得益彰。 所以,董俷不着急。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狮鬃兽阿丑完全成长起来。不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吗?到时候董俷也不过十七八岁,和阿丑配合,一定会非常愉快。而现在,还是保持着狮鬃兽阿丑的天性,让它快乐无忧的长大吧。看着狮鬃兽,董俷就露出了笑容。 “公子,您在笑什么?” “绿漪,你说将来阿丑和大姐送给爹的赤兔马相比,谁更厉害些?” 虽然绿漪已经改名做董绿,但董俷还是习惯于原来的称呼方式。而绿漪也觉得,老名字听得更顺耳些。听到董俷的问话,她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奴婢又没见过赤兔马,怎么知道谁厉害?不过那赤兔马离开家园,即便是大老爷养的再好,还是少了一分原有的天性。依奴婢看,如果比较的话,还是公子的阿丑厉害。” 董俷闻听心中大乐。 明知道绿漪这话里面有讨好的味道,可他就是愿意听。 人啊,总是喜欢听顺耳的好话。再说狮鬃兽和他用的是同一个乳名,董俷对狮鬃兽的期望,自然比赤兔马要高许多。马中赤兔吗?也许到时候要改成马中阿丑。 董俷想到阿丑将来长大的样子,就快乐的不得了。 嘬口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狮鬃兽阿丑立刻以一声长嘶回应,从远处疾驰而来。 ****** “阿丑的心情看上去好多了!” 董玉在马队中,看着董俷催动斑点兽和狮鬃兽比赛脚力。她笑着对北宫伯说:“早两天你看那他副模样,好像失了魂儿似的。这才过去十几天,好像就调整好了。” 北宫伯说:“不过是个孩子,很正常。” 董玉轻轻摇头,“真的是个孩子吗?北宫,有时候我总觉得阿丑比我们都要老呢。” “那岂不是妖怪。” “也许吧……不管是不是妖怪,都是我弟弟。”董玉话锋突然一转,“北宫,你这两天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夫妻,应该患难与共才是啊。” 北宫伯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其实当了这个西部都尉,我心里是一点底儿都没有。如今金城的情况复杂,我族中的情况也不乐观。虽有朝廷的官职,可我总觉得不好办。其实你也知道,我并不想当官,甚至连这个首领都不想担任。” 董玉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目光旋即暗淡下来。 “北宫,我知道你的性子。说实话,我也不认为你适合担任这个首领。可你现在既然已经当了首领,成了朝廷的官,你就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啊。你可是担心……” 不等董玉说完,北宫伯点点头,“二弟野心很大,我知道。而且……他这个人我了解,志大才疏。野心越大,只怕会害了他,甚至害了全族。可族中有一部分人是支持他的,而且他在周围的部族中也颇有威望,我真的担心,他会带来灾难。” “那就杀了他!” 董玉目光一冷,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你心系全族,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杀了二弟,则族中的分歧自然消失。谁若再起来反抗,只怕也是孤掌难鸣。” “可他是我兄弟,我怎能这么做?大妹,如果将来阿丑危害到家族,你会杀他吗?” 董玉犹豫了一下,目光向董俷看去。 远处,董俷正催马奔跑,不过看得出来,那斑点兽虽然神骏,可依然不是狮鬃兽阿丑的对手。这一个来回的比赛,斑点兽比阿丑落后了两个马身,胜负一目了然。 董俷丝毫没有感觉沮丧,阿丑还没有成年就有这种速度,将来更了不得。 他大笑着,不时的鼓励胯下的斑点兽加油。同时远处的董铁、董召和绿漪,也在不时的为斑点兽鼓劲儿。这么多人的支持,斑点兽竟然再次奋起,追上了一个马身。 董玉的目光很复杂,轻声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他。杀不死他,就是他杀死我……北宫,这世上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就好像绵羊总会被狼吃掉一样。这次回去,你必须要下定决心,再犹豫的话,只能害了大家。”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北宫伯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董玉叹了口气,不再劝说下去。 她太了解这个丈夫了,是个好人,一个很好的人。可好人不适合生活在这里,西北荒芜,想要生存下来,就必须要和那西北凶残的野狼一样,否则迟早被人吃掉。 北宫伯如果生活在中原,或许能成为一个名士。 他是个羌人,却仰慕中原文化。每每中原那些名士有诗词流传,他总是会花大价钱求购。这是件好事,可在西北这块土地上,董玉更希望北宫伯握起他那把大刀,而不是整天的捧着书卷。有时候,董玉觉得自己,比北宫伯更适合生存。 而且,这些道理北宫伯真的不懂吗?未必,他可是在这块土地上出生、成长。 也许他比董玉更清楚这里的法则,只是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这种残酷罢了。 ****** 光和二年末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早。 几乎是一夜间,西北飘起鹅毛大雪,把个天地映衬的是白茫茫一片,景色好不壮观。 那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打着转儿,忽而下落,忽而又漂浮起来。 行走在雪原上,那风,那雪呼啸而来,让人甚至睁不开眼睛,更别说在雪地中前进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待天气出现好转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子深。马儿行进起来,格外吃力。更别说那一辆辆拉着物品的牛车,更是在雪地上吱吱扭扭的晃荡,让一行人的速度不得不放慢。 董俷独爱这雪原景色。 十二年在家中苦读,虽说不上有什么才学,但这情操却培养了出来。 想要在这时代生存下去,首先就必须学会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从前学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究竟能有多少用处?只怕没有来到东汉末年的人是无法体会到。 二十天的路,足足走了四十多天。 当远远的看到金城郡的影子时,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章 西部都尉(2)求收藏推荐 终于到家了! 董俷勒住马,眯着细长的眸子向远方眺望。金城很荒凉,虽然在大汉领土上郡城是仅次于州和郡国的存在。可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金城郡甚至还比不上临洮。 “大姐,我们怎么办?” 董玉催马来到了董俷的身边,笑着说:“别着急,我知道你想看看你姐夫的家……不过你姐夫现在也算是朝廷的官员,西部都尉府虽然是一个独立的府衙,可是按照官位,他还是金城太守下属的官员。理应先去城中拜访一下金城的陈太守。” “那晚上我们就在金城过吗?” 北宫伯笑了笑,看了看身后的车队摇头说:“这么多人,恐怕陈太守也无法安排。这样吧,我们现在城外安营扎寨,我派人送去拜帖,然后去拜访一下太守大人。” 董俷一皱眉,轻声道:“然后呢?” “然后,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董俷并不想在金城停留太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北宫夫妇必须要去拜见上官,他甚至没兴趣在这里待。说起来,金城郡太守陈懿和董卓的官位相同,属于董俷的长辈。可众所周知,这陈懿是个清流,和董卓并不对付。自从当初蔡邕被十常侍整治了以后,清流被打击的损失惨重。说穿了,这金城郡太守陈懿,不过是个被流放的犯官罢了。 虽然在董家生活了很多年,可董俷并不喜欢和当官的人打交道。 特别是那些清流,一个个眼高过顶。搞起内讧来一个比一个精通,可要说做事情,那可就能用够呛二字来形容了。 “那咱们先搭营寨,姐夫和姐姐早早把事情解决了,咱们早点回家。” “行,姐夫这就去安排!”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暴烈的马嘶声。 那声音很熟悉,正是狮鬃兽阿丑的咆哮。别看阿丑跟着董俷,但大多数时候,董俷都会让阿丑自由的撒欢儿。跑累了,它就会回来。等休息够了,接着出去疯跑。 董俷听得出来,阿丑似乎很愤怒。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伯侯、董召,随我前去探究竟;绿漪、小铁,在这里保护姐姐,我去去就来。” 董俷说完,一催斑点兽。 胯下马一声长嘶,撒欢儿的飞奔起来。董召和裴元绍跟在董俷的后面,有数十骑在后相随。马踩銮铃声,清脆悦耳。一行人风驰电掣一般的朝着阿丑咆哮的方向冲了过去。 “别愣着了……就地扎营。” 董玉苦笑一声,“北宫,我们追上去。以阿丑那性子,若是狮鬃兽吃了半点亏,他肯定会发飙的。这里不比临洮,你又是朝廷官员,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妙。” 北宫伯深以为然,让绿漪和董铁留下原地扎营,带着十几个亲卫就追了过去。 果不其然,阿丑遇到麻烦了! 十几个人扔出了马索,套住狮鬃兽的脖子。阿丑四蹄乱蹬,又是蹦又是跳,想要挣脱身上的舒服。但那十几个人,显然都是很有经验的牧马人,跨在马上,任凭阿丑如何挣扎,他们顺着阿丑的劲儿忽而松忽而紧,围着阿丑不停的打着转儿。 阿丑的身上,有好几处伤口。 董俷远远的看见这一幕,感觉着阿丑身上的伤口,就好像是他身上的一样。 愤怒的一声怒吼,抬手抽出一杆投枪。距离还有一百步,对方也发现了他们。有人上前想要搭话阻拦,可没等对方张开嘴,董俷猛然在马上长身,投枪呜的发出破空的历啸,把对方从马上硬生生带飞起来,蓬的就摔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那投枪,贯穿了对方的身体,钉在地上。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有人高声喊喝,但董俷不闻不问,马风驰电掣的冲过去,刷刷刷三根投枪出手,三个手执绳索的骑士应声落马。有两个人松开绳索,拍马舞枪向董俷冲过来。 而董俷此刻两手空空,那仿制的擂鼓瓮金锤并没有带在身边,只有董夫人送给他的那把阔刃大刀挂在马鞍桥上。董俷毫不惊慌,眼见将要和对方接触,双脚踩在鞍桥下的马镫上,身体猛然在马上立起,阔刃刀随着他的起身,锵的一声出鞘。 一道寒光掠过,紧跟着就听到一声如雷般的怒吼:“开!” 这一声开,可是真的‘开’啊。斑点兽比不得阿丑或者赤兔那种神马,可也称得上是罕见的大宛良驹。虽董俷时间也够长了,主人的心思又如何能不了解呢? 猛然加速,令对手的出招产生了一个时间差,错蹬而过。 董俷拔刀的一刹那,刀身向外轻轻一抹。噗的一声将对手拦腰砍断,冲到了另一人的面前。 手起刀落,把对方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一下董俷手中的这把阔刃刀。不但锋利,而且是使一份力,就添一分威力。寻常的刀,哪能像董俷这样把人砍成两半,却又毫无损伤呢? 黄白且粘稠之物,喷洒了董俷一脸。 那是对手的脑浆飞溅。这时候,董召和裴元绍也带着人跟上来了。 这两个人对董俷佩服的要死。这那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无敌猛将啊。才这么大的年纪就能有如此的武力,若成年后,谁是他的对手? 世人皆有崇拜偶像的习惯,董召和裴元绍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们崇拜的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这就算是传扬出去,也没什么可丢人。谁让大家都是武人呢? 既然主公已经出手,做属下的自然也不会客气。 二十多个人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了过去。对手连忙松开绳索,想要抵挡一下。但一边是仓皇迎战,一边是蓄势待发。高低立刻就分了一个清楚,十几个人眨眼就丢了性命。 这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 对方的人并不少,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首的壮年人,勃然大怒。原本想出城回家,没成想却碰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狮鬃兽,顿时生出了zhan有之心。可更没想到的是,这狮鬃兽似乎已经有了主人。 那丑汉子杀了自己的人之后就没有出手,横着那把古怪的奇形大刀在马鞍桥上,而狮鬃兽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跑到了丑汉子的身边,不停的发出嘶鸣。 想他也是堂堂金城一霸,居然被人在家门口折了面子。 壮年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戾色,拍马舞刀向董俷就冲过来。他冲过来了,手下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一刹那间,双方混战在一起,人数虽然不多,可喊杀声却不小。 董俷冷笑一声,眼见壮年人距离他有五十步的时候,突然抬手。 一杆投枪历啸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残影。那壮年人眼疾手快,抬刀向外一磕。 铛…… 投枪是磕出去了,可那投枪上的力量,只震得他手臂发麻,脑袋嗡嗡直响。 几乎是在发出投枪的同时,董俷一催斑点兽,横着阔刃刀就朝着壮年人冲了过去。 前面说过,斑点兽也不是凡马,特别是短程的冲刺,可以在五十步的距离内不输狮鬃兽阿丑。那速度,套用一句老话叫做快如闪电。壮年人手臂还在发麻的时候,斑点兽就来到他的面前。董俷单臂举刀,一招抹丘式斜着就朝壮年人劈出。 那刀光的速度,甚至比斑点兽的速度还快。 寒气逼人,壮年人心道一声:完了……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远远的高声叫喊道:“壮士,还请刀下留人。” —————————————————— 晚上还有一更,下周不晓得有没有推荐,还请收藏支持。 第二十五章 黄河九曲 刀停住了,可迫人的刀气依然透刃而出。 壮年人被刀气催逼,一口鲜血喷出,险些从马上掉下来。有心侧身躲闪,可那把怪异的阔刃刀却如影随形般的跟着,就差了一根汗毛的距离,就能砍下他的头。 从金城方向,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马上端坐一人,跳下马身长八尺,体态挺拔。一件皂青色的厚厚锦袍,内罩月白色禅衫。脚下一双尖头马缟靴。头顶一只进贤冠,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约有八寸。 腰系三尺长剑,来人勒住了战马,大声喊道:“壮士,请刀下留人。” 这时候,北宫伯和董玉也赶了过来。他们起步较慢,而且心里面也存在教训抢马贼的念头。 在这西北,一匹好马价值千金。 董俷好不容易有了一匹心爱的马,居然还有人想抢走?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破羌的地盘。只是夫妇两人没有想到,董俷居然会杀了这么多人。 说起来,董俷也没杀几个人,可裴元绍和董召二人却不一样,出手极为狠辣。 当董俷住手的时候,那壮年人的随从几乎被杀了一个干净。几十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把白雪染红。 “原来是长史大人!” 董俷也没有想到,北宫伯和董玉居然认识那个文士。 心中不免诧异,手中阔刃刀一个翻转,刀背架在那壮年人的脖子上,向文士打量。 好一个俊俏的家伙,只是看上去有点阴沉。 董俷不喜欢这个文士。他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很阴谋的气息,最好别接近。 “二弟,你不在营地,怎么在这里?还和阿丑冲突起来了?” 北宫伯也看清楚了被董俷阔刃刀压住的壮年人,吃了一惊道:“莫非是你抢马?” “姐夫,你们认识?” “阿丑,快点收起兵器。那是你姐夫的弟弟,北宫玉。”董玉连忙大声的说道。 北宫玉?董俷倒是没有想到,这抢他马,伤他马的人,会和他还有亲戚关系。 略一迟疑,他收起阔刃刀。 哪知壮汉才一脱困,立刻怒骂道:“该死的丑鬼,老子杀了你!” 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朝着董俷就刺过来。距离很近,董俷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在这时,一支利箭铛的打在了北宫玉的短刀上,把短刀一下子打飞了出去。 董俷吓了一跳,扭头看,只见北宫伯手持一张五尺大弓,一脸怒色。 姐夫……好快的反应,好强的箭法。董俷听大姐说过,姐夫的本领不差。这一路上也曾切磋了几次,刀法很好,称得上是刀马娴熟。可和大姐说的厉害,似乎有些差距。原来,北宫伯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刀,而是他手上的那张巨型大弓。 “二弟,你干什么?” 北宫玉刚才也是恼羞成怒,下意识而为之。 这会儿他已经清醒了过来,额头上冷汗淋淋。如果刚才北宫伯的箭是朝着他的话…… 想一想,北宫玉就感到后怕。 一阵马蹄声传来,大约有二百官骑朝这里疾驰飞奔。那文士眼珠一转,脸上立刻堆出笑意,催马上前向北宫伯夫妇拱手道:“北宫大人,别来无恙。没想到这一眨眼,您就成了和遂一样的四百石官员,而且是朝廷钦命……实在是恭喜,恭喜。” 北宫伯怒视了北宫玉一眼,向文士拱手,“文约兄,您说笑了。北宫不过是一鄙夫,如何能与文约兄相提并论?您这一客气,真是让北宫夫妇愧不敢当啊。” 董俷已经退回了北宫伯的身后,和董玉并排。 狮鬃兽在他另一边,而董召、裴元绍等人也带着人在董俷的身后列队严阵以待。 这时候,官骑已经赶到。 文士拱手笑道:“北宫大人且稍待,遂先打发了这些官兵,再做寒暄吧。” 说着,他催马向官兵走去,在和北宫玉错身的一刹那,偷偷的使了一个眼色。 北宫玉连忙下马,走到北宫伯的面前,“兄长,可安好?” “二弟,你不在营地里看家,怎么跑这里来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阿丑打起来了?” “这……” 董玉一笑,拍了拍北宫伯,“算了,也许是误会。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丑的暴烈火性。更何况,狮鬃兽是阿丑的心肝宝贝。好在没伤着人,你就别再和二弟计较。” 北宫玉心里这个火大啊。 什么叫没伤着人?是,的确是没伤着人,你们那边一个人没伤着,我这边的四十个护卫被你们杀的干干净净。的确是没伤人,就他妈的在这里杀人来着呢。 偷偷的看了董俷一眼,发现董俷也在看他。 那双细长的眸子,阴森森的透着杀机,好像毒蛇的眼睛,让北宫玉不寒而栗。 “阿丑,还不过来给叔叔道个不是?” 古人称丈夫的兄弟为叔叔,董俷不太愿意,毕竟是这家伙先找事,还伤了阿丑。 可姐姐的话不能不听,当下收起阔刃刀,跳下马向北宫玉躬身行礼。 “刚才阿丑多有得罪,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心里面却说:你最好翻脸,老子一刀砍了你,算是给我家阿丑出了这一口恶气。 “原来是一家人,误会,真的是误会!” 文士已经稳住了官骑,催马过来。听到董玉的话,他爽朗的大笑。跳下马,热情的拉住董俷的手说:“好汉子,当真是好汉子……北宫大人,这位好汉又是哪位?” 董玉抢先说话:“这是我弟弟,董俷。” “弟弟?”文士一怔,看看董俷,又看了看董玉。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这姐弟两个的差别也太大了吧。姐姐貌美如花,怎么这弟弟长得,看上去好像凶神恶煞? 说实话,董俷的相貌比小时候看上去好多了。 只是他生来一副狮鼻阔口,加之体型魁梧,特别是那双眼睛狭长,总给人不协调的感觉。 “二弟,我早就和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可服气了?” 文士笑呵呵的打趣北宫玉,而董俷趁机挣脱文士的手。这家伙的手心温湿,汗腻腻的,很不舒服。他立于董玉的马后,董召等人自然也不能再骑马,纷纷下来。 北宫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二弟,怎么对文约先生如此无礼?”北宫伯有些不满道。 看起来,这文士还颇有威望。至少从姐姐和姐夫的表现来看,这个人的地位不低。 难不成是三国演义中的某位牛人登场了? 董俷很好奇,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可惜文士这时候却对他失去了兴趣,笑呵呵的对北宫伯说:“北宫大人莫要责怪二弟,他也是心系于你夫妇。今日前来为的是向我询问你的行程。北宫大人,以后你可就是这西北的都尉,遂还要你多多照应。” 说是照应,可听得出来这家伙并没有多少诚意。 甚至在话语之中,也听不出来有什么恭敬的意思。可偏偏连心高气傲的姐姐,都没有反应。在董俷看来,姐夫对这家伙有礼貌,礼尚往来,他至少也该有些表示。 殊不知在这个时代中,武人的地位很尴尬。 有军功而无名望,特别是北宫伯这种出身低下的羌人,在士人眼中更代表着粗鄙。 也就因为这里是西北,文士还能和北宫伯呼朋唤友。 如果是在中原,只怕北宫伯跪在人家的面前,人家也未必会看上他一眼。所以说,这文士也算是当时的一个异类。北宫伯夫妇非但不觉得委屈,反而还很高兴。 “北宫大人,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文约兄,下官正要去金城,拜访一下陈太守。然后就回营地去,离家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文约兄,正好你我现在就去拜见太守大人?” 文士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北宫大人,只怕现在太守大人无法见你。” “哦?” “这雪来的突然,大人的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前两天病的厉害,今天的情况刚好一些。不如这样,你先在城外扎营,我回去和大人说一声。如果他方便呢,我就派人通知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只怕北宫大人你要等上两天才可以啊。” 北宫伯想了想,拱手道:“既然如此,麻烦先生了。” “那里,那里……” “二弟,一起走吧。先和我住一起,等我见过了太守大人后,咱们再一起回家。” “这个嘛……”北宫玉有点犹豫。 文士上前,在北宫伯耳边低声道:“北宫大人,非是遂多话。二弟和令妻弟刚发生过冲突,恐怕不适合在一起。要不然,让二弟和我回去,等拜见了大人后,你们兄弟再一起启程?总要有个时间来缓解一下,再说这件事情令妻弟恐怕也太狠了点。” 北宫伯想了想,觉得文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给先生添麻烦了。” “无妨,无妨!”文士大笑着说:“我和二弟也算是朋友,就让他住我那里好了。” 北宫玉自然没有拒绝,连忙答应下来。 双方再次见礼,文士带着北宫玉施施然离去。官骑随着文士身后,徐徐离开。 董俷一皱眉,总觉得这文士的谱儿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边姐姐、姐夫还弯腰行礼呢,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而且看那些官骑,就好像他的私兵一样。真是奇怪,这家伙究竟是谁呢?三国演义里面,有没有出场。 “阿丑,我们回去吧。” 董玉和北宫伯翻身上马,董俷也跳上了斑点兽。 发出一声口哨,狮鬃兽跟在他的身边。董俷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那已经消失在城门内的文士等人,疑惑的对董玉问道:“大姐,那家伙是谁?怎么你们对他很尊敬?” 董玉一瞪眼,“阿丑,不许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 “怎么可以成文约先生为那家伙?先生乃金城名士,就算是太守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我等不过粗鄙的羌人,能和先生把臂交谈一会儿,已经是很荣幸的事情了。” 董俷不由得更加好奇,“大姐,那这位先生究竟是谁啊。” “你可听说过韩遂韩文约,就是此人。” 韩遂?果真还是个名人啊。至少在三国演义的评书里,出场过好几次呢。不过似乎没什么本事,后来还背叛了马超,似乎被马超砍了一条胳膊后投降了曹操呢。 但演义是演义,三国之中无弱者,还是要小心一点。 董俷心里这么想,可仍然不免受到了三国演义的影响,很快就把这韩遂抛在脑后。 第二十六章 宴无好宴(1) 傍晚时分,韩遂派人送来了消息,说是陈懿太守的身体好了一些,在太守府内宴请北宫伯夫妇,一来为他二人接风洗尘,这二来呢,则是恭贺北宫伯高升都尉。 送信的人是北宫玉,还带来了金城特产的美酒和食物。 董俷得到消息时,正和董铁照顾狮鬃兽阿丑。身上受了一些伤,让董俷心疼的不得了。回到营地后,他就拉着董铁过来为阿丑疗伤。要知道,这董铁虽然马术不精,却偏偏对马熟悉的不得了,治疗的手段更是精通,很快就为阿丑收拾妥当。 “宴会?” 董俷正光着膀子给阿丑洗身子。别看天气冷,但他丝毫没有感觉。 周身热气腾腾,活像一个蒸炉似的,一边为阿丑抹身子,一边好奇的问:“都请了谁?” 绿漪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站在一边小声回答:“好像只请了大小姐和大姑爷。” “奇怪了,听说那陈懿最看不起羌人,而且和老爹也不对付。好端端的干嘛要请大姐他们?” “也许想改善关系吧。以前大姑爷没官职,现在怎么也算得上是朝廷命官。陈懿太守就算不给老爷面子,可总要给朝廷面子,给皇上面子啊,也不算是太奇怪。” “话是这么说!” 董俷擦干了身子,从董铁手中接过禅衫穿上,又套上了一件厚袍说道:“可那些清流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都是老顽固,傲气的很。在朝堂上连皇帝都干顶撞,更何况大姐夫一个区区都尉?别是耍什么花招,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绿漪噗嗤笑出了声,待董俷在毯子上坐下,她走过去轻轻为董俷梳理头发。 还别说,别看董俷小时候的头发枯黄,可年纪大了之后,这头发乌黑而有光泽,极为柔顺。这一头好头发,着实让许多人羡慕,就连董媛都说是老天爷瞎了眼睛。 替董俷打了个髻,绑上了黑色的束发带。 绿漪说:“公子,您这不是瞎操心吗?别忘记了,这里可是金城。大姑爷的部族距离也不远,只消半天就能赶到。更何况,大姑爷是朝廷的官,就算那陈懿太守对大姑爷不满意,还能耍什么花招?了不起就是言语挖苦,有大小姐顶着呢。” “也是!” 董俷呵呵一笑,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 事实上他却是有点不放心。虽说并没有把韩遂放在心上,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 “走,我们去看看大姐他们。” 董俷整理完毕,带着董铁和绿漪朝营地的大帐中走去。 营帐里外面,停着很多车辆。更有许多军士正在从车上搬酒坛子和丰盛的食物。 北宫玉看到董俷,立刻咧开嘴笑了。 “阿丑兄弟,日间多有得罪了。文约先生说大家这一路辛苦,特地准备了酒菜款待大家。晚上咱们兄弟好好喝一顿,我可是对阿丑兄弟这一身本事,佩服的很。” 这家伙怎么热情? 董俷可不认为北宫玉是个心胸广阔的人物,这一点从他日间的一些反应可看出来。而且从大姐的口中,也得出了些许的评价。此人并非善类,而且颇有心机。 对于这样的人,董俷一向是没兴趣照顾。 不过看在大姐夫的面子上,董俷还不能做的太过分。 当下微微一笑,欠身算是应了北宫玉的话。大姐和大姐夫都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忙碌的军士,有些感慨的说:“文约先生这般盛情,可让我夫妇二人承受不起啊。对了,陈太守真的愿意接见我二人吗?以前他可是对我夫妇的意见很大呀。” 北宫玉笑道:“那老家伙本来是不愿意见的。听文约先生说,他还想给您个下马威,让您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后来还是文约先生劝那老家伙,说您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若是过于怠慢,皇上知道了肯定不高兴。老家伙后来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才答应下来。不过,你们可小心,那老家伙肯定是憋着坏宴请你们。” 董玉一皱眉,显得很不高兴。 倒是北宫伯宽宏一笑,而后斥责北宫玉道:“二弟,说话要注意些。陈懿先生怎么说也是上官,而且德高望重,才学也是闻名天下。你一口一个老家伙,成何体统?” 北宫玉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董玉这才上前拉着董俷的手,轻声道:“阿丑,在这里乖乖的,可别出去乱跑。等我们回来后,就可以启程动身了。记住哦,千万别惹事,乖乖的等我们回来。” 姐姐的话,柔柔的,好像妈妈在叮咛顽皮的孩子。 董俷露出笑容说:“大姐,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再乱招惹是非了。” “恩,那我们就走了!” “且慢!” 董俷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砰砰直跳。 董玉和北宫伯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出言阻止。董玉笑着问道:“阿丑,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带上小铁吧!” 董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觉得董铁跟在姐姐的身边,说不定会有用处。 “带小铁干什么?” “我……” 还是北宫伯出来解围,笑着说道:“既然阿丑让我们带上小铁,那就带上他吧。好了,阿丑还有事情吗?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真的要走了。” 董俷嘴巴张了张,然后笑道:“姐姐早去早回!” 董玉乐了,拍了拍董俷的脑瓜子,和北宫伯翻身上马,带着亲卫们离开了营地。 “阿丑今天有点怪怪的。” “他啊,哪天不是怪怪的?” 夫妇两人小声的交谈,董俷却抓住了董铁,在他耳边低声交代:“小铁,照顾好我大姐……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太正常。到了城里以后,给我眼睛放亮一点。” 董铁一怔,旋即点点头,“主人放心,就算是小铁死了,也不会让大小姐出事。” “屁话,都给我好好的回来!” 第二十六章 宴无好宴(2) 董俷说完,踹了董铁一脚。董铁倒也不恼,反而心里美滋滋的。他知道,这是主人对他认可的一种表达方式,同时让他照顾大小姐,也说明了主人对他的信任。 扭头看着北宫玉,董俷疑惑的问道:“二弟大哥,你为什么不去呢?” “哼,我又不是朝廷命官,凭什么过去?都是金城郡的官员,我才不去凑热闹。” 北宫玉说完,招呼军士们把酒菜端进了营帐。 “阿丑兄弟,哥哥嫂嫂们去赴宴了,咱们兄弟两个好好的亲热亲热。哈哈,我打架不是你的对手,可若说起喝酒,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来人,把酒给我满上。” 自有军士倒上了酒,而董俷让绿漪作陪。 “北宫二哥,不是俷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俷的年纪太小,还喝不得酒水。” 北宫玉一怔,“阿丑兄弟,你多大了?” “俷今年马上要十三岁了!” “十三岁……你看上去可比我的年纪还要大。”北宫玉哈哈大笑,让董俷好生的郁闷:我丑是丑了一点,可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去比你个过三十的人还要老吧。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只好尴尬一笑。 北宫玉说:“不过十三岁,也是男人了。我十岁的时候就睡过婆娘,能喝烈酒,骑烈马。阿丑兄弟,是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你是阿丑兄弟的婆娘吧,还不倒酒。” 董俷一皱眉,心里有点不太高兴。 但他也很清楚,北宫玉在西北长大,说话粗鲁是很自然的事情。否则,为何中原人总是称凉州人为鄙夫?一方面是没多少人读过书,另一方面则是羌汉杂居。 看起来,今天这酒不喝是不成了。 董俷倒是不怕喝酒,见北宫玉劝得紧,当下喝了几口。 “西北天寒地冻,让外面的兄弟也喝一点,好去去寒气。”北宫玉喝着酒说道。 “这个……”董俷有些犹豫了。 “放心,这里是金城郡,也是咱破羌的地盘,谁敢来招惹咱们?再说了,金城郡的那些汉人官骑在外面呢,不行的话就让他们替兄弟们守着。哥哥如今也做了官,以后咱破羌铁骑可就是官骑了。哈哈,高兴,今儿我实在是高兴……干一碗!” 这北宫玉看样子放的很开,一派豪迈的模样。 可董俷总是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这北宫玉此刻的表现并不像他的为人。 又没有理由拒绝,董俷想了想,转身对绿漪附耳过来。 “绿漪,告诉董召和裴元绍,咱们的人不要喝酒。记住,是滴酒不沾。至于其他人我管不到,如果他们非要喝的话,就少喝一点。一会儿姐姐回来,我们还要赶路。” 听到董俷的安排,一怔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在豪饮的北宫玉,点点头。 “奴婢明白!” 说实话,董俷对绿漪很放心。 这小丫头跟着他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人很聪明,也好学,再加上女孩子特有的心细,董俷挺喜欢她的。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董照做的那件事而在家宴上发怒。 可惜,自己的年纪还小,绿漪虽然比董俷大,可如果按照董俷前世的观点,却没有成年。虽然被奶奶认可了纳入房中,但这一路上,董俷都表现的规规矩矩。 这小丫头,除了胆子小点之外,还真是个人才。 人才啊,真是个人才。不但枪马娴熟,而且还熟读了马援留下来的兵书战策。用不了几年,这丫头说不定也能独当一面。只是……这是三国,轮不到绿漪出人头地。 董俷有点可惜,但被北宫玉劝酒,也没有机会多想。 论交起来,董俷的酒量不能说好,只能用非常好来形容。秉承上辈子的习惯,加之这辈子摊上的身体,董俷可以说能千杯不醉。不过他是个酒迷瞪,喝一点就显得醉眼朦胧,好像根本不能喝酒一样。看在北宫玉的眼中,劝的也就更勤快了。 他这么热情的劝我喝酒,是什么意思? 董俷心念一动,越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算算时间,姐姐他们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按道理说,也该回来了。董俷不想再喝了,于是喝了一杯后,就栽倒在案上。 北宫玉一怔,“阿丑兄弟,怎么这就不行了?” 说着话,他的手朝腰间的宝剑摸去。正在这时,绿漪回来了。 一看到这清醒,她先是一怔,抬手握住腰间的宝剑,厉声道:“二老爷,您干什么?” “啊……是阿丑喝多了,我看看他。” 北宫玉眼珠一转,脸上堆起了笑容,“你叫绿漪是吧,你家公子的酒量可不行。” 绿漪依旧警惕的注视这北宫玉,“二老爷,我家公子天生不能喝酒,不如到此为止。” “甚好,甚好……” 北宫玉看出绿漪不好惹,当下笑呵呵的说:“既然阿丑兄弟不胜酒力,那我就也不喝了。这样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这就回金城收拾一下,然后回来和大哥大嫂他们一起回家。” “那绿漪恭送二老爷!” 北宫玉前脚刚走,董俷立刻就直起了身子。 “公子,你……” “那家伙走了吗?” “走了,我让裴元绍把他送出了营门,他带着官骑往金城方向走了。公子,您……” “莫说了,立刻让董召和裴元绍召集人马,在帐前候命!” 绿漪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又匆匆的离开营帐。 董俷起身,手脚非常利索穿戴整齐。 作为临洮豪强,董家自然会给董俷配上好的盔甲。只见他头戴乌金狮子盔,身披九吞八乍锁子连环甲,脚上一对穿云尖头履。背上十二杆投枪插入护背兜囊中。 披上黑色的披风,董俷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就在这时,就见裴元绍踉踉跄跄的从外面冲进了大帐。一进来就马上跪在董俷面前,气喘吁吁的说:“公子,大事不好!” 董俷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事?” “末将刚才听绿姑娘送信,立刻就去各营帐召集人马。除了咱们的人,大部分人都倒在营帐中,怎么推都没有反应。末将曾在太平教见人用过一种药物,可以让人全身无力。于是看了一下那些酒坛子,就发现里面都被人放了那种迷药。” “什么?” “主公,酒里被下了药,除了我们的人马之外,其他人站都站不起来。” “牵我马来!” 董俷清醒异常。心道果然是有阴谋,就说那韩遂和北宫玉,不会这么好心。 慢着,北宫玉…… 三国演义当中,袁阔成大师好像说过一段情节,但是一笔带过。好像在黄巾之乱的同一年,金城郡人韩遂联合北宫玉谋反,起羌兵十几万,祸乱西凉地区。 后来还是老爹他们平定了动乱。 北宫玉……天,莫非那起兵作乱的,就是金城破羌吗? 这时候,董召也过来了,“公子,情况不妙。刚才探马回报,说是从金城郡出来了一队官骑,人数大约在一千人左右,正在朝这边赶来,大约两柱香就会到达。” “来人,上马!” 董俷这下子可真的是慌了。光和二年,难道黄巾之乱是在这一年爆发的不成吗? 不对,不对,记忆里好像不是光和二年。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如果韩遂不是造反的话,为何要摆下这一出? 董俷现在可是恨死了自己。明知道能出现在三国里面的人物,都不会简单,可下意识的还是受了该死的评书影响,对韩遂掉以轻心。这个人,这个人很阴险啊。 慢着…… 董俷上马之后,头脑更加冷静。不能慌,不能慌,可千万不能慌。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且抛开韩遂是否造反的因素。他请姐姐和姐夫去金城,又让北宫玉来陪我喝酒,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弄出这么大的手笔,此人定然还有后招。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董俷眼珠一转,脸上突然流露出狞戾之色。 “董召。裴元绍,你们附耳过来?”他弯下腰,在董召两人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冷冷的说:“你二人立刻依令而行,若他们想死,那休怪我心狠。” 董召和裴元绍相视一眼,插手行礼道:“末将尊令!” 第二十七章 走马震金城(一)求推荐收藏 北宫玉离开营地的时候,后背凉飕飕的,汗衣都湿透了。 这正是隆冬腊月,可他却觉得浑身发烫,血液在体内嘟嘟的沸腾,直冲脑瓜子。 作为破羌的二首领,北宫玉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金城远在边荒,朝廷根本顾不上。有时候他就想,在这里当一辈子二首领也不错。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他认识西凉名士韩遂。 北宫玉这才知道,原来天那么高,地那么大,中原那么富饶,还有美丽的女人。 不可否认,他的心动了。 可是他也清楚,他是个羌人。去了中原,那些世族门阀根本不可能接受他,活的会比狗还要苦几分。和韩遂接触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的了解中原的事情。他也清楚,韩遂在西凉享有声誉,是名士。可如果去了中原,一样也会被人看不起。 韩遂很有野心,北宫玉知道他在利用自己。 既然他能利用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他,成为破羌的真正主宰,雄霸整个西凉呢?他知道中原美丽,可那不是他的地盘。他的根在西凉,离开了西凉,他什么都不是。兄嫂去向朝廷求官,北宫玉和韩遂密谋之后,也展开了行动。 于是,韩遂成了金城长史,深得太守陈懿的信任。 而北宫玉趁着兄嫂都不在的时候,把忠于兄嫂的人一网打尽,成了破羌的首领。 当然,这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兄嫂不会再出现。 否则以兄长在破羌的威望,他北宫玉必死无疑。这样的话,就必须杀死兄长。 在部落中不能动手,太显眼了。而且以嫂子的精明,可以马上看出端倪。 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北宫伯会金城的时候。以兄长的性格,一定会去拜访陈懿。北宫玉在金城呆了整整二十天,终于等到了兄长的到来。和韩遂一番商议之后,他决定铲除北宫伯。最好造成一种迹象,是中原的官员和北宫伯发生冲突。 到时候,只要消息传出,整个西凉的羌人都会骚动。 他只需要从中浑水摸鱼,就能独霸西凉。弄不好,还可以被朝廷册封为羌王呢。 不过北宫玉很小心,特别是知道了兄嫂身边还跟着一个猛将的时候,就更加小心。北宫伯夫妇进了金城郡,就休想在出来。韩遂在金城郡的威望远远高于陈懿,麾下有五千金城郡兵,都归于韩遂掌握。只要他杀了董俷,他就是西凉羌王。 北宫玉也知道,韩遂这么帮他,一定有目的。 可那又如何?反正他是破羌之主,手下上万羌骑,还怕一个区区的韩遂不成吗? 见董俷醉倒之后,北宫玉立刻离开。 他本想在营帐中杀死董俷,可是看到绿漪之后,他有点担心。可以看得出,那绿漪的本事不差。固然不是他的对手,可万一惊动了别人,他可就要有危险了。 北宫玉这个人很小心,也很谨慎,一点危险都不愿意担当。 所以他立刻带人离开了营地,在金城郡内,还有韩遂送给他的一千官骑可以调用。 “二弟,真的没问题吗?” 随北宫玉一同前来的还有韩遂的两个亲信,一个叫杨秋,一个叫马玩。 这二人担任金城骑都尉,对韩遂忠心耿耿,而且武力不俗。马玩使一手好飞刀,杨秋的箭法不俗。有这两个人帮忙,北宫玉的心里也就踏实一点。细一想,那董俷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区区十三岁的娃娃。日间失利,还是自己轻敌多一些的原因。 想到这里,北宫玉的胆气一壮。 “放心,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人把酒都分了,估计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就好……听说,他们中有一个人,非常的厉害?” “那小子,只怕现在还醉着呢。” 马玩、杨秋相视一笑,朝着北宫玉拱手说:“二弟,以后你可就是西北的羌王了,我兄弟还要你多多照应才是。” “客气,客气!” 北宫玉得意的大笑起来,却没有发现,那马玩、杨秋的眼中流露出嘲讽之色。 区区鄙夫,也想做羌王? ****** 营寨大门洞开,没有哨兵守卫。 远远看去,只见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董俷正伏在酒案上沉睡。 北宫玉心中一喜,从鞍桥上取下金背铜环刀,朝着营寨一指,大吼道:“冲!” 话音未落,一千官骑齐声呐喊,随着北宫玉冲进了营寨。寨子里没有人,到处都堆放着粮草,还有一车车董玉从临洮带回来的财宝,有的箱子甚至还破了洞,露出里面金闪闪的宝气。 官骑顿时兴奋起来,嗷嗷直叫的冲向各营帐。 北宫玉纵马冲进了中军大帐,手起刀落噗的就砍下了董俷的脑袋。这一刀下去,北宫玉才发现不妙。那趴着的,分明是个草人,只不过穿着董俷的衣服。 不好,上当了! 北宫玉暗叫一声不好,突然就听见大帐外一声号令,“放箭!” 刹那时,百余支蘸着松油的利箭在空中掠过。但这些火箭并不是射人,而是射堆放在营地中那些坛子。坛子哗啦啦破碎,松油流了一地都是。火触松油,立刻迎风而起。火苗子噗噗往上窜,那牛皮营帐只要沾着火星就噗的立刻燃烧起来。 西北苦寒,到了冬季往往会出现粮草不济的情况。 所以这一次回来,董玉特地买了不少的粮草,以防寒冬时节粮草出现紧缺。随行的还有几十车的松油,加起来足有几百坛子。董俷随车队走了这么久,自然清楚车上都是什么。 把粮草堆起来,泼上了松油。 一时间,整个营寨就成了一片火海。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那些冲进营帐的人发现,所有的营帐里都堆放着粮草,火一起,在营帐里的那些官兵顿时陷入火海。 轰的一声,在中军大帐里拜访的松油坛子受不住热,炸开了。 破碎的瓦片一下子成了勾魂贴。随北宫玉冲进大帐里的几十名官兵被炸得是支离破碎。连带着在营帐外面的马,也被大火惊的唏溜溜暴叫,四处的乱跑起来。 北宫玉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冲出了大帐。 他翻身上马,大声叫喊道:“中计了,我们中计了,快冲出营寨!” 马玩和杨秋正拼命的安抚胯下的坐骑,听到北宫玉的喊叫声,马玩勃然大怒,“二弟,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我那知道那小畜生如此狡猾?” 杨秋抓住马玩的胳膊,“阳石,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快点一起杀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野马暴嘶,声如沉雷。所有的马匹又是一阵惊慌,董召和裴元绍各带了五十人从营寨两边杀出。虽只有百人,却杀气冲天。那董召和裴元绍虽然不算出众,可那也要看和谁比较。和董俷不行,但是和马玩两人,却不分伯仲。 “贼将休走,裴元绍在此!” 裴元绍一颤手中大枪,扑棱棱抖出十几个枪花。马玩正手忙脚乱的安抚坐骑,哪晓得裴元绍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手中镔铁枪想要封挡,却不想战马已经失控,一个蹶子就把他给摔下马来。马玩被摔得晕头转向,盔歪甲斜。大枪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站起来后还有点发懵。裴元绍已经过来,大枪噗的一声把马玩穿了一个透心。 与此同时,那董召和杨秋也站在一起。 一个是惊慌失措,一个却是以逸待劳。两人本来就不分上下,如今却高下分明。 三个回合,杨秋被董召一刀砍去了头盔。 吓得他拨马就走,哪知道刚躲过一头狼,迎面就碰到了一头老虎。董俷跨坐斑点兽,大锤上下翻飞。那可真的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从营寨门口一路杀过来,不晓得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垂下。大锤上沾着粘稠的鲜血,董俷的身上还有不少黄白脑浆。整个人好像一尊煞神,所过之处,但见一片血雨腥风,好凄惨。 杨秋不认识董俷,心一横,手中大枪分心便刺。 他可是听说了,那员猛将兄是用一把奇形的大刀,可不是用双锤。如果他知道董俷真正的武器不是刀而是锤的话,那打死他都不会和董俷跑过来过招。那不是过招,根本是送死。 董俷冷笑一声,左手锤抬起向大枪一磕,铛的一声,杨秋手的枪就飞了。 双手鲜血淋漓,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董俷已经和他错马而过。在错马的一刹那,董俷右手锤突然反手抡起,这叫做回身望月。蓬的把杨秋的护背旗砸的粉碎。 那杨秋在马上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临死之前,这家伙扔在疑惑:“不是说那员猛将用的是刀?究竟有几个猛将啊!” 别看官兵人多,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心在抵抗。 随着马玩和杨秋毙命,官兵们立刻就炸了锅,“不好了,都尉都死了,快跑啊!” 可营寨就那么小,营门口有绿漪带着尚能活动的一百个羌兵,弯弓搭箭。 北宫玉在溃兵的簇拥下朝营门口蹭。绿漪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北宫。 “奸贼,休走!” 绿漪拍马舞枪就冲向了北宫玉。那北宫玉也怒了,老子输给男人也就罢了,你一个小姑娘家也过来欺负我?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士可忍庶不可忍,拼了吧。 他舞刀迎向绿漪,大刀翻飞,片片寒光。 绿漪也抖擞精神,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不要求战败他,只求能拖住他一会儿,等公子过来。 可那北宫玉毕竟是纵横西北多年的人物,刀马之精湛,也非俗人可比。 绿漪的枪法不错,却挡不住北宫玉的拼命砍杀。几个回合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一个不留神,绿漪的大枪被刀磕中。 她才多大的力气,和普通女人比起来是厉害,但是在北宫玉面前,还小了些。 手一麻,大枪咻的就飞了出去。 北宫玉红着眼睛挥刀就砍,而绿漪却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董俷在远处一声雷吼:“北宫玉,尔敢伤绿漪,誓取汝命!” 这一嗓子,好像惊雷一样。 那胯下的马唏溜溜长嘶,立刻就直起了身子。几乎是在同时,一道乌芒破空出现。 砰的穿透了北宫玉的肩膀。 北宫玉可是披着一套价值五十万钱的上好盔甲,却挡不住这一击。 盔甲破碎,北宫玉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下来。有亲兵立刻上前,护着北宫玉就走。 他们也不敢会金城了,朝着远处就跑。 董俷见一枪没能要了北宫玉的性命,这心头的火气更大。舞锤追过来,奈何这溃兵太多了,堪堪挡住了他的路。等他杀过去的时候,北宫玉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尔等还不投降,等待何时?” 董俷一锤轰塌了营门,十几个官兵被砸成了肉酱。随着他一声大吼,四面的家兵家将也立刻高声喊喝。那些恢复了一些力气的羌兵,也伴随着一起吼叫起来。 二三百人的叫声,在雪夜上空回荡。 官兵死了一大半,早就没有心情再战。听到叫喊,只见一名都伯把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我等投降,爷爷饶命!” 一个人这样做了,就有一堆人跟着做。 几百个官兵跪在地上,哀嚎求饶。董俷在火光中立马握锤,点着那都伯说:“你可知道,韩遂要如何对付都尉大人?” “将军饶命,小人只是听人说,都尉大人要造反,所以才跟着过来的。具体情况,小人一点都不知道……将军饶命,饶命啊!” 那都伯说到最后,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也难怪,董俷此刻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他本就丑陋,此时浑身是血,面目狰狞。 听那都伯一说,董俷激灵打了一个哆嗦。 他似乎明白了韩遂的手段,对朝廷说是姐夫杀了太守;对羌人说是太守杀了姐夫…… 以这家伙的名望,羌人九成九会相信。 而他又是西凉名士,自然也会相信他的鬼话。如此一来,羌汉必然混战,到时候他在浑水摸鱼,从中谋取利益。至于这韩遂究竟是想谋什么利益,董俷想不出。 他只知道,姐姐和姐夫,这下子有危险了。 “董召何在!” “末将在!” “立刻打扫战场,向四下放出探马。对了,可知道这附近哪儿有比较安全的地方?” 没等董召回答,那都伯就说:“将军,小人知道。由此向西南十里,有一个山岗。那里本来是一个集镇,这两年不安稳,商人越来越少,也就渐渐的荒凉了。那里有房子,还有三丈多高的围墙。是以前集镇为了抵挡马贼所垒砌起来的。” 董俷一皱眉头,这地方听上去倒是不错。 只是这家伙……能相信吗?若在平常,董俷会思量一番。可这时候呢,他已经没有思量的时间了。要么选择相信,要么就选择不相信。他咬了咬牙,“你叫什么?” “小人本姓马,名嵩,乃是豫州沛国人。早年曾经商,后来被马贼洗劫一空,什么都没有了,连家都回不了。无奈之下,就当了兵。小人能识几个字,所以当了都伯。” “马嵩,我且信你一回。若你骗了我,当知道是什么下场。告诉你,某乃司隶校尉,河东太守董卓之子。你当知道我董家在西凉还有些威望,后果可要自负。” “小人绝不敢欺骗将军!” “董召,打扫了战场,带着人去他说的地方,让他带路。裴元绍,带五十人,随我前去金城。” “喏!” 裴元绍可算捞着了一个好活儿。他非但不怕,反而兴奋不已。这是主公信任我,老子拼着一死,如果能救回了大小姐,那可是奇功一件。到时候,前程无量啊! 这家伙是个亡命徒,所以敢加入太平道。 那太平道许下的锦绣前途不知何时能够实现,可眼前这功名可就在身边。 他又怎会害怕,怎么紧张?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不了的话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且不管裴元绍如何的意淫,董召却轻声的问:“主公,这些官兵……俘虏太多了。” 董俷如何不明白这些道理,几百个官兵,而他手里只有二百多个人,还有几百个不能动弹的家伙。万一这些官兵醒悟过来的话,那董召他们可不一定能顶住。 “杀了!” 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个不留!” “喏!” 绿漪纵马想要跟上,却被董俷拦住。他说:“绿儿,照顾好阿丑,跟着董召走,等我回来。你跟着我,非但帮不上我的忙,反而会让我牵挂。乖乖的,我救了姐姐就回来。” “公子,你多小心!” 绿漪点点头,知道董俷的话也没错。刚才如果不是董俷出手,她可就真的没命了! 但她也知道,董俷此去金城凶多吉少。 心里暗自做出决定:若是公子回不来,绿漪也不活了! 董俷伸手想要拍拍绿漪的脸颊,可是护手甲上尽是鲜血,手上也满是血污。他收回手,嘬口一声历啸,“儿郎们,随爷爷杀进金城郡,取了韩遂那小人的狗头。” 斑点兽一声长嘶,一马当先。裴元绍带着五十家将紧随在董俷身后,在夜色中不见。 ———————————————— 五千字大章节,一次更新吧。 晚上不更了,和几个关系好的作者约定吃饭,回来可能会比较晚。明天就要从推荐上下来,如果您还没有收藏,请收藏一下,在下感激万分。 第二十八章 走马震金城(二) 董俷要带人闯入金城郡,解救姐姐董玉和姐夫北宫伯。 可又一想,那韩遂既然是设下了圈套,只怕不会没有一点防备。金城郡的有四千官骑,这样带着五十个人杀进去,弄不好救不出姐姐他们,甚至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董俷灵机一动,让裴元绍带人从遍地死尸的身上扒下盔甲。 他和裴元绍倒是不需要更换,本来那马玩二人就是军官,穿的盔甲虽然和他们不一样,可混在人群中,倒是不太引人注意。 这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阴沉沉的没有半点月光。 一切准备好之后,董俷带人来到金城郡城下。只见这金城郡的城墙高十余丈,城墙成一个倾斜的坡度,城垛后面影影憧憧可以看见官兵的影子,还有兵器的寒光。 城门紧闭,从城里传来喊杀声。 声音倒是不算太大,隐隐约约。董俷等人一出现在城门口,自有一名家将过去喊话。 “开城门,将军回来了!” 好半天,从城垛后面探出一个人来,懒洋洋的说:“谁回来了,哪位将军回来了?” “废话,是杨、马二位都尉大人,还不赶快开门。” 那城上的人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杨秋和马玩是韩遂的亲信,虽然官职并不显赫,却是在金城郡有名的实权派人物。更兼手握兵马,连太守府的人都要让三分。 “将军稍候,末将立刻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那守城的将领大声叫喊,城门吱吱扭扭的缓缓开启。董俷等人也不迟疑,一马当先就冲进了大门之内。刚才在城头上说话的将领跑下来,骑马来到的董俷面前。 “都尉……你!” 没等那将领说完,董俷手起锤落,噗的把那人的脑袋砸的稀巴烂。城门口也就是是百十号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这边董俷动手,那边裴元绍带着人也动手了。说起来,守城的官兵战斗力并不弱。您想想,常年和羌骑作战,他们能弱吗? 只是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的让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韩遂要杀北宫伯等人,把主力都调到了城里围困太守府去了。而北宫伯刚才带着官骑杀出城去,还有不少官兵感到羡慕。谁都知道,被攻击的那些人都被下了药,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一千个官骑困杀几百个没力气动手的人,轻松的很。 可谁也没想到,这本来是一边倒的屠杀,却被翻了一个个儿。 站在城头上,可以看到远处天边的火光。谁都会认为,那一定是官军正在大开杀戒。 所以,这城门口的官兵,别说是抵抗。很多人到死了之后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裴元绍抓住了一个活口,带到董俷的马前。 董俷锤头压在那官兵的头上,语气冷戾的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太守府在何处?” 几十斤的大锤压在头上,上面还滴着血,有一些黄白的物质顺着锤淌到了官兵的脸上,赫然是被粘在锤上的脑浆。黑夜中,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可这么近的距离,董俷狰狞凶恶的面孔,却清楚的映入了官兵的眼中,简直就是个凶神恶煞。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太守府就顺着这条大街过去,那边还在打仗,您循着声音就能找到。大爷饶命啊,小的上有七十岁的孩子,下有八岁的老母,您饶命啊!” 董俷一怔,“你说什么?” “啊,是八岁的老母……不是,是八十岁的老母,七岁的孩子……” 那官兵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颠三倒四的让董俷心中勃然大怒,抬手就砸碎了他的头。 “随我杀过去!”董俷细长的眸子中,有喜色闪动。既然没有结束战斗,说明姐姐他们还活着……他扭头对众人道:“听我号令,我不动手,谁也不许抢先动手。” “喏!” 五十名家兵压低了声音回应,低沉而短促,却带着浓浓的杀气。 “裴元绍,带三十个人给我守住城门。咱们的活路看就在你手里,给我机灵点。” “主公放心,伯侯但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城门不失!” 董俷这才满意的点头,带着二十羌骑顺着金城郡大街飞奔而去。一路上,看到不少的官军列队。有人企图阻拦,立刻有家将高呼:“马玩将军急报,快快让开!” 耳听着前面撕杀声越来越响,更有熊熊火光照亮了街道。 董俷一行人心急如焚。忽然前面出现一支人马,大约有二百人左右,拦住去路。 “何人在城中纵马?难道不知道长史大人有令,不得骑马疾驰吗?” “让开,马玩将军有急事禀报长史大人,快点让开道路,让开道路……” 这借口在此之前可说是百试百灵。但这一次却失了作用。对方非但不让开路,反而停下来。 就听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马玩?不过是一区区都尉,何时成了将军?真不要脸。” 从人群中出来一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 跨下一匹骅骝马,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时双方已经很近了,火把照亮了董俷等人。来人看到董俷先是一怔,突然大声叫喊起来:“不是马玩,他们不是马玩,是敌军,是敌军进城了!” 董俷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出了破绽,不过心里面虽然疑惑,可手底下一点都不迟疑。 斑点兽原地窜出,呼的就出现在那人的面前。 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锤。锤挂风声,就听呜的一声。那员将本能的向后一倒,一个铁板桥躲过了这一锤。人躲过了,可马却没有躲过去。就听噗,那匹骅骝一声惨嘶,就倒在了血泊中。那员将也被马带翻在地,滴溜溜打了几个滚儿才爬起来。 这时候,董俷已经冲进了人群中。 但见那对大锤简直就好像是阎王招魂的帖子,所到之处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这是个煞神,可后面那二十个家将也不简单。 随着董俷冲杀过去,一路上净捡软的捏。也难怪,稍厉害点的被董俷一锤砸死,根本没有人能在他马前走上一个回合。那员将可吓呆了……长这么大,何时见过如此凶猛的大将。那简直就不是一个人,是一头咆哮的野兽,一个传说的魔王。 也合着董俷心急救人,懒得理睬那员将的死活,带着人冲杀过去。 只是这一来,街上的官军可就被惊动了。聪明点的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冲上来想要阻挡住董俷。可他们那是董俷的对手。锤抡起一个横扫,四五个人就飞了出去。 董俷心头火起,怒吼一声:“给爷爷让开路!” 大锤哗啦一声,锁链就拉了出来。这流星锤轮圆了,一圈下来周围就是一堆的尸体。 短短的一段路程,就有近百人死在董俷的锤下。 而他身后的那些家将也是毫不留情,跟上去就是一通很杀。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太守府了。 只见数百名官军正呼喊着向太守府冲击,从太守府中射出如雨点的箭矢,双方正成胶着的状态。董俷撒手轮锤,胯下的斑点兽好像离弦的利箭。一干家将跟在他后门,视数千官军如同无物,风一般的就冲到了太守府的门口。 董俷大声叫喊道:“姐姐,姐姐可好,阿丑来了!” “是主人,是主人来了!” 大门后传来了董铁的声音。紧跟着府门开启,董铁出现在门口,连连的招手说:“主人,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董俷纵马就冲进了府门内,府门轰的一声重新关闭。 外面的官军面面相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从董俷开始出手的一刻计算,到冲进太守府,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很多人甚至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急报韩遂,暂且不说。 且说董俷冲进太守府后,甩蹬下马,一把抓住了董铁的衣领子。 “大姐在哪里?大姐怎么了?” 这时候,从太守府客厅中走出一人。火光下,此人形容憔悴,看上去非常疲惫。 “阿丑!” “姐夫……” 董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北宫伯的胳膊,“姐夫,我大姐怎么了?” “在里面,你自己去看!” 董俷二话不说,迈步就冲了进去。 一进大厅,他就呆住了。董玉倒在长案上,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一串黑色的血丝。在距离董玉不远处的长案上,还趴着一个老人,看样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董俷忙跑到了董玉身边,抱起董玉大声呼喊:“姐姐,姐姐醒来,我是阿丑!” “阿丑,你怎么跑过来了?你姐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营寨里的情况一切可好?” 董俷扭头看着北宫伯,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姐夫,这是……” “我们太幼稚了!”北宫伯靠着大厅的门,端起一坛酒一阵牛饮,而后狠狠的摔在了墙上,“那韩遂妄称西凉名士,也是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辈。他竟然想要在这里杀了我和太守大人,引起羌汉之间的冲突,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董俷一怔,抱着董玉说:“我管他什么目的,我问我姐姐是怎么回事?” “韩遂在酒宴中下毒,若非小铁发现了端倪,连我也要饮下这毒酒。你姐姐中毒之后,怒气攻心昏了过去。陈太守在死前把府内的亲卫交给我指挥。只是……一共加起来不过二三百人,我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没想到你却跑来了。” 董俷的面颊抽搐,“那韩遂,究竟是什么目的?” “韩遂虽为西凉名士,却出身寒门。他料想自己就算是奉召当了官,也难有大成就。毕竟他非是世族,而中原的名士多如江河之鲫,那容得他出人头地。于是就设下了一个局,要借助羌汉之乱谋取利益。只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 “阿丑,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否则那韩遂一旦醒悟过来,可就危险了。” 董俷站起来,把大姐绑在了背上。 “姐夫,随我杀出金城!” 他二话不说,走出大厅翻身上马。此时府中的亲卫家兵所剩不足百人。加上董俷带来的十几个人,也凑不足一百个。看看这眼前一个个满身是伤的家兵们,董俷心中感慨。他长吸一口气,“儿郎们,我在城门口安排有接应,只要能杀到城门口,咱们就有活……不想死的,还能走起来的,就随我一起杀出去,杀出金城。” “愿听将军调遣。” 这不到一百人的呼喊,却带着无尽的悲壮。 董俷心里很清楚,杀进来容易,要杀出去恐怕就…… 能活着杀出城门的人,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希望裴元绍能守住城门吧。 想到这里,董俷向北宫伯看去,“姐夫,阿丑愿为先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咱们就可以找那韩遂报仇。你若是好男人,我姐姐的丈夫,就随我杀出金城。” 说着,董俷抬手抽出了阔刃刀,递给了北宫伯。 北宫伯说实话,此时已经没了生趣。在这数千官军的围困下,向活命都难,还说什么报仇?可董俷这一番话,却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我是大妹的丈夫,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岂能在那些乱臣贼子面前服输?杀出去,我一定要杀出去。 他一把接过了阔刃刀,自有董铁牵马过来。 北宫伯翻身上马,一干家将亲卫能找到马的就找到马,找不到马的则紧握兵器。 生死也就在这一线之间。 杀出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可如果留在这里,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人常说,被逼入困境中的人,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想当初项羽背水一战,击溃的暴秦大军。如今正也是这样的情况,唯巳而已。若死都不怕,又有何惧。 府门轰然大开,人影尚未出现,一抹乌芒先至。 在府门前一名站在贼军前的将领被乌芒穿透了身子,啊的一声惨叫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与此同时,董俷又是一马当先,背着姐姐冲出了太守府。 ———————————————————————————————————— 一位很勤勉的女作者,写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新书上传,需要各位的支持,敬请各位能够收藏。 入眼迷花08优秀作品《小心爱神走火》 http://www.qidian.com/book/1010209.aspx 第二十九章 走马震金城(三) 已经快到子时,金城郡内却是灯火通明。 雪越下越大,把先前地上的血迹掩盖了起来。但是对金城郡兵而言,有一些东西却不是一场大雪就能遮盖。不过也亏得他们是身经百战的西凉郡兵,在经过片刻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醒悟过来。与此同时,韩遂也接到了消息,立刻派程银、成宜两员大将前来督战。 也许会有读者问了,韩遂为什么不在这里? 这也正常,任何人在看到大功告成的时候,总是会难免放松警惕。而在韩遂开始向太守府发动攻击的时候,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太守府中的人都不可能有活路。 如果说先前太守府顽强的抵抗让韩遂吃了一惊的话,那么当他听到有人闯入金城郡,杀进太守府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有点懵了。问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之后,韩遂扼腕长叹,“莫非是天不助我?怎么蹦出来了这么一个好似魔王一样的家伙。” “叔叔休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小侄不才,愿领一彪人马擒拿破羌贼人。” 韩遂的感慨,惹怒了身边的一员小将。 他大步上前,插手行礼向韩遂请命。但见这员小将,身高八尺,猿臂蜂腰。双肩抱拢,面如美玉,双眉入鬓,目若朗星。鼻直口阔,两耳垂轮。看年纪,也就是在十六七的样子。身披三环青铜甲,上嵌九吞龙鳞片。豆青色的战袍,脚上蹬着虎皮战靴。 韩遂一见这小将军,顿时眉开眼笑。 “彦明,那董家巨魔儿非同小可,你真有把握拿下他吗?” “侄儿学艺多年,虽说不得武艺精通。但若拿一鄙夫人头,却如同探囊取物般。” 这一席话,说的韩遂心花怒放。 立刻下令让小将军带一彪人马前去助阵。等小将军走了,韩遂又一想:不对,那些人是怎么进了城?难道说,这城门有失吗?若如此的话,那可就要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召唤来三名心腹,正是金城郡八都尉中的三人。 这三人分别是李勘、张横、梁兴。都在壮年,血气方刚,武艺精湛在西凉颇有名望。再加上程银、成宜和督战的候选,以及那死去的杨秋和马玩二人,合称八部将。据说,这八人跟随韩遂已经多年,可以说的上是能和韩遂推心置腹的亲信。 “你三人各带一彪人马,查看金城东西北三门。我自带一彪人马,前往南门查看。” “喏!” 三员将转身离去。韩遂也带着人往南门去了。 ****** 韩遂等人巡查各门且放到一边不说,单说说董俷带人冲出太守府。 自有董铁为他把大锤装好,徒步跟在他的马前。董俷出门,一把投枪夺取了一员将领的性命,二话不说轮锤就杀了出来。这边金城郡兵刚清楚了状况,正准备抖擞精神,向太守府发起攻击。哪知道太守府的人突然杀出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董俷一马当先,好像下山的猛虎。 口中不停的咆哮怒吼,大锤呜呜挂风,血光崩现。在他马前,有董铁护着董俷的战马,一对折刀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寒光过处,必有残肢断臂散开。他马战虽然不精,但是步战可谓是凶猛无比。加之有董俷保护,两人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在二人身后,有北宫伯挥舞阔刃刀,带着近百名家将亲卫紧紧跟随。 这一行人杀出来,一路如同劈波斩浪般。 董俷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锤下,锤头上全都是粘稠的血和脑浆。身上的披挂,也是血迹斑斑。分不清楚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眼看着就要到南门了,从小巷中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员小将横枪立马,大吼一声道:“阎行阎彦明在此,破羌鼠辈,安敢伤我军士,还不下马投降,等待何时?” 董俷这时候杀得晕头转向,听到那阎行高喝,不由一怔。 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至少在三国演义的评书当中,董俷并没有听说过此人。 但看此人的气势,应当是比较难缠的那一种。 不过,董俷自出道以来何曾有过敌手。眼见这阎行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可说起话来却是傲气冲天。心中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一催战马,朝着阎行就冲了过去。 那阎行也不搭话,手中金枪分心便刺。 两人胯下的战马都是少有的大宛良驹,只是董俷的斑点兽已经苦战了许久,力气相对而言就弱了一些。二人相遇,都不搭话。董俷举双锤向外一磕,铛的一声就把阎行手中的金枪荡开。紧跟着一式二龙戏珠,双锤一分呜的砸向了阎行。 而阎行的枪虽被荡开,但架势却没有散乱。 在马上扭身,大枪刷的一转,枪头从肋下刺出,依旧是朝着董俷的胸口扎来。 这可是搏命的招法,但董俷却知道,这家伙不是搏命,而是仗着马的精气神足,速度可比他的要快许多。如果就这样打下去,锤没要了对方的命,枪先扎到他。 不可否认的是,这阎行的枪法的确是高明。 董俷忙屈肘,运锤向外封挡。马打盘旋,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了一起。 一个是异世现代人,自有苦练五禽戏,更得伏波真传。而另一个却是未来三国将,祖传枪法,快如闪电,招招致命。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北宫伯等人却陷入了苦战。前面有阎行带来的兵马蜂拥而上,后面却是程银等人带着追兵紧紧跟随。 北宫伯连连吼叫,阔刃刀挥舞出去,必然有人丧命。 他抬手从一个郡兵手中抢来了一把长矛,一手刀,一手矛,刀矛相交,威力倍增。 而其他人也知道这时候不拼命是不行了,索性闭上眼睛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砍杀。这也是路窄了些。金城郡兵虽然很多,可是却无法一下子冲上去。而另一边,董俷越打越吃力。他发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这家伙根本不和他硬碰硬。 阎行的力气不小,枪法也很精妙。 如果是在往常,董俷定然会乐于奉陪。可现在,他很清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姐姐在身后仍昏迷不醒,这时候可不是装英雄,充愣的好时候。 你不和我硬拼,那我就逼着和你硬拼。 想到这里,董俷根本不顾阎行的大枪扎来,怒吼一声大锤华棱棱散开了锁链。 要知道,董俷这大锤的锁链足有两丈长,锤头飞出之后,那威力马上展现出来。 阎行吓了一跳,本能的抬手举枪向外封挡。 就听铛的一声,锤是被荡开了,可这锤上的力气,却真的阎行双手发麻,险些抓不住枪。董俷放声大笑:“小子,好本事,你是第一个能挡我这一锤的人,再来!” 说话间他手臂用力,肩膀和肘关节有一股淡弱的气流过,呼的那大锤飞回来。而董俷左手锤迎着大锤再向外一磕,“给我回去!”那大锤呜的一声朝着阎行砸去。 阎行手还没恢复过来,眼看锤子有到了,忙向外再挡。 锤狠狠的砸在了金枪的枪杆上,把鹅蛋粗细的枪杆生生砸的弯曲。 阎行的双手鲜血淋漓,虎口迸裂,再也拿不住枪了。就在这时候,董俷的第三锤可就过来了。阎行那里还敢再打下去,身体贴在马背上,就听到背上哗啦一声响,身体传来了一阵剧痛,甲叶纷飞。那锁链上的倒钩生生刮开了他的甲胄,后背上顿时鲜血淋漓。 “痛煞我也!” 阎行一声惨叫,拨马就走。 董俷也不追赶,一手锤舞动起来,那锤子轮圆了,只看到满天的血肉飞溅起来。 这怪物的加入,令本来岌岌可危的北宫伯等人顿时压力减轻。 而金城郡兵因为阎行的败阵,军心有些涣散。至于程银、候选三人看到董俷那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样子,未战心里就生出了怯意,那里还敢在冲过去交手呢? 就这样,董俷一行人冲到了南门口。 可是到了南门之后,他才发现裴元绍不见了! 大门落锁,有千斤闸扣在门上。周围地上有十几具尸体,董俷一眼认出,那是他交给裴元绍的家兵。 城楼上,突然灯火通明。 韩遂站在城垛上,两边都是张弓搭箭的郡兵。 “董家巨魔儿,还不下马投降!” 裴元绍,难道死了吗?看地上的尸体,没有他的踪迹,那很可能是逃出了城去。 身后,北宫伯等人都疲惫不堪。 从太守府出来的家将亲卫,更不足二十人。远处,有追兵正在逼近,好像一切都完了。 董俷抬起头,向韩遂看去。 那韩遂虽然是占尽了上风,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欣喜之色。 “董家巨魔儿,还不放下兵器!” 巨魔儿?董俷突然放声大笑,这名字听上去倒是真的好听。他举锤点指韩遂道:“姓韩的,你若聪明,就快开城门,我可以把今日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否则的话,他日我定然会带兵杀回金城郡,马塌你金城,让你金城郡鸡犬不留。” 韩遂也不生气,却笑了,“巨魔儿,你如今身在牢笼,居然还口出狂言。只要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以为能活下来吗?我只你勇武,但你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听我良言想劝,下马投降。我看你一身好本领,可饶你不死,如何?” 董俷的身体突然嘎嘣嘎嘣的轻响,那伏波将军马援流传下来的运锤之法顿时起了作用。本来已经是很疲惫了,可是那一阵剧痛过后,竟然力气恢复了八成左右。 他也不回答,右手脱手飞出。 轰的一声,那铁锤砸在了千斤闸上,引得城门乱颤。 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难道他还想把城墙砸塌了不成吗?不仅是韩遂愣住了,就连北宫伯等一干人,也觉得莫名其妙。阿丑疯了吗?他这样做又是要干什么呢? 很快的,董俷用行动解释了他的行为。 右手锤甩出之后,他催马冲向城门,左手运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呔!” 只听轰,轰,轰三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城头众人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不停。 而那城门上的千斤闸,竟然在董俷三锤砸的连着大门一起飞了出去。半个城门楼几乎要塌了一样,出现了无数道蜿蜒而蔓延出去的裂痕细缝,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紧跟着城门大开,董俷一拨马头,大声喝道:“姐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北宫伯等人立刻醒悟过来,催马就冲出了城去。 董俷在最后,两把大锤掉在地上,可却看都没有去看。 他出城后,并没有立刻走,而是抬头向城头看去,厉声喝道:“韩遂,你等着……若我家大姐有半点不妥,小爷他日倾我董府全部力量,马踏金城,取尔狗头。” 说罢,打马扬鞭而去,只留下城头和城门口的一干郡兵呆呆发愣。 好半天,程银三人才反应过来,“追,给我追!” “不用追了!” 韩遂在城头一声厉喝。他脸色阴晴不定,嘴角带着淡淡的苦涩笑容。 董氏一门,在西凉号称豪强,果然是有豪强的资本。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今却变得…… 身边有亲信问道:“主公,若是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只怕对我们非常不利。” 韩遂眼中寒光一闪,“立刻带着我的名帖,广告西凉三十六羌部,让他们给我拦截那些人。不必告诉他们要拦截谁,只说这些人是敌人,见到他们就给我格杀勿论……另外,通知狼羌首领,就说他们的条件我同意了,让他给我堵住小阴山。” 那小阴山,是董俷等人回陇西的必经之路。 韩遂又想了想,对身边的亲信道:“再派人告知烧当首领,就说暂且推迟聚会。这巨魔儿不死,我寝食难安……咦,那不是彦明吗?他站在那里又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阎行包扎好了伤口,出现在城门口。 要说在此之前,阎行可说是心高气傲,自认天下他认第二,就没人当得起第一。 可谁想到和董俷一战,却是惨败。 他很清楚,自己占了老大的便宜,虽然最后董俷出其不意,可他输了,就是输了。 雪夜中,地上有一串远去的蹄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没。 阎行的伤并不重,披着一件兽皮袍子,弯腰拎起了董俷留下来的那柄大锤来。有点沉,虽然可以舞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吃力。阎行一手拎着一柄大锤,站在城门口。 巨魔儿,你我迟早还会再见! 我阎彦明发誓,我一定会打败你,亲手打败你……我要用你的锤,让你心服口服! ———————————————————————————————— 我小老弟的作品,《飞翔法宝梦》 有时候我也不清楚我这位小老弟究竟在想什么,认识他有四年了,从他刚开始在网上发文,什么人都不认识,到后来他认识的大神比我还要多……中间有很多次机会成神,可是最终都失败了。 这才他带着新书,在一年后重返起点。 斩浪08精心力作《飞翔法宝梦》,还请朋友们多多支持。 http://www.qidian.com/Book/1011725.aspx 第三十章 身处险境(1) 董俷三锤打碎千斤闸,在最后面压阵。 跑出去了十几里,远远的已经看不见金城郡的城墙影子了,他才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那三锤,可说是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不但是他,就连胯下的斑点兽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董俷很清楚目前的状况,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还能拎起大锤,这斑点兽也无法驮着他继续前进。 只好强压着那一口鲜血,撤离金城郡。 等这口血喷出来,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的力气。而斑点兽似乎也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负担起背上两个人的重量,前腿一软,唏溜溜暴叫一声就一头栽倒在雪地中。 董俷只觉身体一震,从斑点兽的背上一下子就摔了出去。 不能让姐姐受伤……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然一个翻身,让自己在下面倒下来。 “阿丑!” “主人……您这是怎么了?” 董铁和北宫伯看到了董俷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连忙勒住马,董铁更牵住了斑点兽的缰绳,由北宫伯把董俷从马上给抱了下来。 解开董俷的腰间束带,把董玉抱在怀中。 北宫伯推了推董俷,却没有半点反应。低头看,只见董俷的脸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阿丑,醒来,醒来啊!” 急促的呼喊声,并没有把董俷唤醒,反倒是董玉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北宫,这是哪里?我们都死了吗……阿丑怎么了?” “大妹,你醒了,终于醒了!”北宫伯此一刻是悲喜交加,心头有千般的滋味,却说不出来。董玉醒了,可是董俷却昏过去了。这绝不是个好消息,至少在眼下的情况。 董玉身中剧毒,手无半点力气。 她很清楚,绝不能着急。越是着急,气血流动的就越快,那么死的也就越快。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能死。 董玉保持着平静,轻声道:“北宫,阿丑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他还带了一些人。” 北宫伯抬头看去,却不禁苦笑。董俷带来了二十个人,在杀入太守府的时候就死伤了好几个。现在,随着他们从金城郡杀出来,还活着的家将,只剩下了一人。 “你,过来!” 那家将连忙来到北宫伯的身边,董玉开口问道:“其他人呢?阿丑让其他人去哪里了?” “公子来之前曾有安排,让董头领和绿姑娘带着其他人去了营寨的西南方。据说那里原来有一个集镇,不过已经废弃了。至于董头领他们有没有去,就不清楚了。” 董玉剧烈的咳嗽,抓住了北宫伯的手,轻声道:“北宫,先带着大家去那个集镇。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的,我们好像曾去那个集镇做过交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北宫伯点点头,抱起董玉,放在了他的马上。 然后把董俷抱上了董铁的马,他和董玉共乘一骑,让董铁和那家将共乘一骑。斑点兽就不再骑了,让它在后面跟着。看它的样子,估计也没办法供人来骑乘了。 这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待天亮时,整个世界一片白皑皑的苍茫。天地一色,如披上了银装素裹。太阳从天边升起,倒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远远的,那集镇的轮廓已经看的清楚。 董铁跳下马,让家将去报信。 他一手牵着驮着董俷的马,一手牵着斑点兽,随众人缓缓前进。 不一刻的功夫,就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董召和绿漪两人。 “公子何在?公子在哪里?” 董绿隔着老远就叫喊了起来。声音很悦耳,对于这些早已经精疲力竭的人,如仙乐般。 终于,算是脱险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可总好过先前的那种提心吊胆。 ****** 董俷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一个白天。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简陋的石头屋虽然没什么摆设,但很却很干净。 屋子里点着篝火,火苗子噗噗跳。 上面架着一个双耳陶壶,里面烧着水,水汽从壶嘴中喷出,给这屋子增添了一丝暖意。除了董俷之外,没有一个人。外面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战马的响鼻声。 想撑起身子,只觉身体疼的好像撕裂一般。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无力感,让董俷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脑袋里嗡嗡直响,董俷知道,他这是耗力的太巨,油尽灯枯的缘故。徐徐的呼吸,依照着当年在村子里的老人传授的五禽戏吐纳之法进行调整。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算是好了一点。 身上有了一点力气,董俷就挣扎着爬起来。 他想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姐姐他们是否已经安全了呢? 双脚落地,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董俷再次闭上眼睛,等适应了一下之后才睁开眼,向石屋外走去。一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董俷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这一次可真是玩儿的大了,以前这种气温,那会在他眼里? 一匹脖子上长着金黄色狮鬃,面相丑陋的马在门口,看到董俷,立刻嘶叫一声跑过来,把硕大的脑袋往董俷怀里面挤。 “阿丑?” 看见这狮鬃兽,董俷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狮鬃兽是跟着董召、绿漪等人,想必姐夫是在他昏迷之后,带着他和董召等人汇合。 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董俷抱着狮鬃兽阿丑的脑袋,心里面却想着姐姐。他正要找人询问情况,突然间从门前的一棵大树上刷的跳下来一个人,在董俷身前跪下,惊喜道:“主人,您醒了!” “小铁?你从那里蹦出来的?” 第三十章 身处险境(2) “小铁?你从那里蹦出来的?” 董铁笑嘻嘻的用手一指门前那两棵枝桠已经纠缠在一起,好像一个拱门似的古树。 “我一直都在上面。大家都很累了,我又担心主人受到打搅,就躲在上面。别人看不到我,但是这四周的情况我却能看的很清楚,就连集镇外都能够观察到呢。” 董俷这才注意到,董铁的手中有一把短弓,背上还有一个箭囊和装着折刀的刀囊相互交叉。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手本领,以前倒还是小觑了他。 不过心里面很感激。 气温这么低,在树上带着一定很冷。 “小铁,下次记得多穿一点!” 董俷说着,把他身上的袄脱下来,披在了董铁身上。他的块头比董铁大了许多,又兼之身体魁梧。这件兽皮袄套在董铁身上就好像是一件大衣,而且松松垮垮。 “主人……” 哪知董铁再次跪下,“主人对小铁的恩情,小铁哪怕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 这在董俷看来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董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想想也就释然,这是在东汉末年,门阀豪强的等级森严。董铁虽说是董俷的家将,可说穿了还是他的一个奴隶。作为主人,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一个奴隶,当真是能让对方死心塌地。 董俷把董铁搀扶起来,并没有在这件事情追究。 “大家都还好吧。” “挺好的……不过冲出来的只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些是那个太守的手下。他们和董召汇合后,就要了一些食物独自离开了。主人,小铁能看得出来,那些人虽然和我们并肩作战,可还是看我们不起。不过他们这样做,和送死没两样。” 名士清流的家风吗? 董俷冷冷一笑。说穿了,这些人真的是不知死活。既然不知道爱惜生命的人,管他作甚。走就走了吧……正如董铁所说的那样,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这样做和送死并没有什么区别。且不说这恶劣的环境,韩遂恐怕也不会放过。 “我大姐呢?她在哪儿?快带我去!” “小人给您带路!” 董铁在前面带路,董俷走在后面。在他的身旁,还跟着狮鬃兽,两人一马拐出了小巷,就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很冷清,只有一些家兵在巡逻。 看得出,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没有半点精气神。不过看到董俷的一刹那,这些家兵先是一怔,好像被打了鸡血似的立刻有了精神。 “小主公醒了!” 一个人家兵叫喊,紧跟着一队家兵都兴奋的嘶喊起来。 在不知不觉中,董俷已经成了这些人心目中的精神支柱。在大家看来,有董俷在,一切都没有问题。能以一百多人打败一千多训练有素的金城官骑,然后又能从重兵屯集的金城郡中杀进杀出。跟着这种主公,想想都觉得很有面子。 很快的,从房屋中,茅棚里窜出来了许多家兵,当他们看到董俷的时候,也欢呼起来。 而董俷还有点糊涂,搞不清这些人在兴奋什么。 “主人,您是不知道。您昏迷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好像没了主心骨。您现在醒了,我们都相信,就算是危险再多,您也能带着我们杀出去。等咱们回了临洮,请老主人发兵征讨。把那些该死的家伙都抓起来,一个一个的砍了他们的头。” 董俷恍然大悟,朝众人笑了笑。 家兵们虽然很兴奋,但是却没有过多的阻拦董俷。 他们只是在街道两边欢呼。不一会儿的功夫,董召也听到了消息匆匆的赶过来。 “让大家都散了吧,好好休息,注意警戒!” “喏!” 董召现在是对董俷的命令毫不犹豫的执行。也难怪他会这样,毕竟董俷做出了太多让他想像不到的成绩。世人崇拜强者,对于身为羌人的董召而言,更是如此。 把众人驱散后,董召跑了回来,挺着胸脯。 “董召,我们还有多少人?我是说,正常的人,能继续战斗的人。” 董召流露出黯然表情,轻声说:“主公,金城人在酒里下的药很麻烦,幸亏裴元绍说了办法。可即便是如此,到现在也只有一半的人恢复过来。有二十几个人死了,其他的人看情况……也不是太好。妈的,那些家伙也只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董俷心里一惊! 只有一半人恢复了吗?那就是说,加上之前的人,现在能作战的恐怕只有三四百人。 凭着三四百人,能杀出去吗? “裴元绍,有消息了没有?” “主公,有几个和裴元绍一起的家将回来了。他们说当时伯侯拼死力战,只是韩遂的人太多了……伯侯身受重伤,幸亏是大家拼死护着他才逃出了金城。那几个家伙后来是看情况不好,只得退出城门。不过伯侯至今没有看到踪影,生死不明。” 董俷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心里面非常的苦涩。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家伙,却这样就不见了。和裴元绍相处了一段时间,董俷知道这家伙的性子。此人极为重信诺,曾保证了城门不失。就算他能活下来,也不会原谅他自己。毕竟城门丢了,只怕这家伙会想不开,跑去自杀。 希望他能想开一点吧。 “不是敌人卑鄙,而是我们太幼稚,太粗心大意了。” 董俷突然想,如果当时自己的身边能有一个评书中郭嘉、贾诩一样的人物,恐怕韩遂就不会这么容易得逞。谋主,谋主……去何处寻谋主?按照评书里面的说法,郭嘉现在还不会太大,贾诩嘛……记不清楚了。天晓得这些牛人现在何处? 不过,想必那些牛人们的年纪现在也都不会太大吧。 董俷就算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也不会跑去把这些人找来。他深知自己是什么料子,也很清楚那些士子的心事。在那些人的眼中,他不过是个四肢发达的武夫罢了。 而且,把那些牛人找来真的有用处吗? 自己是什么料子,自己清楚。董俷并不认为他能够把那些牛人们培养的好像演义中那么厉害。记得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老官说过一句话:牛人们之所以牛气冲天,是他们有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培养人才,可不是像养猪一样的圈起来就行。 也许,没有原本就属于他们的那番经历,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牛人。 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董俷用力的甩了甩头,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董召和董铁带着他来到了一座房子前停了下来。 从屋中走出一人,正是绿漪。小丫头看到董俷,惊喜异常。手里的瓦盆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就碎了。她扑过去,抱住了董俷放声大哭,“公子,大小姐,大小姐她……”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他一把抓住了绿漪的胳膊,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绿漪,姐姐她,姐姐她怎么了?” “大小姐,大小姐可能不行了!” “你胡说……” 董俷闻听这话,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了绿漪,三步并作两步撞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点着火,但是却显得很冷清。 董俷看清楚屋中的情况,顿时脸色大变。他冲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来,悲呼道:“姐姐,阿丑来了!” 第三十一章 再见,姐姐(求推荐收藏) 董玉倒在榻上,脸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她双眸微闭,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休息。只不过,她的呼吸一点都不稳定,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偶然间的剧烈咳嗽,从嘴角溢出一抹还带着黑色的血丝。 这不是董俷第一次看到董玉是这幅模样。 可是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对他带来的冲击显然更大。 北宫伯呆呆的坐在董玉的身边,两眼无神。当他看到董俷的一刹那,那双如同死鱼一般没有神采的眼睛突然绽放出灿烂的光亮。他一把扑过去,抓住了董俷的胳膊。 “阿丑,快救救你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很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救你姐姐,对不对?” 董俷抓着董玉冰凉的手,却说不出话。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神仙。上辈子跟人学过几招简单的疗伤术,可那都是治疗外伤。且不说他不知道董玉究竟中的是什么毒,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随军并没有携带解毒的药剂,那些材料他去什么地方寻找? 北宫伯的声音渐渐的弱了,苦涩的一笑,心知这是在为难董俷。作为妻弟,董俷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至少他把自己和妻子平安的从金城郡中给带了出来,不是吗? 可自己呢,作为董玉的丈夫,又做了什么? 北宫伯觉得自己很傻,总是向往着中原人的文化,总是渴望有一天能被名士承认。 如果他能多一点心思,安心的打理自己的部落,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闭上眼睛,北宫伯长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在这时,董玉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阿丑……” “姐姐!” “大妹……” 董俷和北宫伯异口同声的叫喊着,董玉看看他们,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北宫,我想和阿丑说说话。” 北宫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他还把在门口伺候的绿漪叫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坐下。 董俷有种不详的感觉,可是看姐姐的气色,却是明显好了许多。 “姐姐……” “北宫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只可惜他生在了西凉,而且还是一个羌人。” 董玉想抬手抚mo董俷的脸颊,可是却很吃力。董俷看出了姐姐的意思,连忙伏下身子,把姐姐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次,我们栽了……呵呵,我董玉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居然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姐姐,你别胡说,你会好的!” “董俷连忙打断了董玉的话头,紧张的说道:“阿丑但有一口气在,一定带着姐姐杀回临洮。到时候咱们让爹纠集河东的朝廷大军,把那韩遂抓住,一刀刀的剐了。” 董玉笑了,同时咳嗽不停。 好半天,她缓过气说:“阿丑,这可是你说的……要把那韩遂一刀刀的剐了。” “我保证,我保证!” 董玉脸上的笑容隐去,看着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祥之色。 不知为何,董俷觉得这一刻姐姐真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他刚出生时,躺在他身边的人。 姐姐很像娘! 都是那么漂亮,笑起来那么好看。 上辈子没了娘,这辈子生下来也没了娘。原以为姐姐是老天派来弥补他心中遗憾,哪知道…… 长这么大,董俷没有哭过。 可是在这一刻,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阿丑,不哭!” 董玉抹去了董俷脸上的眼泪,“咱董家男儿,流血不流泪。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们家阿丑,在姐姐心里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千万不能流眼泪,否则姐姐会失望。” 董俷抿着嘴,用了的点头,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 “阿丑,告诉姐姐,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秘密?” 董俷看着姐姐的面庞,明白了她的意思。抹干了眼泪,抱着姐姐在怀中,“姐姐,其实……在我的身体里的这个灵魂,并不是阿丑的。我来自于未来,来自于……“ 董俷抱着姐姐的身子,把他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那积压在心中十三年的秘密,一下子倾吐了个干净。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姐姐。而姐姐在刚开始的时候很镇静,慢慢的,又平静下来,静静的听着董俷说话。 “阿丑,你说将来女人也能当家作主吗?” “能,一定能……姐姐如果生在阿丑的那个时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铁娘子,女强人。” “真想生活在那个时代啊,那会是什么滋味?” 董玉轻声的呢喃,“姐姐一辈子要强,常恨自己不是男儿。嫁给了北宫之后,他虽然很好,但性子却太懦弱。阿丑,答应姐姐,如果姐姐不在了,照顾你姐夫。”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姐姐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是生在董家,有一个勇武的父亲。如今,姐姐开心死了,因为又有了一个更加勇武的弟弟。只是,姐姐看不到阿丑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样子……答应姐姐,一定要照顾好父亲,照顾好咱们家,照顾好你自己。” 董俷泪如泉涌,用力的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好恨,我好恨……很不能见我们家阿丑功成名就,很不能见我们家阿丑成家立业。” 董玉抬起手,放在了董俷的脸上。 她笑着,同样流着泪,手慢慢的无力垂下。 泪痕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董玉,这个年纪二十二岁的女人,在她最心爱的弟弟怀中,永远的睡着了! 董俷握着董玉的手,使劲儿的贴在自己的脸上。 “姐姐……” 他用力的摇晃着董玉,希望姐姐能再次睁开眼睛。他哭喊道:“不要吓阿丑,不要吓阿丑……你答应过阿丑,要送给阿丑一头雪獒,你答应过阿丑,要看着阿丑和绿漪拜天地。姐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能不讲信誉,你快点醒醒啊!” 哭喊声,传到了门外。 北宫门的心一颤,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身体更在寒风中不住的哆嗦。 突然,他仰天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大妹!”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 夜色深沉,董俷和北宫伯静静的站立在草堆垛前。 董玉躺在上面,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绿漪精心为她梳理了头发,在风中飘。 集镇中,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 除了那些还要巡逻,还要放哨的人之外,能走的都来了。 董玉不禁在董家有威望,在破羌中同样很有威望。她有中原女子的贤淑,同样也有羌人特有的豪放。在破羌的十年中,她可以上马弯弓射雕,也能围在篝火旁和羌人们痛饮。在羌人眼中,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中原的花瓶,而是一个能领导他们的首领。 绿漪、董铁、董召,还有狮鬃兽阿丑在董俷和北宫伯身后站立。 狮鬃兽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双闪烁着五彩迷幻的眸,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而绿漪,此时已经哭得好像一个泪人。 北宫伯神情凝重,吟唱着羌人特有的安魂曲。那苍凉的歌声在夜色中回荡,雪无声的飘落。 一曲安魂歌唱完,他从董召的手里接过了火把。 “阿丑,我们无法带着你姐姐的尸体回去,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很想回家。她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临洮的美景,她喜欢在牧场的山丘看落日。” 董俷的手颤抖着,接过火把。 “去,你是她最亲的弟弟,由你点燃。” 董俷此时已经无泪,艰难的迈步走过去,颤巍巍将火把放在了草垛堆上。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天际。 雪花在火焰中飞舞,融化,化作点点的水珠,滴落在董俷的脸上。 那,一定是姐姐的眼泪…… “等天亮了,你就带着你姐姐走吧。” “你呢?” 北宫伯目光冰寒,轻轻的摇头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曾经,我做梦都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这里是我的根,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仇人。” “你……” “阿丑,我太了解韩遂了。他一定还有后手,即便是我能活着到了临洮,一样是难逃一死。我北宫伯虽然懦弱,可我骨子里流着的羌人的血。我不会逃走,我会留下来和韩遂周旋。我要让那些背叛我的人都知道,我北宫伯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跟随北宫伯的羌人同时高声呼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北宫伯看着董俷笑道:“看到了吗?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 “可是,我答应过姐姐……” “阿丑,听姐夫的话。你姐姐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只希望你不要忘记她,更别忘记这段仇恨。西北是我北宫伯的地盘,我还是西部都尉……韩遂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董俷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姐夫。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起这个姐夫,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姐姐为什么会嫁给他。 在骨子里,他有男人的血性,有男人的尊严。 “我估摸着,韩遂一定会封锁你回去的路。沿洮水回去,你会面临无数次的撕杀。我听说,狼羌曾在小阴山出现过,说不定……回中原,告诉父亲,告诉朝廷,就说韩遂要谋反,一定要小心他。你往西南走,绕过积石山,只要到了白马羌的领地就算是安全了。我和白马羌的首领腾子驹是结义金兰,他会送你到临洮。” 北宫伯说完,转过了身。 他凝视着熊熊的火焰,轻声说:“阿丑,听姐夫的话,去收拾一下。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对了,你的那匹斑点兽已经不能再骑了。” “啊?” “过一会儿我会让人把它给你带过去,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对自己狠下心。” 董俷明白北宫伯的意思,这是要让他杀了斑点兽。 想那斑点兽跟随董俷已经有半年的光阴,更从临洮一路辗转,可以说出了很大的力。 它不能走了,那就必须要死。 因为在斑点兽的身上,有董俷至今以来最大的秘密。 那双马镫和马掌的秘密,绝不能被人知道。斑点兽不但要死,而且要死无全尸。 董俷轻声道:“我明白了。” “好了,去收拾吧……我想在和你姐姐说说话,你看,她多漂亮!” 那吞噬了董玉的火焰,在夜色中舞动,如同跳舞的精灵。恍惚间,那火焰变成了姐姐的样子,似乎正在对他微笑。噼噼啪啪的声响,那应该是姐姐的歌声吧。 董俷忍不住再次留下了眼泪。一咬牙,他转身离去。 随行的还有董召、董铁、绿漪、狮鬃兽,和五十个一起从临洮出发的董府家兵。 二更时分,斑点兽被牵到了董俷的面前。 的确不能再跑了,就连走路的时候,也是一瘸一拐。 绿漪不忍心看,转身就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她不忍心看,因为在这个时代,马也许是她们最好的伙伴。亲手杀死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坐骑,她真的不忍心。 董铁的身子在颤抖。本来董俷不愿意让他看见,要知道,他可是爱马如命。 可是,他还是留下来了…… 斑点兽轻声的嘶吟,用脑袋不停的顶着董俷的胳膊。 它甚至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命运,好像是再向董俷撒娇一样。 董俷用胳膊搂住了斑点兽的脖子,用脸颊轻轻婆娑它柔软光滑的鬃毛。他真是不忍心下手啊! “主公,还是让我来吧!”董召实在不忍心看下去。 “不!”董俷猛然扭过头,凝视董召两人。他的眼睛通红,闪烁着泪光,“我的马,只有我才能动,谁也不能动……阿丑,看清楚了,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说着话,董俷胳膊一用力,举起另一只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斑点兽的头上。 温热的血,喷在董俷的脸上,却见他带着很奇怪的笑容,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就是三国,这就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三国吗? 董俷突然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他笑着,流着泪,那丑陋的脸,给董召和董铁,留下了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印象。 狮鬃兽,也悄然无声的前蹄跪倒,匍匐地上,像是再向董俷宣誓效忠。 *************************** 一本好书,《符世画魂》,作者林伽 链接:http://www.qidian.com/book/1013032.aspx 第三十二 名驹象龙(求推荐收藏) 又是一夜的大雪,把个天地都变成了个白茫茫。 雪虽然停了,可是天色却依旧阴沉,太阳或许早已升起,但却被翻滚的乌云遮挡。 北宫伯命人牵来了一匹黑马,来到董俷的面前。 他怀里捧着一个坛子,用兽皮裹了一层又一层,严严实实。身后还跟着五十名精壮的羌骑,在远处停下,表情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阿丑,这是你姐姐的尸骸,烦你带回临洮老家。” 董俷靠坐在门槛上,却没有起身。他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冷漠,轻声道:“姐夫,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走,阿丑不才,愿拼死护您杀出去。” 语气很硬,但北宫伯却听出了里面的真挚。 一笑,在董俷身边坐下,“阿丑莫要在劝我,我意已决。我是个羌人,就算去了临洮又能如何?难不成靠董家一辈子养活吗?在这里,我至少觉得自己还活着。如果我跟你去了临洮,就算是活着,只怕和死人也没区别……大妹不喜欢。” 这最后一句,让董俷哑口无言。 “既然姐夫已经做出决定,阿丑也不多说了。” 北宫伯伸手搂着董俷的肩膀,两人年纪相差了快二十岁,可是个头却不相上下。 “你没了坐骑,狮鬃兽如今又年幼。从这里要绕过积石山,数千里的归家路,总是要有个好的脚力代步。这匹马名象龙,是当年我和你姐姐从一个西域人手中抢过来,如今正是好年纪……虽比不得你的狮鬃兽,却不比送给父亲的赤兔马差。” 北宫伯搂着董俷,来到了那黑马前停下脚步。 这象龙高九尺,臀部有一撮扭在一起,好像太阳形状的金毛,看上去极为显眼。 象龙马早在宣帝时就曾出现过,并且留有文字记载。 董俷知道,马臀上太阳形状的金毛,代表着这匹象龙是公马,若那是月亮形状的白色毛发,则代表着是母马。想当初第一眼看见这马的时候,董俷就非常喜欢。 不过,他也知道,这匹马是北宫伯至爱宝马。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象龙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哈,这里是西凉,难道还缺好马不成吗?大不了将来再抢一匹就是……阿丑你若是觉得亏欠我,他日还我十匹象龙。呵呵,一匹畜生而已,男儿家莫要忸怩。” 董俷想了想,当下一拱手。 “那阿丑就不客气了!” “这才是我的兄弟……来人,把东西拿过来。” 有羌骑捧着阔刃刀和一张巨型大弓走过来,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你的兵器失落在金城,不过幸好还有这阔刃刀在我这里,否则你回去定要被母亲责怪。这张弓是早年我从一南方商人手里买来,你姐姐为它命名为象龙宝雕弓,一方面是有为象龙立威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有非龙象之力不能开弓的意思。放在我身边也有多年,只是姐夫只能开弓三次,留在身边可惜了,就送给你。” “姐夫……” 北宫伯二话不说,把那象龙宝雕弓插入了象龙背上的弓囊,然后又把一筒专门为象龙打造的长箭挂在旁边。北宫伯深情的抚mo象龙片刻,突然一笑,“这马倒也和如今的阿丑相当,将来等狮鬃兽长大了,望阿丑你莫要抛弃它,好好待它。” 董俷用力点头,然后交给董铁和绿漪把象龙带走。 北宫伯一指身后的五十名羌骑,“你手边只有五十名家将,人数还是有些单薄。可惜姐夫如今也是落魄之人,没办法给你更多人手。这五十人,都跟随姐夫多年,算得上心腹之人。把他们交给你,凑足百人之数,也是姐夫的最后一点心意。” 董俷也不客气,拱手道:“多谢姐夫!” “好了,天已经亮了,启程吧……” “那姐夫……” “我?你就别管了。在这西北大地上,我可是比你熟悉的多。你先走,我随后离开。” “姐夫,保重!” 北宫伯笑了笑,上前一把搂住了董俷,“阿丑,保重!” 说完,他扭头就走,再也没有回头看上董俷一眼。 象龙似乎意识到主人将要和它分别,不舍的一声长嘶。北宫伯身体一顿,继续大步前行。 董俷咬着嘴唇,心里暗自为姐夫祈祷,直到北宫伯的身影在街道拐角处消失。 “上马!” 董俷一甩头,大喝一声。自有董铁牵着象龙,他飞身上马。象龙开始似乎有点不适应,好一阵子的折腾。不过它很快就停止下来,想必也是心里面一时不适应。 都说良马有灵性,象龙既然被称之为宝马神驹,自然也不会少了灵性。 也许,北宫伯昨夜就已经向它道过别。虽然不适应换了主人,但它并没有剧烈反抗。 ****** 目送董俷一行人离去,北宫伯站在集镇的瞭望台久久不语。 有亲卫轻声道:“主公,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北宫伯神态轻松,摇摇头说:“韩遂和二弟既然联手,这西北之地,我们能去何处?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呆在这里。我们多呆一刻,阿丑就安全一分……我已生无可恋,尔等若是不想随我送命,就快快离开,相信韩遂就快来了。” 亲卫们一阵沉默,都看着北宫伯。 而北宫伯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欣赏这天地一色的动人景色。 “我等自跟随主公以来,主公和主母待我等如同家人……我等愿与主公同生共死。” 北宫伯并没有回头,轻轻的擦拭着箭筒中的每一支利箭,神色格外的安详宁静。 “你们可要想好!” “我等愿随主公同生共死。” “你们都是我北宫伯的好兄弟……哈哈哈,传令下去,让大家准备作战,天亮了!” “喏!” 十名亲卫,十个汉子同时插手应命,转身跳下了瞭望台。 羌骑们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和那亲卫是一个想法,他们要拼死一战。 天边,有雪舞弥天,马蹄声由远而近,轰隆隆好像打雷一样。 集镇围墙上,能战的羌骑都弯弓以待,而那些失去了战斗力的羌骑,则靠在围墙垛口,手边放着兵器。 大约有三千人,清一色的羌骑。 随后还跟着数千金城步兵,刀枪如林,寒光闪闪。 “我乃新任破羌之王北宫伯玉!尔等都是我破羌子民,放下兵器,饶尔等活命。” 北宫伯在瞭望台上一笑,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要抹去我的印记吗? 破羌有个习俗,羌王同名双字。若只有一个儿子,继任羌王的时候也继承了老王的名字。 但老王若有两个儿子,则各执一字。比如北宫伯的父亲就叫北宫伯玉,他和他的弟弟,各占了其中的一个字。现在,北宫玉当上了破羌之王,他也知道他是抢了兄长的王位,所以干脆继承了老爹的名字,意思是破羌从未有过北宫伯这个人。 北宫伯拔身而起,弯弓搭箭。 “二弟,想做羌王,且先问问我同意否!” 利箭破空发出历啸声,朝着北宫伯射了出去。两人相距大约有八百步的距离,这一箭飞出,快若闪电。北宫伯的声音刚落下,那寒光就已经到了北宫玉的面前。 北宫玉前夜被董俷打伤,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眼见那寒光到了,他连忙举刀磕挡。如果是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这一箭虽说力道很猛,却奈何不得他。但北宫玉肩膀上的伤势不轻,箭挡出去了,可伤口却迸裂了。那剧烈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刚抬头,又一支长箭已经到了面前。 铛的一声脆响,北宫玉险些被肩膀上的伤口疼得掉下马。 就听北宫伯冷笑道:“如此本事,也想当羌王?二弟,我早说过,你比我还天真。” 北宫玉恼羞成怒,大刀一指集镇,“冲过去,杀了那个人!” 他还是有些心虚,甚至不敢说出北宫伯的名字。随他前来的除了金城郡兵之外,大都是他连夜调过来,终于他的羌骑。一声令下之后,羌骑和郡兵们嗷嗷直叫,挥舞着刀枪就向集镇冲过去。 北宫伯哈哈大笑,“二弟,这就红眼了吗?凡我破羌儿郎听真,北宫伯在此,想要我脑袋的,就过来吧。二弟,哥哥在这里等着你,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当羌王。” 第三十三章 进退维谷 余震不断,小新要继续逃命。 先把更新的章节送上,明天如果稳定了,会持续更新的。 逃命要紧,各位书友多多体谅。 ———————————————————————————————— 集镇的围墙只是为了阻挡马贼,其实修的并不算特别坚固。 董召等人在到达之后,看围墙着实不结实,于是就修整了一下,算是好了很多。 可即便如此,小小的围墙却挡不住羌骑和金城郡兵的冲击。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集镇陷入一片火海中。就连那集镇中最高的建筑瞭望台,也被火焰吞噬。不要误会,这火并不是北宫玉的手下所为,而是北宫伯点燃起来。 董召过来的时候,把营地中残存的松油都带了过来。 北宫伯已存了必死之心,故而在大战开始之前,就命人搜集柴草,把集镇里的茅棚房舍全都洒上了松油,瞭望台下更堆积了如山的木柴,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燎原之火。 共三百壮士,尽数葬于火海之中。 一个小小的集镇,竟耗费了北宫玉尽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攻陷,可是却什么都没得到。 北宫伯苍凉的歌声,从瞭望台里传出,伴随着木柴燃烧的劈啪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羌骑虽然都是北宫伯带来的亲随,却也在这个时候下了马,神情庄重。 和北宫玉一起前来的都尉候选,有些糊涂。 “大王,他们这都是怎么了?那厮又在唱些什么?” 北宫玉神色凄然,“他在唱当年他和嫂子最爱唱的歌,是嫂子从乐府中选出来的曲子,换成了羌语……说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很多人都喜欢听。” “不过是一首曲子,有甚好听。” “我也不知道,可是他和那个女人喜欢唱,很多人喜欢听。”北宫玉想起了很多,看着那熊熊的火焰,他突然想起了幼年时和兄长一起并马驰骋的往事。从他第一次挥刀,第一次射箭,都存留着兄长的教导。后来有了嫂子,对他也非常的好……只是随着他的年纪增大,野心也就越来越大,最终发展成今天的结果。 哥哥,若你往日能有今天这般的决绝,我又怎敢心生妄念。 北宫玉下了马,朝那燃烧的瞭望台躬身三拜。此后,他就是北宫伯玉,破羌再也没有北宫伯和北宫玉这两个人,有的只是他,北宫伯玉……未来的西北羌王。 “不好!” 北宫伯玉上马之后,突然一声惊叫,“那董家的崽子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莫非是……” 候选点点头,“定是那巨魔儿逃走了。” “不能放过那小子!”北宫伯玉的脸上流露出恐惧之色,“放了那小子,不亚于放虎归山。” 候选笑道:“放心,大人已经派人堵住了各条往临洮方向的道路……那巨魔儿就算是生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文约先生布下的天罗地网。你我只管放心就是。” “不,我不亲眼看见他的尸体,总是难以心安。” 北宫伯玉说完,立刻唤人派出斥候打探。候选虽然没有阻拦,眼中却流露讥笑之色。 就这种脑瓜子还想当羌王?嘿嘿,若非大人留你有用,那容你在这里猖狂。 ****** 董俷一行人离开了集镇之后,纵马疾驰。 象龙不愧是有天马之称,快如闪电,而且持久力非常的强,和狮鬃兽跑了个并肩。 足足跑了一炷香的功夫,董俷这才勒住马。 狮鬃兽喷出了气雾,不停的对象龙嘶鸣,好像很不服气。 董俷笑着拍了拍狮鬃兽的头,“阿丑,莫要再闹了,等你长大了,一定能赢过它。” 胯下象龙似乎听懂了董俷的话,打了一个响鼻,表示不满。 也是,等狮鬃兽长大了,象龙也差不多要过了巅峰期。此消彼涨之下,未免有些不公平的嫌疑。董俷弯下腰,抱着象龙的脖子在它耳边说:“不过你现在才是我的好伙伴。” 那象龙嘶鸣一声,似乎很满意董俷的态度。 大约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董俷看众人都露出了疲惫之态。看看天色,已经是晌午,只是乌云翻滚,看上去随时都会变天的样子。他手搭凉棚向前方观望,却只能看到一片苍茫的雪白。 “绿漪,把姐夫给你的地图拿过来。” 绿漪应了一声,纵马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张牛皮。上面弯弯曲曲的画了很多条线路,董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收起地图说:“大家赶一赶,前面好像有个山坳……看着天色,可能还会有风暴。我们必须在风暴出现前抵达山坳,躲避风雪。” 就这样,众人再次奔驰起来。 在雪地当中,马跑起来很困难。地面溜滑,时常会出现马失前蹄的现象,造成了一些战马在中途不得不被迫放弃。幸好出发前,北宫伯为他们一人准备了两匹马。所以虽然损失了十几匹马,倒也没有造成大碍。在正午之前,找到了那个山坳。 风雪终于到来,整个世界都变得不清晰。 董俷让董召负责安顿大家休息,吃东西,自己却在绿漪和董铁的陪伴下登上了山丘。 向四周望,这风暴中的平原更有一种冷酷肃杀的气息。 董俷面无表情,站在山丘上一动不动。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风中更是猎猎的作响。 “公子,我们下去吧。” “不,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绿漪,你和董铁下去吃点东西,等风暴过去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公子不休息,绿漪也不休息。” 绿漪手里拿着老夫人送给她的龙头拐,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但她的语气很坚决,董俷又劝说了几次,见这丫头的倔强劲儿上来了,也实在是无法劝说她离开。 风雪越来越大,小丫头在风中瑟瑟发抖。 董俷无奈的叹了口气,解下了大氅披在小丫头身上,“我服了你了,我们回去吧。” 就在两人转身的时候,董铁突然停住身形,扭头看去。 “小铁,怎么了?” 董铁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说:“主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董俷摇摇头说:“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是马嘶声……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马嘶声,而且数量好像有不少。” 董俷凝神细听,还真的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动静。是马嘶的声音,若隐若现,非常的弱。再加上风声呼啸,把那本来就不清楚的马嘶声彻底给掩盖了下去。如果不是董铁的耳朵好,董俷还真的是不会在意。不过,这么大风雪,会是谁赶路? “小铁,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遵命!” 董铁立刻飞奔下山丘,在山坳里叫了几个人,朝着那马嘶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们并没有骑马,步行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脚印,却很快被风暴掩盖。 董俷和绿漪匆匆下了山丘,召集人马候命。大约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董铁带着人回来了。随行还抓了一个俘虏,看打扮似乎是羌人,却又和董俷见过的羌人不同。 董召脸色一变,在董俷耳边说:“主公,看打扮,好像是烧当羌。” 羌人在西北人数众多,自东汉以来占据了西凉大部分地区,部落林立,数不胜数。 羌人也并非都是游牧,也有一些人是农耕渔猎,受中原文化熏陶,和汉人的关系非常密切。临洮附近的羌人,有六成就属于农耕羌,又称食草羌。还有一部分是居住于山岭中,也叫山地羌。总之,生活形态各异,董俷根本就记不完整。 这烧当羌,又是什么来头? “主公,烧当羌位于鄂陵湖和积石山之间,是一个半游牧羌。由于烧当羌的领地地形复杂,有很多丘陵山地,故而至少有很多人从事农耕和渔猎,实力非常大。” “有多大?” 一名破羌人接口道:“比我们的人多,不过要打起来的话,半斤八两。” “你们打过吗?” 破羌人说:“烧当羌和我们只有一水之隔,为了草地没少打仗。不过有时候他们赢,有时候是我们胜。自从大王执掌破羌后,我们倒是没输过他们,有一次甚至达到了鄂陵湖……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多,而且地形又复杂,说不定就灭了他们。” 董俷闻听,向那烧当人看去。 鄂陵湖、积石山?可这里严格的算起来,应该是破羌的领地,烧当人怎么过来了? “董召,问清楚他,为什么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说着,他取出了牛皮地图,查找片刻之后,突然气得一跺脚,“这里没有积石山。” “公子,那看看这一张!” 绿漪连忙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地图,比刚才那张地图显然要大了好几倍,是用完整的牛皮制成。而且地图上的图形,是用一种很特殊的手法鞣制而成,不会掉色。 董俷奇怪的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少爷,您忘记了?这是大老爷带过来的东西,是当年马将军绘制的西北地域图。” 马将军?董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绿漪在他耳边吹气如兰,“就是伏波将军。” “啊……” 董俷恍然大悟。当初他离开临洮的时候,老夫人说过成方已经回家去了,东西都交给了绿漪。那么几大箱子的竹简,肯定是没法子带着。可当年马援留下来的西北地域图却被这小丫头随身携带。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很有用。 “绿漪,干的好!” 董俷大声称赞,把地图完全摊开,手指在上面仔细的寻找。 绿漪得董俷的夸奖,自然是喜不自禁。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兴奋的。 “这里!” 董俷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我们现在是在这个位置,准确的说,是位于破羌领地中。烧当羌从积石山过来,只有一条路,而且必须经过破羌的领地……奇怪。” 的确,很奇怪的事情! 烧当羌和破羌之间的恩怨很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肯定是无法化解。 这时候,董召也问出了口供,神色慌乱的来到了董俷的跟前,低声说:“主公,问清楚了。” “慢慢说,是什么情况?” 董召平息了一下情绪,回答道:“那家伙果然是烧当人,而且还是个什长。他说他们一共有五百人,在前面的河床斜坡驻扎,主要是负责往大洋河方向送粮草。” “送粮草?” 董俷低头看着地图,“大洋河在什么位置?” 董召立刻在地图上寻找,片刻后在一个黑点上画了一个圈,“就在这里……咦,这可是我们通往白马羌的必经之路。那家伙还说,要在两天之内把粮草送到。” “有多少粮草?” 董召说:“据那家伙交代,至少可以供一万人马吃三天。” 一万人马?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抬头骇然的看着董召。一旁绿漪和董铁,包括两个破羌的百人将都流露出惊惧表情。一万人啊,一万人驻扎在大洋河谷,我们怎么过去? “过了大洋河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河湟地区,白马羌的领地。”破羌人回答:“从河谷过去,白马羌在那里有三个寨子,是他们的眼哨,也是他们的第一道防御。前两年我曾随大王去过一次白马羌,那里的人并不算多,三个寨子加起来,包括妇孺也只有三四千人左右。” 董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烧当人要打白马羌! 想想也正常,白马羌的大王和北宫伯是结义金兰,若知道北宫伯被害死,岂有不管的道理?董俷的手指顺着地图的黑线走过去,进入白马羌,然后继续走过去。 出了白马羌,就是武都、广汉属国、还有汉阳郡。 董俷一皱眉头,心道一声不好:这些人不仅仅是要图谋西凉。消灭白马羌族,而后再掌控河湟地区,占领武都等地,等同于打开汉中的一扇门户。烧当人要造反? 烧当、破羌、狼羌…… 董俷有点糊涂了,这是典型的西北大乱啊! 评书里不是说过嘛,西北造反好像是和黄巾之乱同一年。难不成,黄巾之乱要在今年爆发? 所有的线索,汇聚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韩遂,这么大手笔的布局,只怕也只有那位西凉名士韩遂能够做到。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绿漪有些失了分寸。小丫头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可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很紧张。 她说:“烧当羌既然能畅通无阻的从这里过去,显然是和破羌有联系。我们要去白马羌,他们不正好挡住了我们的路?而且,就算我们过去,还是要面临危险啊。” 几双眼睛都盯在了董俷的身上,在这一刻,董俷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沉吟片刻后,董俷咬牙道:“我们不去白马羌。” “不去白马羌?那我们去哪儿?往临洮的洮水一线,肯定被那些人给封锁住了啊。” “我们也不回临洮。” 董俷的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握紧拳头狠狠的擂在上面,“我们去这里。” “积石山?” 董召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主公,这可是烧当人的地盘啊。” “就因为这里烧当人的地盘,我们才要去。韩遂定然不会想到我们会走这么一条路……刚才你也说了,烧当和破羌之间恩怨很深,能暂时联手,里面肯定有韩遂的作用。我们干脆就挑起烧当和破羌之间的仇恨,让他们再打起来。两边一交手,白马羌的压力也就随之减少……我们只要绕过积石山,就是白马羌所在。” “这……” 破羌百人将有些犹豫。 虽然北宫伯玉背叛,可他们始终还是破羌人。 这打起来的话,还不是破羌人在流血?委实有些为难。 董俷冷笑一声,“若你们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说出来吧。如果没有的话,想活下来就照我说的去做。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给韩遂一点小小的教训。” 第三十四章 巨魔儿 老四还在外面晃,这是他留在我手上的存稿,委托我待发。 成都最近不太安稳,刚才电话说又余震了一下…… 更新无法正常,尽量保证一天一章,其他的不敢保证了。不过字数肯定都会在三千四千左右。 —————————————————————————————————— 眼睁睁的看着大姐在眼前死去,亲手打死了跟随自己冲锋陷阵,朝夕相处的战马。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对于董俷而言造成的冲击之大,难以想像。 就像董玉曾经对他说的那样,董俷始终都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消极的去等待,然后再想办法解决。他只想让奶奶活下来,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不管是因为对那些传说中的牛人怀有恐惧,还是其他的缘故,他并没有进入这个时代。 即便是董玉和他讨论过这个话题后,董俷也仅仅是主动了一点。 准确的说,他一直都在逃避。 三国,是从评书三国演义中得到了第一印象。他憧憬,甚至崇拜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但是他却忘记了,他现在也是这个时代中的一员,真真正正的一员。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里,人命不值钱。 你不去计算别人,别人也会来算计你。就算是不算计你,也很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把你算计在里面。董俷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狩猎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既是猎人,也是猎物。任何不合实际的天真幻想,都会丢了性命。 ****** 风暴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傍晚时分,渐渐的弱了。 斜阳夕照,为白茫茫的大地平添了一抹颜色,也让这荒芜的世界,增添了许多生趣。 大洋河是黄河的支流,上游是大洋等羌的地盘,中游则归于白马羌所有。下游的地形平缓,算是金城的治下,同时也是破羌牧马的天堂。过了春季,这里的水草极为丰美,只不过由于现在还是隆冬,不仅看不到绿色,连河床也被冰封起来。 柯吾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军帐。 远处,一辆辆车马早已经列队待命,车上堆积着粮草,准备送往河谷的烧当大营。 还不到三十岁的柯吾,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原本想借此机会向父亲展示一下他的勇武,可没想到父亲却让他跑来押送粮草。 柯吾是烧当羌王的儿子,是独子。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羌王更不放心让他去冲锋陷阵。要知道,刀枪无眼,如果柯吾伤了的话,本就子嗣不旺的烧当羌王就只能把王位传给他的兄弟。羌王也上了岁数,六十岁的年纪在中原算起来的话,已经是花甲之年,很难再去生一个儿子。 但柯吾却非常不开心,羌人重武,若是不能表现出足够的勇武,又如何能镇住羌部? 可惜,这道理和烧当羌王说不清楚。 把粮草押送到河谷大营后,一定要留下来。估计对白马羌的攻势也就是在这几天内展开,说不定还能建立功勋,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勇武呢。柯吾想到这里,暗自的下定决心。 “小王爷,车马已经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有亲卫向柯吾禀报,他看了看天色,大声说:“风暴已经拖延了我们近一天的时间,传我命令,务必要在今晚子时前把粮草送到河谷,否则以延误军机罪处斩。” 亲卫插手应命,下去传达柯吾的命令。 柯吾正准备上马,也就在这时候,从河谷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谁在驰骋?柯吾心道:莫非是河谷方面等不及了,所以派人过来催我赶路吗? 正想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看的越来越清楚。 大约有百余人的样子,穿戴也好像不太一样。有的看上去好像是某个豪强家族出来的家兵,有的却是羌人的打扮。不过这在西北倒也正常,只要是豪强,谁家没有蓄养羌奴?自东汉开始,羌汉混居已经成了习惯,这种现象也就见怪不怪。 “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亲卫应了一声,催马就冲了过去,用羌语大声叫喊道:“前方住马,来者何人?” 有人回应道:“我等是破羌人,奉命来催促粮草。” 破羌人? 柯吾先是送了一口气,但旋即有警惕起来。烧当和破羌之间恩怨重重,虽说现在暂时停战,可还是不能不防。他眯起眼睛仔细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为什么呢?那些人有的的确是破羌打扮,可那些家兵,却绝对不是破羌能够拥有。 而且距离越来越近,那些人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 不对,是敌人! 柯吾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了一个念头,立刻紧张的大声喊叫:“是敌人,他们是敌人!” 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快接近了车队。 马队突然向两边一分,一起高头大马从马队中间冲了出来,马上一员大将,相貌凶恶,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手中一把奇形的阔刃大刀,风一般的就冲进了车队。 那大刀挥舞,血光崩现。 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的势头,向柯吾迅速逼来。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骑队,更好像虎入羊群一样。刀光闪烁,运送粮草的烧当人哀嚎连连。而且那些人冲进车队之后,二话不说就四处放火。车上堆放的都是粮草,被火星子溅上,立刻就蔓延开来。上百辆牛车,一瞬间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套车的牛惊了,不停的嘶叫。 柯吾提矛想要阻拦住对方,哪知那为首的人马速太快,还没等柯吾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你家爷爷叫北宫玉,记住了!” 马上的大将双手握住奇形大刀的刀柄,顺势就是一刀。连着马头,柯吾的上半身就在空中飞了起来。肠子洒落了一地,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奇怪:北宫玉,变模样了吗? “小王爷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叫喊了一声,原本就没有准备好的烧当人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火势冲天,人喊马嘶。对方来的突然,让毫无思想准备的烧当人猝不及防。而柯吾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令烧当人的士气一下子就散了,那里还能阻挡住对方。 “撤!” 随着那员大将一声厉喝,麾下人马立刻冲杀了出去。 有醒悟过来的烧当羌将大声的叫喊:“拦住他们,抓住他们,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的确,他们是活不了。 粮草少了还是小事,这小王爷死了,却是天大的事情。 不说别的,那老羌王定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不抓住对方的话,他们会死的很凄惨。 有百余骑随着羌将追了下去,身后的粮车在火海中化为了灰烬。 ****** 董俷在确定了计划之后,趁着暴风雪,带着人悄然绕过了柯吾的粮草营地,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按照他的想法,干脆是在风雪中解决战斗。 可是这暴风雪实在太大了,大的让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和人进行战斗。 合计了一下之后,董俷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等暴风雪过去了之后再攻击会有很多危险,但不可否认只要速度快,够突然,那么依旧能杀的对方措手不及。顺利脱出了战场后,董俷带着人向积石山方向逃逸。可积雪很深,放慢了他们的速度。身后那羌将有带着人紧紧跟随,跑了半柱香的时间,董俷有点不耐烦了。 “绿漪,你和董铁带人继续撤退,董召留十个人,随我迎战。” 在这个时候,绿漪和董铁即便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知道军令如山倒。两人喏了一声,带着人继续跑。而董俷横刀立马在雪地,董召带着十名家将在身后列队。 羌将越追越近,远远的就看见董俷等人孤零零的立于雪地中。 “追,快点给我追上去,抓住他们!” 羌将心花怒放,道:这回可以不用死了,抓住他们,说不定还能得到羌王赏识。 董俷冷冷一笑,眯起了眼睛。 “敌人距离还有多远?” 他看得出,身后的家将还是有些紧张,当下大声的询问。 董召回答:“一百五十步!” “……现在呢?” “一百步!” “六十步的时候再报!” “主公,敌人据此六十步!” 话音未落,董俷猛地双目圆睁,探手从身后抽出一杆投枪掷出。跑在最前面的羌将只看到一道乌光出现,紧跟着胸口被一股巨力带飞了起来,就掉落在雪地上。 身后的战马来不及停住,踩着他的身体就过去了。 董俷双手连发投枪,十一支投枪带着历啸声飞出,枪无虚发,一枪一条人命。 待投枪发完,他一声怒吼。胯下象龙长嘶,风一般的就冲了过去。阔刃刀带出片片雪花,鲜血如雾喷洒,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有运气不好的,给砍下了半个脑袋。脑浆混着鲜血流淌出来,连声叫喊都没有发出。刹那间,就有二十多人倒在了雪地中。 雪白的大地上,被鲜血殷红。 这时候,董召也带着人冲上来了,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狠杀。 追上来的烧当羌兵才有多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伤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一声呐喊,扭头就跑。董俷又追了一里多地,这才勒住了战马,朝着烧当逃兵大声的嘲讽:“回家告诉你们羌王,等着爷爷把你们这些烧当贱种杀光,鄂陵湖是我们的。” “烧当贱种,烧当贱种!” 董召明白了董俷的意思,立刻带着人大声的嘲笑。 董俷看烧当人已经远走后,抬手示意停止叫喊。他笑道:“这下子,就算是韩遂在,那北宫玉也要费上半天的功夫。走,让他们解释去,我们再去找一个目标。” 一行人纵马远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平原远处,起风了…… 当晚,在河谷准备对白马羌发动袭击的韩遂,听到了粮草被烧,柯吾被杀的消息。 他连忙带着人匆匆感到了河床时,粮草都已经成了灰烬。 看着一地的狼藉,韩遂不禁咬牙切齿。而不远处,一个烧当将领正抱着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柯吾死尸放声大哭。他厉声吼道:“文约先生,你不是说过这里不会有敌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是谁杀了小王爷,谁杀了小王爷!” “鄂将军莫着急,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一个意外就让小王爷战死,这让我回去如何向老王爷交代?” “鄂将军,此事我自会向老羌王解释,和你无关。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敌人是谁。” 韩遂说着,立刻命人找来的幸存的羌兵。 “可知道是谁袭击了车队?” “是破羌,是破羌的那些杂种……” 羌兵显然也是被吓坏了,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 “破羌?” 烧当将领闻听勃然大怒,“果然是那些不讲信用的家伙。我就说过,信不得破羌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时候,一个汉人打扮的男子催马上前,看着眼前的一幕,笑道:“文约先生,看起来您遇到了麻烦啊。我从益州赶来,原想看文约先生大展身手……没想到,没想到啊……呵呵,呵呵呵。” 韩遂脸色阴沉,但似乎不敢和对方翻脸,强笑一声道:“黄先生见笑了,这只是小麻烦,一个误会罢了……你,再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你怎么知道那是破羌人?” 烧当羌兵立刻回答:“是他们说的,也是破羌人的打扮。而且,杀死小王爷的人,自称是北宫玉……“ “慢着,北宫玉现在改名做北宫伯玉。你慢一点,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子?” 羌兵一五一十的陈述一遍后,韩遂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是那巨魔儿,莫非是那巨魔儿还没有死?” “文约先生,哪个巨魔儿?” 韩遂阴沉着脸,“黄先生莫问,此事遂自有主张。鄂将军,你且带人回去,我自会带人把凶手抓到。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没想到那巨魔儿,居然还不死!” 鄂将军却不管什么巨魔儿不巨魔儿,怒道:“先生说的容易,死的是我烧当少主,你却要我撒手不管?你要多久才能抓住那小子,莫非十年二十年,我也要等吗?” “将军莫急,三天,三天之内,遂定然送上那凶手的首级。” 韩遂说完,咬牙切齿的喝道:“程银、梁兴,带上两千金城兵,随我捉拿巨魔儿。” 注:关于柯吾此人,在历史曾有记载:羌首领。叛魏,为魏护羌校尉徐邈所伐。此君并未在三国演义中出现过,并且也没有任何对于他的具体评论。 第三十五章 破羌之难(求推荐收藏) 董俷等人追上了大队人马,清点了一下人数后,发现刚才一战,共有三人战死,没有人受伤。 损失了六匹马,不过还能补充的上。 这样的战绩,在董召等人看来简直是完美无比,可是在董俷的眼中,还是有些失败。面对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一方有备而来,另一方仓促迎战,还是损失了人手。在董俷的计划中,此后类似这样的战斗还会有很多。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脱离险境,能平安到达河湟地区的人,究竟能有多少个?董俷有点犹豫起来。 长出一口气之后,董俷随着大队人马前进。 他脸上的阴翳,让原本兴高采烈的董召等人也不敢再说笑了,跟在董俷的身后徐徐而行。 按照董俷的计划,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积石山。 可是走了一半之后,他突然勒住了马,若有所思的看着夜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公子,您笑什么?” 绿漪催马上前询问。这许多人当中,也只有她能和董俷搭话,其他人略显胆气不足。 董俷心不在焉的回答:“绿漪,你说如果韩遂看到那么多尸体,会是什么反应?” “气急败坏吧。” “不,不仅仅是气急败坏。董召,刚才我好像听见那些羌人在喊,他们的小王死了?” “啊,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真的是这么喊的。” “小王是谁?” 董召并不熟悉烧当羌,故而把目光移到了两个破羌百人将的身上。那两个百人将先是一怔,旋即醒悟过来,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少主,莫非您杀了他们的小王?” 由于北宫伯把他们送给了董俷,可是又没有给他们正式的身份。 破羌人在商量之后,决定认董俷为主公。毕竟他们的家已经没了,把董俷当主公也是唯一的选择。否则他们就只有去当马贼,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艰苦生活。 只是董俷还没有答应,所有破羌人称呼他为少主。 董俷摇摇头,“我说不清楚。反正我杀了那人的时候,的确是有人这么叫嚷过。” “少主,那小王是烧当的一种称呼。烧当人称他们的王为老王,未来的继承者为小王。既然他们这么喊,那一定是烧当小王。少主,你杀了烧当王的继承人。” “啊?” 董俷也吃惊不小。这运气来了,还真的是城墙都挡不住。 不过念头刚过,又生出一念。他看着绿漪笑道:“韩遂只怕不止是气急败坏,恐怕他要狗急跳墙了……慢着,我杀了烧当小王,那烧当人岂能善罢甘休?韩遂既然是联络人,他说不定会为了证明他的立场,亲自带兵追杀我们……绿漪,会不会?” 绿漪跟着董俷听了几年的兵书,心里也有些算计。 听了董俷的话以后,她想了想,点头道:“如果真是烧当小王,韩遂倒是很有可能。” 董俷抬手,厉声喝道:“全军住马!” “主公,您这是……” “如果是韩遂追来,他一定能算出我的去向。到时候烧当人和他们联手,我们前有狼,后有虎,只怕难以逃出他的算计。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往积石山走。” “不去积石山,那我们去哪儿?” 董俷闭着眼睛沉吟片刻,大声说:“去西海,我们去西海!” “去西海?” “不禁要去西海,而且还要绕圈子。我们的圈子绕的越大,韩遂就越弄不清我们的行踪……董召,传我命令,所有人立刻转向,我们就往西北走,立刻出发。” 董召虽然还不明白董俷的用意,可命令既然发出,他也没有迟疑。 “喏!” 在马上应命,董召立刻传令下去。 绿漪奇怪的问道:“公子,我们只是绕圈子吗?” “不仅仅是绕圈子,我们要抢,要杀……只有把韩遂彻底激怒,我才好浑水摸鱼。” 说完,他看了一眼精神抖擞的众人。 暴风雪虽然阻挡了他们的路,可是也给了他们充足的休息时间。故而虽然跑了一晚上,却没有人流露疲惫之色。董俷心道:这样很好,只是不晓得你们能否支撑下去。 ****** 众人一夜疾驰,天亮之后,在往西海的路上发现了一个破羌的营地。 董召拍出了探马,很快就得到了营地的详细资料。这是个游牧群,人数大约在三百人左右,有男有女,并且有三百多匹马,和近八百头牛,听上去似乎很富裕。 董俷看着破羌百人将,“知道这个营地吗?” “知道,他们应该是北宫玉的人。北宫玉的一个小妾,好像就是那营地首领的女儿。”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别客气了!” 董俷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接近了是晌午。羌人一般有两顿饭,晌午一顿,晚上一顿。算算时间,此刻正是吃饭的时辰。他不再犹豫,对董召和两名破羌百人将道:“传我命令,冲进那营地,凡抵抗者格杀勿论。我想大家的肚子,也都饿了!” 董召三人在马上领命而去。 他们一人带着三十骑,呼号着向远处的营地冲去。董俷和绿漪、董铁在后,带着七个人缓缓而行。 远处,传来了撕杀声。 坐下的象龙和跟在身旁的狮鬃兽都显得有些躁动。很显然,它们感受到了战场的气息。 “董铁、绿漪,你们带着他们七人看好咱们的马。我估计,这些马恐怕是不够!” 没明白董俷的意思,董俷已经催动象龙,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那营地里有火光,还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和人喊马嘶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董俷发现,当他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戮,不亦快哉。 阔刃刀擎在手中,他仰天一声长啸,纵马冲入了营地。迎面两个破羌人冲上来轮刀就砍。董俷哈哈大笑,阔刃刀一个拨草寻蛇,铛铛两声,就荡开了对方的兵器。 象龙似乎心有灵犀,猛然提速。 董俷顺势唰唰两刀,挂着呼呼风声,把两个破羌人砍翻在马下。 一路杀进去,阔刃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正如董俷所猜想,这些破羌人在做饭,根本没有防备。事实上,又有谁会在自家的地盘防备呢?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随着董召等人的呼号声响起,营地中的抵抗越发的无力。 终于,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喝道:“我等投降,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大家都是破羌人,为何自相残杀?” 董俷一刀将马前的羌人脑袋砍下,任由鲜血溅在身上。 他那一身盔甲,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阔刃刀举起,他高喝道:“董家儿郎,停手!” 对方已经放下了兵器,营地里东倒西歪的到处是尸体。 董俷命人把俘虏聚集在一块,足足有近二百人,其中还有几十个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小孩子。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是破羌王的领地?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带人屠杀自己的族人?” “乌马,你可认得我是谁?” 破羌百人将催马上前,怒视那开口说话的老年人。 “你是……弃人,你不是和……已经被大王杀死了?怎么会在这里?” “承老狗你那女婿的福,某家还活着。今日来,就是要杀一儆百,告诉那些背叛大王和王妃的人,叛贼不得好死,尔等就是榜样。” 那名叫弃人的百人将厉声喝道,整个营地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董俷命另一名百人将去收拢战马,同时闯入牛皮帐篷里搜刮方便携带的食物和衣物。 “你叫弃人,是吗?” “少主,正是。” “说的不错,叛贼不得好死,你说的很好。去和你的伙伴收拢一下战马,我们有用。” 弃人看了看董俷,从他那双半眯的眸中,看出了董俷的意图。 他有心开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插手行礼,然后带着人匆匆的离去。 “这位英雄,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我们已经投降了,还请您放过这些妇孺吧。” 乌马向董俷哀声恳求,而董俷却看着那些俘虏,脸上还带着一种很诡异的笑容。 “英雄!” “老头,放心吧,我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不过我会杀你。” “只要您能放过他们,乌马来世愿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阔刃刀带着一抹寒芒从他眼前掠过。乌马的头被砍下来,身子却直挺挺的站着,一腔热血喷溅而出。董俷举起阔刃刀,好像是从肺里挤出一个字:“杀!” 董召闻听,立刻大喊一声,带着人冲了过去。 本来听到董俷说不杀的俘虏们,那晓得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站在第一排的青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蜂拥而上的董召等人砍到在血泊当中。董俷催马来到了乌马的脑袋边上,探身用阔刃刀挑起他的脑袋,“老头,记住一句话,斩草要除根……嘿嘿,别瞪我,我没有食言。我只杀了你,其他人可不是我杀的……你死吧。” 挥刀一甩,乌马的首级飞出去,摔在了营地的门框上。 “董召,一个不留……那些小崽子,更是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将来会成大患。” “喏!” 董俷催马出了营地,此时弃人带着其他人,赶着几十匹上好的战马,静静等候。 “少主,我们接下来……” “继续往西北,我们带着他们继续绕圈子。杀一个营地他们不跟来,我不信杀他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他们还不跟过来……告诉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不管再累,我们都要熬过去……只要熬过这一关,就有好日子过。否则,大家死路一条。” “还要这么杀吗?” “就这么杀,杀到他们害怕,杀到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们才有机会脱身。” 董俷咬牙切齿的回答。目光向金城方向看去,细长的眼睛,变成了两条缝儿。 韩遂,北宫玉,这只是开始!这只是我替姐姐收回来的第一笔债。还会有第二笔,第三笔……你一日不死,我董俷就一日不会罢手,直到取走你二人项上狗头。 ———————————————————————— 手里的存稿已经不多了…… 如果明天成都没有非常明显的余震,在下留在家里努力码字。天灾……坐在家里,根本无法码字。大楼一会儿晃一下,心里面慌的很。 看着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一下子就没了,在下心里突然有很多感慨。各位朋友,珍惜自己,珍惜家人,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朋友。 第三十六章 一气韩九曲(求推荐收藏) 天亮时,韩遂和闻讯赶来的北宫伯玉汇合了。 闻听事情的经过之后,北宫伯玉连连顿足,气急败坏的说:“我就说过那小崽子会坏了我们的大事,他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啊……我要抓住他,把他生吞活剥了。” “伯玉别着急,如今往临洮的路已经被我们封死,去河湟地区的路,也有烧当人在,那巨魔儿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我们先冷静下来,想想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北宫伯玉挠着头,“文约,你也知道我不善筹谋,还是你来做主吧。” 韩遂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从来都是我韩文约算计人,今天却被一个小崽子算计。这巨魔儿果然厉害,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打乱我的计划。不过没关系,这样的对手才有点意思……想他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又能有什么本事?” “没错,没错!” 北宫伯玉连连点头,“文约还是赶快拿主意吧。” 一旁的黄先生,只是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韩遂。想他韩遂也是西凉名士,却被一个小娃娃搞得如此狼狈。幸亏我先来查看,否则将军若是听了他的话,岂不是……算了,先不着急,看他韩遂能拿出什么办法。若成功了,倒也能合作一下。 韩遂想了想,“那巨魔儿想必是已经看出了我们的目的,所以他一定不会再走河谷。洮水一线又被我们封锁,想必他不会去送死。我知道了,他要走积石山。” “积石山?” “那巨魔儿定然是想绕过积石山,从鄂陵湖方向进入河湟地区。烧当目前主力都在河谷,故而在鄂陵湖和积石山之间不会有什么防备。没错,他们想去积石山。” “那我们还等什么?追上去啊!” “别急,只要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就能追上他们。程银,立刻派人通知烧当老王,就说杀死他儿子的凶手想要从他的眼皮子下溜走,让他留意点,我随后就到。” “喏!” 程银立刻下去安排,而韩遂则安慰北宫伯玉道:“伯玉,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去向,向那巨魔儿也跑不了。你我在后面追击,烧当老王自会在前方配合。” 北宫伯玉这才放下了心,为刚才的失态而有些羞愧。 就这样,韩遂带着人一路追了下去,在正午时分却突然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一伙人冒充烧当羌闯进了破羌的一个营地,将数百羌人杀的一干二净,然后遁走。 北宫伯玉闻听,立刻和韩遂赶往那个营地。 只见营地已经变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甚至连小孩子都没有留下。 火已经熄了,只是那血水和雪水混合在一起,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那巨魔儿欺人太甚!” 北宫伯玉气得哇呀呀大叫,挥舞着手臂说:“这家伙简直就是鸡犬不留啊。” 韩遂皱着眉头,突然对身边的人说:“立刻拍出斥候,看看那些人是朝那个方向走的?” 自有斥候飞骑而出,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回来禀报,说董俷等人是朝着西海方向逃走。 北宫伯玉一怔,“西海,那不是我破羌老营吗? 话说出口,他立刻用疑惑的目光向韩遂看去:“文约,你不是说,那巨魔儿去了积石山?” 韩遂也有点懵了! 进河湟无望,回临洮无路,按道理说,董俷等人一定是往积石山方向走,怎么会去西海?那是破羌老营,尚有数千人马守护。董俷他们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韩遂这样想,也没有错。 毕竟在他们的眼中,董俷是个只有十三岁大的孩子,即便是机灵,却难有复杂心思。可他们并不知道,董俷的身体确实只有十三岁,可他的思想,已经成熟了。 上辈子三十年的生活履历,虽然没有做出轰轰烈烈的事情,思想已经成熟。 再加上在这一世的十几年生活,董俷的智力可能比韩遂还要成熟,想的也很多。 韩遂想了想,立刻带着人往西海追。 但没等到天黑,又接到了消息说,在往金城的方向,发现了董俷等人的踪迹。 这一下,韩遂是彻底糊涂了。如果他知道对手是一个智力和他一样成熟的人,也许能猜到董俷下一步的行动。可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还真的是没考虑太多。 天黑后,又有探马来报,董俷袭击了一个部落的营地。 韩遂带着人急急忙忙的赶到那里,又是一片狼藉留给了他。还是鸡犬不留,让追击下来的金城郡兵都感到心惊肉跳。巨魔儿,长史大人说的不错,真是个巨魔儿。 被董俷这么带着跑了一整天,韩遂也有点举棋不定了。 这帮家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他们是想要报仇,搅乱西北的局势不成吗? 韩遂在不知不觉中,否定了他早先的想法。 他没有再追下去,而是留驻原地。原因很简单,那巨魔儿不累,他的手下可是已经精疲力竭,在追下去,保不住会是什么结果呢。当晚,韩遂经过深思熟虑,确认了董俷等人还是想走洮水一线,从小阴山返回临洮。 可这个想法刚确定下来,就有探马来报,说董俷带着人往西北方向走了。 而且在一夜的功夫,连续袭击了三个部落,造成了近千人的死伤,把十几个羌部都触怒了。 西北? 这又是一个和韩遂刚确定的想法完全不同的路数。 北宫伯玉看着韩遂,突然跺脚大声叫喊起来,“那巨魔儿,那巨魔儿究竟想要如何?” “伯玉,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 韩遂阴着脸,沉声道:“那巨魔儿一路下来,似乎对西北极为熟悉。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带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结果啊?西北方向地形复杂,再过去可就要进了张掖郡……慢着,他去张掖郡干什么?那里是张掖属国,和他董家没有半点关系啊。” 北宫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可是我就觉得,他们难道不累吗?从前夜到现在,整整是两天两夜。这些家伙几乎就没休息,带着我们绕圈子啊。” “绕圈子?” 韩遂一拍手,“那巨魔儿就是带着我们绕圈子……不过,他想去哪儿?” 一个问题,让韩遂和北宫伯玉都面面相觑。追,还是不追?两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这么继续下去的话,非把他们拖垮不可。 就在韩遂犹豫不定的时候,又有探马报告,董俷等人在晨间奇袭西海,杀了一百多个老营羌兵后扬长而去。北宫伯玉一听这个可就急了,西海老营,那可是破羌的根儿啊。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韩遂有心阻拦,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劝说。 本能的觉察到,董俷应该不是要打西海。 这家伙,是妖怪吗? 怎么会有如此诡诈的手段?韩遂终于醒悟过来,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把对手想的太简单了,他轻敌了! 若是这巨魔儿回到临洮,那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韩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黄先生向他告辞。等他清醒了,黄先生也已经走远了。把个韩遂悔的连连跺脚,心里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骂了一个遍。 现在董俷行踪飘忽,万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亏一篑。 韩遂思路向来是缜密,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开始考虑退路的问题。他带着程银匆匆回到了金城,书写了一分奏章,派人快马送往洛阳,同时加紧对董俷等人的搜索。 这一夜,无事。 就在韩遂和北宫伯玉都认为董俷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报。 这份奏报,却是烧当老王派人送人前来斥责。 说是破羌言而无信,擅自攻击烧当领地,并杀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宫伯玉交出凶手。 北宫伯玉彻底懵了,破羌何时攻打了烧当? 倒是韩遂反应过来了,他一脚踹翻了长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儿果然是要去积石山,给我点起兵马,追,一定要追上那家伙。他是往积石山方向逃走了!” 这边韩遂等人点起兵马,刚杀出了金城。没走三十里路,就有破羌人来报:烧当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领地,并且摧毁了三个营地,死伤接近两千人。 北宫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马,召集兵马……烧当老王辱我太甚,我与他势不两立。” “伯玉,冷静一点!” 北宫伯玉怒道:“文约,我再冷静的话,破羌就被那烧当老贼杀得鸡犬不留了。你帮不帮我?若是帮我,就随我一起回西海点兵,否则,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说完,北宫伯玉带着人打马扬鞭而去。 韩遂坐在马背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目光呆滞。 还是程银发现不太对劲儿,连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韩遂一口气顺过来,在马上大叫一声,“巨魔儿,你欺我韩遂太甚!” 一句话没说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雾喷出,韩遂是当场栽倒在马下,人事不省。 第三十七章 再遇裴元绍(求推荐收藏)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董俷带着人马转战西北,从大洋河杀到西海,从西海杀到金城,又从金城绕回积石山,可谓战果丰厚。因姐姐的死,而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得到了些许的舒缓。 在装扮成破羌官骑袭击烧当羌后,众人又重回破羌领地,而后躲入了积石山。 清点人数,董俷才发现这三天三夜的奇袭战,令他损失了六十人。其中真正战死的也不过二十多个,而中途掉队的,占据了一大半。 这也难免,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即便是董俷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他甚至认为哪怕再走一步,都有可能从奔跑的马上掉下来。再看看其他人,更是狼狈不堪。好一点的,也就是绿漪和董铁带着的那七个人。他们每次奇袭战时,他们都是负责看管战马和物资,直到最后一场对烧当的奇袭中才加入进去。 “小铁,在前面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记住一定要隐秘。” 董铁应了一声,跳下马撒腿就跑。现在已经是在山区,马速无法提起来。董铁的那对飞毛腿在这样的环境中,远远比战马更加管用。董俷等人则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进,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董铁从山梁拐角处风一样的跑过来。 “主人,往前大约三里路,有一山坳。地形很隐秘,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董俷困的眼皮子打架,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 “董召,命令大家加快前行,前面有个山坳,我们就在那里休整两天,然后上路。”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对于这些三天三夜只在马背上打盹的人来说,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躺下来睡觉的地方,醒来的时候能有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硬的已经难以嚼动的干粮。众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在董铁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山坳中。 山坳位于群山环抱,四周有如海般一望无际的松林。 很安静,也很隐秘。山坳里有几个山洞,还有一条没有冰封的溪水潺潺流动。这里有一个温泉,蒸腾着水雾,把山坳隐藏着一片林海雾气当中,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累得不得了,有的进了山坳后,就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倒地打起了呼噜。 董俷只好先把这些人抬进山洞,一路上任凭颠簸,也晃不醒他们。 “董召,你也去睡吧。” 看大部分人都安排妥当了,董俷对董召说道。 董召也困的不行,只是他看董俷并不打算休息,忍不住问道:“主公,您不休息吗?” “你们先去休息,虽然这里很隐蔽,可毕竟还没有脱离险境。我先不睡了,你去睡吧。”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董俷眼睛一瞪,“这是命令,立刻去休息。咱们还要走很长的路呢。” 董召感动不已,跟上这样的主公,死也值了。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撑下去了。与其在这里和主公争,还不如赶快休息好,等恢复过来一些元气,顶替主公警戒。董俷看董召走了以后,迈着发木的双腿向山坳外走去。这从马上下来,大腿内测就是一阵钻心的痛。也难怪,在马上跑了三天,腿都磨烂了。幸好四下无人,董俷松了一下裙裤,裹着袍子找了一块避风,但有很隐蔽的山缝里走下,狮鬃兽和象龙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匍匐。 已经听说了,姐夫在集镇战死。 虽然早有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很不舒服。 最后一天疯狂的袭击破羌和烧当人的驻地,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虽然和北宫伯并没有说过太多的话,可是却能感受到,姐夫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长。 这三天,对于董俷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三天。 从马援遗留下来的兵书战策上学到的东西,第一次灵活的运用。 想当初伏波将军在西域纵横十几年,从没有过一次败绩。羌人善于骑射,他就用更灵活的战术不断蚕食对方的力量,一直到己方的战斗力绝对超过了对方为止。 马援用兵很谨慎,这一点董俷能从他留下来的兵法中体会出来。 可是等到真正运用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面的奥妙无穷。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种战法和上辈子在山村里听老村长讲述的游击战很相似,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马援在开篇就说过,孙子曰:兵者,诡道也。 同时他吸取了道家的思想,对孙子兵法中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有更深刻的理解。 可以说,马援的兵法之中,无不流露出对这句话的赞赏。 董俷同样的赞赏。如今静下来,他仔细的回忆在过去三天里的行动,进行总结,并寻找行动中的破绽。可惜,他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否则斩杀韩遂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次韩遂吃了亏,下一次他还会上当吗? 董俷现在可不敢在小觑韩遂。这一次他能打赢,可是下一次呢?这世上,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韩遂此次主要是吃了小看他的亏,但可以肯定,下一次他会把自己摆在同样的高度。这个西凉名士,果然不凡,险些让自己也栽在这西北大地。 一阵风吹过来,董俷不由自主的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靠着两匹马的身上,从狮鬃兽和象龙身上传来的热气,让他忍不住眼皮直打架。 太困了,真的顶不住了! 董俷知道,他不能睡着。可眼皮子不争气,不自觉的就闭在一起。 凭着最后一点的清醒,董俷狠狠的抓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的清醒了,睡意也随之驱走。可这样的情况是坚持不久的。董俷咬着牙站起来,在狭小的缝隙中,做起了五禽戏。虎戏振奋,猴戏灵巧,熊戏发力…… 一套五禽戏坐下来,董俷出了一头的汗。 虚了,身子这三天下来都有点虚了。不过精神好了很多,他不断的重复着,直到从山坳中传来动静,紧跟着传来了绿漪和董铁的说话声。 董俷那根绷得已经要断掉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坐下来,靠着两匹马,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睁开眼。 ****** 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黎明。太阳升起,阳光折射水雾,产生出七彩的光亮。整个山坳被这七彩雾气所包围,就如同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带着仙韵的魔幻世界。 山缝外,董铁为他站岗。 董俷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酸痛的要死。他走出来,叫醒了董铁,带着两匹马往山坳里走。 “我睡了多久?” “主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 “怪不得肚子这么饿。”董俷揉着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况如何?” “昨天马嵩带人溜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烧当和破羌已经打起来了。” “马嵩?马嵩是谁?” “你忘记了?就是随北宫玉袭击我们军营,后来被您俘虏,待咱们去集镇的家伙。” 董俷一拍额头,“哦,想起来了……这些日子忙着绕圈子,快把这家伙给忘记了。怎么,打了这么多场的仗,那家伙居然还没有死?我记得,他好像不怎么样啊。” 董铁笑道:“主人,马嵩一直和我们在看管物资和马匹,就连最后一场战斗,也只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加入。呵呵,他机灵的很呢,绿儿姐姐说他是个大滑头。” 这滑头一词,也是董俷无意中说出来的,如今已经被绿漪等人广泛应用。 董俷点点头:“倒是个聪明人。小铁,你要记住,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你跟他学着点,别总喜欢冲在前面……对了,烧当和破羌打起来,韩遂没有制止?” “想阻止来着,可是他生病了……现在昨天正午,烧当和破羌第一次交锋。听说烧当人吃了一点亏。不过破羌的伤亡也不少,两边似乎有点急红了眼的架势。” “打吧,让他们打!” 董俷心里却在想:从韩遂的行动来看,他是要造反。可现在烧当和破羌打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家,说不定黄巾之乱已经开始了。 不免有些得意,至少从目前的状况看,西凉还生不出大乱来。 从山坳中传来了一阵香味,令董俷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询问,脚步加快,跑向了篝火处。 绿漪熬了一锅肉汤,正笑盈盈的等着董俷。 就这样,在山里待了三天,所有人都恢复了精神。 三天之中,董俷不断的派人打探消息。烧当和破羌彻底撕破了脸,更从河谷撤回了人马,准备加入双方的战斗。不仅如此,整个西北因为董俷绕的这个大圈子,都乱成了一团。部落和部落之间不再相互信任,彼此猜忌,并有小规模冲突。 “河谷的敌人撤了?” 董俷倒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从河谷进入白马羌。 可是他忍住了。 在他看来,现在还不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不着急,不着急!” 董俷强忍住撤离的冲动,耐心的劝说道:“再等等,只怕韩遂现在已经醒悟过,知道我们要绕过积石山走。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定会出面阻止双方的战斗。到时候他们会在烧当的领地中追杀我们,大洋河一线必然会放松警惕。” “您是说,我们还从河谷走?” “正是如此,虚虚实实……嘿嘿,韩遂不会不知道烧当人撤军的消息。他一定会带着人盯住河谷出口。我们现在出去,会中了他们的圈套。等过些日子,烧当和破羌的战斗全面打起来了,韩遂一定会出来的。现在,我们和他比的是耐性。” 说完这番话,董俷发现周围居然没有人吭声。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众人,发现大家都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主公,您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我……” 董俷知道,他表现的太过分了。当下哈哈大笑两声,岔开话题道:“我们在这里看戏,看戏。” “什么叫做看戏?戏,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戏,就好像跳舞一样,好像女人跳舞一样。女人跳舞大家都喜欢看的,是不是啊?看戏,和看女人跳舞是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哈哈哈哈。” 不小心,有说漏了嘴。 忘记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戏曲这一说法。 绿漪疑惑的看着董俷,这个少爷啊,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你去问他吧,他就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解释。反正,从认识他开始,就觉得他有点古怪。 正如董俷猜测的那样,烧当和破羌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过了新年。 韩遂在河谷苦等了很久,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出面阻止双方的争斗,在鄂陵湖领域搜索董俷等人的踪迹。他估计,董俷等人应该已经处于烧当领地的中心位置,只要双方停战,凭烧当老王的一句话,董俷这些人插翅难逃,此时出击正合适。 ****** 就在韩遂出面收拾残局的时候,董俷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命令众人行动,从积石山中横穿过去,自大洋河附近的出口流了出来。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太多的阻拦。金城郡兵大都被韩遂带走,用以震慑烧当和破羌双方。 沿着大洋河一路直上,董俷一行人畅通无阻,在正月十五的早晨,抵达河谷。 河谷是一个地形很险要的峡谷,两边丛林密布,即便是几千人藏于山峦中也无人知晓。 董俷骑在象龙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穿过前面的峡谷,我们就安全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彩。是啊,终于安全了。 回想过去的一段时间,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把大半个西凉闹翻了天,等将来老了,和儿孙说起来,也会有谈资。但是董俷却没有露出笑容,他走在最后面,当他进入峡谷的一刹那,忍不住回头向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细长的眸中寒光隐现。 韩遂,这是咱们的第一次交锋! 你等着,用不了太久,我一定会回来。那时候,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位西凉名士的高明吧。 想到这里,他提刀在峡谷一边的峭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变血海。 看上去诗不是诗,赋不是赋。 可却足以表明董俷的决心。他纵马追上的众人,穿过长长的峡谷。 眼见着就要出了河谷山口的时候,突然一声铜锣响,从两边山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手执弓箭,在阳光下明晃晃,亮闪闪,杀气逼人。 董俷大吃一惊,难道韩遂在这里有埋伏? 正慌乱中,从山坡上冲下了一骑,远远的就甩蹬下马,扑通跪在了地上。 “前面马上,可是主公?” 董俷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失声叫道:“伯侯……你还活着?” ———————————————————————— 余震的序列越来越弱,今天只有两次比较明显的余震。 看那些军人冲在第一线,看温总理走在灾区,总会有一种感动。灾区现在很困难,有能力的朋友就出一把力吧。 代那些灾区的老百姓,谢谢大家了! 第三十八章 中原无战事(一) 从山坡上,冲下来了一匹白马。 马上端坐一名女将,年纪大约在十七八的模样,一身亮银甲,手提亮银枪,头上插着一根白色的稚鸡翎,雪白的披风迎风猎猎抖动。往脸上看,两个字,漂亮。 瓜子脸,柳眉弯弯。 粉面桃腮,一双杏眼,亮晶晶。 她冲下山坡,惊奇的叫喊道:“夫君,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跪在那里?” 那俏生生的声音嘎嘣脆,好听极了。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看裴元绍,又看了看那女人。 “绿漪,她刚才叫他……夫君?” “好像是这么叫的。” 董俷催马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哪知那女将抬手枪指董俷,厉声喝道:“兀那丑鬼,使了什么妖法?为何我夫君看见会跪下?快快解去妖法,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 那跪在地上的,赫然是当初在金城和董俷走失的裴元绍。 只看他满脸通红,表情尴尬。董召等一干和他熟悉的人,都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裴元绍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然后一头钻进去。他连忙爬起来,伸手把那女将从马上拽下来。 “夫君,你拽我作甚?” “哈哈哈……” 董召等人在马上放声大笑,惹得那女将更加恼怒,厉声喝道:“不许笑,否则射死你们。” 一群人立刻捂住了嘴巴,但仍然忍不住嗤嗤的笑。 “滕丽儿,莫要胡说八道,马上的是我家主公,不得无礼。” “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主公?怎么长得这么丑,我大哥和他一比,简直俊俏十倍。” 董俷端坐马上,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那张黑脸都成了紫色。 绿漪在马上笑弯了腰,连跟在董俷身后的狮鬃兽,都不停的打着响鼻,似乎在嘲笑。 裴元绍气急败坏道:“滕丽儿,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要你了!” “夫君莫要这么说,你若不要了滕丽儿,滕丽儿该怎么办……兀那丑鬼,不对,是主公。伯侯一直念叨你,还说你不来,他就不答应娶我。你现在来了,赶快答应下来,我和伯侯也好早早成亲。” 羌女说话口无遮拦,却带着纯朴自然的味道。 董俷笑了起来,从象龙背上跳下来,大步流星走过去说:“伯侯,别来无恙?” “主公……” 裴元绍话未说,泪先流,“元绍无用,竟失了城门,令主公深陷绝地,罪该万死。” “屁话,什么罪该万死?人只能死一次,哪有什么万死?你这话我不爱听。再说了,金城的事情也不能怪你。韩遂带那么多人,即便是我,恐怕也无法守住啊。” “可是主公,我……”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对了,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又是什么人?” 没等裴元绍开口,那滕丽儿抢先回答:“丑鬼……不对,是主公。是我救了伯侯,我们是白马羌人,前些日子烧当人企图攻击我们,却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了。伯侯说要去找你,我担心他一个人会有危险,于是就带着人和他一起过来了。不久前,这里还有金城郡兵,我们不敢妄动,于是就守着山口,没想到你们却来了。” 话说的是有点乱七八糟,但董俷却听明白了。 他插手躬身一礼,“多谢姑娘救伯侯一命,董俷感激至极。”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裴元绍和董俷身后的董召等人感动的不得了。摊上这样的主公,死又有何惧哉? 哪知那滕丽儿杏眼一瞪,“你这人倒也奇怪。我救我家夫君,你有谢个甚?” 一句话,把董俷憋得的是脸红脖子粗。 幸好绿漪上前解围,“滕丽儿姑娘,敢问白马羌腾子驹,是你何人?” “你说的是白马大王吗?我和他没关系……怎么,你们难道还认识白马大王不成?” 董俷回答:“我们此来,正是要投奔于他。” “大王的脾气不好,而且不太喜欢你们汉家人,你投奔他可以,却不能带走伯侯。” 裴元绍红着脸,想要解释。 这时候绿漪笑道:“丽儿姑娘莫要着急,不会短了你的夫君。不过,我们是不是找地方说话?你看,我们这一路奔波,都很疲惫了,希望能在你的地方借宿。” “那倒没关系,我们的营地就在前边。” 滕丽儿说着,举枪朝山坡上的人吆喝起来:“好了好了,是自己人,收起弓箭,除了警戒的人留下来,其他人随我回营去了。” 山坡上的羌人一哄而散,滕丽儿翻身上马,提枪在前面带路。 董俷和裴元绍并马徐徐而行,他忍不住问道:“伯侯,这女子和你是怎么回事?” 裴元绍红着脸,“主公,当日我逃出金城,落荒而走,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后来我在马上昏过去了,还是这女子救了我的性命,把我带回了营地当中。这些日子来,多亏了她衣不解带的救治,我才活下来。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上了我,而且非要嫁给我……我实在不好推脱,只得说要得到主公您的同意。” 董召忍不住插嘴道:“奶奶个熊的,我们在那边拼死拼活,你却有美人相伴,还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好事都被你赶上了,小白脸就是好,奶奶个熊的,怎么就没人看上我呢?” 这话说的深得俷之心,连连点头。 把个裴元绍闹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睛吼道:“董召,你莫要胡说八道。主公事业未成,元绍又怎能顾忌这儿女私情?” 董俷抬手,“你别扯上我。事业归事业,儿女私情归儿女私情,两码事,你别混为一谈。我问你,你喜欢这女子吗?若是喜欢了,我便替你做主,应了这婚事。对了,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裴元绍低着头,羞答答的回答:“她是前面营地的首领,父母早亡。不过她倒是挺能干,把营地打理的井井有条,颇有生气……元绍,元绍说心里话是喜欢的。” “那这女子倒不简单!” 董俷不由得高看了滕丽儿一筹,轻轻点头。 ****** 滕丽儿的营地,有一千人左右。 其中大约有五六百人都是她的族人,其他的是劫掠而来的奴隶,大家相处倒也融洽。 在牛皮帐篷里分宾主落座,裴元绍本来是想在董俷边上坐下,可是被滕丽儿吆喝了一声之后,又被董俷给赶了过去。算起来,他现在是白马羌的女婿,属于主人。 有营地的奴仆送来香喷喷、热腾腾的烤全羊。 董召等人甩开了腮帮子一阵海吃,一个个狼吞虎咽的,活像饿死鬼投胎,让董俷大感丢脸。 不过他们这样的行为,倒获得了滕丽儿族人的好感。 奉上了美酒,一群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董召本就是羌人,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董俷吃了几口之后问道:“滕首领,我们歇息过之后,就要启程拜见白马大王。在我们离开之前,我想先订下你和伯侯的婚事。这样一来,你也可以放心不是。” 滕丽儿顿时笑逐颜开,“丑……主公,滕丽儿在这里多谢您了。” 丑鬼就丑鬼,主公就主公,干嘛丑主公? 董俷无奈的苦笑,人长得丑,难道就要被人歧视不成。不过他也看出这滕丽儿是有口无心,所以并未在意。倒是裴元绍在滕丽儿边上坐着,红着脸,扭扭捏捏。 滕丽儿说:“不过您不用急着去见白马大王。之前烧当人在这里挑衅,大王已经得到了消息。前些日子还派人来告知,大王已经整顿了兵马,正朝这边赶来呢。” “哦?白马大王要来吗?” 滕丽儿点点头回答道:“就在这几天,大王就该到了吧。” 董俷和绿漪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大王的到来。” —————————————————————————— 今天的状态很差,存稿已经耗尽了! 这是在摇摇晃晃中写出来的,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样。 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觉得大楼在晃……也不知道是真在晃,还是幻觉,晚上更不敢睡觉。 朋友说这是震后恐惧症,我不知道。反正等机票好买了,准备回家。看了几天的新闻,生生死死的,有点麻木了……突然很想家,陪陪老爹老娘。 还是那句老话,珍惜身边的亲人,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吧。如果能静下心,会争取再写一章,但是在下现在真的是不确定…… 第三十九章 中原无战事(二) 当晚,很多人都喝醉了! 董召董铁等人在通过河谷之后,那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多日来的提心吊胆,需要充分的缓解和释放,而喝酒无疑是目前最好的一个选择。至少,这里很安全。 滕丽儿也喝多了,和裴元绍终于有了结果,心里自然没有太多的压力。 不过,董俷却没有喝多。 他很清醒,哪怕是在这营地中,也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伯侯,我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询问,一会儿去我那里坐一坐。” 酒宴结束后,董俷突然拉住了正要搀扶滕丽儿回去休息的裴元绍。裴元绍点点头,“元绍把丽儿送回去安歇后,立刻就去。” 在绿漪的陪伴下,董俷在解下了身上的衣甲,在长案后坐下。 阔刃刀摆在长案上,还有姐夫留给他的象龙宝雕弓。试过几次,拉开倒是没问题,可董俷的射术着实太差,这么好的弓,放在他手里实在可惜。说起来也很可笑,董家的人射术都相当不错。唯有董俷是个异类,怎么练射术都无法得到提高。 对于这一点,董俷被四姐耻笑过很多次。 也许真的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吧,练了这么多年,却比不上绿漪小丫头的射术。 可惜,这弓太强。否则送给绿漪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董俷看到这宝雕弓,就不自觉的想起了姐姐和姐夫。让绿漪把装着姐姐骨灰的坛子拿过来,放在长案上。连同宝雕弓一起,他拜了三拜,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裴元绍走进帐篷,看董俷目光呆滞的坐在那儿,不由得就是一怔。 刚要说话,就见绿漪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种手势也是董俷第一个使出来的,裴元绍倒也理解其中的含义。于是找了个位置,静静坐下。 “啊,伯侯来了!” “主公,元绍刚来……” 董俷回过神,看到了裴元绍后,道了一声谦,让裴元绍有些受宠若惊。 “绿儿,在外面守着。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伯侯说,有人来的话,就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 绿漪走出帐篷,把帐帘放下。 “主公,您有什么吩咐,元绍万死不辞。” 董俷摆摆手,“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真不希望再看到有人死了,以后别说这种话……我找你来,其实是想要问你一点事情。恩,是关于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绍一怔,“元绍知无不言。” “我想请教,太平道去年……我是说在你归顺我之前,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吗?” “不轨的举动?” “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比如那位大贤良师想要……” 董俷眼睁睁的看着裴元绍。他必须要弄明白,那该死的黄巾之乱是不是已经爆发了。 韩遂在西凉的举动,大有造反的趋势。 如果按照评书所说的那样,西凉造反的这一年,也就是黄巾之乱的爆发。 两者间肯定有联系。董俷已经很肯定这一点……那害得姐姐丧命的药,不就是来自于太平道?董俷甚至怀疑,太平道是不是和韩遂有约定,所以在同一年造反? 裴元绍明白董俷的意思,并且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他知道这位主公对太平道非常仇视。至于仇视的原因,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主公为什么问这个? 想了想,裴元绍说:“主公,那太平道虽然势大,但目前而言,还没有什么出轨的行为。不过在元绍归顺之前,曾听唐周提起过一件事。说大贤良师手里有两份名单……其中一份上写有各地渠帅之名。据唐周说,渠帅只是大贤良师为方便管理太平道而设立的职位,都是他心腹之人。而另一份名单,则是朝廷官员。” 这消息虽然很珍贵,但却不是董俷想知道的。 “伯侯,你在这儿有没有听说过太平道的事情?” 裴元绍脸色大变,“主公明鉴,元绍虽出身太平道,但追随主公后,就没有再和他们接触过。” 董俷摆摆手说:“我知道,我不是说你勾连太平道的人。我只是想知道,中原现在情况如何?我这些日子忙于躲避韩遂的人马,对中原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了解。” “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啊!” 裴元绍糊涂了,茫然不解的看着董俷。 松了一口气,同时董俷更茫然。没有动静,就说明黄巾之乱还没有发生。评书里可是说了,黄巾之乱,可谓是八州震荡。如果真的发生了,河湟地区也会有动静。 不过,评书已经害了他一次。 就因为小觑了韩遂,令大姐他们丧命。 董俷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相信评书《三国演义》。苦恼的拍怕额头,看着长案上的物品发呆。姐姐,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又会做些什么呢?请告诉我啊! “照顾好奶奶,照顾好爹娘,照顾好你自己……” 姐姐的话在董俷耳边回响,让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也许,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也许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他这只小蝴蝶的出现,出现了一些小波折。 既然大方向不会变,那自己就必须要行动起来。 就算是对姐姐的承诺,照顾好爹娘……对,绝不能让老爹重走三国演义里的套路。 “主公!” “啊,伯侯,你还没走啊!” 裴元绍苦笑看着董俷,心想:你是我主公,你不让我走,我怎么可能走? 他看了看长案上的那些物品,压低声音道:“我听董召说,大小姐她们是不是……” 董俷一直眯缝的眼睛突然睁开,有一抹杀机闪现。 “伯侯,天已经晚了,去安歇吧。” 裴元绍心里一哆嗦,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元绍告退!” 当他走到帐篷门口,正要伸手挑起帘子的时候,董俷突然开口了。 “伯侯,他们都还在。在这里……在这里!” 董俷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心口。朝裴元绍一笑,虽然很难看。他说:“俷能活多久,他们能会在这里多久,一直陪着我。” 裴元绍离开了…… 董俷依然坐在原处,靠着一张长案发呆。很想喝酒,最好能一醉之后,什么都忘记。 绿漪走进了帐篷,靠着门口坐下来,痴痴的看着董俷。 ****** 三天后,白马大王腾子驹带着大队的白马羌兵抵达。 董俷在滕丽儿的引见之下,见到了这位白马大王。他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相貌非常的硬朗,颌下长须,颇有儒雅气质。 腾子驹看着长案上的象龙宝雕弓,又凝视了半晌在大帐外的象龙宝马。 突然一声历啸,抬脚踹翻了长案,痛哭道:“兄长,子驹无能,竟连兄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董俷没有上前劝阻,而是看着腾子驹发泄完毕后才开口道:“大王,还请节哀。” “董家兄弟,你说……咱们怎么报仇!” 腾子驹红着眼睛,大声吼叫道:“我愿倾白马羌所有力量,誓要杀了那韩遂,为兄长报仇。”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董俷差点忍不住说:“我们现在就去。” 可是他知道,还不到时候。虽然目前西北混乱,烧当和破羌彼此敌视。可是在韩遂的调解下,定然会暂时停止争斗。若是白马羌现在加入,说不定会令双方提早休战。到时候凭白马羌一族之力,恐怕不是韩遂的对手。董俷不得不小心谨慎。 “大王,仇一定要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报仇?董家兄弟,难道你不想马上杀了那韩遂吗?” “大王,我比谁都想杀韩遂,可……” 董俷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他说:“大王现在一族能有多少兵马?韩遂为西凉名士,得许多羌部所尊敬。我们现在过去,他可以马上拉出几万人马,甚至十几万人马和我们作战。我只担心,仇报不成,大王也会受牵连。” “可是……” “俷有一计,可为大王言之。” 董俷想了想,“大王目前不可妄动兵马,那韩遂对河湟虎视眈眈,您出兵,恰好给了他借口。不妨先守好河湟,同时拍出小队散骑,化装成烧当或者破羌人的样子,挑起两族的争斗。即便是韩遂名望高,恐怕也无法制止两族之间的争斗。您只需让两族的仇恨加重……他日我回临洮,当禀明父亲,令朝廷兵马从洮水攻入,到时候您可以率本部人马,从侧后方袭击,两下夹击,则韩遂必亡。” 腾子驹想了想,点头道:“董家兄弟此计甚妙,腾子驹就依兄弟。” 两人又商量了好几天,董俷见万无一失后,才向腾子驹提出了告辞。 腾子驹自然不愿,又留了董俷十余日,知道二月过,才依依不舍的送一行人离去。 本来,裴元绍和滕丽儿在腾子驹和董俷的主持下已经结为夫妇。 按照董俷的意思,让裴元绍留在河湟。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拆一个家。董俷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多年,可有些方面,还是抱着上一辈子的思想来考虑。 哪知裴元绍说什么都不愿意,大丈夫当建立功业,这也是他投靠董俷的初衷。 原以为滕丽儿会出面留下裴元绍,可在听了董俷的话之后,她居然支持裴元绍的行动。 “主公,伯侯想要建功立业,滕丽儿虽是女子,却也知道轻重。留在河湟,滕丽儿固然会很开心,但是伯侯一定会不高兴。河湟虽大,可也很小……伯侯即便是人留在这里,只怕心也不会在这里。请主公带他一起走,滕丽儿愿意等他。”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董俷自然也没办法在留下裴元绍。 又过了数日,一行人终于启程。 裴元绍和董召在前面探路,而董俷等人则在后面随行。 看着稀稀落落的几十人,董俷这心里面难受的很。想当初从临洮出发,浩浩荡荡的也有几百人,光马车就接近百余辆。那时候身边还有姐姐、姐夫,可现在…… 董俷看了看董铁和绿漪,拍拍身旁狮鬃兽的头,长叹了一声。 眼看着过了前面的山,就离开了河湟。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上去至少有一百匹战马在奔驰。 董俷心里一惊,勒马回头看去。 天边烟尘翻滚,一群人骑着马朝这边急速跑来。 为首的,竟然是滕丽儿。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主公,等等我,等等我!” 董俷愕然不解,扭头对绿漪说:“去前面把裴元绍叫过来,我就说嘛,不让他走……这小娘还非要充坚强,这才不过两三天,你看就忍不住追上来了。” 绿漪笑着催马前去找裴元绍,董俷从马上跳下来。 那滕丽儿冲到了他面前,纵身跳下马,上前几步单膝跪地,“主公,我跟你们一起走。” “丽儿,你发什么疯?” 没等董俷开口,裴元绍骑马跑过来,惊怒道:“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你在家等我吗?” 滕丽儿瞪大了眼睛,“大王说,中原女人最善狐媚。你要是去了,难保不被她们迷住。我想了一整天,决定跟你一起去临洮。看着你,看你还敢找别的女人?” “我什么时候找女人了……丽儿,你别胡闹。” 原来是个醋坛子!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来,上前搀扶起滕丽儿,“滕首领,不是俷不愿带你走,你是一营首领,你走了,你的族人怎么办?这样吧,我帮你看着伯侯,你总能放心吧。” 滕丽儿连连摇头,“不行……男人的心,比草原上的狼还要冷酷。如果不看紧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心。我要跟着他……主公,您放心,滕丽儿不会给您添麻烦,而且我的武艺不错,伯侯都未必是我的对手,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裴元绍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感觉周围人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不太对劲儿了。 当初输给董俷,那实在没话可说,谁让主公是个怪胎,周围的人也不会耻笑。可连女人都打不赢,这种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可真的是丢死人。但没办法,滕丽儿自幼在马背上长大,幼年时也曾勤练武艺。两人若是交手,非百回合分不出胜负。 董俷说:“可你的族人……” “主公放心,我已经把族人交给大王代为照管……这些儿郎都是我族中的兄弟,弓马颇为精通,愿在主公帐下效力,还请主公收留我等。” 这人收的……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董俷苦笑一声,“既然如此,只要伯侯同意,那你们就跟着吧!” 说完翻身上马,和裴元绍错马而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道:“伯侯,我实在是帮不了你……还是你自己处理吧。不过,我看你啊……以后可真的要小心些了,哈哈哈!” 身后,裴元绍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第四十章 董卓丧女 光和三年初春,洛阳接到了金城长史韩遂的奏章。 奏章里说,新任西部都尉北宫伯与金城太守陈懿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双方在光和二年末相互攻击,陈懿、北宫伯相继毙命,更因此而引发出西凉三十六羌部骚乱。 幸有韩遂出面调解,令各羌部平息下来。 大意如此,等等等等。 …… 这份奏章并没能在洛阳引起过分的注意。 西凉羌部的骚乱,随他去,只要汉家的江山不乱就行。 不过,金城太守死了,西部都尉死了,毕竟也不是一件小事。皇帝刘宏这一次倒是没有计较太多,慷慨大方的把两个官职一起安放在了韩遂头上。昔日的西凉名士,金城长史在一夜之间就成了西凉最具权威的人,让很多人一下子无法接受。 而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就是正在河东巡视的董卓。 ****** “玉儿呢?玉儿可好?” 当董卓听到北宫伯死亡的消息时,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就乱成了一锅粥。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晕过去。幸好身边有一员大将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搀扶住了董卓。 “主公,请保重!” 那员大将生的身高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漆黑赛似锅底的面庞,一双铜铃般的环眼。颌下黑须,鼻直口阔。他站在董卓的身后,脸上流露着紧张的表情。 董卓用力的甩了甩头,一把推开那员大将。 抓住了李儒的手臂,大吼道:“快点说,玉儿如何了?可有她的消息?文正快回答。” 董卓那是什么出身,出了名的西北豪侠,孔武有力。 李儒被他抓的倒吸凉气,苦笑道:“父亲,朝廷传来了邸报,怎么可能谈及大姐?” “是啊,是啊,怎么可能会……玉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和陈懿翻脸,更引发冲突?那陈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玉儿相助,北宫伯又怎么会战死?” 董卓说:“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李儒看了一眼董卓身后的那员大将,“文开,烦你在门外看护,我想和主公说几句话。” “文正莫要客气……主公,您还请节哀,文开告退!” 那员大将说完,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而后在距离房门十步的位置立下。 李儒犹豫了一下,“父亲,儒也觉得此事有蹊跷。那区区陈懿,如何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对手。更何况大姐夫的身边,还有一员虎狼之将,大姐夫怎么就会死了?” 董卓一怔,愕然道:“虎狼之将?是谁?” “父亲,您难道忘记了,阿丑可是跟在大姐的身边呢。上次二姐来的时候,也曾对如提起过,阿丑对大姐甚亲……他那脾气儒倒是知道,谁若对他好,他就以十倍报之。儒接到邸报后就在奇怪,阿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夫战败?” 董卓恍然大悟,“是啊,阿丑可是在玉儿身边呢。” 虽然和这个儿子不亲,但董卓也知道,他那个好像妖怪一样的儿子,年纪不大,却有万夫不挡之勇。听李儒提起董俷,他这心里也不免生出了一丝疑惑和不安。 “儒以为,此事必与那韩文约有关。” “文正,你的意思是……”董卓一颤,那牛眼也似的双眸,陡然杀机毕现。 李儒点头说:“儒少年游学时曾听人提起过韩遂此人。此人颇有心机,而且智谋不凡。他在西凉三十六羌部之中很有威望,不但为羌人所尊重,连清流党人对他也赞赏有加。如果他要耍手段,儒以为就算大姐再聪明,怕也不是韩文约的对手。” 董卓怒道:“若果真是韩文约,某必杀之!” “父亲请暂息雷霆之怒,只怕现在想动韩文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董卓道:“文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文约如今是金城太守,兼西部都尉。论官职,他和您一样大;论威望,他在西凉的名气未必就比您小,而清流党人之中,您却远远不及他。”李儒说完,惶恐的看了董卓一眼。见董卓没有太大的反应,当下接着说:“而且,若大姐的事情真和他有关,只怕韩遂已经对咱们生了防备之心。还有,他这次轻而易举的获得太守和都尉的官职,固然是金城偏僻荒凉,无人愿意过去,只怕里面还有……” “你是说,张让?” “若非十常侍从中打点,他韩文约又有何德何能,担当太守职务?” 董卓渐渐冷静,跪坐下来后点头道:“文正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 “父亲,您的根基并不稳,此时还不宜和张让等阉党翻脸。而且,此事定然让大将军脸上无光。您想,那西部都尉是您和大将军争取来的,却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将军一定很生气,怪您无识人之明。您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得到大将军的谅解,同时结好阉党……稳固根基,才是您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情啊。” 李儒这番话,说的董卓大为赞赏。 “若非文正,卓险些误了大事。只是……” “父亲若是信的过,儒愿为父亲谋之。区区韩文约……若大姐没事,阿丑定然会保她回家。儒以为,在没有得到大姐的确切消息之前,按兵不动方是上上策。” “就依文正。” 董卓和李儒又谋划了片刻,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骚乱。 两人相视一眼,不禁感到奇怪: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门外面大声喧哗? “文开,谁在喧哗?” 董卓和李儒推开门,走了出来。 就见一个家将打扮的人正在门口大声的叫嚷:“我是临洮董府家人,有要事禀报。” 那员大将却不为之动,“主公正在商谈要事,不可打搅。” “你让开!” “你若再喧哗,休怪我宝剑无情。” 这时候正好董卓出来,听那大将的话语,不由得点点头。 “文开,让他过来。” 那员大将闻听,连忙侧身让路。家将匆匆走过来,双手高举一封信,在台阶下单膝跪地,“主人,家中有事,主母命小人禀报,故而在门外喧哗,尚请主人责罚。” 董卓一皱眉,心里生出不详的预兆。 他看了一眼李儒,李儒立刻明白过来,走下台阶从那人手中接过了信件。 转身走上台阶,把信放在了董卓的手中。信封上有火漆,还打着董夫人的印信。 董卓犹豫了一下之后,伸手拿起了信。 打开来看了一眼,他陡然双目发直,双手直颤,更显露出一种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的表情。 “父亲?” 李儒发现董卓脸色不对,忍不住上前叫了一声。 董卓却在这时大叫一声:“真,真,真……痛煞我也!” 一口鲜血喷出,董卓仰天倒地,昏迷不醒。李儒顿时晃了手脚,“来人,来人啊!” 有府中的家人跑过来,看到这情况都吓了一跳。 连忙把董卓抬起来,朝卧房里送。李儒大声吼叫道:“快,快点去请郎中。” 那员大将已经把家将放翻在地,宝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何方妖人,竟敢来害主公?” “我不是妖人,不是妖人……”家将大声叫喊起来:“我乃公子麾下,姓董名鄂,字白摩……我这个字,还是大小姐赐的,我不是妖人,快点把我放开。” “文开将军,他却是临洮董府家人。” 李儒曾听过这名字,上次董照来的时候,也曾提过这件事。 毕竟是大姐亲自赐名赐姓的人,所以李儒也有些印象。那员大将一怔,收起宝剑。 “文开,烦你守护父亲,等郎中前来。” “喏!” 董卓昏迷,李儒自然就成了这府中的施令发号者。他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封沾着血的信,又让董鄂站起来。 目光在信上扫了一眼,以李儒这等冷静的人也不由得脸色大变。 “大姐,大姐真的死了?” 董鄂惊魂未定,但听到李儒的问话,连忙恭敬的回答:“启禀姑爷,三月中公子从汉阳郡回到了临洮,还带回了……主母听说大小姐死了,当时就昏了过去……然后一病不起,连郎中也没有办法。四小姐看情况不好,这才命我前来送信。” 李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 “韩文约,韩文约……我必杀汝!”他顿足大叫,双手把那封信揉成了一个纸团。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1) 四月,天气突然变得炎热起来。 牧场的水草似乎比往年更加的丰满,预示着一个好年景。成群的马在牧场中悠闲的跑着,牧马人嘹亮的歌声在天际回荡,带着西凉独特的嗓音,更显一股悲呛。 董家牧场,经过了数月的修整,已经变得大不一样。 不仅仅是围墙变得更加坚固,人口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西北三十六羌部的动荡,造成了许多弱小的游牧部落失去了家园。零零散散的向陇西靠近,并且很快的就变成了董家牧场的一份子。半年时光,如今的牧场可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 牧场大门外,站在一行人。 老夫人坐在四轮车上,满是白翳的双眸空洞洞,毫无半点生气。董媛姐妹在老夫人的身后并排站立,并且还有一个久违的熟人,正是被董卓赶回临洮的董璜。 董夫人骑在马上,带着浓浓的悲伤表情。 她轻声的询问:“他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夫人,天亮的时候斥候报告,说公子等人已经过了渭水河,估计很快就到了。” 话音未落,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行人。 他们骑着马,朝着牧场缓缓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为首之人已经能够看清楚。 “奶奶,是阿丑,阿丑回来了!” 董媛兴奋的叫嚷,老夫人的脸颊一阵抽搐,轻声呢喃:“回来就好,活着就好!” 是的,董俷回来了! 离开白马羌后,他带着人经武都,走汉阳,过渭水,终于回家了。 可越是离家近,董俷就越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很害怕,害怕见到奶奶和母亲之后,不知道如何开口。离开临洮时,是一家人。可现在回来了,却只剩他一个。 怀抱装着姐姐骨灰的坛子,董俷失魂落魄的骑在象龙背上。 远远的看见了家的影子,速度反而越来越慢。在还有百余步的距离时,董俷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身为主公的董俷下马,身后众人自然也不敢再继续骑马行进。一个个从马背上跳下来,随着董俷向牧场走去。远处,老夫人也带人迎了上来。 “奶奶!” 董俷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泪如雨下,“阿丑无能,没有能保护好大姐,请责罚。” “请老夫人责罚!” 跟在董俷身后的二三百人同时跪地,大声说道。老夫人颤巍巍起来,在董媛的搀扶下来到董俷身边,枯瘦的手掌抚mo他的脸颊,嘴唇蠕动半晌后说:“阿丑,苦了你!” 这一句话,让董俷放声大哭。 身后众人竟没有一个出声,静静的看着哭得好像孩子一样的董俷。 在战场上,这个面目狰狞凶恶的巨魔儿,实际上还是一个孩子。当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主心骨的时候,却忽视了这个巨魔儿的年纪。虽然董俷的心智已经成熟,但痛失亲人的感受,依旧令他无法释怀。他哭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愧疚。 董夫人跳下马,走上前。 “阿丑,大妹她……真的……” 董俷没有回答,眼中含着热泪,把那坛子递了过去。他甚至不敢直视董夫人,原因无他,还是愧疚。 董夫人抱住那坛子,一手轻轻婆娑。 她似哭似笑,突然间一声悲呼:“我的大妹啊!” 仰面朝天的就倒向了地面。不管怎么说,董玉都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在接到董俷派人送来的信件之后,董夫人虽然难过,却还能克制。但现在,当她亲手抱住了骨灰坛子的时候,终于再也无法忍住心中悲苦。 董府上下,失声痛哭。 董媛更哭得好像泪人一眼,险些抽死过去。 唯一保持冷静的,莫过于老夫人。她在众人哭了一会儿之后,一声厉喝:“都闭嘴,哭什么哭?哭,大妹就能活过来吗?阿丑,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让他们都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你随我到客厅来。花鬘,你也来,董家的人都给我过去。” ****** 一个时辰后,位于牧场中央的迎客大厅中,董府中人分两排坐下。 老夫人和董夫人坐在正中间,不过董夫人花鬘看上去显然是强撑着,有点魂不守舍。 董俷跪在大厅,身后有董召、董铁、裴元绍和绿漪四人。 “阿丑,把事情的经过,当着所有人的面,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不得有半点隐瞒。” “喏!” 董俷深吸一口气,从他们抵达金城的那一刻开始讲起,一直到穿过河谷,到达白马羌。 “奶奶,孙儿不孝,未能保护好大姐,罪该万死……但还请奶奶留孙儿一条命,请给孙儿五千人马,孙儿定然马踏金城,取那韩遂的狗头来祭奠大姐在天英灵。” 董俷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这数月来的惊心动魄,让董府上下都听得是心惊肉跳。董媛的脸色几变,目露杀机。就连董照也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董俷,虽不喜欢他,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大。 带着一百人,数日光景转战千里,把个西北搅得是昏天黑地。 如此战果,只怕是素以勇猛而着称的董卓,恐怕也无法做到。这阿丑,当真是可怕。 但这世上,总是有人喜欢无事生非。 正当大厅中董府上下为之愤怒的时候,却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阿丑,你说的这些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凭你区区五十人,也能马踏金城?以百人之数,从近十万羌兵的包围中杀出来……呵呵,这种荒诞的事情,我可是闻所未闻。” 董俷顺着声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眯。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 推荐好友的作品,也是个骨灰级人物。 周无名08力作《异界救世主》,书号1015301 敬请观赏,多多支持。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2) 董俷顺着声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眯。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赫然是董璜。数年不见,董璜看上去更加的俊秀。身材挺拔,面如璞粉。他看着董俷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仇恨。站起来,躬身行礼,董璜说:“奶奶,非是璜挑拨,只是他说的这些话,可信吗?又有谁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呢?” 董夫人抬头,但是并没有看董璜,而是凝视董俷的双眼。 董俷也不退缩,迎着董夫人的目光看去。四目相交,董夫人面沉似水,也不说话。 “阿秀表哥,有什么话你就明白的说出来,何必在这里含沙射影,遮遮掩掩?” 董媛不高兴了,拍案而起。 大姐的死让她很难过,可不管怎么说,阿丑平安的回来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这董璜,却说出这种话,不是摆明了挑衅? 董媛很清楚,四个女儿当中,除了早夭的三姐之外,董夫人最疼的也就是董玉。幼年时的董玉聪明伶俐,长大后更是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最得董卓欢心。 董璜嘴一撇,笑道:“三妹,你这又何必。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阿丑自诩勇猛,可是却无法保护大姐。还编出什么转战千里的故事……哈,你们有谁有能相信?要我看,定然是他畏死,抛下大姐独自逃生。说不定那坛子里放的,是野狗的骨头……” 话未说完,董召等人呼的全部站起来。 就连素来看去柔弱的绿漪,也是杀气腾腾。这些人是从十万羌兵堵截中杀出来的,这杀气暴露,又岂是董璜可以抵抗。就连坐在旁边的董照、牛辅,也是脸色苍白。 “你们干什么!” 董俷厉声喝道,“这里有奶奶和母亲在,何时轮到你们说话?” “主公,我等千里奔袭,不求论功行赏。但若是容他这么胡说八道,那死去的兄弟又如何瞑目?” “跪下!” 董俷阴沉着脸喝道。待四人跪下,他看了一眼董璜,眼睛眯了一下,而后插手道:“奶奶,请恕阿丑无礼……绿儿,你且退到一旁。裴元绍,解下你的衣甲来。” 裴元绍不明白董俷的意思,但还是把衣甲解开。 屋中除了老夫人之外,女人也占了多数。董照、董媛等人先是羞红了脸,可是在看清楚了裴元绍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惊叹。 “当日,我命裴元绍守住城门。他虽没有完成使命,却也拼命死战。若不是遇到白马羌的滕丽儿,裴元绍如今已经是个死人……董召,把你的衣甲也给我解开!” 强忍心中怒意,董召解下了衣甲。 这一次董照等人没有再害羞,吃惊的看着董召身上的伤疤。 “这一个伤疤,是我们袭击西海时,被破羌人射伤;这里是我们奇袭烧当人时,被一羌将砍伤……不仅是董召和裴元绍,随我转战千里幸存下来的三十七人,哪个不是身上带伤?从死人堆里翻滚出来?董璜,你若不相信,尽可一一询问。” 董铁大声说:“何止如此,主人在闯出金城时,险些力尽而亡。就连他的坐骑……” “小铁住嘴!” 董铁的话,刺痛了董俷的心,怒吼一声,犹如霹雳在大厅中炸响,所有人都面如白纸。 绿漪大着胆子说:“璜少爷若是还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去打听。那韩遂称公子为巨魔儿,闻公子之名而胆战心惊。若还不信,可差人去三十六羌部,听听他们怎么说。” “我……”董璜恼羞成怒。 原以为可以折辱董俷,出一口心中怒气。哪知道折辱不成,甚至连小小婢女也敢说话。 “够了!” 董夫人呼的起身,怀抱着那坛子,颤声道:“阿丑不必再说,娘……信你的话!” 董璜觉得好生无脸,转身要回座位。 哪知董俷却突然窜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 董俷的手劲儿有多大?就连素以勇武而着称的董卓也曾私下表示自愧不如,更何况他那小身子板。虽然在河东几年,也在军营中打熬了些时日,可比起董俷,却是天壤之别。董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手上的力气不小,险些把董璜的骨头握断。 “你干什么?” “你辱我可以,可是却不能辱大姐……你刚才说什么?那坛子里放的是什么?” 董璜疼得直呲牙,不停的吸凉气。 而董夫人和董照姐妹也齐刷刷的向他看去,让他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措辞。 董俷说:“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你撕了……” “阿丑,够了!” 老夫人开口,“松开你表哥……董璜,你出去吧,在宗祠门外跪下,没我命令,不得吃喝,不得起身,不得开口说话。大方,你亲自看着他,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牛辅起身插手道:“大方明白。” “好了,散了吧……过两天选个好日子,把大妹葬了!” 董俷一听就急了,“奶奶,那我刚才说的事情,您怎么说?” “什么事?” “就是给我五千人马,我要为大姐报仇。” 老夫人手拄龙头拐杖,沉默了许久后长叹一声,“阿丑,此事休要再提,不行。” “为什么不行?” 董俷惊怒不已,忍不住大声的吼叫:“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姐姐死吗?难不成,让姐姐和姐夫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奶奶,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老夫人手中拐杖朝地上一顿,发出砰的沉闷声响。 “我说不行就不行,休问为什么!” ————————————————————————— 求推荐、收藏! 第四十二章 少年工匠(1)求推荐收藏 在董俷的记忆中,奶奶从没有对他如此的声色俱厉。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奶奶的头发已经成了雪白,几缕发丝,在空中轻轻飘舞。 和姐姐一起离开的时候,奶奶的头发虽然白,但也只是花白,还带着几分黑色。可是现在……董俷突然明白过来,并不是他一个人难过,奶奶和母亲一样难过。 闭上了嘴巴,可这心里却有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目送奶奶等人离去之后,董俷仍然站在大厅中央,一动不动。 “公子,老夫人……” “闭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董俷厉声喝止了绿漪,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突然窜到一张长案前把长案举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坚实的长案,变得四分五裂。朱红色的楠木板,更裂成好几块。 ****** 当晚,董俷一个人在演武场中,光着膀子,下身一条朱红色的裤子,不停的举着石锁。 那对石锁的重量,差不多在一百斤左右。 缓缓的举起来,又缓缓的放下,口中轻声的数着数:“……997、998、999、1000!” 长出了一口气,董俷把石锁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碎石铺成的地面,被砸的石屑飞溅,而董俷好像没有觉察一样,挥了挥有些酸麻的臂膀,大步朝着兵器架走去。 “阿丑!” 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董俷的耳中。扭头看去,就见绿漪搀扶着奶奶,走进了演武场。 毫无疑问,定然是绿漪去向奶奶告密。 恶狠狠的瞪了绿漪一眼,董俷上前一步道:“奶奶,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怎么来了?” 奶奶把龙头拐杖放在边上,叹了一口气。 “绿丫头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发疯。奶奶呢,就想来看看,我家的阿丑在发什么疯。” “奶奶……” “都听说了吧!” 奶奶打断了董俷的话,似乎是若无其事的询问。董俷先一怔,旋即轻轻的点头。 “听说了!” 奶奶似乎是在梦呓般,轻声道:“若你早回来一个月,或者派人早一个月送来消息,我们就不会这样被动。韩文约现在成了朝廷的官员,堂堂的金城太守。论品级,和你爹一样高;论威望……你爹武人出身,虽有战功,却比不得那韩文约。”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在西北时,只顾着杀的爽快,却忘记了在最混乱的时候趁机派人回临洮家里送信。 就算洮水有狼羌阻隔,但一两个人的话,想必也不会被留意。 想到这里,董俷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吓得绿漪连忙过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放。 奶奶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如今,韩遂成了朝廷命官,可以说羽翼已经丰满。你爹现在就算是有心对付他,恐怕也不再是他的对手。我听你大娘说过,大将军何进和你爹虽然走的近,可这心里面啊,却还是看重士大夫,名士……韩遂身为西凉名士,不但有党人为他撑腰,还勾连了宦阉,你爹现在是斗不过他的。” 董俷面颊抽搐了一下,“可难道就让姐姐这么冤枉的死了吗?” “冤枉?也许吧……呵呵,也许这就是命!”老夫人站起来,拄着拐杖说:“你爹当年也杀了很多人,你大姐当年更不顾你爹的反对,嫁给了北宫伯。说冤枉,是冤枉;说不冤枉,那也不算冤枉。阿丑,这是你姐姐的命,她自己选的命。” 这几句话,说的当真是阴恻恻。 董俷打了哆嗦,看着奶奶,竟半晌说不出话。 “阿丑,也许你觉得奶奶太无情,但奶奶要告诉你,既然你选了你的命,就要学会认命……不过,董家人的血不会白流。阿丑你要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就等着……他韩遂现在运气好,可难保一辈子好运气。你年轻,等得及。就算是韩遂死了,还有他儿子,他的家人。只要咱董家有人活着,就有报仇的资本。” 皎月当空,但却有几朵云彩飘过。 月光透过云彩,照在奶奶的脸上,那满是白翳的空洞双眸,竟然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直到这时候,董俷似乎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奶奶。 “阿丑记下了……” 董俷微微欠身,轻声在老夫人的耳边说:“仇恨不应放在脸上,而是放在心里。” “我累了,有事儿回头再说。” 老夫人说完,让绿漪搀着她离去。而董俷站在演武场,半晌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是,只要我活着,这笔帐迟早都要算! ****** 不过,董俷的心结开了,董夫人却有了心病。 经常在睡梦中梦到女儿浑身是血的要她报仇,一天两天还行,可时间长了,精神就变得恍惚起来。身子也一天天的垮了,面颊瘦削,再也没有往日的飒爽英姿。 郎中不管用,道士、和尚也没办法。 无奈之下,董媛只好派人前往河东报信。而董俷呢,似乎忘记了那段仇恨,每天不是读书练武,就是和他的那些工匠们在一起闷头研究,经常是一忙一整天。 没有人知道董俷在忙什么,就连董媛也不知道。 董俷在牧场里建了一个小寨子,专门让工匠们在里面居住和工作。周围有白马羌人守护,还有董召带着三十七人负责寨子里面的安全。除了董俷的命令之外,这些人是谁的命令也不听。甚至有时候董媛要进去,也必须先通知董俷才可以。 为此,董媛非常不满。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越是不清楚,就越是好奇。 第四十二章 少年蒲元(2) 这一天,董夫人的精神有所好转,董媛让二姐帮忙照顾着,拉着绿漪溜溜达达的来到了位于牧场深处,依土丘溪水而建的小寨子。在寨门口当值的人是董召,远远的看到董媛过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插手行礼后问道:“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这里好像是我的家!” “不是,不是……”董召喝酒打架还行,论斗嘴,十个他也不是董媛的对手。 董媛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知道你们家主公的规矩严,我在这里等着,你告诉你家主公,就说我和绿儿妹妹来了,让他赶快出来迎接我们。” “多谢三小姐体谅!” 董召忙不迭的道谢,行了一个礼后,匆匆的跑进了寨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他又跑了出来,来到董媛面前,有些尴尬的说:“三小姐,主公说他很忙,让你们自便。” “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您要进去,就进去好了。” 绿漪拉了一下董媛,“董召,公子在忙什么?” “在和工匠练刀!” “练刀?” “不是练刀,是炼刀……算了,我也说不清楚,还是您自己进去看吧。” 董媛很好奇,当下带着绿漪纵马进了寨子。这小寨子的面积不大,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加上董召等人也只有一百多人。再算上家眷,一共下来也不超过三百人。 可就这么一个小寨子,却是依照着九宫八卦的方位而建造。 营帐、住所、工场都被划分的清清楚楚。董媛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此到不是很惊奇。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工场里不是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和绿漪下马走进去,就看见董俷光着膀子,正和一群工匠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一口铸剑炉旁边,还竖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两套跌落起来的明光铠,非常的古怪。 “好了没有?” 就听到董俷大声的吆喝。不一会儿,一个魁梧,但是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工匠捧着一把斩马剑走了过来。这斩马剑长三尺余,镡长一尺,乍看很像后世的日本刀,可仔细看,却又完全不同。这斩马剑早在西汉时就出现了,即能用于步战,也可以用于马战。董媛身为董卓的女儿,自幼也习过武艺,对此自然是不陌生。 只是不明白,董俷这是要干什么? 老工匠捧着刀走到董俷面前,“主公,按照您的要求,此刀经过百炼,随比不得神兵利器,但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这已经是小人的极限,但不知主公满意否?” 董俷接过了刀,虚空挥舞了两下。 “满意不满意,试试才知道。” 他大踏步走到了木桩前,运足了力气,对准盔甲大喝一声,一刀就劈斩了过去。 铛…… 悠长的脆响传来,那百炼宝刀居然断成了几节。 董俷手里只剩下了一个刀柄,呆立的半晌后对旁边愕然的老工匠说,“好像不满意。” 那明光铠极为坚硬,却被斩马剑坎开了口子。 只是董俷对此似乎并不满意,把刀柄扔在地上,“还是不行。蒲师傅,按照您说的百炼斩马剑,应该至少能砍断一层铠甲。但是这把刀只开了一个口子,不行。” “蒲师傅原本是广汉郡人,后来被南蛮的氐人掳掠,卖给了白马羌,在滕丽儿的手下干活。此次滕丽儿率部前来,这蒲师傅一定要跟着过来。他的铸造术非常高明,而公子对这个也非常的看重。如今是这里的头领,公子对他是非常信任。” 绿漪看董媛一脸的迷惑之色,在她耳边低声解释。 董媛点点头,走上去问道:“阿丑,你这是在干什么?” 董俷正要解释,却见从工棚里走出了一个少年,大约在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稚气。 “主公,阿爹的工序没有错,材料也是上乘。出现这种情况,想必是钢口太脆的缘故……” “阿元,你跑出来干什么?” 蒲师傅一看少年,立刻露出紧张之色,他强笑道:“主公莫要责怪,小儿不懂事,信口开河还请主公原谅。” 董俷笑了笑,“没关系!” 话为说完,却见那胖乎乎的少年不高兴的说:“阿爹,我真的知道原因。” 蒲师傅勃然大怒,刚要过去揍他。却听董俷开口道:“蒲师傅,不妨听他说一说。” “水质!” 那少年道:“阿爹的工艺并没有错,但是在刀达到了‘白亮’的程度时,需要进行淬火的处理。而淬火对水质要求很高,古时后的铸剑大师在铸剑之前,一定要挑选山清水秀的地方。说穿了,就是选择合适的水质……这里的水源自洮水,而洮水纯弱,却不任淬;主公若想要心目中的宝刀,当选爽烈之水放能成功。” 少年侃侃而谈,初时蒲师傅还很紧张,但听到后来,禁不住鼓掌叫好。 “没错,水质,毛病应该就出在在淬火之水的上面。” 董俷一皱眉,“那你可知道,何处的水爽烈,适合淬火呢?”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不过自古铸剑大师们选择铸剑之地,首选南方。主公若想练出好剑,应该往南方寻找……小人记得,我们来这里时,曾在斜谷停留了一晚。那里的水质刚硬清爽,当为爽烈之水,主公可以派人找来,试上一试。” 董俷点点头,扭头大叫:“董弃!” “末将在!” 应命的赫然是当初随董俷转战西北的破羌百人将。他本名弃人,在来到了临洮后,董俷干脆赐了他一个姓,又从他名字中选了‘弃’字,故而如今就叫做董弃。 “带二十个人,立刻前去斜谷,取些当地的水来。” “喏!” 董俷长出一口气,笑着说:“蒲师傅,既然是水的问题,这斩马剑就暂且放一旁。其他我要求的物品,需要尽快打造出来。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董召。” “小人遵命!” 董俷从董铁手中接过了禅衫,披在身上。 “大姐,我们军帐里说话。” 他说着迈步就朝军帐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出工棚,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扭头朝着那小胖子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小胖子回答,蒲师傅就惶恐的说:“主公,他是小人的犬子,姓蒲,单字一个元。” “蒲元?” 董俷看着那小胖子,“你叫蒲元!”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诺(1) 董俷并不是觉得这名字耳熟,自然也不清楚这小胖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反正感觉不错。 点点头,他笑道:“你不错,我看好你!” 丢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蒲家父子不管,董俷带着人离开了工棚。直到走出工棚,他才想起来,刚才说的那句话,怎么那么别扭?活脱脱军旅喜剧中的那个高副班长。 不过,那位高副班长比他可是帅多了。 有人早就准备好了清水,董铁把湿手巾递给董俷,让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董媛这才问:“阿丑,你在干什么?” 董俷跪坐在帅案后,直勾勾的看着董媛。 “小铁,绿儿,你们去外面守着,我要和三姐说说话。” 绿漪和董铁相视一眼,虽然不明白董俷有什么话要背着他们二人,可还是坚决的服从了命令。别看绿漪在名分上是董俷的妾室,又深得董俷的喜爱。但经过了那一场千里奔袭之后,绿漪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军营中,只有董绿,没有绿漪。 董媛疑惑的看着董俷,“阿丑,你在搞什么鬼?” 董俷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轻声说:“三姐,如果我告诉你,天下将会大乱……你怎么想?” 董媛愕然,脱口而出道:“天下大乱和我有什么关系……阿丑,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三姐啊,嘴巴永远比大脑快! 董俷有点后悔,要不要说下去。可再一想,他要做的事情,必须要得到足够的支持。单靠奶奶是不行的,还要有大娘,董媛的支持,也许还算是有些胜算吧。 “我刚才说的,就是你刚才听到的。” 董俷端起水碗,把清水一口喝干净,深呼吸一口气道:“大姐在死前曾和我说过,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可能会出现动荡。我们董家说不定会被卷进去,甚至可能家破人亡……我很害怕,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希望能在将来有所作为。” 董媛对大姐那是素来敬佩,听董俷以大姐的名义说出这番话来,她心中的疑虑倒是化解了。毕竟,董俷在众人的眼中还小,就算是有见识,可这番话实在大逆不道。 大姐精明,而且素来眼光毒辣。又喜欢阿丑,说出这番话倒也不为怪。 董媛问:“你想有什么作为?” “三姐,你知道这些年我的武艺都是从何而来?” “奶奶私下里和我说过,说是当年伏波将军马援留下来的锤法,这又怎么了?” “那你知道伏波将军除了锤法,还有什么留下来吗?” 董媛有点不耐烦了,“阿丑,你有话就直说。我最讨厌男人吞吞吐吐,像个娘们。” 董俷不由得苦笑,只好沉声道:“伏波将军还留下了他毕生的兵法战策……我所学的,除了那锤法之外,还有伏波将军的兵法。当年伏波将军纵横天下,百战而无一败,不愧是常胜将军。我在将军的兵法中,发现当年他曾训练了一支人马,名为伏波营……分马、步两军,堪称是当时光武皇帝麾下精锐中的精锐。” “那又如何?” “我想训练这样一支人马!” 董俷这次倒是简单明了。事实上,借伏波兵法的名义,他发明出来的马镫、马掌,也就有了出处。甚至以后他能想起什么特殊的东西来,也可以借用这个名义。 董媛点点头,“那好啊,你就训练吧。” “三姐,你说的容易……没人,没钱,我训练什么?” 董媛笑道:“你这阿丑,也会耍心眼儿了。没人,我给你……钱,我虽不多,但还有一些,你先拿去使用,不够了咱们再想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董媛正色道:“阿丑,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却知道,你想要练成一军,单靠我一个人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毕竟,咱们家做主的是父亲,有些事情你不和父亲商量,会变得很困难。你做的又不是坏事,不如大大方方的和父亲说,想必他也会同意。另外,你姐夫曾经说过一句话,想做大事,一个人是不行的。” 董俷沉默了! 对于董卓,他始终怀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来对待。 从上一世的角度来看,董卓毫无疑问是个坏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是从这一世呢,他虽然对董俷并不亲热,却也不失一个好父亲。至少从小到大,没饿着他,没苦着他……甚至在董俷杀了卫家人,闯了大祸以后也是一肩承担下来。 历史上的董卓,为什么倒后来会那样疯狂? 谁也不知道,哪怕是那些史学家,恐怕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但在这一世,既然和董卓成了父子,自己和董卓的命运也就变得休戚相关。董卓好,他董俷就好;如果董卓死了,他董俷,包括他所有的亲人,都将难逃厄运。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开诚布公? 董媛站起来,“阿丑,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而且我相信,奶奶也是同样的想法。如果你想建功立业,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父亲、姐夫……还有所有董府的人,都愿意帮你。而在你,也只是放低一个姿态。文正派人回信了,父亲要回来为大姐准备葬礼,顺便带我们去河东。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启程了。” “去河东?” “是!”董媛说:“大姐的死,让父亲非常难受。他不想再和家人分开,故而决定等大姐的丧事过去了,他会带我们去河东,一家团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董俷闭上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 ———————————————— 一晚上没睡,先睡了…… 尽量在下午更新一个章节,还请多多收藏和推荐。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诺(2) 二十天后,董卓带着李儒回到了临洮,随行的还有一员相貌威武的大将。 刚抵达牧场的时候,董卓也吓了一跳。不仅是他,连李儒和那员大将也吃了一惊。 如今的董家牧场,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牧场。 准确的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独立于临洮之外的城镇。有往来西北的商户,定然会在这里停留。或是就地交易,或是结队前往西北,来来往往的倒也非常热闹。 相反,临洮却变成了一座全军事化的城镇。 牛辅虽然平庸,但是治军倒是颇有一套。自担任都尉以来,把临洮郡兵训练的颇有章法。至于税赋,都是从牧场方面支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往年增加了。 这也是董卓赴河东后数年中第一次回家。 一家人见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董卓也发现了,那个曾经被他视若妖魔的儿子,对他颇有亲近之意。只是碍于人多,董俷不好意思往前面凑,一直呆在老夫人的身旁。 毕竟父子连心,董卓不喜董俷,可那总归是他儿子。 否则,董俷惹出来的祸事,他又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董璜和董俷之间,不自觉的向董俷发生倾斜。嘴上不承认,可心里面还是非常的自豪。从一些过往羌人的口中得知,那名震西北的巨魔儿,很可能就是他这个妖怪似的丑儿子。 董卓少年也是勇武,对此当然开心。 故而,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在酒宴上,却不经意的多看了董俷好几眼。 只可惜,董俷没有发现。因为他的目光被董卓身后的那员大将所吸引。说起来有趣,那员大将看见董俷的时候,也是神情一怔。两人从对方的身上,都发现了一种气质,一种高手才拥有的独特气质。不由得,两人在酒桌上就开始对视。 这大将是谁? 董俷心里非常的好奇! 评书当中,董卓身边好像没多少厉害的人物。除了后来出现的那个三姓家奴吕布之外,能称之为高手的人,应该只有一个。难道,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家伙吗? “阿丑!” 李儒发现了董俷的异状,同时也看出了那员大将的心思。 在董卓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董卓连连点头,饶有兴趣的朝着董俷看过去。李儒走上前,拉住了董俷的手,“你我也是一家人,可是却没说过太多的话……呵呵,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人,乃是父亲在河东收下的一员猛将,你们正好亲近亲近。” 天气很热,但是李儒的手掌却很冷,皮肤好像蛇皮一样的溜滑。 他拉着董俷过来,指着那员大将说:“此乃我河东军中第一猛将,沛国谯县人,姓华,单字名雄,字文开……文开,这是父亲膝下爱子,董俷,今年十三岁。” 果然是他! 董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向对方看去。 那个评书中曾经在汜水关前杀的十八路诸侯脸面无光,最后却被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关二哥斩杀的虎将华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董卓帐下效力了。 想起村里那个唯一的大学生官君策说过的笑话。 关二哥是三国中的第一刺客,其最凶猛的就是第一刀,还有被传扬的神乎其神的拖刀计。估计当时华雄和关二哥火拼的时候,太轻敌了,以至于成就了关羽的名声。 董俷可不敢小觑华雄,当下拱手,“华将军!” “啊,公子不必多礼!” 华雄连忙上前想要阻止。两人的个头差不多,但论身材,董俷却是略低了一点,不过又魁梧了一些。四臂相碰,两人都下意识的想要考校一下对方。华雄脸色一变,虽然已经高估了董俷,可没想到这私底下一较劲儿,竟然是旗鼓相当。 此时华雄可是二十出头,正值黄金年纪。 而董俷才十三岁,却能和华雄的力气不相上下,的确是出乎了华雄的意料之外。 华雄的性子素来高傲,在河东军中不服任何人,深得董卓的信任。 哪知却吃了一个暗亏,心里面有怎能服气。当下手上加了几分力气,但是董俷的双臂却纹丝不动。 “公子果然好力气!” 那言下之意是说,你不过是天生力气大了一点。 董俷一笑,“俷不过有些蛮力,虽粗通武艺,不过想必是不在将军眼中。” “哦,公子客气了,想必这粗通武艺也是不凡,他日华雄倒要领教一二才是。” 两人相视,突然大笑。同时卸力,向后一退。董俷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边,而华雄也站立在董卓的身后。两人暗中的较力,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董卓和李儒的眼睛。 见董俷有如此神力,董卓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看起来,那羌人口中的‘巨魔儿’,定然就是我家这个丑小子,不错,果然不错! ****** 依照着董玉的遗愿,坟墓建造在靠近洮水的山岗上。 只有一个盛着董玉骨灰的坛子在坟墓中,旁边还有一个墓,里面有两件北宫伯的衣物。 董夫人在葬礼上哭死了好几次。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早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董玉虽然是个女儿,可是这母女情……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是坚强如董卓,也不禁流出了泪水。 董俷扶着老夫人,默默的在一旁。 大姐,咱们回家了!以后你就可以伴着斜阳,和姐夫在一起欣赏这家乡的景色。 虽已经发誓不再流泪,可忍不住,泪水又在眼中打转。 董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终于昏了过去。董媛姐妹陪着夫人回家,绿漪则推着车,送老夫人回去。董俷本想回去,可又想陪姐姐多呆一会儿。思忖再三,还是留了下来。 董卓站在坟前,沉默了许久。 “你们先下去!” 他扭头对李儒、牛辅等人说,然后又示意华雄带人围住了山岗,只留下他和董俷两人。 一个站着,一个跪坐。 谁也没有看谁,只是默默的保持着各自的姿势。 “阿丑!” 董卓终于忍不住了,转身背对着董俷,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董俷抬起头,“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你是我爹,我怎么会恨你?” “一笔写不出两个董字?”这新奇的言语,让董卓一怔。话虽直白,却寓意颇深。他扭头上下打量董俷,突然笑道:“文正多次对我说,我家阿丑有大才。我还以为他是畏惧媛儿,故有此说。可现在看起来,倒是我误会了他,你果然不同。” 董俷苦涩一笑,“那又如何?虽有千里马,可伯乐不常有!” “阿丑,你想做千里马?” 董俷抬起头,直视董卓:“只看父亲愿不愿意做伯乐。” 董卓颌下的胡须抖动了两下,放声大笑起来,“若我儿愿做千里马,我这当父亲的,又岂能不愿做伯乐……其实,我儿已无需伯乐,堂堂巨魔儿,又何需伯乐?我儿所需的,不过是一块供你驰骋的战场。而为父所能提供的,也仅此而已。” 董俷呼的站起来,“父亲,我只有三个要求!” “说!” “第一,我要自掌一军,无需人多,五千人足矣;第二,我知父亲现在奈何不得韩遂。但我要父亲一个承诺,他年若有机会,请让孩儿亲手取那韩遂的狗头。” 董卓想了想,“第一条有些荒诞,你年纪尚小,自统一军……不过为父答应你。至于第二条,为父保证,他年若有机会,定准你杀了韩遂。说说你第三个条件。” “这个……我一时还没有想起来。” 董卓大笑道:“那我儿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告诉为父……另外,过两天我就要回河东了。我已经和你娘商量过,她和我一起去河东,还有你三姐也一起过去。只是,你奶奶念故土,不想离开……你呢,是和我去河东,还是守家园?” 从内心而言,董卓很想让董俷和他一起回河东。 目光灼灼的看着董俷,等待着董俷的回答。哪知董俷在沉吟了片刻后,“孩儿即不去河东,也不想留在家里。孩儿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大汉的江山,会一会天下英雄。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自认读了很多书,现在想去走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董卓默默的重复了一边这句话,鼓掌大声叫好,“我儿既然有此雄心壮志,为父又怎能拦你?只是,你不是要自成一军吗?你出去了,又如何领军呢?” 董俷笑道:“父亲,正如您所说,孩儿年纪尚小,目前还不合适领军,故而才要出去走走,多些历练。而且,孩儿所要领的这一军,不同于父亲麾下的军马。如今尚在准备阶段,只想请父亲多多给予帮助,无论财物还是人力,都需父亲支持。” “与众不同吗?” 董卓越发的有兴趣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所领的人马,究竟有何不同之处。我自会交代家中,你所需一应物品都会尽数供应。我儿,待你再回家时,也就是你领军之日。” 董俷笑了! 他退后一步,欠身向董卓一礼,“孩儿自知以往对父亲多有不敬,还请父亲原谅。孩儿保证,只要孩儿有一息尚存,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我董家人一根汗毛。” 董卓也笑了,大步上前,一把搂住了董俷。 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了董玉的坟。董俷眼中闪过了一抹泪光:姐姐,看到了吗?我和爹爹和好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您最想看到的结局,您在天之灵,可曾知晓? 一阵风掠过,栽种在坟茔上的花朵随风摇曳,就好像是姐姐的笑靥。 —————————————————————————— 推荐两本朋友的书。 鲜网作者键盘的灰力作《星帝道》,书号1009192--的萧易是一个谜,因为,他诞生与世时,握着一枚戒指,腹内更有一颗缓缓旋转的透明光球,而十岁时,却被忽然浮于手腕的火焰胎记困扰至今。 《温酒斩三国》,作者我的道。书号1011789--不一样的三国,带给你不一样的感受。 第四十四章 巨魔士(一)求推荐收藏 葬礼后二十天,董卓离开牧场,回转河东。 毕竟是朝廷的官员,不便在家中停留太久。此次为了女儿的葬礼而专程回家,说不定那些清流名士们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董卓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应该更小心。 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和儿子合好。 董卓走的时候,脸上一直都带着快意的笑容。董夫人花鬘随同董卓走了,她不愿意再住在临洮。这里有女儿的坟茔,会勾起她的伤心事;董媛也跟着董卓走了,毕竟已经是*,和丈夫总是分居两地,她不觉得什么,可李儒未必会高兴。 董璜,也不适合在留下来。 董卓对这个侄子还是很疼爱的,不过再疼爱,总不是他的骨肉。牧场的一切都交给了老夫人,实际上也就等同于交给了董俷。董璜有小才,可有些时候……董卓不敢保证,如果某一天他再去招惹董俷,能不能活下来,恐怕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随行的还有雅丹、黄道、胡赤儿等一干家将和三千铁骑。 牛辅继续留在临洮,加紧练兵。至于原因,董卓没有说,牛辅也没有问。这一点也正是董卓器重牛辅的主要因素。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牛辅心里很清楚。董照被留在了临洮董府里面,负责照顾牛辅和处理一些琐碎事情。 一切安排好了后,董卓有些不舍的离去。 说心里话,他很希望董俷能和他一起回河东。父子两人十三年来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句。如今关系好转,他也想好好的尽父亲的责任。可他也明白,董俷说的那句话没有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呆在老鹰翅膀下的雏鸟,永远无法展翅翱翔,搏击长空。儿子大了,当老子能做的,就是给他提供一片天空。 于是,董卓便让董媛把留在临洮的所有私兵交给了董俷,并且嘱托牛辅,凡阿丑所需,尽量提供。若临洮家中有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河东,他这个老子会想办法。 不过,也有人不高兴。 华雄从酒宴上和董俷短暂的一次较量后,一直想要找董俷比试一下。但由于举行董玉的葬礼,董俷没有时间和他比武。之后董卓又整天的带着董俷,让华雄无法开口。如今要走了,华雄虽然知道还会和董俷相见,可这心里却不免感到遗憾。 ****** 七月的阳光很毒辣,董俷让人在大姐的坟旁栽了一排松树,而他则在墓旁结庐而居。 此时的人们,并没有后来唐宋时的那么多规矩。 董俷按照老家的规矩,决定在姐姐的坟前守七七,之后就准备动身前往中原游历。 他坐在庐屋内,手捧一卷兵法诵读。 旁边有绿漪抄录他所诵读的内容,庐屋外,坟茔边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绽放,随风轻轻摇摆,似乎是在聆听董俷的读书声。董铁坐在庐屋外,磨着他的折铁刀。 锵锵之音合着读书声,倒另有一番滋味。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读书声,从山岗下一匹纯种的大宛马风驰电掣般冲了上来。 “绿儿,看看是谁来了?” 董俷稳坐席上,对绿漪说完之后,继续诵读兵书。 绿漪起身,走出了庐屋。片刻后,她带着董召走进了屋中,“公子,是董召来了。” “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啊!” 董俷放下竹简,“什么好消息?” “斩马剑,斩马剑做成了……” “哦?” “水质改良以后,蒲师傅他们日夜赶工,终于达到了您的要求,一剑破甲。第一批斩马剑已经出炉了,共五百把。还有相应的甲胄,共三百套,蒲师傅请主公前去检验。” 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微微的翘起来。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样的表情说明他很高兴。果然,董俷立刻起身,“绿儿,把今天整理出来的东西收好,然后送到奶奶那边保管。恩,记得去把裴元绍找过来。” “明白了!” 绿漪答应了一声,开始收拾案子上的纸张。 董俷和董召出了庐屋,从树上解下了象龙的缰绳,翻身上马后嘬口发出口哨声。 远处,传来了狮鬃兽暴烈的长嘶,如雷般的蹄声由远而近,好似有几百匹战马奔腾。 回到临洮后,董俷对狮鬃兽彻底放羊,任凭它在牧场中自由的奔驰。 反正在牧场居住的人也都知道,狮鬃兽是董俷的命根子,动它一根毫毛,董俷绝对会暴走。依旧是不合群,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生活,但阿丑能更爽快的驰骋。 这也是董俷所希望的。 只有保留着野性的阿丑,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坐骑。 狮鬃兽跑到了山岗上,摇头晃脑。董俷拍拍它的头,“在这里替我好好的守着。” 打了个响鼻,狮鬃兽算是答应了,在董玉的坟旁匍匐下来。 “小铁,看着庐屋内的东西,一会儿绿儿去见奶奶,你就保护她一同前往。” “喏!” 董铁收起了折铁刀,站在庐屋门口插手应道。 董俷催马和董召朝远处的寨子飞驰。两人在寨子门口停下马,董俷大步走进了寨子。 董召很自觉的在寨子门口停下来,招呼周围早已经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戒。 “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蒲师傅一看到董俷走过来,立刻迎上前。在工棚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排锋利的斩马剑。清一色四尺刀身,一尺多长的刀柄,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却透着一股子凛凛煞气。 董俷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抄起了斩马剑。 “铠甲何在?” 早有人准备好了铠甲,董俷走过去,单手举刀呼的劈落。两层镶嵌铁钉的皮甲刷的一下就被劈成了两段。刀口依旧,寒气逼人。董俷手指轻轻一弹刀脊,就听铛的一声轻响,悠悠不断,似乎还带着回声。忍不住,他大叫一声:“果然好刀!” “主公,此次共打造出百辟宝刀五百零六把,长矛八百七十六支,筩袖铠三百一十七副,兜鏊四百顶,盾一千副。另外,小儿根据滕丽儿姑娘的提示,设计出了两种铠甲……主公请看,这叫两当铠,是滕丽儿姑娘起的名字,经过实验,更利于骑兵灵活的在马上作战;这幅铠甲名为马铠,是专门为战马所设计的铠甲。” 董俷对这些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知道,一副好的铠甲,在战场上能大大的提高活命的几率。刚要赞赏的一刹那,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马铠的身上,不由得一怔。 这马铠设计的非常怪异,有人牵来一匹西凉战马,把马铠披了上去。 董俷的眼睛不由得眯缝起来,这模样看上去,看上去怎么和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重装骑兵装备相似。马铠几乎护住了战马身体的大部分,只能看见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蒲元为了好玩,在铠甲上更镂刻出一幅幅骷髅的图案。 当董弃上马飞驰的时候,如同镜面一样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光芒。铠甲上的骷髅头随着马身的起伏,竟好想要冲出来一样,为战马冲锋平添了一分凛冽杀气。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战场上,若有这样一支铁骑出现,数量不用太多,几千足矣,就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董俷前世不懂兵法,可这一世却是看着兵书战策长大,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奥妙。 “董弃,回来!” 他转身对蒲师傅说:“这铠甲也是蒲元的设计?他在哪里?立刻让他来见我。” 突然变了脸色,把蒲师傅吓了一跳。 “主公稍等……” 他转身就朝着远处的驻所跑去,却不知道董俷为何要突然召见蒲元。 这时候,裴元绍和滕丽儿也来了。 董俷让董弃下马,走过去轻轻抚mo冰凉的铠甲,心里却生出了另一番的心思。 不一会儿,蒲元睡眼朦胧的跟着蒲师傅来了。见到董俷,蒲元刚要行礼,却见董俷正色道:“蒲元,这马铠是你设计?” “唔……” “一共打造出多少套?” “十套……主公,这种马铠虽然精美,但是耗费的材料太多,不适合大规模应用。” 蒲元胖乎乎的脸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表情,“小人曾让滕姑娘试过,这套马铠重量共八十斤,首先对马的要求很高。同时,在冲锋的时候固然威力强大,可一旦没有足够的距离,就无法展现出足够的威力。主公若想大规模配备,恐怕有点不太可能。” 董俷笑了,“我何时要大规模配备?蒲元,还有你们都听着,这种马铠要保密,绝不能流传出去。另外,两当铠也要保密,以后这里生产的所有物品,都要保密。” 蒲元眼睛一亮,董俷专门点了他的名字,这说明…… “蒲元,你做的不错,我要奖励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 那蒲元犹豫了一下,“主公,请您稍待。” 他转身就跑,朝着住所跑去。董俷愕然,但旋即一笑。 “蒲师傅,我需要你继续为我打造这些兵器。你们这次做的不错,此后这个寨子里的人,只要能做出成绩,我定不会亏待你们。恩,这个寨子从此以后名为将做营,独立为军,只听命于我。蒲师傅,我命你为大匠,他日会呈报我父亲,为你等安排一个出身。滕丽儿,传我命令。将做营里的人都称之为匠,牧场中所有人,都不得对他们无礼……蒲师傅,你们好好干,我董俷发誓,定不负你等。” 这一句话,让四周匠人们热泪盈眶。 蒲师傅更跪地叩首:“我等愿为主公效死命!” 这时候,蒲元回来了。他手里抱着一个铁盒子,看到这场面,不由得一下子愣了。 第四十五章 巨魔士(二) 兜鏊,主要是为了防护头部的护具,由一个半圆形的铁砵之称,后面有用铁片编成的顿项以保护后脑、脸颊和颈部。蒲师傅打造出来的兜鏊,更在前面增加了一个铜质的翼垫,能保护鼻梁和嘴巴,并且和顿项相连,呈显出一个鹰翼形状。 筩袖铠的形状,很像是一件短袖套衫,由铁片编成,可护住双肩和腋下。 铁片下用鞣制的兽皮做垫,更增添了几分防护力。这种用于装备普通士兵的铠甲,据说只有雒阳的禁卫军才能配备,即便是牛辅手下的郡兵都还没有装备起来。 董俷曾经见过筩袖铠,但他觉得,蒲师傅的筩袖铠似乎更好一些。 精良的护具,再加上相应的武器,是打造一支精悍人马的基础。董俷在上一世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说一支精锐的部队,就必须要有属于他们的魂魄。董俷也想这样做,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为部队打造魂魄,目前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董俷而言,打造一支他理想中的人马框架,这才是当务之急。 同时,任何一点微小的进步,都会产生出跨时代的意义。董俷很清楚这一点,同时他也知道,那微小的进步,正是来源于工匠们孜孜不倦的创造。当无数微小的进步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由量变而转化为质变。这需要过程,董俷有耐心。 安抚和收拢了工匠们的心,董俷又命令滕丽儿召集白马羌兵,加强对将做营的守卫。 他带着蒲元来到了军帐,让裴元绍和董弃在帐外守护。 “蒲元,现在你可以畅所欲言。想要什么奖励?只管对我说吧。” “主公……请您先看这个。” 蒲元打开了铁盒子,从里面捧出了一卷竹简。董俷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上面记载了各种器具的打造方法,但是没有图形,只是最基本的结构原理说明。 “这是……” “主公,我们家世代都是工匠,居住于广汉。您也知道,论铸剑造物,蜀郡的工艺历来都是翘楚。我的祖先,从春秋时就从事匠造,历经无数代先人的努力……” “蒲元,我没兴趣知道你家祖先的历史,我只想知道,这是什么!” 董俷目光灼灼,凝视蒲元。 蒲元深吸一口气,“主公,我家祖先曾学艺于公输般,后来又根据祖传的手艺,留下了这一卷《蒲门考工录》。暴秦当政,始皇帝焚书坑儒,我家祖先也被波及……图录已经全部被毁,只留下了这一卷文字。元自幼喜欢匠造之术,所以请主公赏赐,让元能依据这《考工录》上的原理进行炼造。只是元也不知道,会造出什么物品,甚至有可能花费千金,到最后却一无所得……不知主公愿意否?” 董俷看着蒲元,轻轻的揉着鼻子。 “你父亲不知道这《考工录》的事情吗?” “先祖曾说过,匠造不仅仅是要有工艺,更要有天赋和灵性。父亲的手艺可说精湛,但是……所以,这《考工录》在他手上,必然没有大用。元出生后,祖父经过三年的观察,把这卷《考工录》赠与元。五年来,即便是在白马羌为奴,元也始终没有停止对它的研究。士大夫皆以为匠造为鄙夫之术,元今见主公重视,故而斗胆提出请求……若元能试验成功,与主公今后大业,定然会有帮助。” “大业?我能有什么大业?” 董俷笑了,“我所求,只为家族能够长久……不过,我既然说了,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满足你。这件事,我倒也力所能及。你尽管试验,若有所需就呈报上来。” “元多谢主公。” “蒲元,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却觉得,仅凭这一卷文字,只怕……若你愿意,可以造访天下能工巧匠。凡有一技之长,必能对你有所帮助。待你技成之时,再来研究这《考工录》,也许会有更大的收获。若你愿意,我可以资助你去学习。” 蒲元闻听愕然,许久之后,他起身跪在地上。 “闻主公一言,元方醒悟……元愿游历天下,遍访能工巧匠求艺。他日若能艺成,定不负主公今日这番点醒和提携。” “好,既然你有这想法,就去告诉你父亲,准备一下吧。明日我会派人送钱与你,你随时可以出发。” “多谢主公!” 蒲元起身,低着身子退出了军帐。 董俷也走出了军帐,让人牵马过来,“元绍,董弃……对了,你们再叫上董召,你们三人随我走。滕丽儿,看好将做营,若有什么事情,就派人去大屋找我。” 大屋,是董俷对建在牧场中的董府之称。 与临洮城内的董府不同,牧场中的董府,只有一排房舍,如今主要是老夫人居住。 裴元绍等人应命,随着董俷前往大屋。 当四人来到大屋的时候,绿漪和董铁正好也在大屋门口下马。 “绿漪,把你抄录的文字给我,顺便去奶奶那里,把前些天抄录的文字一起拿来。” 绿漪应了一声,从马上解开了包裹,拿出一摞纸张,放在董俷手中。 “小铁,一会儿在屋外帮我看着。” 董铁点点头,笑嘻嘻的说:“主人放心,小铁明白。” 董俷带着裴元绍三人来到了他在大屋的书房里。他先坐下,然后摆手示意三人也坐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绿漪拿着一个包裹走进来,放在董俷面前的桌上。 “公子,这是奶奶让人打造出来的东西,说是交给你,你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巴掌大小。 正面是一个巨人挥锤的图案,背面写着三个古拙的金石篆文:巨魔士。 董俷拿着铁牌,愣住了。 奶奶让人打造这铁牌,是什么意思? 巨人挥锤……古人称锤,也叫椎。不论是神话还是传说,用锤的人并不是很多。 “奶奶还有没有别的话?” 绿漪轻声道:“奶奶说: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门下三千士,当赫雒阳城。” 董俷恍然大悟……奶奶分明已经看出了他的企图,甚至还为他起了名字。 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 董俷哈哈大笑,“门下三千士,当赫雒阳城……巨魔士,巨魔士,当真是好名字!” “绿儿,回去告诉奶奶,就说阿丑已经明白了!” 绿漪笑着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书房。董俷打开包裹,看了一下里面那写满字的纸张。 “我拟立三军,有兵书三卷。今日找你们三人,就是要让你们三人担当起重任。” 裴元绍三人闻听,只觉热血沸腾。 呼的起身,“我等愿为主公效死命……” “此为步军兵书,赠与元绍……着你招一千人,尽选身强体壮之人训练。若在一年内成军,我当禀报父亲,任你为都尉,你可愿意?” “裴元绍敢不效死命!” 董俷又拿起一卷兵书,“董召,我有骑军兵书一卷,赠与你……也着你领军一千,弓马纯熟者皆可入选。同样,若一年内成军,我也会禀报父亲,升你做骑都尉。” “喏!” “董弃!” “末将在!” 董俷似乎很犹豫,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弃,“我能相信你吗?” 董弃一怔,“主公,董弃愿为主公出生入死,永不背弃。若违此言,当天打雷轰。” 这古人对于誓言格外看重,轻易不会立下誓言。 董俷起身,走到董弃的身前,双手把他扶起来,“你随我时间最短,可我同样相信你……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姐夫……我信你,也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说着,拿起最后一卷兵书,放在了董弃手中。 “此为伏波铁骑军,之前我还在想,如何组建。直到刚才在将做营看到了蒲元打造的马铠……你可去找绿漪,向她支取足够的金钱,收购西域大宛良驹。我给你两年的时间,望你能为我打造出一支令我满意的铁骑军,你可愿意担当此任。” “啊,主公……弃誓死完成主公的重托。” 董弃站直了身子,捧着兵书,看了看裴元绍,又看了看董召。 三人突然苦笑,“主公,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这,这……我三人都不识字啊!” 董俷笑道:“这个我已经考虑到了,从今日开始,你们随绿儿识字。兵书中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绿儿。还有……若不能通过绿儿的测试,你们不得领军。” 三人相视一眼之后,“多谢主公!” 裴元绍犹豫一下,忍不住轻声问道:“主公,这人马组建之后,当取何名?” “巨魔士,此军名为巨魔士!” 董俷摸着下巴,淡淡一笑。那细长的眼睛一眯缝:韩遂,等着吧。我巨魔士杀入金城之日,就是你授首之时。苍天若有眼,看你韩文约还能得意多长的时间? 第四十六章 武夫无名(求推荐收藏) 董家招人了! 虽然说招的只是护兵,可也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先有西羌游散羌人前来报名,而后又有雍州、凉州、汉中等地无家可归的人应聘。 ****** 七月中的一天,董俷在守完了七七之后,由董铁相伴,带着五十名护卫踏上旅程。 老夫人没有相送,只是让绿漪转达:“遇事要冷静,中原自古能人倍出,万不可生小觑之心。能有所获自然好,若是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强求,以免让人生厌。” 绿漪这次没有和董俷一起走,留在了牧场。 临别时,小丫头哭的好像泪人一样。董俷也心生不忍,用力的搂抱她,“绿儿,照顾好奶奶,照顾好阿丑……此次游历,多者一两年,少的话也许半载即回。好好的帮我看着家,等我这次回来,我们就成亲。” 小丫头的连红的好像傍晚的落霞,头埋在董俷的怀中,鼻子里发出呢喃般的声音:“恩!” 其实,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董俷在离家之前,就应该先娶了绿漪过门。 可董俷觉得自己年纪实在太小,虽说心里年纪大,可这身体,才不过十三岁啊。 百般商量之后,终于各让一步。 等董俷游学回来之后,就和绿漪成亲。这,也算是了结了绿漪心里的一桩心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董俷跨坐象龙,另有一匹战马上,背着一对新打造出来的擂鼓瓮金锤,重一百八十斤,并且由董铁在一旁亲自照看。随行的五十人当中,几乎有一半是当初随董俷转战西北的亲信。剩下的二十个人,则是由老夫人派来,也值得董俷信任。 一人双骑,马鞍之下暗藏双镫,并钉上了马掌。 这一行,足有百骑,浩浩荡荡的穿州县,过三辅,绕长安,跨潼关。一路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偶尔有一些不长眼的盗贼蹦出来,没等董俷动手,就被他的那些手下干掉。 废话,这么点盗贼,哪值得堂堂巨魔儿亲自动手? 偶尔也有官军出现,企图抢劫董俷等人的马匹。也难怪,董俷等人的战马都是上好的西凉马,特别是董俷胯下的那匹象龙,更惹得不少人眼红。可当董俷亮出了身份之后,官军也纷纷退去。这里是司隶,抢司隶校尉的儿子,那才是找死。 董俷没有去河东,而是在出了潼关后,直接过雒水,朝着他心目中的第一个目的地进发。颍川,那可是天下士子云集的书院,好像演义中有不少人,都出自颍川书院。 记不清有多少人,但那里的确是人才众多。 董俷不是没有想过虎躯一震,王霸之气一发,然后天下英杰纷纷来投。 可他也不是刚来到这个时代的菜鸟,十几年的生活,加上上辈子的心智,让他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的人,绝不简单。郭嘉、荀彧、荀攸……这些人他想都不敢想。哪个不是人精,又岂是他能用三言两语就晃点过来?老老实实,找点二三流人物再说吧。等将来有了身份,有了地位,那时候才有资本去招兵买马。 至于牛人们有多大? 董俷不知道,也记不清楚。 反正当他进入颍川的时候,顿觉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扑面而来。 那不是西凉的荒蛮,也不是一路走来,充斥在北地的彪悍。一种很独特,也许是颍川特有的学术气息,让他甚至不敢骑马在路上行走。放眼看去,尽是头戴高冠的士子,一个个风雅淡漠,气质更和董俷往日见过的那些人,完全的不一样。 上辈子,董俷尝以不能继续求学而悔恨。 来到这个世界,更因为那部《三国演义》,而对文人士子心怀莫名的尊敬和畏惧。 这些人,可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要人老命的家伙啊! 董铁等人虽然不知道董俷的这种心思,可主人下马,他们又如何敢继续坐在马上? 这一群人进入颍川,立刻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而董俷的相貌,也让许多人窃窃私语。一些路上的女子看到他的模样,甚至还矫揉做作的捂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好像是再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丑的人?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找一家客栈,我们先住下来再说。” 众人点头,沿着颍川最宽敞的街道走下去,没多远,就看到有一家客栈的幌子在风中飘摆。 “就那家吧!” 赶了一天的路,天已经快黑了。董俷指着那客栈说:“我们今晚就在那家客栈住宿。” 众人一起答应,走到了客栈门口。 有两层楼,上面是木质结构,雕梁画栋,更有高士满堂,喧哗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董俷把马缰绳交给董铁,正要进去。 哪知迎面有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要干什么?” 董俷一拱手,“店家,我们要住店!” 看清楚了董俷的长相,那店家故作惊恐状啊了一声,“哪儿来的丑鬼,吓死人了!” 董铁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却被董俷拦住。 那店伙计冷笑道:“怎么着,还想撒野不成?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不打听一下,这登仙楼岂是你们这些粗鄙野人能住进来的?我实话告诉你们,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要你全家死光。这登仙楼是谁家的产业,知道不?这是荀家的产业……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去打听一下,荀家又是什么身份?” “荀家有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要吃饭睡觉!” 董俷能忍,却不代表其他人能忍。随行的众人里面,大都是羌人出身。特别是跟随董俷转战千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火爆的性子,在董家牧场更是横着走的主儿。 锵…… 一连串的清脆声响,董铁率先拔出了兵器。 紧跟着,明晃晃,光寒寒的武器晃动,那店伙计也被吓住了。也许,他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敢在颍川城中动武的主儿。一时间,那张瘦猴一样的脸,没有半点血色。 “尔等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动武,不怕官府治罪吗?” 登仙楼外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楼内人的注意。几个士子站出来,义正词严的喝道。 见士子出现,店伙计又来了精神。 “还想杀人?来人啊,有人要杀人了……小子,打我啊,杀我啊?有卵子的话……” 那店伙计的话越来越难听,董俷细长的双眸,不知不觉的眯成了一条缝。 我忍,我忍……我忍无可忍! 董俷探手锵的一声从象龙背上抽出了蒲师傅为他专门打造的阔刃斩马剑。秋水般的光毫在空中一闪,那店伙计的脑袋刷的一下飞了起来,还在空中喋喋不休,“有种杀我啊!” 血光崩现,染红了地面。 士子们大叫起来,“快去禀报官府,有人杀人了……” 更有几十个身材魁梧的士子从登仙楼中出来,亮出了宝剑,呼啦啦围住了董俷等人。 “尔等欺人太甚!” 董俷二指抹去阔刃刀上的血珠子,“收起兵器,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不懂敬贤之道。” “大家都住手!” 一声清雅厉喝,一群人从楼中走出来,紧跟着就有人说:“慈明出来了,别放过这鄙夫。竟然敢在这登仙楼前杀人,当我颍川无人吗?慈明兄,千万不要放过他。” 为首一人,面如粉玉,身高八尺,一派风liu倜傥。 他身穿淡青色儒生衫,肋下配剑。颌下三缕长须,更增添了几分令人敬重的气概。 “尔等何人,竟敢在闹事杀人?” 董俷抬起头,觉得在眼前人面前,有一种自卑感。 人家太帅了,帅的让董俷觉得无地自容。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收刀回鞘,“你是何人?” “瞎了眼的鄙夫,连荀中郎都不认识……鄙夫就是鄙夫!” “尔等再敢出言辱人,某家虽然敬重尔等,可我这玉灵剑却不张眼睛。”董俷的手,再次握住了剑柄。随着他一声厉喝,身后随从刀枪并举,相互碰撞。凛冽杀气,立刻散开。虽然只有五十人,却生出了不下千军万马般的气势。楼内立刻鸦雀无声。 “此乃荀中郎,岂是你一鄙夫可以询问?” 那中年人身后有人开口。董俷眼睛一眯,“小铁,杀了他!” “喏!” 话音未落,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董铁突然窜出,在狭小的空间中奇异一折,两道寒光掠过,就听楼内一声惨叫。一个士子倒在血泊中,首级在地上滚动。 中年人一皱眉,抬起手。 刹那间,从楼内闯出几十个家将,立刻和董俷等人对峙。 “那少年,你先前杀人,是我荀家御下无方,杀就杀了,荀爽不与你一般见识。可是竟然敢……若不把你拿下,岂不被人耻笑?左右,将这无知鄙夫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 这一章本来打算凌晨发布的,可是刚得到消息,今晚可能有6-7级的余震。 在下只好提前发布了,明天能否按时上传,还不太清楚。先出去逃命了……现在满天的余震信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请大大们多多原谅。 第四十七章 鄙夫之怒 离开成都了,也算是安全了,在下从明天开始会认真码字。 另有朋友说我tj了《道士》,绝对不是这样的。道士我还会继续写,只是从十二号开始,确实有太多的客观因素。从明天开始,一并恢复更新。 ———————————————————————————————— 董俷从没有想过,会在颍川杀人,更没有想到,刚到颍川就和当地人发生了冲突。 荀爽是什么人? 董俷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国演义里姓荀的人当中,最有名望的是荀彧和荀攸。不过,既然这荀爽也姓荀,想必是荀家的人。得罪了他,岂不是就得罪的二荀? 心里很无奈的苦笑,可眼下这情况,却不可能善了。 鄙夫?在这些士子的眼中,他不过是个鄙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蛮荒鄙夫。 但鄙夫也有尊严,鄙夫之怒,更不是你们这些士大夫所能承受。 既然没有了缓解的余地,董俷也不会再忍让。过度的忍让,只可能让对方更嚣张。 翻身上马,自有人从马背上送来了两柄大锤。 随从的护卫们也纷纷上马,刀枪并举,寒气逼人。 “荀先生,我只是途径此地,想要找个地方借宿一晚,不想惹事。不过,若你想死,只管放马过来。到时候休怪我让这读书人的圣地,变成一片血海修罗地狱。” 那大锤点指对方,董俷做最后的努力。 荀爽脸色一变,心道一声不好。董俷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绝对称得上可怕。 而他身后的随从,更是一个个杀气凛然。那绝非没有经过战场的人可以拥有的气质。看这些人的装备,即便是雒阳城中最精锐的部曲,也不见得就能强多少。 难道是那个世族的护兵? 突然有一丝寒意,刚才自己酒楼的人可不少,这丑鬼身边的人居然能在这么多人当中游刃有余的杀人,可是个能人啊!而且,这丑鬼手里的锤,似乎很有份量。 荀爽有点后悔! 当年为躲避党争,独自在汉水生活了多年。此次回颍川只是为了拜访老友,故而在自家名下的酒楼里摆上酒宴。哪知道,会惹出如此麻烦,可真是有些倒霉了。 荀爽后悔,但是却不会害怕。 荀家乃是豪族,又何曾害怕过别人。不说别的,荀氏八子,哪个又是善与之辈? 当下脸一板,“杀人偿命,此乃国法!现在下马束手就擒,尔一区区少年,念你年幼无知,可饶你一命。否则,刀枪无眼,动起手来,可休怪老夫的手下不客气。” 董俷笑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更加难看。 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缝。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真是怒了! “投降?”董俷声音陡然提高,“某家在西凉,十万羌人围堵尚奈何不得我,区区数十人,也敢夸口让我投降?荀先生,我敬你才和你说这些,莫要枉送手下性命。” 双方剑拔弩张,火yao味越来越浓。 早有人在董俷斩了那店伙计脑袋的时候就去通报官府,此刻暗自咒骂,为何官府还不过来。 荀爽此刻也是骑虎难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鄙夫杀了自家的人。虽然那店伙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总归是荀家的人。若传扬出去,荀家的脸面何存,他荀爽的脸面又怎么办? 高举的手,用力的放下。 这是一个信号,外面的家将们立刻齐声呐喊,向董俷等人冲来。更有不知死活的武生,从酒楼中窜出来,呼号着,挥舞刀剑扑了过来。董俷猛然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杀!” 话音未落,象龙马已经冲了出去。 单手大锤向外一磕,铛的一声脆响,一武生手中的宝剑立刻就飞了出去。也许是想要拍一下荀爽的马屁,顺便还能提高自己的名望。武生一腔的美好愿望,却在眨眼间破灭。宝剑出手,董俷另一把锤就扫了过来。那武生的脑袋噗的碎开了。 红的、黄的、白的……一起往下流。 董俷手起锤落,周边冲过来的家将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砸的骨断筋折。哀号声,惨叫声在酒楼前上空回荡。酒楼中的文士,此刻一个个面如白纸,瑟瑟发抖。 荀爽的家将也不差,只是他们遇到的,是从生死线上走出来的凶神恶煞。 且不说老夫人派给董俷的二十个随从,单只是那三十名董俷的亲信,哪个手里没有百八十条人命?西北的风沙虽大,也锤炼出了他们心狠手辣的心肠。千里转战,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豪杰。这三十人杀将起来,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而董铁更是凶狠,他没有上马,在人群中游走,双刀更带起一蓬蓬冲天的鲜红热血。 荀爽等人目瞪口呆。 人数上,他们至少比对方多了一半还有余。 可形式上,他们的家将,简直是不堪一击。还有对方的首领只在开始动了两下手,之后就一直在旁边观战。身边还有二十个人没有出动,可己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从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百余名官军飞驰而来,让酒楼中的文士们,不由自主的长出了一口气。 平时,他们何曾看得起那些舞刀弄枪的粗人。可在这个时候,却觉得官军分外亲切。 董俷已经收起了锤。 这种毫无意义的拼杀,已经提不起他半点的兴趣。摆摆手,示意身边护卫的二十名护兵上去。这二十个人一出现,立刻展现出和董俷亲信不一样的战斗方式。 马不停蹄,冲进了官军当中。 清一色的狭长卷刀,来来回回只有三招,却相互间配合默契。一个人出招架住对方的兵器,身后立刻有人就超过去,一刀把对手砍下马。过程若行云流水一般,丝毫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好不流畅。董俷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战斗方式。 他知道,这些人,也是成家最后的家底。 此前一直由成方所训练,在成方离开牧场之后,这些人也就随即被派了过来。 他们只有三招刀法,却是从小一起训练。这三招刀法,已经和他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别看只有这三招,但冲锋起来相互间的配合,却可以衍生出无数的杀法。 穷成方一生之力,也仅仅训练出了一百个让他满意的人。 董俷嘬口一声历啸,亲信们立刻退回他的身边。而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二十个人已经穿透了官军的队伍,而后拨转马头,口中发出一声大吼:“杀!” 二十个人又杀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长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幸存下来的官军不足二十个,一个个吓得朝两边躲,根本不敢在露头出来说话。 董俷冷笑:“荀先生,尔等均是博学多才之人,也许并没有听说过鄙夫之怒,血流成河。” “你……” 荀爽刚要开口,身边却有一人拉住了他。年纪比荀爽相差不多,站出来拱手道:“在下南阳何颙。少年人,观你麾下当是饱经沙场之人。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何颙?还是没听说过! 但董俷已经懒得理睬对方。现在知道询问姓名了?刚才都干什么去了? 突然,觉察到有人好像在窥视他。董俷猛然抬头看去,见酒楼二楼上有弱小人影一晃,随即就没了影子。殊不知,他这样的举动,却是对士大夫们最大的侮辱。 那何颙,也是当代名士。 即便是大将军何进,对他也是恭恭敬敬。 在他看来,询问董俷的名字,已经是给他了极大的脸面。区区鄙夫,如何值得他去询问? 也就在这时候,从酒楼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荀爽等人脸色再变,连忙躬身让开了路。从里面走来了一名老者,年纪大约在五旬上下。身边跟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瘦瘦弱弱,乍一看,好像个女孩子般秀气。 另一个却是身材魁梧,相貌英挺。 这老人一出现,所有的文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表情立刻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城外,传来了号角声。 那是在召集颍川郡兵的号角。 “慈明,不如给老夫一个面子,让这该死的声音停了吧。就算郡兵来了,只怕也拦不住这位小英雄。呵呵,徒增死亡……不如这样,我待这位小英雄向你道歉?” “啊,伯喈先生,这怎么使得,折杀小生了。既然伯喈先生发话,慈明敢不听从?” 说着话,抬手召来一人,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 这老人须发花白,身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却有一种刚正之气。 脸上带着和蔼笑意,朝董俷一拱手,“小英雄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老夫蔡邕。” 董俷这下子有点晕了! 荀爽、何颙是谁?他不知道。可是他却听过蔡邕的名字。 三国演义中,老爹被那个三姓家奴杀了之后,也只有蔡邕为他老子掉过眼泪,哭祭过。后来,蔡邕被王允所杀……虽然不知道王允如今何处,但董俷却不喜欢此人。 据说,蔡邕是当代的大文豪,大教育家,还是大音乐家。 董俷对蔡邕了解不多,可是却听过他的名字。想当初,他曾是灵帝刘宏的老师,更曾经当着刘宏的面,抨击十常侍的罪恶。可惜最后……却落得一个丢官罢职。 这是个好人,更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对于了解的人,总会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猛然抬手,所有随从立刻停止攻击,退回董俷的身后。董俷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 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在距离蔡邕还有十步的时候停下来。 插手躬身,深施一礼,“晚辈董俷,乃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拜见蔡大家。” 说完这句话,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楼上那个弱小的身影,似乎就是蔡邕身边的那个瘦弱少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秀气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像女孩子,难道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 这四个字在董俷脑海中闪过,却也让他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难道是她? 第四十八章 缘深缘浅(求推荐收藏) 荀爽等人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董俷,眼中却流露着轻蔑之色。 董卓? 河东太守,司隶校尉?听上去好像很威风,可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六郡良家子的出身。似荀爽这样的世家子弟,或者如同何颙一般的当世名士,还真的不把董卓放在眼中。那大将军何进怎样?还不是对他们恭恭敬敬?鄙夫,果然是鄙夫! ****** 董俷想起了谁? 自然是蔡邕膝下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女儿,蔡琰。他对蔡琰的了解不多,只是记得在评书中,曹操伐汉中时蔡琰曾经出场过。袁阔成大师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很高。 似乎后来创造过胡笳十八拍的曲子,并且聪慧过人,一生的经历也很坎坷。 除此之外,董俷再也想不起蔡琰的任何事情。故而在看到小书生的时候,董俷也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名字,而后再也没有反应,非常恭敬的向蔡邕躬身行礼。 蔡邕倒是没有显示出荀爽等人的那种姿态,而是非常和善的点头,“原来是董河东的公子,邕倒是失礼了。不过,公子在颍川如此大开杀戒,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若传到了朝廷,说不定还会给董河东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宦阉当道,公子的行事还是应该多些谨慎。今日的事情,不如就由老夫出面,就这样算了?” 目光扫了一下荀爽等人,语气看似征求,却带着不可忤逆的强硬。 荀爽和何颙是领头人,先有些不太高兴。不过听到蔡邕提起了宦阉二字,蓦地醒悟过来。 董卓的确无甚了得,可毕竟是一地太守,更兼司隶校尉,说起来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再加上,此人和大将军关系密切,而大将军当年,更是靠着宦阉的帮助才有今日成就。这两年来,由于士大夫的努力,使得大将军和宦阉产生了间隙……如果为了今日的事情惹怒了董卓,甚至还可能会触怒何进。到时候,大将军和宦阉联手的话,那士大夫和清流名士,可真的在朝堂上就没了生存的空间。 伯喈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荀爽与何颙相视一眼之后,齐齐的点头同意。 “慈明既然已经同意,公子你呢?” 董俷如何不知道,蔡邕这是在帮助自己。只是他没有荀爽、何颙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故而也不明白,堂堂的蔡大家,为何要帮助他来说话?不过,董俷也知道,他老子看似风光,可在士大夫的眼中,什么都不是。所以,还是见好就收吧。 “小子莽撞,既然蔡大家如此说话,小子安敢不从?” “好,好,好……”蔡邕开心的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慢着!” 何颙一皱眉,抢先开口道:“伯喈先生出面调解,我等安敢不听从?只是颍川乃天下名士所会聚之地,更是读书人才能停留的地方……董太守公子,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言语之间,依然带着那种高不可攀的傲气。 董俷心头一怒,就要开口说话。可蔡邕却点点头说:“伯求说的倒是有一些道理。” 连蔡邕都这么说了,董俷是一肚子的火,却发不出来。 苦笑一声,心中不由得黯然。这士大夫的力量果然是很王道……怪不得有人说,这武将和士大夫,是天生的敌人。武将看不起士大夫的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夸夸其谈;而士大夫们,同样认为武将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鄙群体。 插手向蔡邕再行一礼,董俷压着火气说:“既然如此,俷告辞!” 说完,他转身命人牵过战马,“我们绕道而行,今夜就在野外宿营吧。” 随从们都流露出不忿之色,可既然董俷开了口,做随从的,还能说些什么呢? 就这样,一行人沿着大街,向颍川城外走去。 待董俷等人的身影消失,荀爽等人上前向蔡邕见礼,“伯喈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老了,累了!” 蔡邕爽朗的笑道:“整日在雒阳呆着也没甚事情,索性回家,准备回陈留住些日子。” “伯喈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您这精神可好的很,怎么就生出归隐之心?” 何颙的话,让蔡邕显出黯然之色。荀爽自然听说过,蔡邕自几年前被皇帝罢了官,却依然被皇帝所重视。毕竟皇帝当年曾受过蔡邕的教导,说穿了,那可是帝师。 只是,十常侍的能量太大了! 蔡邕虽然大难不死,却时时被十常侍所惦记。就连去年蔡邕嫁女,十常侍也生出了许多事端。雒阳虽好,可奈何奸臣当道。蔡邕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无处施展。 心知蔡邕心情并不是很好,荀爽轻轻拉扯了一下何颙。 那何颙也是名士,平素也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荀爽这一拉扯他,也就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内情。顿时心生愧疚之意。这心里想什么,嘴巴上立刻就说出来了,“伯喈先生休息一下也好,休息一下也好……将来还要东山再起。” 荀爽很无奈的看了何颙一眼,而蔡邕却笑了起来。 “伯喈先生,爽也是刚到颍川,正和好友们相聚。先生既然也在,不妨一起?” 蔡邕摇头笑道:“慈明客气了……邕如今也是待罪之人,不敢连累各位好友。刚才也只是恰逢其事而已。赶了一天的路,用也乏了。正要休息,就不打搅各位了。” 荀爽等人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就不扰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在颍川停留多久?” “哦,明日一早,我就动身!” 一干人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何颙道:“先生难道不能多留些日子?正好可在书院开讲,我等也好聆听先生的教诲啊。” “伯求不必客气,你我皆是不得志之人,何来教诲二字?只是邕如今心急回故里休养……不如这样,他日若慈明、伯求到陈留时,邕做东,到时候我们再畅谈一番?” “既然如此,我等将来必登门拜访。“ 荀爽与何颙也不再强求,恭送蔡邕上了酒楼,他们这才回酒席中。只是这心情,和早先大不一样。 ****** 回到客房里,蔡邕在榻上坐下,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两个少年在旁边捧着书,大声的朗读。蔡邕面带笑容,不时的点头,表示赞赏。 突然,瘦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这一停下来,那魁梧的青年也随之放下了书。 蔡邕睁开了眼睛,看着瘦弱少年道:“奉孝,你在想什么?” 瘦弱少年腼腆的一笑,“先生,嘉想起了一件事……去年这个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哦?” 蔡邕问道:“什么事?” “去年此时,董卫两家险些联姻。卫家人曾经派出了迎亲的队伍前往临洮,但是……据说那为首之人,也是个用锤的家伙,绰号‘公子’。刚才看到了董氏良家子,嘉就想起了那个‘公子’。自去年之后,那位‘公子’似乎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魁梧青年眼睛一亮,“奉孝是说……” 瘦弱少年摇摇头,“嘉什么都没有说。” 蔡邕流露出沉思之状,半晌后长叹一声道:“奉孝提起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董卫若是能联姻,倒也是一桩美事。至少朝中清流,在司隶也能获得助力。可惜,事情没能成功……奉孝,你聪慧狡佶,思路敏锐,是一件好事。可你刚才说的事情,未免有些……董家虽非世族,可也是功勋之臣。董卓当年得种嵩太尉提携,可是立下了许多功勋,你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再者,董卫联姻,对董家只有好处。我实在想不出,董家人有什么不满。以后说话,定要三思啊。” “学生受教!” “今日观慈明等人作为,我实在有些担忧。慈明、伯求都是有见识的人,却一样对董卓这样的良家子不屑一顾。殊不知,如今朝堂上内忧外患,董卓这样的人固然出身卑贱,却已经成了气候。若再把他们排斥在朝堂之外,只怕是迟早生出祸事。这种人,只能偱偱诱导,而不可一味的打压。用的好,那可是我等的臂助。” “先生,您对刚才那董门良家子,有兴趣?” “兴趣嘛……呵呵,我不通武事,对那孩子了解也不多。只是从他的表现来看,初时能忍,行事也很沉稳;而后出手,更杀决果断,颇有大将风范。而他的随从,也多是能征善战的勇武之辈……对了,那孩子说,他曾在西羌从十万人的重围中杀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你等以后遇到他,断不可小觑。” 两人点点头,都没有说话。 蔡邕笑着说:“奉孝,你八岁就随我学习,这些年我会的,都已经教给你了。颍川是你故乡,明日我启程,有元叹陪伴即可,你回家和父母相聚吧。你要牢记,天下能人有很多,你虽然已经从我这里学了不少,但还要继续努力。我这里有一封信,回头你持此信去颍川书院拜访,多听多学……若有机会,多出去走走。” 瘦弱少年一怔,“先生,学生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赶学生走呢?” “呵呵,我生平有三绝。书画经文,元叹受之;琴道音律,昭姬传承。然,邕最得意的,还是幼年得异人传授的兵法韬略,合纵连横之术。元叹生性耿直,虽聪慧却不善变通,昭姬女儿身,也不适合学习。此术如今都传授于奉孝,怎会怪罪你?” “可……”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离家多年,正应该多尽孝与父母。而颍川能人异士很多,你也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邕有一言送你:江河之大,因其能汇聚百川。奉孝当时时牢记,多学他人优点,将来方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 瘦弱少年点点头:“学生当牢记老师今日教诲!” 第四十九章 太平教徒(求推荐收藏) 天刚亮,蔡邕的车马缓缓驶出了颍川。 荀爽等人得知消息的时候,蔡邕早已经离开的颍川,令荀爽、何颙顿足捶胸不已。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碧空万里无云。 车马沿着颖水官道行进,大约在中午的时候,就离开了颍川的地界,转入河南尹的领地中。由此,向东南行进,大约一天多的路程就能抵达管城,而后继续前进,三五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陈国,算是进入陈留的地界中。 蔡邕没有在河南尹停留,更没有去拜访河南尹王允,而是直接坐船跨过了颖水。 魁梧少年在经过河南尹的时候,忍不住询问道:“老师,我们不去拜访一下王大人吗?” 蔡邕在车上正闭目养神,听到少年的话,思忖片刻后摇摇头。 “子师此人确有才气,然心思狭窄,惯用阴谋。而且此人为清流党人,我们最好还是别和他走的太近。元叹,非是老师胆小怕事,十常侍如今风头正盛,且又和大将军藕断丝连。王子师跟随大将军本意虽好,只是恐难以成大事,最后为他人做嫁衣。我们现在是避难,不可沾染是非,还是早早的回陈留老家为上策。” “学生明白!” 魁梧少年点点头,立刻催促车马加紧赶路。 一行人过了颖水之后,在驿站中休息了一下,吃了午饭后,立刻启程,向陈留前进。这一路倒也无事,傍晚时分,车马来到了一处名为富喜山的地方,属于嵩山的分支。 要到管城,就必须从富喜山的峡谷中穿过。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魁梧少年再次向蔡邕请示:“老师,这天眼看着就黑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山外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蔡邕走出车子,抬头看了看天。 “如今正是盛夏,天黑的晚。我看我们还是再赶一程吧……过了富喜山,就有管城驿站。如果今晚在这里停留的话,就只能露宿荒野了。元叹,我们再赶一程。” 魁梧少年想了想,当下点头答应,催促车马加快速度。 富喜山并不大,山路也不算特别崎岖。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一个时辰内就能通过。 可没想到,在赶路的时候,车辕却突然断裂。 虽不是蔡邕乘坐的车子,可在蔡邕看来,那辆车上的物品,比他的性命还要宝贵。 车上放的都是书简,是蔡邕穷一生搜集而来的书简。 车辕断裂,令牛车倒在了路上,书简散落了一地。蔡邕心疼的要命,立刻从车上跳下来,大声的叫喊:“都停下来,停下来……元叹,快点找人,把书简拾起来。” 魁梧少年很清楚老师的喜好,见此状况,知道若不收拾好书简,只怕蔡邕是不会走的。他命人收拾,走到蔡邕跟前说:“老师,这书简放在何处?这辆车显然不能用了。” “放在我的车上,我的车上!” 蔡邕蹲在地上,捡起书简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尘,一脸心疼的样子。魁梧少年点点头,让人把车上的书简往蔡邕的车上搬运。他倒是没有去捡书简,而是走到了坏掉的牛车旁边,蹲下身子,查看车辕的断裂情况。这一看,心里却是一惊。 手臂粗细的车辕,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断口是平整的,显然是被人偷偷的砍切过。 自然断裂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 是在车仗行进的时候,特别是在经过山路的颠簸而造成。 魁梧少年清楚的记得,从颍川出发之前,他曾经仔细的检查过车辆。当时车辕完好,并没有任何的伤痕。如果是这样,这车辕只可能是在赶路的途中被人动了手脚。 一路上,车仗几乎没有停过。 魁梧少年仔细回忆了一下,在渡过颖水的时候,他离开过车仗;还有就是在驿站吃饭的时候,他离开过车仗。如果是有人动手脚,只可能是在这两个地方出问题。 驿站,那是官家开设的,不太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 魁梧少年的心中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走到蔡邕的身边,附在蔡邕耳边轻声的把他所发现的问题说了一遍。蔡邕的脸色也变了,沉思片刻之后说:“元叹,我们怎么办?” “老师,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把这些车仗抛弃,我们轻装上路,通过富喜山峡谷。等到了驿站,我们就安全了;第二个方法就是,收拾好书简,我们从原路退出去,找一安全场所休息。等天亮后,我们再多找一些人,一起通过峡谷。” 魁梧少年迟疑了一下,“不过第二个方法也不安全,退出山谷,我们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容易出事。” 蔡邕犹豫了一下,看着满地的书简,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可否认,魁梧少年所说的第一条路最安全。只要到了驿站,就可以有保障。可这些书简,都是他辛苦搜集而来的宝贝。这样弃之荒野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魁梧少年看蔡邕没有说话,轻声道:“老师,书简虽珍贵,可毕竟是死物。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老师您活着,就能重新收集整理出来。可若是您不在了,这些书简还会有谁在意?再者,小师妹那里,不是都还留有她篆刻的副本吗?” 蔡邕想了想,一咬牙道:“元叹言之有理,丢弃车仗,我们快速通过峡谷。” 一声令下,随从们马上就行动起来。魁梧少年暗中观察,却没有发现这些随从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心里有些不安,魁梧少年等人簇拥着蔡邕向山中前进,一行人马不停蹄,在天黑之前,终于穿过了峡谷,并且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家驿站。 这驿站距离富喜山口不远,除了一个驿官之外,还有二十名杂役。 蔡邕虽然被罢了官,可毕竟是一代帝师,并且随身携带有皇帝赠与的金牌。更兼他是享誉天下的名士,驿官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命人打扫房间,让蔡邕等人安定下来。 此地距离管城,大约有一百八十里。 安全是安全了,可蔡邕却依旧为他所丢弃的那些书简,而感到心疼。 吃饭的时候,他甚至央求那驿官在天亮后去收拾书简。能收拾多少是多少,总比全部丢弃了要强。对于蔡邕的这个要求,驿官连声的答应,并请蔡邕放下心。 吃完了饭,蔡邕躺在榻上还是唉声叹气。 一会儿是责怪自己胆小怕死,一会儿又担心那些书简遭到破坏,直到深夜才安息。 蔡邕睡着了,可作为学生的魁梧少年却没有睡着。 虽然到了驿站,他仍旧感觉不太放心。有一种直觉,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正常。 可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魁梧少年却说不出来。一直到后半夜,他也睡不着。当驿站的刁斗传来绑的声响,预示着已经是一更天了。魁梧少年猛然坐起来,侧着耳朵倾听。他好像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来回走动,并且时不时的还有人压低了声音轻声交谈。 “快点,快点……把柴火都堆在这里。” “黄先生,您别催了,都放心吧。我们在酒里下了迷药,所有人这会儿都应该睡着了,不会出问题的。一会儿火一点起来,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放心吧。” “放心,我怎能放心?” 声音很小,但是魁梧少年却听明白了。 晚饭的确是准备了酒水,不过由于他心里不踏实,所以没有用。而蔡邕则是因为心疼那些书简,更滴酒未沾。可随从的人员,好像都喝了不少,早早的就休息了。 魁梧少年忙起身下榻,走到窗旁,从窗棱的缝隙向外看。 只见窗外的院子里,有几十个人。为首的是那个驿官,不过这时候却穿的是一袭文士装,头戴高冠,和早先的样子有很大区别。几十个杂役也都换了衣服,头戴黄巾,看上去好像是某个组织的人。院子的外面,有火把晃动,显然还有不少人。 不好,真的有危险。 少年转身,推醒了蔡邕。 “老师,不好了,有人要杀我们!” 蔡邕本来睡的迷迷糊糊,听少年这么说,睡意立刻消失,“谁,谁要杀我们?” “还不知道!” 蔡邕完全清醒过来,走到窗旁从缝隙中向外面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摆放着许多柴火。那驿官见都准备好了,点点头,示意手下把火把扔到柴火上面,准备烧死蔡邕等人。 砰,房门突然开了。 蔡邕站在房门口,身边的少年执剑护卫。 院子里的人,显然是吃了一惊。但他们很快就镇静下来,文士打扮的驿官走上前。 “伯喈先生,学生黄邵,特来向您问安。” 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蔡邕非常陌生。 不过,他保持着平静,伸手让魁梧少年站在身后,向前迈了一步。 “黄邵,是谁要杀我?” 黄邵似乎对蔡邕很尊敬,微微一躬身,“伯喈先生乃世上大儒,为天下所敬重。邵虽不才,对先生也万分尊敬,若非……邵实不愿伤害先生。既然先生询问,邵就实话实说。要杀先生的人是中常侍封谞和徐奉两位大人,邵不过是奉命而行。” 蔡邕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 原以为离开了雒阳,就能平安。哪知道那些宦阉还不想放过自己,竟然赶尽杀绝。 回头看了一眼魁梧少年,蔡邕说:“黄邵,邕观你也是读书人。十常侍既然想要我性命,邕无话可说。只是,邕有一事相求……元叹只是随我求学之人,与十常侍素无恩怨,不过是受邕所累。若你还是一个读书人,就请你放了我这个学生。” “老师……”魁梧少年惊怒不已,“顾雍不才,却也知天地君亲师天地五常,岂能弃老师不顾而独活?顾雍若是逃走了,又如何面对天下人,如果面对师弟师妹?老师,若您还把顾雍当作学生,休要再说此话。黄邵,有顾雍在,休想害我老师半根汗毛。” 长剑点指黄邵,顾雍大声喝道。 黄邵露出羞惭之色,朝蔡邕拱手,“先生,非是邵不答应,实不能也!” 说着,他抬起手,大喝一声,“点火!” 几十个火把扔出来,落在柴堆上,立刻点燃了熊熊烈焰。顾雍一手拉着蔡邕,迈步向房外冲,“贼子休想害我老师之命,顾雍在此!” 杂役们锵的抽出了刀剑,准备阻拦顾雍。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紧跟着有人大声询问:“前方驿站,怎地走水了?你们都站在那里干什么?为何还不进去救火?” 那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在夜空中回荡。 蔡邕身体一振,一把拉住顾雍,“元叹别急,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 又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又看到一些人非要把《恶汉》和别的书比较,你们觉得很有意思吗?你们觉得把在下的火气挑起来,去骂别的作者,你们在旁边看热闹很有趣吗? 在下自写书以来从不愿和别人争什么,吵什么。你看不下去,在那里骂,我忍了,懒得理你们。可你们这样别有用心的把在下和人攀比,啥鸟意思?不喜欢看,就滚一边去,阴阳怪气的挑拨,你们存的是什么心思? 第五十章 荒野偶遇(求推荐收藏) 天黑了,颍川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影子。 董俷骑在马上,立于一座山岗,眯缝着眼睛,盯着那颍川的轮廓半天没有说话。 手紧紧的握着阔刃斩马剑,面颊微微的抽搐,心里有一股火在蒸腾。 被活生生的赶出了颍川,对于董俷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在颍川继续闹事,不但小命危险,连带着董氏家族也会被天下的士子所唾弃。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武夫无名,这就是这个时代鲜明的特征。 即便是位高权重,依然会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所鄙视。那滋味,真不好受。 似乎有些理解,老爹为什么会在当权后对士大夫那么凶残的压迫和杀戮。想必在老爹的心中,也压着一股怒火。如果这怒火不能得到宣泄,积郁爆发起来,真的是很可怕。 “主人,就这么算了?” 董铁轻声的询问。看得出来,他并不服气。可不服气又能如何?在西北大地上,不服气可以用拳头打得对方服气,而对方不会有半句怨言。但这里是中原,拳头固然很重要,却不再是唯一的指标。家世、声望……有时候比拳头大小更重要。 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是把积郁在肺里的那股火吐出来。 董俷拨转了马头,“小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我们在颍川所受到的侮辱,他日总会要讨回来。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哼哼,到时候看谁笑的灿烂。” 对于董俷的话,董铁似懂非懂。 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他依旧点了点头。不过在上马的一刹那,董铁说:“主人,那些家伙在死的时候,样子真的很可笑。呵呵,小铁有点上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砍下他们的头。那家伙居然吓的尿裤子,名士?还不如一条狗呢。” “会有机会,会有机会的!” 董俷诧异的看了董铁一眼。这个在原来的历史中没有出现过的人,如今已经开始成长了。他今年不过十六,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连老天爷都无法说清楚吧。 何止是董铁,自己不同样也在成长吗? “兄弟们,今晚我们在野外烧烤,看星星,吃烤肉……哈哈,快活过似神仙啊。” “没错,快活似神仙!” 随从们大笑不止,心中的那点火气,也随着董俷这一句话,烟消云散。 “走,我们比赛一下脚力!” 董俷说完,纵马冲下了山岗。身后百余骑紧紧跟随,不时的发出苍凉的号子声,在夜空回荡,久久不息。那滚滚的尘烟飘散,令那号子声,更显出铁马金戈之气。 ****** 皎月当空,不见云彩。 董俷等人在颖水旁点燃了篝火,更有随从把临时猎取的动物做成烤肉,肉香四溢。 生活在西北大地上的人,大都是豪爽之辈。 唱起了颇有西北之风的民谣,更有人唱起了许多人耳熟能详的《秦风-无衣》。 诗歌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那歌声渐渐苍凉,却带着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韵味。董俷也忍不住了,他靠在象龙的身上,看着远处的随从,不知不觉的和他们一同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也许他们是在向董俷表达一种决心;也许只是随口歌唱。 但对于董俷来说,那却是深深的感动。被士大夫所鄙视又能如何?我有这些可生死与共的兄弟,可以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战友。你们那些士大夫,何曾有过? 想到这里,董俷不由得笑了。 那张已经开始出现青春痘的脸,在月色中看上去更加难看。但那笑容,却格外的有味道。 远处,有銮铃声响。 歌声立止,扈从们呼的起身,单膝跪地,半蹲在远处。刀枪已经执在手中,警惕的向黑夜中巡视。 董俷站了起来,象龙也随之起身。 他的手,紧握着刀鞘,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肃的表情。 若有若无的杀气,在空中弥漫。从远处行来了一行车马,为首的是一个膀阔腰圆的汉子。 看到董俷等人的样子,那汉子立刻抬手。 身后的车马陆陆续续的停下来,汉子一催坐骑,向前小跑,在距离篝火还有几十步的地方停下来。在马上一拱手,“在下陈留刘望,乃过路商人。刚才听得有人歌唱,颇有感触,故而前来打搅。不是是何方豪杰在前?刘望没有恶意,只想结交一番。” 很陌生的名字,至少在评书中没有出现。 但观此人气概,却是不同凡响。不但相貌堂堂,言语之中还带着一丝儒雅之气。 董俷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妄动。 他翻身上马,前行数步之后,微微一笑,“在下临洮董俷,手下儿郎一时兴起,竟扰了阁下的清听,实在抱歉。大家相遇就是有缘,若阁下不嫌弃,不妨一起喝酒聊天。结交二字,俷愧不敢当。” “哈哈哈,兄台真是客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搅了!” 刘望倒也不客气,挥手示意身后之人就地修整。那些人粗略一看,有二百多的样子。有的看上去好像行商,有的看上去似乎是随从。董俷心中的疑虑也随之减弱。 看起来,不是来找麻烦。 这刘望倒是个痛快人,而且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有半点轻视。甚至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没有半点游离。显然,他是担心因此而让董俷产生误会。大多丑陋之人,都会有自卑之心。外界任何的不善表现,都会引起他们情绪上的强烈波动。 而刘望作为一个商人,自然对此非常了解。 不过董俷倒不是那种自卑的人,相反他非常的自信。 见刘望等人开始扎营,董俷也就不再理睬,转身回到了篝火旁说:“大家小心,但也无需紧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唱歌,喝酒……呵呵,我正听得过瘾呢。” 一句话,倒是立刻安了众人的心。 董铁牵着那匹驮着擂鼓瓮金锤的战马来到董俷的旁边,把大锤卸下来,找了一块麻布轻轻的擦拭。董俷很欣赏这小子,话不多,但是很懂事。看似擦拭大锤,可实际上也是提放小心。万一对方有恶意,董俷可以马上提锤上马,而不是依靠着斩马剑去迎战。 靠在象龙的身上,董俷也取出了斩马剑。 篝火旁的随从们,虽然依旧在唱歌喝酒,可是并且却放在手边。有的人甚至学着董俷的样子,取了一块麻布轻轻擦拭。那架势,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随时能作战。 刘望在那边安顿好了之后,拎着两个皮袋子就走了过来。 在一双双警惕的目光注视下,他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董俷面前,把皮袋子递给董俷。 “兄弟,你说的好……相遇就是有缘,我请你喝酒。” 董俷抬起头,眼睛眯起来,打量了刘望半天。而刘望毫不躲闪,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好,我就喝你的酒!” 董俷起身接过了皮袋子,把袋子上的塞拔出来,仰头一阵鲸吞。 那刘望双眸放光,大声赞道:“真豪杰也。刘望走南闯北,也曾见过许多人物。就算是那素以善饮而着称的鲜卑人和匈奴人,恐怕也比不得兄台这饮酒的豪气。” 他说着,提起酒袋子,学董俷的模样也是一阵豪饮。 “痛快,痛快!” 刘望放下酒袋子,和董俷相视半晌后,两个人同时放声大笑。 有时候,人和人的交往,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缘字,就足可以解释其中的一切。 如此一来,董俷的手下又放松了一些。 虽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器,可眼中却少了很多杀气。这种改变,也不是很大。可对于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而言,却已经足够了。有些胆大的人,立刻走了过来。 董俷眯着眼睛说:“兄台,你难道不怕我?” “怕?为什么要怕?” 董俷笑道:“我的长相,很多人可是见到了就害怕,而且还有可能会做噩梦呢。” 刘望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兄弟,说实话你的确很丑,丑的乃是我生平所见第二。不过,你也说过了,相遇是缘,既然有缘,又何必以相貌去取人?丑的人,未必就心存龌龊;漂亮的人,也不是个个胸襟坦荡。兄弟这话,哈哈,该罚!” 董俷不由得心生一股暖意,当下点头道:“没错,是该罚!” 他举起酒袋子,喝了一大口酒。示意董铁不必紧张,然后饶有兴趣的说:“兄台刚才说,我是你生平所见第二丑的人。但不知道那第一丑是什么人?到想要结交一番。” 刘望哈哈大笑,“若说那人,也是我的兄弟。和我是同乡,更是我生平最信赖的好友。他姓典,单字一个韦。不但体态伟岸,更天生神力,武艺不凡。若你有兴趣,将来可来陈留找我。到时候我做东,再把我那典韦兄弟找来,一起喝酒。” “甚好,甚好……” 董俷笑着连连点头,举起酒袋子刚要喝酒。突然,他打了一个哆嗦,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刘望。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兄台,你刚才说的是谁?典韦!” ———————————————————————————— 好友新作,书名《窃汉》,作者笋衣 裴元绍做主角,且看一个偷马贼的YD三国梦。 链接:http://www.qidian.com/Book/1017433.aspx 第五十一章 飞白绝伦 典韦,这个刘望竟然认识典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董俷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得到典韦的消息。 这典韦是什么人?想必看过三国演义,听过评书的人都知道。 那可是三国当中少有的牛人,武力值绝对排在前五之内,更重要的是他忠心耿耿。 在三国众多璀璨将星当中,若问董俷最喜欢的人物,典韦当名列前茅。甚至远在赵云、吕布之前。赵云,小说里说是在常山真定人氏,可一来不清楚他是否出生,出生了是否已经艺成下山?就算是艺成下山了,想要收服他,也绝不容易。 至于吕布,董俷更没有想过。 那是一手导致董府上下灭亡的罪魁祸首。也许在这个世界当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董俷还是心怀敌意。而且,从董俷的角度来看,他还没有收服吕布的资格。 倒是这个典韦,也许能有希望。 董俷情不自禁的开始幻想起来,坐在那里呵呵的傻笑不停。 刘望愕然的看着董俷,实在不明白这个刚才看上去还好好的家伙,怎么突然傻了? “兄弟,你认识我家典韦贤弟?” “啊……不认识,不过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没错,的确是神交已久。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仰慕,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实现的希望。 刘望更加奇怪,“我那典韦贤弟从没有走出过已吾镇,甚至在陈留也是声名不显,你怎么听说过他?” “啊……这个,这个……”董俷从意淫中清醒过来,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笑道说:“这个嘛……兄台,若我告诉你说,冥冥中有一种缘分存在,不知道你相信否?” 又是缘分! 刘望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缘一说,来自佛家。虽然说自汉明帝以来,佛教已经渐渐的传入了中原,但并不是非常的显赫。刘望走南闯北多年,自然也接触过一些佛教的理念。见董俷反复提起这个因缘的说法,他甚至有种错觉,这个丑丑的家伙,难道是佛教徒? “算相信吧。” “呵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反正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很亲切,甚至有一种迫切想要结识的冲动。就好像今天,我和刘兄相遇,不也是一见如故吗?” 在悄然之间,董俷运用的偷换概念的手法,试图把刘望引入歧途。 但显然,刘望对董俷的解释并不满意。不过他也没有再问……这世上的事情千奇百怪,谁又能真正的解释清楚?也许,也许这个家伙真的和典韦,有莫名的因缘也不一定呢。 刘望的性格本来就很直爽,当下哈哈一笑。 “兄弟说的没错。也许今日你我的相遇,就是为了他日你与典韦兄弟的相识呢。” “是啊,是啊!” 董俷汗颜,连连点头。 远处的篝火旁,不少行商和董俷的手下已经熟悉了,一起喝酒吃肉,唱着民谣。 刘望说:“我看兄弟你的气派,不想个小户人家。这里距离颍川不远,你为何露宿荒野?” 董俷灌了一口酒,笑道:“兄台不是和我一样?俷虽小有身家,但在有些人眼中,却是连狗都不如。与其在那里遭人白眼,受人闲气,倒不如此刻这般的逍遥自在。” “没错,没错……”刘望鼓掌大笑道:“谁也不比谁差,凭着身家,凭着读了些许书,就自以为了不起。这种人,望亦不屑与之为伍,还不如这荒野中的自在。” 两人越说越觉得投契,刘望突然问道:“兄弟,那你接下来要往何处?” 董俷黯然道:“我原想游历天下,结交英雄豪杰。可谁知道……若是天下名士都如同颍川人这般模样,我倒宁可回家去。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哪儿。” 刘望说:“兄弟此言差矣。天下英雄多如牛毛,岂可因一点点小挫折而生沮丧?颍川名士也并非都是你见到的那样,豪门世家固然是眼高过顶,可寒门之中,却同样是藏龙卧虎。再说,名士并非只颍川独有,雒阳、荆州,同样是名士汇聚。兄弟若是不想再去颍川,不妨转道向南,那里的英雄豪杰,不比中原的少。” 董俷眼睛一亮,点点头。 是啊,颍川不容人,还有荆州啊!评书里不是说过,那里一样有很多的名士吗? 最出名的,就是后世中被人传诵多年的武侯诸葛亮。 刘望说:“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妨和我一同去陈留。我家住在已吾,也算是有些财产。兄弟不是想要认识我那典韦兄弟吗?到时候我与你介绍……估计一个月后,我要往长沙走一趟。到时候我们可以结伴同行,岂不是一桩人间的美事。” 董俷想了想,“兄长的建议甚好,就依兄长所说!” ****** 这一夜无事,到天亮时,刘望和董俷各自整顿了车仗人马,而后结伴同行。 刘望今年三十四,自十五岁就开始行商,至今已经快二十年的时间了。二十年中,他走南闯北,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各地的风土人情,堪称的上是见多识广。 董俷和他一路交谈,觉得收获颇丰。 在过颖水的船上,刘望突然从行囊中取出了四五张完整的牛皮,放在了董俷面前。 “兄长这是何意?” 刘望笑道:“我观兄弟非等闲人,他日成就必然不俗。望虽不才,也想为日后谋划。这里有我行商多年,手绘出来的各地山水图……这是雍州河套地区的地图,那里如今为南匈奴所占领。这是江东武陵地区的地图……哦,这里还有我找人记下来的一些对各地风物的感触。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愿能对兄弟有所帮助。” 牛皮上,都是用朱砂绘下的图案和记录。 不但标注了非常准确的地形,而且还有对当地的一些风俗记录。 北至南匈奴王庭,南至武陵群山。西到西域三十六国,东有青扬徐三州地形。 这一套地图,也许是董俷来到这个时代后,所见到的最完整的大汉帝国地形图。 特别是刘望的那些标注,更显得难能可贵。 董俷认真的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好,交给董铁装入了行囊。 他起身朝刘望一礼,“兄长厚赐,俷不知该如何感谢。他日若俷有所成就,定不忘兄长今日的这番情意。” 刘望喜出望外,拉着董俷的手,“兄弟莫要客气,一家人,怎说两家话?” “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哈哈!” 董俷和刘望二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船过颖水,两人有收拾车马。 董俷坐在象龙的背上,和刘望有说有笑。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并不急于休息,而是径自进入了富喜山中。在山路上走了两柱香的时辰,突然有董俷的亲随前来禀报,说是前方山路上发现了一辆被丢弃的车辆。 山路难行,长有车仗在这里损坏。 刘望和董俷都没有太在意,还是一个曾随董俷转战西北的亲随心细,拿来了一卷书简。 “马嵩,我不是说过,不要管这些东西,向前行进吗?” 董俷认得这亲随,正是当初在金城俘获的那个行商。从金城回到临洮后,马嵩原本可以在牧场上担任职务,可谁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死活就是要跟着董俷。 马嵩识字,加上又在郡兵中当过都伯,故而董俷对他也颇为重用。 任命马嵩为他的亲兵队长,虽然他武力不算高,却能非常准确的领会董俷的意图,更能很好的完成董俷安排下来的训练任务。一来二去,倒也成了董俷身边的重要人物。 马嵩恭敬的捧起书简,“主公,您且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内容。” “有什么可看的?” 董俷拿过来,有董铁立刻举着火把凑上去。就着火光,董俷扫了两眼之后,疑惑的看着马嵩说:“这好像是董仲舒留下来的春秋注疏,虽然难得,可也没什么值得奇怪啊?” “不,主公请看那些注释!” “注释?” 董俷再次认真的看了两眼。这一次他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蔡飞白是谁?” 董铁和马嵩是大眼瞪小眼,然后看着董俷,好像是在说:您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 “兄长,可听说过蔡飞白这个人?” 刘望一怔,从董俷手中接过书简,扫了一眼后,露出了震惊之色,“蔡飞白?难道是他吗?” “谁?” 刘望郑重的说:“自然是蔡中郎,蔡邕蔡大家。” 古人常以雅号在书卷中留名。若说董俷不知道蔡飞白、蔡中郎是谁,那蔡邕却是百分百知道。头天还在颍川见过,董俷对蔡邕的印象,可是说是非常的好。故而听到刘望说蔡飞白是蔡邕的时候,不禁愣住了,有些不太明白蔡邕为何叫蔡飞白? 刘望解释说:“前些年,皇帝重修鸿都,有工匠用扫白粉的帚在墙上写字。伯喈先生当时从受到了启发,创造了一种名为‘飞白书’的书体。笔画中丝丝露白,似乎是用枯笔书写。伯喈先生非常自得,常以蔡飞白而自称,久而久之,也就流传开了。兄弟,伯喈先生的飞白书可是一绝,在市面上那更是万金难求啊。” “你是说……” “这正是伯喈先生的飞白书。我曾有幸看过一次,故而能认得。” 董俷迟疑了片刻,轻声道:“那岂不是说,这车仗、书简,都是伯喈先生所有吗?” 刘望想了想,又命人取来了很多书简,一一审视。 “兄弟,这当时伯喈先生的车仗……天下间没有人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伯喈先生的真迹。” 董俷面颊抽搐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道:“不好,伯喈先生出事了!” “此话怎讲?” “常听人说,伯喈先生爱书如命,若非是出了意外,他断不会把这么多书丢弃。小铁,沿我们来的路探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的痕迹。兄长在这里收拾书简,我再留二十人给你,董铁探查完毕后,听从兄长调遣。其他人,随我往前巡查。” ———————————————————— 天子兄弟的新书《越境鬼医》已经开始上传,书号1018244 天子的书,在下就无需太多介绍了,老牌的作者了,值得信赖。 第五十二章 再战黄巾(求收藏推荐) 富喜山口的驿站,烈焰熊熊。 在峡谷中就可以看到冲天的火光。董俷一怔,心道: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火烧驿站?那不是摆明了和朝廷作对?谁,谁这么大胆? 冲出峡谷之后,远远的就看见在驿站四下围着大约三四百人。 看打扮,好像是郡兵的样子。可按道理说,驿站走水,这些郡兵理应上去救火。可事实上呢,这些人立在原处,非但不去救火,看架势还似乎是要阻止人救火。 不对劲! 董俷一蹙眉,距离还有百步的时候,大喝一声:“兀那官兵,驿站走水,你等为何不去救火,反而站在旁边看热闹?” 早在董俷等人从峡谷中出来的时候,那些官兵打扮的人就注意到他们。 董俷的声音还未落下,就见两匹战马冲出人群。都是顶盔贯甲的将军打扮,冲着董俷喝道:“某乃管城都尉张九,奉命在这里捉拿反贼。尔等闲杂人立刻离开,否则刀枪无眼,平白送了性命!” 听上去倒是那么回事,但是却有点不太对劲儿啊。 都尉? 这家伙的打扮可不是一个都尉能拥有。而且看那些郡兵,显然并没有经过训练,稀稀落落的站在四周,没有一点章法。就算这些郡兵再无能,至少也应该明白,在抓捕人的时候应该列队警备。他们给董俷的感觉,不像是郡兵,更像是一群临时聚集起来的农民。 心中不禁疑虑,马速放慢了一些,可并没有停下来。 就在这时候,从驿站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外面是何方英雄?这些人是贼人,是来杀我老师的贼人……我家老师乃是蔡邕蔡伯喈先生,还望英雄救命!” 喊话的人,听上去年纪并不大。 紧跟着从庭院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蔡邕?董俷心里咯噔一下,马速骤然加快。而对方的首领也有了准备,抬手就要招呼手下拦住董俷。此时双方的距离大约在六十步左右,董俷由于只是来寻找踪迹,所以并没有带上他的擂鼓瓮金锤。眼看着那人就要开口,董俷双脚一换,踩在了双镫之上,身形猛然拔起,双手向背后伸去,大喝一声,两柄投枪飞出。 这一眨眼的时间,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三十步。 投枪飞出,快如闪电,更力有万钧。两个首领还没有喊出话来,就被投枪射穿,栽倒在马下。而这时候,董俷已经冲了过来。一名贼兵反应过来,舞枪冲上前。 董俷看也没看,在马上只是微微一侧身,探手一把抓住了大枪。 “给我拿过来!” 单手猛然发力,那大枪刷的就从贼兵的手中夺了过来。凶猛的力量,让那贼兵忍不住向前冲了几步,正好拦在了象龙的前方。象龙马也不停步,冲过去一下子把贼兵撞飞。落在地上的时候,那贼兵已经是骨断筋折,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一手执枪,董俷冲向贼兵。 “蔡先生莫要惊慌,临洮董俷在此,拦我者死!” 那大枪做棍,抡起来呼呼作响。上前阻拦的贼被,被大枪抽中,哀号声四起。这时候,那成家的二十名亲随也冲了过来,狭长卷刀飞舞,所过之处只见残肢断臂乱飞。 正如董俷所猜测的一样,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郡兵,甚至连最基础的队形都无法保持。 二十一个人,面对着近二十倍的敌手,却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董俷在前,完全当成棍棒使用的大枪舞出一道道残影,抽打的贼兵惨叫不停。而后面的亲兵更凶狠,刀刀致命,人马冲杀过去,只留下遍地的尸体,不见一个活人。 首领先亡,已经让贼兵惊慌。 再被这么一阵凶猛的冲杀,贼兵们早已丧胆。 也不知道是谁先叫喊了一声扭头就跑,一个人跑,其他的人更没有在打下去的意志。几百个人呼啦啦四下逃窜,连兵器也不要了。董俷看也不看那些溃败的贼兵,冲到院子前甩蹬下马,抬手把已经变形的大枪扔在一旁,一把抽出了斩马剑。 “追杀贼兵,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声令下,那二十个亲随五人一组,分成四队立刻散开。 不是董俷心狠手辣,若是那些贼兵反应过来,发现他们只有这么点人再重新围聚上前,只怕要费些手脚。这样乘胜掩杀,却可以令对方无暇思考,只能一路溃败。 象龙非常自觉的跑到了一旁,董俷冲进了院子。 刚一进入院门,四五个额头扎着黄巾的汉子挥舞刀枪就冲了过来。 黄巾?董俷心里又是一怔。 难不成黄巾之乱又要爆发了?呵呵,这里为什么要用‘又’呢?想到处在西凉,董俷因为韩遂等人的举动差点以为黄巾之乱爆发。没想到中原各地却是平静异常。 故而看到这些头带黄巾的人,董俷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眼看着对方冲上来,他脚下错步一滑……董俷的体型有点像他老子,属于那种极为魁梧的类型。可多年苦练五禽戏,令他的身体和步伐非常灵活。手中的斩马剑滴溜溜一转,横刀一推。和对手错身而过,不但躲过了对方的攻击,更把对方拦腰斩断。那汉子下身往前冲,上半身却倒在了地上。 肝脏混合鲜血染红了地面,凄厉的惨叫声更回荡夜空。 趁着其他人一愣的功夫,董俷已经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情况。大约有二三十个敌人,蔡邕被一个魁梧的少年挡在身前,被十几个黄巾贼堵在门口,却冲不出来。 火势很猛,眼看着就要把整座房舍吞噬。 而那魁梧的少年更是满身的伤口,却毫不退缩,顽强的挥舞宝剑阻挡敌人。 场中的情况看清楚了,董俷不免着急。贼兵再次围了上来,这些人的意志,显然要比院子外面的那些人要坚强,而且也颇有勇力。斩马剑一颤,幻出了数十道剑光。 董俷的刀法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和这些黄巾贼一比,却高明了百倍。 剑光闪闪,一蓬蓬热血喷溅在空中。十几个围困董俷的黄巾贼被瞬间砍得七零八落。董俷不但招数比他们精妙,更兼那一身天生的古怪力量。他的斩马剑,是蒲师傅专门打造,重四十八斤。而那些黄巾贼手里的兵器,根本无法与董俷相提并论。 一剑砍掉了对方的脑袋,鲜血喷溅在董俷的身上。 董俷有点兴奋了,哇哇大叫起来。对手不敢在上来,他冲到围困蔡邕的黄巾贼身前,手起刀落,把一个黄巾贼砍翻在地。凶猛的砍杀,令黄巾贼也感到了恐惧。 魁梧少年带着蔡邕刚冲出火场,身后的房屋哗啦一声就塌了。 “伯喈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你,保护好伯喈先生,其他人交给我!” 董俷冲着魁梧少年叫喊了一声,转身就冲向了其他人。院子里也只剩下十几个黄巾贼,根本不够董俷杀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而董俷瞪着眼睛,向四处张望。那张丑脸上沾着血污,在火光中更显出恐怖的气息。 看到董俷的模样,魁梧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院子外面,有马蹄声传来。 蔡邕和少年本就惊魂未定,听到马蹄声,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幸好,来人在外面高喊道:“主公,贼人已经杀退,主公可无恙?” “我没事,没事……给我搜查战场,看看有没有活口。” “喏!” 董俷这才走到了蔡邕面前,也不理那少年一脸戒备的模样,躬身一礼道:“先生受惊了!” 只要是人,总会怕死。 在没有希望的时候,蔡邕可以大义凛然,毫不慌乱。可是当危险过去之后,强撑着他的那一口气立刻松懈下来。脚一软,险些就瘫在地上。若非少年搀扶,这脸可就丢的大了。 不过,蔡邕并不觉得难堪,相反自嘲的笑道:“当年王越让我练剑,我还死活不听。今日才知道,这世道艰辛……有些事情,不是靠着圣贤书就能够解决掉的。” 他站稳身子,“董家小哥,这次多谢你了。若非你及时赶到,邕几乎丧命。” “先生客气,先生在颍川替俷求情,这份恩情俷如何能忘?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区区小事,可足挂齿,再说了,能再遇先生,也是俷的服气。” 这番话说的是条理分明,特别是那一句‘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是让蔡邕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叹,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你可信了?” 那少年也在上下打量董俷,闻听蔡邕的话,也笑了,“学生受教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影贴着墙边晃动。少年定睛看去,立刻大吼一声,“贼子,休走!” 他喊的快,可董俷的速度更快。 一道乌光呼啸射出,蓬的就没入了院墙,挡在那人的面前。 纵身上前,斩马剑搭在那人的脖子上。董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个人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巨魔儿饶命!” 董俷不由得一怔。巨魔儿这名字是韩遂对他的称呼,在西北或许有些名声,但在中原……想那韩遂,总不可能把这种事拿出来炫耀。可这个人,又是如何知道? 心中疑惑,脱口问道:“你认识我?” —————————————————————————————————— 格斗家新作《异界之功夫之王》,书号:1012358 格斗家的书,在下就不做赘述了,当初的精武门,绝对是格斗小说类别的精品,听说还要拍成影视作品呢。 第五十三章 追悔莫及(求收藏推荐) 那人一身文士打扮,只是头上的高冠已经不见,头发散乱不堪,正是黄劭。 董俷打量了半天,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此人,于是问道:“你是谁,如何知我?” “在下黄劭,益州巴西人,曾在金城见过将军大展神威。” 董俷更加奇怪,“你既然是益州人,为什么跑去金城?今日为何又要来劫杀先生?” “我……” 蔡邕在少年的搀扶下走过来,“董家小哥,他是奉中常侍封谞等人的命令,前来杀我。” 封谞?中常侍? 董俷自然听说过封谞的名字。他老子董卓,在暗地里贿赂十常侍的事情他也知道。 再者,十常侍之名,可说的上是天下皆知。 只是董俷不明白,十常侍为什么要杀蔡邕?而且,既然是十常侍要杀蔡邕,为什么会让这些人出面?看这些人的打扮,分明就是黄巾贼,太平教徒。十常侍和黄巾贼走到一块了吗?可惜,那评书对黄巾之乱的讲述并不多,董俷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段情节。 迟疑了片刻,董俷的手上猛然用劲,冰冷的刀锋贴在黄劭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黄劭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董俷问道:“我问你话,你要如实交代……你可是太平教徒?可认识大贤良师?” 黄劭目露惊恐之色,失声道:“你……” “我再问你,此前你去金城,可是要和那韩遂勾结,共同起事?” “你怎么知道?” “现在是我问你,却不是你来问我!” 蔡邕骇然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董俷,看着黄劭,最后和少年的目光接触。 “我再问你,那中常侍封谞,可是和你们勾结在一起了?” 黄劭没有回答,但眼中流露的惊恐之色,却足以说明了一切。董俷没有再问,因为随从在搜索完毕之后,前来报告说,没有活口留下。有没有活口都不再重要,这个黄劭,应当是太平教中的重要人物,想必知道的事情,也绝不会让董俷失望。 命随从把黄劭看管起来,董俷想要开口询问。 蔡邕却先开口,“贤侄,你怎知道,他是太平教徒?你又怎知道,太平教要起事?” 言语间已经亲近了许多,从小哥到贤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说明蔡邕认可了董俷。 董俷暗自叫苦,总不成说他是穿越来的,知道要发生黄巾起义之类的话语。 犹豫片刻,他说:“不瞒先生,去年初,太平教曾在临洮传教,因我觉得他们居心叵测,故而想要把他们驱散,却不想引起了他们的反抗。那些人,也是发髻披散,以黄巾抹额,故而……此后我护送姐姐前往金城,不想遇到韩遂暗中陷害。” 他把在西凉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蔡邕和少年不停倒吸凉气,看董俷的目光又不一样。 最后,董俷说:“我从金城逃回临洮后,才知道朝廷已经任命韩遂为金城太守,西部都尉。父亲劝我不可以意气用事,可我却不甘心。善良之人含冤而死,作恶之人却逍遥自在,我不甘心……故而我命人打听消息,这才对太平教知道一些。” 听上去很合理,没有任何破绽。 蔡邕迟疑了一下,突然发问:“贤侄,你观这天下大势又将如何?” 董俷顿时傻了…… 天下大势,天下大势和他有屁关系?他自然知道天下大势,可要是说大汉将亡之类的话语,只怕蔡邕二话不说,立刻就要揪他去官府问罪。他疯了?傻了?但蔡邕问出这话,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回答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蔡邕的帮助。 董俷想了想,“天下大势,俷并不知道。只是太平教乃是一剂毒药,迟早会对朝廷造成威胁。若朝廷不能及早防备,只怕这些人会成为害群之马,令江山动荡。” “那会如何动荡?” “这个……也许会让朝廷衰落吧。俷乃一介武夫,对此并不是非常清楚。” 蔡邕饶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贤侄,你当真是小心谨慎啊……呵呵,与你父亲一样。” “我父亲?” “你父亲董河东,身为司隶校尉,河东太守,说话做事也是非常小心。其实,太平教之危害,邕也能觉察,朝中不少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只可惜皇上被宦阉所蒙蔽……邕其实也很奇怪,那些宦阉为何要替太平教说话?如今,算是知道了答案。” “什么答案?”董俷忍不住询问。 “太平教和宦阉勾连,所图谋的事情,恐怕不小。” 董俷还要请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人喊马嘶。紧跟着就见刘望、董铁匆匆进来。 “贤弟,伯喈先生可无恙?” 蔡邕一看,不认识这说话之人,忍不住向董俷望去。 董俷连忙介绍说:“先生,这是我在离开颍川后结识的朋友,刘望刘大哥,也是陈留人。” “哦……多谢壮士挂念,邕一切都好。” 哪知刘望看到了蔡邕,却不禁热泪盈眶,紧走两步跪在蔡邕面前,“久闻先生之名,望只恨出身卑贱,不能听先生教诲。今日能见先生,望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没想到这刘望,居然还是个追星族。 董俷知道蔡邕很有名,可是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可怕的名望。和刘望相识,时间虽然不长,可也知道此人是有铮铮傲骨。见到蔡邕,居然做如此反应,真是出人意料。 同时又不得不感叹:士大夫之威名,果然是不同凡响。 蔡邕连忙搀扶起刘望,连声道:“壮士请起,壮士请起……” “来人,把先生的物品送过来。”刘望大喝一声,然后对蔡邕道:“望在路上,拾得先生的物品,这才知道先生有了危险。可惜望不似董贤弟这般勇武,故而只能将那些散落山道上的书简收集……都在这里,请先生清点,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蔡邕喜出望外,也不顾的礼数,冲上前去查看。 董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经变成火海的驿站,忍不住说:“先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一安全之所再细细详谈。俷担心,那些人贼心不死,又卷土重来。” 少年也赞同董俷的话语,“老师,董壮士说的不错。” 之所以称董俷壮士,是以为董俷至今没有任何功名在身,还是一介白丁。蔡邕这才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贤侄说的不错,我们先去管城。” 说着,蔡邕忍不住看了一眼火场,露出黯然之色。 “只可惜我那些随从……” 是啊,跟随蔡邕的人,除了少年之外,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虽说人命卑贱,但蔡邕还是感到非常难过。站立片刻之后,这才和少年登上车仗。 董铁、马嵩带着三十个亲随在前面开道。 刘望则在车仗旁侍奉蔡邕。董俷和成家的二十个亲随在后面压阵,一行人在夜色中,朝管城行去。 路上,那少年和董俷策马同行。 “在下顾雍,字元叹,吴郡人,是老师的学生。” 董俷本来在马上好好的,听得少年开口,险些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牛人,居然是牛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年,“先生,先生就是顾雍顾元叹?” 殊不知,这少年也就是比他大两岁。而先生一词,都是对才学出众,有名望之人的称呼。顾雍一怔,确认了董俷并不是在嘲讽他之后,不禁笑道:“雍实不敢当先生二字。” 顾雍,顾雍…… 评书里可是有提过此人,那是东吴的牛人,更是江东望族。 如果说蔡邕是东汉末年的名人,这顾雍可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三国牛人。董俷的脑袋有点发木,心道:真是好运气,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牛人。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顾……” 董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顾雍笑道:“贤弟莫要客气,说起来你是雍的救命恩人,不妨就称我的字,元叹。” “元叹兄长,俷有一事请教。” 顾雍说:“什么事?” “昨日在颍川相遇时,我曾见先生身边还有一人,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刚才出了事情?” 顾雍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贤弟说的,可是我那小师弟?呵呵,放心,他没事的……奉孝本是颍川人,老师让他留在颍川侍奉双亲,顺便在书院求学。不过说实话,我那小师弟头脑聪慧,若是他跟着的话,可能……贤弟这番情意,我将来定会转告奉孝,多谢了。” 奉孝,奉孝,奉孝…… 这名字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董俷战战兢兢的问道:“元叹兄长,您那小师弟,又叫什么?” “哦,他姓郭,单名一个嘉,字奉孝。郭嘉郭奉孝……贤弟,你怎么了?贤弟!” 顾雍发现,董俷在马上双目发直,久久也不说话。 不免心中奇怪,我那小师弟声名不显,怎地会有如此威力,让这个好像魔王似的人脸发白,和傻了一样呢?推了一下董俷,这才让董俷清醒过来。 “冤,冤死我了!” 董俷捶胸大声吼叫:“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鬼才从身边溜走,悔,悔死我了……” —————————————————— 看到书评区有朋友说小新最近更新的慢了,好冤…… 小新每个章节都保持在三四千字,甚至五千字。只是由于12-20汶川地震,小新正好呆在成都,被晃的无心码字,所以存稿都没有了。这星期每天两更,次数虽减少了,但字数绝对没有减少。 第五十四章 分道扬镳(求推荐收藏) 看到书评区有朋友提意见,说五十三章的味道有点不同。 可能吧……今天天热,再加上写到蔡邕,我忍不住就有点……五十四章过后,就会过渡过去,多谢兄台的提醒。 另:会尽力注意一些成语的使用,感谢大家对小新的建议。 —————————————————————— 管城是个小县,不过由于地处睢水和颖水交界,而且又靠近河南尹,倒也非常繁华。 人口近四万,有过往的客商往来,很热闹。 清晨,天刚刚亮,就有一队车马驶入了管城。来到县衙,有人拿着名剌递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听县衙中一阵锣鼓声响,紧跟着县尉身穿官服,慌张的跑了出来。 “学生恭迎老师大驾光临。” 蔡邕从车仗里走出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姿态。 “邕一介草民,怎敢劳大人亲自相迎?” 董俷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两个字:虚伪。有时候,圣人也要学会这种场面上的礼仪。好像蔡邕,其实挺和蔼的一个人。明明可以先走出车仗,却偏偏要等那县尉出来,还要草民长,草民断……说好听了,这叫派头。说难听了,这叫显摆。 可如果蔡邕不这么做,只怕又会被人批驳。 反正啊,做名士累,做一个妇孺皆知,还当过帝师的名士,更累。 有心和顾雍说话,却发现顾雍早已经跑到了蔡邕的身旁。也难怪,董俷在路上发疯一样,揪着顾雍的衣服不停的问:那个人真的是郭嘉?那个人真的是郭奉孝? 那模样活脱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别说是顾雍,就连董俷的那些亲卫都躲得老远。 ****** 自有县衙中的人,安排董俷一行。 直到过了晌午头,快到午饭的时候,顾雍才小心翼翼的敲响了董俷的房门。 “贤弟,老师有请。” 董俷连忙整理衣衫出去,跟在顾雍身后,轻声问道:“元叹兄长,先生可好吗?” “呵呵,此地县尉曾听老师讲过课,礼数倒是也很周全。不过老师急着想要回家,故而有几件事要和贤弟交代。主要是关于太平教的事情,你去了就明白了。” 太平教? 董俷心里奇怪:这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难怪他这么想。在董俷看来,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黄巾之乱是否还会爆发,太平教会不会造反,自有蔡邕做主就好。凭他的威望,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 想不出个头绪,这边却已经到了蔡邕的房外。 董俷唱了个喏,然后随着顾雍走进屋内。屋子里有三个人,除了蔡邕之外,还有刘望。而剩下的那个人,倒是出乎董俷的意料之外,居然是那个被俘虏的黄劭。 黄劭跪在地上,看到董俷进来,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 董俷倒是没有管他,径自向蔡邕深施一礼,而后问道:“先生找俷来,有何吩咐?” “贤侄,你且先坐下。” 蔡邕摆手,示意董俷坐在他的下首,和顾雍并排。对面,刘望不无羡慕的看着董俷,让董俷更感莫名其妙。 “贤侄,我这里有三封信,是关于太平教的事情。一封,我会让管城县尉呈报雒阳……只是我不能肯定,会转到皇上的手里。这一封,也会由此地县尉送往雒阳,我好友手中。但我一样不能确定,皇上会接纳我的建议。还有一封信,我想拜托贤侄送给令尊董河东。我知董河东结交很广,说不定能送到皇上的手里。” 那言下之意是说:我知道董卓不但和大将军走的近,而且和宦阉也有联系。 不过,蔡邕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态颇为诚恳,没有丝毫轻视或者讽刺的意味。 董俷犹豫了一下,起身从蔡邕手里接过了信件。 “俷定会立刻派人把这封信送往河东,交给我父亲……” “那就好,那就好。若此信能交给皇上,董河东定能成为我大汉江山的不世功臣。” 蔡邕长出了一口气,“邕还有一事,就是关于黄劭,该如何处置?” 董俷扭头看了一眼黄劭,“这个……俷自当听从先生的吩咐。” 黄劭眼巴巴的看着蔡邕,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求生yu望和祈求之意。蔡邕闭目沉思片刻,轻声道:“贤侄,黄劭虽有大逆不道的行为,但其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辈。刚才他很坦诚的把太平道的事情都说了,我想……放过他,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董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缝起来,盯着黄劭看了半晌。 那黄劭吓得是额头冷汗之流,更感到口干舌燥,喉咙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似的。 “先生若说放了,那就放了!” “可若放了他,他又回到太平教为非作歹,怎么办?” “那就现在杀了他……” 黄劭打了一个哆嗦,目光再次移到了蔡邕的身上。蔡邕笑了,“贤侄,可我刚才说了,放他一条生路。” 董俷愕然的看着蔡邕,心道:你这老头玩儿我不成? 蔡邕说:“元叹,你且带黄劭下去,我有些话,想要和董贤侄说。” 顾雍应了一声,压着黄劭往外走。那黄劭走一步,停下来向后看一眼,带着无尽期盼。 “望贤侄,你也留下。” 刘望准备出去,却被蔡邕留下。他和董俷站在一起,心中很茫然,不知道蔡邕这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蔡邕沉吟了一阵后说:“贤侄,论罪名,那黄劭是罪该万死。可我和他谈论了一会儿,发现此人倒是颇有些才能。只可惜他出身卑贱,虽有本领却得不到赏识。放他离去,我实担心他会回到太平道助那张角。那样的话,邕真是百死不能辞其罪。” 董俷听出了一些门道,犹豫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 蔡邕微笑着点点头,“贤侄果然聪明。我视贤侄为自己人,故而也不说什么客气话……董河东虽为河东太守、司隶校尉,看上去是位高而权重,可并不为士大夫所接受。贤侄若想招揽人才,只怕这里面的困难会很多。除非他日董河东能似今日大将军一般的风光,或许还有希望。否则,想要得士大夫承认,难!难!难!” 蔡邕一连串说了三个难,却把董俷说的也是心里冰凉。 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但还抱着一些希望。可蔡邕的这番话,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低着头,董俷久久不语。 蔡邕也不出声,只是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董俷。 刘望拍了拍董俷的肩膀,“兄弟,你莫要灰心丧气。昨日你不是说过,事在人为嘛?” 董俷抬起头,努力一下,“兄长莫担心,我没事。” 扭头对蔡邕说:“那先生呢?先生可看得起董俷这个鄙夫?” 蔡邕笑了,“贤侄,邕虽略有薄名,却也不是迂腐之人。若无贤侄,邕出身再高贵,如今也都成了一个死人。这卑贱高贵之说,莫要再提。但以浩然正气养身,胸怀坦荡,虽出身低下又能如何?邕若存轻视之意,今日必不会与贤侄说话。” 董俷深施一礼,“多谢先生!” “在贤侄未得士大夫所承认之前,不妨多用寒门之士。那黄劭倒也可用,不如让他跟随贤侄,说不定将来也能谋个出身。对贤侄而言,也是个帮手,你可如何?” 董俷想了想,“俷倒是无甚异议,但不知那个黄劭……” “呵呵,这个贤侄放心,老夫自会劝说与他。”蔡邕似乎是了了一件心事,神态也轻松了很多。他摆手让董俷和刘望坐下来,“望贤侄,你我乡亲,老夫观贤侄也颇有求学之心。此次老夫回圉,要停留些日子。贤侄若有时间,不妨去我那里呆些时日。” 刘望闻听,喜出望外。 “望,求之不得。” 董俷突然插嘴说:“先生,您什么时候启程?” “今天下午,我就动身。” 董俷犹豫了一下说:“先生,俷担心十常侍贼心不死,那太平教徒说不定还会前来骚扰。若先生不嫌弃,俷愿毛遂自荐,护送先生回家,不知先生可愿意否?” 没等蔡邕回答,那刘望就连连称是。 “贤弟这话说的不错。先生,从管城到圉,一路也颇多险要之地。董贤弟勇武过人,其麾下之勇猛,更比之官军不遑多让。不如让他护送您一程……望若非是有要务,定要送先生一程。可惜……就让董贤弟代我护送,望多少也能放心。” 蔡邕一皱眉,“只是这样就麻烦贤侄了!” “不麻烦,不麻烦。”董俷笑道:“俷也想在先生身边多呆些时日,好聆听教诲呢。” “既然如此,那就请贤侄辛苦一趟。” 蔡邕答应下来,却是让董俷高兴万分。他和刘望出门,开始收拾行礼。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刘望说:“兄长,原本想和您一同回已吾,没想到……俷可能要失约了。” 刘望说:“贤弟,话不能这么说。伯喈先生是天下尊敬的名士,你能护送他老人家,是福气,当哥哥的只有开心。真的,如果不是离家太久,我怕家里人担心,真的是想和你一起护送先生。再说了,圉城到已吾,不过两天的路。等我安顿了家里,最迟七八天,就去圉城和贤弟相聚。呵呵,到时候我再带上典韦兄弟,让先生好好评价一下,你二人谁是天下第一。” 这天下第一,自然是天下第一丑。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董俷定然会非常生气。 可刘望说这话,他心里倒是很高兴。当下点头说:“那我就在圉城恭侯兄长到来。” —————————————————— 闪烁的新书《砺刃》,书号1013328 传说中的更新狂人,小新就不再介绍了。已经趴在新书榜上,还请多多支持。 第五十五章 行路难(求推荐收藏) 昨天很不舒服,所以只在凌晨更新了一章。 今天会补上昨天的章节,下周可能是小新上架前的最后一周,请朋友们多多收藏推荐,小新不甚感激。 ———————————————————— 董俷并不死心,虽然他明知道,那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 毕竟,机会不是天天都能出现,像顾雍这样的未来牛人,更不是董俷经常能遇到。在往圉城的路上,董俷和顾雍旁敲侧击的交谈起来。言谈之中,了解了一些顾雍的情况。 顾雍出身很好,家族在江东也是少有的世家大族。 早几年似乎是在家里惹了祸,跑到雒阳躲避风头。后来经人介绍,拜在蔡邕门下。 如今,家中的祸事已经消弭。 而顾雍也马上就到了弱冠的年纪,经家中的努力和地方官员的推荐,将会担任合肥长。 此行送蔡邕回家之后,顾雍也要马上回家赴任。 董俷的问话,可说是很隐晦。但那顾雍是何人,又如何听不出董俷话语中的意思。 “阿丑兄弟!” 顾雍和董俷也算是熟悉了,彼此的称呼也就显得随意了很多。董俷还没有取字,故而顾雍也就直呼他的小名,算是对董俷的一种认可。当然,董俷对此也很高兴。 顾雍说:“你的心意,雍非是不明白。说起来,伯父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在朝廷中颇有身份……只是,你应知道,雍出身大家族,所要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首先要考虑家族的利益。伯父虽然位高,却恐无法令雍之家族获得重利。” 这话语说的已经非常明白,董俷不仅黯然。 顾雍的意思就是说,你老子的官位虽然高,不过在世族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要想让我效忠你,也不难。首先你要你的父亲得到我家族的认可,同时还要为我的家族带来足够的利益。否则,哪怕你是大将军,我和我的家族,还是不会甩你。 董俷强笑一声,“多谢兄长的指点。” 说完,他忍不住向后看去。只见黄劭正策马跟随在董铁的身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董俷还没有发现黄劭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之所以收留他,还是看在蔡邕的面子。也许黄劭真的有些本事,可要和顾雍这等未来的牛人相比,差距定不会小。 一种失落感,在心头升起。 顾雍叹了口气,“阿丑兄弟,雍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看重我,但雍还是非常感激。老师曾说过,寒门之中藏龙卧虎。那黄劭……也许真的能给你增添臂助。另外,我那小师弟,还请兄弟暂时不要去打搅他。奉孝的学业正是关键时刻,冒然去寻找他,只怕会给他增添很多的困扰。他日若有缘,你们一定会再相聚。” 董俷如何听不出顾雍的话中之意,分明是不看好他,更不看好他背后的家族。 “俷记下了!” 说完,他两脚轻轻一磕马肚子,象龙骤然提速,跑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顾雍看着董俷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待董铁、黄劭两人带着队伍从身边超过后,他放慢了马速,来到车仗边上。在马上微微躬身,轻轻的叫了一声:“老师。” 车帘一挑,露出蔡邕的面容。 “元叹,你观此子如何?” 顾雍想了想,“阿丑兄弟虽相貌丑陋,但性格豪爽,更兼有亲和之气,颇有风范。若他是老师膝下,或江东世族之后,学生定会追随。可是……阿丑兄弟最大的问题是在于,他并无甚追求。学生虽对他颇为赞赏,但还不足以将身家托付。” 蔡邕一笑,“也许是他没有野心,也许是还不到时候……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既然元叹如此想,想必已经有了决断。此事不必再提,元叹回家后,可有什么计划?” “学生希望能有些历练,从最基础的做起,把老师这些年教给学生的东西融会贯通。” “元叹有此打算也好,雏鹰终归要长大搏击长空,如今正是好时机。” 蔡邕说完,把车帘放下。师徒两人不再交谈,车队在官道上飞快行驶,愈行愈远。 ****** 圉,在古时有放牧之地的意思。 位于睢水下游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水草丰茂。许多年前,这里曾经是中原最好的牧场。但随着农耕之术的进步,人们依水筑城,渐渐的就放弃了游牧,变成今日的圉城。 蔡家是圉城的大家族,世代书香,声名彰显。 而如今,蔡家数百年来最结出的名士蔡邕回来了,自然也收到了当地人的欢迎。 不仅仅是官绅,还有许多当地的士子名流都在圉城外迎接。 蔡邕早年是出名的傲气,但经历了这多年的宦海沉浮之后,也明白了与人相处之道。 早早的就走下车仗,和前来迎接他的人们把臂相谈。 这一相谈,自然又是一番风花雪月事,车仗驶入了蔡家整整三日,竟然都没有时间整理车仗上的书简。更不用说招呼董俷等人,整日里被无数应酬缠的焦头烂额。 董俷倒也不着急。 蔡邕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而去年女儿出嫁后,家里也就没有什么人了。 除了那些家仆奴婢之外,诺大的宅院中,倒是董俷的地位颇为超然。而蔡邕也很率性,在回家的第一天就对家中的奴仆说明:我不在时,有事可以向董家贤侄禀报。 俨然成了蔡家的主人,让董俷哭笑不得。 董俷没有虽蔡邕去出席各种应酬。那些之乎者也,吟诗作赋北窗里的快乐他更无法理解。蔡邕有时还会奏上一曲,但对于董俷而言,那铮铮之音,无异于对牛弹琴。 所以去了一次之后,他就坚决不再去了。 当然,董俷的行为在众多名士眼中,无疑是粗鄙不堪。再加上他相貌丑恶,更令人有一种扫兴的感觉。董俷不去,他们也都高兴,拉着蔡邕更是不肯放他回家。 闲来无事,董俷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帮助蔡邕整理车仗上的那些书简。 满满腾腾的足有数百斤重的书简,要想整理下来,的确是一件非常艰巨的工作。至少对于董俷而言,绝对是无比的艰巨。而这个时候,黄劭的作用也就显现出来。 他对整理书简的工作颇有条理,家奴不识字没关系,他也会安排的很得当。 董俷倒也非常乐得清闲,他知道自己过去也是添乱,索性在一旁观察黄劭的表现。 一天、两天…… 董俷和黄劭并没有什么交谈,却发现此人的才能长于治理。再繁琐的事情,他都能想出最简单的应对之策。若是放在地方上,想必也是一个能吏。没错,就是能吏。 相对而言,黄劭的谋划和布局,就要差一些。 对黄劭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董俷还是很开心。有时候更主动和黄劭说话,让这个出身落魄低下的寒门士子顿时生出的感激之心。到了第三天,书简大都整理完毕。黄劭趁此机会,从蔡邕的藏书中翻出了一部五经之一《尚书》,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而董俷呢,在练武之后,则会抱着一卷司马迁的《史记》吃力啃读。 第四天的时候,顾雍告辞离去。 董俷代蔡邕送顾雍出了圉城,临别更是依依不舍。 此时的顾雍,声名并不彰显,甚至有年少轻狂的味道。见董俷如此重情意,他也非常的感动。若非身后有家族困扰,倒也真的想要留下来,为董俷出谋划策一番。 “阿丑兄弟,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雍有一言,愿送于贤弟。伯父位高,却又出身粗鄙。为六郡良家子,却不得士大夫所看重。更兼主掌河东与司隶……迟早必为他人所嫉妒。贤弟,你董氏一门想要出人头地,任重而道远。” 董俷点点头。 回想评书中的董家,也确实如此。 董卓一生起起伏伏,可以说是经历忐忑。在评书出场时,就被黄巾所败,险些丢了官。后来虽然带兵入京,却成了千夫所指。一个家族的崛起,果然坚信。 “元叹兄长,可有化解之策?” 顾雍说:“兄虽不才,愿为贤弟谋之。贤弟在西凉颇有勇武之名,而董氏在雍凉两地,也算是大家。若有危险时,可以暂避雍凉,静待时机……若雍凉不可留,则可西出武威,图谋西域。总之,我与贤弟之策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忍’字。” 董俷思忖很久,自言自语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顾雍闻听不由得一怔,惊奇的凝视董俷半晌,突然笑道:“贤弟这句话,大善!” 大善? 董俷心里暗自苦笑。 忍,忍,忍…… 却哪里是那么容易?他老子董卓的性情之中,又岂能用‘忍’字来化解?不过顾雍之言,倒也的确是颇有见地。雍凉之地吗?董俷的脑筋开始运转,盘算起来。 顾雍看看天色,握着董俷的手说:“贤弟,天色不早,我当启程赶路。他日有缘法,你我自当能够再见。” “元叹兄长,前途崎岖,还望兄长珍重!” “珍重!” 顾雍说完,翻身上马。 一骑向远方行去,但听得从官道尽头传来顾雍的歌声。 董俷站在路上,手牵着马。董铁和黄劭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当顾雍的背影在官道消失,董俷这才长出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他跨上了战马,忍不住又朝远方看了一眼,然后神情落寞的对董铁、黄劭二人道。 前途崎岖…… 这不仅仅是对顾雍的赠言,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珍重吧,兄长……你我共同努力。他日待董俷能有所成就,定然再登门拜访。元叹兄长,多多保重! 第五十六章 李儒之谋(求推荐收藏) 刚从看到有读者问顾雍是谁? 小新在作品相关中留了他的相关资料,有兴趣可以看看,当作消遣吧。 这个是今天的第一章,下午还有一个章节。第一卷的故事,差不多已经走到了五分之四,有人说黄巾之乱怎么还没有开始? 事实上,小新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怎样来拉开黄巾之乱的序幕? —————————————————— 光和三年十月,河东。 李儒精神焕发的往太守府走,心情非常的愉悦。 妻子前来,令他的苦闷日子随即远离。想当初,董媛远在临洮,虽有家却如同无有。想和同僚去风花雪月,又恐董卓知晓,更害怕传到董媛耳中,那是自毁前程。 回想起来,那苦闷的日子,可真是难熬。 如今妻子来了,虽然一如既往的刁蛮,任性。可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大姐董玉的逝去,让董媛变了不少。她变得懂事了,更知道去疼惜别人。 家有娇妻,那风花雪月之地的庸脂俗粉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起娇妻的风情,李儒的脚底下就好像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的,飞起来也似。 进了太守府,就听到董卓那极具特色的笑声。 李儒一怔: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老大人笑得如此开怀?他走进了大厅,就看见董旻、董璜、还有董夫人都在里面。董卓坐在长案后面,正捋着胡子满面春风。 董旻看上去很激动,董夫人的脸上带着自豪。而董璜虽然是极力的遮掩,却无法掩饰他内心的那份嫉妒。不过,他还要强挤出笑容,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都是一家人,故而也没有太多的规矩。 李儒拱手,笑呵呵的问道:“岳父,什么事情,让您竟然是如此的开心?” “无甚,无甚!” 董卓摆着手,从长案上拿起了一封信,“只不过是你那兄弟,阿丑派人送信来了。” “阿丑派人送信?” 李儒一怔,但出于习惯性的谨慎,立刻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信?是否可靠呢?” “可靠,当然可靠!” 董卓笑道:“是阿丑的手下,你娘也认识,叫马嵩。据说是阿丑在金城收服的人,而且和文开还是同乡。你娘已经确认过了,这会儿正在下面休息。对了,阿丑还让这马嵩带了一些礼物,说是送给媛儿。一会儿你回去,顺便给媛儿带回去。” 李儒这才放心,“小婿自当从命……阿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让您如此开心?” 董卓把信递给了李儒,李儒小心翼翼的打开,扫了一眼之后,猛然抬起头。 “父亲,这不是阿丑的笔迹……” “当然不是阿丑的笔迹,你且看看落款。” 李儒这才留意到落款上写着飞白顿首四个字。他先是一怔,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人。 又非常仔细的看了一遍信的内容,这才失声惊叫道:“这,这居然是伯喈先生的信?” “正是蔡伯喈!” 李儒有点头晕。蔡伯喈,居然是蔡伯喈?那蔡伯喈何许人也?那可是天下士子共尊的人物,与郑玄合称经学二宗师。别看李儒平素对那些名士不放在眼中,但对于蔡邕,他还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在蔡邕创出飞白书的时候,李儒专门去模仿了一段时间。猛然醒悟,手上的这封信,正是他最尊敬的蔡邕手书,一时间心情起伏跌宕,拿着信的手,更是颤抖不停。好半天的工夫,也说不出一句话。 “阿丑不愧是我董卓的儿子,这刚一出门,就得到了蔡先生的青睐,好,当真好!” 董卓捋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开怀大笑,甚至没觉察把胡子都拽下来了一根。 董夫人笑道:“看你乐得,成什么样子?阿丑能得伯喈先生的青睐,和你有甚关系。在河东经营了这么久,还不是老样子?以我看哪,这是阿娟在冥冥中保护阿丑呢。” 董卓好尴尬,但出于对夫人的爱护,还是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叔颖,你派人给大方送信,让他把阿娟的坟茔好好整修一下。对了,再给娘送信,就说阿丑得到了蔡大师的青睐,娘定然很开心。” “喏!” 那董璜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一样,心里的嫉妒,更难以表达。 董俷越是得到重视,就代表着他越发的失势。虽然董卓对他一如从前的关爱,可那重心,却毫无掩饰的向董俷偏移。这对于自小恃宠而骄的董璜而言,如何能接受? 阿丑,阿丑…… 那该死的丑鬼有什么好?居然会有这种运气。董俷,你等着,迟早要你好看! 这时候,李儒率先反应过来。 “父亲,伯喈先生在信上所说的事情,您怎么看?” 董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文正,我正要让人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照伯喈先生信上所说的样子,那太平教的狼子野心已经彰显。咱们的计划,是不是也应该开始了呢?还有,那颗棋子现在情况如何?最近可曾传递过来什么消息吗?” 一说正事,董夫人立刻起身。 “阿秀,陪我去你四妹那里一趟吧……文正,阿丑的礼物,干脆我给四妹带去?” “有劳母亲大人。” 董璜不想走,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打入董氏核心的好机会。 可看起来,不管是董卓、董夫人、董旻还是李儒,暂时都没有接纳他入核心的意思。 心中大恨,却无可奈何。 随董夫人走出大厅,临出门的时候,心有不甘的朝董卓扫了一眼。 令董璜感到失望的是,董卓并没有关注他。不过,董卓没有关注,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关注。李儒觉察到了董璜眼中的恨怨,待董夫人带着董璜离开之后,犹豫了一下说:“父亲,阿秀最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您要留意一下。” 李儒这句话出口,心里面同时大定。 一直以来,他在董俷和董璜之间摇摆不定,不知道在董卓百年后,究竟站在哪一方? 为了这件事,董媛可没少收拾他。 如今把这句话说出来,就等同于他已经选择了辅佐的对象。不管将来董俷能否成事,他李儒都已经不可避免的在董卓心中,留下了董俷的烙印。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他李儒就是董俷的人了。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设法为董俷进行谋划。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儒即便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蔡伯喈的那封信。 董卓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士大夫的承认。但哪怕他如今成了司隶校尉,仅次于将军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在这方面获得丝毫的收获。董俷做到了!他得到蔡邕的青睐,就等同于把一只脚迈入了士大夫的大门内。这对于董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当然在另一方面,董俷在董家的地位日益提高。 不但获得了自组亲军的全力,更和董卓言归于好,这无疑是让李儒做出选择的重要因素。另外还有一点点的原因,那就是蔡邕的影响力。放现在,李儒应该属于是蔡邕的粉丝,而且还是那种极为忠诚的粉丝。这些加在一起,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董卓的脸色有些阴沉。 半晌后,他长叹了一口气,“也罢,扶风现在有一个都尉的缺,明天让阿秀去吧。” 扶风,属司隶。作为司隶校尉的董卓,说有缺,没空缺也要出来一个空缺。这样一来,也就代表着董璜在董府的地位彻底丢失。说好听了叫升官,说难听了……那是流放。 扶风直面五原等地的南匈奴人,是长安的门户。 董卓轻描淡写的处理了董璜之后,目光一凝,“文正,伯喈先生既然来信,你怎么看?” “主公!” 既然是谈论正事,李儒也就换了称呼,“唐周如今在太平教颇有地位,我看可以行动。我立刻命人通知他,让他把剩下的名单盗取出来。不过此事……您最好等唐周回来后,带着名单亲自前往雒阳,私下拜会大将军。伯喈先生的信中似乎点出,此事和十常侍有关。您不宜出面和十常侍敌对,应由大将军站出来说话。” “哦?这又是为何?” “儒观之,十常侍此次虽会元气大伤,但动不得根本。皇上对张让等人的信赖……而大将军能有今日地位,和张让等人也必有勾连。别看他现在和张让剑拔弩张,可儒敢肯定,在最后关头,大将军一定会和张让等人和解。若主公站出来,势必会令张让等人把矛头指向您……既然如此,不如卖大将军一个人情,与我们更有好处。” 董卓思忖半晌后,一拍手:“文正这话深得我心,就这么办。” 也就在董卓和李儒详细交谈的时候,河东郡外的军营门前,来了一个壮年男子。 他手执一封名帖,恭敬的交给了军营门口的卫兵。 “烦请大人通禀华雄将军,就说有家乡故人马嵩,前来求见!” 那卫兵不过是个小小的都伯,如何担当得起大人这个称呼?听那人如此称呼他,心里顿时大乐。同时,随着名帖放在他手上的,还有一袋子沉甸甸的五铢钱。 华雄是这里的主将,卫兵也不敢怠慢。 得了好处,还能卖主将一个情面,说不定他日飞黄腾达,就看今天的这件事情了。 “哦,先生请在这里稍等,我马上通报将军。” 卫兵飞快的跑进了军营,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脸上更多了几分恭敬之色。他来到马嵩的面前,插手行礼道:“这位先生,将军有请!” 第五十七章 赴已吾(求收藏推荐) 历史上关于蔡文姬的出生说法并不统一,历史越久远,那么人物的出生也就越混乱。有的史书上记载蔡文姬出生于公元178年左右,但也有的说蔡文姬生活的年代是在公元162年以后,在下不是历史学家,无法考证。 不过既然是在下来写这部小说,当然选择和这部作品最为符合的记录。 所以我悬在了蔡文姬的出生时间为公元162年以后,比董俷的年纪大约大两-三岁,也就是公元166-168之间。 以上就是在下的答案,如果您不满意,在下也无能为力。 还有一句话,有疑问或者建议,在下很乐意听取。但如果是在书评区里无理取闹,在下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律无视。在下的作品写的好与坏,能否有今日的成绩,不是你们一两个人说了算,而是大家说了算。还是那一句话,不喜欢看,您走人,在下没有哭喊着去哀求您观赏阅读。就这么简单,此后不会再做评述。 —————————————————— 顾雍走后的第三天,也就是董俷来到圉城的第七天。 按照早先董俷和刘望的约定,也差不多这两天他会带着典韦一起来圉城和他相聚。 说心里话,董俷有点想念刘望了! 一方面是渴望能早点见到典韦,另一方面却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圉城枯燥的生活。 蔡邕忙于应酬那些名士,每天早出晚归,很少有在家的时候。 更不要说提点董俷的学问,有时候一天下来,都未必能说上几句话。而那部《史记》,董俷读的快要吐血。以前他学习,都是让别人读给他听。好像那部伏波兵法,就是先由成方读解,而后由绿漪诵读。待到已经明白了一个轮廓,才自己看。 这有助于他的记忆和理解,董俷后来才明白,苏秦为什么能把一部鬼谷子苦读好多年。汉语博大精深,成字载于书上的,不过几千字而已。如何用最少的语言,来包容最多的含义,古人着书的时候都会反复推敲,哪怕一个字也会耗费多年。 这也就形成了古汉语独特的微言大义。 一个字,包含了多重意义。如果不反复的听、记、阅读、理解,根本无法弄明白。 伏波兵法还好些,主要是记述马援一生的用兵心要。 可那《史记》…… 董俷觉得,就他那点墨水去理解《史记》中的博大精深,显然是还差的太远。黄劭有时候会为他解释一番,可他的精力主要放在了那部《尚书》上面,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董俷跑过去请教一次两次,虽然黄劭不烦,可董俷却觉得很不好意思。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黄劭将会成为他的主要谋主。 如今能有机会多学一些东西,对于董俷而言有很大的好处,他又怎能总去打搅呢? 日子就是这样,在无聊中渡过。 每天除了练武就是啃生涩的《史记》,一两天还好,时间长了,董俷有点不耐烦。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董俷更加想念刘望。 那是一个能和他说到一起的人,至少在很多方面,董俷觉得刘望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利用手中的便利,董俷让蔡府家人打扫房间,等待刘望的到来。 ****** 站在蔡府的水塘边上,董俷意外的发现,他好像又长个了。把正在练习猿戏的董铁叫过来,董俷笑眯眯的问道:“小铁,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变化吗?” 董铁瞪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主人,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 “唔,还有点变化……主人,您脸上的痘痘,好像比前两天有多了一点。” 那痘痘,说的董俷的青春痘。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细长眼睛一眯缝,“你没觉得,我好像又长高了吗?” 上辈子,董俷在二十岁的时候才长到了170公分。可现在呢,八尺身高,可差不多已经接近180公分了。如今又长了个头,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感到愁苦。 这还不到十四,等成年后,究竟要长到什么样子? 董铁惊叫一声,欢喜的说:“主人,您要是不说,小铁还真的是没有注意。您又长高了。小铁记得,离开家的时候,小铁到您的下巴,现在都高出小铁一个头了。” 肯定超过180了! 董俷挺了挺腰板,心道:这都快九尺了……老天,这不是再玩儿我吗? “小铁,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初八!” “那马嵩应该已经到河东了吧。” 董铁掐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按照马嵩的脚程,也就是这两天抵达河东。说不定,现在已经见到老主人了呢。对了主人,您让马嵩去见华将军,有什么事吗?” 别看董俷平日里和董铁嘻嘻哈哈,但是到了正事上面,可一点都不含糊。 丑脸一板,看上去格外的吓人。他阴沉着说:“小铁,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你最好问都别问。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好。” 自从跟随董俷后,董铁从未见过董俷用这种语气说话。 打了个哆嗦,董铁头上冒出冷汗,连忙低头说:“主人,是小铁不对,小铁不该问。” 董俷没有再追究下去,拍了拍董铁的肩膀,向空旷的院落走去。 那是他临时性的演武场,翻身上马,双锤上下飞舞。三十六路长恨锤一气使下来,精神格外的矍铄。 董铁站在演武场的旁边,看着正在练武的董俷,一脸的羡慕之色。 如果我能有主人这样的力气,将来一定可以帮主人做更多的事情……唉,可惜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等到了第十五天,董俷有点坐不住了。 刘望早就应该来圉城和他相聚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再不济,也应该派人来说一声啊?观刘望的行事,并不是一个不知道礼数的人。就算是家里再忙,也不应该连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说,刘望的家里出了事情?可又能出什么事? 心里好像有一团火,董俷一连三四天都坐卧不安。 到了第二十天,刘望还是没有消息。董俷忍不住了,在一天晚上,等到了蔡邕。 “阿丑,还没有休息?” 蔡邕带着微醺之意走进了书房,看到董俷的时候,也不由得一怔。和阿丑相处的时间长了,蔡邕对这个孩子倒也颇为欣赏。至少有时候董俷会说出一些很精彩的话,值得人回味许久。而且,他的理解力不错,这一点远超过了同龄中人。 本来就有打算,等眼前的这些应酬结束了,就好好的教导董俷一番。 得良才而授之,也是人生一大美事。蔡邕本来已经打好了主意,准备过两天和董俷说这件事。可没想到,董俷会主动的来找他,让蔡邕倒是颇有些感到奇怪。 董俷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先生,您还记得刘望大哥吗?” “刘望?你是说已吾人刘望吗?我怎能不记得他。你不提我也正要问你,你那刘望大哥不是说要来圉城吗?为何到现在连点消息都没有?唉,走卒贩夫,都是如此。” 言语间,对刘望的职业还是有些轻视。 董俷嘴巴张了张,想要辩解一番。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时间沉默下来。 蔡邕一见,不由得失笑,“阿丑,我说这话,倒也不是看不起他。刘望贤侄和我相处时间不长,谈吐倒也深得我心。只是他不一心向学,却做那贩夫走卒的逐利之事……我倒是希望,他有一日能全心求学,若有所成,他日成就一定不差。” 其实,不仅仅是蔡邕,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商人都抱有轻视之意。 甚至董家,当年也从事过商人的事情。但到了后来,还是要尽力的抹去商人痕迹。 所以,商人虽有钱财,却没有半点地位。 若求你的钱时,自然会帮你。若对你无所求,那就随时都会把你干掉。 董俷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对商人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山村闭塞,村里的人祖祖辈辈靠山吃山,和商人的接触,并不算太多。也就是他在县城上初中的时候,曾接触过一些商人。当然,这种接触也只是局限于他去购买东西。 “先生,俷这两日也觉得奇怪。刘望大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却迟迟没有音讯。俷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情,所以想要向您请辞,去已吾一趟,看看他是否需要帮助。” “你要走?” 蔡邕的酒意全消,带着一点不舍之意。 毕竟膝下无子,原先最疼爱的女儿已经嫁了出去,诺大的蔡府,时常是冷冷清清。对于已经上了年纪的蔡邕而言,家里的人多一些,也就可以排解掉许多寂寞。 至于和那些名士清流的交际,也是无奈之举。 蔡邕并不喜欢整日的风花雪月,故而听董俷这么一说,不免感到很不舒服。 董俷察言观色,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能看出蔡邕对自己的离开有些舍不得。 连忙说:“先生莫担心,俷去已吾,若是刘望大哥没事儿,还会回来,聆听先生教诲。说不定,到时候会与刘望大哥一同来拜访先生,还望先生到时候接纳。” 蔡邕笑了,摇摇头说:“老了,老了……也罢,你就去已吾走一趟,也算是全了兄弟的情义。若刘望愿意来,就带他来;若是他不愿意的话,你也不要太勉强。” 董俷插手道:“俷牢记先生的话!” ******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带着董铁和二十名亲卫,离开了圉城。 黄劭和剩下的三十名随从留在了蔡府,一方面是因为黄劭想要读书,另一方面那三十名随从也能保护蔡府的安全。虽说圉城是蔡邕的地盘,可董俷还是不放心。 天晓得,那些黄巾贼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圉城和已吾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走的慢,也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 董俷一行人马不停蹄,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离开圉城,夜幕时分就看到了已吾镇。 已吾属睢阳县的治下,人口不多,一共只有两三千人。 镇里的防卫不是很严密,低矮的土墙……董俷自认一个纵身就能从墙上跳过去。 镇门口,有几个乡勇看守。 董俷等人抵达已吾镇的时候,正是半夜。 乡勇迷迷糊糊的被董俷惊醒,自然很不高兴。不过看到董俷一行人都是高头大马,盔甲鲜明,武器精良,那一丝不满立刻就不见,非常马虎的检验了一下,就放董俷等人入镇。 董俷突然勒住马询问:“请问,这镇上可有一个叫做刘望的人?” 那乡勇一怔,警惕的看着董俷,表情看上去非常的犹豫。见四下没有旁人,一个头目似的乡勇上前,轻声问道:“敢问阁下是刘望的什么人吗?” “哦,我和刘望是在路上相识,途经已吾,想来拜访他一下。” 头目说:“刘望家,进镇之后顺着大街一直走,尽头左拐的第三个门。门口有一颗大树……不过,我还是劝您,如果和刘望没有什么过命交情,还是别去的好。” 董俷眼睛一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那头目不肯说,董俷又不好在这里动武。当下拱手道了一声谢,带着董铁等人催马就进了镇子。深夜寂静,马蹄踏在碎石铺成的街道上,发出了嗒嗒的声响。 镇子里很安静,看不到一个人。 董俷示意董铁牵马过来,从另一匹马上摘下了大锤,挂在马背上。 一行人沿着大街走到了尽头,向左一拐,在第三个大门口停下来。门前有一棵参天的古树,如同伞盖一样,罩在那宅院的上空,把大半个宅子都笼罩在阴影下。 董俷犹豫了一下,跳下马大步走上台阶,抓住大门上的门环,邦邦邦敲了三下。 门后鸦雀无声,董俷心生一丝不详预兆。 探手推了一下大门,那门竟然是虚掩。有一股血腥气从门内传出来,令董俷的汗毛立刻乍立起来。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突然就听到一个童稚的声音:“坏人,拿命来!” 一支手戟从院内上空的枝桠上飞出,速度非常快,带着呜呜的呼啸声。董俷探步侧身一闪,那手戟铛的一声打在地上,溅出了一流火花。紧跟着,从树桠上跳下了一个人,双手一把明晃晃的缳首大刀,看份量大约在十几斤上下,朝着董俷呼的一刀劈过来,刀挂风声,招数更是走刚猛的路数,而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董俷不由得顿时愣住! 第五十八章 刘门血案(求收藏推荐) 持刀的人,年约八九岁,还是个童子。黑黝黝的脸膛,长发扎了一个髻。 手中的缳首刀对这童子而言,显然是过于沉重。所以刀势虽猛,却是破绽百出。 对于这样的攻击,董俷自然不会放在眼中。 他单脚撑地,身形滴溜溜在原地打了一个转儿,侧身让过缳首刀,一把就攫住了那童子的手臂。童子吃了一惊,双脚站稳后蓦地向后一褪,单手运刀,横抹过来。 这绝非一个普通的童子,要知道这童子的刀法不但精湛,而且在进退之间丝毫没有半点的惊慌失措。只从他沉稳的反应,董俷可以确认,这童子定是经过世面。 不过,董俷倒不惊慌,抬手一记白鹤亮翅,脚下倒踩七星,躲过童子大刀的同时,另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那童子吃不住力,啊的一声丢掉大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从院中两块巨石后传来两个带着童稚音的喝声:“坏人,放开我哥哥(表哥)!” 话音未落,唰唰两道光毫射出。 这一次,着实让董俷吓了一跳。对方竟然用的是甩手箭,虽然力道不大,可因为距离很近,而董俷又双手抓着那童子,仓促间难以躲闪。好在董俷反应快,猛的哈腰,一把抱住了那童子,顺势一个懒驴打滚,甩手箭擦着他的后背就飞出去。 叮、叮两声,打在墙壁上。 怀中的童子大声叫喊,“满子,弗子,杀了这个坏人,不能让他进去。” 他用力的挣扎,可又怎是董俷的对手?不过,这辈子没有这么狼狈过,哪怕是当年杀那些家将的时候,董俷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杀又杀不得,可是…… 这童子是什么人? 董俷记得刘望说过,他膝下只有二女,还有个外甥,因为父亲早亡,虽母亲寄宿在他那里。 这手中的童子,难道是牛刚不成? 牛刚,就是刘望的外甥。不过据说也只有七八岁。而手中的童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当然不拍出那牛刚和董俷的情况一样,小而猛,看上去会比实际年龄大。 “出来,否则我就要杀人了!” 董俷厉声喝道,把那童子向后轻轻一送,自有董铁飞身上前,一把就攫住了手臂。 一名亲随奉上斩马剑,董俷一剑在手,气势更盛。 “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刘望大哥的朋友,姓董名俷,乃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若是刘望大哥的家人,请勿惊慌;若是贼人,乖乖走出来,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十名亲随抢入院中,一色的大盾长剑,朝着地上一磕,同时发出喊喝道:“杀!” 那声音是故意压低,仿佛是从肺里挤出来一样,不但带着浓浓杀气,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奇异魔力。一时间,院内竟然安静了下来,想那石后的人也感到恐惧。 “你,你真的是董叔叔!” 咦,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叔叔了? 董俷正疑惑,却看见正屋大厅里走出来了四五个人来。都是妇孺,两个女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样子,面容憔悴,云鬓蓬乱。三个童子,二女一男,看样子都受了惊吓,躲在那两个妇人的身后,不时的偷偷朝董俷看一眼,马上又缩回去。 看起来,他们更怕董俷。 也是难怪,大半夜的,出现一个长相好似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斩马剑站在自家的门口,身前还有十个手执大盾短剑的人半蹲在他身前。 任你胆子再大,也难免会感到害怕。 五个人走出来的时候,从巨石后也走出来了两人。 一人手中一把短剑,一个年龄大约七八岁,另一个就比较下,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年纪虽小,却长得很威武。 董俷看看身后的孩子,又看了看那两个童子。一蹙眉,心道:这三个孩子倒是长得很像。 “你们是谁?可是刘望大哥的家人?” “弗子,满子,你们都过来,他不是坏人,是你们刘伯父这次回来时认识的好朋友……董叔叔,还请您放了那孩子。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担心我们再遇到危险。” 董俷想了想,抬手示意董铁放了那孩子。 没想到,董铁刚一松手,那童子转身一脚就踢在他的小腿上。没等董铁做出反应,就刷的跑向了那妇人,一边跑一边喊:“婶婶,他们真的不是坏人,是好人吗?” 也许,在童子的心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小铁,没事吧。!” 董铁尴尬的说:“主人,是小铁不小心……不过,这小子的力气……呵呵,可不小啊。” 董俷点点头,对那妇人说:“人我已经放了,你们是什么人?刘望大哥如今何在?” “妾身是刘望的妻子,祖籍中山。这是刘望的妹子……董叔叔,您怎么现在才来啊!” 董俷已经信了大半,抬手示意随从收起刀枪。 “嫂嫂,刘望大哥呢?” “刘望,刘望他……” 那刘望的老婆话未说完,泪如雨下,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刘望的妹妹镇静一些,走上前说:“我大哥,我大哥他被人杀死了!” 董俷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猛然听对方说出来,依旧如同是一声霹雳在头顶炸响,震得他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刘望大哥,被谁杀了!” “刘伯父是被坏人杀死了……” 先前从树桠上跳下来袭击董俷的童子大声说道:“五天前,有一群坏人闯进了刘伯父的家中,杀死了满门大小,只剩下婶婶和姑姑,还有大丫二丫和牛子活着。” 董俷细目一眯,看着那童子道:“那你又是谁?” “我叫典佑,是随叔叔前来拜访刘伯父一家人,你是刘伯父的朋友吗?请为刘伯父报仇!” 那童子说着,上前一步插手请求。 言谈举止之间,颇有一些成人的风范。 另外两个手持短剑的童子也一同上前,和典佑并肩站立。 “我叫典弗!” “我叫典满……请为刘伯父报仇!” 典佑、典弗、典满! 对于董俷而言,这是三个非常陌生的名字。不过也正是从这三人的姓氏当中,他想到了一个人。 “典韦是你们什么人?” 典佑和典弗说:“是我们的叔叔!” 而典满则回答:“那是我爹!” 典韦,典韦果然出现了。董俷强忍着询问下去的冲动,目光一转,盯在了刘望一家人的身上。 “董叔叔,还请到屋里坐。” 两个妇人侧身邀请,董俷点点头,“董铁,带着人警戒四周。若发现有异况,立刻禀报。” “喏!” 董铁一挥手,十五名随从随即散开。 还有五人,四十多匹战马进了院子,直看的典家三兄弟眼睛发绿。这三兄弟也是好武之人,从小随典韦习武。可何曾看到过如此神骏的西凉战马,何曾看到过那些随从身上,比之官军还要高出几筹的装备。就连那牛刚,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四个小孩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倒吸凉气。 倒是两个女孩儿,很乖巧的抓着母亲的衣襟,走进了大厅。 刘望的妹子,点燃了烛火,把大厅照的通透。厅中还有血腥气,董俷环视一眼,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墙壁上,还有柱子上面的血迹。家具凌乱的倒了一地,有几张长案上,还有明显的刀剑留下的痕迹。显示出,这里曾经有过激战。 刘望的妻子有些笨拙的收拾两张席子,然后愧疚的说:“叔叔,请坐!” 董俷的脸色铁青,点点头在一张席子上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嫂嫂,我与刘望大哥一见如故,如兄弟一般。都是一家人,请不要客套。究竟是怎么回事?刘望大哥怎么就会被人杀了呢?被谁杀了?那凶手在何处?官府又是如何说呢?” 一连串的问题出口,刘望的妻子神情暗淡。 “其实,都是这家产惹的祸……刘望经商多年,这些年着实赚了不少的钱,也让很多人眼红。这次刘望回家以后,没两天就有睢阳县的李大户来找他。他们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就吵了起来。后来据刘望说,那李大户是邀他加入一个什么道……当时妾身也没有在意,故而记不清楚。反正,刘望当时有一点紧张。” ‘什么道‘? 董俷沉吟片刻,突然开口说:“太平道吗?” 刘望的妻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小妹却抢先开口说:“对,就是太平道,太平道。” 董俷有点糊涂了! 怎么刘望和太平道又扯到了一起。 大丫,也就是刘望的女儿说:“叔叔,当时我和二丫在门外偷听。李大户说,要爹爹加入太平道,还要捐出所有的财物,说什么日后会享尽富贵,但是爹爹不同意。李大户走的时候很生气,说让爹爹考虑十天,十天后他会带人在来拜访。” 董俷明白了,原来是太平道看上了刘望的家产。 刘望的妻子连忙捂住了大丫的嘴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她苦笑一声后,对董俷说:“叔叔,大丫后来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不过我不太相信,以为那李大户只是在恐吓。刘望刚开始也有点紧张,可又有些舍不得这些年积攒的家产。大约过了三天,见没什么动静,也就没当回事。还说过几天要带我们去圉城,和你聚会,然后要拜见一位大人物,从今后再也不去经商了。” 董俷神色漠然。 刘望看起来已经决心读书,不再做商人了。只是…… 回想和刘望交往的种种,董俷不由得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他沉默了半晌,抬头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大约过了十天,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刘望出去看了一眼,就回来把我们藏进了地窖里。我们在地窖里听到刘望叫喊李大户的名字,后来就没了声息……当时我们很害怕,在地窖里躲到了天亮。等外面没有动静了,我们才出来……连家丁一共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了我们五个。” 刘望的妻子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两个丫头也在抽泣,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望的妹子倒坚强一些,“家里的财物都没有了!我们去告官府,可官府说是盗贼干的事情,和李大户无关。那天晚上,县尉大人和李大户在一起吃饭喝酒……他们还说,我家的田地要重新分配,除了两亩薄田和这幢宅子,都被官府收走,又廉价的卖给了李大户。官匪是一家,我们那时候就知道,他们早就串通了!” 董俷的脸色越发阴沉。这恐怕不仅仅是官匪串通,而是官府投靠了太平道! “那典韦如今去了何处?” “典家叔叔在五天前来了这里,听说了事情之后,非常恼怒。他在这里等了三天,见李大户没有派人来,就让他三个孩子留下来保护我们,自己独自去了睢阳。” 刘望的妹子拉着两个女孩儿,扑通跪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家大哥,我哥哥回来后一直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还说以后要追随您建功立业。可没想到……我待我家嫂嫂求您,求您为我哥哥报仇。我哥哥,死得冤啊!” 大丫二丫奶声奶气的说:“请叔叔为我爹爹报仇!” 与此同时,典佑三兄弟和牛刚也闯进了大厅,同时跪在董俷的面前:“请叔叔做主!” 眼看着这一家人的惨状,董俷只觉一股火冲向头顶。 拍案而起,那坚实的长案被他一掌拍断。董俷怒吼道:“此仇不报,俷誓不为人!” 第五十九章 古之恶来(求推荐收藏) 由于作息习惯的改变,所以更新的时间也有些变化。 凌晨会发出第一更,中午十二点前,会有第二更,特通知一下。在下的更新次数虽然减少了,但字数却没有降低,每天七千-八千字,不信大家可以去看。 —————————————————————————————— 刘望可说是董俷在这个时代,唯一的朋友。 顾雍和他交往虽然亲近,但隐隐之间还保持一种距离,算不得纯粹的朋友。至于其他人,或是他的亲人,或是他的手下。董俷时常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孤独的人。 而刘望的出现,毫无疑问的令他摆脱了这种孤独感。 两人相交不算太长,但却是惺惺相惜。董俷不以刘望是商人而轻贱,刘望也不曾因他的相貌而拒之千里。两人在很多地方能谈到一起,可说的上是一见如故。 董俷自然不会再管什么冷静不冷静! 姐姐的仇不能报,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只能忍耐。但忍耐却不等于忘记,在董俷的心里面,总是有一股火。如今他远游在外,更没了束缚。这好朋友的仇恨,他又怎能不报?若这时候还说什么冷静、忍耐,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骨子里,董俷有一种快意恩仇的任侠之气,而且做事不会拖泥带水。 既然决定要做了,他就不会有半点的推脱。立刻安排起来,让董铁带着十个人帮助刘望一家老小收拾行礼,准备车仗。虽然财物被抢光了,可破旧的车辆还有。 董俷有马,可以代替牛来拉车。 他自己则带着十个人,二十匹马准备前往睢阳。 典佑四个童子拉住他的衣袖,“叔叔,请带我们一起去吧。” “尔等童子,去干什么?” 典佑不服气的说:“谁说我是童子?我八岁就跟着叔父在山中狩猎,还亲手杀过一头狼呢。” 这孩子带着一股子豪气,令董俷非常喜欢。 典门之下,果然是无弱者。虽还是童子,却已经显露出峥嵘。董俷更想见一见典韦,不为别的,只为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天下之中,除那古之恶来还能有谁? 耐下性子,董俷把三个小孩儿都拉过来。 “叔叔知道你们都是勇武之人,你们的爹爹、叔父也是天下间少有的豪杰,你等将来,定然不比他差。只是你们如今尚小,而且你刘伯父一家,还需要你们来照顾……你们看,大丫、二丫她们比你们都要小,还是女孩子。当英雄,不只是杀人报仇,保护弱者,也是你等强者的责任。留下来,好好的照顾她们,知道吗?” 典佑三人的年纪还小,却明白了董俷的话。 在他们看来,这董家叔叔和他们的叔叔、爹爹长相差不多,而且很厉害,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而英雄如今把他们也视为强者,心中怎能不激动?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三人插手行礼,“谨尊叔叔之命,只要我三人一息在,绝不会让人欺负婶婶她们。” “好样的,等这件事结束了,叔叔答应你们,送你们一人一把趁手的兵器!” “真的?” 董俷笑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三子高兴万分。看董俷的随从手中的兵器,三人早就眼红了。如今董俷答应他们…… 董俷走到刘望妻妹二人身前,“嫂嫂,刘家姐姐,咱们这么一动手,刘大哥的这宅子和土地,可就要不得了。” 刘望的妻子点头说:“我等明白,听从叔叔吩咐。” “一把火烧了,绝不留给那些混账东西……收拾完了之后,你们随我那仆人立刻离开。照顾好孩子们,这是刘大哥的骨血。在已吾镇外,睢水河畔的树林中等我,若信得过我,可随我一起去凉州。有俷一口吃的,就绝不会亏待嫂嫂和孩子们。” 刘家二妇人跪下来哭道:“我等听从叔叔安排!” “小铁,照顾她们。若有人企图阻拦你们,格杀勿论。” “喏!” “成蠡,带人上马,随我前往睢阳。” 成蠡,是成家随从的头领,为人很机敏,同时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更兼是忠诚之辈。 听到董俷呼喊,成蠡答应一声,立刻命人上马。 董俷跨上象龙,把双锤挂在鞍桥两边,斩马剑插入兜囊之中,一马当先冲出刘家。 十一个人,二十匹马,在夜色中疾驰。 钉了马掌的战马踏在地面上,那带着冰冷铁锈之气的声响,弥漫小镇的上空。 醒着的人,只觉心惊肉跳,躲在房间里不敢露头。 小镇门口的卫兵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缩在旁边,看着那一群人杀气腾腾的冲出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送这群爷走了,没想到,那刘大户居然还认识这等人物。哈,只怕李大户要倒霉了!算了,和我等无关。 卫兵们刚想缩回房中休息,突然间听到有人凄厉的叫喊。 “着火了,着火了!” 抬头看去,只见小镇中有一处房舍火光冲天,把半个已吾镇都照应的通通透透。 有马蹄声响起,更有车辕滚滚声。 二十匹马,牵引着一辆大车从街道的尽头驶来。 有一个头目上前,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一骑闪电般冲过来,马上之人手持狭长卷刀,挥刀就砍下了那头目的脑袋。鲜血冲天喷涌,马队缓缓的向小镇外驶去。 这一回,没有一个卫兵敢上前。 先不说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模样,但就是那浓浓的杀气,就知道他们绝不好惹。 更何况说,看这些人的装备,一群卫兵羞愧的简直要自杀。人家那叫什么装备,咱身上的这些零碎比起来,简直是垃圾。人多,人多有屁用,还不是过去送死? 没错,保命要紧! 这乡勇自有他们的生存哲学,一个个眼睁睁的放车马离去。 此时,已吾镇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瞬间,就把一条街的房舍都给烧了起来。人们冲出家门,敲锣打鼓的叫喊着救火。 一个老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是刘望家的鬼魂来报仇了!他们一定在责怪,那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去帮忙?” 周围众人,随即缄默。 ****** 清晨,睢阳县城门开启。 董俷看着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冷然道:“成蠡,你带着人给我守在城门口。一旦听到城里有动静,就给我躲了城门,等我来和你汇合。” “主公,您一个人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想当初西羌十几万大军都困不住我,这区区的睢阳县,能难住我吗?” 成蠡点点头,也是! 睢阳只是个小县,如何能比得羌骑凶狠?可十万羌骑都奈何不得主公,担心什么? “既然如此,主公保重!” 董俷点点头,牵着一匹马就朝睢阳县城门冲去。 守在城门口的郡兵老远就看见了董俷,立刻大声叫喊起来:“什么人,再不停下来,就放箭了!” “我乃河南尹王允大人的信使,有急事通禀睢阳县委。尔等让开,否则死伤勿论!” 河南尹,那可是正经的上官衙门。 郡兵们这辈子见到的最大官员可能也就是他们的县尉。王允大人是谁?没听过。不过听上去很嚣张……而且来人的打扮,啧啧,那可不是咱们这些小兵见过的。 立刻散开,一人双骑风一般的冲进了县城。 此时,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远远看见董俷冲过来,都惊恐的向街道两边躲闪。 这种事情,董俷当年可没少看董媛她们做。 如今自己做起这样的事情,才知道这纵马在闹事疾驰,当真是妙不可言,威风的很。 不过,他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李大户的住处。 刘望的妻子已经说明白了,那李大户名叫李永,曾经担任过富春长,颇有家资,和睢阳县尉更是好朋友。他就住在睢阳大道上,大门非常高,朱红色,门口还有两尊辟邪神兽的石像……哦,李大户家对面,是一个酒楼,据说就是李大户开的。 所以,董俷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李大户的家。 李大户家的大门紧闭,对面酒楼也还没有开门。酒楼门外,停着一辆车,上面放着一坛子一坛子的鸡酒。车辕旁边,蹲着一个汉子,衣衫褴褛,头戴一顶毡帽。 低着头,埋在双腿之间,似乎在打瞌睡。 也许是给酒楼送酒的人吧。可能是起的早了,所以很困,故而连马蹄声都没惊醒他。 董俷甩蹬下马,从马背上抽出斩马剑。 大步流星走上台阶,用斩马剑的缳首用力敲击大门。酒楼前的汉子,缓缓抬头。 天,这家伙,这家伙可当真是长得有性格。 说的好听了,那叫做仪容魁梧,威猛;说的难听了,那就是长得奇丑无比。面带黄色,连眼瞳都泛着猛虎一般的黄色凶芒。豹头狮鼻,颌下长漆黑短须。看到董俷在台阶上敲门,这汉子也缓缓起身,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刃,藏在袖中。 身高足有九尺,比董俷还要高一些。 长得很丑,但是却透着一股子刚烈之气。若是董俷这时候扭头,定然会把他和某人联系起来。 可惜,董俷此时却留意在大门之后的动静。 门后传来了声音:“谁?一大早的,敲什么门?” “告诉李永,就说巨鹿来人,有要事禀报。” 若那李永是太平道的人,一定会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迎接。如果不是,说明还有隐情。 董俷有一种预感:太平道疯狂的敛财,只可能为了一件事,他们起事在即。 从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大门敞开,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走出来,大声问道:“仙师何在,仙师何在?” 看到董俷的时候,那中年人一怔。 董俷没等他明白过来,厉喝一声:“李永?” 李永本能的应道:“正是……” 话音未落,就见董俷刷的拔出了斩马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董俷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李永奸贼,爷爷侯你多时,拿命来!” 一道人影冲上了台阶。与此同时,斩马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斩落下来。 噗- 血光崩现! 第六十章 双丑会(求推荐收藏) 董俷不是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过来,在挥剑的同时,猛然侧身。 人影从他的身边冲过去,一把锋利的匕首戳进了李永的胸口,顺势一转,把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生生的给剜了出来。鲜血喷溅在他的身上,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几乎是不分先后,斩马剑砍下了李永的脑袋。 董俷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先是一怔,脱口叫道:“可是典韦?” “正是某家,贼子拿命来!” 说着话,典韦挥匕首刺向了董俷。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董俷那想到典韦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吓了一跳,手腕向下一顿,斩马剑的狮头缳首正好磕在匕首上。 铛的一声,磕飞了匕首。 可董俷还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眼看典韦赤手空拳又要扑过来,忙大吼一声:“我是刘望大哥的朋友,不要误会。” 典韦猛然刹住了攻势,看了看董俷,“兀那丑鬼,你说的是真话?” 我操! 已经多少年没有说过这种脏话,可这一刻董俷还是忍不住把上辈子的口头禅带了出来。这货也太悍了一点吧,我是丑,你也比我漂亮不到哪儿去,居然叫我丑鬼? 不过这时候,李府的家人已经反应过来。 “杀人了,主人被两个丑鬼杀了,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另一边,李府门前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会无人知晓?不一会儿的功夫,从长街拐角处跑来了几十个人,手执缳首刀,一边跑一边叫喊:“凶手何在?凶手何在?” 典韦扭头,看了一眼冲上来的家丁,“外面你的,里面我的!” 没等董俷答应,他已经冲进了李府。迎面一个家丁上前,刀还没有举起来,就听到典韦一声爆喝,“去死!” 那喝声如雷,配合典韦满身满脸的血污模样,吓得家丁一个哆嗦。 典韦也趁势冲过去,一把掐住了家丁的脖子。百十来斤的人被他单臂举起,朝着后来冲上来的家丁就砸了过去。原来这家伙不是在宛城才用人当兵器,合着现在就已经有这种习惯。典韦的力气当真惊人,能用匕首生生逼退董俷,其武力可见一斑。 冲入人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手中的人体就是一顿乱砸。 家丁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家伙,躲闪不及的就被砸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别看家丁的人数不少,在这一刹那间,居然是齐刷刷的后退,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 典韦这边大展神威,董俷在府外也开了杀戒。 迎着那些官兵就冲了过去,斩马剑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数十道电光,也分不清那道是真的,那道是假的。剑光吞吐,鲜血喷溅。残肢断臂飞落四周,那董俷如同下山的猛虎,一人一剑,竟然杀得数十个官军抱头鼠窜,更别说上前抓捕董俷。 “一群废物,给爷爷闪开!” 一个步弓手冲上前,看上去是这些人的头目。手中使得一把大铁矛,迎着董俷就冲了上来。从西北杀出来之后,董俷很少有过如此痛快的杀戮。那大铁矛刺来,看似很快,但在他眼中却显得极为迟缓。双手握住了斩马剑,一招迎风摆柳。 剑光分为两道,一道砍翻了一名官军,另一道剑光凶狠的劈在了矛脊上。 步弓手如受雷击一般,双手发麻,大铁矛险些就飞了出去。这也就是董俷手里的武器是斩马剑,若是换上他的大锤,只怕这一下就足以能要了这步弓手的性命。 “好本事,再接我一招,连环锤!” 董俷后退一步,呼的拔身跃起,双手握住斩马剑,大吼一声:“杀!” 铛! 剑光如电,步弓手根本无法躲闪,举矛封挡。董俷是从空中劈斩,力道足有万钧。这连环锤本来是长恨锤的招数,用在了斩马剑上,却又显出一种别样的威力。 一口气在体内流转,董俷身体仍在空中。 “杀,杀,杀……” 连喝十六声,双足方落地。铛铛铛……刀矛相击十六下,震的那步弓手险些跪在地上。大铁矛根本就抓不住了,双手虎口迸裂,那鲜血把铁矛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董俷站稳,挥剑再击。 “震山锤!” 一剑再次劈落,带着呼啸的风声。步弓手吓得魂飞魄散,打起精神举矛再次封挡。 只听啪的一声,那百炼斩马剑粉碎,铁矛也成了两段。 一道血痕,从步弓手的头顶出现,一直朝下蔓延,身上的盔甲都显出了一道裂痕。 这一剑,生生的把这步弓手劈成两片。 不过斩马剑受不了董俷的力气,终于破碎。一旁的官军看到董俷没有兵器,立刻叫喊着扑过来。哪知道董俷却在这时嘬口吹响了口哨,听在李府门前的象龙一声唏溜溜的暴嘶,风驰电掣般就冲了过来。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官兵,一下子就被象龙给撞的骨断筋折,倒在地上惨叫不停。象龙冲到董俷的身边,董俷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擂鼓瓮金锤在手,董俷顿生豪气。 战马长嘶,金锤舞动,几十个官军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长街之上。 这时候,李府燃起了熊熊烈焰,典韦浑身是血冲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鲜血,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了。拧下了李永的脑袋,挂在腰间。不过当他看到长街的情形,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原以为自己杀的已经够狠了,可没想到这一位…… 看了董俷一眼,典韦大步流星走到装着鸡酒的车架上,拿出了两柄大戟和一个背带。 背带上挂着十二柄手戟,他走到董俷面前一拱手,“好兄弟,待刘大哥谢谢你!” 董俷在马上端坐,稳如泰山。 “刘大哥也是董某的大哥,何来这谢字?典兄,可识得马术?” 典韦大笑道:“当然识得。典某的马术,还是刘大哥传授,再烈的马也能降服。” “既然如此,典兄上马,你我杀出睢阳!” 董俷带来了两匹马,如今正好一人一匹。 他那匹吗虽然比不上象龙,可也是难得一见的西凉马。典韦一见,眼睛顿时一亮。 “既然如此,典某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翻身就上了马。双脚无意间碰触隐藏在马鞍下的双镫,典韦不由得一怔。 “典兄,你我杀出去再说!” 典韦点头,双脚套在双镫之中,只觉坐在马上安稳的很,更能使出力量。 这二人在火光之中,侃侃而谈,对于远处赶来的官军,视若不见。打马扬鞭,朝着城门就冲了过去。身后,数百名官军紧紧跟随,突然有人高呼:“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城门口的官军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听到有人高喊,那都伯立刻大声叫喊道:“关门,关门!” 十几个官兵同时推动城门,徐徐的关闭。 董俷远远的看见,一催坐下象龙,在马上爆喝一声道:“巨魔士何在?拦住他们!” 从城门口两边杀出十人,为首的正是成蠡。 卷刀挥舞,正忙着关闭城门的官军,被杀得是抱头鼠窜。 也就在这时候,董俷和典韦赶到了。两人二话不说,一个舞动双戟,一个扬起大锤。 城门口才能有多少官军? 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个!这些人本就不够成蠡等人杀的,如今在加上董俷和典韦两头老虎,更是溃不成军。一轮冲击,就足足死了四五十个。董俷站在城门口,单手推动城门,口中一声大吼……十几个人才能推动的城门,被他生生推开。 一行十二人,冲出了睢阳城。 此时,李府的火势已经蔓延了大半个睢阳,百姓们纷纷喊着救火,而睢阳城头,响起了呜咽的号角声。数百官军从城里冲出来,沿着董俷等人的方向就追击下去。 跑了大约二三里,董俷突然勒住了马。 典韦奇怪的问道:“兄弟,为什么不走了?” “那些尾巴实在讨厌,典兄可敢和某家再杀一场?” 典韦怔怔的看着董俷,放声大笑起来,“好兄弟,果然有胆色,不愧是刘大哥的朋友。你有此豪气,某家焉能落后。也罢,今日就和兄弟一起,杀他一个痛快。” 这两个人对于追击的数百官兵视若草芥。 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他们疯了。但成蠡等人不这么看。相反,他们倒是觉得,若不是这样,自家主公焉能数十万羌人称作巨魔儿?至于典韦,虽不是很了解,但能被主公看重的人,想必不会差。十个人勒住马,在两人身后一字排开。 远处,烟尘滚滚,官军越来越近。 而董俷和典韦却是谈笑风生,对那官兵视若不见。 还有二十步,扑面而来的兵器寒意已经袭来,成蠡等人紧张的握住手中兵器,心里砰砰直跳。只是董俷没有下令,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十五步…… 董俷和典韦几乎是同时动作,双手执手戟投枪,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同时大喝。 投枪、手戟,带着万钧之力飞出,为首的十几名官军被惯下了战马。 官军的队形一阵散乱,而董俷已经摘下了双锤,厉声喝道:“巨魔士们,凿穿!” 十二骑,如同十二头猛虎,冲进了乱军之中。 董俷手起锤落,砰砰砰连下三人。典韦也不示弱,大戟翻飞,剁、刺、勾、片、探……甚至比董俷还要凶猛,一轮冲杀下来,死在典韦手下的官军不下二三十。 “痛快,痛快!” 典韦哇哇大叫,而董俷则放声大笑。 在战场上,这两个人如同两个疯子,俱是相貌丑陋的吓人,可杀起人来却一个比一个凶狠。 成蠡十人受这二人鼓舞,十成力气更发挥出了十二成。 旷野中,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凿穿,是成家上下用百年时光,把当年伏波将军马援的骑战之法进行了改编。更灵活,更具杀伤力,当然对骑士的要求,也更高。董俷接手之后,将这种战法命名为凿穿。 四五百名官军被一轮凿穿下来,就死掉了近二百人。 平时荒于训练,又何时见过如此猛将,何曾见过巨魔士这种凶狠的杀法,俱愣住了! 对方之后十二个人,可在幸存的官兵眼中,却好像十二尊魔神。 一个士兵突然一声大叫,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扭头就跑。这一个人带起了头,好像传染病一样立刻蔓延开来。数百名官军同时呼喊,扔掉了兵器朝四处溃散。 远处城头上,那睢阳县尉只觉口干舌燥,两眼发直。 老天,这些人是什么人?从何处来?如此凶悍之徒,试问天下谁又能是他们的对手? ———————————————— 《丹鼎艳修》作者剑侠痕迹的新作《少爷的妖狐生活》 书号是1018252 万物之中,人为尊,妖最贱。 但妖狐慕容雪鸯却不这么认为。 在一次逆天行动中,慕容雪鸯被天雷轰的身形俱灭。 但却因祸得福,摇身变为内阁首辅的长子。 妖狐混进人族,从此后揽尽天下美色。 无论公主还是美女山贼,无论天下第一才女还是女术士,都成为慕容雪鸯囊中物。 他是从不炼妖的妖炼大师。却率领妖兽军团突入蛮族,扫灭天山群巫。 他是不玩权术的权术高手。挟持内阁大臣,掌控天下军马,目标直指皇位。 妖狐的人间之行,风liu处处,激战不断。 一手丝萝绢,一手杀人剑,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喜欢的朋友,不妨去踩踩啊。一个老作者的作品,其功底可以信任。 第六十一章 惺惺相惜(求推荐收藏) 夜幕降临,已经进入秋日的睢阳城满目疮痍,一片冷雨秋风的萧瑟。 大火已经扑灭了,但因受到火势的波及,整整一条街的房舍都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死伤的人数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据县衙的人初步估计,当在一千人之上。 无家可归的百姓流落在街头上,更有不少因失去了亲人而悲伤哭泣的人在废墟片流泪。 一行人出现在废墟边,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头上扎着一个髻的男子。 年纪大约在五十靠上,头发已经呈现出花白色,但精神却非常的矍铄,面色红润。 龙行虎步,颇显出威严。颌下长髯在风中飘扬。脸上流露悲伤,目光扫过废墟的时候,更透出了隐隐的杀气。在他的身后,睢阳县县尉带着一干人恭敬的肃立。 “九儿,死了?” 男子的眼睛很大,声音略有些颤抖。 那语气听上去好像非常的淡漠,可是却让县尉等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大目尊使,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 男子打断了县尉的话,一如之前的语气,似乎自言自语:“可怜的九儿,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来……叔叔学了这么多年的仙术,却救不得你,救不得你!” 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那男子猛然扭身吼叫:“九儿死了,你们为什么不死!” 县尉等人扑通跪在男子的身前,一个个一言不发。 还是一个和那男子打扮颇为相似,年纪略轻,大约在三十多岁模样的人开了口:“师兄,别这样。相信大人们也都尽了力,你也听说了,那些人实在是太凶悍了。” “凶悍,凶悍……我不管他凶悍与否,我要为九儿报仇!” “师兄,此仇不共戴天,自然要报。我张丈八愿为师兄马前卒,追杀那些凶手。” “不,我亲自去!” “师兄!”张丈八的声音猛然变得严厉起来,“九儿贤侄之死,我等都很难过。他多年来为我等筹集资金,可以说为恩师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你现在是豫州之地的总负责人,更兼任接应马大哥的使命,绝不可擅离职守,更不能意气用事。” “可是……” “师兄,若你信得过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师弟不才,愿取那凶手的人头来见师兄。” 男子闭上了眼睛,犹豫片刻之后,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弟了!” 张丈八转身,示意县尉等人站起来。而后和颜悦色的问道:“大人,那凶手是什么来历?” 县尉想了想,“卑下只知其中一人唤另一人做典韦。卑下曾打听过,那典韦是已吾人,在当地素以勇力而着称,据说可以跨涧逐虎,是一对大戟,有万夫不挡之勇。” “另一人呢?” “这个……卑下还没有打听出来。不过卑下猜想,定然和早些时已吾人刘望有关。” 张丈八点点头,“可打听到典韦的住处?” “丈八尊使,卑下已经打听过了,就在已吾镇西三十里的村子里,除了典韦之外,还有他的哥哥典偱,亦有勇力。他膝下有一子,妻子是当地猎户的女儿……典偱虽有武力,不过早些年因狩猎而受伤,至今不能下地。他还有两个侄子,年纪不大。” “很好,很好!” 张丈八面露笑容,扭头对那男子说:“师兄,您看……大人们都很用心。只要抓住了典韦一家,那典韦还不乖乖的就范?到时候,抓住典韦,另一个人也就清楚了。” 大目尊使沉吟了一下,“那此事就拜托师弟了!” “定不辱命!” 张丈八插手行礼,而后拉着县尉的胳膊道:“大人,我欲用五百人前往已吾抓那典韦一家,可手边却……不知大人能否帮忙?” “自当帮忙,自当帮忙!”县尉此刻的模样,好像是张丈八的孙子似的,连连说:“我睢阳县共有郡兵八百七十人,除日间战死者,还剩下六百多人,愿交予丈八尊使。” 张丈八满意的笑了,“既然如此,那有劳了!” ****** 董俷和典韦在睢阳城外杀退了追兵,这才启程前往已吾。 按照事先所安排的那样,他们直接找到了睢水边上的树林。此时,天也黑了下来。 董俷命成蠡做鸟叫声,这也是他和董铁的接头暗号。 不一会儿,从林中也传来了一长两短的鸟鸣,紧跟着就见典满和牛刚冲了出来。 看到典韦,典满兴奋的大声叫喊:“爹爹!” 典韦也连忙下马,一把抱住了典满,笑呵呵的问道:“满儿,想爹不想?” “想!” 牛刚则来到董俷面前行礼,“董叔叔,一切可好?” 董俷一笑,点点头说:“都好,都好……你们怎么样?对了,董铁怎么没有出来?” “铁叔带着两个人,和佑子哥,弗子哥回家了!” 董俷不由得愕然问道:“回家?回什么家?” “自然是典叔叔的家……我们出了已吾之后,铁叔叔对我们说,您和典叔叔在睢阳杀人,说不定会惊动官府。万一典叔叔的身份泄露,那他的家人一定会受牵连……所以铁叔叔就带着两个叔叔,还有佑子哥、弗子哥回典叔叔的家,说是要把典叔叔的家人接出来。虽说不一定会有事,可防备万一,还是应该提前打算。” 别看牛刚的年纪小,可说起话来,却很有条理。 至少,比唧唧喳喳的向典韦解释的典满要有条理的多,到后来,典韦干脆倾听牛刚说话。 神色复杂,典韦向董俷拱手,“好兄弟,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啊。连一个手下都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幸好你的手下早做了打算,否则连累家人,典韦是万死莫辞。” 董俷一把抓住了典韦的胳膊,“兄长,这话可说的见外了!” “一起杀敌,典韦还不知道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啊?看你这架势,应当不俗。” 谁说典韦傻? 一个傻子,会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样的话? 回想典韦这个人的经历,流落江湖,宁可在山中当猎人,也不轻易向人臣服。一直到后来和曹操相遇,这才有了归宿。董俷可以肯定,典韦肯定是经过了一番观察,才决定跟随曹操。而事实上,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老曹后来因好色而惹怒了张绣,这才让典韦力战而亡。若是活着,他的成就未必会比许褚差。 如此有眼光的人,谁能说他傻? 也许,只是有点憨。可越是憨厚的人,心眼也就越灵光。 董俷可不敢小觑典韦,拉着他的手说:“兄长,莫急着问我是谁。咱们先进了林子,拜见嫂嫂他们……打了一天,想必兄长也饿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好吗?” “甚好,甚好!” 典韦两人一个拉着典满,一个拉着牛刚,携手走进了树林。 刘望一家人看到他们,立刻走上来。刘望的妻子和妹妹屈膝跪下,“感谢两位仗义,为刘望伸冤,报仇雪恨。” 典韦从腰间取下了李永的首级,“嫂嫂,刘大哥待我如兄弟,若我视若不见,还是人吗?不过,杀李永并非典韦一人所为,若不是这位董兄弟,我恐怕也出不得城。” “多谢董叔叔!” 董俷连忙还礼说:“嫂嫂,您这是干什么?我与刘大哥一见如故,这本就是份内之事……大丫二丫,赶快扶你们的母亲起来。牛刚,你也别愣住,快扶你母亲。” 三个孩子七手八脚,把两个女人扶起来。 看着李永的首级,刘望的妻子眼中喷火,厉喝一声道:“奸贼,你也有今天!” 从车上抓起一把短剑,狠狠的砍在李永的首级上。刘望的妹妹也不示弱,从车上拿起另一把短剑,两个女人好像发疯一样,一边砍一边骂,却看的董俷心里发寒。 千万别得罪女人,特别是这种疯狂起来的女人,简直比我还要凶残。 李永的脑袋,被砍成了肉酱,血肉模糊的散在地上。二女失声痛哭,三个孩子则轻声的劝慰。董俷看的心酸,扭过头走到了一边。而典韦则拉着典满,跟在董俷的身后。 成蠡送来了干粮,还拿了两袋子西凉烈酒。 典韦一闻道酒味儿,那眼睛刷的就亮了,连灌两口之后,大呼道:“好酒,好酒!” 董俷没有喝酒,只是咬下了一块干粮,慢慢的咀嚼。 “典大哥,我叫董俷,马上就十四了……家父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在西凉也有薄产。此次你我兄弟杀的痛快,但却不能不考虑后果。这陈留……我想我们可能是呆不下去了。若典大哥愿意,可以把家人送往凉州陇西,临洮我的家里。在那边,我估计朝廷也不会留意,等风波平静了,你可以再带家人回来。” “这个……” “若典大哥你想从军,临洮县尉是我姐夫,我可以设法给您安排一个好的职位;若您不想在西凉,也很容易。去我父亲麾下,凭典大哥的本事,当个都尉绰绰有余。我父亲也是一个喜欢勇武的人,他一定会很高兴典大哥去,你看怎么样?” 董俷绝口不提让典韦向他效忠的事情。 顾雍的提醒很正确。他现在一没有身家,二没有官职,三也没有名望。凭什么让典韦向他效忠?相反,提起他老子的话,倒是很有诱惑力,毕竟董卓如今还没有什么恶名。 典韦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沉思半晌后说:“兄弟,此事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等我哥哥来了,我想要和他商量一下。毕竟凉州路途遥远,举家迁移,并非小事。” 董俷点点头,“那是自然!” “不过兄弟,你真的只有十四吗?我怎么看着你比我还要大……” 董俷有一种想要抓狂的冲动。这货也太无耻了,我丑是丑,可却没有看着面老啊。 “是吗?刘大哥生前曾说,见过比我更丑的人。我原本还不太相信,但现在,却信了!” “胡说,你可比我丑多了!” “未必吧,我虽丑,可却还算正常。哪像你,眼睛好像老虎一样,看着就让人害怕。” 典韦呼的起来,怒道:“你还正常?你看看你的个头……我十四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夸张。但就这一点而言,你比我丑。这天下第一丑的名头,应该归你才是。” “典兄客气了,小弟的个头虽然夸张一点,不过也就是个头而已。” 周围的人忍不住都笑了,连典满都有点受不了的跑到了刘望一家人的旁边。 这两位也真的是有闲情逸致,前脚刚杀了那么多人,这后脚就争论起来。而且还是比谁更丑。不过仔细看看这两个人,倒还真的是难说谁更丑一些,不分伯仲。 刘望的妻子忍不住笑道:“董叔叔,典叔叔,要我看,这天下第一丑,你们两个应该平分才是。” “是吗?” 扭头看着不再哭泣的刘家老小,董俷和典韦突然相视一笑。 死者已矣,生者还有继续……与其整天的哭哭啼啼,还不如更快乐的去迎接明天。 也许,正就是他们争论的意义所在。 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能够很开心,董俷和典韦,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 有一只老鸟,在2008年写了一本鸟书,书名叫做《超级大当家》 这只老鸟,总喜欢让主角姓周,因为他的名字,就叫做周无名。 好吧,我承认,我在做广告。链接是:http://www.qidian.com/book/1015301.aspx,喜欢异界题材的朋友,可以看看咯。 ^_^ 第六十二章 圉城论太平 天刚亮,董铁带着典家大小共十四口人来了。 除了典韦的直系亲人之外,还有几个外系的亲属。比如典韦妻子的家人,等等。 十四个人,整整做了三辆大车。 董铁三人看到董俷之后,连忙上前叩拜。 “主人,我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从睢阳方向有队伍行进,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典壮士。” 董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典韦,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系除了典韦和董俷并肩作战过,就只有刘望一家人。甚至在此之前,典韦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董俷这个人。 对勇士最好的称呼,摸过于称之为壮士。 能为友报仇,不惜身陷险境的人,可称壮哉。壮士,壮士……也就是壮哉之士。 至少董铁是这么理解。 董俷心道:反应好快!这可不是官府中人的反应。对了,撤离睢阳的时候,有人高喊李九爷死了,李九爷是谁? “嫂嫂,你可知道,谁是李九爷?我是说在睢阳县,谁能当得起李九爷?” 刘氏一怔,手指地上已经成了肉酱的李永首级道:“叔叔,那李九爷就是这李永。” 来头似乎确实不小啊! “嫂嫂,可知道李九爷家中有什么人吗?我是说,他可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这倒是没听说过。只听说他当过富春长,还是靠家中的钱物买来。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富春长当不下去了,就举家来到了睢阳。哦,他好像有个叔叔!”刘氏扭头看着刘望的妹妹说:“妹妹,我记得你哥哥曾说过,李贼有个叔叔?” “恩,是说过,好像是叫什么李大目。这名字听上去很有特点,所以我记得清楚。” 李大目,很陌生的名字啊! 至少可以肯定,评书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天晓得在正史当中,有没有记载呢? 董俷在思忖,另一边典韦也把情况和家人说明。 刚开始的时候,一家大小都在埋怨典韦行事太冲动,连累了一家大小。可听到后来,特别是得知了董俷的身世之后,所有人都改了口,连称典韦这事做的很好。 开玩笑,典家上述八代没出过大人物,可能最大的官儿,也就是他们所在村庄的村长。河东太守、司隶校尉的公子,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官儿啊,肯定小不了。 典韦对此没有反应,可不代表典家其他的人没反应。 七嘴八舌的打听一阵,最后还是典韦的哥哥典偱开口说:“二弟,我想见见俷公子。” 典偱行动不便,典韦就抱着他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兄弟,这是我哥哥!” 董俷神色一肃,非常恭敬的拱手道:“见过兄长!” 只这一个动作,就感动了典偱。董俷是什么人?享有两千石俸禄的河东太守之公子,司隶校尉那是什么官职?典偱可是见过世面,也知道那是将军之下最大的军职。 这种人物岂是他们这等草民所能见过? 如今大人物的公子给他行礼,让典偱顿感受宠若惊,对董俷的好感噌噌的增长。 有道是,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典韦长得很吓人,可典偱却是相貌堂堂。他询问了两句之后,对典韦说:“兄弟,难得董公子平易近人,对我等草民更是情深意重。他说的不错,你惹出这事情,豫州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倒不如和董公子一同去凉州,哪怕做个镇守边关的小卒,也能随了你建立功业的心愿……恩,我看就依董公子所言,我们去凉州。” “哥哥既然说了,小弟焉敢不从!” 当下,有人过来套上车马,由成蠡带人在前面开路,董铁带十人居中保护一干老弱妇孺。董俷和典韦,则带着十名巨魔士,在后面压阵,缓缓的从树林中驶出。 此时,天已晌午。 ****** 第一个目的地是圉城。 董俷知道,蔡邕一定还在圉城等待。如今惹了祸事,恐怕是不能再留在蔡邕门下学习,可总是要说上一声。另外董俷还有一个想法:若是把蔡邕拐去河东,会如何? 这想法很大胆,但不可否认的是,也很困难。 不过还是那句话,凡事总要去尝试一下。如果成功了,董家的声望可就不是提升一两个层次那么简单。蔡邕何人?那是当世大儒!若能成功,董家怎么也能从六郡良家子的地位提升为准世族。地位提升了,想必老爹将来也不会再乱来了。 想法很傻很天真,可董俷愿意尝试一番。 从圉城到已吾,董俷用了一天一夜。从已吾回圉城,却足足耗费了五天的功夫。 没办法,人增加了,而且都是老弱妇孺。事儿多,且很繁琐,只能慢慢的前进。 特别是典韦的妻子还怀了身孕,行路更是要小心。 董俷干脆让典韦的妻子呆在刘家老小的车辆上。至少,两个母亲照顾,总有经验。 匀出了五匹马,牛刚和典家三兄弟都兴高采烈的骑在上面。 典韦这才敲敲的询问:“兄弟,你在马鞍下面放的那玩意儿叫什么?似乎很管用啊!” “是吗?” “当然喽……我觉得,有了这玩意儿,在马上作战可方便多了,至少能让我增三成力。” “哥哥,这是我私底下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哥哥觉得好就行,但还请别声张。” “那自然,那自然……” 典韦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兄弟,甚时候,咱俩比一比?” “比?比什么?” “当然是比武……我看兄弟你的武艺不差,那双锤可真有份量。嘿嘿,心痒,想过过招。你也想必能看得出来,自从我兄长受伤以来,就一直没人和我交手。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手,我怎能放过?再说了,你现在才十四岁,就有如此勇武,等你长大了……我才不和你比试。” 这小子傻吗? 董俷不由得认真的看了典韦一眼,这小子,别是扮猪吃老虎吧。 “等到了凉州,我一定和哥哥比个痛快。我那里有个很大的校武场,还有几个手下,也都不算太差。哥哥若想和人比试,找到我,嘿嘿,那可算是找对了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典韦乐得合不拢嘴,对于武人而言,能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一辈子的幸事。 已经进入了十一月,豫州下起了雪,很大。 看到这满天飘扬的雪花,董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 偶尔停车休息的时候,他总是牵着象龙,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发呆。 典韦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就向董铁打听,“铁兄弟,董公子这是怎么了?” 董铁也是神色悲戚,轻声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主人的姐姐和姐夫被人害死了。象龙原本是主人姐夫的坐骑,后来送给了主人。遇到这种天气,主人是想念姐姐了吧。” “啊?董公子那么厉害,姐姐怎会被人害死?他没有报仇吗?” “主人想报仇,可是却报不得!” 董铁把去年此时在金城的遭遇说了一遍,虽没有说韩遂的名字,却点出了那人名士的头衔。典韦不是很清楚,可典偱却很清楚。被董俷姐弟的深厚感情所感动,他突然拉住了典韦说:“我一直因为自己不能行走而自哀自怨,可现在看来,我又何其幸运?至少,你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好似董公子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典偱连说了好几个实在是,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典韦一拍腿,大声道:“我典韦在此发誓,他日定随董兄弟踏平金城,报仇雪恨。” 董铁微微一笑,“那主人一定会非常开心。” 隐隐之间,典家老小和董俷的距离,又被拉近了些。 大雪封路,行路很艰难。 到达圉城的时候,一行人都是人困马乏。 董俷让董铁带着典家老小和刘氏一家在圉城的客栈中休息。他和典韦,来到了蔡邕府上。 乍见典韦,可真的是把蔡邕吓了一跳。 幸好有董俷那个丑劲儿垫底儿,而蔡邕的学养更是高深,故而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但心里却在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 落座之后,有家仆送来了温酒。典韦嗜酒如命,自然很畅快的喝了起来。董俷却神色严肃的把前往已吾前前后后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看着蔡邕在那里沉思。 黄劭在一旁倾听,开口道:“主公,太平道和官府勾结,早已经不是一件秘密的事情。这些年来,张角宣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其内,分八大弟子三十六渠帅,你说的那个李大目,就是张角手下的八大弟子之一。” 看起来,这黄劭是真心臣服。 董俷有个好处,他不信任你的时候,怎么做都是破绽。可如果他相信了你,就会立刻道歉,并委以信任。 当下起身,朝黄劭深施一礼:“黄先生,俷此前不信任你,非是你出身贫寒,而是因为你委身太平道。如今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内有党争、宦阉、外戚之乱,外有匈奴、鲜卑、羌人等异族窥视。似张角这等妖人,以邪教蛊惑百姓,满足其一己私欲,其心当诛,其心当诛!我等鄙夫寒士,应为国效力。哪怕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枉来人世一遭。自乱家门,可谓雪上加霜,置我家国、百姓与何地?” 这话说的很直白,若按照名士的角度,一个字:俗!两个字:很俗! 但蔡邕却瞪大了眼睛,典韦停住了饮酒。黄劭更是匍匐到董俷身前,放声大哭说:“劭自幼家贫,故而心生不满。张角兴邪说,劭非但不阻止,反而与其狼狈为奸,实该万死!今聆听先生教诲,更有主公仗义斥责。劭非草木,安能不辨忠奸。愿效死命于主公麾下,他日若有违背誓言,天可诛之,地可灭之,人人可杀之。” 蔡邕非常快活的捋着胡须,连连点头:“贤侄,只今日一言,邕如醍醐灌顶,当真是爽快,浮一大白……哈哈哈!不错,想我等士大夫,世代受朝廷恩典,如今国难当前,却还在内斗不休。倒不如你这小子能看的清楚,邕是惭愧,惭愧!” 董俷扶起了黄劭,“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当作是放了个屁,没有了。从今以后,你黄劭是我董俷的黄劭,而不是太平道的黄劭。黄先生,俷还想请教一些事情。” “劭知无不言。” “那太平道往日,是如何敛财?” 黄劭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后说:“主公,据劭所知,太平道往日敛财,大都是贩卖私盐,走私武器,还有是从信徒手中获得。虽偶尔会在边塞袭击一些城镇,倒也不是很过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手段过于暴烈。” 蔡邕的手一颤,一根胡子给揪了下来。 但他并不觉得疼痛:“黄劭,你的意思是说……” “若劭猜测没有错误的话,只怕太平道起事,已经迫在眉睫!” —————————————————— 关于宦官和黄巾勾结的事情,历史上是确实存在。十常侍和张角勾结,准备在三月五日打开宫门,由马元义带人杀进去,是有记载的。唐周告密后,被杀的人很多,我记不清楚数目,应该在四位数左右。其中除了太平教徒之外,还有很多官员。 这说明,太平道当时对朝廷的渗透,非常厉害。 第六十三章 再遇唐周(求推荐收藏) 厅内一阵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董俷虽然早已经猜到了答案,可那也只是他的猜想。如今黄劭和蔡邕的看法和他相同,这不仅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黄巾之乱要开始了,真的要开始了! “兄弟,你干嘛苦着脸?那太平道能怎样?趁他们没起事,咱们干掉他们的头目。” 董俷闻听苦笑,“哥哥,若我能知道张角三兄弟在何处,我肯定愿意干掉他们。可有一个问题,我们就算知道了张角在哪儿,又如何能接近他?他的守卫肯定森严,莫说杀他,我们两个就算是想要靠近都很难。如今之计,当设法一网打尽。” 黄劭摇头说:“主公,非是劭替张角说话。那张角也是心机深沉之辈,这些年来不但是结好朝廷中的大员,更安排了很多心腹在各地镇县担当官员。怕只怕,我们前脚动作,他们后脚就会知道。想要一网打尽,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董俷何尝不知道,这很困难。 可骨子里有一股子倔强劲儿,让他不愿意轻易的服输。 只是一帮泥腿子……这句话不是轻视,而是从评书中的说法来看,黄巾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至于张角三兄弟,也只是有野心,而无才能的人。若他真有本事,黄巾起事之后,又怎么会出现各地黄巾贼如同蝗虫过境一样?不但是毫无章法,毫无军纪,烧杀抢掠起来,甚至比那些强盗还要凶狠。 连这些人都无法斗得过,将来还怎么和那些牛人斗? 目光扫过了正在闭目沉思的蔡邕,董俷灵机一动,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番计较。 “伯喈先生!” “恩?” “如果您向皇上当面进言,外有大将军的帮助,能有几分把握?” 蔡邕沉吟了一下说:“五成,当有五成把握……阿丑,你的意思是要我回雒阳?” “不,您不能立刻回雒阳,那样马上就会引起宦阉的警觉。依我看,您应该先去河东,再设法让我父亲入京。到时候,您随着我父亲一起回雒阳,秘密拜见大将军后,再由大将军设法带您去见皇上。同时外联清流名士,应该能一举拿下。” 黄劭的眼睛一亮,“主公此计甚妙!” 而蔡邕却不言语,上上下系的打量董俷,似乎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阿丑,你真是好打算啊!” 董俷知道,他存的那点小心思,肯定是瞒不过蔡邕的,当下挠着头,憨憨的笑了。 黄劭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 这真的是五大三粗的主公能想出来的计策吗?一箭双雕,这可是真正的一箭双雕。 在向皇上谏言的同时,由董卓带蔡邕入京,势必会提高董家上下的地位。 连带着,一些弱小的士大夫会认可董家,只要董家能照这趋势走,将来定能成为这大汉王朝中举足轻重的家族。最关键的是,想出这主意的人,不但勇武异常,年纪也仅仅十四岁。他的路还长,跟着他,前途定然是无限的光明……没错,很光明啊! 黄劭终于明白,蔡邕为什么会看重董俷。 这个主公丑是丑,丑的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可这不恰恰是一种避人目光的方法? 蔡邕站起来说:“也罢,我在圉城说实话也没什么留恋。原想回家能清静一些,可没成想比之当初在雒阳还要麻烦。去河东很好,顺便去看看我那丫头……不过,你让我去董家,总要给我一个说法。阿丑,我且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拜我为师?” 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好像澎湃的海潮,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来。 董俷前世,没有能获得进学的机会。重生在这个时代后,得到的教育机会更少。 成方是教他兵法,可也仅止于此。 如今,当世闻名的大儒愿意收他做学生?天,这可是在这个时代里最幸福的事情。 起身跪在蔡邕面前,董俷恭敬的说:“先生大才,俷能做个先生的小书童,就已经是三生之幸。安敢得先生如此厚爱,俷愿拜在先生门下,不负先生的厚望。” “好好好……”蔡邕扶起了董俷:“只是你这样的书童,我却是不敢收的!” 言下之意是在打趣:你太丑了,带出去丢人。还是乖乖的在家里当我的学生吧。 一旁的黄劭,更露出了羡慕之色。 典韦鼓掌大笑道:“兄弟,恭喜你,恭喜你,来,我敬你一杯!” ****** 蔡府的东西不算多,可是很麻烦。 主要是蔡邕的那是书简,多的让人看着就害怕。 足足用了半天一夜的时间,才算是整理完毕。整整二十口大箱子,装了六辆大车。 蔡府的下人,不愿意走的就遣散了,不过愿意跟随的,还有八九十人。 天亮之后,一行车马汇合了董铁等人。足足十几辆车,浩浩荡荡的就驶出了圉城。 待圉城官员反应过来时,蔡邕已经走远了。 董俷依旧是和典韦在后面压阵,看着长长的车队,不由得心中暗自叫苦。 我的个老天,这么慢腾腾的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到河东?不过,他也不能去催促,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像蔡邕这种人,若非万不得已,定然不会弃了书籍。 蔡邕还没有收他做学生,说要到了河东,正式告之董卓后才会行拜师之礼。 古人对收学生,拜老师是很看重的。要知道天地君亲师,这老师可是列在了五常之中。特别是像蔡邕这种闻名天下的名士,要收一个学生,更是会非常的隆重。 反正,有得罪受! 圉城地处中原,交通发达。想要到河东,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董俷等人若是走颍川的话,定然会有很多应酬。所以一行人决定,顺着睢水出豫州,从东郡绕道,走河内而入河东。这样可以省很多事情,按照董俷推算,二十天后可到达河东。 一路闲话不说,风餐露宿。 天气很冷,风雪很大,却无法阻住车队的行进。 不过,不得不说,速度还是很慢。一天下来三四十里,最多五十里,走的董俷心急如焚。 过了睢水之后,眼见着就要到东郡了。 突然董铁派人前来报告,说是在正前方,似乎有人被追杀,正朝着车队方向过来。 董俷二话不说,催马向前冲去。 “巨魔士,接阵!” 成方等二十人立刻冲向了前方。另外三十人围住车队。而蔡府的家人,把车辆组成了一个环形的防御阵,从车上取出弓箭,严阵以待,目光灼灼的凝视正前方。 远处,雪尘滚滚,看起来人数应当不少。 董俷一马当先冲到了最前面,典韦却悄然无声,沉默的在他身后勒住了战马。 一骑当先,飞驰而来。 在他后面大约有二百多人。那人虽然骑着马,可路上有积雪,令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远远的看到了董俷等人,他不由得魂飞魄散。胯下的马突然一声哀鸣,马失前蹄,把那人甩了出去。也就在落马的同时,那人却看清楚了董俷的样子。 “少主公,少主公救我!” 这奇怪的称呼,着实让董俷愣住了。 少主公?难道是我爹的手下?再仔细辨认,董俷啊的一声惊叫。原来这个人他真的认识。谁呢?就是那个当初在临洮被他抓住,后来送往河东的太平教徒-唐周。 这货居然没有死?可他为什么叫我少主公? 不过,没有给董俷留下太多的考虑时间,他一磕马肚子,举起大锤,厉声道:“巨魔士听命,全部出击,出击……一个敌人都不许放过,其他人列阵,随时狙杀!” 所谓的狙杀,是董俷创造的另一个名词。 其意思也就是用弓箭射杀企图逃走的人。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董俷的自信。还没有开打,就已经算定了对方必然失败。也许是狂妄,但更多的是他内心的自信。 一切行动,几乎是出自本能。 董俷甚至没有再去想唐周为什么会叫他少主公。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典韦和成蠡随后跟进。 越过了唐周,正迎上两个黄巾抹额的汉子。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你爷爷叫巨魔儿!” 董俷也懒得理会,马不停蹄的就冲了过去。大锤一招野马分鬃,同时想两人砸去。 那两个汉子吃了一惊,心道:这家伙怎么不按照规矩来? 不过想是想,可手上却不敢停。抬手举兵器向外封挡。哪知道象龙突然间一个加速,大锤唔的一声,就砸在了两人的头上。一手锤八十四斤,一手锤九十六斤。 这两把大锤砸上去,那还能活的了。 噗、噗两声,脑袋成了肉饼。鲜血溅在董俷的脸上,那种温热的感觉,令董俷一下子兴奋起来。口中连连爆喝,大锤呼啸着,以泰山压顶之势就冲杀上去。对方大都是一些步卒,跑的正欢,甚至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两个头领就被杀了。 正疑惑中,董俷冲杀进来。 锤挂风声,一蓬蓬血光,一声声惨叫在空中回荡。而跟在他身后的典韦,更是凶狠的舞动双戟。月牙带起片片寒光,只要是碰到了,就会是血肉横飞。只有十个人跟着冲杀,其余的四十人在董俷等人冲杀进去之后,突然分成了两队,迂回包围。 那唐周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 想当初在临洮他并没有看到董俷的手段,直到此时,他才领教了,什么叫做杀人。 我的个天,就算大贤良师召唤十万天兵,恐怕也不够这怪物杀。 突然觉得当初的选择很正确,身上又有了力气,爬起来,这货撒丫子朝车队跑去。 而另一边,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已经进入了尾声。 贼兵们被杀得四处逃散。有一些人鼓足了勇气过来围攻,哪知还没有挨过去,就被象龙撞了出去。那象龙冲击起来的力道,可丝毫不比董俷的大锤差。贼兵跌在地上,随即就被马蹄踩的血肉模糊。董俷记不清楚杀了多少人,待身边的贼兵已经看不见了,这才收起了大锤。 遍地的死尸,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鲜血把洁白的地面染成了红色,合着积雪,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泥泞。 董俷催马想车队走去,唐周急匆匆上前:“少主公,周奉主公之令,回河东复命!” —————————————— 《符世画魂》,一本被冰姐姐极为推崇的书,看了一部分,确实不错,应在水准之上。 作者是林伽,具体和冰姐姐有啥关系,俺不知道。男人?女人? 链接:http://www.qidian.com/book/1013032.aspx,有时间可以踩踩。 第六十四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大雪在傍晚时飘落,越下越大。 整个大地被白皑皑的雪覆盖起来,看不到尸体,看不到血迹,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 由于唐周的出现,车队临时决定不再前进,就地休整。 自有那蔡府的家人上下忙碌,搭起牛皮帐篷,燃起一盆火炭,吆喝着干这干那。除了蔡邕、典偱和有了身子的典氏没有劳作之外,连大丫二丫也跑过去帮忙。 外围,有成蠡、董铁带着巨魔士巡逻。 而董俷则信马由缰,在雪地上缓行。在他的身旁,有典韦默默跟随。 从某种程度上说,典韦已经决定跟随董俷。不过他还要一个机会,一个正式来确认董俷为主公的机会。虽没有口称董俷主公,但对于董俷而言,这其实足够了。 看着远处的一片苍茫,在日间那里还倒着无数尸体。 可现在,尸体已经看不见了。从董俷站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白皑皑的天地一色。 天黑的早,远处营地安顿好的时候,大雪也停了下来。 董俷突然笑了,那笑容却是很苍白。 典韦忍不住问道:“董兄弟,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句话,倒是和眼前的景色颇有贴切。” 典韦问道:“什么话?董兄弟说出来让俺也听听,长长见识。” “呵呵,早年我认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专研历史,手里有一些几乎失传的书。以前,我常和他说话,因为可以长见识。一晃好多年,很多话我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见到这幅景色,连这句话都可能会忘记……呵呵,有兴趣听一听吗?” 典韦连连点头,“连董兄弟都佩服的人,说出来的话,一定是不一般。” 沉吟片刻,董俷缓缓说:“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董俷说的那个人,是他上辈子在山村里认识的大学生,寒窗苦读,却最后沦落山村教书人。时常会发一些感慨,感叹时局的变化莫测。这《红楼梦》中的名句,更是逢醉必歌之。村里人都说他是个狂人,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就是董俷几人。 所以,对于这一段话,董俷倒是印象很深刻。 想想那些太平教众,黄巾贼兵,求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到了还不是给张角做嫁衣裳。成事了,他们还是普通老百姓;失败了,只怕也要随着张角被砍下头。 至于张角三兄弟,更是追名逐利,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 此情,配合此景,倒是让董俷心生寂寥,全没有了白天那杀人如麻的凶残模样。 典韦怔怔的在他身后聆听。 说实话,他不是听的太明白,但隐隐觉得,里面有大文章。 看董俷背影,如同一个披着光环的慈悲家。提锤是巨魔,下马却慈悲。这董兄弟究竟是个什么人?这种复杂的情感,对于典韦而言,显然是很难理解到其中奥妙。 突然,身后有人鼓掌道:“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说的好,说的好啊!” 董俷扭头看去,就见蔡邕在唐周和黄劭的陪伴下缓缓走来。 连忙下马,董俷上前恭敬的问道:“老师,这天寒地冻,您怎么出来了?” “若不出来,又如何能听到阿丑这警世之语呢?说的好,说的好……只是太悲伤了,似乎是看破了世情的隐士。阿丑,说这话的人,可是一个僧人?在何方出家呢?” 董俷张了张嘴巴,心道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可也明白,若没个说法,只怕蔡邕会很不高兴。当下犹豫了片刻说:“那人姓官,我只知道他叫官君策。小的时候,他曾在临洮落脚,我很喜欢听他讲一些故事。好像是个僧人,但后来他云游去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的面。” “这山野中藏龙卧虎,当真是了不得。” 蔡邕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不过他说的也太悲观,只望阿丑你莫要学他那样消沉。” “阿丑谨记老师的教诲!” “好了,到帐篷里,刚才唐周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也许你会有兴趣。” 董俷已经明白了,唐周是他那姐夫李儒安排在太平道的一颗棋子。至于具体的事情,董俷不想问,也懒得去过问。再说,有蔡邕在,也轮不到董俷开口去做主。 一行人回到了帐篷,董铁带着五名巨魔士在外面守护。 蔡邕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看着董俷说:“董河东忧国忧民,更有先见之明,一心为我汉家王朝谋划,相比起来,我们这些人实在是惭愧。这里是唐壮士奉河东大人之命从太平教里偷出来的一份名单。这名单上的名字,真是触目惊心。” 董俷接过来,在上面扫了一眼。 没有太熟悉的人名,不过想必蔡邕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唐壮士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明年三月初五,太平道的人就会起事。如今他们正抓紧收敛钱财,以装备他们的黄巾力士。哦,黄巾力士,据说是张角的亲卫军。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其装备之精良,可比许多地方的郡兵还要好一些。” “有这种事?” 董俷故作诧异的看了一眼唐周,突然笑道:“唐周,你可是辛苦了!” 那笑容,在唐周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古怪。想起他日间杀戮的手段,唐周心里猛一哆嗦。 不可否认,在见到蔡邕之后,唐周的确是生了一些其他的念头。 改换门庭!当初他能从太平教跳槽到董卓的麾下,为何不能从董卓手里跳到蔡邕手下?董卓固然是一方大员,看上去位高权重。可比起蔡邕这种名士,还差的远。 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道理唐周是很明白。所以,他把名单送给了蔡邕,以权作是见面礼。可是面对董俷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董俷的确是在笑,可却又笑得是那么诡异。 好像他的那点心思,都被董俷看穿了一样。 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唐周知道,如果他不马上表明态度,眼前这杀人魔王,绝对会置他于死地。蔡邕虽有名望,可现在毕竟也是依靠着董俷来保护,能说什么? 这一会儿的功夫,唐周的心思就转了好几转。 上前一步道:“少主公,以周之见,蔡先生最好是往河东,和主公说明白后,也算是有个强力的外援。否则,伯喈先生孤身入京,只怕是对付不了京中的宵小。” “你真的这么想?” “此乃周,肺腑之言。” 董俷呵呵的笑起来。这家伙生的是一副水晶般的玲珑心,这见风使舵的本领不差。不过也不能否认,这样的人在乱世中也许更有前途。因为,他们能分辨是非。 唐周这次再看董俷的笑容,就感到没那么可怕了! 暗自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湿透。妈的,以后绝不能在这妖物面前耍心眼儿。 这两人的心思变化,蔡邕没有看出来,可是却没有瞒过黄劭的眼睛。 他淡淡一笑,心道:主公不差,不但有勇,更有谋略。跟着他,前途一定很光明。 不能就这样让唐周抢了风头,黄劭突然问道:“唐兄,劭也曾在太平道下讨过生活,故而有一事请教。太平道中近来可有什么动静?我是说,一些很异常的动静?” 唐周沉吟了一下,“黄兄客气了……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这几天道中的确有点不对劲儿,在各路口派了很多人马查探,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反正,从东郡往河内,从管城到河南尹的道路都安排有耳目……少主公,他们不会是找你吧。” 董俷心里一沉,抬头看向了蔡邕。 如果道路都被封锁了,那可就真的有些麻烦。 蔡邕却看着桌案上的名单,流露出了担忧神色。他轻声道:“阿丑,这名单上的人,虽大都是一些小官员,可人数太多,更兼在朝中多担任重要部门的官吏。只要我们一出现在雒阳,恐怕就会立刻被发现。想要上达天听,似乎困难很多。” 唐周也点头,“没错,这也是周迟迟未与老主公报告的原因。” 董俷大手捂着嘴巴,沉吟了许久后说:“老师,我们现在有几个问题要解决。第一个问题是,东郡到河内的路被封锁,要硬闯的话,我担心会出危险。第二个麻烦,如果我们硬闯,那太平道的注意力定然会集中在老师身上。即便老师到了河东,恐怕也很难实施我们的计划,反而会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对付我爹。” 蔡邕点点头,“不错!” “这第三个麻烦,李大目要为他的侄子报仇,肯定会对我们如影随形的跟随……老师,这三个麻烦如果不解决的话,恐怕我们很难抵达河东,更无法上达天听。” “阿丑,你可有什么办法?” 董俷沉思半晌后,起身道:“为今之计,就是转移太平道的视线。同时我们要分批行进,绝不可以像现在这样大队跟随。先生的安危最重要,我可以派董铁和成蠡带十人护送,孤身前往河东。典大哥的家人和刘大哥的家人第二批出发,我会派二十名巨魔士护送。如果再加上蔡府中的人,一百人当能够保典大哥一家无忧。” 典韦在旁边听董俷这么安排,不由得点点头,“这样也好。” 蔡邕忍不住问道:“那又如何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 “俷亲自带领一批巨魔士,一人双骑,袭击太平道的道场,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啊!” 听到董俷这句话,帐篷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蔡邕连连摆手,“阿丑,这不行,这绝对不行。太危险了,这样一来,你可就危险了!” “为了吸引太平道注意力,为了老师能顺利除奸,些许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把太平道一网打尽,还我大汉江山一个朗朗乾坤,俷愿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悔!” 所有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 那张看上去奇丑无比的脸,此刻在蔡邕眼中,却是无比的可爱。 大汉有此忠臣良将,怎么会亡?怎么会亡? 典韦拔身而起,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拜倒在董俷面前:“主公在上,典韦愿随主公一起,还我大汉朗朗乾坤。” 黄劭也跪倒在地,“劭虽不才,无缚鸡之力,但愿跟随主公,以效绵薄之力。” 就连一向很自私的唐周,也不仅被董俷这番话所感动。不过他还保持冷静,没有说话。 蔡邕走上前,握住董俷的手,“阿丑,你可要想清楚了,此行……凶险万分啊!” 董俷低下头,沉吟半晌。 猛地抬起头大声道:“为大汉江山,虽千万人,俷亦往矣!” —————————————— 俺菠萝哥哥的新书--《极品家教》。 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部作品,太bt了 链接是:http://www.qidian.com/book/1013820.aspx,有空就踩踩吧。 第六十五章 巨魔袭来(一) 《孟子-公孙丑》中曾说过: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实话,董俷一直不明白孟老夫子口中的这个‘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不可否认,这句话说出来,的确是很有气势。不管这句话是否能对应此情此景,是否得当,蔡邕的眼睛湿润了,唐周的神情更显肃穆,而典韦和黄劭,久久说不出话。 “阿丑,邕今日才知道,何为壮士!” 蔡邕感动了,感动的是一塌糊涂。看看人家,才十四岁,就知道‘道之所在,义不容辞’。反观朝廷的那些人,当真是尸位素餐,连蔡邕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 “老师,你们尽快整理行装,最好连夜出发……典兄,还请你告知你兄长和嫂嫂一家,天亮时出发。大家都去准备,接下来的这段路,也许会非常的难走吧。” 董俷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帐篷,只留下一帐篷盯着他的背影,流露无限敬重的表情。 哈,装过头了! 董俷在帐篷外,长出了一口气。 看起来这一次要拼命了。也许会比西北那一次更加的凶险,不过也会更有意思吧。 前世在山中,每天守着山林,寂寥孤单。 除了听评书之外,最大的消遣也就是听山村的老人们将一些稀奇古怪,却热血沸腾的冒险故事。尝觉得生活太单调,可没想到重生之后,这生活还真的是丰富多彩,刺激的很呢!董俷抬头仰望星空,此时乌云已经散去,皎月高悬,繁星璀璨。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一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走进了帐篷中,把大锤放在身边,用一块柔软的抹布仔细的擦拭。投枪、还有临时配备的斩马剑,一一的整理之后,董俷闭上眼睛,静静的坐在帐篷里养精蓄锐。 三更时分,董铁一身戎装,走进了帐篷。 “主人,蔡先生准备好了!” 董俷呼的起身,把背囊扣在身上,一手提着斩马剑,神色安详的说:“知道了!” 两人走出帐篷,就见营地中很忙碌。 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蔡邕和唐周在成蠡的陪伴下,看着董俷走过来。 “老师,一路保重!” “阿丑,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蔡邕有很多话想说,但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巴。董俷笑了笑,看看成蠡,又看了看董铁。猛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搂抱了一下成蠡,然后又搂抱了董铁。 “你二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小铁,等回家了,我让奶奶为你取字。” 董铁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取字,等同于正式认可了他董家一份子的身份。其马奴的身份也将随之被取消,而成为真真正正的平民。对于董铁而言,怎能不激动。 董俷的脸色突然严肃,“你们此行关系重大,务必要保证蔡先生的安全。若是老师掉了一个汗毛,我定取你二人的项上狗头。我说话算数,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说到最后,那言语中带着令人恐惧的杀气。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典韦,也忍不住在他后面打了一个哆嗦。 典韦确实勇猛,可毕竟是生活在乡村中。怎比得董俷这种曾经在千军万马里面撕杀而凝聚出来的杀气。那声音虽带着些许稚嫩,可是却隐隐有一种泛着血腥气的金铁味道。 我这主公,当真是杀性惊人! 典韦在董俷身后暗自思量,而董铁和成蠡二人插手行礼,齐声应道:“我等定不负主公重托。” “老师,请启程吧!” 有人牵来了一匹马,当然是去掉了双镫,改用单边镫的西凉马。 即便以后蔡邕会成为董俷的老师,董俷依然决定,有一些事情最好还是隐瞒着好。 别看蔡邕是文士,可孔老夫子传下的六艺当中,可就有御。所谓的御,在春秋是赶车,而换到如今,也差不多可以理解为马术。既然是大儒,自然也就精通六艺。 蔡邕已经换上了戎装,翻身上马。 “阿丑,保重!” 在成蠡和董铁的陪伴下,蔡邕纵马离开了营地。紧跟着十名巨魔士,也冲出营地。 十三骑消失在夜色当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董俷站在营门口,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这才长叹一声,转身回营地。哪知一走进营地,董俷却愣住了。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即熟悉,又陌生,应该离开的人。 “唐周,你……” 董俷这才想起来,刚才为什么会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蔡邕一行应该是十四个人,却只走了十三个。当时还没有明白过来,现在清楚了,是唐周。说实话,董俷不喜欢唐周。虽然和黄劭都是文士,可唐周显得更奸猾,更……说不上来,有点无法让人相信。所以,董俷有意无意的就在忽视此人。 唐周说:“我想留下来,为主公出谋划策。” “你说什么?” “周天生胆小,不但怕死,而且好名、好利。然主公明知凶险,却毫不畏惧……好吧,周实话实说。黄劭长于阳谋,而不擅阴谋,周恰善于此。此行,唯有阴谋阳谋并用,方能确保平安。而周亦不愿意,放弃如此大好机会,一个能获得主公信任的机会。” 小人很可憎,但是有时候又很可爱。 董俷、典韦和黄劭都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人啊,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投机! “唐周,你可知道,此行很凶险,会死人的。” 唐周也笑道:“周当然明白,可周亦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富贵险中求。人命贱如狗,若能趁此机会搏一场富贵,哪怕是砍了唐周的脑袋,也要去搏上一搏。” 董俷笑着摇头,“既然如此,去收拾一下……对了,把你身上的文士装换了。” “喏!” 唐周乐颠颠的跑去换衣服,典韦忍不住问道:“主公,这唐周跟着,会不会碍事?” “若是碍事的话,就杀了吧。” 黄劭一旁一个哆嗦。自家的主公,并非善男信女。这句话可不是玩笑,不仅仅是对唐周,只怕对自己也是这样。不过挺好,这样的主公,跟随起来才有点意思。 ****** 天亮时分,典偱的车马缓缓驶出营地。 典佑兄弟三人死活想要留下来帮助董俷。可董俷却知道,这种千里奔袭,绝不是他们之中还没有十岁的孩子能够承受。他当初能在西北纵横,说穿了是运气。借用各部间的矛盾,在夹缝中求生存。而董俷本人,则属于那种天赋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特例。身体本来就壮,加之从小练武,而家中的食物也很丰富,更有那五禽戏打熬近十载。所以,论起底子,典佑三兄弟可是远远比不上董俷雄厚。 好说歹说,才让三个孩子也随大队离去。 此时,营地里只剩下了二十人,而且都是当年虽董俷转战西北的巨魔士。 论战法,他们没有成家的二十人精湛。可论弓马娴熟,他们可就高成家人一筹。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有过数日不眠不休,连续征战的经验。 而这一点,对于接下来的一连串行动是格外的重要。 日头已经升的老高,阳光非常的明媚。董俷把大锤挂在一匹马上,自己则骑着象龙,把斩马剑斜插,刀鞘对准了马肚子,只要董俷在马背上起身,就能顺势拔剑。 “兄弟们,一年前,你们随我转战西北,数十万羌人围追堵截,却被我们杀的狼狈不堪……如今,我等即将再次面临那种局面,而这一次,也许会更凶险,因为敌人,会很狡猾……我们此次迂回的距离很长,危险也很多。说不定,你们会死……如果你们现在有谁觉得害怕,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因为这次很危险。” 黄劭和唐周一怔,哪有动员队伍时说这种话?这不是泄气吗? 哪知道,这些巨魔士却笑了起来。更有人高歌《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西北大地孕育出的豪迈,曾造就出一支雄霸天下,横扫六国的无敌铁骑。 已经有很久无人唱和,时隔四百年后,这首诗歌再次回应中原大地,流露出无与伦比的铿锵。 黄劭和唐周自然知道这首诗歌,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唱的如此热血沸腾。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宝剑,指关节都变得发白,身子更不住的颤抖。 他们不是害怕,而是感到激动。 能与如此虎狼之士并肩战斗,什么狗屁富贵,什么狗屁前途,算得了什么。 两个文士,竟生出一尝鲜血滋味的冲动,猛然随着巨魔士们放声歌唱,不停挥舞宝剑。 董俷很骄傲,这就是我的巨魔士。 他敢说出那番话,就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巨魔士们,永远不会抛弃他。因为只要他在,他这个巨魔儿和他们同在,巨魔士就会无所畏惧……他就是巨魔士的魂! 不再说什么废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 鼓劲儿?不需要,从战场上走出来的巨魔士从不需要鼓劲儿,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撕杀的准备。 董俷抬起手,向远方一指,“出发!” 象龙一马当先,冲出了营门。那驮着大锤的西凉战马和典韦胯下的坐骑并肩而行。在后面,是唐周和黄劭,二十名巨魔士高歌《无衣》,风一般的冲出了营地。 简陋的营地,火光冲天。 来吧,该死的太平道!来吧,该死的黄巾贼!来吧,该死的张角! 我就在这里,想要杀我,就放马过来。我在前途等候,等候你们前来送掉性命! 第六十六章 巨魔袭来(二) 昌邑,是济水边上的一个小县,位于兖州和青州的交界处,人口大约有一万出头。 休要小看这个小小县城,却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位置。 向东南,就是青州大郡山阳;向西北,则是兖州的重地东郡。自东北方通往山阳、东郡的路,在昌邑汇聚。若不从这里走,就要绕黄河而西行,绕泰山而东进。 准确的说,昌邑是一个要塞。 不过从光武帝以来,昌邑的战略作用越来小,渐渐的被废弃不用。而他地处于济水和睢水交汇的三角洲上,土地肥美,非常适合耕种,人口也随之渐渐的增加。 不过,宦阉当政,朝中党争不停。 加之连年的灾难,徭役越来越多,赋税越来越重,人口也跟着流失,渐渐的减少。 这里是太平道的一个重要道场。 根据唐周提供的消息,此地至少驻扎有八百精锐的黄巾力士,是为了配合青州起事所用。整个昌邑,太平教徒的数量有六千人,而且秉承了青州彪悍的民风,很难对付。驻守昌邑的人,是张角八大弟子之一的雷公。据说善使一把四十斤的大铁矛,有万夫不挡之勇。此人,在八大弟子当中,号称勇武第一,杀性第一。 董俷听完了这个人的资料,却笑了。 没等他开口,典韦抢先吼叫起来,“唐周,你莫要长他人威风,灭自家的锐气……主公,典韦不才,无需兵马,一人一骑足矣,愿取那雷公的项上人头来见主公。” “典大哥,别着急!” 董俷笑道:“想必唐周和你的想法一样。要想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力,当首选昌邑。” 沉思片刻,他又道:“区区雷公,定不是典大哥的对手。我所担心的,是那八百黄巾力士。” 黄劭冷冷一笑,“主公,那雷公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挂齿。八百黄巾力士,劭有一计,可使之片刻间灰飞烟灭。只是,要想计成,却要难为一下典大哥和主公了。” “哦,愿闻其详。” 黄劭从怀里取出一张牛皮地图。那是刘望送给董俷的地图,没想到就使用上了。 “只需这么如此,如此这般……” 唐周啊的一声惊叫,“我知道这个地方。若是能成功,那八百黄巾力士,休想活命!” ****** 次日,典韦和董俷两人,带着十骑直奔昌邑太平道场。 这一天正是太平道场的散施符水的日子,许多虔诚的太平教徒纷纷请来,聚集在道场中。 远远的,有教徒看到十余骑疾驰而来。 当先一匹马的速度奇快无比,马上的骑士伏在马背上,也看不清楚他是什么长相。 “来人……” 那守卫的太平教徒刚喊出了两个字,对方的马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一抹寒光掠过,而后才发出锵的利剑出鞘声。马上的其实猛然长身,寒光就是随着那一长身而出。锋利的斩马剑斩下了那守卫的脑袋。守卫临死前仍在疑惑:这人怎么能在马上站立起来? 象龙冲入了道场中,董俷的双手中各持一柄二十斤重的斩马剑,剑做锤使,冲进去就是一阵凶猛的劈砍。刀锋撕开了太平教徒的身体,鲜血不断喷溅。空中不停的出现被砍断的手臂,一颗颗人头乱飞,那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脖腔中涌出一股股热血。 董俷当先,典韦和十名巨魔士组成了一个锥形的阵法 凿穿战法最为基础的变化之一,对于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巨魔士和典韦而言,正合适。这十二个人冲杀过去,在人群中好像劈波斩浪一般,所过之处,遍地的死伤,惨叫声在道场上空回荡。 由于是匆忙中遭到了袭击,更兼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袭击道场。 黄巾力士和雷公都不在,前来这里的大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信徒。虽有几十个守卫,可那经得住董俷等人拼杀。有聪明的人,一看情况不对就立刻去通风报信。 数千信徒,被这十几个人追着打,四处逃窜。 董俷探手抓过一个松油火把,厉声喝道:“典韦,给我把那祭坛毁了!” 道场的祭坛是用坚硬的木头搭起来的架子。典韦答应了一声,纵马冲过去,双手那重有八十斤的大戟挂着呜呜的风声,凶狠的斩在了支撑祭坛的柱子上面。一下,两下,三下……要一人合抱的柱子,被典韦几下子就给砍断。围着祭坛转了一圈,一共十二根柱子都被砍断。中间那根柱子实在是支撑不住沉重的祭坛,轰隆一声巨响,诺大的祭坛倒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董俷把手中的火把扔进祭坛废墟上,其余十名巨魔士,也纷纷投掷手中的火把。 不一会儿的功夫,祭坛被熊熊烈焰吞噬。 董俷嘬口呼啸,十二骑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远方极速逃逸。 道场,被大火包围,连带着二百多具死尸倒在血泊中,很快也被烈焰吞噬。空中弥散着一股人肉被烧焦的臭味,久久也不散去。信徒们先是害怕,然后是慌张。 带董俷等人远离之后,上千名信徒的慌乱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 竟然有人敢在道场闹事?若是大贤良师知道,一定会很生气。他一定会遣天兵天将追杀那些妖怪。没错,的确是妖怪……你看那两个带头的,长得和妖怪差不多! 正在昌邑城中和人喝酒的雷公,得到了消息。 这雷公,人如其名,天生的火暴性子。闻听道场被毁,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酒案,站起来哇呀呀怪叫。一把抓住了那报信人的衣服领子,咆哮道:“是什么人敢来闹事?” “两个丑鬼,还带着十个人!” 咦,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对了,前些日子大师兄曾派人送信,让他帮忙寻找一些人。带头的不就是两个丑鬼吗?其中一个,好像是,好像是叫做典韦……对,就是典韦!人数也没错,十二个人……似乎小师弟张丈八也在找这些人。 对于师兄李大目,雷公是很尊重的。 可以说除了他的父母,和三位老师之外,雷公最尊重的人就是李大目。 二话不说,从亲随手中抢过大铁矛,冲出酒楼。他翻身上马,厉声喝道:“立刻召集黄巾力士,随我前去杀妖!” 没错,大贤良师自称仙人弟子,那他们这些信徒妖杀的,自然是妖怪! 那黄巾力士,果然是训练有素。很快的就在昌邑城外聚集起来……如今的昌邑,基本上已经是太平道在当家。这些黄巾力士平时挂着官兵的头衔,却效忠于太平道。至于昌邑县的大小官员,也大都被太平道所吸收,成为张角手下的信徒。 雷公在昌邑,可说得上是一片天。 谁能管住他?八百黄巾力士召集起来之后,雷公带着人就直奔道场。 可还是来晚了! 道场已经被大火吞噬,四周到处是群情激奋的信徒。雷公的眼睛都红了!恩师把道场交给他,没想到却被人一把火烧了。如果不抓住那些人,如何向老师交代?如何向信徒交代。 董俷这一举动,等于把雷公逼向了绝路。 问清楚了董俷等人撤离的方向,雷公带着人就追了下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在正前方看到有一行人正缓缓而行。里面有两个看上去非常丑陋的家伙,一边走还一边说说笑笑。人数,特征,和雷公的目标完全吻合。 “主公,好像追过来了!” 董俷回头看了一眼,故作惊慌的喊道:“不好了,那些太平妖人追过来了,快跑!” 说着话,就催马跑了起来。 其他的人也都一个个很慌张,随着董俷就跑。 这一来,更坚定了雷公的信念:只是一群跳梁小丑,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放跑了他们? “给我追!” 雷公厉喝一声,催马急行。 八百黄巾力士,骑兵也只有二百左右。其他的人,就只好撒腿狂奔,方能面前跟上队伍。 不过,两条腿怎么也比不上四条腿! 渐渐的,步兵和骑兵的距离越来越大,当雷公带着骑兵在正前方的一个河湾处转过去后,步兵是彻底和主将失去了联系。 河湾过去后,有一片树林。已经是隆冬,树叶在就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出了树林后,大约三里地,地形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一条宽近十丈的横沟拦在前方 这里名叫断头沟,相传在西汉武帝时期,曾经是处置死刑犯的地方,不少人在这里掉下了脑袋。 说这里是沟,倒也没有错。 只是连接沟上的桥已经不见了,要想过去,只能从被积雪覆盖起来的十丈断头沟中走过去。 ———————————————————— 介绍一本书,其实很多作者都介绍过,但小新还是想要锦上添花。 关于这位作者我不想多做介绍,只想说这是一个真爷们儿写的好书。书名《异乡口福》,作者是名医。 相信大家对这位作者也会非常陌生,创作过好几部优秀的作品。期待这部异乡口福能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链接:http://www.qidian.com/book/1008618.aspx 内容简介:孤儿院出身的章俞,在无数次失业后,意外的穿越到了异界。 在这里,他获得了一个真正的家。 为了这个维护这个家,他要面对巨龙的咆哮,冷视亡灵的哀嚎,笑对兽人的利爪,蔑视人类的铁蹄! 章俞是一个自私的人。在对待自己人的时候,他如春天一般的温暖;在对待敌人的时候,他如寒冬一般的冷酷无情! 他发明了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东西,让异界的文明迈出了一大又一个的大步。在他的引领下,异界开始奔向四个现代化! 第六十七章 斩雷公(求收藏推荐) 雷公带着二百名骑兵嚎叫着冲过了断头沟上的桥。 不远处,董俷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上去似乎非常的惊慌。在过了一道山梁之后,一下子不见了踪迹。雷公想都不想,不断的催促身后的黄巾力士加快速度。 翻过山梁后,似乎就没有了去路。 正前方有一座稀疏的树林,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人影晃动,还有很模糊的喧闹声。 听上去好像是在争吵,想必那些人,也发现进入了死路。 雷公大喜,大铁矛在空中挥舞,“贼人已经跑不了了,追,快随我追上去,杀了贼人,赏十金。” 十金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黄巾力士们立刻兴奋起来,随着雷公冲向疏林。 一百步……六十步…… 疏林之中的声响突然消失了,连带着先前晃动的人影,也不见了。 “冲啊,冲进去!” 雷公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旧带着人往前冲。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着就要进疏林了,突然间一声霹雳般的爆喝从林中传出来。 一抹乌光呼啸着就飞向了雷公。那雷公眼疾手快,举矛向前一挑。就听铛的清脆声响在空中回荡,乌光中所蕴含的强绝力道,真的雷公手发麻。不过,一支二尺投枪跌在了雪地上。 “雷公,拿命来!” 几乎是在投枪出现的一刹那,一骑当先从林中冲了出来。 在马上怒吼,好像一个霹雳在雷公耳边炸响。这边双手还在发麻,雷公被那吼声震得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溜圆铁球朝着雷公就砸了过来。 铁球上有数不清的菱形镜面,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夺目的亮光。 雷公脑袋还有点懵,手还有点麻,眼见大锤飞过来,他本能的再次举矛向外一挑。 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铁矛的确是挑在了大锤上,却好像是在挑一座山。大锤依旧凶猛的袭来,就听啪的一声,雷公胸口的甲胄被砸的碎片飞扬,整个胸口生生被砸的凹进了体内。 一口鲜血喷出,雷公向后倒下。 这时候,那战马也冲了过来。二马错镫的一刹那,一道寒光掠过,把雷公的脑袋就砍了下来。无头死尸掉在地上,鲜血从脖腔中喷出一股血泉,瞬间染红了地面。 那二百名黄巾力士还糊涂呢! 素以勇武而着称,在私下里被黄巾力士们称作屠夫的雷公,居然一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己方却有二百多人,难道这家伙不怕死吗? 黄巾力士们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跳下马当有九尺身高,生的是虎背熊腰,面呈古铜色,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半眯缝着,狮鼻阔口,发色略有些枯黄,好像狮子的鬃毛一样,看上去格外扎眼。一手是重八十多斤的大锤,一手持斩马剑。 如同妖怪一样的就冲了过来,斩马剑好似闪电,瓮金锤恰如奔雷。 锤剑交加,十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力士在眨眼间就被剑劈锤打,掉下了马去。 鲜血喷溅在那怪物身上的乌黑铠甲上,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 那胯下马就好像出海的蛟龙,又跳又咬,连踢带撞。黄巾力士们的坐骑也就是普通的战马,似乎对这匹马非常的畏惧,不停的退缩。有几匹马想要上去较劲,结果被那匹战马仰蹄踏在腿上,咔嚓一声,战马凄厉的嘶鸣跪在地上,马上的黄巾力士也栽倒在地。 没等他们站起来,周围的马就把他们撞翻。 马蹄盘旋,几个黄巾力士在痛苦的嚎叫声中,被踩的血肉模糊。 不过,这些黄巾力士果然是经过有素的训练。在经历了初时的混乱后,立刻冷静下来展开了反击。只是,那对手太凶猛了,根本无人能在他马前走上一个回合。 大锤好像阎王爷勾魂的帖子,只要是沾上了就死,碰上了就亡。 剩下半死不活的,也被乱马踩死。半柱香的功夫,二百个骑兵就倒下了四分之一。 不过黄巾力士并没有退缩,仍然疯狂的向对方进攻。 你再厉害,也就是一个人。我们这边有一百多人,难不成打不死你,还累不死你? 依着普通人的想法,这没有什么错误。 可惜他们面对的,却是一个生下来就很独特的家伙。董俷见这些黄巾力士不散,而气力也确实在不断的消耗。心中的杀性顿时暴起,猛然大喝一声。距离他比较近的黄巾力士,可以清楚的听到这妖怪身上发出一阵很奇怪的噼噼啪啪声响。 手腕灵活的一翻,大锤上的机关就松开了。 华棱棱一阵响,两丈长的链子就露了出来。单臂用力,丹田中憋着一口气,突然间大吼一声。九十多斤的大锤呼的一下就轮了起来。两丈长的铁链上遍布倒钩利刃,那锤头扫过,更无法抵挡。大锤越轮越快,带起了地上的积雪满天飞扬。 鲜血,积雪、还有那被砸崩的血肉混在一起,飘飞在空中。 与此同时,从黄巾力士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贼人休走,你家典爷爷在此!” 十几支手戟飞出,带走了七八个黄巾力士的性命。 一个好像猛虎般的汉子跨坐西凉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几个巨魔士从后面就掩杀过来。 本就被董俷杀的心惊肉跳,典韦带着这一伙生力军出现,让黄巾力士顿时慌了神。 也弄不清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黄巾力士们四下逃窜。 而董俷猛然松手,已经轮圆了的大锤呼啸着就飞了出去。四五个落后的黄巾力士被铁链缠绕,链子上的倒钩利刃割裂了身上的甲胄,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被锤的惯性带下了马,滚在一起已经是遍体鳞伤,眼看着进的气越来越少,出的气也越来越弱。 大锤离手,董俷双手握住斩马剑,从后掩杀。 这就形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情形,人数多的在溃败,人数少的在追杀。 有十几个人眼见着就要逃出了战场,却又被投枪追上,连人带马的给钉在地上。 这一场厮杀,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董俷傲然坐在马上,横刀在马鞍桥,看着典韦带着巨魔士们进行最后的战场清理。 一个黄巾力士吸引了董俷的注意! 那家伙面似锅底,黑的让人心里发怵。手中一把合扇板门刀,和三名巨魔士站在一起,竟然是不分高下。董俷眼睛一眯,心道:这倒是一个好手,是什么人? 对着满脸长着钢针似铁须的汉子很有兴趣。 董俷突然大喝一声:“巨魔士,继续追杀,这汉子交给我了!” 刀马合一,声音响起,象龙已经冲向那黑脸汉子。巨魔士很有默契的散开,也不管那家伙会怎样,扭头继续追杀在逃窜的黄巾力士。象龙马快,巨魔士刚散开,没等那汉子缓过气来,就已经冲过来了。斩马剑诡异的从肋下转到了左手。 二马照面,董俷一声厉喝:“劈山式!” 斩马剑当头落下,快如闪电。黑脸汉子虽有些惊慌,反应却极为敏捷,抬手举刀封挡。 铛! 人借马势,马借人威。 这本来普普通通,毫无花巧的一记猛击,震得黑脸汉子喉咙发甜,双手的虎口破裂。 “连击!” 劈山式只是开始,真正的绝杀却在后面。 马首交错,象龙突然一摆头,撞在了对方战马的头上。那马匹一声长嘶,险些把黑脸汉子掀翻马下。刚稳住了坐骑,劈山式的三连击就到了。刷刷刷,三刀劈斩,震得黑脸汉子再也抓不稳兵器。一口气跟不上,鲜血夺口喷出。二马错蹬的一刹那,董俷轻舒猿臂,一把抓住了那汉子腰间的腰带,喝了一声:“给我下来!” 黑脸汉子被拽下了马,而那匹战马在主人离开之后,跑了两三步,扑通就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原来,在刚才的一刹那交锋中,董俷的巨力已经震得战马无法承受。 勒住了马,斩马剑刷的搭在了黑脸汉子的肩头。 森冷的寒意,让黑脸汉子总算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瞪着董俷,凄声喝道:“丑鬼,你不得好死!” 为什么丑的人,总要骂别人是丑鬼? 是出于心理自卑吗?董俷有时候也想不明白。至少他从来没有骂人丑鬼,最多是妒忌一下那些很帅气的小白脸罢了。骂人,是不好滴,骂人,是没有素质的象征。 剑脊狠狠的抽在了黑脸汉子的脸上,那汉子口中喷出一口血,还带着几颗牙齿。 董俷冷冷一笑,“汉子,你叫什么?能挡住我一马三刀而不死的人,可不算多。” “你杀了我吧,我绝不会投降!” 董俷仰天大笑起来,“汉子,你太自作多情了。我何时要你投降了?只是看你还算勇武,比那狗屎雷公要厉害的多。所以准备在杀了你之后,给你立一块墓碑。” “啊?” 黑脸汉子这一下可真的是无语了,脸烧的成了酱紫色。 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想他投降!早知如此,装什么英雄啊!还不如一开始就溜走呢。 不过,就算是死了,也不能丢了尊严,一个武者的尊严。 黑脸汉子抹去嘴边的血迹,毫无惧色道:“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周,单名一个仓。你周仓周大爷就是我!” 反正是一死,索性就死的漂亮一些。 黑脸汉子化为说完,就见董俷突然哈下身子,在他的脖子上狠狠的就是一掌。 剧痛袭来,脑袋越来越迷糊。周仓在昏过去之前还在想:老子真冤,就这么死了? ———————————————————— 突然发现今天三十号了…… 在下拜请月票,不知可否? 对于大家提出的bug,在下都已经认真看过,并且记载下来。只是因为这两天忙于存稿,无暇进行细致的修改,还请原谅。 第六十八章 断头沟(继续求票求收藏) 就在董俷击杀雷公的时候,黄巾力士的步军已经抵达了断头沟前。 十丈宽的横沟上,覆盖着白雪。如果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积雪中有一些很奇怪的凝结物。不过并不明显,对于急于追上雷公的黄巾力士而言,基本上可以无视。 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黄巾力士开始试探着滑下横沟。 似乎没有什么凶险之处,那头目在确认之后,立刻大声叫喊起来:“全军出发,全军出发!” 五六百黄巾力士纷纷的从沟沿儿滑了下去,一步步的朝着对面走去。 一开始的时候,似乎确实没什么异常的情况。偶尔有几名黄巾力士的脚陷入积雪下一时间拔不出来,黄巾头目也没放在心上。可越是往里面走,陷入积雪中的人也就越多,越频繁。特别是到了横沟中间的时候,头目发现竟然有一半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起来……否则雷公大人发怒,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说着,他走上去想要把一个士兵抓起来,哪知道脚下好像突然塌陷了一样,双脚陷入了一团踩不到底的松软。那头目啊的一声惊叫,努力想要拔脚出来。可越是用力,身子就越是往下面沉,一眨眼的功夫,半个身子就没入了沟中的积雪。 一个很古老的传说,在头目的脑海中闪过。 相传断头沟是经常砍人头的地方,甚至在遥远的战国时代,这里是齐、鲁、魏、燕作战的地方。每次战役结束之后,总会有大批的战俘被砍下脑袋。后来刘邦造反,其麾下大将韩信曾在一次战役后把数千俘虏全部杀死,人头填满了横沟。 武帝时期,这里又变成了行刑的地方,很多死囚就是在这里掉了脑袋。 断头沟,怨气很重,想要趟过横沟的人,都会被沟里的冤鬼抓住,拖入地府当中。 后来当地人请了高人做法,又修了桥梁。而官府也停止在这个地方处决犯人,情况才好转了一些。 黄巾力士自恃为大贤良师的门下,受仙人保护。 当初来到昌邑的时候虽听人提起过这种事情,但也就是当作笑话,听过了就算。 可现在…… 那头目感到了一阵恐惧,大声喊叫起来:“是鬼门开,快撤,快点撤退!” 说着,他还拼命的往外面挣扎,可越挣扎,沉的越快。尚未陷入横沟的黄巾力士也慌乱了。如果是正面敌人的撕杀,他们未必会害怕对方。但是这种鬼神之事,能夺人心魄。他们既然信奉太平道,自然对鬼神也是敬而远之。如果那头目不喊,他们也不会太慌乱。可这一喊叫起来,许多人慌乱中,也陷入了横沟积雪之中。 横沟对岸不远的山梁上,出现了七八骑。 为首的是两个文士,神情肃然,表情更显得非常平静。 在他们身后,是五个巨魔士。手持弓箭,静静的等待着文士的命令。 “自古鬼神不可欺,尔等可知,你们触犯了连鬼神都会恐惧的巨魔儿……如今,巨魔儿发怒,尔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黄兄,我看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了,你说呢?” 黄劭点点头,抬起了手。 五名巨魔士弯弓搭箭,箭头上裹了布,上面沾满了松油。 唐周点燃箭头,一支支火箭呼啸着朝横沟里射过去。那横沟之中,倒了许多松油,大都是先前唐周出重金请昌邑和东郡等地的百姓在城里购买回来,足足有五十坛。 把松油倒进了横沟里,很快就变成了结晶。 只需要一点火,那些结晶体就会迅速燃烧,并且蔓延整个横沟。 看着那些陷入横沟中,不断被火焰吞噬的黄巾力士,两个文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手头的物资不多,不然的话,连昌邑也烧了!” 黄劭闭上眼睛,耳听黄巾力士们的哀嚎。把人体烧焦的恶臭气息在空中弥漫,但他却似乎毫无觉察。脸颊轻轻抽搐:这一把火,将是黄劭和太平道一刀两断的见证。 远处,撕杀声已经渐渐的平息下来。 黄劭睁开眼睛,“唐先生,主公那边好像也快要结束了。我们准备走吧……这一下,只怕想不惊动张角都难了。亲传弟子死了,道场被烧了,真想看看,张角知道以后,会是什么表情?” 唐周笑道:“还能有什么表情,唯有暴跳如雷尔!” “走,和主公汇合!” 黄劭拨转马头,唐周随后跟上。五名巨魔士呆呆的看着横沟里的火焰,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怪不得主公会提醒我们,要小心中原文人。 这些家伙要是狠起来,可是比我们要厉害的多。六百个人,要杀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可这两人竟然抬手将之灰飞烟灭。他日有此臂助,金城之仇定然可以报偿! 巨魔士调转马,向黄劭二人追去。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太阳渐渐被乌云所遮掩,看起来又要有风雪来临。 当黄劭等人和董俷汇合的时候,战斗已经全部结束。二百黄巾力士,只逃走了大约三四十个。其余的人都变成了死尸,正有十几个巨魔士在战场上叠摞着尸体。 唐周看见了一个黑脸汉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旁,昏迷不醒。 “主公,这个人是谁?” “哦,是元绍的朋友,我猜想元绍见到他,一定会很开心。先带着他吧,实在是麻烦的时候,再杀了他。哦,让人把这颗人头放到尸体的最上面。这叫雷公坟!” 一百多具尸体,跌落成一人高的样子。 最上面摆着雷公的首级,看上去很怪异,同时也让人感到心悸。 董俷命人把周仓扔在一匹马上,而后有典韦过来报告。 此战虽然几乎全歼了对方的骑兵,可己方也有三人阵亡,两人重伤。 这才是刚开始啊! 董俷看着那三具曾经和他一起转战西北的巨魔士尸体,心里面陡然有一种凄然。 跳下马,在三具尸体上割下了三缕头发,用布分别包好。 “唐周,找人把他们好好的安葬,做好记号。等将来我们有能力了,再移回临洮。” “另外两个呢?” “能骑马就骑马,不能骑马,我们也要带走。他们是我的兄弟,绝不能丢弃他们!” 正在忙碌的巨魔士们听到董俷的这一席话,不禁万分的感动。典韦更是手足无措,连声道:“主公,你这样的主公,我典韦跟定了,跟定了……” “你我兄弟,想必他日我有危险,你也不会放弃!” “自然,这是自然!” 董俷把三具尸体的头发放进怀里,翻身上马。不过在他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异样。 我变了吗? 不丢弃?只怕那两个人,未必能熬过今夜! 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虚伪,处处想着要收买人心……罢了,虚伪就虚伪,总比做一个家破人亡的死鬼强。姐姐,阿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家。你别怪我,阿丑并没有变,阿丑还是当日的那个阿丑,只是这世界再不断变化。 用力甩了甩头,看周围的人已经收拾妥当。 董俷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前方:“出发,我们今夜就在山阳郡外过夜,出发!” ****** 日暮时分,横沟的火已经熄灭了! 融合的积雪和沟底的沼泽烂泥混在一起,隐约可以看到许多被烧焦的尸体浮在表面。 张丈八带领一千黄巾力士,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那天他连夜去已吾捉拿典韦的家人,却迟了一步。在睢阳周围转了整整两天,没有发现对手的影子。回去后,李大目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张丈八却总觉得李大目在心里不停的责备他。惭愧,羞耻,令张丈八再也无法忍受。他想李大目请命,然后从谯县附近调集了一千黄巾力士,发誓要捉拿那个该死的典韦。 同时,李大目也向青、兖两州的教友请求帮助。 三日之前,得知了敌人在东郡附近出现。张丈八星夜从豫州赶到了东郡,却又得知敌人向昌邑逃窜。心里很开心,他知道在昌邑有同门师兄弟雷公带领的八百黄巾力士。 于是又急急忙忙的追过来,没想到昌邑道场,成了一片废墟。 从正在收拾道场的信徒口中得知,雷公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行迹,追踪过去。 张丈八这才马不停蹄沿着雷公追击的路线跟过来。在到达断头沟之前,他还是很乐观。在他看来,对方虽然凶悍,可是有雷公和他的八百黄巾力士,休想逃出生天。 哪知道…… 一边命人搭起临时的桥梁,一边看着横沟中焦黑的死尸。 张丈八开始感到情况有点不太妙了。从现场看,对方可不仅仅是一群莽夫,而是有高人在旁边出谋划策。这些人,真的只是为刘望报仇的江湖游侠,山野村夫吗? 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人? 就在张丈八沉思的时候,简陋的浮桥也搭好了。 带着人马跨过断头沟,张丈八这一次不敢再拼命的追击。一路上小心翼翼,在翻过一道山梁之后。他被惊呆了!无数据尸体跌落起来的京观,呈一个金字塔形状。一人多高,在最上面,赫然放着他那个师兄,雷公的首级。在夜色中,这京观夺人心魄,令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师兄!” 张丈八悲呼一声,跳下了马。 他很难过,也变得更加冷静。一举击杀己方二百训练有素的骑兵……要知道,这些骑兵可不是睢阳县那些郡兵可以比拟。这是十几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吗?决不可能! 追,还是不追? 张丈八很犹豫。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带着一个幸存下来的黄巾力士跑到了张丈八面前。 从那黄巾力士的口中,张丈八得到了答案。 十几个人,但绝对没有二十个人。为首的是两个丑鬼,其中一人手持双锤,杀法凶悍,如同凶神恶煞。雷公就是死在那个人的手里,没错,就是典韦一行人。 只有十几个人,居然,居然……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张丈八而言,绝对是一种耻辱,一种深深的耻辱。 同时,他也不用再担心对方有援兵。 所有情况都已经表明,对手就是那十几个人,了不起再增加一倍,三十个人好了! 就算那典韦和那个不知名的恶汉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 张丈八愤怒的咆哮起来:“追,给我追……不抓住那些人,难消我心头之恨,追击!” 在隆隆的马蹄声中,雪花飘落了下来。 第六十九章 转战青徐(求推荐收藏) 正如董俷所预料的那样,天寒地冻,再加上一路的颠簸,天还没有黑的时候,两名重伤的巨魔士就死了。依照着董俷先前所做的一样,把他们的发髻割下一缕,就地埋葬好,并做好了记号。一行人在飞扬的大雪中再次启程,向山阳前进。 一路上,董俷的表情很生硬,几乎没有说过话。 所有人都认为他正在为死去的部下而难过,暗自在心里庆幸,他们找到了一个好主公。 可事实呢? 董俷是在自责,深深的自责。 拥有着上一世记忆的他,对生命的态度都是平等视之。没有谁高贵,没有谁卑贱。 但是现在呢? 董俷发现自己……就像姐姐说的那样,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开始去尝试改变这个时代。但是要改变,就必须要抛弃原有的道德观,这对董俷而言,非常痛苦。 那些巨魔士,对他忠心耿耿。 从西羌一路厮杀跟下来,甚至连一天的福都没有享受,就永远的长眠于他乡异地。 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拯救这个王朝?为了黎民百姓? 狗屎,都是狗屎!董俷自己心里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拢蔡邕,为了能让他和他的家族日益昌盛。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他没有想过,也从未去想过。 自私,非常的自私! 当董俷发现他能毫无情感的杀死任何一个可能会危害到他和他的家族的敌人时,当他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转战南北,出生入死的部下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董俷突然明白了:我已经变了,我已经变得和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多少差别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却找不到答案。 夜色中,山阳郡已经出现在正前方。董俷却在这时候突然勒住了战马,在原处发呆。 巨魔士们和典韦还好一些,但是唐周和黄劭都已经疲惫不堪。 “主公,前面就是山阳,我们进程休息一下,天亮继续赶路吧。” 董俷却问道:“黄劭,如果你是太平道的人,看到自己的道场被毁,兄弟被杀,会有什么反应?唐周,你也回答……还有典韦,你也想想,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这个……” 这是一个让黄劭和唐周感到很尴尬的问题,因为他们原本就出身于太平道。 典韦倒是很爽快,“我会和敌人不死不休。” 当董俷的目光转移到黄劭和唐周的身上时,两人相视苦笑一声,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也许吧,我们会设法弄清楚对手的情况,同时做出周密的计划,铲除对手!” 注意! 黄劭和典韦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词,同时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性格。 典韦是不死不休,并且是对敌人;而黄劭却是周密计划,要铲除对手! 这就是文士和武夫之间的差距。董俷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问道:“那我们的对手会是谁?他会是什么性格?” 唐周想了想后回答:“依照太平道的习惯,追击我们的一定还是张丈八。毕竟现在各地渠帅和其他尊使都无暇分身。大贤良师三兄弟也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张丈八这个人我知道一些,有一点小聪明,而且脾气暴躁,对声名很看重。” “恩,我们就把对手设定为张丈八,你们说他发现雷公死了,会怎么办?” “不顾一切的追击……” 黄劭和唐周立刻明白了董俷意思,两人相视一眼后,由黄劭开口:“主公,你的意思是……那张丈八会带着人连夜来山阳?甚至有可能会通知山阳的教友,设法伏击我们?” 董俷点点头,“很有可能!” 这三人绕着圈子说话,让典韦有点不耐烦了。 “主公,您就直说吧,咱们怎么办?” “回去,我们不去山阳!” 不去山阳的含义大家都明白,可那一句‘回去’是什么意思? 董俷耐心的说:“我记得在来的路上,有一处很隐秘的河湾。我们在河湾中休息,若天亮之前张丈八等人追上来,我们就放他们过去,然后回击昌邑,转道鲁国,去琅琊。如果没有追上来,我们就取道直插沛县。反正,山阳我们绝不能去。” 典韦三人有点不明白董俷的意思,这样一来,路程可就绕远了。 不过,出于对董俷的信任,三人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立刻行动,调转马头往回走。 巨魔士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前面就要到山阳了,却突然回头。 但这些人都是随着董俷转战西北的老人了,如果董俷再来一次千里大迂回,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于是,一行人沿着原路回去,在一炷香后,藏身于泗水河湾。 雪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猛。 好在河湾处长有很多枯草,远远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众人忍者着寒冷,大约在一更时分,就看见一队足有千人之数的人马从官道上过去。看打扮,有点像官军。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人的装备很精良,比许多郡兵强多了,而且头扎黄巾。 已经和黄巾力士打过交道,对这些人也不算陌生。 那周仓早已经醒来,可惜嘴巴里塞着一块破布,一把森寒的斩马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想打招呼?呵呵,只怕声音还没出来,脑袋就掉了。 周仓很相信这一点,因为那斩马剑的主人,就是那个丑的好像凶神恶煞一样的男子。 二更天,黄巾力士已经走远了。 董俷这才带着人沿远路返回,在黎明时分对昌邑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进攻。只是对周围的村落骚扰,然后放了几把火,在天大亮之前,扬长而去,直插鲁国。 等张丈八得到消息,带着人赶回来的时候,董俷早已经人去无踪。 只气得张丈八在马上哇哇大叫,可连续的行军,让他和他的部下非常疲惫。正打算休整一下,然后再去追击,却得到了鲁国道场被袭击的消息,近百名信徒惨死。 已经快疯了! 张丈八强提精神,带人向鲁国进发。 可没等抵达鲁国,又有消息说,泰山郡遇袭。等赶到了泰山郡,却得知董俷已经抵达琅琊。 这一路折腾,把张丈八拖的要疯了,同时心里的那股火气,也给撩拨起来了。 太平道中也不是没有能人,就有人提醒张丈八,说:“尊使,这些家伙似乎是有意制造混乱,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他们这么连续的袭击,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狗屎的阴谋,十几个人能有什么阴谋!” 张丈八暴跳如雷,用鞭子抽打身边的谋士,“不过他的确是得逞了,他让我真的生气了。立刻向青、徐二州的师兄报告,请他们各抽调五百黄巾力士,随我追击。” ****** 连续三天的雪,断断续续的,把青、徐大地银装素裹。 雪终于停了,在通往徐州的官道上,一行车马正缓缓而行。 董俷等人精神抖擞,在琅琊进行了一天的休整之后,顺带着敲掉了琅琊的太平道场,往徐州进发。三天三夜的连续转战,让董俷有一种回到了西北的感觉。他很开心,典韦也很开心。虽然在这三天当中,他们又损失了三个巨魔士,可换取的成绩却是非常的巨大。杀敌上千,击杀太平道各地祭酒、大小头目近百人。 也许这不算什么,可对于太平道的震动,却是非常巨大。 所有的太平道信徒都知道,有这么一伙人专门和太平道作对。只要是信徒,就有可能被杀。于是,许多信徒传言,若大贤良师不大展神通消灭对方,他们将不在参加散施符水的仪式。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向了巨鹿。 不晓得张角会有什么反应,但想必会让他们很难受。 起事在即,是追杀董俷他们?还是坐视不理?不管是什么选择,对太平道的影响都是非常的大。而这正遂了董俷的心愿。来吧,把你们的目光都转移到我这里吧! 离开琅琊后,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向徐州方向前进。 在过东海郡的时候,董俷在路上遇到了一家人。他们祖籍琅琊,准备搬迁到荆州。 在遇到董俷的时候,这一家人还差点和董俷起了冲突。 这也难怪,如今年景不好,四地流寇丛生。但就说这青徐二州,就有很多流寇的踪迹。董俷等人又大都是一人三骑,武器精良。更兼身上还散发腾腾杀气,怎能不防? 任凭董俷如何解释,对方都怀有深深的戒备。 无奈何,董俷只好取出他老子放在他身边的关防印信,才算是让对方松了一放松了警惕。 这一家人的家主,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壮年男人。 容貌甚伟,身高八尺。颌下有三缕黑须,带着弄弄的书卷气,谈吐间更显雍容。 身边跟着一名童子,年纪大概在十岁上下。 主人虽然放松了警戒,但言谈举止中还是有一股倨傲之气。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看得起董俷等人。要知道,董俷的家世在普通人眼里,可是高不可攀。这个人是谁?居然如此态度?董俷心里暗自揣摩,可又因为不熟悉,故而也不好相问。 第七十章 诸葛一家 董俷的目的很简单。 连续对太平道的袭击,肯定激起了太平道的怒火。根据黄劭和唐周的分析可以得出结论,青、徐、兖三州的太平道肯定会设法对他们围追堵截,而且人数众多。 而董俷这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连续的征战,已经让他们也快要到了极限。典韦和巨魔士还好一些,黄劭和唐周可真的是吃不消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手几乎快损失了一半,不能再打下去了。 这种时候,最好是暂避风头。 一来可以蓄积力量,二来呢,他们突然停止攻击,销声匿迹。真正着急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追击他们的黄巾力士,和远在巨鹿筹谋的张角三兄弟。毕竟,抓不得他们,会让太平道的信徒对他们的大贤良师产生怀疑。这样做很好,很强大。 着急去吧! 董俷也有些疲惫了。 并不是一个生性好杀的人,连续的杀戮,对他而言也有些倦怠。 正好借助这一家子隐姓埋名。至少在抵达徐州之前,董俷决定暂时不会再有行动。 至于对方是怎么考虑? 董俷并不在意。可以看得出,他们也想借用自己的人来加强护卫。不管那位家主是什么态度。这种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好处,所以董俷也不介意,一行人向徐州前进。 两天后,他们来到了下邳国。 只要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应该听过这个地名。 刘备解徐州之围,曾驻扎下邳;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也正是因为下邳有刘备的家人,而他恰好镇守下邳,最后不得不暂时投降曹操。而最有名的,莫过于那位三国历史上最声名狼藉,同时也是最受人关注和喜爱的虎狼之将,三姓家奴吕布。 其生命中最后的谢幕典礼,也正是在下邳。 下邳在汉朝,是东海郡的首府。当年刘邦夺天下后,改封韩信为楚王,其都城也在下邳。本朝明帝,建立了下邳国,并封他的儿子刘衍为下邳王,一直到现在。 抵达下邳后,董俷出于对这座城市的仰慕,带着典韦走了一大圈。 晚饭后才回到了客栈,刚走进房间,却发现那位家主带着那个俊秀的小童子在里面等候。 唐周和黄劭,小心翼翼的作陪。 看到董俷进来,两人使了一个眼色。没等董俷明白过来,那位家主却站起了身。 他拱手道:“俷公子,一路多有得罪,诸葛珪赔礼了!” “啊,客气,客气!” 董俷有点懵,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倨傲的家主竟然来这里赔礼。 不过看唐周和黄劭的样子,这位家主的来头似乎不小啊。 慢着,诸葛珪?他竟然姓诸葛!董俷不禁很震惊,不是因为眼前的文士,而是因为这个姓氏,联系着三国演义中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诸葛亮。诸葛珪,是什么人? 诸葛珪自顾自的说:“刚才珪与小儿在街上听人说起了一件事,有一位壮士在青、徐、兖、豫四州之上连续袭击太平道的道场。珪略一思忖,就想到了俷公子一行人。刚才与两位先生交谈,才知道俷公子竟然是伯喈先生的门生,失敬,失敬!” 董俷先是一阵紧张,不过后来听这位诸葛珪的口气,似乎是很赞赏他的行为。 同时也在感叹,名士就是名士……想必如果不是蔡邕的名头,这诸葛珪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当下还礼说:“先生客气。俷不才,蒙伯喈先生错爱,虽说要收为门下,但还没有行拜师之礼。说不上是伯喈先生的门生,还请先生不要误会。” 这种态度,让诸葛珪非常满意。 “能得伯喈先生的赞赏,俷公子足以自豪!” 双方又客气了两句,分宾主落座。诸葛珪这才说:“俷公子,既然将要成为伯喈先生的学生,说起来也是一家人,珪也就不客气了。俷公子铲除太平邪道,实乃大快人心的举动。那太平道明地里传教,暗中却行不轨之事,珪早就看不过去。” 董俷总算放下心,至少这诸葛珪已经表明了太多。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暗地里使了一个眼色,唐周起身说:“诸葛大人,学生还要去查看一下部曲的情况,就先告辞了。君明,请随我一起去看看,我可安抚不了那些人。” 君明是典韦的字,出自于蔡邕的手臂。 典韦典君明,很上口。典韦对这个字非常的满意,同时也很开心。毕竟,为他取字的人可是天下间最有名的大儒,蔡邕蔡伯喈。说出去的话,也足够他感到自豪。 唐周和典韦出去警戒,屋子里只剩下董俷、诸葛珪、黄劭以及那童子四人。 诸葛珪微微一笑,对唐周他们的目的了若指掌,但是却毫无半点怒意。当然,如果董俷不是蔡邕的学生,就他这种防备的态度,足以让诸葛珪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珪此次之所以举家迁移,也是因为那太平道的缘故。太平道这两年野心彰显,而朝廷对此视若不见,无异于养虎为患。珪常担心,大乱将起,故而才决定搬迁。” 董俷点点头,“君贡先生的担心,也正是俷之所忧。” 君贡,是诸葛珪的字。 诸葛珪正色道:“故而珪听闻俷公子的壮举后,有几件事情想要请教。” “请教不敢,但问无妨。” “俷公子一路所为,看似没有章法,但却又暗藏玄机。珪想请教,俷公子所为何谋?” “这个……” 董俷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和这个诸葛珪相交并不算深,就算他姓诸葛又能如何?保不齐也是个野心家。诸葛氏在琅琊确实是一个望族,刚才黄劭也介绍过。据说这位诸葛君贡先生的祖上,曾担任过董俷老子现在所担任的职务,司隶校尉。可哪有能说明什么? 没想到,诸葛珪没有开口,他身边的童子却说了话。 “俷公子所谋,显然是为了吸引太平邪道的注意力,其意当在雒阳,是不是?” 董俷吓了一跳,看着那童子。 不会吧,连个小屁孩儿都能看出我的计划?这小屁孩儿是谁?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孔明先生? 董俷不知道诸葛亮出生于何年何月,本能的就把这童子和诸葛亮联系在了一起。 诸葛珪从董俷的反应中也得到了答案。 他笑了起来,“俷公子不必担心计谋败露,也无须害怕珪和太平妖人有所牵连。说实话,俷公子的目的在雒阳,还是小儿提醒了珪。否则,珪至今也猜测不出。” “敢问小公子何名?” “小儿诸葛瑾,年方十岁!” 呼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孔明先生。不过董俷突然一颤,骇然的看着那俊秀的童子。 诸葛瑾,诸葛瑾……诸葛子瑜,不就是传说中孔明先生的哥哥? 目光转向诸葛珪,这位难道是诸葛老爹吗? 对于董俷的这番失态,诸葛珪有点茫然不解。自家儿子才十岁,声名不彰。俷公子为何会如此失态?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对自己这个儿子非常,非常的仰慕啊! “俷公子听过小儿的名字?” “啊……这个,这个是头次听到。” “为何如此吃惊?” 董俷张口结舌,然后哈哈大笑以掩饰刚才的失态,说道:“瑾公子真是聪慧,我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人,故而有些失态了。呵呵,君贡先生,您可真的是好福气!” 诸葛珪忍不住洋洋自得的捋着胡子,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很骄傲。 “我弟弟聪明胜我十倍!” 董俷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诸葛瑾道:“你弟弟?” 诸葛珪更得意,笑着说:“哦,他说的是我那次子亮。年方三岁,确是聪慧过人。” 次子亮! 董俷真的快要疯了……他见过那小屁孩,喜欢跟在诸葛瑾的屁股后面,还拖着鼻涕。长得是粉雕玉琢,很漂亮。可是当时,董俷还真的没有把那小鼻涕虫和大名鼎鼎的诸葛先生联系在一起。诸葛亮,那个鼻涕虫,就是传说中的诸葛亮吗? 咦,我居然还掐了一下诸葛亮的脸蛋啊! 那可是名人的脸…… “俷公子,俷公子……” “啊,君贡先生,有何指教?” 董俷总算是清醒过来,尴尬的笑了笑。就算是诸葛亮又如何?还不是个小屁孩儿! 诸葛珪也笑了,“看起来,我这两个孩儿,让俷公子很吃惊!” 董俷正色道:“君贡先生,非是俷说恭维之言。俷观两位公子,他日必将名扬天下,名留青史啊。” 名扬天下还好说,名留青史…… 诸葛珪拱手道:“若小儿将来真由此成就,皆拜公子今日之言。子瑜,你可听到了吗?以后要更加刻苦读书,方不负俷公子今日的看重。还有你弟弟,要好好教导。” “孩儿明白!” 诸葛瑾很恭敬的答应,不过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董俷。 这位俷公子,好像真的很看重我。只是,他为什么会看重我呢?嘻嘻,俷公子好像是个好人,但说心里话,他长得真的很难看。特别是笑的时候,比不笑还难看。 如果董俷知道这小屁孩儿此刻心里的想法,定然是哭笑不得。 诸葛珪说:“俷公子,客套话珪就不多说了。公子之意,珪已明白。珪一家将会在广陵转道,走丹阳而入荆州。我与好友庞山民相约,他会在江夏接我一家老小。若俷公子也要去荆州,我们不妨结伴而行。只是珪不知道,俷公子可愿意。” 这一席话,让董俷万分的感动。 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明白,和他一起走,可能会有很多的凶险。 但诸葛珪还是愿意和他结伴而行。 其原因……董俷不愿意再去揣摩。而且揣摩文士的心思,比和一百个人打架还累。 他站起来躬身一礼:“君贡先生高义,俷多谢了!” 第七十一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第七十一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徐州的天气很好,至少在过了下邳之后,天气看上去很不错,积雪也很稀少。 好天气,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董俷更是如此,因为他还遇到了上辈子最崇拜的人。 虽然,那家伙还是一个拖着两行鼻涕的小鼻涕虫,可董俷知道,这小鼻涕虫的未来,将会是何等惊人,当然也会何等的凄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不晓得这小鼻涕虫会不会还像历史中的一样?董俷骑在马上,饶有兴趣的向前看。 前面有一辆车,有一双乌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董俷不禁朝着那从车里探出小脑瓜子的鼻涕虫一笑,小鼻涕虫一撇嘴,哇的哭了。 ****** 再往前就是徐州了,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诸葛珪派人过来,董俷跳下了马,随着那家人走到了车队的正中央。 “君贡先生,为什么不走了?” 诸葛珪压低了声音说:“俷公子,刚才我派人去前面打探,发现徐州四门外有很多头戴黄巾的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寻找你们,我们恐怕无法进徐州了。” 太平道,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斯的地步了吗? 董俷一皱眉,陷入了沉思。 黄巾抹额,这本是未来黄巾起义时太平教徒的特征。没想到现在就出现了,或者说在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这么出现的。不管怎样,似乎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君贡先生,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俷公子,你这是什么话?你可以为家国不惜身死,珪虽不才,亦不能束手旁观。” 诸葛珪闻听勃然作色,怒道:“难道在俷公子眼中,珪是一个怕死的人吗?” 董俷连忙说:“君贡先生误会了,俷不是这个意思。但君贡先生你要明白,俷等皆是习惯了血腥的人,而且孤身无所牵挂。但君贡先生却不一样,您这一大家子人……特别是大公子和小公子将来都是有前途的人,万一出事了,岂不可惜?” 诸葛珪脸色稍缓,心里也不禁为难。 他倒真的不是怕死,可家里的人怎么办?特别是那两个儿子,可不能出意外啊。 诸葛珪有点犹豫,董俷却微微一笑。 “君贡先生不用在犹豫了,俷等皆亡命徒。若留下来,连累的君贡先生一家,俷日后定会寝食难安。多谢先生这些日子来的收留,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告辞!” 说着话,董俷已经拨转了马头,打了一个招呼后,典韦等人紧随其后。 看着一行人在官道上失去了踪迹,诸葛珪长叹一声,对身边的小儿子说:“俷公子乃真英雄也……瑾儿,亮儿,你等当牢记,做人当如俷公子一般,才是真英雄。” “父亲,那俷公子他们会有危险吗?” 诸葛珪脸色一暗,轻轻摇头道:“这个,望老天保佑吧……走,我们进徐州城。” 傍晚,董俷决定再次出动,袭击了位于徐州城外的一个道场。 倒是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杀了三十多个太平道信徒后,一行人立刻扬长而去。 不过董俷心里有点不安,入夜后在一个避风的破宗祠里休息。 点燃了篝火,大家围坐在火边。典韦带着两名巨魔士在宗祠外面放哨,做警戒。 唐周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公,您这一路上带着那个家伙,究竟要如何处理啊。要是磨他的性子,卑下看也应该差不多了。” 董俷抬头,看着位于宗祠角落的周仓。 其实他很犹豫,该怎么处理这个人。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处理这个家伙。但周仓的头很硬,并不愿意向他们投降,逼迫急了就破口大骂,甚至以死相威胁。后来董俷提起了裴元绍的名字,周仓才稍缓和了一些。但始终没有吐口。 董俷也没精神和他磨嘴皮子,可又不忍心杀他。 不管怎么说,这周仓也是个名人。杀了很可惜,但不杀的话,也实在是一个麻烦。 站起来走到周仓跟前,这个黑脸汉子看上去很疲惫。 一路上的颠簸,再加上看了无数的血腥,周仓已经麻木了,同时也无力再去反抗。 心里很清楚一点,太平道恐怕是没希望了! 试想,已经引起的官府的注意,同时被董俷这么一路杀下来,信徒们对于大贤良师的信任度大大的降低。他们能成事,能召集信徒,本来就是靠大贤良师的神鬼之说。如果不能杀死董俷,大贤良师的威望将会减低;可就算杀了,又能如何? 抬起头看着董俷,周仓说:“俷公子,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绝不会降你。” 董俷很奇怪。当初裴元绍很痛苦的就投降了,怎么这个周仓,会这么硬骨头? “周仓,你且说说,为什么不愿降我?” “俷公子,你好计较……你的目的我终于明白了,是要掩护那份名单去雒阳,对不对?不过,你虽然成功了,可是大贤良师定不会放过你。我跟你一样是死路一条……伯侯归顺你,是他的运气。可我不一样,我受大贤良师的活命之恩,如果跟了你,岂不是忘恩负义?你不死,我就要跟着你一起对付大贤良师,我做不到。” 董俷站起来,扭头看了看唐周和黄劭,见两人都摇了摇头。 唐周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董俷长叹一声,“我若杀你,日后如何对伯侯交代?可我若放了你,万一你又跑回去作恶,我岂不是有负朝廷的厚望和老师的重托?周仓啊周仓,你可让我真的很为难。你是个好汉子,杀了你……实在是有一点可惜。” 就在这时候,宗祠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俷公子,若你为难,不如把他交给我。” 董俷扭头看,就见诸葛珪在典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主公,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了君贡先生一家人,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特来告诉你。” 董俷连忙拱手,“君贡先生……” “俷公子,咱们客套话先不要说。我之前在徐州城内听人说你袭击了道场,心里特别痛快。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多年的好友,他姓陈,是本地的一个望族。太平道势大,为了保全家族,他有个族弟也加入了太平道,故而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什么消息?” “他族弟告诉他,张角亲传弟子张丈八纠集青、兖、豫三州兵马,人数大约有两千,正朝徐州赶来,估计明天上午就会到达。而徐州亦有张角亲传弟子陶平汉带一千人在傍晚出了城,据说是要去汇合张丈八,估计是要汇合一处对付你们。” 两千,加一千…… 董俷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千黄巾力士,再加上遍布各地的太平道耳目,听上去的确是非常的可怕。董俷也没有想到,会吸引来太平道如此庞大的兵力。三千黄巾力士,再加上之前在昌邑干掉的八百黄巾力士,这可是太平道五分之一的精锐。 看起来,张角是要动真格的了! 周仓笑了起来,“俷公子,你听到了吧,我没有说错。你们的确很厉害,你和那个丑鬼也确实非常悍勇。可你毕竟只有十几个人,要对付三千黄巾力士,休想。” 典韦勃然大怒,上前给了周仓一记耳光。 “丑鬼,闭嘴!” “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害怕了?”周仓吐了一口血痰,毫不感觉疼痛。 董俷制止住了典韦,但也没有心情和周仓斗嘴,转身低喝道:“黄劭,地图拿来。” 黄劭立刻从行囊中翻出了徐州地图,董俷就着火光仔细看。 从地图上来看,退路已经被堵截了……由徐州走只有三个方向,一是顺淮水往西,到汝南。不过汝南的太平道据说非常兴盛,更有太平道南方大帅张曼成坐镇。董俷对这个人没特别深的印象。但黄劭和唐周都说,张曼成是太平道中的主事人之一,和在翼州坐镇的张牛角,合称二张,兵法韬略颇为精通,是难得的帅才。 所以,汝南不能去。 只剩下九江和广陵二地。九江河道纵横,广陵有险峻群山。 二者选其一的话,董俷宁愿选择广陵。但是他的手指在广陵周围的群山时,又迟疑了。 “主公,咱们这样一味的跑,可不是一个办法啊。” “我当然知道。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张角不杀我们,肯定不会罢休……我是在想,既然已经这样了,能不能让张角再丢一次脸,把这三千黄巾力士也给吃掉。” “啊?” 黄劭和唐周好像看疯子一样的瞪着董俷,就连正在旁边劝说周仓的诸葛珪也傻了。 “俷公子,这不可能!” 董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从宗祠外又走进来了四人。一个中年人,怀抱诸葛亮,后面还跟着诸葛瑾,和一个年龄看上去和董俷差不多的少年,一身文士装,颇有风度。。 那中年人身高七尺,面如粉玉一般,透着一股子精神。 诸葛珪一看见此人,连忙走上前。 “俷公子,我来介绍。这是我刚才说的好友,姓陈名珪,字汉瑜,是徐州名士。这是他的公子,陈登陈元龙,少而聪慧,是本地少有的神童。汉瑜,这就是俷公子。” 陈珪哼了一声,算是打了照顾。 而那少年,却是一脸的桀骜之色,撇了董俷一眼,却没有说话。 诸葛珪感觉有点尴尬,连忙说:“汉瑜,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订下的弟子。” 陈珪和陈登似乎很惊奇,脸色也有了些好转。不过陈珪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冷笑一声道:“伯喈先生当世大儒,珪素来是敬佩的。只是他这眼力……嘿嘿,嘿嘿。” 言下之意还是瞧董俷不起,不过比之刚才却好了很多。 董俷倒是没生气,一来已经习惯了士大夫的派头,另一方面却是被那少年的名字所震惊。 陈登,陈元龙? 我的天,这也是个三国时期的牛人啊! 董俷连忙行礼,心里面却暗自道:此次中原之行可真是运气不错,见到的牛人……啧啧,一个接着一个,可真算是开了眼界。 陈珪放下了诸葛亮,对董俷说:“俷公子的壮举,某已经听君贡说了,深感佩服。只是,太平道如今已经成势,俷公子可是惹上了杀身之祸。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俷公子说要灭掉那三千兵马?不知俷公子有人马多少,计划是否周详?” 董俷有些羞愧,摇摇头说:“俷上午计划,只是有这个打算。人马嘛……除了俷之外,连带着他们二位,一共有十六个人,马匹共四十三匹,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哈,简直是大言不惭,这些人就想灭掉三千太平贼?” 诸葛珪突然说:“汉瑜,俷公子算错了。不止是十六个人,算上我诸葛珪一家老小,应该是五十七个人。” “君贡先生……” “俷公子,我们分手之后,珪一直在想。此事关乎大汉社稷的安慰,总不成让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独力支撑。我等自称名士,身受皇恩。此危急存亡之秋,自当舍命以报效朝廷。我一家老小共四十一人,都听从你的指挥,任由你调遣。” 董俷无比感激,躬身一礼道:“君贡先生,俷感激不尽。” “君贡,莫以为只有你诸葛家的人知道报效朝廷,你说这话,让我陈氏一族如何自处……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俷公子,我陈家可提供三百丹阳卒给你。另外奉送盔甲武器三百套,至于你能否消灭太平贼,陈某将在徐州拭目以待。” 说完,他转身带着陈登就走。 陈登临出门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突然说:“俷公子,若你能成功,则功在社稷。与你,与你董家,与朝廷,乃至黎民百姓,都将是功德无量啊。” 董俷还有点不太明白这陈元龙的意思,父子二人已经出了宗祠。董俷不敢怠慢,忙带着黄劭唐周走出了宗祠。可这一出来,却不由得呆住了。只见距离宗祠五十步的地方,有三百悍卒静立原地。见陈珪父子出来,一员青年将领上前行礼。 “这是我家将于靡,今日也一并交给俷公子。于靡,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陈家的人。俷公子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大人的公子,你要好好辅佐,求一前程。” “于靡定不负家主的栽培!” “好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君贡,既然你要趟这浑水,我也不拦你。俷公子,前途险恶,还望你多多小心。照顾好君贡一家,陈某在这里拜托你了。” 陈珪拱手,然后带着陈登走了。 诸葛瑾轻声道:“俷公子不要责怪汉瑜。他家大业大,凡事更是小心,不得不如此。此次能送出三百丹阳悍卒,已经是出乎我的想像。这可是他陈家一半的家底儿。” 董俷一笑,“君贡先生不要误会,我怎能责怪汉瑜先生?于靡将军是吧,请让大家原地待命,你随我进来。” 于靡立刻吩咐下去,那些悍卒围住了宗祠,形成了一个三十步宽的空地。 诸葛珪的家人在宗祠外升起了篝火,妇孺围坐篝火旁窃窃私语。而巨魔士则守在宗祠外面,董俷一群人,围着篝火,看着地图,苦思冥想对策,久久的不说话。 三千人,怎么才能消灭这三千人呢? 正当大家都感到苦恼的时候,诸葛亮抓着一把枯草,一颠一颠的走了过来。 “火,火……” 小鼻涕看篝火快要熄灭了,想要上前舔火。 董俷看着他手中的枯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君贡先生,各位……我有主意了!” 第七十二章 火烧盘龙谷(一) 第七十二章 火烧盘龙谷(一) 诸葛亮一生中最着名的是什么! 是他尚未入世,就已经三分天下的《隆中对》?亦或者是孤身过江东的舌辩群儒?还是他七星坛上借东风,又或者是七擒孟获、六出祁山的故事,还有面对司马懿扔焚香弄琴的空城计?不,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似乎有一点太过高深了。 至少对董俷来说,诸葛亮最着名的莫过于他放过的火。 才出茅庐,就火烧博望坡。然后又有火烧新野,火烧赤壁,三把火烧得曹操百万大军灰飞烟灭。不管正史中如何记载,但是在董俷的心目中,诸葛亮是玩火的高手。 诸葛瑾忙跑过来,抱着诸葛亮离开了篝火。 董俷捡起了地上的枯枝,投入篝火中,那火焰立刻再次熊熊。 “三千兵马,也经不住一把火啊!” 诸葛珪等人抬起了头,看看董俷,又看看正在诸葛瑾怀中呀呀叫嚷的诸葛亮,豁然开朗。 “俷公子的意思是……” 唐周接口道:“北方大雪,可广陵自入冬以来,尚未有过雨水。满山枯枝,正可作引火之物……主公,您的意思是把太平贼引入广陵群山,而后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这唐周果然是一个心思活泛的人,抢先说出了董俷的主意。 董俷点点头,“只是我等对广陵附近的地形并不是非常熟悉,如何放火,尚未有定论。” 哪知那于靡却在这时候走进来,听到董俷的话之后,开口道:“俷公子,小人就是广陵人,对那里的地形倒也算了解。我记得有一个地方,倒很适合公子的计策。” “哦?” 正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董俷喜出望外。 连忙起身拉着于靡,让黄劭奉上了地图,“还请于壮士指点,那您所说的地方,究竟在什么位置?” 于靡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凑过去,在地图上看了几眼后,点头说:“这绘图之人颇有水准,几乎徐州所有的山川河流都有标注……恩,我说的那个地方也被标注了。” 他手指一个点,“就是这里,盘龙谷!” “盘龙谷?” “这是环形山谷,谷中多杂草枯藤。而且由于这里的地形很奇特,可以遮挡风雨,所以一年四季都很干燥。广陵本地人都知道,靠近盘龙谷,绝不可以引火。因为一点点的火星,都会让整个山谷燃烧起来,故而也有人把这里叫做火烧谷。” 董俷连连点头,“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地方。” 于靡接着说:“这个地方很隐蔽,就算是本地人,知道这个山谷的也不算太多。” 诸葛珪一拍大腿,“既然如此,我们就选择此地。” 黄劭一皱眉,“地方选好了,方法也确定了,甚至连人手也得到了补充。可有一个问题啊……怎么把太平贼的三千黄巾力士引过去呢?他们不去,计策就不成。” 董俷等人闻听,都又沉默了! 是啊,张丈八、陶平汉既然是太平贼的一方首要,肯定也不是愚蠢的人。怎么带他们过去呢? 诸葛珪沉吟了片刻后,猛然说:“我有一计,可让太平贼来送死。” 董俷连忙说:“愿闻其详!” 诸葛珪压低声音,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董俷等人听得是连连点头。 但到了最后,董俷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君贡先生此计甚妙,可这计策最关键之处,在于一个人。若张丈八和陶平汉不能信任此人的话,一切计策最终是空谈。” 一时间,众人又沉默了。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过了缩在了宗祠角落里的周仓,董俷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唐周、黄劭还有诸葛珪都笑了,连连说:“就是他,就是他!” 周仓被这几个人的笑容吓坏了,缩在角落里大声叫喊:“你们想要干什么?别打我的主意。我不去,我绝对不会去……就算你这丑鬼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去!” 董俷不理周仓,笑道:“各位,此计的成败,可就在他身上了。” ****** 太阳暖洋洋,碧空万里无云。 虽然说风很生冷,吹在脸上好像刀子似的,可对于习惯了西北苦寒气候的董卓来说,这点小风还不算什么。他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挥舞一对石锁,不时发出一两声喊喝,汗水顺着身子滑落,脑袋上更蒸腾出一蓬蓬的热气,风一吹,立刻消散。 年纪大了,真的是不如以前了! 早些年他可以在马上挽三石的强弓,并且左右开弓丝毫不会觉得辛苦。可现在,才这么活动了几下,就有点喘了。岁月不饶人,当年纵横西北的董仲颍如今已经老了! 可董卓绝不服老! 小儿子越发的出息了,一天天的茁壮成长。 他还要再努力,做一棵为儿子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有懈怠。 最让董卓开心的是,儿子和当世大儒蔡邕结识,这对于已经处于瓶颈的董家而言,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能得到那些士大夫的承认,是董卓的毕生愿望。如今看起来,这个愿望似乎已经不再遥远。想起他那丑儿子,董卓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 呼哧呼哧的放下了石锁,董夫人拎着一件锦袍走上来,披在了董卓的身上。 “夫人,阿丑最近有信吗?” 董夫人噗嗤笑了,“仲颍,你最近倒是很关心阿丑啊。呵呵,你也不想想,阿丑如今是在中原游历,哪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放心吧,他若有空,一定会来写信……哦,你那四丫头昨天过来说,大妹送你的那匹赤兔马,她想拿走骑一骑。” “胡闹!” 董卓黑脸一沉,“这丫头天天疯疯癫癫,都已经嫁人了,还想着舞刀弄枪,哪像个女孩子?你也是,有空让她多读读书,学学女红。别整天的惦记着我的赤兔。” 正说着,李儒从外面走进来。 “岳父大人!” “文正啊,你和媛儿已经成亲有年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省的那丫头整天没个正经。” 李儒那张很秀气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好在董卓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在说下去,披着锦袍大步流星的朝客厅走去。李儒跟在他的后面,似乎是有话要说。而董夫人则很自觉的找来家奴,打扫起演武场。 “文正,有什么事情,说吧。” 李儒犹豫了一下,“岳父,这件事和阿丑有关系。” 董卓本来是松松垮垮的坐在榻上,闻听李儒这话,立刻坐直了身子,“阿丑怎么了?” “您还记得上次阿丑派来送信的人吗?” “当然记得。哦,那个人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 “马嵩!” “哦,就是马嵩!”董卓一拍前额,疑惑的看着李儒说:“文正,这和阿丑有什么关系?” “那马嵩最近和文开的交往非常频繁,小婿时常见他二人在一起喝酒。我倒不是担心阿丑有什么用心,而是这马嵩来董家的时间不长,我害怕他……文开是您的亲随大将,如果马嵩是别人派来的,是不是……小婿觉得,还是给他点事做。” 这番话说出来,李儒在心里暗自道:阿丑兄弟,别怪姐夫啊。你这动作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在拉拢华雄。岳父现在不怀疑,可时间长了,总会生出不好的心思……这个马嵩,实在不会办事。拉拢人,哪能用这么明显的手段? 董卓哦了一声,倒是不甚在意。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马嵩和华雄是老乡,所以走的近一些,倒也算是正常的事情,和阿丑无关。你娘也问过绿儿,这个马嵩在金城归顺你阿丑兄弟之后,转战千里,其忠诚亦无需担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让他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儒眼珠一转,笑道:“我也听媛儿说过,这马嵩早年曾是个商贩。要不……” “可派他打理军需。恩,我正准备派人去五原购一批战马,不如就让他去做吧。” “父亲真是慧眼识人,让马嵩去购马,正是最好的人选。” 这个结果,也正是李儒想要的结果。 先退后进,为这马嵩求一职务,同时消除董卓的怀疑,还能交好阿丑,一举三得。 董卓靠着垫子,沉吟了片刻后,“唐周可有消息?” “已经派人送过信了。想必他应该已经行动,若是有消息,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恩,此事不可马虎,一定要加紧进行。” 董卓又想了想,“还有,进京所需的一切物品都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 “恩,大将军和张让的礼物一定要丰厚。在这件事情上,你说的不错,我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进去。这件事情你要加紧进行,一旦唐周回来,我们就立刻进京。” “小婿明白。” 这爷俩儿说完了正事,又开始闲扯起来。 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到了董俷的身上。说实话,对于董俷的童年,董卓和李儒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李儒还好一些,从董媛那里听过不少,所以说的话也就多一些。有一些事情,董卓听夫人说过。可再听一遍,依然觉得有趣,笑个不停。 “大人!” 两人说的正兴高采烈,突然有亲卫走进来禀报。 董卓很不高兴,阴沉着脸问:“有什么事?” “大人,门外来了一群人,说是俷公子的手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向大人禀报。” “阿丑有信了?” 董卓的眼睛一亮,呼的起身道:“快让他们进来。我不是说过,若是我那狮儿派人前来,要立刻带进来。废物,真是废物……文正,阿丑突然派人,莫不是出事了?” 这人啊,真的很奇怪。 父子两个没合好的时候,怎么看那丑儿子怎么不顺眼。可如今合好,那父子血脉相连的亲情让董卓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父亲。亲卫离去之后,他有点惶恐的询问。 李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遮掩道:“应该没事吧。” “恩,恩,阿丑勇猛绝伦,我才不信谁能难为他。” 翁婿二人正说着,从客厅外面走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两个,董卓认识。一个是董铁,好像是阿丑的亲信;另一个叫成蠡,好像是老娘给阿丑配备的亲随。不过,在两人中间,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看上去年岁可不小的男人,董卓就不认识了。 “老主人!” “老主公!” 董铁、成蠡和巨魔士们齐刷刷的跪下来行礼。 唯有那老者依旧傲然站立。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卓,董卓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说实话,这两人此刻的风范都不怎么好看。 一个是披着锦袍,袒露胸膛,胸口的黑毛清晰可见;另一个却是风尘仆仆,胡子、头发上显得非常的凌乱,有一种很落魄的感觉。可那气度,让董卓肃然起敬。 李儒也留意到了老人,心里盘算着:此人是谁? 而董卓却站起身,拱手向那老人道:“这位先生,在下董卓,敢问先生何名?为何而来?” 几乎是在同时,李儒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不会是他吧! 慌忙站起来,肃手恭敬的站立。心里同时在想:我的个天,若是他,可不得了! 董卓还奇怪李儒为何是这种反应,正准备低声询问。 而老人却开了口。只见他微微拱手:“董河东,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真乃幸事。老夫蔡邕,受阿丑徒儿的重托,前来求救于董河东。仓促相见,还请原谅则个。” “那里,那里,先生……伯喈先生?” 董卓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而身后的李儒,更是一脸的激动,快走两步道:“学生李儒,拜见伯喈先生!” 第七十三章 火烧盘龙谷(二) 第七十三章 火烧盘龙谷(二) 起风了,而且越来越大。 广陵很少在冬天出现这么大的风,摇曳山中的枯藤杂草沙沙作响,一拍荒凉景象。 董俷很恼火,非常的恼火。 他不时的打量身边的诸葛珪,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三言两语的就劝降了周仓? 当然,周仓不是降他董俷,而是降了诸葛家族。 甚至还很过分的改了姓,叫做诸葛仓。诸葛这个姓很好听吗?怎么听都像是猪哥。 对于这其中的玄机,诸葛珪显得高深莫测。一问三不知,问急了就故作神秘的说:“此乃珪家族之秘法。” 秘法个屁,还不是耍嘴皮子! 董俷对此痛恨不已,同时也算是明白了,演义当中那小鼻涕虫为何能在长大后气得周大公子吐血三升……不对,是三次,生生把周大公子给气死。那张嘴啊,就是从他老子那里继承过来。能把死人说活,想必劝降个周黑子,是没有问题。 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高手就跑到了别人的手中,董俷不禁心疼的要死。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的嘴皮子没有君贡先生的嘴皮子利索,更无法让死人重生。 坐在石头上,董俷依旧是气鼓鼓的不说话。 而诸葛珪神色轻松,带着平静的笑意。别以为他很轻松,其实他比谁都紧张。只看他的手在一直颤,就知道他心里面甚至比唐周、黄劭还要紧张一些。毕竟,那两个人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而诸葛珪这辈子,估计还没有见过活生生的杀人场面。 不无恶毒的想,如果这时候干掉诸葛珪一家,会怎么样? “主公……” “啊!” “他们来了。” 董俷等人站在盘龙谷的悬崖顶上,堆着无数的枯藤。从下面看,根本看不到人。四周有百名丹阳兵,一个个手握兵器,很紧张的蹲在枯藤后面,随时准备放火。 盘龙谷的地形确实很险要,据说在春秋战国时,曾经被作为藏兵之所。 里面能容纳数千人,到处都是犬牙交错,形状古怪的岩石。山谷三面峭壁,只有一个出口。谷中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堆放着两三个石头砌成的炉灶。周围还扎了十几个草人,从山谷外看去,里面好像真的是有人躲藏。是的,非常之逼真。 从远处,一行人马行来。 看打扮就知道,这些人是太平道的黄巾力士,人数粗略计算,当有两千人之上。 董俷一皱眉,轻声道:“人数好像不对劲啊!” “差不多!”诸葛珪说:“汉瑜送来消息,说陶平汉留了五百名黄巾力士在徐州,而他亲自带队和张丈八汇合。你看,最前面那个家伙,应该就是贼人陶平汉吧。” 敌人的行进速度很快,为首的一人胯下马,掌中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黄劭说:“那就是陶平汉!” “张丈八在哪儿?” “没看见……我估计他是留在营地里看守诸葛仓吧。君贡先生,那诸葛仓真的可靠吗?万一他耍花招,我们可就要全部死在此处。”唐周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的确,此次行动的风险很大,其中的变数也很多。 当初派周仓回去报信,本来就是冒着风险。如果不是因为周仓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如果不是因为诸葛珪拍着胸脯保证,董俷还真不敢轻易的行此险招。 “俷公子,你说那典韦,真的能救出诸葛仓吗?他现在可是我诸葛家的人啊!” 董俷扫了一眼远处的黄巾力士,“如果汉瑜先生的情报没错误,张丈八留守在营地里的人,不会超过二百人。以一百丹阳兵,加上典韦和我的巨魔士,足矣。” “俷公子,你那典韦典君明,可当真是猛将啊!” 诸葛珪很羡慕的嘀咕,“不如你把他送给我吧,要什么条件,你就只管开口好了。” 董俷狠狠的瞪了诸葛珪一眼,“君贡先生,君明乃世之虎将,古之恶来,岂能做货物般买卖?再说了,他乃俷之兄长,俷视之若手足一般。若他愿意跟你,俷绝不阻拦……这交换一说,莫要再提。再说了,你拐走我一个周仓,还不满足吗?” 诸葛珪有些悻悻,“珪失言了!” 此时,陶平汉已经逼近了谷口,看谷中人影晃动,心中顿时大喜。 这伙人闹了三四十天了,令恩师的颜面扫地。如今总算是抓住了,绝不可以放过。 那周仓倒也立了大功,可以禀报恩师,给他一个头目来当当。 陶平汉一举手中刀,厉喝一声:“给我冲进去,死活不论。杀寇一人,赏百金。” 已经听说了,那些人非常的悍勇。 早在出发之前,张丈八就提醒过陶平汉,绝不可以斗将,见到敌人就应一拥而上。 两千多名黄巾力士立刻呼啸着冲向了山谷,陶平汉跟在队伍当中,眼见着冲入了山谷之后,心里突然有些不详的预兆。涌入谷中,有黄巾力士手起刀落,砍下了一个贼人的脑袋。没有血,没有声息,陶平汉发现,这谷中的人竟然都是草人。 不好,上当了! 陶平汉的念头刚起,突然间就听见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山口两边的悬崖之上,落下了无数巨石。还在山口的黄巾力士躲闪不及,近百人被压在了巨石下面,成了一堆烂肉。那巨石把谷口封死,紧跟着悬崖上一阵铜锣响。 无数火把从天而降,掉在了谷中地面,遍地的枯草噗的一下就着了。 火把没有再落下,悬崖上的人又丢起了枯藤树枝。火势格外凶猛,瞬息间连峭壁上一层层叠摞的枯藤也燃烧起来。 近两千名黄巾力士被围困在火海当中,不停的呼号,凄厉的惨叫。 陶平汉大声的疾呼,却已经无法在稳定住军心。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陶平汉也知道了。这一次,他算是完了。不仅是他,恐怕连山外的张丈八也要危险了。 “冲出去,冲出去!” 陶平汉大声的吼叫,跳下马,向谷口奔跑。 聚集在谷外的黄巾力士在火势起来的一刹那,也慌了神。而这时候,一声铜锣响,紧跟着从两边杀出两支人马。数量都不算多,也就是在五十人左右。为首一员大将,胯下马,手中枪,是枪枪要命。 完全没了主张的黄巾力士慌忙逃窜。那员大将则带着人在后面追赶,一直向山外追去。 这些人走了,从两边山崖峭壁上又下来了一群人。 纷纷在谷口列阵。 有一些从巨石上翻过来的黄巾力士刚逃出了火海,迎面就是一阵飞蝗箭雨。陶平汉爬上巨石顶部的时候,双手鲜血淋漓。一支利箭袭来,正中陶平汉的面门。 可怜堂堂八大尊使之一的陶平汉,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丧命于盘龙谷。 董俷眯缝着一双眼睛,火光照在他的脸上,给那张丑脸平添了几分冷戾的杀气。 很不错! 想必典韦那边也应该得手了。 拨转马头,他对诸葛珪拱手笑道:“君贡先生,此次剿灭太平贼,君贡先生功不可没。” “那里,那里,还是俷公子运筹帷幄啊。” 两人互相吹捧,从山谷中传来的惨叫声越发凄厉。火势凶猛,连谷口的石头都被烧的通红。再也没有人能爬出来了……焦臭的气味从山谷中飘出来,令人不禁作呕。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有向谷外蔓延的趋势。 董俷一皱眉,轻声道:“君贡先生,我们还是撤吧。” “珪也有此意!” “收兵!” 董俷当下一声令下,一百丹阳兵立刻收起了弓箭,随着董俷等人缓缓向山外撤离。 山风拂来,从盘龙谷中冲天而起的火焰随风摇摆。 火星子乱溅,点燃了周围的枯草树木,火势不断的蔓延开来。 当董俷等人退出山口的时候,大半座山都被火焰所吞噬。蒸腾的浓烟,冲天的火柱……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该结束了吧!” ****** “什么,阿丑留在那里吸引太平贼的注意力?” 董卓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下来似的,看着蔡邕,硬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能言善辩的李儒,也傻了! 蔡邕不无敬佩的说:“河东大人有此佳儿,实在是幸甚。董氏一门忠烈,邕此次回雒阳,定然会禀报皇上。河东大人,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前往雒阳?” 董卓沉默了许久,“明日一早启程!” 说罢,他长身站起,“来人啊,伯喈先生一路劳乏,应该好好休息,送先生休息。” 说实在的,董卓此举有些无礼。 但蔡邕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为人父母的,任谁换做董卓的情况,唯一的儿子为掩护他人而陷入危险中,至今生死不明。恐怕谁的心情都不会好,即便是蔡邕自己,每每想起也感到很愧疚。 “河东大人,还请不要责怪董铁他们。俷公子对他们极为信赖,若是回来后不见他们,一定会很难过。俷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归来。河东大人别太心焦了。” 董卓强笑一声,“有劳先生挂念!” 蔡邕前脚刚离开,董卓一脚踹翻了桌子,低声咆哮道:“我怎能不心焦?我怎能不心焦?阿丑是我的儿子,不知那老儿的儿子,劝我心安,我他妈的能心安吗?” “岳父大人……” 李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苦笑着站在旁边。 一个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衣食父母;一个是当世大儒,也是他最尊敬的人。 帮那个说话都不好,如今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装哑巴。李儒其实心里也再叫苦啊。现在可以装哑巴,难不成回家了也要装哑巴?那董媛……我的老天,我的命太苦了! 这念头还没有落下,就听门外有人叫喊。 “父亲,父亲……你要救救阿丑,救救阿丑啊!” 董媛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客厅,紧跟着董夫人也进来了。她们是听说董铁回来了,故而想要打听一下董俷的消息。可哪知道,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急急忙忙的就跑来了。 董卓正心烦意乱,闻听之后勃然大怒:“救,我怎么救?那傻小子充英雄,我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去哪里救他?” 说罢,他拍着额头,呼吸格外急促。 “文正,立刻派人打探,打探阿丑的消息。另外,命徐荣做好准备,一旦有阿丑的消息,立刻出兵接应……如果阿丑有个三长两短,我誓杀张角!” 董卓神情狰狞,厉声吼叫。 一时间,董府上下都开始动作起来,一片混乱。 董卓苦笑一声:阿丑,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你还要给你姐姐报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奶奶非拔了我的皮不可。臭小子,充什么英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第七十四章 飞燕南行 第七十四章 飞燕南行 光和三年十二月,翼中大雪。 已经岁末,褚燕点上松油灯,让房间里多了几分暖意。 虽然分发了火炭,可是褚燕并不愿意使用。他深信一点,越是优越的环境,就越要保持艰苦的生活。安逸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没有进取心,而他却是一个有着强烈进取心的人。或者说,是野心?褚燕说不清楚,但始终保留着朴素的生活习惯。 说起来,他出生于一个家境还算不错的家庭。 父亲是真定地方的乡绅,颇有威望。可后来常山三年大旱,朝廷派来的官员非但是不闻不问,还不断的搜刮百姓。父亲因据理争辩,被官府在衙门口活活打死。 从那以后,褚燕家破人亡,流落于江湖中。 好在他幼年时曾跟人学过兵书,并且使得一手好枪法。流浪江湖三年,倒也活的滋润。昔年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官员,已经被他杀死。作为一个朝廷通缉的犯人,褚燕在三年前投靠了太平道的张牛角,并且凭着自己的本领,得到张牛角的青睐。 父亲死的那一年,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褚燕一把抄起虎头錾金枪,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站在院子里,心情变得格外阴郁。他挥舞长枪,带起了一道道光毫。枪头一颤,舞出了七八朵枪花。那大枪仿佛蛟龙出海,上下翻飞。褚燕就觉得那害死父亲的官员就站在正前方,胸中怒气喷涌,连声大喝,枪挂风声,带着满天飞雪舞动。 “好,使的好!” 正当褚燕舞枪正兴起时,旁边突然有人高声叫好,并且鼓掌大笑。 大枪扑棱一招大蟒翻身,褚燕退步收势,扭头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正朝着他微笑。 “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褚燕看到那人,非常的高兴。这中年人就是太平道北方大帅,张牛角,出身寒门,却练得一身好武艺。更兼兵法出众,性情刚直,深得张角的信任。是太平道中除张角三兄弟外,仅有的两个可以自立一军的人物之一,与汝南张曼成齐名。 当初褚燕来投,张牛角一眼就看中了他,不但委以重任,而且还收为螟蛉义子。 而这褚燕也很争气,证明了张牛角的眼光。 如今,褚燕是张牛角亲军统领,又被人称作小渠帅,就连张角三兄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褚燕很感激张牛角。 没有张牛角的知遇之恩,也就没有他褚燕的今天。 故而见到张牛角时,心里万分高兴。加之刚才使了一路枪法,心中的阴郁也驱散不少。 倒提大枪,走上前和张牛角见礼。 张牛角扶住了褚燕笑道:“飞燕这一手锁喉枪可是使得越来越漂亮了,为父真是开心。” “还不是义父教导有方!” 张牛角哈哈大笑,摆手示意身后的亲随退下。拉着褚燕走进了房间,眉头突然一皱,有些不快的说道:“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不在房间里点上火盆呢?” 褚燕连忙说:“义父,此乃燕的主意。燕记得,幼时曾听父亲读书,其中有一段内容是这样: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儿觉得这话说的不错。成大事者,必当时刻保持警醒,贪图享受,会失去了斗志。” 张牛角连连点头,“我儿说的不错。” “他们送了火炭,只是儿不愿意使用罢了。不过义父既然来了,儿立刻命人送来。” 不一会儿,有褚燕的亲随送来的火盆,房间里再添几分暖意。 褚燕问道:“父亲,大贤良师连夜找您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牛角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说:“睢阳、昌邑、鲁国等地的道场接连被人袭击的事情,你可听说过吗?” 褚燕点点头,“听人说过一些。” “那你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 “今日只是你我父子闲谈,你有话就尽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褚燕想了想,“事情的起因孩儿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人提起,好像是睢阳李大目强占他人财物,还杀了人家一家。结果对方好友为复仇,而杀了李大目的侄子……孩儿以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我们不对。且不说强占财物,易激起民愤,还容易暴露我们的底细。最重要的,那李大目不应该为一己私仇而调集各州道场的力量。我担心这样一来,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实力,引起朝廷方面的注意。” “这倒是不用害怕!”张牛角想了想,“有封谞、徐奉居中调解,朝廷方面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那些阉驴拿了我们那么多的好处,若这点事都做不到,还有何用?” 褚燕点点头,“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呢?” “从鲁国道场被袭的消息传来,孩儿一直都在留意这件事情。总觉得这其中有玄机……那些人似乎是故意这样做,好让我们注意他们。只是为什么要我们留意他们呢?孩儿觉得,这里面并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饰什么。” 张牛角再次赞赏的点点头,“我儿果然聪慧,不枉为父在大贤良师面前一番推荐。” “推荐?推荐什么?”褚燕疑惑不解的问。 张牛角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在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这件事等会儿再说。为父且问你,还有没有其三?” “其三嘛,我观对方的行动,皆训练有素,可以看出那些人并非是李大目所说的山野村夫,更不是什么流寇……孩儿担心,张丈八乃一鲁莽之辈,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孩儿仔细读过那些报告,发现对方不但悍勇,而且颇有智谋,只怕……” 褚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张牛角一声长叹。 “我儿观察,果然是仔细。这些情况连我之前也没有留意,还以为是一股流寇作乱。可没想到……” “义父,究竟出了什么事?” 褚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看着张牛角问道。 “大贤良师叫我前去,告诉了我两件事情。第一,在上个月,东郡被人偷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有人偷走了一份名单,上面全都是雒阳效忠于我们的朝廷官员和世族。” 褚燕闻听,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这第二件事,三天前张丈八、陶平汉率三千黄巾力士追击对方,却不慎在广陵遇伏。那些人可真够毒辣,一把火烧死了我三千精锐黄巾力士,张丈八、陶平汉二人战死。如今消息虽然还没有传扬开,可徐州各地的信徒,已经是人心惶惶。” 褚燕的脸唰的白了。 “义父,这绝非小股流寇所为,定然是朝廷盯上了我们。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名单的去处。如果名单流入了雒阳,那我们在雒阳辛苦经营的势力,都将会烟消云散。” 话说到一半,褚燕突然不说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张牛角拦住。 “飞燕,名单这件事由大贤良师亲自处理。名单的下落目前还不确定,只知道偷走名单的人,如今就跟着那些人四处逃窜。在火烧广陵之后,那些人突然下落不明。我们起事在即,各地兵马和粮草也都在筹备当中。可信徒们现在却出现了动摇,如果不能马上杀死那些人的话,大贤良师的声望,也将会受到极大打击。” 褚燕很想说:那名单可能已经被送去了雒阳。 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也知道,太平道有今日的声势,张角的声望起了重要作用。 张牛角说:“为父已命人严守青、兖、豫三州通往雒阳的要道。名单一事你无需担心,只要名单出现,封谞和徐奉二人自然会设法处置。只是那些贼人,需有人去对付。你张曼成叔父如今正全力处理南方军务。汝南至南阳一带的事情繁琐,一时间恐怕他是腾不出手来。所以,为父就向大贤良师推荐了你,由你负责。” 褚燕想了想,觉得名单一事似乎也应该不成问题。 雒阳有封谞和徐奉在,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他们的耳目。 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这么简单。 “飞燕?” 褚燕猛然醒悟过来,起身拱手道:“父亲,若无处置此事也不难,只是孩儿想知道,徐、扬、荆各州都能配合?若是如此,孩儿定可以找到那些人,将其杀之。” “大贤良师已经下令,南方各州道场你可以随意调遣,除军务不能干涉之外,各地道场都需要配合你的行动,听从你的指挥。这是大贤良师送给你的天公令,凭此令可调集各州人手。” 褚燕接过了张牛角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后,郑重其事的放入了怀中。 “义父放心,孩儿定会取那贼人的首级前来复命。” 张牛角微微一笑,起身拍着褚燕的肩膀说:“我自然信你能做到,为父就在家里听你的好消息……另外,此事当从速进行,你最好连夜收拾,天一亮带人出发。” 褚燕想了想,躬身道:“喏!” 第七十五章 伤寒症 第七十五章 伤寒症 董俷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黄劭病怏怏的骑在马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从马上栽下去。 于靡领着丹阳兵,在后面随行。 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黄劭看上去很难过,似乎是生了病 距离火烧盘龙谷已经过去六天了,从理论上说,董俷他们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 这一点从扬州各地的太平道场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显比以前少了,远没有当初看到的那种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地距离巨鹿很远,张角等人的威望显然没有在翼、幽等北方各州来的高。而另一方面,董俷等人的杀戮,也却是让信徒们感到了恐惧。 信奉鬼神虽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为了这个而丢了命,可实在是划不来。 再加上,扬、荆各地没有像北方那样遭灾,所以情况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说,情况好转了,董俷应该是觉得高兴。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有点心慌。 原因?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太平道、张角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他们有足够的本钱继续对他进行追杀,可是从过了广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张角……董俷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不过从黄劭和唐周那里得来的情况来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说一把火快要把张角的面皮都扒下来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所以,张角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没有动静,实在是让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阳兵的加入的确是壮大了他的力量,可相应的,也把他从暗处转移到了明处。这好像是一次交换,太平道却到了暗处。 平心而论,董俷不想要这三百丹阳兵。 广陵事件结束之后,他曾想过把丹阳兵还给陈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这家伙武力不算很强,也就是和裴元绍在伯仲间。好在他是地头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记不清楚这个于靡是否在三国演义中出现过,而且他也懒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见过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点麻木。 连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经见过,而且还亲手掐了好几次孔明先生的脸蛋。 满足了,董俷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诸葛珪却劝阻了他不要把丹阳兵还给陈珪。 “俷公子,汉瑜一片好意,而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陈家交好的见证。若是把人还给他,势必会让汉瑜掉了面皮,甚至还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他。还是把人带着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你身边出了典韦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个人,也正是用人之际。虽然说目标大了一些,可总好过手边无人可用,你说是不是?” 想想,诸葛珪说的也有道理。 董俷这才没有把人还给陈珪,一行人继续启程,绕过历阳城,在丹阳城外也是过城门而不入,星夜赶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计划,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是回家的好时候。把诸葛珪一家送过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阳,从颍川去河东。 想必,蔡邕等人都应该已经抵达河东,说不定已经和父亲一起赶赴雒阳了。 可没想到,在快要抵达庐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黄劭病了,病的很严重。 其实从离开广陵之后,黄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开始还以为是小病小灾,董俷也没有太过于留意。可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连马都骑不得了。诸葛珪略通岐黄之术,检查了一下后说是发寒症,情况并不算严重。但在庐江找来郎中诊治,这才确认了黄劭的病,居然是在当时很严重的伤寒。 伤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热,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宁…… 诸多原因都可能引发伤寒。郎中检查完毕之后,轻轻摇头道:“请恕在下医术浅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寒。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说不定能有办法。” 董俷急忙问道:“愿闻其详。” “去长沙。”郎中说:“长沙有一位名医,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担任长沙太守一职。此人医术高明,而且对治疗伤寒颇有心得,说不定找出治疗贵部属的办法。” 太守?名医? 拥有两千石俸禄的太守,居然是一个名医吗? 董俷不禁愕然,扭头向诸葛珪看去。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说的可是张机?” “正是张长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的话,的确是没问题。” 董俷奇怪的问道:“君贡先生,这位张长沙很有名吗?” “呵呵,确实小有名气。张机此人我听说过,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医术,故而时常被人耻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钻研医术。后来家里出面为他要来了一个孝廉,还当了长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宁,加之医术高明,在荆襄九郡名气不小……只不过,从这里到长沙有一段路程,黄先生能支持吗?” 黄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养,等好转了,自然去河东与主公汇合。别耽误时间了,这里说起来并不安全。” 董俷一瞪眼,“黄劭这是什么话?我曾说过,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下部属。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责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去长沙找张机。” 让唐周留下来照顾黄劭,送走郎中之后,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韦一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块抹布,擦拭他那一对大戟。这些日子来,那大戟饮了无数鲜血,月牙戟刃上隐隐泛着红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来。 诸葛珪走进来,在董俷对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带黄先生去长沙吗?” 董俷点点头,正色道:“黄劭出身贫寒,虽有才华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贼。这种人,在君贡先生的眼中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俷而言,见到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我虽出身六郡良家子,还不是一样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别怪我说的直接。” 诸葛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接着道:“俷有幸,能得伯喈先生青睐;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门下。从圉城一路走下来,他对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的为我出谋划策。我如果抛弃了他,岂不是寒了那些跟随我的人吗?典大哥,你说,你会不会寒心?” 典韦抬起头,那张丑脸上露出憨憨笑容,“会!” “你看,连典大哥这种老实人都……君贡先生,俷生无大志,只愿保我董氏一家周全一世。虽说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个跟随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贡先生,这种感觉您也许无法体会,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那天陈元龙说我会飞黄腾达,其实无所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可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得,还谈什么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说句心里话,一个人站在山巅,其实很孤独。” 诸葛珪诧异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定然会耻笑董俷胸无大志。可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其杀戈果决,还是给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董俷这般年纪说出的话,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说出的言语。 诸葛珪轻声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董俷把一根投枪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个很普通的丑鬼罢了。” “哈哈哈……没错,一个普通的丑鬼!” 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珪也就不再劝说你了。夜了,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门,董俷却突然开口,“君贡先生,我会让于靡带人护送你们回去。另外,唐周也会随行……等你抵达目的地,可以让他们直接前往河东等候。” 诸葛珪转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义,珪不言谢。” 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来,交代了一番。 让典韦把行囊拿来,从里面取出一枚关防印信,递给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诸葛先生抵达目的地之后,凭此关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东。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转交我父亲。若我父亲不在,交给李儒或者我母亲都可以。我举荐你为骑都尉,在河东军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 从一个白丁,一下子变成了骑都尉…… 对于靡而言,不亚于野鸡变凤凰那么突然。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手拿着信,一个劲儿的颤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读书却不算太多。论学养,你比黄劭差,但论心眼,你比黄劭多。我无分你二人先后,这一路下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足以让我大用……回河东后,我会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学一段时间。呵呵,他的手段你领教过的,等你学成了,我还有重任委托给你。” 上一次见李儒,是一个俘虏。 而这一次……唐周伏地涕泪道:“主公,周定会潜心修学,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们道别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来。 典韦问道:“主公,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小亮将来会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点迫不及待。” 典韦不太明白,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一个小鼻涕虫而已,真的值得主公这么看重吗?不过,主公觉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韦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来。 ****** 第二天,诸葛珪起了一个大早,却没有遇到董俷。 询问周仓,不,应该是叫诸葛仓,他神色不无黯然的说:“俷公子一早就带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战马也一起带走了! 于靡已经召集起了人马,在客栈外肃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后站立,好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 诸葛珪轻声道:“周仓,你可是后悔了?” 诸葛仓抬起头正色道:“主人这是什么话?周仓已死,如今活着的是诸葛仓。仓即归顺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觉得,那俷公子人长得虽然丑,可心却是好的。” “是啊,这世上,断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给我上了一课啊!” 感叹完毕之后,诸葛珪下令启程。他一手抱着幼子诸葛亮,一手拉着长子诸葛瑾,登上了车辆。 诸葛瑾问道:“父亲,丑叔叔呢?” “俷公子去办事了。” “那我们还能和他再见吗?” “当然能……不过你要好好的读书,否则将来学无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见俷公子?” “孩儿一定会用功读书。” 诸葛瑾用力的握着拳头,大声的保证。一路上,他对董俷的认识从开始的畏惧,到后来觉得有趣。特别是听那巨魔士谈起当年董俷纵横西北的往事,诸葛瑾又由有趣,转变为了敬佩。这个丑丑的叔叔,年纪虽比他只大了一些,却已经建立了显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当如斯,诸葛瑾暗下决心。 车仗驶出庐江,朝着江夏进发。同一日,江夏渡口走来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一个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问道:“小渠帅,我们去哪儿?”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挥手道:“如果是我,定然会在广陵事情结束后,迅速撤离。若燕未曾猜错,那些人一定会走庐江至江夏一线,自荆州前往南阳。南阳方面,我已经嘱托张叔叔代为关注,我们去庐江,说不定还能和那些人相遇呢。” 第七十六章 五溪蛮 第七十六章 五溪蛮 董俷可不知道,黄劭这一病却免去了一场恶战,甚至可能是一场杀身之祸。 他正在赶路,带着黄劭往长沙疾驰。四十多匹战马在官道上带起了滚滚的尘烟,一路风驰电掣,那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 一人三骑,轮流骑换。 可以用披星戴月来形容,马不停蹄的朝长沙赶路。 黄劭已经虚弱的无法独自骑马,董俷干脆把他抱起来,合骑一匹马。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去麻烦象龙。反正身边的马也多,加之马鞍之下有双镫,自然很周详。 殊不知这么一个举动,却让幸存下来的巨魔士们无比感动。 黄劭更是偷偷的抹了好几次眼泪,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公。更发誓,等病好了之后,定要为董俷鞠躬尽瘁,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反正这么一来,令董俷的凝聚力更强。 就连典韦这么一个硬汉子都红了眼睛,私下里对别人说:“主公,真是一个大好人。” ****** 从庐江到长沙,数百里之遥的路程,只用了两天就抵达了。 长沙城巍峨耸立于湘水之畔。当董俷看到湘江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没错,就是隔世。 上一辈子,他就是吃着湘江水长大,站在江水边上,远远的能眺望到延绵的武陵山。 武陵山的雾雨啊,我们又见面了! 董俷不免心生感慨,看着滔滔的江水,忍不住泪流满面。 众人不明白,董俷为何突然伤感。而他的解释却更让大家感到奇怪,甚至莫名其妙。 “这里,曾令我魂牵梦绕。“ 为何魂牵梦绕?董俷并没有去做解释。在湘水畔停留了一会儿,他猛地拨转马头,朝着长沙疾驰而去。典韦和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愣了片刻,摇摇头纵马跟上去。 上辈子,董俷没有到过长沙。 只是听人提起过,那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繁华的城市。 当然,眼前的长沙和上辈子的长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在董俷的想像中,也应该是一个很繁华,很热闹的城市。可进了长沙城董俷才发现,似乎完全不一样。 街道上很冷清,地面上甚至还残留着没有来得及冲洗的血迹。 官军更是有气无力,很多人还带着伤,似乎就在董俷他们抵达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一样。触目都是凄冷的萧条,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看到董俷一行人的时候,甚至有一些恐惧。 董俷很奇怪,示意典韦上前问路。 哪知典韦拦住一个路人,咧开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那路人一声尖叫,扭头撒丫子就跑。只把典韦一个人扔在那里,傻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 “主公,这些人怎么了?我还没说话呢,扭头就跑!” 黄劭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老典啊,你也不看看你长成什么样子,没事儿笑什么?难道没人告诉你,你笑的时候比不笑更难看?要是我的话,也会逃跑。” “老黄,你莫要你以为你生病就可以随便说话。我觉得,我比主公笑的好看多了。” 董俷气得想要过去给这货一锤。 你和黄劭斗嘴,干嘛把我也给扯进来?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从街道的尽头呼啦啦涌出了数不清的人来。为首的是一个文官打扮的男子,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军。官军的后面,有汹涌的人潮,有的举着锄头,有的拎着菜刀就冲了过来。 “保护主公!” 典韦一声吼叫,巨魔士呼啦啦挡在了董俷的身前。 可前面刚刚挡住,身后有出现了很多百姓。也是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围上前来。 董俷一皱眉,“典韦,不许轻举妄动……你们想要干什么!” 后一句话,是冲着那些百姓、官军喊喝。董俷气沉丹田,爆喝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在空中炸响。声音压制住了嘈杂鼎沸的人声,令长沙的官员百姓不由得一滞。 董俷催马上前,立马横刀。 “我乃董俷,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今日前来长沙,特拜访张机太守。” “你……是河东太守之子?有何凭证?” 一名官员抬起手,制止了身后鼎沸的嘈杂声,用一种不太相信的语气询问董俷。 如果是在临洮,董俷会一鞭子抽过去,把那官员抽个半死。 可这里是长沙,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董俷虽然有点不太高兴,倒是还沉住了气。命典韦把一枚关防印信递过去。那文官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印信之后,神情也随之舒缓了不少。扭头对身后的百姓说:“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大家都放心吧,这上面真的是河东太守的印信,是自己人,大家散了吧。” 这文官似乎有些威望,一句话,令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董俷这时候也抱着黄劭下马,大步流星走到了文官的面前:“请问张长沙可在?” 文官露出为难之色,“公子,还请随我来。” 一行十一人,四十三匹战马,随着文官走。身后有大约二百多官军小心的跟着。 董俷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了?长沙,难道出事了? 来到了长沙府衙,那文官命人招呼战马,这才苦笑着说:“公子别见怪,我们也是怕了。刚才在外面我不好说……昨天傍晚,有一伙人冲进了长沙城,杀死了我们一百多个官军,还绑走了太守大人。下官正准备上报朝廷……百姓们都吓坏了,所以刚才才会有些激动。其实不仅是对您,现在只要是陌生人,大家都会防范。” 董俷一惊,“张长沙被绑走了?那您是……” “下官本是太守大人的学生,只因读过几年书,故而担任长史。公子来找大人,可是为了看病?” 董俷点点头,“正是。我这部属得了伤寒,庐江的郎中无法诊治,故而推荐了张大人,说大人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星夜赶来,没想到……张大人是被谁绑走了?” 文官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黄劭的情况。 “只是因为受惊而造成的伤寒,不算太严重……敢问您最近可是受过什么惊吓?” 黄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在广陵稍有惊恐。” 广陵?董俷愕然看着黄劭。在广陵受到的惊吓,难道是火烧盘龙谷时受到惊吓吗? 再一想,董俷豁然开朗。 这黄劭只怕是因为那一场大火,造成了数千人丧命而心有不安吧。这个人有智谋,只是有时候有点心软。他并没有把这种不安告诉任何人,然后又经过一路颠簸…… 董俷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说:“老黄,你为何不早说呢?” 黄劭说:“乱世中,人命贱如狗。你不杀人,就被人杀,这是天经地义。主公乃是雄才,劭恐主公知道了,会看轻了劭。原本以为过两天就会好,可谁想到会是这样。” “老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董俷叹了口气,轻声道:“俷实不愿多造杀孽,可无奈何……以后你要记住,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在心里面不舒服,甚至还可能会引起误会,岂不是更糟糕。” 说罢,他站起身,对那文官道:“先生是否能诊治他的病情?” 那文官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老师常说医者父母心。说实话,贵部属这病不难医治。某虽不才,虽老师学医多年,也颇有心得,料想对这伤寒也能手到病除。”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费心。” 文官轻声说:“我可以为贵部属诊治,但也希望公子能帮我一个忙。” 董俷一怔,点点头说:“先生只管吩咐。若在下能做到,定然会义不容辞。” “下官看公子和贵属下,都是世间猛士。想拜请公子营救下官老师,不知可否?” 话语中,虽有请求之意,可也带着隐隐的威胁。 董俷倒是不生气。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一个交换条件,公平合理,没什么不好。 “俷自当效命,只是不知道那绑走太守大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文官苦笑一声道:“说起那些人,老师也曾经给过他们帮助。他们住在武陵山中,是五溪蛮人。这些蛮人自古就是长沙、武陵一带的祸害,曾经多次谋反。生性剽悍,更兼心狠手辣。官府曾多次围剿过,却也奈何不得他们。上次造反时,已经有三四十年了……虽然我们也有防备,却不想他们居然敢在长沙城内杀人。” 五溪蛮人? 董俷挠挠头,心里有些犹豫。 倒不是害怕什么,对于五溪蛮人的事情,他听说过。不过是在上一世的时候,听山中老人提起过。说起来,他们应该是同乡。五溪蛮人住在武陵山中,而上辈子,董俷也是在武陵山里长大。正因为这样,董俷更清楚想要在山中作战,困难重重。 巨魔士擅长平原冲锋,但是对于山地作战并不熟悉。最重要的是,一进山里,巨魔士灵活作战的方式就无法再使用。单靠硬拼,董俷还真的没有信心能击败对方。 “下官也知道这有些为难公子,只是……长沙官军都不敢出战,他们对五溪蛮人非常恐惧。算了,当下官没有说过这话,下官这就为公子的部属诊治,公子不必为难。” 董俷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先生这是什么话?好,我就答应你,把张太守救回来!” 第七十七章 骑牛童子 第七十七章 骑牛童子 月朗星稀,繁星闪烁。 董俷和典韦在月色下纵马疾驰,朝着武陵方向急进。 本来那张机的弟子说给他们配备几百名官军。可董俷却拒绝了,甚至连巨魔士都留在了长沙,双人四骑就上了路。这一路上紧赶慢赶,足足跑了二三百里才停下来。 路上人迹皆无,四周旷野更是一派清冷。 董俷勒住马,突然询问道:“典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 典韦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旋即掰着指头算了一下,笑呵呵的说:“正月初八,今天是正月初八。主公,怎么突然问起日子来了?这一路上可是从没有见你问过啊。” 董俷笑道:“典大哥,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别总是主公、主公的叫我。我从没有把你当过部下,而视你为兄长。在其他人面前你这么叫我还说的过去,私下里你还是叫我阿丑,或者叫我兄弟也行。这样听着,比那‘主公’二字顺耳的多。” 典韦神情激动万分。 “……这怎么行,你是太守的儿子,出身高贵。老典出身却是贫贱的,能成为你的部曲,已经不知道有多开心了,怎么能称呼你……不行,我还是叫你主公为好。” 董俷一笑,甩蹬下马。 “典大哥,咱们休息一会儿,说说话再上路?” “好!” 董俷没有管马,因为有象龙在,俨然就如同是马王,其他的马都会非常服帖的跟随。 象龙悠悠的跟在董俷的身后,啃咬着路边小树的嫩芽。 董俷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干净的锦帛,沾了沾水,在脸上擦拭了一把。 精神立刻抖擞起来,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典大哥,也擦把脸,解乏的很。” 典韦喏了一声,接过那锦帛,小心翼翼的在脸上擦了两下,有在溪水中清洗一番。 正要递给董俷,却听董俷说:“典大哥,在你的眼中,俷是太守之子,无比高贵。可你知道在那些豪门士大夫的眼中,俷如蝼蚁一般卑贱。呵呵,说好听了叫做六郡良家子,说难听了,我就是一个鄙夫。你我在他们眼中,区别并不太大。” 典韦僵住了,看着董俷。 他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民百姓,士大夫之流更少有接触。在他的眼中,一个睢阳令就是很高贵的人。更不要说董俷这种食两千石俸禄的太守之子,想必走到那里,都是有人追捧。锦衣玉食,奴婢成群,高高在上。这是典韦的感觉。 士大夫?士大夫又是什么东西? 一股怒意从心中升起,典韦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士大夫,能有我家主公这般勇武? 董俷视若不见,抬着头,看着夜空上璀璨的星辰。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就在我和你相遇之前,曾经在颍川遭受了毕生未有过的羞辱。连一个士大夫家的家奴都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把我从颍川城内生生的赶了出来……若不是伯喈先生,我现在也许就成了犯人。” 典韦骇然瞪大眼睛,怒气勃发,须发皆张。 “兄弟,你莫要说了……是何人竟敢如此待你?告诉老典,老典去杀光了他们。” 董俷哈哈大笑,“典大哥,有你这句话,俷心满意足。只是,我的仇必须由我报,只要我还活着,拿了我的,欠了我的,我都会一一收回……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和你没什么分别。我视你为兄长,但不知道大哥你可视我为兄弟?” “当然,你就是我兄弟!” 典韦激动的大声叫喊,手舞足蹈的好像生怕董俷误会。 董俷再一次笑了,他头枕双手,躺在溪边看着天上的星辰,“今天已经正月初八,我已经十四岁了……去年的生日,我在西北转战;没想到今年,却又在中原转战。大哥,有时候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事情,就好像一个圆,开始就是终点。” 开头的那些话,典韦能理解。 可到了后来,他就有点不太明白了,正能坐在董俷身边,呵呵的傻笑。 “大哥,你明白我的意思?” 典韦笑着点头,马上又用力的摇头,“俺听不懂,不过兄弟你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俺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可是俺心里明白……真的,不骗你,俺真的明白。” 董俷揉了揉鼻子,坐起来说:“明白不明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是兄弟。” “没错,咱们是兄弟!” “哈哈哈,这就够了……走,典大哥,咱们上路喽!” 两人站起来,各自上了马。丑丑的两张脸上,都带着很快意的笑容。相视一眼,纵马扬鞭。 “典大哥,咱们比比脚力!” 夜空中回响董俷的声音,紧跟着象龙一声长嘶。 “兄弟,你赖皮了……你的马好,你怎么能先跑起来了?” 典韦大声叫喊,马蹄声阵阵,在空旷的旷野上空,久久回荡,久久不息。 ****** 又见武陵山,董俷勒住了坐骑。 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虽然此武陵山,非彼武陵山。如今的武陵山,和一千八百年后的武陵山完全是两个样子。按照科学的说法,地壳总是在运动的,哪怕每年只有一毫米的距离,一千八百年下来,足以让这座奇峻险要的山脉变成另一幅模样。 一千八百年后,山中听不到这样美妙的鸟叫声。 一千八百年后,水没有这时的清,树没有这时的茂盛,就连道路也没有这是的崎岖。 天已经亮了。 在黎明时分,武陵山下了一小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武陵山特有的雨雾也升了起来。雨如丝,雾成纱,把这武陵山装点的好似一个婀娜少女。 真美! 董俷的眼睛湿润了……看到一千八百年前的雨雾,这是一种怎样的造化? 典韦不懂得董俷此刻的心思,可是没有上前打搅。他知道,这个丑丑的兄弟,看上去很粗豪,很鲁,但实际上却又一颗玲珑剔透,多愁善感的心。 “大哥,我们进山!” 在出发之前,张机的学生从长沙府衙中找出了一张牛皮地图。地图是三十多年前的长沙太守所制。当时五溪蛮人造反,长沙太守奉旨招抚。不过他很清楚五溪蛮人的性情,故而在招抚的同时,命随从偷偷的绘制了一张五溪蛮人的地形图。 上面把五溪蛮各族的居住点都标注的清清楚楚,乃至一水一石都没有放过。 进山之后,董俷展开了地图,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现在的落脚点。可五溪蛮人的居住地几乎覆盖了半座武陵山,其面积粗略计算的话,也有数千平方里。莽莽群山,茫茫人海……张机被谁绑走?被绑到了什么地方?董俷是一点都不知道。 心中苦笑:这英雄情结真是要不得。人家明明都说了免费治疗,不用自己去营救张机。可偏偏要逞英雄。逞什么英雄啊,弄不好,还会死在这险恶的群山峻岭中。 “兄弟,咱们怎么找?” 董俷挠挠头,收起地图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五溪蛮三十六洞,咱们一个一个的挨着找吧。大哥,一会儿遇到事情别轻易和人动手。否则事情可就会变得复杂。” 典韦点点头,“兄弟放心,这我省的!” 两人再次上马,沿着山道缓缓行进。铁蹄踏在山道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从山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铃铛声。叮当,叮当,非常好听。 山湾处,出现了一头牛。 这牛通体黑色,没有一根杂毛,看上去油光锃亮,非常的威猛。 体型硕大,比之普通的牛至少要大一倍,甚至比象龙还要高半头。有一对硕大而向下弯曲的锋利双角,双眸带着淡淡的红芒。粗略估计,这头牛的重量最少有一千斤。 牛背前高后低,背前段有两块隆起的骨头,背部平滑,走起路来尾巴一甩一甩。 董俷不认得这是什么牛,可也能知道,这头牛绝对是性情凶猛。 不过,真正让他吃惊的还不是这头牛本身。牛在凶猛,还是牛,难不成能变成老虎? 董俷和典韦吃惊的,是在牛背上坐着的那个人。 跳下牛,身高当有九尺上下,和董俷相差无几。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红似丹漆,一双鹰目,隐现碧芒。一头乱蓬蓬的黄发披散在肩头。他坐在牛背之上,一把重约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横放在牛背前段的肩胛骨上,端的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看到这个人,董俷和典韦不知为什么,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腰板一挺,精神头就来了。为什么?这货太丑了,丑的以董俷和典韦这种货色都生出了强大的自信心。你要问他有多丑?说不上来,反正他若说第二,董俷自认不是第一。 这三大丑横在山道上,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说话。 在那人身后,跟着大约五十名蛮人步卒。也许是习惯了自家主人的长相,看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惊异的表情。寂静无声的停下了脚步。 对方的年纪不大! 从他光秃秃的下巴,和唇边短细的绒毛可以看出,最多也就是和董俷差不多。 从生下来至今,董俷还没有见过如此极品,而且是和他年纪相当的绝世极品啊。 董俷和典韦同时催马,那牛身上的少年也催动胯下的牛。 三人相聚二十步的距离时停下来,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后,对面少年的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三个人都是面带微笑,董俷拱手刚要说话,对方却抢先发言。 “对面两个丑鬼,不知道此地不欢迎汉人前来吗?若想活命,还是速速退出去。” 董俷也已经麻木了,反正被人叫丑鬼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被这么丑的人叫丑鬼,未免,未免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当下冷哼一声,“兀那妖怪,尔等蛮人不服教化,屡次造反。如今竟然攻打长沙,还绑走的长沙太守,难道不怕国法吗?听我良言,速速把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公子马踏五溪蛮。” “呸,你才是妖怪!” 那少年勃然大怒,摘下铁蒺藜骨朵,点指董俷道:“你这丑鬼不知死活,竟然敢口出狂言,还马踏我五溪蛮?今日,就让沙沙来教训你一下,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董俷也不示弱,从另一匹马上摘下双锤。 “来就来,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丑鬼,休走!” “妖怪,找打!” 这两个人年纪相当,又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一言不和,董俷也顾不得刚才还让典韦不要莽撞的交代,催马就冲了上前。别看那少年的坐骑是一头牛,可在这山路上奔跑起来,速度竟然也非常的快。一马一牛照面,牛低头就顶,马跳起闪过,一蹄子就踹了过去。 两头坐骑谁也不服谁,那坐骑的主人,更不会示弱。 那少年抡起铁蒺藜骨朵,挂着风声呼的迎头砸下来。而董俷则运锤向上,双臂运足了力气,口中一声大喝:“开!” 铛的巨响,在群山间缭绕。 距离近一点的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个劲儿的发晕。 两头坐骑都有点吃不住力量,象龙噔噔噔后退。那头牛也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董俷的双臂,被震得麻木的失去了感觉。 而那少年也是双手发颤,虎口隐隐有血迹显出。 这一回合,竟然是势均力敌。董俷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而少年的鹰目瞪的溜圆。 几乎是异口同声喝道:“尔敢下马再战?”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 第七十八章 少年行 打小,董俷还没有遇到过能在力气上和他半斤八两的人物呢。 可刚才的一个回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是天外有天。这家伙的年纪和他相当,力气也相当。这对董俷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典韦的力气比他大,但他的年纪也比董俷大了六岁。用句通俗的话说,典韦已经到了成长期末期,马上就要进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还是在成长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岁的时候,至少能和典韦斗个半斤八两,或者还有可能会稍胜一筹。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能和他较力的同年人,怎么不欣喜若狂? 已经感觉到象龙撑不住几个回合,干脆下马步战。他甩蹬下马,轮锤就扑了过去。 而对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着,抡起铁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处。 叮叮当当,一声声巨响回荡山间。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战斗并不足以引起典韦的兴趣。力气大,并不代表就能天下无敌。能把力气和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数发挥极限,把力量发挥极限,才是典韦的追求。 董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碰硬,没有任何的花巧。 眨眼间,董俷轰出了十八锤,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击。巨响声震得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龙和那头牛还好一些,典韦的战马可就已经受不了了。 连连后退,任凭典韦如何安抚,那西凉战马就是安静不下来。气得典韦干脆下马,一手一匹马,生生的把两匹马按在地上。双目炯炯有神,凝视着战场的变化。 董俷气喘吁吁,手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而那少年的情况更惨,双手虎口迸裂,满手都是鲜血。可这两人仍然是谁也不肯示弱。 董俷说:“妖怪,可敢再战?” 那少年回答:“丑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来!” 董俷长身而起,双手拎锤,却感觉往日这对运用自如的大锤,竟然变得格外沉重。 心知这是力量消耗的太过凶猛,已经达到了极限。 深吸一口气,董俷大吼一声,一口真气在体内运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阵乱响。 那骨节错动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淋漓。 可是却生出了一股巨力,随着董俷再次一声爆喝,大锤呼的提起来,糅身扑了过去。 少年一见,大惊失色。 这家伙是个妖怪吗?我都没力气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 可这时候,他是绝不会示弱的。十四岁打遍五溪蛮无敌手,一年来少年的心气高傲的不得了。输给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输给一个丑兮兮的汉人,他无法接受。 勉强握紧了铁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横扫千军。 董俷单手锤向外一磕,跨步猛然冲了过去。铛的一声,锤棍相交,董俷一个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过速度却没有降低,扑到少年身前,右手锤呼的一声落下。 铁蒺藜骨朵被磕开,荡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声,同时身体一猫,铁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董俷撞去。 大锤落空,空门大开。 董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双锤也脱手飞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鱼一样的缠住了少年的身体,拳打脚踢。而那少年也不示弱,不停的回击。 一场拼斗,让少年的随从看的是心惊肉跳。 可是在典韦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来,董俷已经留了劲儿,而那少年虽然是在苦苦支撑,但也显出了佩服之色。只是,他们现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街头的小孩打架,毫无半点风度。典韦摇摇头,迈步准备上前。与此同时,那少年的随从也蜂拥而上。典韦的脸色一变,一对大戟刷的取出,作势就要扑过去。 “都给我住手!” 少年厉声喝道,顺手抹去嘴边的血迹。 董俷也是半跪在地上,半眯的眼睛盯着少年,突然间放声大笑。 那少年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两人这一笑,却让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 随从们站在原处,典韦也不再动作。 “丑鬼汉人,你是好样的!” 董俷挣扎着站起来,“妖怪蛮人,你也不错!” 说着,他朝对方伸出了手,“妖怪,我们今天不打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办,改天再较量。” 少年一怔,眼中露出了一丝暖意。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的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丑鬼汉人,我输了!” 少年说:“沙沙一直以为,汉人都是只会耍阴谋诡计的懦夫。沙沙错了,你很厉害,是一个真正的勇士。还有那位一直观战的大哥,也很厉害,和你一样是勇士。” 董俷大笑一声,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典韦连忙跑过来,搀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为他看见,董俷的手心竟有隐隐的血丝。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产生的血,而是他刚才咳出来的血。不禁骇然,“主公,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是一点点的内伤罢了!” 董俷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感觉自己有什么不正常,“典大哥,你别担心。我身体壮的好像牛一样,没事的。” “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没事!” 董俷对咳出的血丝并不在意,推开了典韦,朝那个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们下回再比试,还请你给一条路,不知可否?” “丑鬼,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场火拼,两人的称呼虽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的调侃。 董俷说:“我刚才说过了,你们五溪蛮人绑走了长沙太守张机大人,我来救他。” 沙沙黄眉一蹙,“丑鬼,那张机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你就来救他?你知不知道,这山里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么去救?” 董俷正色道:“妖怪,我不瞒你。张机大人是一个好人,而且医术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性命。我本来是找他看病的,没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请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后来觉得太危险,也就不说这事了。他诊治了我的部属,作为报答,我就应该救回他的老师。汉人有一句话: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不管有多危险,不管有多困难,哪怕是送上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张机。” 这番话说的是大义凛然,董俷却暗自叫惭愧。 看得出来,沙沙是一个很单纯的家伙,而且在这里颇有地位。董俷想要他帮助,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对付单纯的人,就要用大义,用热血来感动他。而事实上,他成功了! 沙沙连连点头,“丑鬼,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真正的勇士。” 说着,他招手示意一名随从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谁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么人出山了?” 那随从想了想,“少主人,老龙岭柯大王的女人病了,好像很严重,附近的郎中都看过了,说是看不好。柯大王很生气,就有郎中说长沙有一个人,医术很高明……恩,最近也没有什么人出山,如果汉人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儿子带着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数不少。” “那他们回来了吗?” 随从摇摇头说:“没听说回来。不过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们做的,也快回来了!” 沙沙转身说:“汉人,我可以帮你的忙。他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这样吧,我派人去老龙岭找柯大王说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还有一个请求,让那个郎中给柯大王的女人诊治一下。我保证,不管能不能诊治好,我都会把郎中交给你。” 董俷看了典韦一眼,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信你!” “汉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这样比较方便,省的我到时候在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们可以在比试比试。” 沙沙说着,突然一笑:“不过你们汉人都说我们那里很可怕,你有胆子吗?” 咦,这货还会用激将法? 董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随你去!” 典韦有心想要阻拦,可又一想,这种情况下,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董俷牵着象龙,典韦跟在他身边。沙沙也拉起了那头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的笑了。 “妖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蛮蛮王的儿子,也是未来的五溪蛮之主。我爹给我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丑鬼,你呢?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位丑大哥叫啥?” 董俷说:“我叫董俷,是河东太守、司隶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后继承不了我父亲的职务,但是我会自己争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韦。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个‘丑’字。” 典韦笑了笑,“我叫典韦!” 沙摩柯回了一个礼,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董俷,你说的不错,果然是个勇士。我们不应该靠着父母,应该靠自己打一片天……恩,你们救回郎中之后,打算怎么办?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争取。” 董俷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一个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吗?” 沙摩柯用力的点头说:“没错,五溪蛮已经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我爹经常说,汉人中有很多厉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样厉害的勇士。我想和他们会会面,领教一下汉人勇士的本领。而且你刚才说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为蛮王的人,不是好蛮王。” 第七十九章 张机辞官 第七十九章 张机辞官 蛮王倒是一个很开明的老人。 事实上从伏波将军马援征讨五溪蛮之后,五溪蛮在很多方面尝试吸收汉人的文化。 在听了沙摩柯的陈述之后,蛮王好奇的看看董俷,又看了看典韦。 沉吟片刻,他点点说:“沙沙,你有这种想法非常好,我也很开心。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担心你的将来。你很骄傲,甚至不屑于去接受汉人的东西。事实上,我早就说过,汉人虽然狡猾,但也有真正的勇士。很幸运的是,你遇到了。” “父亲,那你同意我的请求了?” 蛮王并没有回答沙摩柯的问题,而且走到了董俷的桌前,为他端上了一鼎酒。 “汉人勇士,很高兴你教导了我的沙沙,用你们汉人的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沙沙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一个年纪和他相当的汉人勇士,这是他的福气。我听沙沙说,你的父亲是河东太守。你的出身应该也很高贵,我很希望沙沙能跟随你,学一学汉人的东西……当然,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 董俷站起身,从蛮王手中接过了酒。 “蛮王大人,很抱歉,我无法给你保证。沙沙想要走出去,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可是他能否活着回来,我无法保证。这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看他自己的造化。” 蛮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 他静静的看着董俷,一句话不说。简陋房舍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紧张。 沙沙秉住了呼吸,典韦忍不住握紧了大戟。 突然,蛮王大笑起来。 “这我就放心了……汉人勇士,如果你刚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我反而会认为你心怀不轨。你很诚实,沙沙跟随一个诚实的勇士,不会吃亏。好吧,我无需你保证他的安全,那要靠他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给他机会,好好的教导他。” 董俷正色说:“俷定不辜负蛮王大人的厚望!” 一句话,沙摩柯笑的露出了两颗虎牙。 ****** 住在沙摩柯的家中,董俷有一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平静,没有任何争斗,没有任何勾心斗角的简单生活。五溪蛮人的生活方式很简单,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着非常明确的分工,或者狩猎,或者耕种。用劳动的成果,和山外的汉人进行一些交易。 董俷不明白,这样一群人,为什么朝廷会说他们冥顽不化? 和沙沙闲聊的时候才算是明白了一些端倪。原来荆襄九郡世族丝毫不比中原少,甚至说他们的根基更为牢固。这些世族几乎控制了荆襄九郡地区的所有事情……土地、商业、政治乃至于军事。 从沙沙口中得知,荆、扬地区的正规官军其实并不足为虑。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世家门阀里的私兵。这些私兵不但装备比官军精良,甚至人数也超过了官军。他们经常会捕捉五溪蛮、山越人回去做奴隶。并且从各方面控制五溪蛮这种少数民族的生活来源,也就造成了这些少数民族和汉人的冲突日益加剧。 董俷陷入了沉思:怪不得朝廷有时候会对士大夫进行打压。 的确,拥有如此可怕能量的士大夫阶层,已经对大汉王朝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想必朝廷里那么多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看出了又能如何?依然束手无策。 董俷无奈的摇摇头,这种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连朝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更不要想去解决了。还是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家族,其他的事情别去多想的好。 不过,董俷和典韦对沙沙的那头坐骑非常感兴趣。 据沙沙自己说,他那头牛是异种,还是当初他父亲从南蛮地区用重金交换过来。 五溪蛮缺少马匹,但不缺步兵。 几乎每一个五溪蛮男人站出来,都是合格的战士。没有马,他们就只好想其他的办法。 这头牛不但能走山路如履平地,在平原上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丝毫不比战马差。 而且,牛的耐力比普通的马要好很多。 当初把这头牛交换来的时候,是想要当种牛。可没成想这头牛凶猛的很,头上的那对犄角更是挑死了很多五溪蛮勇士。后来还是十二岁的沙摩柯将其收服,就变成了他专用的坐骑。整个五溪蛮中,除了沙摩柯,可以说无人能够靠近这头牛。 “阿丑哥哥,你读过书,给我的牛起个名字吧。” 沙摩柯比董俷小十三天,也是刚过十四岁。这家伙生平不服人,可一旦服气了,就会真心真意。先是被董俷打败,而后又在和典韦的较技中被典韦打得服服帖帖。 所以现在他见到董俷和典韦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董俷看着那头正在树下匍匐打盹的牛,想了想说:“这家伙双角红似丹漆……我曾听人说过,有一种动物名叫犀,和牛是同宗。恩……丹犀,就叫丹犀你看如何?” 丹犀? 沙摩柯歪着脑袋连叫了两声,猛地欢叫一声:“丹犀,好名字,就叫它丹犀!” 这时候的沙摩柯,早已经没有了早先和董俷角力的勇猛,拍着手大笑,好像个孩子。 那野牛丹犀似乎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仰头叫了两声,以示赞同。 ****** 绑走张机的人,果然是老龙岭的柯大王。 他爱妻得了重病,全身浮肿,连喘气都觉得困难。有时候咳嗽起来,不但是咳出大口的血块,甚至还会伴随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感。武陵地区的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但柯大王又是个性情很暴烈的人,一看治不好妻子,就生出了杀人之心。 无奈之下,那些医生就把张机给牵扯进来。 在他们看来,张机是长沙太守,五溪蛮人就算是在蛮横,还敢跑去长沙绑人不成? 可惜,这些医生忽视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爱。 柯大王还有些犹豫,可他的儿子却实在忍不住母亲每日痛苦的模样。带着心腹之人偷偷溜出了老龙岭。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他们如果见到了张机,说不定张机会主动过来。可长沙城里的汉人看见他们,就生出敌意。也难怪,五溪蛮和汉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有很多年了,再遥远的甚至可以追述到春秋战国,积怨太深。 这些五溪蛮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官兵要他们交出来。 也许是表达方式上的一些差异问题,双方一下子就起了冲突。特别是官军杀了一个五溪蛮人之后,把这些性情本就很粗暴的人一下子激怒了,双方就斗了起来。 可官军却不是五溪蛮人的对手! 那柯大王的儿子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人冲进了府衙,绑走了张机,还杀了上百个人。 等柯大王知道了,也晚了。 虽然这位柯大王也是一个很粗暴的人,可考虑的事情却比他那儿子要多了不少。 绑架朝廷命官,意味着五溪蛮将会再次面临灾难。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沙摩柯派人来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并且告诉那柯大王,只要他不伤害张机,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而且可以让张机先给他的妻子诊治。 柯大王同意之后,董俷和典韦随即来到了老龙岭。 这会儿,董俷也想起了这张机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医圣张仲景,在未来流传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张仲景的事迹,董俷是不清楚的。甚至也不知道这张仲景就是三国时代的人。他还是上辈子从一些老人家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人很了不起,就连他当年上学的县城里,都有一家药店的名字是用张仲景的名字命名的。 若是在以前,董俷也许会很激动。 可是现在……呵呵,他真的是麻木了。 张机的年纪有四十多。可不知道是他天生娃娃脸,还是保养的好,气色,神韵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是文质彬彬,有一种书卷气。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让人能觉察到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董俷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为人诊治。 柯大王的妻子,患的是一种常见的山里病。 只是由于调理不当,产生出了并发症,甚至还出现了用现代医学所说的肺气肿。 这种病很难根治,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张机写了一个药方,放在了柯大王的手里,又非常小心的叮咛了好几句。柯大王感激的连连道谢,让他那儿子拿着药方出山采药。这时候,张机才和董俷有机会交谈。 “俷公子的这番情意,机心领了!” 张机和董俷在老龙岭上走着,不时的会流露出一种很难过的表情。他轻声道:“不过机并不想回长沙……为官这么多年,张机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份。早些年南阳疫病,机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家人……那时候张机曾发誓,一定要把这身医术用到正地方去,解救百姓的痛苦。可是后来当了官,每天忙于那些琐事应酬,却忘记了当年的誓言。浑浑噩噩这些年,俷公子,当看到这些人,张机才觉得自己很有用处。” “可是……” “俷公子,你别劝我。这两天我也一直在犹豫,直到今天才下定了决心。官宦生涯,并非张机所好。我愿留在这里,一方面为这些人诊治,另一方面也想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一些心得。我会写一封奏折,请俷公子帮我带给我那学生吧。” 董俷想了想,轻声道:“老大人,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您的学生考虑一下啊。再说了,您不想为官,俷能理解。可您也不必呆在这里,环境太过于险恶了。” “险恶吗?”张机笑道:“我倒觉得,这里简单的多,也安全的多。” 董俷想要再劝说,张机摆了摆手,“俷公子,中行心思单纯,实不宜为官。我在的话,尚能保全他一二,如果我不在……呵呵,张机有一个请求,想请俷公子照拂我那傻徒弟一下。您父亲也是朝廷大员,您……我虽不了解,可能感觉出,你是个好人。让中行留在您身边,也有好处。至少小病小灾的,可以帮些忙。” 话说到了这份上,董俷不好再说什么了! 为什么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是好人?为什么不管是什么人,都要往他这里塞? 蛮王是这样,张机也是这样。 哈,没想到古人已经会用好人卡了啊。 好吧,如此一来,只怕身边又要再多那么一个人了。 董俷想想,很无奈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苦笑,“张大人放心,俷定会好好照顾他。” 第八十章 庞德公 第八十章 庞德公 张机在五溪蛮留下来了。 吸引他留下来的,不仅仅是朝廷繁琐的事情,董俷心里也非常的清楚,那是个借口而已。 五溪蛮人由于长年在这穷山恶水中生活,加之山外的世族进行封锁,药品和很多生活必需的物资无法得到,从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病症,使得山民们也苦不堪言。 再加上五溪蛮人好斗,时常会发生冲突。 很多青壮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这些伤大都是不致命的伤,但是一处叠摞一处,伤上加伤。时间一长,小伤也就成了要命的大伤。对张机而言,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素材。更兼山中有很多药草,可以供张机进行研究。对于一个自幼就喜好医术的人而言,五溪蛮的环境虽然很艰苦,但却正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董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沙摩柯的带领下,和典韦陪着张机走遍了武陵山。 一来他是想要重温故土的芬芳。董俷很清楚,这次离开,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了。这第二呢,出于对张机的敬重,董俷觉得很有必要陪他走上这么一遭。 上辈子当护林员的时候,董俷从村中老人那里学了一些简单的救护手段。 比如被毒蛇袭击后的紧急救援手段,受一些硬伤时的简单保护措施。虽然都很简单,也许在他上辈子的世界中不算什么,可一些张机却从中获得了一些崭新的理念。 很难说张机就地顿悟,然后就创作出和千年后的科技水平相当的医疗技术。 就好像笔者之前曾说过的那样,对于三国时代,任何微小的一点发现,社会就会前进一大步。张机能有什么样的领悟,这是他的事情。董俷只是竭尽所能的把他所掌握的一些简单的保命手法教给了五溪蛮人,以希望他们能更坚强的活下去。 他知道,凭他的能力想要改变整个社会,改变民众的思想,根本不可能。 有些事情,真的是急不得。就像一句古老俗语说的那样:心急是吃不了热馒头的。 可殊不知,正是董俷这种作为,让五溪蛮人对他产生了浓浓的敬意。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在山里呆了十五天。 董俷算了算日子,也该走了。否则长沙方面肯定会着急,说不准会传信给河东。 如果家里人知道了消息,肯定会很焦急。 于是,董俷想老蛮王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老蛮王没有阻挡,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为董俷一行人准备送行的酒宴。 满桌的山珍美味,五溪蛮人自酿的果酒,一夜围转篝火歌舞,让董俷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尚带着丝丝醉意的董俷,带着典韦和沙摩柯离开了武陵山。 随行的还有老蛮王派给沙摩柯的八百蛮族勇士。董俷并不想带这么多人……人多目标大,如今他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不是找麻烦?可后来又一想,这是老蛮王送给沙摩柯的护卫。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一个父亲的好意。 再说了,这些蛮人,未尝不是上佳的掩护手段。 老蛮王在一干五溪蛮洞主的簇拥下,和张机一起把董俷等人送出了山。 沙摩柯跳下丹犀,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老爹,你回去吧。沙沙一定会好好的和阿丑哥哥学,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蛮王。放心吧,沙沙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该叮嘱的话都已经说了,老蛮王没有再废话。 骑在一头白水牛的背上,他很威武的摆了摆手,然后带着众人转身就朝山里走。 沙沙没有看见,可董俷却看到了。 老蛮王在转身的一刹那,偷偷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董俷看着骑上丹犀的沙摩柯,“沙沙,你可一定要努力,你父亲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沙摩柯用力点头,“阿丑哥哥放心,沙沙一定会努力。” 不知道,将来我那老爹会不会也这样对我呢?虽然和他合好,可总觉得是一桩交易! 董俷在马上用力的甩甩头,把那不该出现的念头甩掉。 “出发!” 他大手一挥,一马当先的就冲了出去。 典韦一如从前的跟在他的后面,沙摩柯带着八百五溪蛮勇士,尾随着董俷远去。 由于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人,董俷等人回程的路一下子放慢了许多。 一路上,董俷发现田地荒芜,走百里而不见人迹。 当初他急于救人,倒也没有在意这种情况。可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这种奇怪的现象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典大哥,怎么这些田地没有人耕种啊!” 典韦张望了一下,晃着脑袋说:“可能是还没有到耕种的时候吧。” “可为什么这一路上都看不见人呢?” “这个,这个……” 反正有点不太正常。董俷也知道,这种问题让典韦回答,着实有一些困难。可再想想,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从豫州一路下来,他见到了无数凄凉的景象。至少这里没有遍地饿殍,没有流窜的流寇。比起北方来,这荆襄九郡还算是很安逸。 就这样,日夜兼程。 两天半后,他们终于抵达长沙城外。 远远的看到黑压压的五溪蛮人出现,长沙守城的官军立刻就慌乱了起来。有的关闭城门,有的去府衙通报。更有人吹响了低沉的牛角号,整座长沙城都动了起来。 董俷让沙摩柯在距离城门八百步外停下来,并且约束五溪蛮勇士。 他纵马上前,在城下高喝道:“上面的人听着,我是河东太守董卓之子董俷,前些日子收长沙长史马真所托,前往五溪蛮解救张大人。我这里有张大人的信,快开城门。” 倒是有人认出了董俷! 也难怪,好像董俷这么有特点的人,基本上看一次就能留下很深的印象来。只是官军更不敢开城门了。那些五溪蛮人在后面虎视眈眈,如果这位董公子和五溪蛮人达成了什么协议,那长沙城岂不是要遭殃?可不开门,不就得罪了这位公子? 就在官军左右为难的时候,长史马真带着府衙的人匆匆登上了城楼。 看到董俷,马真大声问道:“俷公子,敢问可曾救出太守大人?” 董俷摇摇头,“没有……不过我这里有老大人手书的信件,一封给朝廷,一封给你。” 马真犹豫了…… 开门,还是不开门?这可是个决定生死的大问题。 董俷虽然是官宦子弟,可毕竟了解不深。万一他已经投降了五溪蛮来诈城的话,怎么办? “中行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担心俷和五溪蛮勾连。可你想想,我的部曲还在长沙城中,我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如果你不放心,我把信给你射上去。” 董俷看出了马真的犹豫,拨转马头喊道:“沙沙,过来!” 沙摩柯一催座下丹犀,跑到了董俷身边,笑呵呵的问道:“阿丑哥哥,什么吩咐?” “把这封信射到城头上,记住不许伤人。” 和沙摩柯相识了这么久,董俷发现这家伙有一手让他羞愧难当的高明箭术。据说因为沙摩柯小时候的力气太大,所以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儿。于是经常一个人带着弓箭射动物,久而久之,居然练成了一手极为高明的箭术。 说一箭能射中苍蝇的‘那儿’,那是胡说八道。 可百步穿杨却是没有问题。沙摩柯力大,能用四石的强弓。董俷把张机给马真的信缠在了箭杆上,固定好,然后对城头上的马真喝道:“中行先生,请带人退后!” 马真犹豫了一下,摆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退后。 沙摩柯拉弓若满月,瞄准了城头上的旗杆,手指送弦,那利箭若流星一样的飞出,把碗口粗的旗杆射了一个对穿。这精湛的箭术,令城上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有官军把信取下,交给了马真。 看了两眼,马真把信又交给了身旁的军官,“这的确是太守大人的字迹。” 军官并不认识字,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之后说:“末将听从长史大人的吩咐。” 言下之意是说,出了事情也是你来承担。 马真跟随张机也算是在这官场上混了好几年,军官的意思有怎能不明白。当下一笑,探头出城垛,对董俷说:“俷公子,请稍等……不过您可以进来,蛮人不能进。” 董俷也知道,这是对五溪蛮不信任。 当下点点头,“我带来了八百五溪蛮人,是随我前往河东的部曲。他们可以不进城,但是他……” 一指沙摩柯,董俷说:“我带他进城。另外,请长史大人提供一些粮草装备,一应开销可以由我来承担。若是不合规矩,就请用我父亲的名义支取,这样可否?” 按道理说,董俷根本不用和马真商量。 虽然荆州与河东互无关联,可董卓还有一个职务,司隶校尉。那是仅次于将军的头衔,镇守司隶,更说明他深得大将军何进的信任。要粮草装备,完全可以强迫。 董俷这样说,可是给足了马真面子。 当下点头,“就依俷公子所言,来人……开城!” ****** 董俷、典韦和沙摩柯进了城,自有官军给城外的五溪蛮人送去了相应的粮草装备。 在府衙中,马真详细的询问了董俷一行的情况,总算是放下了心。 他对老师非常的了解。在没有出事之前,就时常的抱怨做这个长沙太守实在是累。如今有机会辞官,而且是为他所钟爱的医术辞官,马真对此是没有半点怀疑。 张机在信上交代,中行你的个性也不适合当官,我不在了,你可能会有麻烦。如果你愿意,可以跟随俷公子。那是一个好人,而且俷公子的父亲的官位也不低,你若是想继续当官,可以在俷公子父亲的麾下寻求一个职务。若不想为官,也可以跟随俷公子,或者自立门户。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是一定不回去当官了。 马真性子的确如张机所说的那样,有点点单纯。 可单纯并不等于愚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张机不当官了,那他…… “真愿跟随俷公子!” 做了一些考虑,若是去董卓手下当官,虽然说是俷公子的人,可总难免会和人发生冲突。河东不比长沙,人才济济。俷公子的父亲又是河东太守,只怕手下……自己的本领自己清楚,与其畏畏缩缩的讨生活,倒不如随俷公子一起。将来俷公子当了官,自己好歹也是个功勋元老。老师也说了,俷公子是好人,定不会亏待自己。 马真的这些想法,董俷自然是不清楚。 对于马真选择跟随他,董俷还是有点吃惊。 自己的人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先有典韦、黄劭、唐周效忠,如今又有马真相随。 不过,既然答应了张机,董俷自然不会推脱。 “中行先生,我那部曲……” 马真的态度变了,非常恭敬的回答说:“黄先生的病已经大好,这些天常带人出去。真听人说,黄先生好像结识了一个酒友,经常在一起聚会。恩,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黄先生就快回来了。主公,以后莫要再称呼真做先生,实在难当。“ 董俷笑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称你的字。对了,我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你最好抓紧时间。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必须要启程回河东。” “三天?” 马真计算了一下时间后,点点头说:“三天足够了!真定不会耽误主公的行程。” 带着典韦和沙摩柯起身,董俷正要离去。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黄劭的声音传来:“主公回来了?主公在哪里?” 没等董俷应声,黄劭带着一群人就冲进了大厅。 看到董俷,黄劭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主公,可想死劭了!” 董俷连忙过去搀扶,一边笑道:“老黄,你这是做什么?” “主公为劭而孤身冒险,此大恩大德,万死不能报答。劭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今日见主公平安归来,劭,劭,劭这心里,真的是开心的要命。” 董俷扶起了黄劭,“老黄,你为我部曲,难不成俷还能坐视不管,看着你受病痛折磨不成?好了,别说这种废话,你们,你们大家都好吧,也都赶快起来吧。” 随黄劭进来的一共有十个人,除了八名巨魔士之外,还有一个文士和一个童子。 文士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生的是仪表堂堂,气派不凡。 只是这青衫文士身边的童子,看上去有些其貌不扬。皮肤黑黑,一点都不可爱。 已经见过了粉雕玉琢的诸葛亮,再看这孩子,普通人肯定会觉得腻歪。 倒是董俷没什么感觉。 人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也一样。小时候看着瘦小枯干,并不代表长大也是这样子。再说了,董俷也是个从小不受待见的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 隐隐感觉这文士不一般,董俷的目光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文士也不生气,微笑着看着董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 还是黄劭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主公,这位是我病好后在长沙认识的好友。此乃襄阳名士……” 没等黄劭说完,文士抢先打断了他的话。 一拱手,笑眯眯的说:“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山野之人,不识礼数,见过俷公子。” —————————— 关于庞统,光和四年,也就是中平元年,好像才五六岁的样子,比诸葛亮大不了太多。 可以视为一种感情投资吧,俺之前说过的,牛人之所以成牛人,是因为他们各自有不同寻常的生活轨迹。强行干扰,反而不美。 另外关于黄忠,中平元年时应该还在南阳。按照一些资料上说,他曾担任过刘表的中郎将,后来随刘磐镇守长沙。 第八十一章 太平乱起 第八十一章 太平乱起 庞德公是什么人? 董俷不清楚,甚至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不过观其气度,似乎不俗。当下一拱手道:“在下董俷,一介武夫,见过先生。” “俷公子莫客气,令尊官居河东太守,实乃朝廷栋梁。庞德公也是慕俷公子之名,匆忙前来拜会。此前若非是认识了黄先生,只怕庞德公就要错失和俷公子见面的机会。” 慕名? 董俷更加觉奇怪。 慕什么名?我又有什么名? 看黄劭的态度和身后马真激动的模样。再听其谈吐,这个人恐怕是不简单。 难道又是一个大拿?董俷实在记不清楚这庞德公究竟是什么来头。而且牛人见得多了,也有免疫的能力。那些日后名传千古的牛人都未必能再让他感到吃惊,更不要说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人。不过在态度上,董俷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色。 “敢问先生,从何处知俷的名字?” “呵呵,说起来也惭愧。前些时候我与好友在江夏迎接一位好友,而这位好友恰恰和俷公子熟识。诸葛珪,俷公子当记得此人吧。” 董俷恍然大悟,点头道:“记得,记得,君贡先生我怎么会忘记?” 不是不会忘记诸葛珪,而是诸葛珪的那两个儿子太牛,董俷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人和诸葛珪认识,也应当是一位名士。 董俷神态更加恭敬,刚要说话,哪知庞德公再次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俷公子从武陵到长沙,一定也累坏了。不如先休息休息……若是俷公子有闲暇,庞某到天黑时再来拜访。呵呵,还有一些事情,请恕庞某无礼,先告辞!” 这庞德公不但善于抢人话头,而且行事颇为乖张。 说走就走,带着那童子朝大厅外走去。好在董俷反应快,示意典韦和沙摩柯让开。 “那今晚俷就在府衙恭候先生到来。” 也不知道庞德公是否听见了,反正是飘然离去。直到人走的没影了,董俷才拉住了黄劭和马真问道:“谁能给我说清楚,这庞德公究竟是什么人?老黄,你怎么认识他的?” 一副‘你居然不知道庞德公是谁?’的模样,马真想了想说:“主公,这庞德公乃是荆襄九郡的名士。居住于襄阳鹿门山,平日里和荆州名士司马徽、黄承彦交往密切。那司马徽雅号水镜先生,被荆襄名士尊为宗主一般的人物。民间流传有俗语:南司马,北郑玄,飞白最绝伦。说的就是郑玄、蔡邕和水镜先生。” 看得出,马真对司马徽是推崇备至。 甚至在称呼上也有所不同。对郑玄和蔡邕是直呼其名,而对司马徽,却称其雅号。 也许是因为在长沙呆的久了,马真更敬重司马徽。 黄劭说:“庞德公和司马徽相交甚密,不但学问好,品德也是高风亮节。前些年何遂高曾试图征辟先生,但是却被先生所拒绝。主公,你才何遂高后来如何?” 何遂高就是大将军何进,遂高是他的字。 黄劭出身寒门,加之曾经在张角手下做过事情,故而对何进在称呼上并不敬重。 好在这大厅里的人都是董俷的人,否则黄劭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董俷知道黄劭看不起何进。也难怪,何进是个屠家子,和鄙夫好不了多少。作为读书人,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穷酸气。也许在黄劭眼中,何进真的是一无是处。 顺着他的话接口道:“大将军如何?” 黄劭说:“大将军派人去找先生,说一个人不做官,只是保全自身,而不是保全天下。” 董俷又问:“这庞德公又如何回答?” 黄劭面露敬重之色,语调中带着阴阳顿挫说:“先生回答:有一种叫鸿鹄的鸟,筑巢于高林之上,使其暮而得所栖;有一种叫鼋龟的动物穴于深渊之下,使其夕而所得宿。世人趋舍行止也是人的巢穴,且各得其栖宿。” 董俷问:“那大将军没有再说什么吗?” 黄劭笑道:“何遂高的使者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于是又问:您辛苦地耕种在田间而不肯做官食俸禄,那么,在百年之后用什么留给子孙呢?先生说,当官的人都把危险留给子孙,我却把勤耕读,安居乐业留给他们。只是所留下的东西不同罢了,不能说我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带着很朴素的中国式哲学的思想,董俷似懂非懂。 不过,也算是对庞德公有了一些了解。至少他现在明白,这庞德公很清楚时事。 沉吟片刻,“老黄,你如何与他相识?” 黄劭摇摇头,“不是我和他相识,而是他主动和我交谈。我这两天一直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他此行的目的,却都被他一言带过去了。不过,我觉得先生当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天晓得! 反正这些名士啊,读书人啊,总是喜欢玩儿一些高深莫测。 典韦嘟囔道:“这人真不痛快。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吞吞吐吐的还要等到天黑。” 董俷笑道:“君明大哥,他这是在试探我啊!” “试探?” “试探我的容人之量,试探我的耐性。读书人多喜欢这样,以显示其不同寻常。”董俷笑道:“既然他要这样做,定有他的原因。我们不妨耐心等待,看他是什么目的。” 董俷做出了决断,众人也就不再多言。 各司其职,由于张机辞官,需要向上面禀报。同时马真也要离去,同样也要做许多安排。再加上城外有八百五溪蛮勇士需要安顿,马真和黄劭立刻就忙碌起来。 董俷在马真给他安排的房间里休息,典韦和沙摩柯闲不住,就在外面比试起来。 两人叮叮当当的打了半晌,闹腾的董俷也安静不得。 走出来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手痒。干脆加入进去,三个人你来我往,玩起了三国大交锋的游戏。 巨魔士在旁边笑呵呵的观战,不时的叫好加油。 这样一来,时间过的倒也非常快。天黑的时候,董俷刚换洗了衣服在书房坐下,就听黄劭在门口道:“主公,庞先生来了!” “快快有请!” 董俷连忙起身走出房间,就见庞德公依然是白天的打扮,站在院落中。那童子跟在他的身旁,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董俷,好奇的打量。要说董俷的样子,大晚上出门,如果不小心还真的容易吓住别人。可这童子不但不怕,似乎还很亲近。 也许,这叫做人以群分吧。 “庞先生!”董俷深施一礼,“俷恭候先生多时了!” 庞德公笑了笑,“俷公子雅量,不以庞某乖张,果如君贡所说,乃真英雄,大丈夫也。” “先生,请进!” “俷公子请!” 两人客套了一番,走进书房。 沙摩柯和典韦带着八名巨魔士立刻担任了警戒的任务,而黄劭则捧着一坛酒,在旁边服侍。 董俷和庞德公分别落座,那童子很乖巧的坐在庞德公身侧后方。 “这是……” “哦,这是我堂侄,庞统!” 如果没有见过诸葛亮的话,董俷一定会大惊失色,高呼凤雏先生。 不过经过了和诸葛一家人的交往,见到了陈珪、陈登父子,甚至未来名留千古的医圣也都见过了,董俷心里虽然震惊,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对于庞统,三国演义评书当中并没有过多的交代。 第一次出现他的名字,是在水镜山庄,司马徽点出卧龙凤雏之名,并说得其一可得天下。之后凤雏出场,赤壁之战献出连环计,而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销声匿迹。赤壁之后,凤雏归顺刘备,入西川而惨死于落凤坡,并没有展现出相应的才华。 董俷不禁仔细的打量这个在后世被人称之为三国悲情人物之一凤雏先生。 只可惜,此时的凤雏先生还是个孩子,看不出有太多出奇的地方。只是那双眸子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孤独,一种高傲。恍惚间,董俷好像看到了满身是箭的庞统。 那眼中的孤独感,董俷能理解。 想当初,他也有过这样的孤独,被世人排斥在外的孤独。 “俷公子,俷公子……” “啊,先生,有何事?” 庞德公很奇怪的看着董俷,不明白这个好友口中的俷公子,为何对自己的堂侄如此感兴趣。 庞统出生就长得丑,故而总是被人排斥。 年仅六岁,却养成了一种很古怪的脾气,除了庞德公之外,家里竟无人能制住他。 此次迎接诸葛珪,庞德公也是害怕这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在家里惹事,故而带在了身边。可没成想,这小家伙在江夏先是戏弄诸葛瑾,又把诸葛亮胖揍了一顿。理由很简单,诸葛亮对他笑,而且是嘲笑。 小家伙很敏感,诸葛亮才三岁,又能嘲笑他什么? 实在没办法,庞德公一来是担心庞统再去欺负诸葛亮;二来也是想见见被诸葛珪交口称赞的董俷,于是就带着庞统孤身来到了长沙。却没想到,董俷去了武陵。 董俷自知失态,尴尬一笑,“俷观令侄很机灵,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这让俷想起来自己的同年,故而失态,还请先生原谅。哦,不知令侄可有其他的称呼吗?” 庞统很奇怪的看着董俷,觉得这个大个子丑八怪笑容很亲切。 庞德公惭愧笑道:“统之聪慧,庞某也自愧不如。我那兄弟一家……算了,不说这些。他的乳名叫做阿丑……” 庞德公后面说些什么,董俷没有听清楚。 这冥冥中有一条线,就这么把庞统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突然笑了,向庞统伸出了手,“阿丑,来坐在我的身边。” 说起来也奇怪,一向对人不理不睬的庞统,这一次居然很听话的站起来,走到了董俷的身旁。 这小家伙真的很瘦! 当那只小手放在董俷的大手里,董俷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这小家伙,将来一定是我的。既然他今天认识了我,我绝不能允许他再走历史的老路。 董俷笑了,庞统也笑了。 “庞先生,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的乳名也叫阿丑……小阿丑,记住我,我是大阿丑。将来如果有人因为你丑而欺负你,来找我。咱们丑没关系,就算是老天放弃了咱们,但咱们不能放弃自己。” 庞德公真的愕然了,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阿丑,久久说不出话。 庞统似乎听懂了董俷的话,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奶声奶气的说:“拉勾!” “好,咱们拉勾!” 庞德公明白了……不是董俷真的有魔力,而是他懂得尊重自己,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 也许,真的就像是君贡所说的那样,这个俷公子,是一个好人呢。 咳嗽了一声,吸引了董俷的注意力。 董俷有点羞愧的笑了笑,“庞先生,咱们言归正题。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教我?” 庞统坐在董俷的旁边,侧耳倾听。 有黄劭为庞德公斟上了酒,然后退到了董俷的身后。 庞德公说:“俷公子纵横青徐的壮举,庞某从君贡那里都已知晓。说实话,庞某对公子这番一心为国的高风亮节而感动,但同时也发现了俷公子此举的坏处。” 董俷一怔,“有何坏处?” “庞某推测,俷公子在青徐的举动,定然是为了吸引太平道的注意力,以方便更为重要的消息或者人,脱离青徐之地。我猜,那消息,或者人定然不会是往雒阳,最有可能的是要转道河东,借由令尊之手,通报雒阳。这计策固然是好,但公子的行为却过于暴烈了,恐怕非但不会有助于令尊的行动,反而会刺激太平妖人。” 董俷连忙问道:“愿闻其详。” “太平妖人被公子连续落了面皮,定然恼羞成怒。他派出大批人手追查,势必也会惊动朝廷,到时候朝廷不会坐视不管,而那时候,他们很可能会提前作乱。” 这一点,董俷倒是没有想过。 “真的会如先生所言吗?” “庞某不敢保证别的,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如果令尊的消息没有传到皇上手中,如果朝廷没有做好准备,而太平道突然发难。其结果……只怕这苍生有难了。” 董俷沉默了,手指在酒案上轻轻的敲击。 “先生,若按照您的推测,我们从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庞德公想了想,“太平妖人目前的状况,已经到了要快爆发的边缘。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庞某推测,最多四十天。但是如果再有刺激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四十天,这是一个非常精确的数字。 董俷心里盘算一下,如果按照时间推测,蔡邕早就应该到了河东,和父亲一起去了雒阳。也就是说,朝廷说不定已经开始部署。时间越长,那朝廷的准备就越足。 “庞先生,敢问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时间再延长一些吗?” “那除非……”庞德公想了想,看着董俷说:“除非能把张角的注意力从雒阳调开。” 董俷一怔,“先生,计将安出?” “只看俷公子是否有这个胆量。张角对俷公子恨之入骨。如今荆、徐平静,已无大碍。可如果俷公子出现在豫州境内,张角会有何反应?想必公子能够想像。此人虽有野心,却无大智……只是这样一来,俷公子的处境,只怕会更加险恶。” 庞德公目光炯炯,凝视董俷。 黄劭的脸色有点变了。这那是出谋划策,根本就是让主公置之死地啊。 他刚要开口劝阻,董俷猛然一擂桌子,“若能为国家死,俷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第八十二章 三丑结义 第八十二章 三丑结义 董俷临时改变了主意。 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动身。 马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手头的事情繁多,那可能马上就启程出发? 董俷把马真叫来,说明了情况。 马真在沉吟了片刻后,毅然道:“主公,既然家国有难,区区琐事又算什么?真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准备出发的安排。明日一早,一切都会安排妥当,主公放心。” “中行,我需要你从库府中调出武器、盔甲、粮草、箭支,连夜分发给那些五溪蛮人。你可否能做到?” 马真犹豫了一下,“此事虽然麻烦,但真定会安排妥当。” “那好,你去忙吧。” 马真喏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又让人去找典韦和沙摩柯过来。趁着闲暇的工夫,黄劭有些犹豫的说:“主公,庞德公之计,分明是要您去送死啊。我觉得此人不怀好意,您是否再做三思呢?” 董俷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老黄,此事我意已决。庞德公和我无冤无仇,之前更是素昧平生,为何害我。他说的没错,我们之前的手段有些暴烈,如今正是挽回的时候……再说了,到了豫州他张角就能杀我?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 黄劭见董俷态度坚决,心知再劝说也没用了。 也罢,这条命是主公为我捡回来的,如今就当偿还。主公不是说了,大丈夫生当何惧吗?一辈子被人看不起,我黄劭今日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不是懦夫。 这时候,典韦和沙摩柯走进房间。 董俷示意二人落座,而后把决定告诉了他们二人。 乍听这消息,不管是典韦还是沙摩柯,头一个念头居然和黄劭一样:有人害我们。 可听了董俷的解释之后,两人又都点了点头。 董俷最后说:“我知道此去豫州凶险,很可能是九死一生。俷亦生出粉身碎骨,报效国家的心愿。但是典大哥和沙沙,你们不一样。特别是沙沙,你是五溪蛮人,这只是汉家人内部的事情,你实在没必要牵扯进来。我已经让马真去调拨铠甲武器,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送给你的礼物。你连夜回山,天下不定,莫要出来。” “哥哥,你说的是哪里话?” 沙摩柯听完后顿时怒了,站起来咆哮道:“哥哥视沙沙为兄弟,处处为沙沙着想。沙沙也把你当成了亲生哥哥,做兄弟的哪有看着哥哥独自去冒险,自己却躲起来?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就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蛮王。哥哥,我随你去。” “沙沙……” 典韦起身打断了沙摩柯的话,“俷兄弟,莫非你之前那些把我当成兄长的话都是假的吗?老典烂命一条,何惧生死。你堂堂太守之子都敢玩命,我老典岂能落后。再说了,你也说过,视老典为兄长。这世上没有当哥哥的看着弟弟一个人送死。” “可是……” 董俷起身,想要辩解。 典韦出离愤怒了,双眸中泛着老虎一样的黄芒,厉声吼道:“兄弟,你若再劝阻我,我就撞死在这屋中。” “哥哥莫要如此,小弟答应就是!” 董俷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原来是想要试探这二人,哪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同时,又感到无比的开心。 院子里,月光皎洁。董俷灵机一动,突然说:“典大哥,沙沙,既然咱们情投意合,又是一样的傻,一样的丑。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同生同死,永不离弃。” “这……” 典韦和沙摩柯都愣住了。 黄劭很激动,“主公,劭愿为证。” “既然如此,速速摆设香案,我与两位兄弟结拜。” 董俷一手拉着典韦,一手拉着沙摩柯。黄劭急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在院子里摆下了香案。 也不管他二人是否同意,董俷拉着他们走出了房间。 率先在蒲团上跪下,“今有临洮人董俷,愿与典韦、沙摩柯二人结为兄弟,此生患难与共,永不离弃。若有违背誓言,则天可诛之,地可诛之,世人皆可诛之。” 把香插在香炉中,董俷拿起香案上的铜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在酒碗中。 扭头看着典韦和沙摩柯,似乎是在等待他们的回答。 沙摩柯犹豫了一下,上前跪在蒲团上也发出了誓言,割破手指,滴入酒碗。 典韦此时,热泪盈眶。 这三兄弟里面,属他出身贫贱。沙摩柯再怎么样,也是蛮王之子啊。深吸一口气,对着苍天发誓:“陈留人典韦,愿与董俷、沙摩柯皆为兄弟。此生当为我兄弟生,为我兄弟死,若有违背誓言,典韦天打五雷轰,世世不得超生,永为猪狗。” 这誓言,发的比董俷的誓言还要毒。 三人同饮一碗酒,而后相视不语。董俷退后一步,深深一拜,“董俷拜见兄长!” 沙摩柯有样学样,“沙摩柯拜见大哥!” “好兄弟,你们都是我老典的好兄弟……” 典韦一手抓住了董俷的胳膊,一手握住沙摩柯的手臂。三人相视,突然大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天亮以后,马真前来禀报,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董俷整理盔甲,翻身上马。沙摩柯从武库中翻出了一张四石雕漆铁胎弓,在丹犀身上挂了六壶箭。典韦也跳上了马,大戟挂在鞍桥之上。三人相视再笑,董俷催马,行出了府衙的大门。 刚走出府衙,董俷立刻又勒住了马 只见庞德公带着庞统,身边还有两个家人,牵着三匹战马静静的站立在府衙门外。 “先生,您这是……您不用送我了。” 庞德公却笑道:“俷公子,庞某并非是要来送你,而是要和你一同前往豫州。” “啊?” 董俷吃惊的说:“先生,这怎么使得?俷等都是鄙夫出身,生死无惧。可先生……” “庞某也是大汉朝子民。你这个河东太守、司隶校尉之子尚不怕死,庞某岂能落后于你?再说了,是庞某出主意让你去豫州险境,如果不跟着去,岂不是要背上一辈子贪生怕死的恶名?他诸葛君贡能火烧盘龙谷,庞某自认不会比他太差。” 这些名士,天晓得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消除了黄劭等人的疑虑。 也不管董俷是否同意,庞德公翻身跨上了马,有家人把庞统抱起来,刚准备交到庞德公的手中。哪知道小庞统居然挣扎着朝着董俷伸出手,“大丑叔叔抱我。” 董俷哑然失笑,纵马过去到那家人的身边,“把他交给我吧。” 庞统坐在董俷的怀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庞德公微微点头,暗自叹息这缘分的奇妙。带庞统出来的时候,那会知道会遇到这么一个能让小庞统听话的人呢? 拱手道:“俷公子,今后庞某叔侄,就要靠公子的虎贲照应了。” 董俷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说:“先生,您可要想清楚啊……此去豫州,少不了惨烈厮杀。俷真的很担心,万一庞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俷一辈子都会内疚。” “俷公子,这是庞某自己的决定。不过你可别误会,我这并不是向你效忠。” 董俷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既然如此,先生请岁我们出发吧。” 催动象龙,向城外跑去。庞德公的两个家人也都上了马,一左一右的出了长沙城。 在城外和八百五溪蛮勇士汇合。 这些蛮人已经听说了,自家主人和董俷结拜为兄弟,自然对董俷更加的尊敬。 在长沙人众目睽睽注视下,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马真几乎把长沙库府搬了个干净,五溪蛮人换了装备,换了武器,整个队伍简直就好像是换了一个样子。 闲话少说,董俷等人晓行夜宿,渡过了长江后,进入了南阳。 这一夜,他们在靠近宛城的一个小县里留宿。由于董俷手中有董卓的关防印信,故而县吏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且为他们包下了两间县城里最大的客栈。 董俷等人聚集在一起讨论行动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过了三更天,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急急忙忙走出客栈大门,就看见满城的人在奔跑。 无数黄巾抹额的太平教徒手持各种武器,大声的叫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董俷一惊,扭头向庞德公看去。 只见这位襄阳名士,此刻的神情格外凝重。 一个念头升起:难道,难道……黄巾之乱终于爆发了吗? 第八十三章 一进雒阳 第八十三章 一进雒阳 公元184年12月…… 哦,非常抱歉,应该是光和四年的第一天,汉帝颁布旨意,将年号由光和改为中平。 也难怪,自光和元年始,大汉国就没有消停过。 一会儿是山崩地裂,一会儿是旱灾水患、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又闹出了一桩持续半年之久的瘟疫,造成了无数人在瘟疫中丧生。瘟疫过去了,又是凉州动荡。 破羌县造反,金城太守和刚任命的西部都尉丧命。 虽然这场动荡在凉州名士韩遂的努力下最终得到了解决,可在所有人的心里,总是不舒服。 汉帝思忖很久,觉得这光和年号和他实在是犯冲。 于是在新年伊始,就迫不及待的改了年号。其用意是好的,希望以后能够平平安安。 可惜…… ****** 中平元年一月初二,雒阳大雪。 一行车队缓缓驶入了雒阳城。浩浩荡荡足有六百多人,车仗更是多不胜数,好威风。 不过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的雒阳人并没有驻足旁观。 这又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初俺们可是见过皇帝出巡,那场面,那排场才叫一个恢宏大气呢。 车队有一面大纛,在风中飘扬。 掐金丝,走银线,一边写河东太守,一边是司隶校尉,正中央写着一个斗大的‘董’字。雒阳人明白,原来是河东太守董卓入京。哈,更没啥了不得,一个良家子而已。 说实话,这雒阳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 早上吃饭的时候,说不住坐在你对面,衣着寒酸,吃着简单早餐的人就是个朝廷官员。大小咱且不去评论,反正是没吃过牛肉,还能没见过满山放牛?见怪不怪吧。再说了,一个良家子有何了不得,这满城的名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顶了你。 雒阳,素有九州腹地之称。 董卓骑在马上,看着那巍峨的城墙,不禁满腹豪情。 想他一个六郡良家子的身份,早年游侠凉州,后来投靠太尉种嵩门下,一步步的从一个低阶的军官爬起,直至今日的一郡太守,食两千石俸禄,可说是风光无限。 可这雒阳,却是第一次来。 没有来过雒阳的人,很难明白这座都城的宏伟。 自光武皇帝中兴大汉国,把都城由长安迁移至雒阳,历经十代皇帝,其城市的规模丝毫不比长安小,甚至还隐隐有超越长安的趋势。被大汉国人誉为大汉第一城。 如今,我终于来了! 命华雄大张旗鼓,进入雒阳。 董卓是想要显示一下威风。藏在车仗中的蔡邕,倒是能明白董卓的这番心思。可是他也明白,只怕仲颍此次要失望了。雒阳人什么都没有见过,就是见过了太多的官。 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太守……呵呵,雒阳城内比你厉害的人物,可是多如牛毛。 果然,董卓的车仗才进了曦阳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对面有车仗驶过来,正好和董卓的车仗打了一个照面。那些人数量倒是不多,可一个个腆胸收腹,嚣张的很。 “前面的人,让开,让开!” 有一个家将打扮的人冲过来,冲着董卓的车仗大声叫喊:“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太傅大人的车仗也敢阻拦?” 华雄是个心气很高的人,闻听勃然大怒,冲出去厉声喝道:“此乃河东太守董大人的车仗,尔等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某家心狠手辣,取尔狗命。” “哈,区区一个太守,有甚了不起,你有种过来试试看?” 这两方人一对峙,终于引起了雒阳人的兴趣。或是站在路旁,或是从酒楼上探出脑袋,一个个兴致勃勃的品头论足。甚至有惟恐天下不乱者还在旁边大呼小叫:“爷们,动手啊……别光说不练。哈哈哈,是爷们就砍了那小子,我早就看不顺他了。” “袁忠,前面出了什么事,这么嘈乱?” 从一辆车仗里传出一个冷幽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傲气。 先前和华雄对骂的家将立刻跑了过去,态度极为恭敬,“老爷,有河东太守的车仗挡路。” “让他让开,我还有要事,没工夫和他们这些鄙夫纠缠。” 袁忠答应了一声,立刻跑回去,厉声道:“我家大人让你们滚开,一群鄙夫,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雒阳城里闹事,小心你家老爷的官位不保……让开。” 董卓在马上听得真切,一股怒气呼的窜起来。 刚要纵马上前,却听到身旁车里传来了蔡邕的声音,“仲颍贤弟,别冲动。那是太傅袁隗……老袁家从章、和二帝始为司徒,至今又有袁逢为司空,袁隗为太傅,可说的上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各地,那是真正的权倾天下,你不要惹他。”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连肠子都是冰凉。 袁隗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故而董卓听得是清清楚楚。 从未有过的屈辱之心让他手足冰凉,但他也明白,蔡邕说的不错,他斗不过对方。 “文开,让路!” 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华雄面颊抽搐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起了手。 车队让路,看着老袁家的车仗大摇大摆的从前面驶过去。董卓看着那面目可憎,态度嚣张的家将,突然间生出了一个心愿:士大夫如狗,卓有一日掌权,定将尔等除之。 车仗继续前进,董卓却已经没有了早先的那份豪情。 收起大纛,卷起旌旗,默默的向前行进。两旁雒阳人不停的嘲讽,更有人吹响口哨。 马上的董卓,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蔡邕坐在车仗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雒阳人啊,你们这样落井下石,有何好处? 在驿馆中休息,董卓没有向往常那样,先是恭敬的请蔡邕下车。 头也不回的闯入房间,把房门蓬的一声关上。蔡邕一袭青衫,外罩厚厚锦袍下来。 见华雄也是阴着脸指挥人干活。 其实,不仅仅是华雄,几乎所有车队的成员,都是清一色的阴沉着脸。 “文开……” “啊,蔡先生!” 面对蔡邕,华雄还是保持着两分礼貌,上前刚要行礼,却被蔡邕一把搀扶住胳膊。 “文开,雒阳不比河东,处处要小心。邕如今是太守大人的幕僚,你且末再行大礼。就当作你我是同僚就好。把心放开一些,世道如此,谁也无法改变,你只能去适应。想当初我认识阿丑的时候,他在颍川所受的屈辱,可比这个要厉害的多。” 华雄吃惊的说:“少主公如何对待?” “呵呵,阿丑气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啊……他带着人大开杀戒,若非我出面,他的麻烦可不小。文开,颍川比不得雒阳,你心高气傲,更要谨慎一些,心胸放开些才是。” 华雄阴沉着脸,点点头,“先生的教诲,雄记在心中。” 可这心里却在想:俷公子果然有气魄……只恨我当时不在他身边,否则也要杀几个士大夫好生的痛快一番。憋屈,憋屈……我等征战沙场,他士大夫为何高高在上? “文开,可有你家公子的消息?” 华雄一怔,露出黯然之色轻声道:“从出发到现在,文正每日都用特殊的手法和我们联络。可自从公子在广陵烧死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后,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可惜,荆襄之地我们的耳目并不多……雄亦担心,俷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别瞎说,你家公子并非短命之人。没有消息也好,说明他已经藏起来了……只是他这手段未免太过于暴烈。虽然吸引了太平妖人的注意力,可也把自己陷入了险境啊……文开,这些话老夫也只是对你牢骚一下,切不可告诉你家大人,明白吗?” “先生放心,雄知道分寸。”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蔡邕回房休息,华雄继续指挥人干活。 到了傍晚,董卓的情绪也完全平静下来。 黑脸上笑盈盈的对着笑意,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平之气。 但若仔细观察,仍可从他眼中看出丝丝的凶光闪烁。大丈夫报仇,十年不算晚! 先是找蔡邕道歉,董卓而后道:“先生,我要立刻去拜见大将军。只是先生要去,还需委屈一下,扮作卓的幕僚混入大将军府才是。另外,中常侍张让那里我已经派人送去了一份厚礼,但是没有说任何关于太平道的事情。咱们先去见大将军吧。” 蔡邕笑了笑,“仲颍客气了,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何来委屈一说?我已经准备妥当,咱们出发吧。越早见到大将军,对朝廷就越发有利,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董卓应了一声,和蔡邕一起出门。 虽说不上是何进的心腹,但董卓也算是何进看重的人。 故而很快的,何进就命人让董卓等人进入府内,没等走进大厅,就听到一阵大笑声。 “仲颍贤弟,你总算来了!” 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却非常儒雅的男子大步流星的从厅中走出来。他身高大约有八尺上下,一副武人的骨头架子,颇有气概。一见董卓,他大笑着上前,抓住了董卓的手不停摇晃,看上去是非常的亲热。 两人的距离很近,故而董卓听到何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仲颍,你所受委屈进已知道。不过袁太傅今日确实有要事办理,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后来也觉得后悔。他请我转达他的歉意……大家一朝为官,这件事情我看就算了吧。” 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在董卓看来,却带着隐隐的威胁。 不禁仔细的打量何进。与何进第一次见面,是他在河东上任的时候。那时的何进,一派武夫的赳赳气概,当晚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何进是痛骂士大夫,一副恨不得食其骨肉的模样。可一转眼才几年的时间,那武人的风范已经减弱,更显风雅气质。 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可何进却已经不再是何进了! 董卓在心里无奈的感叹一声,压低声音说:“来来来,我这里正好有几位好朋友与你介绍认识。” 何进身后,站有一青年。 身高八尺,长得是五官俊朗,气质高雅。 何进一侧身,那青年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道:“在下袁绍,见过河东大人。家叔因日间有急事,得罪了河东大人,深感愧疚。特命在下前来道歉,还请河东大人原谅。” 董卓一怔,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这青年很傲气,而且从他的双眸中,可以看得出他很有心计。 袁隗真的会让人道歉?其实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袁绍的气度的确是让董卓颇有好感,当下拱手,“贤侄这是那里话。此事是卓少不更事,与太傅大人无关。累太傅愧疚,卓实难当,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何进一旁插口道:“仲颍,本初乃当世青年才俊,与其弟袁术被誉为袁门双杰,颇有才能,你二人日后,可要好生的结交一番……恩,有一件事本来我打算派人和你商量,后来听你说要来,故而也就没有通知你。今日,正好也正好和你说一声。” 董卓有点迷茫,看着何进道:“大将军何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何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看袁绍,又看了看董卓,一咬牙说:“是这样,本初声名彰显,如今也已到了年纪。我欲让他接替你司隶校尉的职务。河东事物繁杂,你身兼二职着实辛苦,故而……此事我已经禀明皇上,过些日子就会下旨昭告。” 一股怒气窜到了头顶,董卓感觉手脚冰凉。 杀意,浓浓的杀意在他心中流动。他现在恨不得拔剑出鞘,把何进一下子砍死。 真是好朋友啊! 还没坐下来,就先夺了他司隶校尉的职务。 董卓心里莫名的悲哀。他在司隶辛辛苦苦的经营,好不容易有了成就,却要平白便宜那这袁绍袁本初。遂高啊遂高,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忘记了你刚进京时,那些士大夫是如何对待你?还是你如今已经成为其中一员呢? 何进似乎也很愧疚,不敢和董卓正视。 袁绍一旁发现气氛很微妙,当下笑道:“大将军,河东大人前来拜访,怎能让他们在院子里站着?” “是,咱们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董卓强笑一声,没有开口。与何进并肩走进了厅中。 两人手拉手,看上去很亲热,可跟在董卓身后的蔡邕,却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大将军良家子出身,终究是抵挡不住士大夫的吸引力啊! 他也认识何进,何进自然也认识蔡邕。蔡邕在雒阳生活多年,可说的上路人皆知。 故而此次出门,他总是在脸上蒙着一块面巾,只露出双眼。 袁绍很疑惑的看了蔡邕一眼,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好歹也是出身于袁氏家族中,袁绍幼年呼朋唤友,飞鹰走狗,任侠仗气,可说得上是交友广阔。曾在蔡邕门下听过讲,蔡邕对此人也算是有一些了解。说实话,蔡邕一点都不喜欢袁绍。 这个人,标新立异,自号清高。可实际上呢…… 随董卓进了大厅,蔡邕不禁暗自苦笑起来。 这大厅里还坐着七八个人,蔡邕都认识,这些人是雒阳皆有声名,其中一人,不久前还曾见过。 何进向众人介绍,“此乃进之好友,河东太守董仲颍。” 话语间,已经抹掉了董卓司隶校尉的职务。就见其中一人,神色一冷,哼了一声。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令董卓非常尴尬。 何进笑道:“仲颍,来来来,我来为你介绍几位好友。荀爽荀先生、王允王子师,刚卸任河南尹,此次回京述职,他日定然会被皇上大用;这一位可是大人物,呵呵,刘表刘景升……景升是皇亲国戚,学养高深,乃当代‘八及’之士,很了不得。” 所谓八及,是清流的一种说法。 及的意思是能为人表率,是人们可以效仿的对象。八及之上,还有三君、八俊、八顾。之下又有八厨。在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这些称谓的含义。君,代表宗师。当代三君,指的就是六经博士郑玄,水镜先生司马徽和此时跟在董卓身后的蔡邕。 ‘俊’指精英;‘顾’代表品德高尚;‘厨’则是指乐善好施,有孟尝君的气概。 董卓还真的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何进的府上竟然有如此众多的人物。 若说刚才袁绍没有放在他的眼中,那么现在他就必须要端正一下态度,不得不小心了。 “……这位是何颙……” 话未说完,何颙突然间冷哼了一声,扭头不理董卓。 其他人虽然很孤傲,可总还是要在面子上过得去。但何颙这种行为,分明是对董卓的藐视。 也难怪,董俷在颍川大开杀戒,他何颙可是当事人之一。 虽然同是名士,可何颙与荀爽的差距可就显示出来了。荀爽乃是‘八顾’之一,品德很好,而且气度雅量。颍川的事情,他当时的确很生气,可后来静下心再思忖,也并不能完全责怪董俷。毕竟事情是他家的下人挑起来。再说了,董俷是个小孩子,难不成他这么大的人,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更何况,蔡邕也出面了。 所以,荀爽在见到董卓的时候,还还了一礼。 何进也很恼怒,暗自责怪这何颙不懂得礼数,妄称名士。 他正要接着介绍,突然有一人站起来。仔细看,却是那皇亲国戚,有八及之称的刘表刘景升。 刘表面带疑惑,走到了蔡邕面前。 “可是老师当面?”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表此人眼力很敏锐,有过目不忘之能。 因为家世的缘故,刘表自幼的交往很广阔,拜了很多人做老师,其中不泛天下名士。 郑玄、蔡邕,都做过刘表的老师。 而事实上,众人所认可的,能有资格做刘表老师的人,也只有郑玄、蔡邕两人。 刘表这一句话,让何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蔡邕苦笑一声,心道:还是没有瞒过刘景升这双神眼。 摘下面巾,蔡邕拱手向厅中人行礼,“各位知交好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啊,真的是伯喈先生!” 荀爽瞪大了眼睛第一个站起来,“前些时日听说先生变卖了家产,不知所踪。爽还担心了很久……没想到先生今日却来了。哈哈哈,爽甚是开心,甚是开心啊!” 何进傻了! 他虽为外戚,乃当朝大将军。 可最受汉帝信赖的人,却不是何进,也不是张让,而是这位蔡大家。 只是蔡大家有时候太不通时务,经常直谏汉帝刘宏,惹得汉帝对这位老师有恨又爱。故而张让折腾蔡邕的时候,刘宏不闻不问。可若是危及了蔡邕的生命,刘宏就立刻把张让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否则,当初蔡邕得罪十常侍,岂能活命? 刘表喜出望外,跪倒地上,“老师,可想死学生了!” 所有人似乎把董卓忘记了,都连忙起身,围到了蔡邕的身边。 王允突然问道:“伯喈先生,您怎么匆忙离开圉城,又与董河东一起来雒阳呢?” ———— 只是蔡大家有时候太不通时务,经常直谏汉帝刘宏,惹得汉帝对这位老师有恨又爱。故而张让折腾蔡邕的时候,刘宏不闻不问。可若是危及了蔡邕的生命,刘宏就立刻把张让叫过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否则,当初蔡邕得罪十常侍,岂能活命? 刘表喜出望外,跪倒地上,“老师,可想死学生了!” 所有人似乎把董卓忘记了,都连忙起身,围到了蔡邕的身边。 王允突然问道:“伯喈先生,您怎么匆忙离开圉城,又与董河东一起来雒阳呢?” 第八十四章 董卓不立危墙下 第八十四章 董卓不立危墙下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蔡邕,先前被忽视的董卓,也被人留意了。 是啊,堂堂三君之一的飞白绝伦蔡邕,为什么会和一个良家子出身的鄙夫在一起? 何进首先反应过来,对大厅外厉喝一声,“传我命令,府门紧闭,一切来访之人皆不予接待。卫士警戒,此厅五十步之内,不得任何人走动。违者,格杀勿论。” 蔡邕能放下身份,和董卓一起入京,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而这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几乎大厅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袁绍大步走到大厅门口,垂手而立。只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谁想出去,就要问问他的宝剑。 蔡邕苦笑摇头。 原想秘密会见何进,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不过也好,至少这厅内的人都还是值得信任。他想了想,说:“此事还要从董河东身上说起。” 把从董俷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一讲述。 然后又把他近一段时间的遭遇也告诉了众人。何进连连蹙眉,看看董卓,更感愧疚。 荀爽等人却是沉默不语。 也难怪他们沉默。清流名士在过去几年中被十常侍打压的几乎没有任何出路,好不容易靠上了何进,他们是希望借由何进的门路,来实现他们光复大汉的理想。 可现在,正如那鄙夫之子所说,内忧外患啊! 一个个心中惭愧,同时又很忐忑。这将是大将军和十常侍之间的一场交锋,胜者将会立足朝堂。何进胜了,士大夫的未来还好说。如果败了呢?要知道从吕后开始,外戚始终是皇帝的心腹大患。这一次,皇帝会如何选择?如果皇帝选择了十常侍,而清流们站在何进的一边,那么结果……荀爽等人不敢想,都是忧心忡忡。 刘表忍不住问道:“老师,那董太守之子呢?如何在何处?” 董卓心里一阵揪心的痛,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蔡邕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俷公子为掩护我前往河东,孤身带着二十人,转战青徐二地,袭击太平妖人各地的道场……前些日子我们听说,他带人在广陵歼灭了三千太平妖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递过来。董河东如今也是心急如焚,若不是顾全大局,他早就去荆襄了。” “啊?” 齐刷刷的,一群士大夫惊呼出声。 所有人看董卓的目光,显得有些不同了。 这个良家子,虽然粗鄙,却也是一心报效国家。其子更是值得人敬佩……董氏一门,皆为忠烈啊! 荀爽大步走出来,朝着董卓深施一礼。 “啊,慈明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荀爽郑重的说:“董河东,这一礼非是为你,而是为贵公子之所为。爽曾在颍川与贵公子见过一面,说实话印象并不好,甚至还有些冲突。然,贵公子之所为,令我等这在座之人皆感羞愧。大汉国有董河东如此忠烈的一家人,实乃大幸,实乃大幸啊!” 所有人都不看好董俷。 毕竟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能活下来吗?谁也说不好。 何进捻着胡须,“前些时间,青徐两地动静不小,这件事进也听说过。不过各地传报说,是官府人马的走动,我也没太注意。不对啊,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为何不报?” 蔡邕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名单。 “这是俷公子手下人唐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太平道妖人手中得来的一份名单。上面所写的,都是加入太平道的各地官员,人数之中,其官职之显赫,令蔡邕触目惊心。其中不泛有世家子弟……今日将名单奉上,还请大将军妥善处置。” 这一句话,大厅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老天,居然有世家子弟牵连进去了?看那份名单……少说也有上百人,乃至更多。 这屋子里的人,可大都是世家出身,不免一个个面如白纸。 如果真的自家出了败类,该怎么办? 何进的手有点颤抖起来了。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召集这么多的人来。 如果只有他和董卓,事情也许还能有所缓解。可现在,他怎么办?何进感到骑虎难下。 董卓也在苦笑,本想让大将军出头,可谁成想居然…… 现在倒好,只怕他想脱身都不太可能了。得罪十常侍?这可绝非董卓心中所想。 至于蔡邕把唐周说成董俷的手下,董卓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再怎么着,董俷是他的儿子。事情如果成了,那功劳还不是他董家的?就算他董卓没有功劳,可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也是天大的功劳。里面的好处,不会少。 何进的目光,在名单上扫过,脸色数次巨变。 抬头看着蔡邕,他轻声道:“伯喈先生,这名单上的人,可确定?” 蔡邕神色淡然的一笑,“若是假的?俷公子可就冤死了,太平妖人也都疯了。” 是啊,如果是假的,太平道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何进也知道这名单是真的,可这上面的名字,实在是牵连甚广,让他有点不敢再看。 当头的两个人,封谞、徐奉,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而下面的名字……何进的记性还不算太差,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官员,是出自他门下。 当务之急不是把这东西呈报给皇上,而是要和这些人撇清关系。 同时,何进又有一个心思。他和十常侍的关系不错。当初妹妹在宫里受人欺凌,还是张让等人帮忙。从一个良家子,到如今的大将军,十常侍居中可是出力不少。 现在的关系虽然是破裂了,可交情还在。 何进在考虑,如果不能一棒子打死十常侍的话,那他该怎么办?以后日子不好过。 “伯喈先生,名单就先放在我这里。我会找适当的机会亲自递交给皇上。不过在这之前,为您安全考虑,进还是建议您最好不要抛头露面,最好是在进府邸中。” 蔡邕摇摇头,“大将军不必顾虑我的安危,此名单必须要尽快交给皇上,否则的话……我还是在董河东那里呆着。没有人会留意他,若是在大将军府上,反而不周全。” “既然如此,那进就不勉强了。仲颍,好好照顾先生……令公子的事情,我会派人打听。如果有消息的话,一定会尽快通知你。哦,令公子的名字可是董俷?有何特征?” 董卓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倒是蔡邕笑起来说:“俷公子形容秉异,有异常人。其气度吗……刚正暴烈,乃世之虎将。” 蔡邕这话说的很含蓄,屋里的人都心里清楚。 若是长相难看,而又不好当面说出来一个‘丑’字的话,大都会以秉异来形容。 也就是说,俷公子长得很丑。 “世之虎将?俷公子才多大,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刘表忍不住询问。 董卓想了想,“他去年出门游历时,十三。如今的话,已经过了十四。” 荀爽笑道:“景升莫要怀疑,俷公子之勇,爽也从见过。若非董河东说,我还真想不出俷公子才十四。不过伯喈先生那一句世之虎将,当真是形容的妥当,妥当啊。” 荀爽这么一说,刘表自然不再怀疑。 不过心中很好奇,不晓得老师和荀慈明口中的这位世之虎将,究竟如何之悍勇呢? 他性情豪迈,虽出身世家,却也自幼习武。 不论是高祖刘邦,还是光武帝刘秀,都是马上皇帝。这勇武的血脉虽然没有在当今汉帝身上体现,不过在其他人的身上,倒是也保留着。刘表知道,不管是老师还是荀爽,很少开口夸奖别人。如今这二人都说董俷是世之虎将,虎将一名难逃董俷之手啊。 没想到,这鄙夫之家居然出了这等人物。 董卓和蔡邕告辞,何进亲自把二人送出府邸,然后急匆匆的回大厅里和他的智囊们商议。 “伯喈先生,您为何不留在何进府上?他家里护卫森严,可比驿馆安全百倍啊。” 在路上,董卓忍不住询问。 蔡邕笑了一声,“仲颍啊,你难道没有看出那些人的端倪吗?” “什么端倪?” “荀爽、王允、刘表、何颙还有孔融,这五个人都是党人。” “党人?” “没错,皇上其实对党人是十分反感,大将军府上一共八个客人,居然有五个是党人。我当年,曾受党争之害,如今看到党人,恨不得躲的远远的。遂高倒也是好意,想要借用党人的力量来治理朝廷。可他……还不足以控制党人,说不定番受其害。我若是留在遂高的家里,身上势必会在笼罩党人的痕迹,此非邕之所愿。” 董卓明白了,原来何进刚才挽留的话,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含义啊。 撇了撇嘴,他好像自言自语道:“党人很了不起吗?他日我若得势,一拳砸碎了就是。” 蔡邕摇摇头,“仲颍,你太小看党人了……!” “哦?” “你可知,你虽精于权谋,可却不在大道。不在大道,就无法明白党人的厉害。” “先生,仲颍不懂!” 蔡邕叹了口气,“你总有一日会明白。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在那些太平妖人身上。你我且不要分心,来日邕一定会和你好好说一说这朝堂上的奥妙。我虽不喜于皇上,却并非是我不懂那些招数,而是不屑用之。权谋小说,始终不是正道。” 这老家伙,倒是耿直的有些可爱啊! 董卓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声,和蔡邕缓缓向驿馆走去。 何遂高什么时候能把名单呈给皇上?他究竟会如何处理? 董卓不清楚。但按照女婿李儒所说,何遂高肯定会和十常侍妥协。至于最后如何妥协,董卓不是很清楚。可有一点他很明白,既然已经被牵连进去,就要尽量站在中间。 心头一动,董卓已经打好了主意。 不管了,等回去以后马上设法和张让见面,要让张让尽快知道这个消息,否则可就真的危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俺不是君子,所以俺更不会站在墙下面。 哪怕那墙在牢固,掉下块砖头,不死也会让俺头破血流。哼哼,俺不在大道,可俺却能分辨利害。 董卓想清楚了这里面的机巧之后,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雒阳街头传来了邦邦邦的声响,已经是子时,却不知明天会如何呢? 第八十五章 南宫巨变 第八十五章 南宫巨变 名单呈上去之后,蔡邕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消息。 董卓呢,则好像没事人一样,先是安排人走了张让的路,然后就每天带着华雄四处拜访。 他头天进雒阳时的遭遇,已经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个良家子,居然想和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袁隗征道?简直就是螳臂挡车。 所以,董卓每到一处,都会有人把这事拿出来当笑话。 董卓心里很怒,可是却强忍怒气,面带笑容。他很清楚,在这雒阳城里,他这个河东太守就好像一只蚂蚁,很容易就会被人给踩死。这不,司隶校尉已经被撤消了,由袁绍代替。虽然袁绍曾登门拜访,向董卓表明这并非是他个人的意愿。可董俷知道,这只是人家给他一个面子而已。袁绍不吐口,何遂高能主动这么做吗? 不过,对于袁绍此人,董卓倒是很有好感。 毕竟这袁绍有贤明在外,加上交友广阔,对于董卓来说,这样的人正要好生结交。 蔡邕询问过袁绍,“大将军是否把名单已经递交上去?” 袁绍回答说:“还没有……皇上最近正因为改元之事沐浴斋戒,准备在十五日在太庙禀告先皇。故而大将军也见不到皇上,自然也就无法把名单交上去。不过大将军说了,他一定会尽快把名单送给皇上,请伯喈先生不用着急,耐心等待消息。” 董卓一旁心里冷笑。 何遂高这个蠢货果然跟李儒说的一样。 他在接到名单后的第五天,就秘密和张让会面。幸好董卓的礼物送过去的早,张让倒是对他没有太多怀疑,甚至还夸奖了他。不过张让对封谞两人的所作所为也非常生气,并且声称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完全是两个败类私下里自己干出来的好事。 董卓自然是连拍带骂,让张让很高兴。 同时,董卓还用巨金买通了张让身边的一个心腹小黄门,故而消息非常的灵通。 他不会把这消息告诉蔡邕,因为他很清楚,以蔡邕的脾气,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耐不住冲上去,指着何进的鼻子臭骂。到时候,他董仲颍才是两头不落好呢。 这种左右逢源的事情,谁能比得过他董仲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五。 可何进那里还是没有消息。蔡邕几次想要出门找何进询问,都被董卓给拦住了。 这也是张让的吩咐。 其实对蔡邕,张让虽然恨之入骨,可汉帝说了,不许他动蔡邕,他是绝不会出手。 而私下里,张让也曾对董卓发感叹:“伯喈先生的人品和学问,让是非常的佩服。这个人可以做名传千古的名士,却做不好一个官。为什么呢?此人不懂变通。倒也不是说他不识权谋,让知道他是不屑为之。孔仲尼一身才华,为何落得一个好像流浪狗一样在各国乱窜的结果?他不通权谋吗?狗屎,那是他们所谓的名节。” 董卓对此,深以为然。 张让交给董卓一个任务,尽量别让蔡邕出门。 用他的话就是:“如今何遂高想要撇清和那些士大夫的关系;让亦要撇清和封谞二人的关联。这两件事情不解决,那份名单绝不会交给皇上。不过仲颍不要担心,这时间不会太久……嘿嘿,何进现在也是在火上烤着,那些士大夫绝不会放过他。” 从心里来说,董卓还是比较喜欢张让。 这家伙是个纯粹的小人,贪财,见利忘义,还很怕死。可这样的人,你虽然要防他,却比那些士大夫要来的容易。再加上董卓这些日子受人耻笑,何进的雪上加霜,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略有些偏向张让一方。 ******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晴。 一大早,何进就派人传来了消息,说名单已经呈报给了汉帝,汉帝要召见蔡邕。 故而蔡邕格外兴奋,一个劲儿的在屋子里徘徊。 董卓心道:看起来何遂高和张让等人都已经撇清了关系,开始行动了。我的事情也要结束了,不晓得这一次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丢了司隶校尉,怎么也要有补偿才行。 可整整一天,汉帝都没有再派人来。 正当蔡邕等的心急如焚时,小黄门施施然来到了驿馆,尖着嗓子说:“皇上有旨,召见蔡邕蔡伯喈入宫问话……河东太守董卓于南宫门外等候,皇上也要见你。” 全身的毛孔轰的一下张开了! 董卓感觉到很爽,从头爽到了脚。 连忙命人偷偷塞给了小黄门一袋子散碎黄金,董卓在送他出门的时候小声询问:“敢问,皇上召见卓,有什么事情吗?” “这种事情,我又如何知道?” 小黄门接过了袋子,扫了一眼之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压低声音说:“阿父让小的给董大人道喜。这次董大人立了大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您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小人啊。” “客气,客气……” 董卓一颗心放回了肚子,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啊。 这雒阳,看似繁华,可甚至比不上临洮逍遥自在。满街都是官员,出个恭说不定旁边都会蹲着一个名士。整天的陪着笑脸,董卓自己都觉得,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蔡邕整理衣冠,在河东人马的护卫下,走进了皇城。 巍峨的皇城,在夕阳中格外雄伟。宫门内,董卓看到了远处金碧辉煌的金銮碧瓦。 那就是汉帝朝会百官的所在。 总有一日,我也会堂堂正正的走进去,而不是在这宫门外好像孙子一样的干巴巴等候。 董卓发下宏愿,而后命华雄带领河东人马,在宫门外肃立。 “主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足足一个时辰,天都已经黑了。华雄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凑过来低声的询问。 董卓也觉得饿,可他知道,如今正是他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时刻。 “文开,忍耐一下。” 董卓一边整理马匹上的兵器,一边回答:“等过了今晚这一遭,我请你去英雄楼。” “哈,当真?” “当真……不过,还真的有点饿了。你有没有什么垫肚子的东西,让我先顶一顶。” 华雄看了看那宫门外的侍卫,偷偷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饼子。 “出门的时候,雄从伙房里拿了一块饼子,主公如果不嫌弃,就先拿去垫垫肚子。” 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是香的。 董卓眼睛一亮,从华雄手里接过饼子,想了想之后把饼子分作两半,“文开,咱们一人一半。对了,和大家说说,忍一下。等过了今晚,每个人赏十金。都精神点。” 华雄从董卓手里接过饼子的时候,感动的差点掉泪。 他连忙点头,转身下去。董卓偷偷摸摸的把那半个饼子吃下去,感觉舒服了很多。 看看天色,也着实不早了。 想必皇上也该召见我了吧…… 不过很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还有,都这个时候,按规矩宫门应该关闭了啊。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由远而近。 似乎有很多人在向宫门走来,董卓不免心中愕然。这里不是闹市,而是大汉皇城南宫城门。说白了,就是召见百官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来到这里。 更不要说,那脚步声嘈杂,随着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更有人声喧闹传来。 可是看宫门外的守卫,一点反应都没有。董卓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文开,可听到什么?” “好像有人往这边过来,人数似乎不少!” 董卓一皱眉,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兆,扭头对宫门外的禁军喝道:“有人往这边来,你们还不赶快阻止?” 禁军头领露出诡异的笑容,“是,有人往这边来,我们立刻过去。” 宫门之后,人影晃动。 董卓一个哆嗦,立刻醒悟道:“文开,夺门!” 华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宫门外的禁军头领锵的拔出宝剑,厉声喝道:“杀!” 寂静的宫门外,这一声‘杀’就好像导火索一样。 从远处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大吉!” 也许是一个暗号,远处灯火齐亮。 数不清的人,身穿各种老百姓的服装,但头上都是用黄巾裹头,手中拿着各种武器。 数百名禁军,从宫门后杀出来。 出于武将的本能,董卓翻身就跨上了马。 禁军头领已经冲过来,但没等他到达董卓的马前,华雄突然一声怒吼:“找死!” 他赤手空拳,想要回身拿武器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健步冲上去,抬起手就抓住了那头领砍过来的宝剑,顺势一领,一脚踹过去,正踹在对方的胸口。头领身披铠甲,可是却被华雄这一脚踹飞出去,胸前的甲胄更凹了进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河东人马也开始动作起来。 董卓一马当先,顺势就抽出了斜插在马鞍上的斩马剑。这斩马剑是临洮将做营出品,质地一流。早些时候老夫人派人送来了一批斩马剑,专门供董卓的亲卫配备。 董卓爱这斩马剑杀人锋利,故而也配备了一把。 此时,禁军已经冲了过来。董卓不但手中的武器好,胯下的战马也是西凉少有的好马。剑疾马快,光寒闪过之处,禁军那号称精良的武器被砍成了两段。董卓顺势推刀,在马上一招横扫千军。 这斩马剑的长度可不比一般的长兵器短,董卓也是力大,虽然比不得早年的勇猛,可依然是悍猛无比。一剑扫过去,当先的三个禁军被砍下了脑袋。这时候华雄也翻身上马,带着人朝禁军冲过去。可这个时候,远处的杂牌军也已经逼了过来。 “喏!” 华雄从马鞍桥上摘下大刀,也顾不得手上鲜血淋漓,双目圆睁,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敌!” “文开,带三百人给我挡住那些暴民!” 金背砍山刀划出一道弧线,华雄已经冲进了人群。 三百名训练有素的河东士兵立刻从队伍中分离出来,挥舞着斩马剑冲向了暴民。 暴民的人数不少,足足有数千人。 远处还有许多黄巾抹额的暴民朝南宫赶来,声势极为浩大。 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华雄毫无畏惧。大刀上下翻飞,霍霍刀光带起一片片绚烂的血花,在空中飞溅。所过之处,是一具具尸体。身后三百河东士兵更如出山猛虎一样,跟在华雄的身后,一把把雪亮的斩马剑无情的斩断对方的兵器,夺走暴民的性命。 暴民人数虽多,但大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普通百姓。 被华雄带人一阵凶猛的撕杀之后,竟然是节节败退。后面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前面退下来的人撞在了一起。倒在地上的,立刻就被无数只脚踩过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烂肉。 华雄这边节节胜利,可是董卓却面临危险。 对方同样是训练有素的禁军,与河东士兵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董卓知道,如果不尽快关闭宫门,那些暴民的数量越来越多,迟早会发生大事。 双眸通红,董卓也豁出去了。 那传入耳中的撕杀声,更让他有一种回到凉州的感觉。 “杀死这些禁军,关闭宫门,关闭宫门……” 董卓连声的吼叫,双手握住斩马剑更是疯狂的劈砍。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招法了,能杀死对方的就是最好的招法。一剑下去,把对手劈成两半。身下战马突然一声凄厉的嘶鸣,董卓心叫一声不好,猛然从马上腾空而起,落地之后就地一滚,斩马剑轮出去,就听一连串的惨叫声传来,至少有四五个禁军的双足被立刻砍断。 主将都豁出去了,更激发出了董卓亲卫的凶性。 这些人,大部分是董卓从凉州带过去的心腹,其中更有大半有羌人的血统。那飞溅的血肉,激发了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在河东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积压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 “杀,杀,杀!” 一连串的吼叫声,让河东人马似乎变身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冲杀过去。 禁军有点挡不住了! 虽说训练有素,可毕竟是在雒阳城内养尊处优,那里真正的上过战场。对方这些河东士兵是真不要命。即便是身受重伤,犹自扑过去,或是抱住对手的双足,以方便同伴击杀;或是用身体拦住对方的兵器,而后抱住对手,张口恶狠狠的噬咬。 这时候,这些士兵已经不再是人,而是杀红了眼的狼。 董卓,就是那狼王。斩马剑成了阎王爷勾魂的帖子,所过之处竟然无一人能抵挡。 冲进南宫的时候,禁军全军覆没。 而董卓的手下,也只剩下不足百人。董卓回头厉声叫道:“文开,带人回来,回来!” 华雄听到董卓的叫喊声,立刻拨转马头,一刀劈翻了一个暴民,就往宫门方向撤退。华雄勇武,无人可敌。但他的那些手下可就不一样了。原本已经陷入了重围,想要撤出去,谈何容易? 杀出重围,华雄已经是全身浴血。 扭头看,竟然没有一个手下跟出来,全都陷入了包围。 再次拨转马头,也不顾董卓在他身后叫喊,华雄嗷嗷的嚎叫着冲入了人群。金背砍山刀的刀口已经卷了,就砸,就剁。剁不死你,也要让你骨断筋折。胯下战马,更是遍体鳞伤,但仍旧顽强的驮着华雄冲杀。 劈手从一个士兵手中夺下了斩马剑,华雄虎目圆睁,大声吼道:“儿郎们,撤退,撤退!” 哪里的暴民多,华雄就朝那里冲。 这一路杀过来,他也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斩马剑更是出现了锯齿形的缺口。 但也就是华雄这疯狂的一阵冲杀,令一百多名河东士兵从重围中杀出来,闯入南宫宫门。 有心再杀回去,可是胯下的战马一声悲鸣,终于支持不住,倒在血泊中。 华雄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了两把斩马剑,看着被暴民淹没的河东士兵,悲啸一声,进入南宫城门后。他也实在是杀不动了。刚才的这一阵子拼斗,也耗尽了力量。 沉重的大门缓缓关闭,华雄和董卓爬上城头,向外面看去。 只见人山人海,足有上万暴民聚集在南宫之外。高呼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这些人好像疯了似的朝着宫门冲击。仅存的二百人也上了城墙,抄起随身携带的弓箭,朝着宫门外射去。这些人的箭术都不错,可暴民的数量,也太多了。 这时候,皇城里的人也得到了消息,何进带着袁绍等人匆匆赶来。 “仲颍,你疯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看到满地的死尸,看到董卓一身的鲜血,何进有点懵了。 “太平妖人,太平妖人造反了!” 董卓凄厉的吼叫:“我的人,我的人都快要死光了,连禁军都反了……” 何进的脑袋嗡的一声,有点短路了。 向城外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头在火光中簇拥,那些因杀戮而显得扭曲的面孔,更是狰狞可怖。 “放箭,快放箭!” “大将军,一共就这些人,我们顶不了多久。快点召集人马,紧闭城门。我相信他们的人也就是这么多……快点召集人马。我在这里顶住,大将军快点召集人马!” 这时候,什么小心思都要抛在一旁,董卓声嘶力竭的咆哮。 何进也顾不得董卓的无礼,一把抓住袁绍:“集结人马,立刻集结御林军!” 悠长的牛角号声在皇城上空回荡,和喊杀声揉合在一起,给这雒阳的夜晚平添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董卓在城头上指挥,和华雄来回奔走。 何进也忍耐不住,从地上捡起一把斩马剑,加入了撕杀。 这一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二百人的河东士兵,折损了三分之二。 数十个暴民冲上了城头,后面还有更多的暴民。 城墙上,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一脚踏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鲜血顺着城墙的缝隙往下流淌,宫门外也是尸横遍地。 董卓杀得手已经发软了,根本就无力再撕杀下去。 完了,难道我董卓就要死在这里吗? 突然仰天一声长啸,“皇上,董仲颍无能,只能以死报答皇上的厚恩。” 横剑在脖子上,董卓闭上眼睛,心道:“阿丑,爹爹要走了。若你活着,为我报仇!” 第八十六章 雒阳喋血 第八十六章 雒阳喋血 呜呜呜—呜呜-! 夜空中回荡起了悠长的号角声,三长两短。 那是羽林军在出战前才会发出的信号,整个大汉国只有羽林军才会吹响这样的号角。 从四面八方,无数人马蜂拥而出,朝着暴民席卷而来。 这些暴民本就是仗着人多,一口气在那儿提着,所以才坚持到现在。可羽林军一出现,那本就不是很高昂的士气一下子掉到了冰点。面对着一队队,一列列盔明甲亮的羽林军,暴民突然齐声呐喊,从宫门前潮水般的后退下去。 督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头戴镔铁盔,身穿镔铁甲,手舞长矛大声喊喝:“不要退,不要退……冲进去,杀了狗皇帝,我们才有活路,否则大家一起死。” 叫喊声很快就淹没。 羽林军竖起长枪,形成一排排的队列。 只听有将领在马上大喊一声:“杀!” “杀-杀-杀!” 羽林军每前进一步,就会倒下几十个,乃至上百个暴民。 相对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而且人数甚至更多的羽林军而言,暴民的抵抗就显得杂乱无章。 那壮年头领看到这种情况,心知大势已去。 如今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撞开宫门,闯入皇宫中抓住狗皇帝。本来,这次计划可说的上是非常的严密, 羽林军齐声喊喝,一步步的推进。首先退下来的暴民,瞬间就被捅成了马蜂窝。经过高人设计,由封谞二人调走大部分禁军,只在南宫留下几百名护卫禁军。按照计划,他们会直接闯入南宫,就算是皇帝身边还有卫队,可是在上万教徒的冲击下,狗皇帝绝对无处可逃。抓住汉帝,则大事成矣。 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汉帝会在这一天突然召见蔡邕。 更没有人想到,南宫外会有数百名河东士卒,更加上有董卓和华雄的出现,使得功亏一篑。壮年人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只差了一线,太平道大业可就要成功了。 他怒吼一声,扒下身上的盔甲。 对围聚在他身边的百余名教徒喝道:“黄巾力士,报销天公将军的时候到了,随我冲上去。” 说着,他率先冲向宫城,顺着临时搭建的简易城墙往上爬。 身后那些黄巾力士也齐声呐喊,随着壮汉就冲了出去。这一来,倒是让已经无心恋战的太平暴徒振奋了一下,抵抗开始有章法,羽林军推进的速度为之变得缓慢。 城头上,董卓正要自刎,却听到了羽林军的号角声。 心里一松,双脚一软,靠着墙壁就滑坐下来。久战之后的无力感涌来,董卓一阵头晕目眩。 也就在这时候,从城下爬上来了一个壮汉,挥舞着一把合扇板门刀,砍翻了两个河东士卒之后,看见董卓,顿时双眼通红。就着这个死胖子,坏了天公将军的大事。 “狗官,拿命来!” 合扇板门刀挂着风声,呼的就劈向了董卓。 董卓这时候实在是动弹不了,眼看着大刀劈过来,心中惨然一下,闭上了眼睛。 “完了,没想到我董卓居然会死在这里!” 远处华雄砍翻了四五个爬上来的黄巾力士,扭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眼角迸裂,怒吼一声,“狗贼,休伤我主!” 可距离太远,不可能赶过去。华雄扔了手中刀,一把抓住一个黄巾力士,气沉丹田一声爆喝,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他双臂用力,把那黄巾力士向壮汉狠狠的砸去。 壮汉听到身后的叫喊声,本能的回手一刀劈出。 飞过来的黄巾力士被他劈成两半,肠子肝脏洒了一地,粘稠的鲜血更喷溅了一身。 肚子突然一凉,全身的力气好像消失了似地。 壮汉瞪着插在肚子上的一把斩马剑,再看了看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董卓。董卓脸上全都是血,只有眼睛是黑的,牙齿是白的。他圆睁双目,双手握着斩马剑狞笑。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说着猛然起身,双手握着斩马剑猛然向上一体。 锋利的斩马剑生生把那壮汉抛开,惨叫声在空中回响,甚至有一根肠子挂在了董卓身上。 冲上来的黄巾力士见此情形,都傻了! “马大帅死了,马大帅被杀死了……” 失去了头领,黄巾力士暴走。他们红着眼睛,向几乎没有再战之力的董卓、华雄等人扑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皇城中飞出。 来人的年纪也就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颌下三缕黑须,身穿一件黑色的文士衫,手执三尺青锋剑。这人的动作非常怪异,步履的频率并不快,但是却在眨眼间就登上了城头。青锋剑吞吐一抹抹毫光,看似随意无比。但每一剑,都会夺走一个黄巾力士的性命。乍看,他的剑法很简单,只是刺,挑。可是威力无穷。 一具具黄巾力士的尸体被挑飞出去。 董卓甚至看不清那人的动作,不禁目瞪口呆。 残存的数十名黄巾力士,在一眨眼就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而那人的身上,居然没有半点血迹。 “大将军可无恙?” “王先生,您怎么……皇上呢?” “禁军已经被全部看押,右羽林也已经从北宫门外进入皇城,皇上如今已经被保护起来。听说南宫撕杀惨烈,皇上命越前来保护大将军。不过看样子,也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南宫门外,暴民们已经停止了抵抗。 不管他们再如何抵抗,也不是羽林军的对手。 在壮汉被杀不久后,所有的太平教徒放下了武器,被羽林军团团围困在宫门之外。 远处,有无数羽林军赶来,登上了城头。 “大将军,看样子都已经结束了……越先行告退!” 那剑客拂袖而去,飘然没入皇宫之中。董卓看着那人的背影,扶着城垛站起来。 “大将军,刚才那是何人?” “那是皇子辨的剑术老师,人称大剑师,名叫王越。此人性情孤傲,剑术绝伦……当初曾答应过为教导辨三年剑术,如今快到三年了。仲颍,你可别想着招揽此人,就连我也招揽不得。这个人,天生是为剑而生,除了剑术,没有任何事能吸引他。” 董卓很敬慕的说:“大将军,此乃国士。” 何进看着城外的太平教徒,呵呵的笑了起来,“仲颍,过了今夜,你我皆为国士。”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五,太平道大贤良师登坛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自号天公将军,其二弟张宝为地公将军,三弟张梁为人公将军。 张角在巨鹿言与教众:“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硬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当晚,裹黄巾而从张角一同者,足有二三十万人之多。而幽、兖、青、豫四州响应。从张角者,也有三十多万人。张角曾定下三十六渠帅,如今将已死亡者的位置一一补上,正式拉开了黄巾之乱的序幕。 不过,如果熟悉三国历史的朋友,应该发现了一些小小的不同。 在原有历史上,除上述五州之外,尚有徐、扬、荆三州一同动荡。可是现在,三州只是小有动静,很快就没了声息。北方大地战事如火如荼,但是长江以南,却悄然无声。 而第二点不同之处,按照原有历史的发展,黄巾之乱爆发是在二月。 可现在呢,却提前了近二十天的时间。甚至,在历史上惨死刑场的马元义,差一点就带兵冲进了南宫。如果雒阳之乱成功的话,整个三国的历史,也将完全改变。 巨鹿,火光冲天。 张角志得意满,耳听山呼海啸的呼号声,面带得意的笑容。 在张角的身后方,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嘣直响。 “爹,娘……你们等着,孩儿就要为你们报仇了。等找到了凶手,孩儿定将亲手杀了张角,而后自刎在你们的坟前。” 他抬起头,看着深邃的夜幕。 那云彩变幻,一张奇丑的面孔出现在了青年的眼中,“丑鬼,我满伯宁与你誓不两立!” ****** 清晨,雒阳四门紧闭。 不时有一队队羽林军冲进了一家家高门大户的宅院,紧跟着鸡飞狗跳,喧闹一片。 一群群犯人被关押起来,雒阳的牢房在片刻之间爆满。 昨夜的喧嚣,雒阳人并非不知道。只是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结果?这雒阳的天,是否变了呢?看着满街的死尸,胆小的人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胆子大一点的,推开了窗户的一条缝,可看到那些杀气腾腾的羽林军,立刻又把窗户关起来。 我的个天,这究竟要死多少人? 文武百官齐聚南宫门外,站在浓稠的血水中,一个个瑟瑟发抖。 尸体堆积在道路两边,看上去很可怕。但更令人恶心的,是你不小心一脚猜出去,说不定就会猜到一只断手断臂断腿。这还是运气好的,有两根肠子从南宫外的树梢上落下来,正好挂在一名文官的头上。那文官看见血淋淋的肠子,当时就昏了过去。 一直到正午,汉帝宣百官上殿。 官员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跟随着走进了金銮宝殿,强忍着从大殿外飘进来的血腥味。 可他们又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什么,因为很少上朝的汉帝,正坐在大殿之上。 汉帝的脸色很白,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刻非常的愤怒。 在汉帝两边,官员们竟然惊奇的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蔡邕,蔡伯喈,居然出现了。 另一边,是大将军何进。 而在汉帝的身后,张让几个人闭目面无表情的肃立。 “大将军,说吧!” 汉帝的声音很虚弱,却有一种没有任何掩饰的杀意。 何进躬身,而后大声道:“今晨获悉,有太平道妖人张角、张梁、张宝在巨鹿聚众造反。青、幽、翼、豫、兖五州皆有反贼响应。太平道至今业有十余年,反意早已出现。而各地大小官员非但不予呈报,反而与反贼勾连,实乃是罪该万死!”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汉帝双目微闭,似乎不耐烦的说:“好了,大将军,把名单念出来!” “喏!” 何进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名单,扬了扬说:“这上面,都是与反贼勾结的官员。” 名单一出,朝堂上数人脸色大变。 “中常侍封谞、徐奉,二人业已关押,请皇上发落。” 汉帝的眼睛猛然睁开,咬牙切齿道:“此二人罪不容赦,当车裂之。其九族当诛!” 也难怪汉帝会有这样的反应。 封谞、徐奉,那可是他信任的人之一。这些年来,默许二人为非作歹,却没想到…… 换做普通人,恐怕也会是出离的愤怒。 何进语气森冷,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念出来。有几个被叫出名字的官员当时就瘫在了地上。外面羽林军立刻上殿,把这些官员拉出了大殿。其结果,可想而知。 名单整整念了半个时辰。 每当从何进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后,汉帝就会冷冰冰的说一个字。或杀,或剐、或裂、或斩。剐,就是凌迟;裂就是车裂;斩,就是腰斩。相对而言,那杀字倒显得非常仁慈,不过是砍头而已……得了这个字的官员,甚至感恩戴德,高呼万岁开恩。 “皇上,名单上共有人名三百七十四人,除从贼者外,雒阳城中大小官员共二百一十六人,请皇上过目。” 还过什么目,看着就有气。 汉帝把名单扔在一旁,“大将军,如今反贼势大,该如何应对?” “皇上,反贼虽势大,却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只需遣一二能征善战之将,就可以将之消灭。” “诸公可有合适的人选?” 何进二话不说,躬身道:“臣有一人,议郎皇甫嵩,乃将门之子。其曾祖和叔父都做过度辽将军,对我大汉忠心耿耿。皇甫嵩乃孝廉出身,善于用兵。如今青、豫、兖州战事纷乱,也正是皇甫嵩为国效力之时。臣愿担保此人,必能平定叛乱。”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站出,恰好是太傅袁隗。 “臣也愿推举一人。谏义大夫,都亭侯朱儁,此人也是孝廉出身,曾担任交州刺史,更平息过交州之乱。公伟才略,不输皇甫嵩,若二人联手,则反贼必死无疑。” 汉帝点头,“此二人倒是合适人选。既然如此,命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二人总督青、兖、豫三州战事……不过尚有幽、翼二州之乱,如何平定?” 何进闭嘴,袁隗退了回去。 他们很清楚,那翼州的黄巾之悍勇,非其他三州可比。自古燕赵多悲歌之士,豪勇之徒多不胜数。如果平定了,还好说。如果失败了呢?作为举荐人,可要倒霉了。 不过,汉帝既然询问,却不能不站出来说话。 袁隗抢先开口道:“皇上,幽州太守刘焉大人乃皇亲国戚,忠心无二。此人性情温和,治理幽州颇有条理。故而幽州之乱,必不足为虑。只是这翼州之乱嘛……”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张让却开了口。 “圣上,奴婢有一人,皇上可用之。” “哦?阿父有何人选,速速说来,朕听一听。” 汉帝如此称呼张让,让朝堂上的清流神色一暗:看起来,张让等人的地位依然如故。 张让卑谦的说:“皇上难道忘记了?昨夜有一人率先识破反贼的计谋,更浴血南宫,其忠心可鉴啊。再者,此人也是献上名单的功臣,正可命其平定翼州的动乱。” “你是说……河东太守董卓?” “正是此人!” 话音未落,就见一人站出来,“皇上,此人万万不可用。董卓虽忠心汉室,可毕竟是良家子出身,更无功名。虽占据河东太守的位子,可谁知道……平定翼州之人,需谨慎选之。若用人不当,则会造成更大的危险。” 王允王子师…… 张让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冷笑一声,而后道:“既然如此,不知王大人可有人选?” “这个……” “皇上,奴婢依然推荐董卓!” 汉帝犹豫了。对张让,他还是信任的。对董卓,也颇有好感。若非昨夜董卓浴血,他这个皇帝……可清流的意见也不能不听。董卓虽然忠心,可军国大事,还需谨慎啊。 站在王允一边的人,争相恐慌的阻止董卓出任平定翼州的主帅。 何进神色漠然,不言不语。而张让争辩了两句之后,也觉得索然无味,干脆不说话。 汉帝这时候发现,蔡邕一直没有说话。 连忙开口询问:“伯喈先生,您可有什么建议?” 张让,深获皇上信任,得罪不得;党人,那更是不要去招惹。 汉帝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蔡邕。倒是让蔡邕好生为难。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轻声道:“仲颍勇武,确实不假,如今平定动乱,正是出力之时,不可以不用。但子师说的也没有错,仲颍的身份……老臣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皇上愿意听否?” “伯喈先生尽管说来。” “卢植卢子干,曾与郑玄老儿师从马融先生,并着有《尚书章句》等书,文武全才,博古通今。更担任过庐江太守,后调入雒阳,官拜兵部尚书,乃是最佳人选。” “啊……” 王允等人低呼一声,怎么把这个人忘记了? 张让听到卢植的名字,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汉帝连连点头,“先生不说,朕险些把子干忘记了……对了,卢子干如今何在?为什么没有看见他呢?” 蔡邕看了一眼张让,笑道:“皇上忘了吗?光和元年,卢子干曾上书《陈八事》。您说他文才出众,应该去着书立说。后来就把他送到了东观,编修《汉纪》了。” 这件事,汉帝还真的不记得了! 隐约记得有《陈八事》这部奏章,可内容是什么已经记不清楚。而事实上,把卢植发往东观的并非汉帝,而是张让等人。蔡邕这么说,也算是给张让了一个台阶。 汉帝说:“既然如此,就命卢子干任北中郎将,平定幽、翼之乱。河东太守董仲颍献名单有功,封关内侯,仍担任河东太守……恩,命他立刻回河东调集兵马,督幽州战事,协助卢子干平定叛乱。” 第八十七章 以汉之名(一) 第八十七章 以汉之名(一) 雒水滔滔东流去,混浊的河水打着旋儿一往无前。 二十名身穿囚衣的犯人,有男有女,被押送到河畔,跪在地上,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 “斩!” 一名羽林军将领厉喝,二十个刀斧手手起刀落,二十颗人头掉进了雒水中,冒了两个血泡旋即就不见了踪迹。无头的死尸被士兵抬起来堆在了一旁,脖腔里仍喷着血,和其他的尸体叠摞成一座京观。血水已经把大地染红,汇成小溪流入河中。 那羽林军的将领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波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喊得声音嘶哑。 而刀斧手,更换了三批,砍头的鬼头刀也更了无数把。 老天啊,这究竟要杀多少人?看着从雒阳方向仍不断有囚车驶来,将领都已经麻木了。 昨日,这些死囚里面,还有他不敢仰视的士大夫、大小姐。 可一夜之间,昔日的士大夫,就成了无头的死尸。将领有些受不住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对身边的副将说:“你来监斩,我去透口气。这里的血腥味实在太重了。” 那副将苦笑:“能不重吗?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听说雒阳城里还杀了一批,曦阳门到望春门一条街上全都是血。将军,我在这儿撑一会儿,估计今天是闲不下来。” 将领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都是何苦呢?日子虽然过的苦,可总还能活下去。 为什么偏偏要造反,结果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法子保住。人啊,有时候真的是愚蠢。 耳边传来副将的声音:“把犯人押上来!” 哭喊声萦绕耳边,紧跟着副将一声果敢的厉喝:“斩!”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是那血腥味变得更加浓烈,浓烈的让将领简直无法呼吸。 雒水对岸,董卓立马凝视。 华雄,还有几十个幸存下来的河东士卒面无表情,可从他们的眼中,能看出莫名的愤怒。 “皇上真的生气了啊!” 董卓看着泛着红色的河水,扭头笑道:“文开,别生气了。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主公,雄只是觉得不值。我们那么拼命,您险些……可到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关内侯。可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又是封赏,又是升官。那卢植有何德何能,竟然要我们去协助他?” 董卓正色道:“文开,这话到此为止,你可以在我面前牢骚,可绝不许对外宣扬。” 华雄点了点头,“雄明白。” “走吧,别看了……今天雒阳会有五千多人丧命。皇上既然要筑起京观来警告世人,那些家伙一个都别想活。我们出发,估计李儒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没有功名,就去疆场上讨功名。老子就不信了,等我平定了幽州之乱,那些士大夫还想怎么说?” 一行人纵马疾驰而去,对岸那副将高亢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斩!”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六到二十八,共有两万人被杀。除了被俘虏的几千个太平教徒之外,雒阳城内大小世族共有六家被彻底拔掉,其奴仆家人总和数量,是教徒的两倍。 三天下来,从邙山到雒阳的这一路上,一共筑起了二十八座京观,令人触目惊心。 雒水染红,直到许多年后,人们还能从河水中打捞出一颗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 丹犀那对锋利的弯角上,滴着鲜血。 那对牛角本来就带着暗红的颜色,可如今看上去,更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沙摩柯挥舞铁蒺藜骨朵,砸碎了一个黄巾头目的脑袋。黄而白的粘稠之物,溅的他一脸都是。 远处董俷手舞大锤,在数千名黄巾士兵中来回冲杀。 象龙带着万钧之力冲击,刚躲过一劫的黄巾士兵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撞飞了起来。那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人还没有掉在地上,就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典韦带着巨魔士,保护庞德公、黄劭等人的安全。 而八百五溪蛮人更嗷嗷的嚎叫着,各自为战。这些人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配合,只是懂得一点点的阵法。可就是这群人,杀法更加凶残。本就是一群争强斗狠之辈,即便是在武陵山中,他们也没有如此痛快的杀过。各执兵器,杀得黄巾士兵狼狈逃窜。 从县城里,一直杀到了县城外。 天已经大亮,董俷猛然勒住了象龙,喘着粗气抬手喝令:“停止追击,停止追击。” 沙摩柯浑身是血的骑着牛来到董俷的面前,“二哥,怎么不杀了?” 董俷也不回答,拨转马头往县城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三弟,立刻收拢人马,咱们回城再说。” 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可二哥的话还是要听。 沙摩柯嘬口一声长啸之后,周围的五溪蛮人也随即停止了攻击。 而此时,县城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至少有半数的房舍在燃烧,长街从头到尾,也到处都是死尸。有黄巾士兵的,有县衙官军的,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县尉被杀,县衙已经变成了火海。 董俷看着昨日还是颇为热闹的县城,如今却…… 典韦带着巨魔士,保护着庞德公等人赶过来。 “主公……” 董俷抬手制止了典韦,看着庞德公说:“先生,如今看起来,张角已经造反了!” 庞德公脸一红,露出惭愧之色。 他早先还信誓旦旦的说四十天的时间,可如今从长沙到南阳,不过两三天而已。 沉吟了一下,庞德公恢复了正常,“俷公子,看起来张角身边有能人啊。” “此话怎讲?” “名单一失,张角肯定着急。但依照我对他的了解,此人行事颇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造反。因为他兵马尚未召集起来,你袭击青徐二州所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他身边定有高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提前行动啊。” 董俷点点头说:“俷亦如此认为。只是如今张角已反,我们该如何应对?早先的计划已经没有用处了,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已经明目张胆造反的黄巾叛贼。” “去宛城,我们先去宛县!” 庞德公说:“宛县不失,则南阳可保。如果宛县失守,对于朝廷而言,其害甚巨。与朝廷而言,颜面尽失;于黄巾而言,则会士气大涨,还可能会影响其他各地。” 黄劭也点头说:“主公,太平道南阳大方是南方大帅张曼成。此人兵法不俗,而且在南阳太平道众的心中,不弱于张角奸贼。他定然清楚宛县之重要。而且宛县如果失守,则豫州黄巾贼就会连成一片,继而荆、徐、青、兖四州也都会受到波及。”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赶往宛县!” 沙摩柯在董俷和庞德公交谈的时候,已经赶到了。 对于庞德公和黄劭所说的害处,他并不在意,也不是非常明白。可有一点,沙摩柯却听出来了。只要到了宛县,肯定还有的仗打。原本有些不高兴,也随即烟消云散。 董俷让庞统坐在他的马上,对此庞德公倒也没有反对。 在他看来,庞统呆在董俷的身边,也许更加安全。他和黄劭在八名巨魔士的保护下,跟随董俷三人向县城外走去。可没等他们走出县城,迎面就看见数千百姓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齿白唇红,非常的漂亮。 跳下马,当有七尺六寸身高,身体很结实。 掌中一杆一丈二尺长短的镔铁搠,搠刃还挂着浓稠的血迹,身上的锁子甲沾着斑斑点点的鲜血,杀气腾腾,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董俷勒住象龙,一手拢着缰绳,把小庞统护在臂弯。另一只手悄然放在了斩马剑柄上,脸色如水般的沉静,轻喝一声:“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似乎不是敌人。” 沙摩柯本来作势要催胯下丹犀上前,听董俷一语立刻勒住缰绳。 三兄弟中,典韦是老大。不过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董俷。他催马上前,沉声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莫非尔等要随那黄巾贼,造反不成吗?” 少年在马上微微欠身,拱手道:“公子请不要误会,我等并非是贼人。在下文聘,是本地人。这些都是在下的父老乡亲,和反贼没有任何关联。聘的下人刚才听公子身边的两位先生说话,亦觉得很有道理。聘也想为国效力,但这些乡亲父老……” 沙摩柯忍不住了,“那汉人,你有话就直说,绕来绕去的好不痛快。” 文聘被沙摩柯打断了话语,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拱手道:“公子,这里已经无法再居住,反贼如果再来,这些父老乡亲都难逃一死。聘想请公子帮忙,护送乡亲们一同往宛县去。此地距离宛县不远,绝不会耽误公子的行程。” 那些百姓,一个个面带凄苦之色,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 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非常的害怕。 董俷心一软,刚准备答应下来。却见庞德公催马上前喝问道:“少年人,你说你不是反贼,可有什么证明?” 文聘一怔,忙回答说:“这位先生,聘在宛县也小有名气,曾拜在宛县校尉的门下学习过武艺。若先生怀疑,聘可以先行自缚,等到了宛县,可请官府来确认。” “俷公子,你看……” 董俷想了想,“看这个人的气度,不像是反贼,我看答应下来,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他对文聘道:“文家公子,我也不要你自缚其身。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不会在这里等候。要跟着我们,就立刻出发。如果谁在途中掉了队,休怪我们不理。” 文聘感激的回答说:“公子高义,聘心领之!” 也许是那些百姓真的被吓坏了,也顾不得什么财物,大都只带着随身重要的物品,随董俷等人离开了县城。这里距离宛县大约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依照着董俷等人的速度,最迟也就是在中午就可以抵达宛县。可一直到傍晚,才看到了宛县。 宛县四门紧闭,城头上旌旗招展,却看不见一个人。 董俷催马上前正要叫开城门,却听到城头上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快若闪电般射来。 挽住了缰绳,董俷用力一提。 象龙唏溜溜一声暴嘶,前蹄扬起,以后蹄用力,一个旋身。 几乎是在同时,斩马剑出鞘,狠狠的劈在了利箭之上。铛的一声,那利箭被磕飞,可是董俷感觉手臂一阵发麻,心中不由得骇然,好厉害的箭术,这支箭至少是有四石的强弓射出,否则不可能带如此大的力道。 抬头看去,城头上呼啦啦出现了一排弓箭手。 为首一名将领,手持一张神臂弓,弯弓搭箭已经对准了董俷。 “尔等是什么人?” 没等董俷回答,沙摩柯在后面却怒了。董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更何况是他结拜的兄长。平白无故的被人射了一箭,对于沙摩柯而言,又岂能忍下这口气。 从丹犀身上摘下宝雕弓,厉声道:“那汉人,只你会射术吗?竟然袭击我二哥,休走,看箭!” 利箭离弦飞出,破空发出历啸。 城头上的将领一声冷笑,抬手迎着沙摩柯的箭就是一箭。 两支利箭在空中碰撞,啪的一声同时落地。将领道:“那蛮子,箭法不错,接我一箭。” “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二话不说,又是一箭。 只听空中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利箭破空发出的历啸声,箭头相撞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不管是董俷、典韦,还是城头上的官军,那里见过如此精湛的射术对决。 忍不住齐声叫好…… 一壶箭射完,沙摩柯喘着粗气。 长这么大,还没有过如此和人对射的经历,那城头上的将领,比他略高明一筹。 而城头上的将领,手臂也有些发酸。 瞪着沙摩柯看了半晌,而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候文聘催马上前,在城下拱手说:“老师,可记得文聘?” 那将领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仲业吗?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家伙又是什么人?” “老师……” 不等文聘说话,董俷却抢先开口了,“我是河东太守董卓之子董俷,这里有我父亲的关防印信和碟文。” 说着,董俷把印信和碟文包在了一支箭上,让沙摩柯射到了城头上。 将领接过关防印信和碟文扫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文聘却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董俷。 “你看我做什么?” “唔,没什么!” 文聘倒是真没想到董俷是官宦子弟,之前如果不是他看到董俷带人杀退黄巾贼,甚至还把他当成了一个恶人。但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就显得他太过于无礼。于是笑道:“聘只是没有想到,公子竟然还是河东太守大人的公子,这一路多有失敬。” 董俷耸了耸肩膀,也没有深究。 此时,城头上突然灯火通明,先前那将领陪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文士登上了城楼。 “那位是董河东的公子?” 董俷催马上前道:“在下就是!” 就着火光,文士仔细的看了一眼,而后点点头,对将领说:“应该没错,开城吧。” “秦大人,他……” “早些时候,褚郡长曾接到了大将军的信,让我们帮忙寻找河东太守董卓之子。具体内容我不是很清楚,反正褚郡长说过,那董大人的儿子形容秉异,应该没错。” “末将明白!” 将领应了一声,对城下喊道:“开城门!” 紧闭的城门隆隆的开了一条缝,董俷正要让百姓先进去,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回头看去,见漫山遍野的火把,如火龙翻滚一般扑来。 天色已经晚了,看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马。只是对方都是骑兵,那铁蹄踏在大地之上,隆隆作响。城上的文士和将领脸色大变,而城下的董俷等人,也变了脸色。 百姓们在铁蹄声中更是瑟瑟发抖,哭喊着向城门跑去。 如果他们能有些秩序,情况倒是不会太糟糕。可这功夫,谁还会在意什么秩序? 挤成了一团,向城中跑。 文士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 这样下去,等百姓进城,那些反贼也杀过来了。 “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大人,不可以啊……如果关上了城门,那些百姓可都活不成了!” “汉升,此事不可生妇人之仁。城外不过数千,可城内却有更多人要活命。如果城门被破,你我生死事小,可这满城的百姓……传我命令,立刻关上城门。” 将领的表情阴晴不定,“大人,请给末将一支人马,末将愿掩护城下百姓入城。” “汉升,你这是何苦?” 文士想要拒绝,可是看这将领的表情坚决,不禁犹豫了。 在城下,董俷却拨转了马头,把庞统交给了庞德公,顺手从另一匹马身上摘下双锤。 “俷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先生大贤,想必那城头上的官员定然知晓。俷请先生出面,劝说城上官员暂缓关闭城门。我兄弟三人愿领兵阻挡反贼……文公子,请你组织百姓,不要慌乱。” 说完,董俷催马就冲了出去。 典韦和沙摩柯二话不说,跟在他的身后。八名巨魔士表情严肃,紧紧的跟随。 八百五溪蛮人随之也冲了出去。 文聘竟呆住了! 说实话,对于官宦子弟他从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董俷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咬着嘴唇,摘下镔铁搠。 “先生,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些人都是我的乡亲,俷公子一外人尚能为之搏命,聘岂能袖手旁观?” 催胯下马,向董俷追去。 庞德公呆愣了片刻,催马来到城下,双膝跪地。 “我是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请大人念俷公子赤诚,为这些百姓留一生路,放他们入城吧。” 说完,他弯腰叩首。 黄劭默默无语的也在他身后跪下,小庞统眼中闪烁着泪光,匍匐在黄劭身边。 城头上的文士震惊了…… 庞德公?居然是有八顾之一的庞德公。 他可以无视那些百姓的生死,但却不能无视庞德公的请求。殊不知,庞德公的一番话,让城头上的官军面露羞愧之色。那将领跪在文士身边,“大人,我等愿死战,以护百姓入城。” 第八十八章 以汉之名(二) 第八十八章 以汉之名(二) 两千黄巾力士,这是李大目手中最后的本钱。 张角在派他总督豫州教务的时候,分给了他三千人马,其中一千人交给了张丈八。 可惜张丈八太过于无能,不但让一千黄巾力士血本无归,连带着还让两三千精锐被烧死在盘龙谷中,使得李大目也收到了连累。此次起事,俺道理说他至少也应该分到一个督战的差事,可偏偏张曼成对他不闻不问,连张角也没给他任何吩咐。 李大目当然恼火,更多的则是委屈。 张曼成起兵,只是交代他在颍川地区吸引官军的注意力。 朝廷的反应非常快速,先是扑灭了马元义等在雒阳地区的力量,更屯兵左右羽林军在都亭,整点武备,镇守京师。也就是说,京畿莫要窥视,除非张角能带兵杀出翼州,李大目手上的兵马,休想撼动雒阳。 同时字函谷关至孟津、小平津一线的各处关口,有都尉驻防,使得李大目的迂回空间变得更加狭窄。当然,李大目也不想那种小打小闹的把戏。如今太平大业正炽,正是他李大目建功立业之时,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裳,在个颍川地区绕圈圈? 张曼成军令传达到李大目手中之后,他立刻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宛县。 两天两夜,数百里急行。 终于抵达宛县。 李大目此刻说的上是志得意满,在马上叫嚣:“黄巾力士,冲进宛城,任尔施为。” 因赶路已经疲乏不堪的黄巾力士,好像被打了一剂兴奋剂。 眼睛刷的亮了,腰板儿呼的直了,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气,嗷嗷的嚎叫着冲向宛城。 任尔施为? 这句话就是说,城里的金银财宝,城里的漂亮女人,都归他们。 宛县城外,董俷挽住马缰。 这里的地形呈现出一个并不算太大的坡度,大约有一百四十步的距离,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 这坡度虽然不大,可却极立于马军袭击。 董俷自信,给他一千巨魔士,他可以轻松击溃对方的骑军。 可惜,他身边只有八名巨魔士,典韦和沙摩柯对于伏波将军的凿穿战术并不熟悉。 而那八百名五溪蛮人,也大都是步军。 面对无不清人数的黄巾力士,董俷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气。 从本性上而言,董俷上辈子绝不是一个热血青年。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四年,他也没有改变他的个性。如果他想要进城,并不难。一路杀过去,那些百姓根本不够看。 可关键在于,他能下得了手吗? 董俷可以面对敌人毫不留情,可是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他无法下狠心。 与其徒然等待,不如拼死一战,至少姿态可以摆高一些。 深吸一口气,董俷开口道:“大哥,三弟,今日我等唯死战一途。汉室颓废,可我等大汉子民,却不能颓废。太平道是乱臣贼子,我等正应以死报效国家。身后,是数千无辜百姓,前面是一群乌合之众。俷以大汉之名,愿肝脑涂地,与反贼搏命。” “好男儿正应如此,今日正是我三兄弟扬威之时!” 典韦咧开大嘴,摘下大戟,“二弟、三弟,且看大哥我先拔头筹!” 二话不说,一马当先窜出。 董俷和沙摩柯相视一眼之后,大叫一声,“哥哥等我,这第一功应该由我来拿下。” 三人几乎是不分先后,董俷虽然略落后的一个马身,但凭借象龙出色的爆发力,很快就和典韦并排疾驰。沙摩柯落后一些,不停的催促坐下丹犀加速。八名巨魔士也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后就冲了出去。 十几匹战马,却生出了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董俷把大锤挂在得胜钩上,双手从后背抽出投枪,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就连发出手。 每一掷都用尽了全力,投枪破空发出刺耳的锐啸声。 冲在第一排的黄巾力士先没有想到对手会冲过来,更没有想到董俷在这么远的距离就出手。猝不及防下,两名骑手被当场洞穿了身子,掉在马下,随后被无数只马蹄踏成了肉酱。 六十步,董俷已经冲在了最前方。 十二柄投枪在瞬间耗尽,顺势摘下了双锤,象龙已经冲入敌军。 “杀!” 董俷发出一声怒吼,大锤野马分鬃,两个骑兵就被砸下了马。那擂鼓瓮金锤施展起来,上下翻飞。涮、拽、挂、砸、架、冲、盖、马匹所过之处,端的是劈波斩浪一样,血肉横飞。兵器撞击声,董俷的咆哮声,黄巾力士的惨叫和战马的悲嘶在刹那间混杂在了一起。 身后,典韦大戟挥舞,沙摩柯铁蒺藜骨朵猛砸。 这三人在人群中是所向无敌,两千黄巾力士甚至抵挡不住这三人的猛冲,连连躲闪。 八名巨魔士也在这一路的撕杀中培养出默契,彼此相互配合,都是清一色的斩马剑,瞬间随着董俷等人就把黄巾力士的阵型打了一个对穿。 脸上沾着鲜血,董俷三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狰狞厉鬼。 拨转马头再次冲杀过来,此时那八百名五溪蛮人也冲下了缓坡,嚎叫着杀入敌群。 李大目看到董俷三人的第一眼,竟生出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三人,可是却好像和这三个人中的两个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丑鬼,还我侄儿命来!” 李大目大吼一声,拍马舞枪冲向了董俷。 他能有今日的境遇,全都是拜董俷等人所赐。苦苦寻觅,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大目也不去管那宛县如何。 带着亲信冲向了董俷,大枪在手中扑棱一颤,抖出了三个碗大的枪花,分心就刺。 要说起来,李大目身披明光甲,和普通黄巾力士身上的筩袖铠是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平时,董俷说不定还会询问一声对方的名字。可如今,董俷也已经杀红了眼,迎着李大目冲过来,也不管他是什么人,右手大锤一挂,左手锤呼的的就扫了过去。 李大目的枪铛的一声被荡飞出去,门户大开。 “贼人,去死!” 二马错蹬,董俷反手一招犀牛望月,那李大目躲闪不及,匆忙间来了一招苏秦背剑,大枪横在后背。啪,大锤砸在了枪杆上……如果这一锤砸实在了,李大目必死无疑。可被大枪挡了一下之后,力道也随之卸去了一部分。绕是如此,这一锤砸的李大目口吐鲜血。 迎面沙摩柯冲过来,一招横扫千军,正打在李大目的肩膀上。 这家伙在马上惨叫一声,肩胛骨被砸的粉碎,身子一歪就滑下了战马。可是他一只脚还挂在马镫里,被战马拖着在地上走。在战场上也没有人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战马盘旋,那李大目活生生被踩成了一堆烂肉。当战马脱离战场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 董俷并不知道,张角的第四个弟子已经死在这里。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在人群中来回的冲杀。身上的盔甲已经沾满了鲜血,典韦和沙摩柯也被冲散。那八名巨魔士,如今只剩下三人还跟在他的身后。而八百五溪蛮人,此时也在骑兵的冲击下连连后退。 全身浴血,董俷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受了伤。 从没有这么硬碰硬的和这么多对手交锋,几个冲刺下来后,象龙已经遍体鳞伤。 远处,数十个黄巾力士围着沙摩柯凶猛的攻击,典韦坐下的战马也已经战死,腿上还被一杆枪捅了个对穿。可这古之恶来也发了狠劲,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口,双目黄芒闪烁,厉声的咆哮,如同一头受伤的老虎一样仍然凶猛的和敌人撕杀在一起。 那文聘也加入了战场,镔铁搠上全是鲜血。 盔也没了,甲胄上挂着敌人的脏器,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从耳根子到了嘴边。 本来是一个很俊俏的小伙子,此时和厉鬼相差不多。 文聘也已经没了感觉,任凭满脸鲜血,铁搠挥击,带起了一股股喷涌的血泉。 可谁都清楚,如果这样继续杀下去,董俷他们迟早会被黄巾力士所败。大家都是憋着最后一股子气,看谁先顶不住。不过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黄巾力士偏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宛县方向传来了呜咽的牛角号声。 山坡上,出现了一支人马。为首之人正是之前在城上和沙摩柯对射的将领。 他手中拎着一把象鼻子古月大刀,刀呈弯月形状,刀口比普通的大刀要长一些,微微上翘,好像是大象的鼻子卷起来一样。使这种大刀的人,力量和技巧都要求很高,因为每一刀劈出都会带着一股子回旋的力量,可以把细小的伤口撕开成致命的伤。 在他身后,大约有一千人,其中三百人是骑兵。 大刀在空中一举,那将领嘶声吼叫:“儿郎们,我等堂堂大汉子民,莫要连蛮人都比不上。随我杀,杀死反贼!” 胯下是一匹罕见的黄骠马,速度奇快。 那将领从山坡上冲下来,象鼻子古月刀拦腰扫过去,带着一股强猛的回旋力道,杀入了敌群。那杆大刀,丝毫不比董俷等人的杀伤力小,残肢断臂四处乱飞。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一般,没有黄巾力士能阻挡住他的前进。 在他身后,先是三百铁骑冲过来,而后是步军队列逼近黄巾军。 都已经处于极限,黄巾力士本来快要崩溃的精神在那将领杀入之后,顿时支持不住。 而董俷却抖擞精神,大锤一抖,哗啦一声锁链从锤体之中抖出。 “杀!” 一声厉喝,擂鼓瓮金锤变成了要命的流星锤。近百斤的锤头被带飞起来,横扫就是一大片死尸坠地。 “大哥,我来帮你!” 大锤流星赶月,砸碎了正要偷袭典韦的黄巾贼脑袋。 董俷拖锤冲过去,另一只大锤也松开了锁链,呼的就轮出去。 ×××××× 火光照耀在战场上,数千名官军簇拥着一个文士出现在山坡上。 战斗已经结束,战场上遍地死尸,无主的战马在战场徘徊,不停的发出哀鸣。 董俷坐在血红色的泥浆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这一场撕杀对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艰险。 象龙围着董俷打转,一瘸一拐,显然是受了伤。 董俷轻轻拍了拍它伸过来的脸,咬着牙起身,把大锤收好,然后走到了典韦和沙摩柯的身旁。 这两个人,也都是筋疲力尽,看到董俷过来,动也不想动。 “大哥,三弟……都没事吧。” 沙摩柯咧开大嘴笑道:“哥哥,真是痛快……我在武陵山里,从没有像这次杀的痛快。” “丹犀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它皮糙肉厚的,没事。” 典韦拄着大戟起身,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娘的,这些黄巾贼可是比以前那些凶很多啊。” “没错,还都是骑军!” 董俷面带忧虑之色道:“只是不知道这股黄巾贼是前锋还是流寇。我担心,之后的战斗会变得更加凶险。”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填,了不起我再像今天这么杀一场!” 沙摩柯说完这句话,看着远处正在集结的五溪蛮人,轻声道:“哥哥,我的同族,死了快三百人。”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头沉甸甸。 而山丘上那文士,看到战场上的惨状,心头无比的沉重。 他在马上喃喃自语,“难道汉室江山竟衰败到如此地步?一群反贼,居然会有这般凶猛的战力……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啊!”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催马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跳下马,拱手行礼,“在下秦颉,是朝廷刚任命的南阳太守。今日多亏了俷公子出力,否则……请受在下一拜。” “啊,太守大人,俷一介白身,怎受得起您这样的大礼?” 秦颉正色道:“俷公子,若不是你,颉今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治下子民惨遭杀戮。颉这一拜,是以那些百姓之名拜你,以大汉南阳太守之名,感谢你今日之所为。” 第八十九章 绞肉机(一) 第八十九章 绞肉机(一) 黄巾力士几乎全部阵亡,活下来的人,也被收拾战场的士兵二话不说的砍下脑袋。 而己方的伤亡也很惨重。 如果算上后来官军的加入,董俷一方的死亡人数在八百之上,受伤者更不计其数。 有不少人是在打扫战场时被黄巾力士垂死反击而造成的伤害。 秦颉咬牙切齿的下令,不留一个活口。就算是已经断了气,也要先砍两刀再说。 听上去也许不太人道,可董俷却清楚,秦颉这是恨极了! 不过,看着那些伤员被抬起来时痛苦的样子,董俷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让人找来了一些马鞍皮带,扎在两根木头上,于是就有了世界上最早的简易担架。 这样一来,伤员在搬动时的痛苦就减轻了很多。而打扫战场的士兵,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对此,秦颉再次表示感谢。 但董俷却感到很奇怪,因为秦颉身后的那员将领,一直再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中表露出的情感很复杂,似乎是想要对他说点什么。 可也许是因为秦颉在,那将领不好开口。而董俷呢,也不好过去和那个人寒暄。 文聘是被人抬着从董俷的面前经过,遍体鳞伤不说,脸上那道伤口更破坏了他原来给人的那种儒雅风度,看上去非常丑陋。如果不是文聘开口,董俷甚至认不出来了。 “俷公子,聘代那些活命的乡亲,谢谢你!” 文聘的声音很小很虚弱,董俷差点没听清楚。从那双眼睛里,董俷看到一层死气。 走过去,握住了文聘的手,“文公子,好好休养,咱们来日方长呢。” 说完,董俷挥手让士兵抬着文聘进了宛县。 他皱着眉,沉思片刻突然道:“大哥,麻烦你让马真来一下!” 马真是医圣的学生,医术也不会太差。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好郎中就显得很重要。 以后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医疗部队呢? 董俷挠着头,突然又笑了。这边还不知道能否活下去呢,就要去想着活命的事情。 马真跑过来,“主公,有什么吩咐?” “中行,请你帮个忙,组织一些人设法救救那些伤员。这些人如果能活下来,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力量……恩,我这就去找秦太守。你也过来,我正好向他说明情况。” 本以为马真会立刻答应,可没想到,他却犹豫了。 “主公,真所学大都是以内伤为主,可那些士兵却都是外伤,真恐怕做不来啊。” “啊……” 董俷不禁头疼起来。光记得马真是郎中,却忘记了术有专攻的说法。 想了想,他无可奈何的说:“中行,人命大于天,能救多少就尽力而为吧。如果实在不行,那也是老天注定的事情。你好歹学过医术,总强过我这种门外汉吧。” 马真笑了,点头说:“既然主公这么吩咐,真尽力而为吧。” 原来是个内科大夫,看起来以后还要找个外科才行。董俷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 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秦颉,秦颉倒是很好奇。 “俷公子,颉有一事不明。那些士兵,真的有必要专门让郎中来看护吗?” 董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大人,俷生于凉州,常年与羌人打交道。羌人中有一句俗话,没有杀过人的勇士就不是真正的勇士。那些人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对于战场已经渡过了恐惧阶段,如果能好起来再上战场,其战斗力会有惊人的提升。” 秦颉扭头问道:“汉升,是这样吗?” 那站在秦颉身后的将领忙躬身回答:“大人,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俷公子说的有道理。我宛县官军,长年没有经历过战阵。故而在刚才的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四五百人丧命,甚至比不上那些蛮人。我想,这里面应该就有俷公子说过的原因。” 秦颉对于这些,还真的是不太明白。 不过看得出他非常信任那将领,当下就答应了董俷的要求。 “俷公子,我这里还要清理战场,让汉升和你一起去安排吧,他可是真正的宛县人。” 董俷连忙说:“那就多谢将军了!” “小小校尉,怎担得起将军二字?俷公子实在客气。我叫黄忠,字汉升……请随我来。” 黄忠,黄忠…… 这是未来的蜀国五虎上将之一啊。 董俷暗吃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年七十尚能食斗粮的五虎上将。 黄忠的相貌,很普通。 是的,非常普通。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生的是孔武有力。身高八尺三寸,走起路来,始终挺着腰板,脚下生风。站如松,坐如钟,这黄忠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未来军人的气概。 这就是黄忠? 董俷带着马真,虽黄忠进了宛县城门。 迎面有庞德公和黄劭走过来,看到董俷没事,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大哥和三弟怎么样了?都安顿好了吗?” 黄劭说:“主公放心,大爷和三爷都被安排在宛城县衙内,秦太守派了专人伺候。刚才马真也给他们看过伤势了,问题不是太大。大爷腿上虽受了伤,可他身板儿结实,这会儿正和三爷在县衙喝酒呢。哦,倒是那个文聘文公子的情况有点严重。” 黄忠身子一颤,“可有郎中看过吗?” “看过了,只是没什么起色,死气沉沉的。” 董俷马上开口:“中行,你立刻和老黄去县衙,先去查看一下那位文公子的情况。” “喏!” 马真随着黄劭离开,董俷刚要劝慰黄忠两句,从庞德公身后窜出一个小孩,一下子就抱住了董俷。是小庞统……这孩子很粘人,特别是对董俷,更是粘的要命。 董俷想要抱起庞统,可想到身上都是血污,忙说:“小阿丑,莫抱着我。我身上都是血,脏了你的衣服。” 小庞统却不撒手,“大阿丑,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看盔甲上的血污已经脏了庞统的衣服,庞德公在旁边很无奈的苦笑,董俷干脆把他抱了起来。 “大阿丑,你真厉害……将来我也要学武,和你一样厉害。” 董俷吓了一跳,未来的凤雏先生,可别因为我的出现,弃文学武了。连忙笑道:“小阿丑听话,你应该好好跟着你叔叔去学习,而不是和大阿丑一样,只有一身的蛮力。你也看到了,大阿丑的武艺虽然不错,可却挡不住对方的人多。你若将来想帮大阿丑的话,就把你叔叔身上的本事都学会。那可是万人敌,比我强多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一定好好跟叔叔学,将来帮助大阿丑!” 庞德公在一旁表情复杂,久久不说话。 黄忠倒是在旁边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丑陋的男人,在战场上好似凶神恶煞一样,可这时候,真的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庞统的哥哥。 “庞先生,您受惊了!” 庞德公苦笑一声,“俷公子哪里话,倒是你为了百姓而舍命和反贼相搏,庞某是佩服的紧啊。当初君贡和我说公子高义的时候,我还不信。可现在,庞某却服了。” 董俷哈哈大笑,“先生,俷不过是生了一身的蛮劲儿,一时蛮性发作,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对决沙场,杀人夺命的事情俷来做;运筹帷幄,保宛县平安,却要依靠庞先生出手了。俷有种预感,只怕真正的战事,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呢。” 庞德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黄忠,庞德公道:“俷公子,你看样子还有事情要做。不如我先回县衙,找老黄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会儿你忙完了,可以去县衙来找我。” “恭敬不如从命!” 董俷送走了庞德公,吐了一口浊气。抱着庞统,对黄忠无奈的笑了笑。 “黄将军,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也好!”黄忠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宛县中的各种物资和人员调备,都是有蒯先生负责。蒯先生出身荆襄大族,和秦大人是知交好友,如今担任着宛县长史之职。” “唔,那蒯先生是什么人?” 黄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董俷。 “黄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黄忠说:“俷公子,忠有一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董俷奇怪的说:“将军但问无妨,只要我能回答,定会直言相告。” 黄忠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俷公子,黄忠想知道,您和伏波将军一家可有关联?” 第九十章 绞肉机(二) 第九十章 绞肉机(二) 董俷警惕的看着黄忠,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黄忠的双眸却显得格外深幽,无法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董俷很吃惊,这也是自他游历以来,第一次有人询问他和伏波将军的关系。说实话吗?董俷还不知道黄忠的意图。可黄忠也算是他颇为崇拜的一个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话欺骗对方。 黄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说的话,那就算了!” 他说罢,转身向库府走去。董俷跟在黄忠身后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隐瞒。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荆州南郡延中庐人,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董俷在看到蒯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这个人好像在评书里出现过,是后来刘表的手下。他有个哥哥还是弟弟,都在效力于刘表,可惜做过什么事情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这兄弟二人对大耳朵很不感冒。 荆州刘表…… 董俷在离开蒯良办公房间的时候,猛然拍手,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这房间里的人不少,战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处理,宛县大小官员进进出出。 董俷这么一喊,却把蒯良等人都吓了一跳。 黄忠连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请注意仪态。蒯先生办公的时候,不喜喧闹。” 董俷扭头看,见蒯良果然是面带阴沉之色。 连忙向蒯良道歉说:“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时有些失态,请见谅。”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学于水镜山庄,在荆州小有名气。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这种面目丑陋,举止甚至有些粗鲁的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黄忠亲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会理睬董俷。哪怕董俷是大将军何进的亲戚,他也一样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经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说什么。 阴沉着脸说:“事情已经办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黄忠拉着董俷匆匆离开库府后,长出一口气道:“俷公子,和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处处小心。士人的规矩多,不似咱们这些人,彼此间无需太在意。以后要注意。” 董俷连忙点头,拱手道:“谨记黄大哥的教诲。” 在这乱世中,有时候必须要学的圆滑一些。虽然董俷并不喜欢这样做人,课业不得不入乡随俗。顺杆爬,看黄忠不见怪,干脆从黄将军变成了黄大哥,而黄忠也只是一笑,并没有拒绝董俷这个很怪异的称呼。 两人朝县衙走去,在经过一座大宅院的时候,黄忠突然挽住了缰绳。 “俷公子,宛县比不得雒阳,可是却比河东要复杂的多。你要小心,这家宅院的主人绝不可以得罪,否则就算是你的父亲,一样也保不住你。” 董俷一怔,抬头看去见朱漆大门紧闭,府门横匾上写着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将军的家?” 黄忠继续催马而行,压低声音说:“大将军的家人虽然大都已经搬去了雒阳,但是还保留着在本地的祖业。而且大将军的父亲,何老太公不喜欢在雒阳居住,所以……大将军是个孝子,这在宛县众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气很古怪。” 董俷说:“俷记下了。” 又走了一会儿,董俷突然询问:“黄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黄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的开心,“本来过几天就是犬子周岁的日子,原本想操办一下。呵呵,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转弯处,俷公子如果有闲情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县衙门口。 黄忠拱手道:“俷公子,忠还要带人巡视,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杀,想必也已经疲惫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战事,恐怕会很艰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帮助。” 黄忠打马离去,董俷在县衙的台阶上目送黄忠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县衙。 县衙的面积很大,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旷后院,是一个演武场。秦颉不喜欢练武,可是却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欢练武。据家人说这演武场本来是打算给秦颉的弟弟准备,如今天下大乱,估计秦颉的弟弟也不会再来了,故而就让五溪蛮人居住。 董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韦和沙摩柯,结果这两个人都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噜。又去看望了一下庞德公,把已经睡着的庞统放在榻上,盖上了毯子,这才回房间里坐下。 很累! 董俷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疲惫过。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他有着成年人的体魄,可准确的说,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体质并不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拼杀,每一次强行使用马援留下来的那一套运气之术,虽然能够暂时恢复精力,可过后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疲倦。而且从去年第一场大雪开始,他带着人从豫州杀到青州,从青州杀到徐州,转战几千里,实在太累了。 原以为能在宛县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现在看起来,这似乎又成了一个幻想。 大战即将开始,就如同黄忠所说的那样,以后会更加艰苦,更加的凶险。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在不知不觉中,身边已经聚集了人手。 想当初,三国演义里刘备起家,也不过是靠着关张二人。 自己至少要比刘备强很多,除了典韦和沙摩柯之外,还有黄劭、马真两个帮手。 夜已经很深了…… 董俷把盔甲卸下来,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临洮,他梦到了临洮,梦到了董家牧场,梦到了奶奶、绿儿还有裴元绍等人。 巨魔士已经训练完毕,自己带着巨魔士纵横西北,抓到了韩遂,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梦! ****** 与此同时,距离宛县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县城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张曼成手挽马缰绳,看着四下逃窜的官军,冷笑不停。在他身后,站立着十几个小渠帅,为首的是一个青年,赫然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静的看着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张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帅先是在汝南集结,而后一路杀向南阳,可说得上是势如破竹。一日之间连下三城,官军是望黄巾大旗而逃,根本没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县了! 张曼成笑道:“飞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县,就可以在豫州对雒阳、颍川地区形成包围的格局。到时候天公将军兵出翼州,我们两下合击,则大汉狗皇帝必死。” 褚燕却显得并不是很开心。 造反时间的提前,使得各地粮草、兵马尚未准备妥当。 虽然说官军目前是节节败退,可褚燕却很清楚,他们至今还没有对阵真正的大汉精锐。 各地郡兵的不堪一击,似乎让张曼成生了轻视之心。 褚燕忧心忡忡,可又无法劝阻。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数十天,都没有发现董俷的踪迹。 待接到张曼成的通知时,褚燕想要激起荆、扬两地的民变,可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百姓,或者说荆、扬两地的世族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连人影都看不见。江东各地,世族门阀的力量远大于北方各地的世族。 如果无法策动他们,荆、扬之地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锐的发现这两地的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果断带领手下,从荆州撤离。 可这样一来,等于天公将军交给他的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 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随之减弱了许多。如果不是看他还是张牛角的义子,张曼成说不定连褚燕现在这个小渠帅头领的地位也不承认,又怎么可能听取他的意见? 宛县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说:“大帅,宛县自古是南阳重地,城高墙后,更有精兵驻扎。我们现在对宛县用兵,万一久攻不下,而官军从孟津出兵,直插颍川,可就很容易令我们造成两面夹击的局面啊……大帅,此事不可不防。” 张曼成闻听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飞燕说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过飞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颍川对官军袭扰,至少能拖住官军一两个月的时间。同时,我命彭脱、韩忠等人从陈国、阳翟各地向颍川进发,五六万人马,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到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内不能破宛,那我们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内绝对可以攻破宛县。 作为一直跟随张曼成的赵弘、孙夏等渠帅立刻拍起了张曼成的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边上看着,心里更加的忧虑。张叔叔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一探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大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张曼成一皱眉,“什么事不好了?速速报来!” “傍晚时分,宛县城外发生了一场激战,宛县官军和我部一支人马血战一个时辰,我部全军覆没……卑下暗中打探,发现那支人马,那支人马竟然是……” 探马吞吞吐吐,让张曼成顿时勃然大怒。 “是那支人马?说!” “好像是睢阳尊使李大目手下的两千黄巾力士!” “什么?” 张曼成闻听这个消息,不由得吓了一跳。按照计划,李大目应该带人从睢阳直扑颍川,怎么会……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忧虑。 宛县的官军,战斗力会这么强悍吗?李大目手下的黄巾力士不论装备武器,都是出类拔萃。而且是天公将军从幽州之地调拨过来的精锐,曾多次和外族人交手。 这么精锐的两千人,居然全军覆没? 张曼成身后的渠帅都闭上了嘴巴,没有了先前的乐观表情。 褚燕忍不住开口询问:“宛县方面共出动了多少人马?是步军还是骑军?一一报来。” “启禀渠帅,宛县刚开始的时候,出动了不足千人的步军,足足鏖战了半个多时辰。卑下看那些人的模样,似乎大都是来自于南方的蛮人……后来又有一将带领一千官军出战,骑军仅有数百人,大部分还是官军,可战斗力显然比不得蛮人。” 褚燕吃惊的问道:“蛮人?你没有看错?” “虽然他们是官军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来,那绝对是蛮人,武陵山一带的蛮人。” 张曼成突然问道:“五溪蛮人吗?他们怎么会在宛县,而且和官军混在一起?” “大帅,说起这件事,末将倒是有一件事要禀报。” “卜己,说!” 那渠帅上前道:“今日我曾遇到几个从文家镇败下来的教众,说昨夜他们在安家镇袭击的时候,遭遇到了官军的反击。其中一个人似乎提到那些官军好像不太一样,其中一个还骑着牛,特别的显眼。另外两个军官,也都是生的面目丑陋狰狞。只是当时末将急于和大帅汇合,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伙人。” “为什么不早说!” 张曼成正要发怒,突然看到褚燕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里很恼火:褚燕啊褚燕,你从荆州灰溜溜的过来,是我收留了你。这时候,你居然看我笑话? “飞燕,你在想什么?” “啊……大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两个面目丑陋的军官,会不会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荆襄各地,都没有找到他们的线索。如今想来,如果他们是去了武陵山,那我们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里是五溪蛮的地盘,没有我们的人。” 张曼成皱着眉说:“飞燕,如今天公将军既然已经举事,一两个小毛贼不足挂齿。只是……李大目一死,我们在颍川地区就失去了牵制官军的力量。飞燕,你素来多谋,武艺也不错。我想让你领一支人马,前往颍川,以牵制官军,你可愿意?” 褚燕一怔,发现张曼成的脸色不太好。 心里立刻醒悟过来,只怕是张叔叔对我生了误会吧。 也罢,在这里难有我施展拳脚的机会。张叔叔越来越刚愎自用,周围都是一群小人。 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 一来省了张叔叔的戒心,二来也可以为他帮一些忙。反正张叔叔说的也不错,如果内拿不下宛县,大家干脆绑在一起跳淯水算了! 褚燕想到这里,立刻躬身道:“飞燕听从大帅的调遣。” “既然这样,我命你带一万人马,你为主将……波才!” 张曼成大喝一声,一名渠帅应声站出来,“大帅,可有吩咐?” “波才你为副将,率本部人马,协同飞燕前往颍川。带彭脱、韩忠抵达后,你四人兵合一处,阻挡官军向南阳前进。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使什么办法,宛县未攻破之前,你们绝不许放一个官军过来,听明白了没有?” 褚燕和波才同时应命。 可在心里,褚燕却暗自苦笑不停。 张叔叔看起来是恼我极了,让我当主帅,却让我指挥波才的人,又让波才当副将? 这我哪能指挥的动啊! 打赢了,那是波才的功劳;打输了,就是我的责任。 不行,要设法找机会回翼州。在义父的手下,绝不会是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褚燕心里拿定了主意,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波才是张曼成手下颇有才能的将领,用兵不俗,只是有时候个性过于憨直。 有些时候啊,人就是这样,想的太多了…… 褚燕把事情想的复杂了,张曼成考虑的却过于简单。让褚燕去颍川,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让波才配合褚燕,也是因为波才的性格,绝不会对褚燕使出什么绊子。 可他少说了一句,褚燕也少问了一句。 误会一旦产生,那可就不容易再化解。张曼成目送二人离去之后,沉思片刻道:“传我命令,打扫战场。各部修整半天,明日正午时分出发,后天正午之前我要看见宛县。” “喏!” 大小渠帅齐刷刷躬身应命,张曼成冷笑一声:“宛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难对付!” 第九十一章 绞肉机(三) 第九十一章 绞肉机(三) 四更,天还没有亮,董俷就醒了。 赤着上身,披着一件袍子走到院落里,呼吸清晨第一口气新鲜的空气,开始练习五禽戏。动作非常的缓慢,却又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极端的视觉差异,很容易产生出错觉。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就会发现董俷的皮肤忽而凹进体内,忽而凸出体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中走动一样,带动着全身的气血加速运转。 嘎嘣,嘎嘣…… 骨节极有韵律的轻响不断,汗水从毛孔下渗透出来,密密麻麻的挂了董俷一身。 而董俷似乎没有感觉,依然慢慢的循环做着五禽戏那简单的动作。 那些汗珠里面,带着淡淡的血丝。 ****** 呼,董俷长出一口气,收势站好。 天已经亮了,他对着朝阳深吸浅呼,把呼吸调整到了最佳的一个频率,精神顿时大好。 这五禽戏果然不愧是流传千古的养生之术。 董俷有时候就在想,这么高明的养生术,为什么却渐渐的失传了呢? 未来的国人,喜欢跆拳道那种娘们似的东西,却偏偏忘记了,武术是起源于中国。 对了,不晓得华佗有没有研究出五禽戏。 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回去,倒要让人去寻找一下华佗的踪迹。当然,董俷也知道这个人比张机还难找。好歹张机以前是长沙太守,现在虽然辞官不做了,但也是有踪迹可寻。但华佗就不一样,游医四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找。 两个巨魔士出现在门口。 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陶盆,里面盛着清水,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另一个人则拿着一件锦袍,看到董俷已经停止练功,就走了过来,“公子,先洗一把脸吧。” 这是仅存下来的两个巨魔士,当年追随董俷驰骋西北活下来的三十个人,如今只剩下这两个人了。都是羌人,曾经是北宫伯的护卫,一个叫做龙骑十二,一个叫狂狼。 董俷看见他们,心里突然感到很难受。 那些随着他从西北走出来的人啊,还没有来得及跟着他享福,就死在了战场上。 接过面巾,董俷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龙骑十二轻声说:“主公,都已经处理好了。那些马镫都收回来了,马掌受不回来,但是秦太守交给了我们,也都已经妥善的处理了。我们现在还有不到三十匹马。” 董俷没有问龙骑十二是怎么处理的,把面巾扔进陶盆里,从狂狼的手中接过了锦袍披上。 “头发都留了吧,别弄混了。” “主公放心,也都弄好了,都在黄先生那里保留着。” 长出了一口气,董俷幽幽的说:“每死一个兄弟,我这心里……当初从东郡随我征战的人,就剩下你们两个了。十二,清点一下马匹,从蛮人里面挑出一些骑术尚可的人来,你们负责教导他们凿穿战术。不需要很精通,只要稍微明白了就行。” “是,我们过一会儿就去安排。” “另外,挑选出来之后,给我好好训练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战。如果有人敢违抗命令,就直接告诉三爷。恩,这件事我会和他说明,不听话的人就杀了,安排听话的人进去。你们这些人,是我手里最后的一点力量,我要有大用。” “喏!” “秦太守都起来了吗?” 龙骑十二摇摇头,“秦大人他们一夜都没有睡,在大厅里商议事情。后来庞先生也过去了,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乎争论的很厉害。刚才黄将军也过来了,本来想来看看您,可是秦大人让他过去,说是什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董俷一怔,连黄忠都被叫去商议事情了吗? 为什么没有人找我? 不过再一想,请庞德公,因为人家是荆襄名士,和水镜先生有深厚交情的人。秦颉也好,蒯良也罢,都是士大夫出身,对庞德公自然会非常的尊敬。至于黄忠嘛,那是秦颉的部下,召唤过去也很正常。至于董俷,也不过是一个良家子太守的儿子。 秦颉等人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 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 “没有叫老黄过去吧……” “黄先生没有去,一个人在房间里忙碌到下半夜,这会儿还在休息呢。” “那就好,让他接着睡吧。跟着我,他也的确是很受罪……十二,你们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太委屈了呢?冲锋陷阵成了家常便饭,可是却不能为你们谋一个好出身。” 狂狼大惊失色,“主公,您这是甚话?我等跟着主公,可不是为了甚好出身。狂狼跟着主公很痛快,能痛快的杀人,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吃肉,比在破羌还要舒服。” 董俷哈哈的笑了,“老狼,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给你谋一个更痛快的出身。” “那就先谢过主公了。” 董俷换上了衣服,没有穿那套盔甲,虽然已经被人洗净了上面的血污。盔甲旁边,放着十二杆投枪,是龙骑十二从战场上收集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清理。 擂鼓瓮金锤放在屋子的角落里,也没有清洗。 董俷从榻上抓起斩马剑,身上套了一件将做营特地为他打造出来的筩袖铠。和其他筩袖铠的制作方法不一样,用两层鞣制的牛皮做衬垫,外面金属环经过细密的处理,穿在身上很方便,不会影响到董俷的行动。这件筩袖铠,出自于蒲元设计。 这也是最原始形态的锁子甲,不过并不是很沉重。 当然,防御力相对就弱了一些。 外面套上锦袍,扎上了束带,然后把头发束了一个简单的髻,大步走出了房间。 其实,听不耐烦这么长的头发。 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随便割弃。董俷入乡随俗,但十几年下来还是不习惯。 走出秦颉为他安排的院落,董俷径直朝后院的厢房走去。 秦颉因为是刚上任,家眷还没有过来。所以后院就暂时让董俷等人居住,也算是一种礼貌。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庞统从演武场方向跑来,两个家人紧紧跟在后面。 “大阿丑,大阿丑!” 距离还有很远,庞统就叫喊起来。 这是个粘人的小鼻涕虫,比诸葛亮还要粘人。 董俷只好停下了脚步,看着庞统跑过来,蹲下身子把他抱在怀中。 “小阿丑,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气喘吁吁的,跑哪儿去了?来,和大阿丑说说。” “去演武场了,看那些人练武呢。不过好没意思,我看了一会儿就不想看了。” “恩,舞刀弄枪不是小阿丑所擅长,等将来小阿丑学会了本事,连大阿丑都不是你的对手。” “大阿丑,你现在要去哪儿?” 董俷说:“去看我大哥他们,顺便看看那些伤者。” “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家人看到庞统那缠人的样子,也很无奈的苦笑。不过,挺佩服董俷,至少能让他们这位精灵古怪的少爷老老实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董俷笑着答应下来,一手抱着庞统,朝着马真的住处走去。 马真住的不算太远,但是位置相对而言比较偏僻冷清。主要是他这里住的都是伤者,需要安静的环境来进行休息。黄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可偏偏给马真安排的邻居不怎么样。典韦和沙摩柯两个纯粹的酒鬼,让马真也无可奈何。 这不,还没有进院子,就闻道了一股酒味。 董俷走进院子,就见两个人正在大树下面坐着,推杯换盏的不亦乐乎。 “二哥,过来喝酒啊!” 看见董俷进来,沙摩柯大呼小叫,典型是喝多了。 典韦站起来,刚要行礼,却被董俷扶住,在他耳边轻声道:“哥哥,你们喝酒没关系,可要注意身体。你们身上都有伤,这么一大早就喝酒,对身体实在没好处。” “没关系,只是小伤……” 沙摩柯咋呼道:“二哥,看你说的,我和大哥又不是娘们儿,一点皮外伤而已。” “老三,闭嘴!” 董俷那双细长的双眸一瞪,沙摩柯立刻闭上了嘴巴。 三人结拜,董俷虽然年纪不是最大,却是三人中的主心骨。典韦呵呵一笑,“二弟,你莫担心,哥哥心里有计较。只是你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你操心的事情多啊。” 董俷不怕典韦和他瞪眼,但是却挡不住典韦这种服软。 “好吧,那你们注意点就是。别让老三再喝了,这家伙酒量没有,酒品更是差。” 典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我去看看那文公子,大哥也少喝点吧!” “你忙,你忙……” 典韦连连答应,不过能听进去多少?董俷还真的是有些怀疑。 来日方长,还是以后慢慢的劝解吧。记得典韦在三国演义里,也是因为喝酒而丧了性命。如果不让他改过来这毛病,迟早会铸成大错。董俷心里盘算着,如何劝说典韦,脚下已经走进了厢房里,马真正在给文聘查看伤势,见董俷来,忙起身。 放下庞统,董俷询问道:“文公子的情况如何?” 马真摇摇头,轻声道:“倒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只是文公子的腿,可能有麻烦。” “啊?” “被枪同穿了,伤了筋骨。” 董俷一皱眉,问道:“那结果会怎么样?” “不晓得,不过很可能要瘸了。真医术不高,愧对主公厚望。这种外伤实不是真所擅长。” “那可知道有什么擅长外伤的圣手?” 马真想了想,“家师倒是有一个好友,名叫华佗,擅长外伤。只是此人常行踪不得,故而……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来不及了。文公子伤势一旦稳定下来,就很难在治好。” 说着,马真在董俷耳边轻声道:“文公子似乎很在意他脸上的伤疤,意志有些消沉。” 居然还有这种事? 董俷点点头,走到了文聘的榻边,“文公子,可好些了?” 文聘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董俷,眼皮一耷拉,算是和董俷打了招呼。 问了好几句,却都是董俷自言自语。 心里有点不高兴。董俷昨天在库府失态,主要是因为想起了文聘的来历。此人在三国演义中有过出场,曾经是刘表的大将,后来归顺曹操,深得其中。曾经用计吓退了孙权。说起来,三国演义中第一个用空城计的,不是孔明,而是这个文聘。 黄忠……董俷不是没有想过去招揽,只是估计难度太大。 黄忠此人性情刚烈,而且也很忠心,这一点从评书演义中也能感觉出来。而且,昨天黄忠突然问了那么一句,让董俷的心里有点没底儿。所以暂时没这个打算。 招揽成功了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失败了,以后就不好再见面了。 所以,董俷想到了文聘的来历,故而把目光投注在文聘的身上,想要尝试着招揽。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变得意志消沉起来。 这让董俷很恼火。 难不成蝴蝶效应,竟然把一个未来的牛人,生生的效应没了吗? 在一旁劝慰的半晌,文聘毫无反应。 董俷示意众人出去,坐在榻旁,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文公子,我想请你去河东!” 文聘的眼睛突然一亮,瞪着董俷,脸上似乎多了些生气。 但随即,那变成了早先半死不活的样子。 “聘已经成了废人,俷公子要我去河东做什么?莫非是可怜聘?聘不需要可怜。” 一听这话,董俷有点不高兴了。 “文公子,你我也曾并肩作战,俷虽不才,却不是那种势利之人。俷观公子,有大才。岂可因些许小伤而意志消沉?殊不知古人很多都曾身怀残疾,那孙膑失去双腿,却能着兵法巨着,更手刃仇人;司马迁更受腐刑,何等奇耻大辱却未曾失志……文公子,你如今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却是这个样子。说实话,俷看不起你。” 文聘怒了,“你懂什么?孙膑、司马迁乃世之奇人,聘又怎能和他们相比?聘不过是一个武夫,可这腿却瘸了,脸也花了,好像妖怪一样。谁敢用我,谁敢用我?” 看着文聘张牙舞爪的咆哮,董俷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家伙的伤并不算重。可想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却感到莫名的愤怒。 只是一点小伤,至于这样吗? 一把抓住了文聘的衣服领子,把文聘从榻上拖了起来。 “文聘,我看错你了……你连女人都不如!” “你说什么?” 文聘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连女人都不如!” 董俷指着文聘的鼻子骂道:“不就是脸上划了一道,你就要死要活的?你他妈的靠着这张脸吃饭吗?男子汉大丈夫,命可夺,志不可失。你这点伤算什么?你跟我,跟我来看看……” 董俷拉着文聘走出了厢房,就见院子里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 手指典韦,董俷怒道:“我哥哥天生相貌丑陋,被多少人耻笑,你看他,可曾意志消沉?我三弟,是个蛮人,出身虽然低贱,却也从没有丢过志气。我,你再看我……我生下来因为这狗屎的长相被人当成妖怪,差点被人溺死。长这么多,所有人见到我们,都要叫我们一声丑鬼,看我们,也都是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待。可我们不怨,我们从来不怨。相貌算狗屎,长得再好看,可如果失了志气,就如狗屎一样。” 说着,一把推倒了文聘。 董俷说:“瘸子怎么了?你他妈的是马上将,骑在马上,难道还担心杀不得敌人?都是借口,你说的都是借口……文聘,我看你别当男人了,从今天开始,穿上女人的衣服去搔首弄姿算了。妈的,董俷虽不是英雄,可自认也是堂堂男子汉,却没有见过你这种男人。死了算,不死的话,就穿上女人的衣服,一辈子躲屋里。” 这话骂的有些恶毒,院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小庞统从未见过董俷如此凶狠的模样,怔怔的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文聘双眸喷火,双手不住的颤抖。猛然厉声吼道:“丑鬼,你能杀我,却休要辱我!” “我就是辱你了,怎么样?” 董俷轻蔑一笑,把斩马剑铛的扔在了文聘的面前,“是男人,就拿起武器,来杀我啊!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如果你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那连个女人都不如。” 第九十二章 绞肉机(四) 第九十二章 绞肉机(四) 董俷的话,如果放在他上辈子的时代里,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代中,女人的地位并不算高,骂文聘连女人都不如,别说文聘受不了,就连旁边的典韦等人都觉得董俷有点过了。当然,隐隐能猜出董俷的意图,知道这也是为了文聘好。故而典韦等人虽然觉得过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这在文聘的眼中,就变成了众人皆在嘲讽。 本就是个心气很高的人,那能受得了这种讥讽。 文聘历啸一声,一把抓住了斩马剑,锵的拔剑出鞘。也不顾腿上的伤,拄剑起身:“丑鬼,你欺人太甚……文聘虽不如你,却也容不得你这般侮辱,休走,看剑!” 举起斩马剑,向董俷扑去。 董俷冷哼一声,错步闪身让开。论武功,他和文聘在伯仲间,但胜在他力大无穷。 加之多年苦练五禽戏,身子也格外的灵活。 闪过斩马剑,勾手带住了文聘的手腕,向外面轻轻一送。这叫四两拨千斤,其原理本来就是太极拳独有,或者说后世的太极拳,也是从这拳法要理之中获益不浅。 文聘本来是马上将,对拳术也只是粗通。 身子一下子腾空,呼的就摔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砰砰的响。 很痛!但是文聘又岂能在意身上的这点疼痛。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令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抓起斩马剑再次扑向董俷。其人若疯虎一般,口中连连咆哮。 董俷身形轻灵的在剑光中闪动,不时的还冷嘲热讽,把个文聘气得暴跳如雷。 斩马剑划出霍霍剑光,带着破空历啸。董俷有点不耐烦,当文聘再次扑过来的时候,脚下使了个绊子,抬手一招霸王卸甲,扣住了文聘的双肩向外用力的送出去。 砰,尘烟荡起。 文聘被摔得的全身发软,一时间无法站立。 董俷冷着脸说:“文聘,你还算有救,至少敢扞卫自己的尊严。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如果想找我报仇,随时奉陪。我把话放在这里,人生的难看不可怕,腿短了一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死了,你也就完了。要想别人尊重自己,先自己尊重自己。” 头也不回的走出院落,却意外的发现秦颉、黄忠、蒯良和庞德公都在外面站着。 这时候,庞统跑了出来,抓住董俷的手大声说:“大阿丑,我明白你的话了。” “哦?” “要别人尊重自己,先要自己尊重自己……你放心,小阿丑再也不会觉得自卑了。” 庞德公欣喜万分。 一直以为,为了这个侄子的心事头疼不已,却没想到此次出来,却了了最这件事。 上前一步说:“俷公子,今日庞某亦受教了!” 董俷连忙还礼说:“先生,俷胡言乱语,扰了先生的清听。” 不等庞德公再客气,黄忠也上前深施一礼说:“俷公子,忠亦要代仲业说声谢谢。他日仲业如果还能有所成就,都是俷公子今日这番点化的功德啊。” “黄大哥,你客气了!” 董俷向秦颉看去,“大人,是要找我吗?” “正是,有军情要与俷公子商量。” “既然这样的话,大人先请。” “俷公子请!” 董俷和秦颉最后携手离去,蒯良看董俷的眼光,显得也有些不一样了。庞德公抱起了庞统,和蒯良说:“子柔,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先生,这俷公子……您是从哪儿找来的人啊!” “这个嘛……呵呵,其实并非是我先认识他。我在江夏接君贡的时候,偶然听君贡提起此人,说汉瑜先生也对他的印象不错。所以我就赶去长沙,这才和他相识。” “君贡、汉瑜先生?可是八俊之诸葛君贡和徐州陈汉瑜?” “正是这二人……”庞德公笑着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又说:“子柔,一会儿态度要注意些。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所认定的学生,你可不要太过于无礼啊。” “飞白绝伦蔡伯喈?” 蒯良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跟在庞德公后面自言自语道:“如此说了,良昨日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这时候,黄忠走进了院落。 先和典韦、沙摩柯等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走过去扶起了文聘。 “仲业,可好些了?” “老师……那,那丑鬼如此辱我,我誓杀他!” 黄忠叹了口气,知道文聘还没有明白董俷的这番苦心。人和人的确不同,文聘从出生到现在,可说是一帆风顺,没遇过什么挫折。而董俷呢,虽然比文聘的年纪小四岁,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童年的不一样,才让两人有此区别吧。 心里很感激董俷,却又不能说破。 犹豫了一下,黄忠暗自叹息道:俷公子,实在是对不起了!忠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 “仲业,你想杀俷公子?凭你现在这消沉的样子,能吗?” “我愿再随老师学习,不杀丑鬼,誓不罢休。” 典韦和沙摩柯心里勃然大怒。你黄忠怎么能这么做?连我们这种智慧的人都能明白主公的心思,你会不明白?不想办法解释也就罢了,明摆着还在雪上加霜嘛。 沙摩柯忍不住蹦出来吼道:“小白脸,就凭你,也想杀我二哥?老子一只手就能干掉你这瘸子。” 意思是好的,可这话说出来…… 换任何一个人出来,哪怕是典韦站出来说话,都不会说出沙摩柯这番言语。 可偏偏典韦被马真拉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黄忠的意思。 故而站在一旁也不出声,让沙摩柯站出来说话。文聘大怒,“丑鬼,我和你拼了!” 黄忠稳稳的抓住文聘的胳膊,“仲业,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养伤!” 说完对沙摩柯道:“丑小子欺人太甚,明知道仲业现在有伤……既然你站出来呈英雄,那就让某家来领教一下你的手段。让我看看,俷公子的兄弟是否也是英雄。” “老小子,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这辈子就服董俷一个,典韦是大哥,也算半个。 黄忠其貌不扬,沙摩柯又不知道他的厉害,怎可能会服气。二话不说冲向了黄忠,却被黄忠滑步让过去,一只手反掌一推,直接把沙摩柯送了出去,摔在墙上。 换个人,也可能就废了。 可沙摩柯皮糙肉厚,马上就站起来,咧着嘴说:“老头,有点力气。刚才我大意了,再来!” 再来还是一样,沙摩柯被摔得昏头转向。 文聘在旁边看着都有些不忍了,“老师,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要那丑鬼的人给我治伤。” “也好!” 黄忠从别院外面找来了两个家人,搀扶着文聘出去,“把仲业送去我的住处吧。” 目视文聘被送走之后,黄忠这才转身朝典韦、马真躬身一礼。 “刚才多有得罪了。仲业少不更事,性情孤高又有些偏激。若是现在说了,反而会辜负了俷公子的好意,刚才……三公子,刚才忠实在是无礼,还请你原谅则个。” 沙摩柯晃着脑袋说:“原来你这老头明白啊!” “三公子天生力大,但似乎对力量的控制技巧并不纯熟。若三公子愿意,忠倒是有些门道,不知三公子愿意学吗?” 沙摩柯还没有明白黄忠的意思,典韦却已经反应过来。 在战场上,典韦见过黄忠的身手;加之刚才又领教了一番,对黄忠的本领已经了解。 这个人的本事,比我大! 典韦连忙上前,拉了一下沙摩柯,拱手道:“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大哥都拱手了,沙摩柯自然也不能闲着。 “老小子,我要学你刚才把我摔出去的本事,你可愿意教给我?” 黄忠大笑起来,“这有何难?正好大人和俷公子他们在商量事情,我们不妨去演武场切磋一下。” “甚好,甚好!” 典韦喜出望外,拉着沙摩柯跟在黄忠的身后,向演武场走去。 马真看着转眼就空荡荡的院落,愣了一会儿突然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主公,您这是何苦,何苦呢?平白多了一个仇人,这又算是什么事情啊?真是想不明白。” ****** 在县衙议事厅中,秦颉请董俷和庞德公坐下。 “俷公子,刚才探马来报,西鄂精山已经被反贼攻陷,如今正在原地休整,随时都有可能出发。据报,领军的人就是反贼头领之一,汝南大方张曼成。其已经集结了十五万人马,最迟在明天正午时分,会抵达宛县。反贼声势浩大,颉想请教,俷公子可有对策?” 董俷打了一个寒蝉。 十五万人,而且要硬碰硬? 这种事情就算傻子都能知道,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看庞德公,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董俷的心情随之也是一沉。 “宛县究竟有多少兵马?” 秦颉苦笑:“不足两万,约一万七千人,这还是加上了俷公子你带来的五溪蛮人。” 董俷心情更加沉重,“如今之计,唯有两个办法,继续留在宛县,或者放弃宛县。” 秦颉摇摇头说:“宛县绝不可放弃!其重要性,想必俷公子也已经从庞公那里知道,颉不再赘言。宛县,关系南阳安危。若宛县在,南阳则在;宛县亡,南阳不复汉室江山。” 董俷起身,“既然如此,俷只有两个字,死战!” 庞德公说:“俷公子,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与秦太守、子柔先生也认为只有死战。可即便是这样,如何战?如何才能守住宛县?这才是我们要讨论的关键所在。” “俷对此也不甚明了,唯大人差遣就是。” 秦颉沉吟了一下说:“宛县如今兵力不足,朝廷的援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但在援军抵达之前,我们必须要死守宛县。颉请公子,率本部人马守一门,颉可以再给公子一千人马,各种物资,皆可以向子柔索要,还望公子不要推脱。” 董俷心里道:这是让我送死啊! 本部只有五百五溪蛮人,就算再给我一千人,就真的有用吗? 可现在,董俷和宛县诸人已经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想拒绝也不太可能了。 当下回道:“俷但有一息在,绝不放一个反贼入城。” 秦颉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颉可就放心多了。” 四人在议事厅里正商量具体的守城方法,突然门外有县吏禀报:“大人,何老太爷派人,请大人过府赴宴。” 第九十三章 绞肉机(五) 第九十三章 绞肉机(五) 董俷靠着城墙,用一块抹布轻轻的擦拭着投枪,很仔细的把三棱血槽中的污血清除干净。那细柔的动作,如同是在为刚出生的孩子洗身子似的,总是小心翼翼。 典韦和沙摩柯也在旁边擦拭各自的兵器,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跟董俷时间长了,不知不觉的就受了董俷的影响,每天不擦拭一下兵器就不舒服。 城头上,有一个雄伟的汉子正在来回走动,不时的大呼小叫。 此人名叫何奉,是何府的二管家。据说与何老太爷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平日里在府中也是嚣张的很。何奉生的是孔武有力,平日在宛县里也是横行霸道的主儿。 昨日何老太爷宴请秦颉,不为别的,是要把何府的家兵送给秦颉守城。 别看这是一府家兵,可也要看是什么人。何老太爷也算是外戚,女儿是皇后,儿子是大将军,府中的家兵、大小奴仆足有四五千人。这一次何真老爷子很爽快,除了几个平日里伺候他的老家人,府中不论男女老弱,都交给了秦颉,并明言不停将令者立斩。 两千何府家兵,一千老弱妇孺。 对于正为手中兵力而发愁的秦颉而言,绝对是雪中送炭。 干脆把两千何府家兵全部交由董俷管理,原先许诺的一千官军,则补充到了黄忠手里。 董俷倒是一副无所谓。 只是这领头的何奉,实在不知好歹。 一接手城门,立刻喧宾夺主,一副他就是老大的样子,指手画脚的呱噪起来没完。 不过说实在的,何府的家兵很不错。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家兵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锐,甚至比秦颉的官军还要剽悍几分。也难怪,这些家兵是何进派来保护老爷子的,岂能是虾兵蟹将? 何奉又在城头上叫嚣,董俷也懒得理睬。 只要这家伙不招惹到他,随便他叫嚣就是了。 名义上何奉是副将,可董俷这种态度,让他好像主将一样。那些家兵很厌恶的看着何奉,眼中流露着不屑的神情。只是何奉副将却没有自知之明,依旧在上蹿下跳。 “二哥,这家伙真他娘的讨厌。” 沙摩柯把铁蒺藜骨朵擦拭干净,让亲兵去挂在丹犀身上。 又从身旁拿起斩马剑,慢慢的擦拭剑刃。和董俷待的时间长了,深深感觉到这斩马剑巨大的杀伤力。可惜连番血战,董俷身边的斩马剑也不多了,除了配备给龙骑十二那边的三十把斩马剑之外,他手里也只剩下四把,干脆送给了沙摩柯两把。 沙摩柯有些兴奋,“二哥,那些黄巾贼和前天的反贼一样够劲儿吗?” “应该不可能……前天的似乎是太平道最精锐的黄巾力士,如果黄巾贼都是黄巾力士那般的勇猛,我们也别打了,直接投降算了。呵呵,三弟,你可是害怕了吗?” “胡说,我怎会害怕?” 董俷一笑,扭头对典韦道:“大哥,昨天你们和黄大哥在演武场呆了一天,如何?” 典韦迟疑了一下,轻声道:“黄忠比我强……他告诉我了使力的诀窍。我如今可以举重若轻,但却达不到黄将军所说的举轻若重。不过我不担心,迟早我能超过他。” “举轻若重?” 董俷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们,就是你们几个……站在哪儿干什么?快点过来搬东西。” 不远处,何奉指着站在董俷身后的两个五溪蛮人吼叫起来。他不敢对董俷指手画脚,因为那三个人一来是主将,二来生相丑恶,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躲还来不及。 可作为何府的代表,何奉觉得应该竖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那些五溪蛮人,不过是群没有开化的蛮子。收拾一下,也让那三个丑鬼知道我的厉害。 何奉自以为很了不起,殊不知已经恼了董俷。 细长的眼睛一眯,双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杀机,嘴角一撇,露出古怪的笑意。 一把抓住要发火的沙摩柯,“听他的,也算是给何老太爷一个面子。等下有他的好看。” 沙摩柯握紧拳头,对身后护卫的蛮人说:“去,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招。” 护卫正打算迈步,忽而从城上跑下来一个士卒。 “反贼出现了!” 董俷呼的站起来,一手拎着投枪背囊,一手握住两把斩马剑,大步流星向城头走。 典韦和沙摩柯随后跟上,与何奉擦肩而过的时候,沙摩柯略一使力,险些把何奉撞飞出去。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虎狼之将吗?不过如此,还敢出来献丑。” 虎狼之将,是何老太爷的评价。 沙摩柯从听到这个称呼之后,心里就很不舒服。 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二哥,还有黄忠才算得上是虎狼之将。何奉,一跳梁小丑耳。 登上城门楼,董俷举目向远处眺望。 只见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一条黄龙自天边出现,朝着宛县的方向迅速逼近。 董俷眼睛一眯,“人不少啊!” 旁边有一个何府的家将轻声道:“俷公子,当在八千以上。” “哦?” 董俷饶有兴趣的看了那家将一眼,“你能看出来对方的人数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徐,单名一个晃,字公明,河东扬人。曾为高平县吏……” 董俷哦了一声,正准备眺望军情,却呼的扭过头,诧异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卑下徐晃!” 徐晃,徐公明…… 董俷突然笑了起来。刚遇到了刘备的五虎上将,如今却和曹操的五子良将相逢。 这世界,这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对于徐晃,其实无需再用太多语言来介绍。只用曹操说过的一句话: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 以前董俷不太清楚周亚夫干过什么,可来到这个时代,他可是太了解。 能和周亚夫相提并论的人物,还用介绍吗?不过这个未来的周亚夫,如今却显得很落魄。不过从他的身姿,从他眉宇中透出的气概,能看出徐晃并没有自甘沉沦。 徐晃的年纪,看上去和典韦差不太多,但生的却颇有男子气,身材伟岸。 董俷疑惑的问道:“既然是高平县吏,为何在这里?” 徐晃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轻声道:“俷公子,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大敌当前,董俷却和徐晃侃侃而谈。那神态自若的样子,让本来有些心慌的家兵们放心了不少。董俷的勇武,这些家兵可都已经听说了。为了掩护百姓和数倍于己方的反贼撕杀,此等人物,岂是那跳梁小丑何奉能比拟。何府的家兵,大都是因为犯了事情,或在军中不得志,最后无奈的被何进派来宛县担当何府的家兵。 这些人,大都是在死人堆里睡过觉的悍勇士卒,对于强者是由衷的敬佩。 何奉不干了…… 这不是抢我风头吗? 他刚才被沙摩柯撞了个趔趄,正一肚子的火气。 见此情形一个箭步冲过来,“徐晃,不好好的警戒,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何奉突然僵住了。远处,黄巾贼已经显出了踪迹,正如徐晃所说,人数接近一万,而且中有三千骑兵。万人行军,三千匹战马奔腾,那情形只可怖,不身临其境很难感觉出来。 董俷曾见过万马奔腾的景象,可是比起眼前的清醒,却还差了一分。 站在城头上,感觉有一股凌厉的杀气扑来。一刹那间,日月无光,风云变色,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耳边除了战马奔腾时的声响之外,就只有反贼的呐喊声了。 何奉何曾见过这种景象,一下子吓呆了! “反,反,反贼来了……” 那声音凄厉,好像杀猪一样的难听。 董俷蹙眉,沉声喝道:“何将军,请注意你的仪态。区区八九千人,不过是黄巾贼的先锋人马,你就成这个样子。如果黄巾贼大军抵达,你是否就要开关投降?” “我,我,我……” 何奉‘我’了大半天,硬是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董俷很厌恶的看了一眼这货,不想再去理睬。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最让人恶心。 都说纨绔子弟如何如何,说穿了就是有这种东西存在。 董俷不觉得纨绔子弟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是什么坏事,但在大是大非前能保持男人的尊严,哪怕纨绔一下又有何妨?董俷觉得,哪怕是董绿在这里,都比这家伙强。 手搭凉棚,看黄巾贼逼近。 董俷突然开口:“公明兄,可敢与我杀敌?” 徐晃先是一愣,看着董俷那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难看两分的面孔,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俷公子所差遣,晃安敢不从?” “大哥,三弟,你二人给我观战,待我取了狗贼的人头来下酒。徐晃,点齐一百人,随我出城杀敌!” “喏!” 董俷转身要走,那何奉突然嘶声叫喊:“不许出战,不许出战……你们疯了,我还没疯呢。再说,秦太守说过,不许擅自出战。董俷,你想逞英雄,我还想活呢?” “此处我为主将,秦大人命我可随机而动,尔为副将,却在这里乱我军心,该当合作?左右,给我把这贪生怕死之辈拿下!” 何府家兵一怔,都没有动。 可典韦、沙摩柯却不管那么多,特别是沙摩柯,早就看何奉不爽了。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把何奉一下子踹翻在地。典韦过去一把拿住了何奉的双肩,犹如一对铁钳。 何奉大呼小叫,“我是何府的人,我是大将军的人,姓董的,你老子不过是个河东太守,你敢动我?我要报告何老太爷,抄了你全家。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和你誓不两立。” 董俷眼睛一眯,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抄我全家?好啊……下辈子再说。三弟,把这个乱我军心的家伙砍了,正好祭旗。” 董俷最讨厌有人对他说什么老子抄你全家之类的话语。 何奉如果聪明一点,可以二话不说,回去告状,董俷也懒得管他。可张口就触了董俷的逆鳞,那简直是在找死。何奉还要说话,就见沙摩柯已经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 董俷这番雷厉风行的作为,着实镇住了何府家兵,也镇住了那些五溪蛮人。 大家都明白了: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命令。 徐晃表情肃穆,似乎没有看到那地上的死尸。 转身下去,点齐了人马。 董俷也跨上马,摘下双锤,城门缓缓开启。 “兄弟们,黄巾势大,却是乌合之众。待我取了他们主将的脑袋,与兄弟们下酒!” “祝将军旗开得胜!” 城上的士兵摇旗呐喊,董俷催马冲出城门。 ****** 担任先锋官的,是张曼成麾下的猛将张闿,胯下马掌中枪,有万夫不挡之勇。 此人在这个时候还默默无闻。可是在初平年间却做过一件大事,就是杀了曹操的老子曹嵩。 张闿此次为先行官,可说是很得意。 本是一方小渠帅,只怕此战之后那个‘小’就可以去掉,成为堂堂正正的渠帅了。 带着本部人马日夜兼程,抵达宛县城外。 正准备摆开阵势攻打宛县,可谁知道人马还没有停下脚步,就听到城头上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紧跟着,城门大开。从宛县城中冲出一支人马,如同离线之箭,直扑过来。 黄巾军尚未摆好阵型,骑军也刚停住冲锋。 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如何,就被对方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为首的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一匹象龙宝马,手中一对大的吓人的大锤,所过之处是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而那大将身后,尚有一员骁勇将领。 一柄开山大斧上下翻飞,两人如同两头下山的猛虎,杀得黄巾军四散奔逃。随后的百余骑,恰如群狼如羊群,凶狠的撕咬。前军少说也有千人,竟然被对方打得连连后退。 一心想要建立功业的张闿岂能不生气? 摘下大枪,厉声吼道:“休要慌张,休要慌张……敌军不过百人,围上去,围上去!” 说着话,张闿催马就冲了过来。 先锋大纛紧紧跟随,在风中猎猎作响。 董俷此刻如入无人之境,一对大锤疯狂的吞噬敌军的性命。 耳听有人叫喊,抬头看去。见那中军大纛正迅速扑来,大纛下一员大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董俷马上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黄巾军的先锋官。心里很清楚,如果被这货缠上,恐怕再想脱身就难了。当下将一把大锤挂在了马上,偷偷摘下一柄投枪。 眼见张闿已经在三十步之内,董俷双目圆睁,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反贼,拿命来!” 那一声怒吼,如同一个霹雳在空中炸响,张闿胯下的战马唏溜溜暴叫,人也不禁一怔。 说时迟,那时快,董俷投枪出手。 一道乌芒破空,发出刺耳的锐啸声音。张闿刚稳住了战马,乌芒已经扑到。 想要躲闪是来不及了,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前蹄抬起来,突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嘶。 按照张闿的想法,用马身阻挡投枪。 换做普通人,他这一招还用的不错。可他面对的偏偏是董俷这个怪胎,这一掷夹带着万钧之力,穿透了战马的胸躺,噗的没入张闿的胸口。那经过特殊处理的血槽,立刻起了作用。张闿瞪大了眼睛,看着没入胸口的枪头,鲜血顺着血槽流淌。 人和马轰然倒地,至死仍然连在一起。 周围的亲兵有点懵了,可董俷却趁此机会冲过去,大锤抡起来把大纛一下子砸翻。 在城头上观战的典韦欣喜若狂。 曾经和董俷并肩作战,可是却从没有这么远距离的观战。 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董俷的骁勇,令典韦大呼过瘾,一把抢过士卒手中的鼓槌。 “随我擂鼓,为我兄弟助威!” “俷公子勇武,俷公子勇武……咚咚咚!” 战鼓隆隆,令人热血沸腾。更有人高叫道:“贼将已死,贼将已死……” 黄巾军至今没弄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却听到了贼将已死的叫喊声。齐刷刷看去,就见先锋大纛已经倒下来,顿时就有些慌乱了。这些黄巾军可不是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大都是久经沙场,即便是主将战死,也能各自为战。 可宛县城下的黄巾军,早先却大都是一伙农民,甚至有些无赖子。欺软怕硬他们倒是很擅长,可一旦情形不妙,扭头就跑。董俷仰天长啸,大锤挥舞,把身边围聚过来的张闿亲兵砸死。他喝住了徐晃,“公明兄,穷寇莫追,我们回城喝酒去。” 三年来,徐晃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不过曾担任过县吏,更在高平第一线和南匈奴人,鲜卑人交过手,甚至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沾着鲜血,肉块的大斧高高举起,“回兵!” 要说跟随徐晃的这些人,大都是当年随徐晃在高平县打过仗,有经验的老兵。一听命令,立刻停止追击。 这时候,城头也传来了铜锣声,那是收兵的信号。 百人出击,只丢了十几个人,却击溃八千黄巾军,对于宛县的士兵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敌人的数量多又能如何? 我们一百个人就能击溃对方的先锋人马,想要打下宛县,先准备个百八十万人再说吧! 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高涨。 消息传到了其他城门的士兵耳中,整个宛县都欢呼起来。 城门关闭,董俷登上了城头。典韦拎着一袋子烈酒上来,“二弟,恨未曾和二弟并肩撕杀啊!” 董俷接过酒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随手递给徐晃,“公明兄,我说过要请你和庆功酒的,喝!” 徐晃只觉热血沸腾,“公子所赐,敢不从命!” 拎起酒袋子也灌了一大口,然后传递给身后的士卒。董俷手扶城垛,看着城外溃散的黄巾军,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心里却是沉甸甸,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次,是运气! 可下一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董俷一点也不乐观,甚至感觉到,今日的举动,势必会彻底激怒张曼成。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苦战。扭头向两边看去,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士兵,隐隐有些忧虑。 大战之后,这些人当中,能有几个人活下来呢? 第九十四章 绞肉机(终) 第九十四章 绞肉机(终) 快到正午时分,张曼成率领黄巾军主力抵达宛县城下。 站在城楼上,一眼看过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营寨练成了一大片,足足有数十里。 耳边经常听人说几十万大军如何如何,可真的亲眼看见时,董俷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庞大数量的敌人,黑黝黝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沙摩柯感到兴奋,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要如何如何的杀人。 典韦、董俷和徐晃都没有说话,看着城下的大军,思考着对策。 这时候,黄劭也登上了城头。看着城下的黄巾大军,他这心里就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董俷,也许他现在就是这大军中的成员之一,也许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再一想,黄劭不禁笑了。就算他还在黄巾军中又能如何?似他这种没有根底的人,根本不会得到重视。运气好了,当个小吏;运气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了。 倒不如呆在董俷身边,至少心里舒坦。 “这一战不好打!”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但看众人有些意志消沉,董俷心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对手好像先前那样,他还能出去打个冲锋,提高一下士气。可现在,黄巾军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列着队形压到城下,想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显然是不太可能。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公明兄,你曾在高平县打过胡人,他们战力如何?” 徐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鲜卑人凶悍,比之边军丝毫不差。” “那鲜卑人和城下这些士卒比,又如何?” 徐晃这一次明白了,提高声音大笑起来:“俷公子在说玩笑吗?这些人也配叫做士卒?连盔甲武器都没有,拿着烧火棍子就跑出来的家伙,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董俷很满意徐晃的反应,暗道一声:不愧是未来的五子良将,果然很厉害。 看城头上士卒都在侧耳倾听,董俷大声说:“我听人说,宛县的兵马有勇冠荆襄的美名。一群乌合之众,哪怕人数再多也还是乌合之众。我们是堂堂大汉官军,如果连一群乌合之众都害怕,那不如现在就滚回家去,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更安全。” 再次提高声音,“说,你们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 都是血性的汉子,如何能在这时候露怯? 城头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号,董俷招手让沙摩柯过来:“三弟,干掉那个头目!” 城上的动静,让城下的黄巾贼很疑惑。 起事以来,那些官军看到他们就望风而逃,怎么这宛县的守军一点都害怕? 有几个军官纵马跑出来,手搭凉棚向城头上观望。沙摩柯已经弯弓搭箭,嗖嗖嗖,施展出连珠箭法,把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头目当场射杀。不知不觉中,黄巾军向后退了一步。而只是这小小的一步,却让城头上的官军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 “三公子,好箭法!” 徐晃忍不住赞叹。他也善射,只是却比不得沙摩柯这般箭法高明。 之前曾见过徐晃在敌军中撕杀,沙摩柯对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当下哈哈大笑。 这些人在城头上的嚣张,令城下的黄巾头目愤怒不已。 只是还没有得到进攻的命令,这些人只得暂时稳住了阵脚,耐心的等待。 另一个城门外,张曼成正在和秦颉说话。其内容无非是让秦颉投降,否则必死无疑。 谈判的结果显而易见,秦颉一口回绝。 午时刚过,就听黄巾军联营之中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开始只是一处在响,可就像传染了一样,很快各处营地中都有鼓声响起。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令人热血沸腾,黄巾军头领举起刀枪,冲着宛县城头一声吼叫:“进攻,进攻,攻破宛县!” 一队队黄巾贼扛着云梯向城头扑过来。 如同一群蝗虫般,成群结队,嗷嗷的叫喊着血洗宛县的口号。 董俷面沉似水,举起了手。徐晃凄厉的吼叫道:“弓箭手,上前……” 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董俷猛然把手挥下。 “放箭!” 嗡-! 弓弦齐响,发出蝗虫过境时的声音。城头上的弓箭手大约有两千人,分布在整个城头上,共有三排。一排利箭破空呼啸着射出,另一排弓箭手错身站在城垛前。 “放箭!” 徐晃再次吼叫,又是一排箭矢飞出。 冲在最前面的黄巾贼,被强弓射中。由于距离太近,箭矢的力道把他们的身体撞飞出去。刚落在地上,后面的士卒来不及手脚,纷纷就踩踏了过去。惨叫声在战场上空回响,但并没有影响后面的黄巾贼冲锋,依旧悍不畏死的向城头蜂拥扑来。 弓箭手几乎不停,箭矢如雨点般飞落。 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脆弱,一具具尸体倒在了城头下。护城河渐渐的被填平了,云梯搭在了城墙上。董俷依旧冷静异常,轻声道:“点火!” 早在城墙脚下,堆放了无数干柴。 几乎把宛县各家各户的柴火都收集过来,上面堆放着枯草。 无数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下来,落在柴堆上。干柴呼的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已经爬上了云梯的黄巾贼这才发现,在城墙下居然还堆积着这样的东西。连同云梯,一下子被吞噬进了火海中。有机灵的人也顾不得已经爬了一半,从跳下来在地上翻滚,这才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一道火墙,奇异的在宛县城墙外形成了一道屏障。 护城河被填平了,想要灭火,变得格外困难。再者说,干柴烧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熄灭。 在烈焰腾空的一刹那,所有的弓箭手齐刷刷后,放下强弓,挽起了大刀。 火焰噼啪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发出轰隆的声响。 战场上突然变得很安静,也许黄巾军一开始太过于顺利了,在遭受强烈抵抗后,所有的头领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后战鼓声隆隆作响,可是面对着那面火墙,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 大火在一个多时辰过后,渐渐熄灭了。 城墙一片焦黑。 “冲,给我进攻!” 黄巾军再次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吼叫声,数千手里甚至拿的是砍柴刀,锄头的黄巾士卒朝着宛县发起了冲击。城头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墙的人,刚搭起了云梯,就被一块块石头砸的血肉模糊。一次,两次,三次……当黄巾军头目想起用弓箭压制城头的弓箭手时,天已经蒙蒙黑了。半天苦战,黄巾军丧失了数千人马。 城头上,董俷的表情肃穆。 可以看得出来,指挥今天战斗的黄巾军并没有什么经验。 但这绝不代表黄巾军里没有能人,明天的战斗会是什么结果呢? 董俷很担忧,可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担忧的情绪,这心里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夜无事。 天亮之后,黄巾军再次向宛县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很显然,他们派来了有经验的将领,先是用弓箭手对射,压制城上的弓箭手,同时拍出悍勇的士卒,一步步逼近了城墙。一座座云梯搭起来,黄巾贼争先恐后的往上爬。从城头上脚下了滚烫的油,一块块礌石如同雨点一般的落下来。 很明显,黄巾军是下了狠心,根本不顾惜士兵的性命,疯狂的发起一波波的进攻。 一批黄巾军被打退,城头上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第二批黄巾军就冲了过来。加之黄巾军有章法的攻击,对驻守宛县的官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战况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正午的时候,第一批黄巾军冲上了宛县西门城头,不过很快就被杀了下去。 镇守西门的将领名叫李严,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但面对如此血腥的杀戮场面,却表现的极为镇静。但黄巾军虽然被赶了下来,所造成的影响却极为巨大。受到鼓舞的黄巾军感到破城就在眼前,再次疯狂的发动进攻。 下午,东、南两门也相继被黄巾军攻上了城头。 东门有黄忠镇守,南门更是由秦颉亲自坐镇。两人指挥士卒先后把冲上城头的黄巾军赶下城去。一时间三门险象环生,反倒是人数相对较弱的北门始终稳如泰山。 一整天,宛县就如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黄巾军数千人的性命。 而宛县本方也是伤亡惨重,近千人丧生,上千人受伤。按照董俷事前的安排,秦颉把整个县衙清空,作为临时的救护地。以马真为首,整个宛县的郎中全部被征用,从早上忙到了晚上,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次战争都没有过如此庞大的救护群体。 也正是这个救护群体的出现,使得很多士卒在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重新回到战场。 天黑之后,疯狂进攻了一整天的黄巾军终于停止了攻击。 城下,遍地的死尸。 城头上,鲜血顺着石缝流淌,顺着城墙往下流,把整个宛县都覆盖在一片血色中。 秦颉面对这种情况,也十分的担心。 何老太爷把半个何府贡献出来,作为临时的县衙。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 董俷、黄忠、秦颉、李严、蒯良、庞德公聚集在大厅里,耳听手下的伤亡报告,都显得忧心忡忡。 “大人,为何今日三城皆陷入死战,屡屡被反贼攻上城头。反而北门战事平静?” 年轻气盛的李严,是文聘的朋友,都曾在黄忠门下学过武艺。 他就是看董俷不顺眼,脸上还带着血污,拍案而起,指着董俷的鼻子问道。 董俷一皱眉,“正方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依正方兄所言,是不是说俷和反贼勾结在一起?” 董俷说话没有半点含糊,语调格外阴冷,“正方兄是不是准备先除了董俷这个内奸。” 幸好没带典韦和沙摩柯,如果这两个人在,肯定当场翻脸。 李严冷哼一声:“这是你自己说的!” “正方,闭嘴!” 黄忠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李严这不是摆明了没事找事嘛……人家的城门没被攻破,自己这边的城门被攻破了几次,说明人家的本事高明。他自然清楚李严在想什么,可大敌当前,却为了小事而自乱阵脚。李严徒有贤名,心胸未免过于狭窄。 董俷没有理睬李严的挑衅,扭头向秦颉看去,“大人,若是怀疑俷,俷愿交出兵权。” “俷公子别生气,今日正方那边死伤有些惨重,故而口不择言,勿怪,勿怪!” 秦颉忙劝解,然后厉声道:“正方,还不快点去给俷公子道歉?” 李严气呼呼的站起来,一拱手说:“某失言了!” 董俷冷笑道:“正方兄的道歉,俷不敢受。今日正方兄所赐,他日俷定有回报。” “严恭候!” 得,两个小心眼,还对上了! 秦颉等人不禁苦笑,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庞德公沉默不语,突然道:“不过今日俷公子那边的情况,似乎的确有点不正常。” 董俷脸色一变,心道:你这老头不是给我添乱吗? 黄忠握住了肋下宝剑,盯着董俷。而秦颉和蒯良则疑惑的看着庞德公,不明白他的意思。 庞德公笑道:“俷公子别误会,我并非是说俷公子和反贼勾结。而是说,反贼可能在用计。猛攻三城,独北城的不够猛烈。如果换一个人,肯定会对他有些怀疑。你处置他,势必引起他的不满,不处置,却也要心生疑虑。正如汉升所说,大敌当前,我们先自乱的阵脚……而且今日猛攻北城,会不会是黄巾贼故意给我们造出错觉呢?” 秦颉一怔,“还请庞公明言。” 庞德公说:“今日北城压力不够,而其他三城则很吃力。如果换个主将,说不定就会分出北门的兵力以支持其他三城。而北城也因为战事松弛,而生出懈怠。等时机成熟,突然猛攻北城,则宛县就可能被一举攻破。张曼成,倒也有一些手段。” 秦颉等人闻听,不由自主的齐刷刷点头。 “庞公如此说来,确有几分可能。” 李严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点过分了,但又不好正面向董俷道歉。忍不住问道:“庞公,那可有破解之策?” 庞德公问道:“俷公子,你手中还有多少人马?” 董俷说:“五溪蛮尚未出动,加上何老太爷送来的家兵,如今尚有两千二百人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妇孺由黄劭指挥,如今正在城内修建一座临时的简易瓮城。” 汉时的瓮城,主要是修建于城外,而非城内,用以辅助防御。 听董俷说要在城内修建瓮城,秦颉等人都愣住了。反倒是庞德公和李严眼睛一亮。 “俷公子看起来已经有主意了?” 董俷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黄的主意。只是目前材料不足,从昨天开始,已经命人拆除北城附近的民居。恩,百姓倒是没太大反应,相反很积极的协助我们……秦大人,我建议发动宛县百姓,协助防御。反正宛县若被攻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如果加上宛县百姓的协助,我猜想应该能让我们多撑一些时间。” “此计甚好……子柔,就由你来安排。” 秦颉犹豫了一下,“庞公,你还没有说出计策呢!” 庞德公笑道:“不用再说了,俷公子的人已经想出了最妥善的办法,不如由他解释?” 黄忠、秦颉和蒯良同时起身,“还请俷公子指点迷津。” 这一来,董俷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头,他躬身说:“请稍等片刻……” 转身走出议事厅,让亲兵送来了一个模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昨日黄劭找城中木匠临时做出来的模型。这是内瓮城,这是城门,老黄的计策是这样……” 董俷侃侃而谈,秦颉等人仔细聆听,不时的还询问一两句。 等董俷讲完了以后,包括庞德公和李严都齐声说好。庞德公笑道:“此计若成,定能让黄巾军士气大跌,甚妙,甚妙……俷公子,没想到老黄平时不太喜欢说话,关键时刻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嘿嘿,看样子俷公子的手下,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李严凝视董俷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 张曼成继续猛攻东西南三城城门,每日投入的兵力将近万余。 小小的宛县在旬日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每天不断的吞噬着双方将士的性命。 北城的防御,董俷交给了徐晃和沙摩柯。 经过数日的激战,徐晃的才能逐渐显露出来,已经露出了坐镇一方的名将本色。 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后来成为议事厅的常客。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徐晃已经得到了众人的承认。也正因为这样,董俷和典韦从北门转移到了东门,协助秦颉防御。毫无疑问,秦颉是一个好官,可是在这大战之中,一个文弱书生即便是胸怀十万甲兵,却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 董俷和典韦的勇武,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一到东门,秦颉干脆把指挥权扔给了董俷,自己却跑去协助蒯良,动员宛县局面。 艳阳高照。 这本来是一个踏青的好日子,可是眺望宛县,却看不到半点的春意。 整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被鲜血浸泡透了的城市,粘稠的鲜血渗透入城墙,把青灰色的城墙变成了暗红色。到处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脏器。鲜血仍在往下流淌,疯狂的黄巾士卒在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血战之后,已经变得越发凶悍了。再也不是刚开始毫无章法的攻击,再也不是没有配合的独自作战。 董俷已经脱下了沉重的盔甲,换上了轻便的筩袖铠,连脚上的靴子都换成了草鞋。 双手挥舞斩马剑,嘶吼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黄巾军将领砍成了两半。 然后冲上城墙,双手握住刚搭上来的云梯一端,双臂用力,发出一声咆哮,“给我下去!” 沉重的云梯轰然被推倒,连带着云梯上的五六个士兵被摔的血肉模糊。 双脚浸泡在血水中,而董俷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机械的杀人,机械的吼叫…… 短短二十多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典韦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腿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好利索,如今又伤上加伤。黄巾军如同消灭不完的蚂蚁,没完没了的对宛县进攻。董俷已经快要忘记时间了,也数不过来究竟杀了多少个敌人。他终于明白,在这种千军万马的撕杀中,个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真不知道,那赵云当初究竟是怎么在长坂坡杀的七进七出? 铛铛铛…… 远处有铜锣声响起,黄巾悍卒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尚未死透的伤员,在城下哀嚎。撕杀声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给这战场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秦颉等人组织起来的救援队匆匆登上城头,把一具具黄巾贼的死尸扔到城外,又把己方阵亡的官军收拢,把那些受伤的士兵从城头上抬下去,显得是格外匆忙。 董俷的腿一软,扑通坐在血水中,靠着墙壁喘息。 远处,典韦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董俷的身边,肩膀上还插着一支利箭。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董俷看看典韦,典韦看看董俷,突然都笑了起来。 “大哥,受伤了?” 典韦伸手拔出肩膀上的利箭,一股血箭喷出,溅在了董俷的脸上。 “小伤而已,没啥好大惊小怪……兄弟,你还好吧!” “我?” 董俷笑道:“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挣扎着坐起来,目光从垛口向外张望,黄巾军大营中升起了炊烟。 “大哥,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 典韦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二十八天了,已经二十八天了!” “妈的,援军连个消息都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老子还要活下去,还想看看我那个没出生的儿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嘿嘿,兄弟,哥哥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呢?怎么连个媳妇都没有?” 董俷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董绿笑盈盈的俏模样。 “等这次回去,我也要成亲了!” “对了,上次老黄说张曼成会发动袭击,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我昨天听老三嘟囔,说北城的战况也时而紧张,时而松弛,搞不清楚那些反贼究竟在搞什么鬼。” 董俷喃喃自语:“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陪着奶奶。” “嘿嘿,还是个小孩子啊!” 典韦笑呵呵的说着,站起来准备去巡查城头上的情况。这也是他和董俷每天都要进行的工作。不过今天看董俷这样子,典韦知道,恐怕董俷是没心情再去巡查了。 刚要离开,突然从天上传来一阵隆隆的声响。 董俷神经质的翻身爬起来,厉声吼叫道:“敌袭?是不是敌袭?” 其实,不仅仅是董俷有这样的反应,城头上所有的士卒,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 那声音和战鼓的声响很相似,每次听到这种声音,就代表着反贼准备进攻。 典韦手扶城墙,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是敌袭,是打雷了!” “打雷?” 董俷抬起头,发现天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昏暗,乌云翻滚,银蛇在厚厚的云层中穿梭。 这也是入春以来的第一次打雷。 在这种时节,打雷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董俷看来,却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典韦喃喃自语道:“看起来晚上有大雨啊!” “是啊,要下雨了!” 这时候,一匹战马从马道上冲上了城墙。 “俷公子在不在,俷公子在哪里?” 董俷高声叫道:“我在这儿,有什么事?” 一个亲兵从战马上跳下来,单膝跪在血水之中,“太守大人有令,请俷公子前去议事。” 看起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庞德公他们也意识到了! 董俷点点头,“告诉秦大人,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拉住了典韦的手,轻声的说:“大哥,这里你辛苦一下,我估计快要结束了。” “结束?什么快要结束了?” 典韦被董俷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董俷已经无法再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他说什么都没有听见,匆匆的跑下城墙。 扶着城墙,看着天上翻滚的乌云。 典韦灵机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结束了,真的要结束了吗? “医护兵在哪儿?妈的,没看见老子受伤了,快点过来给我包扎……医护兵,都死哪儿去了!” 独具特色的大嗓门在城头上回响起来。 医护兵,是董俷专门为那些负责治疗包扎的人取的名字。 城头上的士兵们,听到这个嗓门,顿时觉得格外心安。有不少人,甚至哈哈的笑了起来。 半空中,春雷炸响! 第九十五章 俷公子突围 第九十五章 俷公子突围 瓢泼的大雨,好像天上的银河决口,把整个世界都覆盖在水幕之中。 雨水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气氛。 咔嚓,一道闪电出现。 惨白的光亮照在张曼成的脸上,让那有些单薄的身躯,蒸腾出森森的鬼气。 他站在中军大帐的门后,看着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背着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中军大帐中,插着十几个松油火把,火苗子噗噗的窜,把大帐里照的很通透。 十七八个头裹黄巾的渠帅静静的坐着,三十多道目光,都死死的锁在了张曼成身上。 “孙夏。” 等了很久,张曼成开口了。 一个渠帅站起来,拱手道:“末将在。” “今天是我们攻打宛县的第几天了?” 孙夏想了想,“过了今晚,已经有二十九天了。” “我们的损失如何?” “大帅,二十九天中,我们死伤共两万三千余人。不过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教友接近四万。较之当初我们抵达宛县的时候,人数还增加了一万多。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战事磨砺,已经初步达到了大帅的要求,士卒的战斗力比当初要增加十倍。” “两万三千人……” 张曼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只是被雨水冲淡了许多。 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两万三千多名教友就这么没了?此仇不报,我等何以为人?” 大帐中,继续的安静。 过了片刻,又有一名渠帅起身,“大帅,差不多该实施计划了吧。” “赵弘,你先坐下。” 张曼成笑呵呵的摆手,然后回到主帅的位子上坐下,“你的才能素来被我看好,南方十二个大渠帅中,以你将来的成就最高。但一如其他寒门出身一样,你沉不住气。需知越是关键的时候,身为主将更需要沉稳。在这一点,你可是比不上飞燕。” “大帅……” 赵弘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一副施施然的样子。 大帐中的渠帅们,都笑了起来。这赵弘不像他们,大都是泥腿子出身,是正经的破落户。早先家中有些薄田,习过武艺,读过书,是为数不多的能识字的将领。 张曼成也笑了一会儿,让赵弘坐下。 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肃穆的说:“连番苦战,想必宛县的官军也已经差不多了。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这宛县的守将,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击,居然还能坚持下来。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该结束了……今夜子时,我要四城齐攻,拿下宛县。” “愿从大帅调遣。” “赵弘……”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攻击西门。记住,不计损失,务必拿下西城,与我在城中汇合。孙夏,给你两渠兵马,攻击东门;韩忠率两渠人马,攻击南城。其余诸将,随本帅攻击北城。东西南三城务必要保持对宛县足够的压力,从子时发起攻击。” “喏!” 众将起身,插手应命。 看着众将走出大帐,张曼成背着手再次站在了中军大帐的门口,喃喃自语道:“该结束了!” ****** 子时,雨越来越大,甚至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松油火把熄灭了又点上,点上了又熄灭,火光此起彼伏,看上去极为的诡异。宛县三城,喊杀声震天。黄巾军发动起了总攻击,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一波连着一波。 装着松油的罐子点上往城下砸过去,雨水混合着血水顺着城墙流淌。 宛县攻防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这一瞬间,生命变得再无任何意义。 张曼成手挽马缰,顶盔贯甲。 紧紧攥着大刀冰凉的刀杆,看着远处寂静无声的北城,突然一声大吼:“攻击!” 这两个字,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生硬的血腥气。 几乎就是在他发出攻击号令的一刹那,战鼓声轰鸣,数不清的黄巾军嗷嗷的向北城冲击。 弓箭手疯狂的向城头仰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而城头上的士兵,也疯狂的展开了反击,一瞬间,寂静的北城被撕杀声淹没。 数十个士兵,扛着粗大的撞木,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冲到了城门下。他们的头顶蒙着一块巨大的牛皮,更有盾牌手在旁边掩护,防止城头上砸下来的礌石。砰,砰,砰……撞木撞击在城门上,城墙似乎都在颤抖。 “城下有人,砸死他们!” 无数块礌石雨点般落下,装满了松油,被点燃的坛子砸下来。 盾牌阻挡住礌石的攻击,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牛皮,把松油阻隔在旁边。 数百下的撞击之后,只听一声巨响,坚固的城门顿时被撞击开。黄巾士卒精神振奋,嗷嗷的发起冲击。张曼成跨坐宝马,手中大刀一举,“黄巾力士,随我进攻!” 身后,有两千名骑军,清一色的盔明甲亮。 这也是张曼成手中最精锐的人马,比之当初李大目的黄巾力士还要精锐几分。 两千匹战马在雨夜中冲锋,马蹄溅起一蓬蓬的泥水,粘在了旁边的黄巾士卒身上。 可所有人都不在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攻破宛县。 骑军的冲击力非常可怕,没等宛县北门做出反应,张曼成已经带着人冲进了城门。 可是一进城门,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环形瓮城。 张曼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撤出宛县,就听到轰隆的一声巨响,从城门楼上倾斜下来一堆土石砖瓦,瞬间就把半个城门给堵住了。躲闪不及的黄巾军,被砸死了上百人。 紧跟着,瓮城两边响起了一阵梆子声。 紧跟着城头上出现了一群弓箭手,二话不说,箭如雨下。 随张曼成冲入瓮城的大约有一千多人,拼命的叫喊,挥舞手中兵器拨打雕翎。但飞蝗如雨点一般,怎能完全挡住?再加上进城后却发现中了诡计,黄巾力士们也慌乱了起来。 瓮城并不止是飞蝗,那简陋的城墙呈现出一个梯形的坡度。 上面搭着一根根圆木,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其实大都是一些房舍中的横梁。 一两人合抱的滚木,或者说是用造房的廊柱该做成的滚木,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滚下来。滚木本身的力量,加上城墙坡度所产生的距离和冲击力,砸落下来的时候,有万钧之力。一个个黄巾力士,被滚木从马上撞飞了出去,还没等站起来,四周惊乱的马蹄已经踏踩了下来。 董俷、沙摩柯、秦颉三人站在瓮城的城墙上,目无表情的看着瓮城中挣扎的反贼。 “这叫瓮中捉鳖!” 董俷冷冷说道,然后摆手让沙摩柯上来,指着正在做垂死挣扎的张曼成道:“三弟,那家伙似乎是个头目,把他拿下,我要活的!” “这个容易!” 沙摩柯二话不说,抄起铁蒺藜骨朵,顺着城墙往下跑。 由于城墙上搭着许多圆木,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沙摩柯而言,就有了借力的地方。 他三窜两窜的从城墙上溜了下去,在距离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猛然腾空。 “反贼,照打!” 铁蒺藜骨朵挂着风声呼的砸向了张曼成。 张曼成已经有点懵了,也弄不清楚对方怎么就从几丈高的瓮城上下来,本能的举刀相迎。 铛! 铁蒺藜骨朵砸在了刀杆上。沙摩柯的力气,可不见得比董俷小多少,加之又是凌空扑下,力道更猛。刀杆被砸弯,张曼成双臂发麻,虎口鲜血淋漓。巨大的冲击力,更让他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胯下坐骑唏溜溜一声暴叫,四蹄扑通跪倒在地,把张曼成掀下了战马。 沙摩柯也在这时候双足落地,一手拎着铁蒺藜骨朵,一手抄起张曼成的腰带,噌噌噌往城头上飞奔而去。 这说起来,似乎很慢,可在当时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正在做最后反击的黄巾力士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主帅就被人抓走了。 更加的慌乱,而瓮城的飞蝗更加密集。黄巾力士的哀号声,战马的惨叫声,混杂在了一起。几十个城门口小山似的土坡爬过来的黄巾士卒,正好看见一个个被飞蝗射的好像刺猬一样的黄巾力士倒在血泊中,看到他们最敬重的大帅被人掳走,一时间有些懵了。 秦颉兴奋异常,命人把沙摩柯抓来的张曼成捆绑起来,压在城头上。 “太平道反贼,尔等看看,这是谁!” 秦颉冲着宛县城下的黄巾士卒大声的吼叫。有几个渠帅抬头观看,啊的一声惊叫:“是大帅,大帅被他们抓住了!” 原本正疯狂进攻的黄巾士卒们,攻势为之一缓。 “尔等再不退下,休怪本太守心狠手辣,立刻斩了你们大帅!” “退兵,退兵!” 几个渠帅大声吼叫,并立刻派人通知其他城门的主将。 喊杀声,渐渐的停息了。张曼成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一块破布。 城头下,赵弘等人匆匆赶来。 “放了我家大帅!” 赵弘双眸通红,厉声吼道。张曼成代他如同亲生父亲,可说的上是极为照顾。在太平道有两父子是出了名的,一个是张牛角和褚燕,一个是张曼成和赵弘。自从加入太平道,张曼成就对赵弘甚为看重,更把他从一个普通的寒门子提升到了渠帅。 秦颉弄清楚了俘虏的对象,欣喜若狂。 “立刻兵退三十里,否则我立刻杀了你们大帅。” 怎么办?众渠帅你看我,我看你,都失了计较。张曼成呜呜的叫嚷,意思是说:“你们不要管我,继续攻击……” 可嘴巴里塞着一块布,别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赵弘带人缓缓退下,张曼成心里一急,就昏过去了。 看着黄巾军退后,秦颉等人都长出一口气。城内瓮城的设计,可说的上是一个创举。事实上也证明,这城内瓮城,较之在城外建瓮城,效果更加的明显。 ****** 张曼成被俘,迫使黄巾军兵退三十里。 二十多天的疯狂攻击,功亏一篑。唯一的收获,就是黄巾军已经不在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弘命人和秦颉谈判,而张曼成则被关押起来。 这时候,谈判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宛县不能丢,张曼成不能放,这是大家共同的看法。 可心里也清楚,双方迟早还会再来一场殊死的较量。 黄巾贼不会拖延太久,如果总是不放张曼成,他们迟早会忍不住。可如果杀了张曼成,也只是激怒黄巾军进行疯狂的攻击。现在,时间很紧迫,该如何应对呢? 天一亮,秦颉在何府中召集了所有人。 诺大的议事厅,除了董俷、秦颉、黄忠、李严、庞德公、蒯良和徐晃之外,典韦、沙摩柯、黄劭和马真,也都被邀请过来。作为此次瓮中捉鳖计策的总策划人,黄劭得到了秦颉等人的认可。而马真在这一段时间来,也着实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很多受了小伤的士兵,在经过马真等人的处理之后,很快就又返回战斗。 而在以前,这些小伤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害处,造成士兵的死亡。处于尊敬,马真自然也被列入席间。 如此一来,董俷身边的人马,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如今的董俷,再也不是当初刚来宛县,被众人所轻视的一介武夫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也加入进来,那就是何府的主人,何进的父亲。 何真年过六旬,身宽体胖,精神很好。 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坐在上首位置。本来他是不想坐的,只是由于身份的关系,他不得不做在这里。在他的上首,是庞德公和秦颉。 “虽然抓住了张曼成,可我们的情况并不是太好。” 秦颉开门见山的说:“如今之计,我们一方面要加紧修护城墙,另一方面要设法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黄劭敛眉道:“可关键问题是,援军在哪里?” 一句话,让大厅众人都沉默了。 何老太公突然睁开眼睛,“南阳十数县丢失,朝廷不可能没有反应,大家还要沉住气。” 董俷开口道:“太公,非是我们不沉住气,而是援军如果再不出现,我们真的支持不了太久了……老黄,把最近的战报告诉老太公吧。说实话,我们的损失很大。” 黄劭点点头,“太公,如果加上正月二十七的一战,宛县至今天被困了足足三十天。三十天中,已经有八千多人丧命,另外还有三千多士兵重伤,性命难以保存。刚才我和蒯先生计算了一下,我们的箭支损耗甚巨,兵力也已经损失了一大半。” 蒯良说:“如果不是临时召集了宛县百姓协助守城,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何老太公的脸色有些阴沉。 董俷和黄劭的态度还算不错,可这蒯良说话…… 也知道,自己这个屠家子的身份,并不被蒯良等士子接受。如果不是儿子、女儿,他恐怕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宛县的损失却是出乎了预料,何真张了张嘴,没有再开口。 秦颉说:“各位说,怎么办?” 庞德公想了想,“朝廷至今援军不见,只有一个可能。不是没有援军,而是被反贼拖住了脚步。看起来,我们都小觑了反贼的势力,反贼之中,可真是藏龙卧虎。” 被反贼拖住了脚步? 其实大家也清楚,庞德公这是往好听里说。 说难听点,援军说不定已经被击退了。虽然大家都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却都不敢说。 庞德公这一说破,等同于把大家心里的那点希望也给捅破了。 怎么办?怎么办? 秦颉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大声说:“即便真如庞公所说的那样,援军被反贼拖住,可我们也要设法让朝廷,让天下人知道。南阳还没有丢失,南阳还在我大汉手中。宛县不失,南阳不亡。我秦颉誓与宛县共存亡。” 董俷心里在狂笑,可脸上却要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 这些士大夫啊,有时候可真的是可爱。都这时候了,还要喊口号?真的有用处吗? 不过,秦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朝廷早一天知道宛县尚未丢失,援军就会早一天到达。 可问题在于,怎么让朝廷知道这件事?还有,怎么能守住宛县,坚持到援军到达? 庞德公说:“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骁勇将军,冲出重围,前往雒阳寻求援兵。此人当要武艺绝伦,而且要很机灵。最关键的是,他在朝廷中有关系。” 若要说勇武,在座的不少。 黄忠、典韦、沙摩柯,还有徐晃,都有万夫不挡之勇。 可如果说机灵,典韦和沙摩柯就要首先被刨除。朝廷里还要有关系,黄忠、徐晃也没戏。 这四个人都没戏了,还有谁? 李严、文聘?似乎还差了一些吧。 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董俷吓了一跳,苦笑着对众人道:“你们不会是要让我去送信吧。” 庞德公、秦颉、何老太公三人相视而笑,同时起身道:“除俷公子外,再无合适之人了。” 第九十六章 董卓会三英 第九十六章 董卓会三英 或许董俷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但大家都知道,闯过黄巾大军几十里的联营,同样凶险万分。那不是几百人、几千人,而是十几万人组成的黄巾军大营。而他们的主帅刚被捉住,想必如今正恼怒万分。 闯营,很可能会撩拨起反贼的怒火。 该怎么闯,同样是董俷等人需要进行反复的商讨。 天亮后,黄巾军没有再攻击宛县,退后三十里,并且派人来告诉秦颉:只要放了张大帅,一切都好商量。 秦颉的回复也很简单:三日后在城外十五里处再具体商榷。 三天,已经是能够拖延出来的极限。超过三天,黄巾军是否还能忍住,大家都说不准。 董俷把这些事情都扔在了一遍,美美的睡了一整天。 近三十天来,几乎没有睡踏实过,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再不睡一觉,真可能会疯掉。而宛县所有的人,除了还在警戒的官军之外,三十天来渡过了最宁静的一天。 时间过的很快,三天的期限转眼就到了。 清晨,董俷一如往日的起床,先练了一套五禽戏,洗漱一番之后,很精神的坐在院子里,擦拭他的兵器。 “二弟,又在养神吗?” 听声音就知道,是典韦来了。 董俷抬起头,看见典韦正迈步走进来,笑了笑说:“大哥,早!” 这种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典韦也习惯了。在董俷对面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董俷继续擦拭投枪,一边擦,一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养神,只是想让自己能冷静下来。大哥,说实在话,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战死疆场。虽然说马革裹尸,是男子汉最好的归宿,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感到恐惧。只有在握住这些兵器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心灵的宁静,所有的恐惧都没了。” 典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粗粗大大的家伙,实际上才十四岁而已。 十四岁,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是和兄长打猎,还是无忧无虑的在山里玩耍? 叹了口气,典韦说了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董俷笑了,把擦拭干净的投枪一一插进了背囊,整理了一下之后,拿起那件已经洗干净的筩袖铠,递给了典韦。 “大哥,你穿上试试!” 典韦一怔,“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这种铠甲在冲锋的时候,用处不大。不过咱们在城头上防御的时候,还有些作用。轻便……如果不是这玩意儿,我可能早就受伤了。我今天闯营,再留着他用处也不大。你身上有伤,穿上它,至少能抵挡几下。我不在,三弟就劳你多费心。” 典韦捧着筩袖铠,发呆的看着董俷。 突然,把铠甲扔在边上,“兄弟,咱不去了,咱不去冒险了,好不好?” “大哥,军中的事情岂能儿戏?说不去就不去,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再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没有援兵,你认为我们能支持多久……呵呵,你放心好了,黄巾贼那些虾兵蟹将,还伤不了我。你们在这里撑着,我会尽快带援兵回来。” 那双透着黄芒的虎目中,有一些不安。 典韦想要再说什么,董俷却已经起身,走进房间。 戴上八宝圈金狮子开口盔,穿上八宝狮子连环铠,胸口一个硕大的狮头护心甲。 这是何老太公送给董俷的礼物,是他收藏多年的珍品。 董俷披上黑色的披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走出房间。早有龙骑十二牵着象龙在门口等候。把马鞍带束了再束,紧了再紧,然后挂上双锤,背上兜囊翻身上马。 “十二,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主公放下,都准备妥当了!” 董俷满意的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龙骑十二和狂狼在过去的三十天中并没有出战,而是一门心思的训练五溪蛮人。 虽然还比不上成家的护卫,可是论战斗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巨魔士。 此时,这三十个五溪蛮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在门口静静的等候。董俷在马上朝典韦一拱手,“哥哥,你要保重啊!” “兄弟,你保重!” 典韦不能陪董俷闯营,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东城的主将,由黄劭在一旁辅佐。 北城方面,有沙摩柯和徐晃搭档,也是万无一失。南城则是文聘和李严两人搭档。 至于黄忠,则是此次陪同董俷闯营的主力军。 董俷骑马冲出大门,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门口。庞德公抱着庞统,秦颉,文聘、李严,一个个神情肃穆。看到董俷出现,众人齐刷刷的拱手侧身让出路来。 一路默默无语,送董俷来到了西城门口。 黄忠带领五百骑兵已经准备妥当,看到董俷过来,催马上前。 “丑鬼,你记住,你还欠着我的命!” 当董俷出了城门的时候,文聘突然嘶声喊叫。 董俷一怔,扭头向文聘看去。却见文聘顶盔贯甲,手持大刀端坐马上,朝他拱手一揖。 “仲业已经明白了你那天的苦心。” 黄忠轻声说了一句。董俷呵呵的笑了,朝文聘摆了摆手,却见文聘一扭头,故作不见。 “黄大哥,我们出发吧!” 黄忠点点头,“我们出发!” 两人带着五百三十二骑人马,向远处飞驰而去。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如同一面旗帜渐行渐远。 文聘忍不住问李严说:“正方,你说那丑鬼真的能带来援军吗?” “能不能带来援军不是俷公子说了算,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把消息传递给朝廷。” 李严突然轻笑道:“仲业,前些日子不还信誓旦旦的要那俷公子试剑吗?” 文聘脸上的那条蚯蚓一样的伤疤,非常难看。他脸一红,尴尬的说道:“正方怎么还取笑我?若非俷公子当日的责骂,文聘今日仍在浑浑噩噩。说心里话,我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此事之后,我们都还能活下来的话,定要好生的向俷公子请罪。” “放心,我们都能活下来!” 都能活下来……李严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免有些惶惶。扭头向城头上看去,只见那代表着宛县的大纛扔在风中飘扬,两个丑陋的汉子,站在大纛两边向远处眺望。 仗义多是屠狗辈…… 李严突然精神振奋:那两个丑鬼都不怕,难道我李严堂堂男子汉,却如此没信心? 我们都能活下来! ****** 大雨过后,空气格外的清新。 淯水河畔的垂柳,露出了生机盎然的绿色。 董俷和黄忠抵达谈判的地方,远处可以看见黄巾军连绵数十里的联营。 前来负责谈判的,是赵弘和韩忠两人。 也是为了防备万一,两人带来了一千黄巾军。双方把队形展开,赵弘看到是董俷和黄忠到来,都不禁为之一愣。 “怎么秦大人没有来?” 黄忠催马上前,一笑道:“秦大人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故而命我前来商讨。” “你?能做的了主吗?” 赵弘眼睛一眯,警惕的看着黄忠。目光从黄忠的肩膀掠过,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乍一见董俷的样子,赵弘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听说了,在宛县里面有三个相貌丑陋的猛将,杀死了很多黄巾军将领。 就是这个家伙吗? 不想再看董俷,赵弘把目光收了回来。 黄忠说:“我出门的时候,秦大人说让我全权处理。”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交出我家大帅,开城投降。我保证麾下不动宛县分毫。将军,如今汉室将倾,朝廷更是奸臣当道,百姓苦不堪言。天公将军乃是顺应天意,挽救苍生。将军难道没有看见,南阳十数县,一夜换了旗帜?” 赵弘看着黄忠,真诚说道:“我观将军也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螳臂挡车,自寻死路?不如加入我太平大军的对我,以将军的本领,弘敢保证他日地位定在弘之上。” 黄忠突然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南阳十数县在一夜间换了旗帜。我只知道,宛县三十天依然属于我大汉朝廷的治下。反贼,你们嚣张的一时,却得意不得一世。” 这句话,刺痛了赵弘的心。 的确,为了宛县,黄巾大军死伤无数。 苦心策划了三十日,最终却被别人计算,连自家的主帅也…… 赵弘脸色阴沉,“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交谈中,董俷却在盘算。这家伙看上去似乎是个头领,而且地位相当的高。 如果能杀死这家伙,黄巾大军定然会自乱阵脚。 我闯营能容易一些,还能给宛县多争取一些时间。秦颉让我趁着谈判的时候突然袭击,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对,只要杀了这些人,定然能安全闯过黄巾军联营。 听到赵弘询问,董俷突然开口喝道:“意思就是……你去死吧!” 两杆投枪带着万钧之力出手。 事情很突然,连黄忠都没有想到董俷会突然出手。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一个规矩。如今赵弘前来谈判,自然没有想到董俷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猝不及防下,投枪正中额头,噗的把他打下马去。 韩忠吃了一惊,出于武人的本能,举枪封挡。 但距离太近,投枪的速度又太快。韩忠刚举起手中兵器,投枪已经到了他的胸口。 一声惨叫,那投枪从前面穿透了韩忠的胸膛。 “俷公子,你……” 黄忠还打算斥责,可董俷已经一马当先的冲过去,大锤舞动,大声说:“黄将军,这些是反贼,何必和他们说道太多?我们杀过去,至少能让黄巾贼混乱一些时间。” 啊…… 也是,黄巾贼算什么东西,和他们商讨个什么? 黄忠虽然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道义,可又一想,董俷说的一点没错。 当下摘下大刀,厉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杀过去!” 五百三十二头狼,在两头老虎的带领下,冲进了黄巾军的阵型中。赵弘没想到黄忠等人会不守规矩,虽有所防备,可带过来的大都是步军。人数虽然比黄忠的人马多,可是赵弘和韩忠两人先死,黄巾军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董俷已经冲了过来,大锤挥动,噗噗数声轻响,把为首的几个小头目砸的是脑浆迸裂,血肉横飞。象龙已经跑起来了,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黄巾士卒被直接撞出去,骨断筋折,人还没有落地就断了气。一排排骑兵冲锋,把一千多个黄巾士卒打得狼狈而逃。董俷等人并不急于追杀,不急不缓的跟在黄巾士卒的后面。 眨眼间,就来到了黄巾军的大营门口。 谁都没有想到宛县的官军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击,大营门口没有任何的防御。 象龙突然提速,超过了前面的黄巾军士卒,大锤一摆,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半虚掩的大门被砸的粉碎,木屑四溅。 董俷带着三十二个随从一路疯狂的冲锋,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黄忠一不做二不休,从找来了火把,一路看见帐篷就扔过去。下面的官军是有样学样,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干,不一会儿的工夫,火势就开始蔓延起来。 中军大帐中,黄巾军各部渠帅还在等候,那里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等他们听到消息,大半个联营已经烧了起来。更有人大声的叫喊:“赵弘死了,韩忠死了!” 这是黄忠的主意,抓了两个黄巾军问清楚了赵弘两人的身份,心中大喜。 两个领头的渠帅被杀了吗? 那岂不是说,黄巾军如今是群龙无首? 如果宛县的秦颉等人看到火势,聪明的话肯定会乘胜追击。虽不一定能完全击溃黄巾军,但是至少也能保证宛县在一段时间中不会有战事。如此一来,宛县安矣。 对董俷不讲规矩的行事方法,突然间也就释然。 黄忠挥舞手中大刀,上下翻飞,带起一片片刀光血影。 十数里的联营,硬生生被他们凿了一个对穿。冲出联营之后,只见黄巾大营火光冲天。 从宛县方向,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 虽然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但可以肯定,秦颉他们行动了。 登上了高岗,看着已经乱成一片的黄巾军大营。黄忠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扭头在马上向董俷抱拳,“俷公子,黄忠多谢了!” 董俷一怔,“黄大哥谢我什么?” “听到号角声了吗?秦大人他们肯定看到了火光,准备冲杀出来了。这一战,至少能让宛县在十五天之内不沾战事。待朝廷援军一到,则南阳反贼必将烟消云散。” 董俷倒是没考虑这么多,这样做主要还是为了闯联营。 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也许是来到这个时代太久的关系,董俷已经快要记不清楚评书中黄巾之乱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有一点可以肯定,黄巾之乱提前了……至于宛县究竟有没有被攻破,却已经是印象模糊。如果真的如黄忠所说,那可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但,真的会这样吗? 董俷的心里不免忐忑。 黄忠拱手说:“俷公子,我要杀回去了。你此去寻找救兵,一路要多多小心。我估计这一路上,不会太安全。对了,我这里有一卷习武多年的心得,也是当年先祖从伏波将军手中学到的本领,加上忠这些年的领悟。俷公子可以拿回去,看一看。” 啊? 黄忠的本领,也是伏波将军马援传下来的? 董俷愕然,可转念一想:成方老爷子曾说过,伏波将军当年有四个家将。成庞严黄。 难道黄忠…… 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董俷催马过去,叫住了黄忠。 “黄大哥,前些日子我看到小侄儿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你最好带着他去找马真检查一下。小孩子体弱,这些日子来宛县的气息又……小心无大错。您可要记住。” 前些日子,董俷看到了黄忠的儿子,已经满岁了,挺可爱的小家伙。 不过时常会咳嗽。 董俷隐约记得,评书中提起过黄忠的儿子是病死的,但具体是什么病,记不清楚了。 最好还是提醒一下黄忠,小孩子得病要早点看,时间一长,会发生病变。 黄忠愣了一下,感激的看了董俷一眼,拱手道:“俷公子高义,忠牢记在心中。” 说完,带着麾下骑军离去。 董俷看了看手中的牛皮卷,又看了看黄忠的背影。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黄大哥、大哥、三弟,你们可一定要多保重。 把牛皮卷放进怀里,董俷拨转马头。 “我们出发!” 朝着颍川方向疾驰而去,龙骑十二和狂狼带着五溪蛮骑兵,紧紧的跟在董俷的身后。 愈行愈远…… ****** 中平元年二月十五,回到河东的董卓点齐一万人马,以华雄为先锋经过三天苦战,攻破了上党。 从河东至幽翼二州的大门,被打开了! 按照李儒先前制定的方案,河东大军将直取西河郡、太原郡、雁门郡进入幽州,先行剿灭幽州反贼,而后从中山国穿过,经河间抵达渤海郡,肃清幽、青之地的黄巾贼,把反贼压制在翼州一线,配合卢植大军,于巨鹿郡和反贼进行最后决战。 事实上,这个作战方案和卢植所制定的方案,相差不多。 可是没想到,在抵达雁门郡之后,没等董卓大军进入幽州,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幽州黄巾已经被平息了! 刚开始的时候,幽州战况并不乐观。 幽州太守刘焉紧急招募乡勇,同时调集渔阳、上谷和代郡地区的边军加入平乱。 总督幽州战事的黄巾军首领是张角的弟子白雀。 一开始也是连战连胜,直逼幽州。哪知道在路过涿郡的时候,遭遇了乡勇的埋伏。 白雀被一个红脸汉子所杀,副将邓茂被一个黑脸青年活捉,在押送到幽州之后,被刘焉斩首示众。白雀和邓茂一死,使得幽州的黄巾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况里。紧跟着边军出现,在刘焉的指挥下一路追杀,黄巾贼溃不成军,从幽州退出。 董卓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华雄不禁疑惑的询问:“主公,何事如此高兴?” “我的责任是总督幽州战事,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幽州战事却已经平息。虽然刘焉当居首功,可是我这个总督幽州战事的副帅……嘿嘿,也应该是平白得了功劳。” 想想也有道理,虽然董卓没有真正参与幽州的战事,可不管怎么说夺下了上党,却已经把黄巾贼的一条退路堵死。既然幽州战事结束,那么就可以直扑青州了。 大军没有做休整,连夜开拔。 自雁门郡一路杀下来,先是在中山国剿灭的黄巾军一部,紧跟着又在河间大获全胜。 但在这时候,渤海郡传来了消息。 张牛角在渤海郡被龚景打得打败,已经退回翼州去了。 “龚景有这么大的本事?”董卓闻听这个消息,不禁一撇嘴,对李儒说道。 李儒神色肃穆,沉思了片刻后,抓住那探马问道:“龚景是如何战败了张牛角?” 很显然,他也不信龚景有这个能力。 探马回报:“刚开始的时候,龚景也是节节败退。但后来刘焉派主簿邹靖领兵救援。于渤海郡外设下埋伏,三路夹击大败了张牛角。据说立下功勋的还是一个红脸汉子和黑脸青年……哦,对了,还有一个白脸汉子。但是具体的情况尚不清楚。” 董卓一皱眉,“哪儿跑出来的三个人,竟然连番坏我大事?” 李儒想了想后,沉声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干脆放弃原来的计划,不理幽州、青州的战事,追着张牛角打。我就不信了,这样子难道还能有人和我们争功不成?” “此计甚好,就依文正所言!” 董卓下定了决心,立刻命令大军再次转向,由河间郡直扑安平国,并且在安平国追上了张牛角的大军。双方鏖战七天七夜,张牛角退守高邑。董卓不做休整,继续追击。但是在高邑城下遭遇张牛角的伏击,大败而回,更损失了足足有三千多人马。 这一下,却彻底激怒了董卓。 就在他重整人马,准备再打高邑的时候,卢植率领北军三校人马兵出河内,抵达清河郡。 在得知了情况之后,卢植立刻派人传令,命董卓星夜行军,与大军汇合。 虽然不忿,可军令不可违。 董卓无奈之下,带领大军连夜启程,在两天后抵达清河郡,与卢植大军汇合一起。 此时,巨鹿的黄巾军已经达十二万余人,加上张牛角的人马,总兵力超过十七万。而卢植的手中,加上董卓的部队,才不足八万。双方的兵力对比超过了一比二。 董卓抵达清河郡后,立刻前来拜见卢植。 对于这个和蔡邕、郑玄几乎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董卓还是非常的尊敬。 哪知道,刚到辕门外,就被人拦住。 不一刻从中军大帐传来命令:“命河东太守董卓报门而入!” 什么是报门而入?就是让你走一步,报一次名字,走两步,就要报两次命。从辕门到中军大帐,距离何止百步?你一步一报名,说穿了就是刁难,给你个下马威。 古时人,大都是败军之将才会被命报门而入。 董卓不明白:我虽然在高邑战败,可也不至于让我报门而入啊? 可军令已经出来,他也不能违抗。铁青着脸,咬着牙,迈步走进辕门,大声道:“河东太守董卓,奉命前来!” 第九十七章 桃园三英 第九十七章 桃园三英 卢植稳坐中军大帐,已经呈现出花白色的头发令他看上去有些衰老。岁月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道痕迹,那个少年就学与马嵩门下的绝世神通,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不过,那张刚正的脸上,依旧带有强硬的姿态。 正襟危坐,腰板挺直,虽然被贬到东观多年,可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英雄气概。 手抚桌案上的宝剑,卢植的心里却有一种苦涩。毕竟不在年轻,毕竟不能再如当年那样做强项令。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卢植也知道,东观多年的磨练,让他学会了妥协。 对于董卓,卢植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是听说他和大将军何进走的很近,而且善于钻营。但是在危急之时,这个六郡良家子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大汉忠臣应该具有的本色。南宫一战之后,董卓可说是名气大盛。如今雒阳酒楼之中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个被士大夫称之为鄙夫的家伙。 从雒阳出发之前,袁隗专门找卢植谈过话。 当时的景象,卢植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在袁隗的书房中,阳光很明媚,可早春的寒意却充斥与书房里,令人感到很冷。 袁隗说:“今日请卢中郎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知。” 见惯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在东观中消磨了四年,卢植的火性比之以前已经小了很多。袁隗的话语间还是很恭敬,但也许是他四世三公的背景,神情间还是有一种不太尊敬的气息流露。如果在以前,同是士大夫出身的卢植绝对会拂袖而去。 可现在…… 卢植问道:“太傅有何指教?” 袁隗敲着桌子说:“皇甫嵩在离京之前,上书皇上解开党禁,皇上也准许了。卢中郎想必也清楚,如今宦阉在朝中为非作歹,我们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妥协。能与宦阉对抗的,只有大将军一人耳。士人的未来,大汉的未来,都在大将军一人身上。” 卢植眼皮子一耷拉,心里就开始烦躁。 又是党争!当初皇上行党禁,不就是你们这些党人争的太凶?如今党禁才开,你们就立刻上蹿下跳,看起来还是没有吃够亏啊。不过表面上还是很恭敬,“植对此事,略知一二。” 袁隗点点,“大将军是士人的希望,可大将军总是和那些宦阉勾勾搭搭,着实令人有些心烦。此次卢中郎督战翼州,河东太守董卓负责协助,你可知道这个人?” “略知一二。” “那就好……”袁隗眼皮子也耷拉着,似乎是有气无力,“董卓是大将军的人,我们有必要让大将军知道,没有我们的支持,单凭区区武夫,休想治理好国家。” 卢植心里咯噔一下,“太傅的意思是……” “董卓此人素来狂妄,而且为人粗鲁。给他一些教训,也算是给大将军一个警告。” 心里暗自叫苦,怎么才从东观出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东观编修《汉纪》的日子虽然清苦,可至少日子过的很清闲,没太多烦恼的事情。 忍不住说:“太傅,难道您不怕大将军为此而生气。” 袁隗哈哈大笑,“子干,你在东观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事情和当年已经大不一样。如果在四年前,我们动董卓,遂高会很生气,甚至会翻脸。可是从去年开始,我加本初加入大将军府,董卓在大将军心目中已经不如从前。否则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取了他的司隶校尉而由本初担当?大将军心里清楚,一个本初,百个董卓也比不上。” 卢植一皱眉,陷入沉思。 袁隗眼睛一眯,“怎么,子干不愿帮我?” 言语轻柔,却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卢植明白,如果不答应,只怕马上就会倒霉。 也罢,在东观呆了四年,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实不愿放弃。 卢植说:“植尽力而为。” “好……有子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老师,老师……” 卢子干蓦地警醒,“什么事?” “董河东已经报门而入,在帐外候命。” “让他进来!” 卢植扭头,看了看在身后叫他老师的人。这个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多岁,身高七尺五寸,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最明显的特征,是他的耳垂很大,按照面相来说,这是有福气的象征。手臂较之常人的长,垂手站在卢植的后面,神态中极为恭敬。 此人名叫刘备,是幽州涿县人。 曾在卢植门下学习,但说实话,卢植对他并不是很喜欢。 不喜读书,读过之后,也不求理解,囫囵吞枣似的应付过去。家中也不是很富裕,可偏偏喜好华服。如果不是和卢植是同乡,而且此人对母亲孝顺,在乡里中有贤明,卢植是绝不会收他做弟子。虽然说卢植是有教无类,对门户并不看重,但这种人总是看不顺眼。没想到,大乱起时,此人竟能挺身而出,在幽、青二州立下功勋。 有些时候啊,对有些人,还真不好用等闲的眼光看待。 好像当年高祖皇帝,也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无赖子,可后来偏偏成就大业。 当然,这也只是卢植心里想想罢了,表面上却没什么话语。 这时候,董卓已经走进了中军大帐,脸色铁青,拱手道:“河东太守董卓,奉命来到。” 卢植仔仔细细的看了董卓两眼,确实有些粗鲁。 但狂妄…… 有心就此算了,可眼角余光不自觉的扫过了帐中一人,心里不由得一沉。 那是个中年人,姓宗名员,是北海人,也是袁隗给他配备的军司马。说是副将,可卢植心里清楚,这就是袁隗的耳目。宗员是北海宗氏的后裔,祖上颇有贤明,只是到了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强盛。可在北海,依然是当地豪门世族,和袁家来往密切。 卢植道:“董卓,你可知罪!” 董卓憋了一肚子火呢,青着脸硬声道:“卓不知。” “好吧,那我就让你明白。你先是擅自改变行军路线,置我将令而不顾。而后又在高邑擅自出兵,还落得一个大败。这也就罢了,从安平国到此地,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我让你星夜出发,为何你现在才到?违抗将令,兵败高邑,再加上误了时间……数罪加一起,我命你报门而入,你可不服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董卓终于明白了这些士人们的厉害,嘴皮子一张,不管做什么都变成了罪过。 想要辩解,可也明白细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他咬着牙,憋着气,“卓服气!” 服气就好,如果董卓真的强辩,卢植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好了,下马威也给了,差不多是时候给个蜜枣了。 卢植正要开口,一旁的宗员却说话了,“将军,既然董卓服罪,正应重罚才是。如今大战将临,正应借此机会整肃军纪。以末将看来,董卓数罪并罚,应以极刑。” 好家伙,这个更毒辣。 什么叫做极刑?那就是砍了头了事。 这家伙显然是想要董卓的命。可董卓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之前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何要恨之入骨?其实想想也不难明白,宗员为什么跟过来?说白了,还不是要拿些功劳,以光宗耀祖。董卓在这里,可是他立功的一大障碍。 卢植的脸色腾的阴沉下来。 这个宗员,可是比董卓还要狂妄嚣张。仗着身后有袁隗,就以为真的可以指手画脚? 嚣张狂妄? 袁隗说的一点没错。不过不是董卓,而是他袁隗太嚣张了! 卢植强压火气,眯着眼睛看了宗员一眼。那眸中的冷芒,让宗员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董卓,按理说你罪不容赦,可大战将临,正是用人之际。我命你戴罪立功,可愿意?” 董卓躬身,“卓愿意。” “高邑为巨鹿门户,若能攻占下来,则大军长驱直入,平定反贼指日可待。我命你在三天内攻下高邑,若成了,则既往不咎,本帅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但若是拿不下高邑,就休怪本帅无情,数罪并罚,而何当被斩首。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董卓深吸一口气,“卓,愿意!” “既然如此,就命你为主将,宗员为副将……停留一日,将所失人马补充完整。明日三更出发,以你对高邑发动攻击之时为界限,三日之后本帅要站在高邑城头。” “喏!” 董卓看了卢植一眼,对那宗员理都不理,转身走出大帐。 宗员的脸色却变了,而且是变得非常难看。 “将军,您这是何意?” 卢植一笑,“宗将军莫紧张,命你担任董卓副将,也是为了你考虑。一来你在他身边,可以监视他。如果他有什么抱怨,可以立刻告知我,我也好治他的罪。二来,董卓打下高邑,是你监军有利,首功一件。若是打不下,他是主将,与你何干?” 宗员闻听,怦然心动。 卢植似乎说的没错,这里面的好处,可真的是不小。 “既然如此,员听从将军调遣。” 目送宗员离去,卢植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党人也好,宦阉也罢。这些年在东观,很多事情也算是看透彻了。 我只忠于皇上,少说多做,其他纠纷一概与我无关。至于董卓,只好委屈他了。 刘备一直在旁观,忍不住轻声说:“老师,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 卢植的脸色一沉,“过分?非是老师过分,而是他们背后的人过分。国家危难之际,还在你计算我,我计算你。我奉命平定黄巾,这些争纷与有何干系?随他们去。” “可是那宗员……会不会影响您的计划?” 卢植笑道:“计划?什么计划?” “自然是董卓攻打高邑的计划啊!” 卢植森然一笑,“董卓攻打高邑,和我没有干系。他打下来,我为他请功;打不下来,我也不会怪罪。反正我本就没想过要打高邑,只是要借此机会,攻占魏郡。” “魏郡?” 刘备眼睛一亮,“学生明白了!” 卢植叹了口气,轻声道:“玄德,朝廷中的事情就是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你想置身事外都难……也罢,他们这样相互算计,还算计到了我头上。那就休怪我算计回去。平定反贼,则大功告成。至于袁隗和宦阉,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可是,那宗员……” “玄德,你可留意董卓的眼睛。” “学生未曾留意。” “董卓非是能容人之辈,此人或许不是袁隗所说的那种狂妄之徒,可心计也不浅。他无缘无故受我如此侮辱,心里如何能不生气。但从始至终,他未曾辩解一句……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宗员。若我猜的不错,只怕宗员这一次可要有难了。” 刘备心里一惊,“老师,您是说董卓会杀宗员?” “我什么都没有说……对了,你叫上你那两个兄弟,明日五更天,随我兵发魏郡。” “学生遵命。” 刘备拱手退出了中军大帐,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高声叫喊道:“大哥,我们在这儿。” 抬头看去,只见有两个体魄雄伟的大汉走来。 一个年纪和刘备相差不多,身高九尺二寸,颌下二尺长髯,煞是漂亮。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生的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而另一个人看上去可就有点不一样了。二十上下的年纪,身长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走起路来,端的是龙行虎步,说起话来,嗓门极大,犹如巨雷炸响一般,震人耳膜。 刘备一看这二人,却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在涿县看榜时认识的两个好汉,红脸的汉子叫做关羽,原字寿长,河东解良人,因杀了当地的土豪,故而流落他乡。后改字为云长,在黄巾之前,贩枣为生。 善使一把青龙偃月刀,刀疾马快,杀法凶猛。那太平道的幽州首领白雀,就死在关羽手中。 黑脸的汉子叫做张飞,字翼德,是涿县一大户,家有良田,颇有资产。 其人勇武,生的是格外粗豪。可偏偏能写的一手好字,更擅长仕女图。连刘备也是赞不绝口。手中一杆丈八蛇矛,有万夫不挡之勇。邓茂,正是被张飞所擒获。 三人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 后世名扬千古的桃园结义,主角就是这三人。 不过如今,有长沙三丑结义在先,不晓得桃园三结义,是否还会一如从前的名望? 关羽、张飞看到刘备,非常高兴。 两人大步流星的跑过来,张飞隔着很远就咋咋呼呼的说:“哥哥,你去哪儿了?” “哦,今日老师找我有事,刚才在中军大帐。云长、翼德,你二人是第一次到军营,还习惯吗?”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血战沙场,马革裹尸!” 关羽半眯缝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听到张飞的话,昂着头,捻着美髯说:“三弟此话,亦是羽之想法。” 哪知张飞后面又蹦出来一句:“不过规矩太多,不能喝酒,这嘴里都淡出个鸟了!” 刘备和关羽立刻上前,一个抓住张飞的胳膊,一个捂着他的嘴巴。 “三弟,休要胡言乱语。” “呜呜呜……” 张飞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候,刘备看见了一个人。忙放开张飞的胳膊,匆匆的赶上前去给那人行礼。 “河东大人!” 那人正是董卓。只见他铁青着脸,在辕门口翻身上马。也难怪他生气,莫名其妙的遭了一番侮辱不说,领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后去军需官那里报备所需,又受了一肚子的气。军需官是宗员的人,想那宗员连卢植都不甩,他又那看得起董卓。 刘备心知,董卓心里对卢植定然怨恨。 可偏偏卢植是不想插手纠纷,只想早早打完了仗回去。刘备嘴上不说,可这心里却很清楚:老师虽说受了几年的苦楚,可有时候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明知董卓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何苦不私下里向他说明情况,以换取董卓的原谅呢? 有时候,再强大的人也要有个依靠。 好似卢植这样谁也不结交,就算是坐在家里,也容易遭受杀身之祸。 刘备想为卢植解释一番。 可殊不知,董卓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没处发呢。刚才在中军大帐中也见到了刘备。 虽然不晓得这刘备是什么人,可多少也知道,他是卢植的人。 眼睛一翻,“阁下是谁,有何事?” “在下刘备,涿县人……乃卢中郎的学生,有事情要与河东大人说明。” 不提卢植还好,提起卢植,那肚子里的火气腾的一下直窜头顶。董卓哼了一声,“你是何出身?官居何职?” 这一句话,可戳到了刘备的痛处。 黄巾之乱爆发前,刘备家境贫寒,是靠着叔叔的救济生活下去。母亲年迈之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在家里靠编织席子、草鞋为生。官职?他哪有什么官职啊! “备,今尚是白身。” 董卓仰天哈哈大笑两声,“尔一白身,有何资格与我说话?真是不自量力,闪开!” 催马离去,把刘备扔在辕门外好生的尴尬。 这件事他的确做的有点不自量力。只是董卓的话,也太直白了。 一下子惹恼了关羽和张飞,两人跑到了刘备的身边,张飞望着董卓的背影哇呀呀的暴跳如雷。 “这胖子何人?竟敢如此辱我兄长?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备马!” 张飞说着,就要上马执矛,击杀董卓。 —————————————— 关于关羽的表字,有的版本三国演义是长生,有的版本三国演义是寿长。在下蔡邕乾隆年间的毛宗岗版本,关羽早年表字寿长,在解良杀人后,该表字为云长。 此非在下杜撰,而是沿用演义中的说法。 第九十八章 杀牛角(一) 第九十八章 杀牛角(一) 刘备抓住了张飞。 “翼德,不要胡闹!” 张飞怒道:“大哥,那胖子这样辱你,你怎能忍气吞声?” 刘备摇摇头说:“非是董太守无礼,实乃我自己不自量力。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再说吧。” 拉着张飞走进辕门,而关羽目视董卓的背影,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 董卓气冲冲的回到了河东大军的军营,走进中军大帐,忍不住拔出肋下宝剑,一剑把桌案劈成两半,愤怒的咆哮道:“卢子干欺我太甚,卢子干欺我太甚!” 李儒、华雄等人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问道:“主公何事如此生气?” “卢子干欺我太甚!” 董卓挥剑劈砍那长案,好好的一张案子,被他砍得是伤痕累累,犹自觉得不解气。 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把在卢植那里受到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华雄和徐荣两人听罢,哇呀呀的大叫,“主公,我们回河东,不要再理这劳什子事情了。当初在雒阳,我们拼死一战,主公险些丧命却仅换来了一个关内侯的虚职。从河东转战了几千里,从幽州到青州,从青州到翼州,那姓卢的怎能如此对你?” 华雄怒吼不停,徐荣吓了一跳,忙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巴。 董铁、成蠡二人虽说不上是董卓的人,可脸上也显得很不高兴。胡轸更说道:“主公,文开说的有道理。我等拼死拼活,却换来如此结果,朝廷不公,朝廷不公。” “你们都给我住嘴!” 董卓走到中军大帐门口,向外看了一眼。 门口负责警戒的却是董俷的巨魔士。吁了一口气,董卓说:“五十步内,不得有人靠近。” 说完他放下了帐帘。 巨魔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董铁二人的关系。 虽然说董卓并非他们的主公,可好歹也是董俷的老子,自然也依令而行。 董卓狠狠的瞪了华雄和胡轸一眼,“尔等怎能胡说八道?幸好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定然又有理由来找我董卓的麻烦。” 一屁股坐下来,松了松腰带。 “我何尝不生气?可又有什么办法。卢子干是主帅,朝廷让我在他麾下听令,难不成我还要和他翻脸不成?阿丑当年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提起董俷,董卓脸上的怒气随之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之色。 华雄等人也知道,俷公子至今音信全无,董卓为了这件事,当真是愁的茶饭不思。 沉吟了片刻,董卓突然发现李儒在一旁不说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文正,你怎么不说话?” 李儒抬起头,笑了笑说:“主公,儒正在想,卢子干为何要这么对您。” “哦?” “卢子干乃是宽厚长者,否则伯喈先生也不会和他交好。他门下弟子有各种各样的出身,可以看出此人并非是个对门第很看重的人。可如此对您,只怕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李儒泛黄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冷笑起来。 “也许有人想借卢子干的手来打压您,然后再威胁大将军吧。” 董卓先是没反应过来。可毕竟混迹官场多年,很快的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关键。 李儒说:“儒派人打听过,袁家子袁本初自去年成了大将军的长吏之后,不少党人都围聚在大将军的身边。如今党锢开禁,只怕那些人又要跳出来惹是生非了……哼哼,他们是想要用您来警告大将军,没有他们党人,大将军休想在朝堂上吃的开。” 董卓连连点头,“文正此言,正合我意。” 然后歪着头对李儒说:“文正,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为我出一口心中的闷气?” 李儒嘴巴一撇,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主公,这有何难?” “计将安出?” “主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李儒附在董卓耳边嘀咕了一阵,说的董卓哈哈大笑。可大帐中一干武人却觉得毛骨悚然。每次李儒如此这般的弄一下,就说明那肚子里的坏水儿开始要往外冒了。 ****** 休整一日,凌晨二更天,董卓升帐点卯。 大军整备完毕,至三更天拔营起寨,准备出发。 三更刚过,一队人马冲进了正在收拾的大营。为首的正是宗员,一进辕门就喝问道:“董卓,你这是何意?” “何人在大营内纵马驰骋,何人在大营内喧哗?左右,给我拿下!” 董卓站在大帐门口,顶盔贯甲,杀气腾腾的一声厉喝。 两队铁骑从两边杀出来,赫然正是成蠡率领的二十名巨魔士。只听成蠡一声大喝:“只留下第一个人,其他的全部杀死!” 巨魔士两两一队,呼啸着就冲向了宗员等人。 那宗员吓得脸色发白,厉声喝道:“董仲颍,你想造反不成?” 话音未落,一支短箭诡异的出现,其准无比的射中了宗员胯下战马。那战马一声惨叫,普通摔倒在地上。一匹匹战马从宗员的身上跃过去,只吓得宗员哇哇大叫。 华雄等人在董卓身后爽快的笑了起来。 他们还好一些,像雅丹、黄道等人,肆无忌惮的狂笑,把个宗员的脸面落了个精光。 这时候,成家的巨魔士已经逼近了宗员的随从。 一人举刀,另一人顺势冲过去,大刀横推。这些人的配合,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同伴是什么意思。而那些随从如何能与他们相比,只一两个冲锋,宗员带来的三四十个随从全都倒在血泊中,一个都没活下来。 骁勇的杀法,奇诡的配合,让华雄等人目瞪口呆。 “这是俷公子训练出来的人马?” 董铁收起短弩,躬身道:“这些人都是主人的扈从。” 董卓眼中闪烁精光,连声叫好。突然间有神色黯然,轻声道:“若阿丑在我身边,怎容得到手的功劳被别人分去一大半?如今各地皆有反贼作乱,真不知阿丑他……” “岳父,别为小弟担心。阿丑天生命格不俗,绝非早夭之人。您放心,阿丑机灵的很呢。说不定这时候正在那里杀敌……您也知道,他天生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 董卓点点头,神色一正,厉声道:“把俘虏压上来!” 华雄大步流星的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宗员的衣服领子,拖死狗一样的拽到董卓面前。 “董仲颍,你敢如此对我?我乃太傅大人的随员,更是卢中郎亲自派来的副将,你敢杀我?” 董卓冷笑道:“今日二更点卯,你三更过了才到,视军令若无物,该当何罪?在大营中纵马疾驰,更大呼小叫,已经犯了营中的军纪,又目无上官,口出不恭之言……三罪并罚,嘿嘿,军司马何在?” 华雄应声站出来,“末将在!” “依照军纪,该如何处置?” 宗员这时候才有点明白过来了,合着人家是等着他送上门呢。 “董太守!” 称呼随之生出变化,“末将并未得到通知,说二更天点卯……” “哈,那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吗?这大营中的将官都得到了通知,偏偏就你不知道?宗副将,哪怕你今天生了如簧巧舌,总也难逃军纪处置。军司马华雄,如何处置?” 华雄笑了,宗员心中一亮。 忽而脸色一变,华雄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杀!” “董大人饶命,董大人饶命!” 宗员心知,人家这是摆明了要收拾他。有心硬气一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讨饶。 两个刀斧手拖着宗员就走,在辕门外大纛之下手起刀落,斩下了宗员的脑袋。 “出发!” 胸中的一口闷气随着那一声惨叫而得到了舒缓,董卓大手一挥,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卢植也得到了消息。 刘备也在中军大帐,正和卢植诉说离别后的经历,有探马来报,宗员被董卓砍了。 卢植一怔,而后哈哈哈大笑。 “玄德,我可有说错?” “老师高明,学生实难及一二。” 卢植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来,“不过董卓也的确够蛮横。我原以为他会在高邑再动手,没想到……嘿嘿,玄德,你有没有看出来,董卓这举动,是在向我示威。” 刘备一皱眉,“老师,学生还是觉得,应该和董大人说明一下。否则闹将下去,可不好。” 卢植冷笑道:“玄德,我何需向他解释?卢子干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他想要找我麻烦,可以啊……卢子干的人头就在这里,他有本事拿走。我倒想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说完,卢植颓然坐下,“不过此人倒是个血性的汉子。袁隗如此逼迫一个大汉的忠臣,实乃国贼,国贼啊……董卓现在是爽快了,只怕他的麻烦,才刚开始罢了。” 这也是一个武人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悲哀。 远的,李膺、种嵩等人且不去说。近的,那鼎鼎大名的凉州三明,皇甫规、段颍、张焕,哪一个不是威名显赫,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勋。可如果皇甫规、张焕不去依附士大夫,如果段颍不去依附宦官,又何来日后的荣耀可言。悲哀,真的悲哀啊! 卢植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起身看看天色,“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第九十九章 杀牛角(二) 第九十九章 杀牛角(二) 董卓还真有点后怕。 毕竟宗员不是普通人,那北海宗家虽然已经没落,可毕竟是百年的大族,不可不防。 好吧,就算宗家没什么了不得,但在其背后,却有那个四世三公的袁家。 董卓可以不怕宗家,但如果说不怕老袁家,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他一个地方豪强,在四世三公的老袁家眼里,恐怕和蝼蚁差不多。这么削了老袁家的面子,啧啧…… 不过,董卓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了不起鱼死网破,老子斗不过你老袁家,你想找我麻烦,就算是死,我也要咬你一口。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董卓如今的心态就是如此。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高邑的方面。 三天想要攻下高邑,还是有些困难。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张牛角绝非无能之辈。 怎么办?如果打不下高邑,和卢植又撕破了脸,怎么办? 董卓在马上很头疼的拍着脑袋,思忖着对付张牛角的办法。其实不仅仅是董卓在思考,李儒同样也在思考。这个张牛角啊,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不比寻常反贼。 “文正,高邑该如何打?” 李儒皱着眉沉思半晌,“这些年来对太平道的关注,小婿对张牛角此人也有些了解。这个人颇有智谋,是太平道少有的将才……不过要对付他,儒有一计可谋之。” 董卓眼睛一亮! 对这个女婿,他是越来越满意。 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很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也幸好他出身寒门,如果世族出身,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婿?每每董卓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李儒。 “贤婿,计将安出?” 李儒一笑,“只是岳父要小有损失了!” 泛黄的眼珠子溜溜的转动,在大军中一一扫过去,脸上露出了森冷的笑意。 ****** 一路急行,在距离高邑尚有百里的时候,董卓突然兵分两路。 以徐荣为主将,雅丹为副将,黄道作为先锋官,直扑高邑。 驻守高邑的张牛角一听就乐了,“董贼找死,看样子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狠!” 二话不说,带领部将冲出高邑城。双方摆开了阵势,黄道二话不说打马冲出本阵。 自从归顺董卓以来,黄道至今寸功未立。 眼看着董铁、成蠡随着董俷出去转了一圈之后,深得董卓的信任。 董卓离开临洮的时候,他觉得跟着董卓前途光明。 但没想到,裴元绍、董召,还有那个归顺最为的董弃,如今都能各领一军。虽然不算多,可却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的滋润的要命。那裴元绍还娶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羌人老婆,董俷不在牧场,那家伙俨然成了董家人之外的第一人。 这又让黄道如何不恼。 拍马舞刀,在阵前大喝道:“河东都尉黄道在此,反贼还不下马受死?” 一句话,却惹恼了黄巾军中的一员将领,二话不说冲出本阵,“某乃管亥,狗官看招!” 此人刀疾马快,如同一阵风似的就冲杀过来。 两人在一起战了四五个回合之后,管亥在二马错身的时候突然一招犀牛望月,大刀凶狠的斩下来,把黄道砍下马来。张牛角哈哈大笑,举枪在空中一摆。大军立刻掩杀过去,河东军只仓皇抵挡了一会儿,就四散奔逃而去。 张牛角带人掩杀了一阵,敲得胜鼓回城。 第二天,强端率领人马冲杀过来,点名管亥出战,要为黄道报仇。 也难怪强端恼怒。他当初和黄道一起投奔董家,后来又和黄道一起,弃了董俷,跟随董卓。可谁知道,却落了个和黄道同病相怜的下场,可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人平时关系非常好,闻听黄道被杀,强端勃然大怒。 不顾徐荣和雅丹的阻拦,带着本部人马就冲了过来。那管亥也当真是骁勇,二话不说提刀上马,带领大军冲出高邑。两人战了五六个回合之后,管亥在马上大喝一声,手起刀落把强端斩于马下。张牛角再次乘胜追击,杀死数百官军收兵回营。 连战连捷,却是让张牛角非常得意。 却没想到日落时分,又有河东将领雅丹在城下骂阵。 张牛角恼了! 这些官军怎么如此不要脸,三番两次的过来送死? 可管亥却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大帅,官军这样频繁的叫阵,有点不对劲儿啊!” 张牛角顶盔贯甲,怒道:“有什么不对劲儿?官贼就是找死?今天代我亲自出马。伯安,你随我一同出战。我就不信了,那些家伙还杀不绝吗?” 管亥心中不安,轻声道:“大帅,小将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要不我留下来守城?” “伯安,你莫非是怕了?” 管亥顿时火了,“大帅,您这是什么话?管亥自从跟随大帅,何时害怕过?” “哼,我看你是在渤海郡,被那红脸汉子杀的没胆气了!” “大帅,您不用说了,小将随你出战。” “这才是好汉子。上次我们只是大意,等天公将军病好之后,我们就杀出翼州,讨回当初丢失在渤海郡的颜面。伯安,休怪我刚才那样说你。你和飞燕都是我看重的人,只是有时候你勇武有余,可胆气却稍显不足。如今飞燕不在,我就靠你了!” 一句话,说的管亥热泪盈眶。 “小将愿为大帅粉身碎骨。” 张牛角笑着说:“不是为我,是为天公将军,为了我太平道大业。” “小将定不负大帅厚望……” 当下,张牛角点齐人马,冲出了高邑。管亥为张牛角压阵,就见雅丹在阵前走马盘旋,厉声喝道:“反贼张牛角,敢杀我兄弟,合该万死。雅丹在此,还不受死?” 张牛角大怒,催马挺枪冲向了雅丹。 雅丹也不搭话,二人打在一处,只见雅丹大枪上下翻飞,张牛角也不是弱势,大枪犹如出海的蛟龙。二人马打盘旋战了三十几个回合,雅丹突然拨转马头败退而去。 张牛角打得正在兴头上,厉声喝道:“贼将休走!” 催马就追…… 管亥一皱眉,大声叫喊道:“大帅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雅丹突然回身,都是发出一枚投枪。 论技术,雅丹可是董俷的老师。在力量上虽然比不得董俷,可二马只有十步距离,这一枪掷的是神出鬼没,张牛角甚至没有看出雅丹是如何出手。幸好管亥的那一嗓子,本能的在马上一哈腰,投枪铛的打在了张牛角的兜鏊上,直接打飞出去。 张牛角吓出了一身冷汗,紧跟着却是怒气冲天。 “鼠辈竟敢用此下流手段,若不杀你,张牛角誓不为人!” 追着雅丹就冲了过去。此时,管亥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喝令人马跟着追击了下去。 雅丹手下的兵丁一看黄巾军人多,齐声呐喊,转身就跑。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雅丹这一败,可真够凄惨。张牛角怒火熊熊,追着雅丹就过去了。管亥在后面苦笑摇头,不停的催促人马跟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雅丹绕过了一个山口。张牛角毫不犹豫的就追了上去。管亥心中有些不安,可又不能坐视大帅不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大军刚过山口,突然听到山两边一阵梆子声。 飞蝗如雨点一般的落下,黄巾军措不及防,死伤无数。 紧跟着,两支人马从两边杀出,一边是徐荣,另一边却是董卓手下的大将华雄。 “张牛角,爷爷在此等你多时了!” 华雄胯下的战马,是正宗的西凉宝马。想当初他随董卓去临洮,董俷见他的马普通,当下给他找来了一匹纯种的青骢马。当然比不上董俷的象龙,可在中原却是罕见。 身为大将,能有一匹好马,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华雄骑上这匹青骢马之后,不晓得让多少人羡慕。徐荣甚至提出用五百个士卒和他交换,但是却被华雄一口回绝。这是董俷的情意,他当真是时刻念着董俷的好。 如今,这宝马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他一马当先就冲杀过来。 张牛角此时已经醒悟中计,正要准备回转。可就在这时候,华雄已经到了他面前。 二话不说,手起刀落。 可怜黄巾军大帅张牛角因为一时的轻敌,竟然被华雄一刀斩为两段。 那管亥的眼睛都红了,拍马舞刀冲向华雄。华雄大吼一声,摆刀迎了上去。论武力,华雄正在巅峰,刀马纯熟。而管亥虽比不上华雄,却因为张牛角的死拼了性命。二人这一交手,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难解难分。 可如此一来,管亥的人可就没有指挥了! 雅丹带领人马也回身掩杀过来,徐荣很憋气。好不容易可以立一大功,偏偏那华雄的马比他好,夺了他的风头。这心里有火,下手就变得格外凶狠。好像每一个黄巾贼,都变成华雄。 老子迟早也要找俷公子要一匹好马,绝不能容你华文开嚣张…… 谁也没有注意,远处高邑城头上的旗帜,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换掉了。 那绣着斗大‘董’字的大纛,在风中飘扬。 第一百章 左中郎将 第一百章 左中郎将 管亥清醒过来的时候,黄巾军已经开始溃败。 这些黄巾军和黄巾力士完全不同,胜利的时候如同下山猛虎,可一旦遇到打击,特别是主将被杀之后,一下子就失去了斗志。而黄巾力士,不仅仅是在边地和鲜卑人、匈奴人拼杀过,更重要的是,黄巾力士大都是张角狂热的拥趸,悍不畏死。 大势已去,管亥心里很清楚。 在打下去连自己都要扔在这里,当下不再犹豫,虚晃一招后,拨马就走。 那华雄正杀得兴起,在管亥身后大声吼叫:“反贼休走,再与爷爷大战三百合。” 管亥哪有心情再战? 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数百骑兵脱离战场,朝着高邑跑去。 大帅虽然已经死了,可高邑却不能失。高邑一旦丢失,通往巨鹿的门户就被打开,太平大业也将受到危及。 狼狈的逃到了高邑城下,却发现城门紧闭。 管亥大声喊:“快开城门,我是管亥!” 城头上传来大笑声,“反贼,何不早降?” 一个狮鼻阔口,相貌凶恶的魁梧中年人在城楼上出现。在他身边尚有一个年轻文士和两个清瘦的武将,赫然正是董卓。 原来,依照李儒的计策,张牛角在连胜两阵之后,定然会生出骄狂之心。 趁机把他引出高邑,由华雄、徐荣等人联手围杀。而董卓则带着胡轸、董铁等人趁机夺下高邑。 此计可说万无一失,但需要损失一些人马。 不过相较之下,那点损失算不得什么。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恐怕就是黄道、强端之死。 董卓得意洋洋的看着狼狈的管亥,抬起了手。呼啦啦,上千名弓箭手出现在高邑城墙上,一支支森寒的利箭对准了管亥。 远处,华雄带领人马也追了过来。 管亥心知,再战下去也已经是无力回天。 当下一狠心,带着麾下的人马狼狈逃离了高邑城下。他的目的地是魏郡,那里同样驻扎着黄巾军的人马,更有新近才投奔太平道的山阳士子满宠镇守。那满宠据说曾当过朝廷的官儿,后因为执法严酷,而被罢官。 本来和家人住在昌邑,可没成想当初董俷二袭昌邑的时候,不慎杀了满宠的家人。 家破人亡的满宠一怒之下投靠了张角,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张角的信任。 管亥对满宠也很佩服,心道:只要伯宁先生肯出手,高邑肯定能夺回来,为大帅报仇。 已经远远的把高邑抛在了后面,管亥长出了一口。 清点跟上来的人马,也只有几百人。要知道,高邑有上万人马,这一回算是全军覆没。 想起张牛角的死,管亥心感悲伤。 有一名亲随轻声问道:“渠帅,我们现在去哪儿?” “走,我们去魏郡,找满伯宁求助!” 话音未落,就见从大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人马。管亥先是一阵紧张,抬头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支人马居然打着满宠的旗号。是自己人?管亥如惊弓之鸟,紧张万分。 “前面可是管伯安?” 对面有人认出了管亥,大声的询问。 一个青年文士催马从队伍中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大帅何在?高邑情况如何?” “伯宁大哥……” 看到那文士,管亥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顿时泪如雨下。 满宠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跳下马来走到了管亥身旁,“伯安,出了什么事?难道大帅……” “大帅死了!” 满宠脑子嗡的一声响,险些坐在地上。张牛角是太平道中满宠少数能看入眼的人。 即便是张角三兄弟,在满宠看来也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 “大帅死了?那高邑呢?” “高邑也丢了……伯宁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满宠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你们派人往魏郡向我求救,说是高邑被官军猛攻吗?” 管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说道:“没有啊,我们何时派人去求救了?” “啊……不好,上当了!” 满宠大叫一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定是上了子干先生的当!满宠心中哀叹。 虽然因家人被杀而迁怒于朝廷,但却并不妨碍满宠对卢植的尊敬。 毕竟那是当今少有的仁厚长者,非但学问天下闻名,而且对晚辈也是非常的关爱。 满宠心知,他中计了! 只怕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魏郡必然已经被占领。看起来,太平道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主儿。可现在退出已经晚了,满宠眼珠子一转,开始盘算起来。 张角自起事后第三天就一病不起,如今是强撑着身子在指挥。 高邑、魏郡丢失,则巨鹿再也无险可守。朝廷大军直下,太平道的灭亡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伯安,我们中计了!” 满宠沉吟了片刻说:“我立刻派人去魏郡打探,如果魏郡被占领,你我需另做打算。” “另做打算?” “魏郡丢失,则巨鹿必然危险……我说句心里话,只怕天公将军的大业将要结束。” 管亥心里一颤,虽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也清楚满宠说的事实。 “伯宁大哥,那我们……” 他轻声问道。管亥并不是狂热的教徒,他之所以忠心,也只是对张牛角一人罢了。 太平大业,他从来没想过。 如今张牛角被杀,管亥也要考虑以后的事情。 “巨鹿不能再回!”满宠沉吟了一下,“依我之见,我们必须要把天公将军的事业保存下来。为今之计,只有暂时退避。养精蓄锐之后,另做打算。我听说真定有一座黑山,延绵千里。山中多有走兽,你我带领人马暂且躲藏进去,以观事态如何?” 管亥想了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满宠说:“我们可以在黑山召集失散的人马,并且随时可以兵出黑山,进攻翼州。若翼州形态不妙,我们则可以退入山中,则百万人难以寻找我们的踪迹。另外,黑山靠近幽州,那里地广人稀,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大的空间……你看怎么样?” 管亥点头道:“就依伯宁大哥之计!” 当下二人派出斥候,在打听到魏郡被占领之后,立刻带着人马,迅速的从巨鹿地区脱离,向黑山进发。 与此同时,卢植也得到了消息,高邑被董卓攻陷。 颇有些奇怪,同时对董卓的看法又高了一筹:此人确实是一个将才,只可惜得罪了袁隗,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袁隗啊袁隗,你这也算是把董卓推到了宦阉的一边。想当年,段颍因为不从士大夫,结果被活生生的逼到了宦阉一党。难道说,这董卓是第二个段颍? 是不是应该出手,帮董卓一把呢? 卢植思考了一个晚上,却没有得出答案。 在高邑被占领的第二天,卢植派人前往高邑,命董卓率领本部人马在魏郡汇合。 同时上报朝廷,卢植倒是很公允,把首功送给了董卓。 ****** 两天后,董卓率领本部人马抵达魏郡,在城外安营扎寨。 虽然占领了高邑,可董卓却也损失了三四千人。心里正有些发愁,卢植是不是又要给他难堪呢? 可已经到了魏郡,总不能不去拜见主帅。 思忖再三,董卓还是决定独自进城。管他呢,如果卢植要杀他,他也休想躲过那一刀。 不过,卢植却好像忘记了过往的不快,甚至忘记了宗员这么个人。 他见到董卓后,很热情的邀请他进入府衙,两人落座客套一番后,卢植正准备开口,突然有亲随禀报,说雒阳方面派人抵达魏郡,一方面是嘉奖军士,另一方面有圣旨宣布。 卢植很诧异,这战报才送上去两天,估计也就是刚进雒阳,怎么雒阳就有反应了? “仲颍,随我一同拜见天使,迎接圣旨。” 带着董卓走出了府衙,却见一队羽林军,簇拥着一个人。卢植一看到此人,就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植生平最恶心的宦阉,十常侍之一赵忠。 可赵忠如今是天使,卢植还不能太过分。 当下忍着气,上前一步说:“末将卢植,拜见天使。请天使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赵忠眨巴着三角眼,尖声笑道:“卢中郎将不用客气,咱家今日来,一方面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犒赏三军。皇上说北中郎将在翼州打得好,辛苦了,理应有所嘉奖。” 说着,三角眼一咂摸,看着董卓笑道:“董大人也在这里?正好,省的咱家再跑了!” 董卓有点糊涂了! 赵忠找我干什么?难不成十常侍和党人达成了妥协,要找我麻烦不成? 大将军已经不再重视我了,如果十常侍再和我翻脸,只怕我那河东太守的位置也做不长,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危呢。在电光火石间,董卓可说的上是心思起伏跌宕。 卢植却不想和赵忠说太多话,当下开门见山的问道:“天使不是要传达皇上的旨意吗?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赵忠的笑容一滞,三角眼一眯,盯着卢植。 卢植也不怕他,迎着赵忠的目光。半晌后赵忠却笑了,“既然如此,请卢中郎接旨吧!”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奉天承运之类的开头,然后称赞卢植在翼州、幽州和青州三地平叛有力之类的过场话。最后,封卢植为关内侯,让他再接再厉云云。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关内侯虽然只是个虚职,可怎么说也是个爵位,代表着身份的提高。 卢植身后的人大喜往外,刘备更上前恭贺。素来沉冷的卢植,也不禁有些欣欣然。 只有董卓心中惶恐忐忑。 卢植升官了,那他呢?又该是什么命运? 赵忠看了董卓一眼,咯咯笑道:“董大人,这里还有一份圣旨是给你的,跪下来接旨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董卓猜不透那圣旨中究竟是什么内容,一咬牙上前跪下,大声道:“董卓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河东太守,关内侯董卓为左中郎将,即可前往颍川。” 董卓懵了…… 卢植傻了! 左中郎将?左中郎将不是皇甫嵩吗?怎么突然又变成董卓了? “董大人,恭喜你啊……呵呵,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臣……董卓谢皇上恩典,必粉身碎骨,以报皇上的信任。” 经历了大喜大悲,董卓还是有点晕乎乎。他接过圣旨,站起来轻声道:“谢过赵大人。” 声音很小,只有赵忠和董卓能听见。 赵忠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董大人,为了这份圣旨,张大人我们几个可是拼了老命啊。” “大人放心,卓日后定有心意奉上!” 宦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有一点却让人满意。你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就会报答你。 而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金钱财富。 赵忠满意的点头,心知以董卓的性情,这份心意定然不会薄了,也不枉一干人出力。 这时候,卢植终于清醒过来,忍不住大声的询问:“敢问天使,左中郎将不是由义真担任吗?怎么突然换人了……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董卓一听就不高兴了。 皇上让我当左中郎将,换了皇甫嵩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卢植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不明事理吧。好歹,我也是关内侯,现在也和你一样是中郎将,怎么如此说话? 本来对卢植就有意见,这一来,意见可就更深了。 董卓这倒是误会了卢植。 卢植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有事说事而已。临阵换将,的确是兵家大忌。而且董卓这样一来,不就和宦阉走的更近?从心里说,卢植不希望董卓投靠宦阉,实在不行,他甚至愿意豁出老脸去求情,为董卓在士大夫中寻找靠山。宦党的名声,太差了。 赵忠嘴巴一撇,“卢中郎,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皇上自然知道。只是,皇甫义真自己不争气,先是在颖水被反贼打得大败,损兵折将丢尽了朝廷的脸面不说,自己还被反贼给杀了……老奴等也没有办法,总不成让一个死人去督战颍川吧。” 卢植的头嗡的一声炸响了! 皇甫嵩,死了? “天使,您刚才说什么?恕卢植没有听清楚。” 赵忠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我刚才说,皇甫义真死了,被反贼杀死了!” 府衙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卢植懵了、董卓懵了,刘备等人,也一下子都懵了。 “义真……” 卢植和皇甫嵩的关系很不错,闻听噩耗,一声悲呼,仰面跌倒就昏了过去。 刘备等人连忙把他搀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为他摩挲胸口,总算是醒了过来。 “天使大人,请恕卢植失礼。义真乃植的好友,忽闻噩耗……仲颍,请你带我款待天使大人吧。“ 卢植有气无力的吩咐了一句,在刘备等人的搀扶下离去。 赵忠没有在意卢植的无礼。能把这些士人气昏过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而董卓呢,也没有在意卢植的语气。按道理说,二人现在的职位平等,卢植不应该对他吩咐。不过,谁会在乎这个?董卓如今升了官,成为一方督帅,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卢植走了几步,突然问道:“天使大人,可知义真是怎么死的?” 赵忠这会儿心情很好,是有问必答。 “皇甫大人兵败颖水之后,遭遇反贼的袭击。据说杀死皇甫大人的,是一个使双锤,面目凶恶的家伙。但具体的情况,请恕咱家也不清楚。不过咱家回去倒是可以帮着打听一下。” “如此,多谢天使!” 这一问一答,却让董卓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是双锤?面目凶恶? 这个人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再说阿丑? 第一零一章 义真之死 第一零一章 义真之死 中平元年二月,皇甫嵩奉旨征讨颍川反贼。 征调北军五校(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与三河(河南、河东、河内)骑兵,共六万多人集结于管城,并于二月十三日和右中郎将朱儁相约分兵出击。 朱儁部走陈留、谯县,直奔南阳;而皇甫嵩则出击颍川,以期吸引黄巾军的注意力。 刚过四十的皇甫嵩,祖上曾担任度辽将军,是正经的军人世家出身。 性情刚烈,更嫉恶如仇。在进入颍川之后不久,就与黄巾军波才一部人马相遇。 双方在颖水河畔,展开了激烈的撕杀。 苦战近十日的光景,皇甫嵩终于大败波才,取得了进入颍川后的第一场大胜。 颖水河畔,残阳如血。 无数具死尸叠摞在那里,战马凄厉的哀鸣,在战场上徘徊,似乎在寻找已经丧命的主人。 皇甫嵩登上了一处高岗,眺望远方。 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棱角格外的分明。风中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但却又让皇甫嵩感到非常的舒服。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好像又回到了在边关和异族作战岁月。 这一次,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机会。 皇甫嵩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太平道造反,他说不定现在呆在何方,当个清闲的小官吧。 骨子里是看不起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尸位素餐,整天的在算计来算计去,却偏偏没有人为皇上,为大汉国考虑过。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皇甫嵩开口:“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 “命令大军停止打扫战场,继续向宛县进发。我要在十日之内,抵达宛县。” “喏!” 军司马立刻下去传达命令。 皇甫嵩却在依然站在高岗上,斜阳中,如同一棵笔直苍劲的古松。 宛县啊……从二十天前就失去了消息。据说整个南阳都被反贼攻破,不知道宛县如何? 皇甫嵩不能不感到忧心忡忡,虽然他从未在手下面前表现出什么情绪。 宛县有大将军的家眷,据说大将军的父亲,何老太公目前仍居住在宛县城中。如果宛县被反贼攻破的话,只怕身为皇亲国戚的何府,当然只不过是个外戚,也难以保全。 离开洛阳之前,何进曾专程上门拜托皇甫嵩。 如果是皇甫嵩对何进这个人并不是很看在眼里的话,那么太傅袁隗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义真啊,遂高是我们清除宦阉的关键。如果我们能救出他的父亲,想必遂高定然会对我们感激万分。所以,老朽恳求你,不惜一切,务必要保证何太公的安全。” 可以看得出来,袁隗的确是很在意宛县。 当然他并不是在意宛县的安危,而是在意宛县城中的某一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算计?皇甫嵩心里要多腻歪有多腻歪,可偏偏又无法拒绝。 ****** 按照皇甫嵩的计划,反贼的主力既然已经被击溃,那么十天内定然可以抵达宛县。 可谁都没有想到,波才大败之后,在短短的几天里再次集结了数万人马,挡住了皇甫嵩的前进道路。不得不说,北军五校作为中央常备军,其战斗力非常的惊人。 而波才的人马大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双方才一接触,很快就落了下风。 随后,河内骑兵自两侧迂回出击,令波才再一次大败。 在颖水河畔丢了几千具尸体以后,溃散而去。波才在亲军的拼死保护下,逃出生天。 好了,两次大败,想必黄巾军也应该明白双方的差距了。 就在皇甫嵩整备人马,正要下令急行军的时候,波才又一次出现了,带着上万重新集结的乌合之众。 “蝼蚁,这些该死的蝼蚁!” 皇甫嵩终于怒了。 两次大败你们,两次懒得理睬你们,这些该死的蝗虫却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来送死。好吧,既然你们想死的话,那我就成全你们。 皇甫嵩率军出击,大败波才于颖阴城外。 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在放过对方了。命令五校人马在颖阴就地修整,而后带着八千三河骑兵乘胜追击。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蝗虫消灭,省的再出来惹麻烦。 波才带着人马,惶惶如丧家之犬。 沿着颖水仓皇逃窜。一路上几乎得不到任何的修整,刚喘口气,后面的骑兵就追上来。 咬着牙继续跑,波才在心里把褚燕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打仗就打仗,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三战下来,上万名黄巾军横尸颖水河畔。虽然这些人大部分是波才临时从颍川地区召集起来的人马,并非是他本部嫡系。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教友,大家都是苦哈哈。死了这么多人,褚燕就不心疼吗? 波才这个人,有点憨直,心眼儿也不算多。 奉命听从褚燕的调遣,他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为了天公将军的大业,这不算什么。 故而,很痛快的就把手中的人马交给了褚燕。 他自己则带着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拼命的阻拦皇甫嵩。 用褚燕的话,“波才将军,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给我激怒皇甫嵩,不惜一切代价的激怒皇甫嵩。损失多少人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他带到饮马河畔。成功了,你首功一件;但如果失败了,就休怪飞燕军法无情,你到时候别怨我。” 饮马河,饮马河…… 波才跑了一天两夜。后面的皇甫嵩依然如影随形的跟着,大有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意思。 “距离饮马河还有多远?” “渠帅,在往前二十里,就是饮马河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波才闻听,顿时精神振奋,“告诉兄弟们,再加把劲儿,我们快安全了!” 皇甫嵩率领八千骑兵一路追击,斩杀黄巾士卒多不胜数。 眼看着就要追上波才,可没成想在抵达饮马河的时候,发现在河对岸有一座黄巾军大营。波才带着残兵败将,躲入了营内。弄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不过看样子,人数应该不算太多。也许这里就是黄巾军的一处聚集地,正好把它消灭掉。 不过天已经很晚了,手下的骑兵一路追赶,也都显得很疲惫。 对方大营看上去,已经有了准备。皇甫嵩在思忖了一番之后,决定临时安营扎寨,在天亮之后发起攻击。把这些蝗虫消灭了,想必往宛县去,再也不会有阻碍。 于是,八千骑兵临时搭箭了营寨,在饮马河另一边修整。 对岸的营地里,时不时的会有鼓声响起。应该是反贼在召集人马,商议对策吧。 皇甫嵩并没有在大帐中休息,而是站在河畔,看着对岸灯火通明的营地。 当愤怒的情绪过去之后,他开始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反贼的主帅难道是傻子吗? 明知道打不过我,却偏偏要送死。 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放主力过去,然后不断的袭扰他们的后防线,破快粮道。 颍川如今已经成了反贼的乐园,官军大都缩在几个坚固的城市中,不敢出来。 也就等同于,朝廷的人马在进入颍川之后,粮道就变得很危险。如果没有袁隗的命令,没有何进的请求,皇甫嵩是绝对不会理睬冒然出击。相反,他会步步为营,扫平颍川地区的反贼主力之后,再向宛县进发。可惜现在,他只能冒险进军。 不对,这里面好像有问题。 皇甫嵩蹙眉看着对岸的营地,又看了看水势很平缓的饮马河。 奇怪,饮马河的水怎么这么少呢? “来人!” 皇甫嵩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唤来手下的将领,“你带人去对岸的营寨看一下。” 那将领打了一个哆嗦,“将军,你的意思是偷袭敌营?可他们都还没睡啊!” “让你去你就去,不要那么多话!” 军令难违,那将领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点齐人马,偷偷的趟过了饮马河,直扑对方的营寨。河水只有马腿膝盖那么深……皇甫嵩心里一咯噔,似乎明白了。 “全军集结,全军集结!” 心中意识到上了当,皇甫嵩大声的叫喊。跑了一整天的士兵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边上马,一边暗自咒骂皇甫嵩。可皇甫嵩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的催促。 几乎是在同时,那过了河的将领在逼近对岸营地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心里奇怪,一咬牙,带人就冲了过去。 营寨大门是虚掩的,门口站着两个卫兵。骑兵冲击过去,砍下了那些卫兵的脑袋才发现,竟然是两个草人。心中意识到有些不妙,将领冲进了营地。 只看见到处都点着火把,营地中间有一圈战鼓,上面吊着羊。 鼓声,就源自于此。整个营地里,空无一人。 “不好,上当了!” 那将领立刻带着人撤出了营地,在河对岸大声的叫喊起来:“将军,是空营,这是一座空营!” 话音未落,从饮马河上游,传来一阵轰隆的咆哮声。 如同天河决口,两人高的水墙呼啸着就奔腾而来。皇甫嵩没听清楚对岸将领的叫喊,可是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已经接近汛期,饮马河的水位不可能这么低。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饮马河上游堵住了水流,才会出现这样的一个结果。 那波才,恐怕不是黄巾军的主帅。对方有高人啊……皇甫嵩翻身上马,大喊道:“跑,快跑!” 一马当先,在亲随的护卫下疾驰而去。 可大多数士兵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的看着滔滔大水扑来,这才发出惊恐的叫喊声。 饮马河是颖水的上游,由于隆冬刚过,河水中有不少大块尚未融化的坚冰。 数千名士兵,被决口的洪水卷入进去。很多人被坚冰撞飞起来,落在河水中的时候,就变成了尸体。足足存了两天的水,饮马河上游的水位之高就可以想像了。 两岸,被洪水卷过之后,变成了一片泥泞。 到处都是死尸,士兵的,还有马匹的……武器、粮草丢了一地,看上去格外的凄惨。 皇甫嵩跑的快,而且是往高地上跑。 一块坚冰冲过了,撞在马上之后,那战马一声哀鸣,把皇甫嵩甩下了马背。 身后跟随的亲兵,有的人骑着马,有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有亲兵把皇甫嵩抓在马背上,疯狂的冲上了一座高岗。洪水就从脚下汹涌而过,那冰块撞击的声响,那河水奔腾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 皇甫嵩坐在高岗上,麻木的看着滔滔洪水。 突然一声大喊:“嵩……该死!” 锵的拔出肋下佩剑,就要自刎。有亲兵眼疾手快,拦住了皇甫嵩。 “将军,你不能死啊!” “嵩无能,上了贼人的当,累三军将士丧命,更有负皇上的厚爱,让我死,让我死!” 数百名跑上高岗的士兵齐刷刷的跪下,“将军,您若死了,我等该如何是好?咱们在颖阴尚有两万大军,我们还有机会啊……将军一死,谁带着我报仇雪恨呢?” 皇甫嵩手中的宝剑被亲兵抢走,呆如木鸡的站在原地。 没错,要报仇雪恨! 颖阴还有我两万大军,我还有机会一雪今日的耻辱! 想到这里,皇甫嵩又来了精神。天亮之后,皇甫嵩收拢幸存下来的残兵败将,只剩下四五百人。 而且大多数人的马匹都被洪水卷走,河内骑兵,如今变成了河内步军。 待洪水过后,皇甫嵩抖擞精神,带着残兵败将向颖阴方向逃去。一路上可以看到无数在洪水中丧生的士兵,皇甫嵩心如刀割一般,不断的在马上责备自己太轻敌了。 黄巾贼,不简单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皇甫嵩也不得不去面对。 能不惜上万同伴的性命而设计这个计策的人,不但是足智多谋,而且心狠手辣。 波才? 只是个平庸之辈,不足挂齿。可怕的是,那个隐藏在波才身后的人。 皇甫嵩也是运气好,而褚燕也是一时大意。早在数日前,陈留地区的黄巾将领彭脱就派人向他求救。面对朱儁的凶猛攻击,彭脱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所以褚燕在设计了这个计策之后,就带领主力人马直扑陈留,准备和彭脱夹击朱儁的人马。 而波才却是一路担惊受怕,如今正躲在饮马河上游的高地上呼呼大睡。 所以,皇甫嵩这才能捡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来的时候是骑兵,大家意气风发。回去的时候变成了步军,灰溜溜的还要躲避流寇。当真是风光不再。 跑了一天之后,已经习惯了骑马飞奔的河内骑兵实在是顶不住了。 仅有的几匹战马,也因为太过疲惫而累死在路旁。 皇甫嵩心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被贼兵追上,他们现在的状况可是一个都逃不了。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是古怪。 在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一群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的残兵败将在山湾脚下发现了一队人马,而且都是骑兵,看那些战马,不知道比他们原先的战马要好多少倍。 人数也不算多,三十多个人。 虽然都拿着武器,可皇甫嵩这边的四五百人,手里也都拿着家伙呢。 “将军,那些人看起来不是官军。而且这个时候敢在颍川招摇过去的人,不是反贼就是流寇。咱们这么跑下去,天晓得要跑到什么时候。要不然,咱们抢了他们的马?” 如果在平时,皇甫嵩定然会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 可如今这种情况,保命第一。而且亲兵说的也没有错,这个时候还能招摇过市的人,不是流寇就是反贼。管他们是不是流寇,管他们是不是反贼。这已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尽快赶回颖阴。 当下,皇甫嵩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也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决定。 数百名官军蜂拥而上,直扑向那些人。仓促间,对方立刻上马迎战,为首的一人头戴鎏金狮子开口盔,身穿狮子甲,胯下象龙马,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正是从宛县杀出来的董俷等一行人。 ****** 离开宛县之后,董俷等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进入颍川地区。 但此时的颍川,已经变成了太平道的天下,流寇的乐土。到处都是黄巾抹额的反贼,反而官军是一个都看不见。一路上,也和好几股黄巾军遭遇。不过幸好对方的人数都不算多,董俷等人杀出重围后,听说在颖阴城有官军驻扎,就准备过去。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董俷身边的人,也都累得筋疲力尽。 无奈之下,在山湾处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后再次出发。 可谁也没成想,一群手持武器的人突然冲了出来。虽然没有带着标志性的黄巾,可看那样子,就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说实话,这时候皇甫嵩的手下样子也是很凄惨,看上去和泥腿子差不多。如果是往常,董俷还会留个心眼。可一路上遭到的袭击次数一多,董俷不免有些惊弓之鸟。看到对方冲过来,二话不说轮锤就杀。 一边是疲惫的五溪蛮巨魔士;一边是狼狈的官军。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巨魔士虽然仗着马匹、兵器的便利,可官军的人数却很多。 董俷大锤上下翻飞,在人群中连连喊杀。 锤过之处,无一人能够阻挡。象龙在人群中纵横驰骋,连踢带踹,又是撕咬,又是冲撞。 皇甫嵩在远处看的清楚,心里暗道一声:反贼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如此猛将,竟然不能为朝廷效力……可惜,实在可惜! 不过可惜是可惜,皇甫嵩还是从亲兵手中接过了一张三石硬弓。 张弓搭箭,瞄准了董俷。手一松弦,利箭如同流星一般直扑向人群中的董俷。 狂狼大叫一声,“主公小心!” 一个虎扑,从马上窜起来,把董俷扑下了战马。利箭正中狂狼的背心,当场毙命。 董俷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大锤虽然丢在了一遍,可是象龙却机灵的跑到了他的身旁。 翻身上马,抽出了斩马剑。 “反贼,拿命来!” 声若巨雷一般,手舞斩马剑,一路冲杀过来,直扑向皇甫嵩。 这发起狠来的董俷,杀法格外凶残。刀刀见血,招招要命。凡拦在他面前的官军,无不被他砍得是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皇甫嵩心中暗自吃惊:反贼中有如此人物? 身边的亲兵一拥而上,把董俷围在了中间。 此时,巨魔士已经节节败退。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官军也是玩命了撕杀起来。 皇甫嵩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隐现。 再次弯弓搭箭,准备射杀董俷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山沟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主公,休要惊慌,少要害怕,唐周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呼啸着射向了皇甫嵩。 噗的一声,正中皇甫嵩的肩膀。而董俷也在这时候砍翻了身边的亲兵,探手抓出一支投枪,怒吼一声,抬手掷出。双方相距有几十步,可董俷这一掷,却是含怒而掷,不但力道猛,更快若流星一般。 皇甫嵩先是被箭射中肩膀,手一软,弓箭脱手。 紧跟着一道乌芒临面,眼睛一闭,暗叫一声道:我命休矣! 噗…… 一蓬血雾,喷向了空中。 第一零二章 阴错阳差 第一零二章 阴错阳差 董俷万万没想到,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会失手了! 投枪快,可是还有比投枪更快的利箭。就在皇甫嵩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支利箭穿透了皇甫嵩的脖子,把他射翻在地。投枪几乎是擦着皇甫嵩的耳朵呼啸着掠过。 连珠箭法? 董俷一惊,顺势向山沟的方向看去。 从山沟里涌出来了二百多人,清一色的筩袖铠着装,可并非是官军的制式。 这些人冲出来,围着官军就是一阵追杀。天黑,加上一连串的灾难,官军早已经不像是官军。那甲胄上尽是黑泥,再加上跑了一整天,一个个盔歪甲斜,别说是匆忙间相遇,估计就算是面对面看上好半天,都未必能认出这些人是强锐的河内骑军。 骑军没了马,甚至比不上步军。 对付董俷的巨魔士,他们靠着人多还能占据上风。 可如今突然间蹦出来这么多人,而且杀法极为凶悍,本就在冰点的士气一下子荡然无存。 有人看到皇甫嵩倒在血泊中,惊呼一声:“将军死了!” 这一声好像是压垮房舍的最后一根稻草,河内骑军再也承受不住了,呼啦啦四散奔逃。 三十个五溪蛮人,死了十八个。 董俷的目光凝注在最后两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人。 一个身高七尺六寸左右,相貌俊秀,年纪在二十岁出头,仪表堂堂,气概不凡。 一手执强弓,腰间挎宝剑,身后还有一匹长了黑色半点的白马,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大枪。在这青年身边,是一个文士。长得其貌不扬,眼珠子滴溜溜,透着一股机灵。 唐周? 董俷看到这个人,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怪不得那些士兵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陈珪送给他的丹阳兵。 可他们不是早就应该回河东了吗?于靡呢?为什么没有看见于靡? 董俷没有放松警惕,盯着唐周两人,手握斩马剑,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紧了。 唐周一脸欣喜,快步走到了董俷面前。 “主公,想死周了!” 董俷疑惑的问道:“唐周,我不是让你回河东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于靡呢?” 也难怪董俷会怀疑唐周。 这家伙变得太快,有时候让人很难琢磨透他的心思。 唐周苦笑道:“主公,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那日我与主公在庐江分手,护送君贡先生一家人到了卧龙岗。,可君贡先生又挽留了我们十数日,最后还是我非要走,他才放我们离开。可过了南阳之后,反贼却闹将起来……主公,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漫山遍野的都是反贼,我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就进山躲了起来。可这一躲,就躲到了现在,原以为反贼很快就会……可谁知道愈演愈烈。” 说的是丝丝入扣,倒也没什么差错。 可董俷还是觉察到了一个问题:唐周总是用‘我’来称呼他们一行队伍,而不是我们。 和于靡闹别扭?或者是…… “于靡呢?” 唐周表情一窒,似乎很难启齿。 倒是他身后的青年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就是俷公子?” “啊,正是!” “小人之前错以为唐先生一行人是反贼,故而暗中偷袭,错杀了于将军,特来请罪。” “你杀了于靡?” 董俷又吃了一惊,看着青年,心道:还以为是唐周为一己私心暗中除去了于靡,没想到居然是误杀。不过既然这样,为何唐周和这人却在一起?之前的连珠箭,应该就是出自于此人之手。有如此本领,可不简单啊……这山野间,真藏龙卧虎啊。 正要开口询问,耳听龙骑十二的呼号:“老狼,醒来;老狼,醒来!” 扭头看,只见龙骑十二正抱着尸体已经渐渐冰凉的狂狼在痛哭。战事大都已经结束,丹阳兵正在打扫战场。而五溪蛮人,也在默默的收拾同伴的尸体,眼中流露悲伤。 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莫名其妙的折损了一大半的人手,连狂狼也…… 那是当年转战西北之时,仅存下来的两人之一。如今狂狼也死了,只剩下了龙骑一人。 道了一声歉,董俷走到了龙骑的身旁。 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身子为狂狼擦拭去脸上的血污。 那青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怔。轻声道:“唐先生,俷公子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唐周笑了笑,走到皇甫嵩的身旁,捡起了地上的硬弓。 突然,他脸色大变,蹲下身,用袖子擦拭皇甫嵩盔甲上的污泥,大声吼道:“取火来!” 有丹阳兵立刻跑过来,举起了火把。 就着火光,唐周又擦去了皇甫嵩脸上的血污,然后在他身上摸索了半晌,在他腰间找到了一块环形玉佩,正面是猛虎图案,背面却有一行字。唐周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面如死灰一般。也顾不得和那青年打招呼,急匆匆跑到了董俷的身边去。 在董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正在给狂狼擦拭面孔的董俷呼的站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不会吧!” “是真的……主公请看。” 把玉佩递给了董俷,就着火光仔细看:义真安定。 唐周轻声道:“据说早年大将军窦武曾经想要征辟皇甫义真,但是却被他推辞掉。大将军非但不生气,反而命人送了一块猛虎佩,上面写着义真安定四个字。义真,是皇甫嵩的字;安定是皇甫嵩的家乡。另一个意思是,有皇甫嵩在,北地平安。” 咽了口唾沫,董俷结结巴巴的说:“如此说来,此人是皇甫嵩?” “传闻皇甫嵩对那玉佩非常喜爱,终日带在身上,时常会拿出来把玩。如果这玉佩不假,那么……应该就是皇甫嵩。” “那么说来,这些人不是流寇?” 唐周苦笑点头,“非但不是流寇,甚至可能是官军。” 对皇甫嵩,董俷一点好感都没有。也许是评书中的讲述让他的影响太大,总觉得能狠下心杀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那老妪是他这辈子的奶奶。乍听刚才死掉的人是皇甫嵩,董俷先是不相信,随后却有些欣喜。 可紧跟着,却是一阵没由来的紧张。 “唐周,我们该怎么办?” 董俷有点失去了主张,轻声的向唐周请教。 唐周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帮丹阳兵打扫战场的青年,“主公,我们立刻撤走……进山,只要进了山,谁也拿我们没办法。对了,把所有的痕迹都要抹去,尸体,兵器,还有马匹全部拉走,绝不能留在这里。” 而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决然道:“主公,我们现在就走。” “那官军的尸体……” “扔在这儿……对了,把他们的甲胄剥下来,兵器拿走。” “就以你所说!” 立刻转身喝令龙骑十二协助打扫战场。把战马收拢过来,把巨魔士的尸体放在马上。 “进山,立刻进山!”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董俷连连催促,一行人扔下一具具赤裸裸的尸体,很快的进入了深山。 董俷等人离开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接到溃兵报告的官军急匆匆的赶到了出事地点。 “将军被杀了,快向朝廷禀报!” 领队的将领自从知道皇甫嵩的死讯之后,就吓得不轻。皇甫嵩,那可是总督颍川战事的左中郎将。他这一死,颍川的战事该怎么办?数万大军,又由谁来指挥? ****** 中平元年三月初,黄巾军颍川渠帅褚燕设计决口饮马河,大败皇甫嵩之后,星夜赶赴陈留。 在谯县与彭脱夹击,大败朱儁。 太平道的地公将军张宝自青州杀出一条血路,入豫州和褚燕等人汇合。 这时候,褚燕才知道衣服张牛角在高邑被董卓所杀,悲愤之下,改名为张燕,誓要为张牛角报仇。但被张宝所劝阻,准备联手击溃朱儁后,挥师攻破虎牢关,直逼雒阳。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宛县传来张曼成被俘,黄巾军大败的消息。 张宝思忖之后,命令已经改名为张燕的褚燕立刻南下宛县,总督南阳战事。张燕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知道南阳的重要性。在与张梁商讨了一番后,次日启程动身。 几乎是在同一天,皇甫嵩的死讯传到了雒阳。 汉帝刘宏大惊失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朝堂上更是人心惶惶,连平素里老奸巨猾的袁隗也失了分寸。当务之急,是由谁来接替皇甫嵩,督战颍川呢? 东汉初年,名将辈出。 可是至汉帝刘宏,却已经寥寥无几。 皇甫威明,已经在十年前病逝;段颍段纪明,在光和初年因宦官牵连,在狱中自杀;张奂张然明,也在三年前卒于家中。早年威震西北的凉州三明,都不在人世。 还有谁,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顶替皇甫嵩,力挽狂澜呢? 大小官员都惶惶然。有才能的胆小,害怕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后,一旦失败身家性命难保。胆子大的不是年纪轻,就是才能不足,担当不得大任。 直到此时,有一些人才醒悟过来,是不是对武人的压迫太甚? 张让趁机推荐董卓,这让汉帝想起了月前曾在雒阳拼死护卫南宫的临洮良家子。 而这一次,谁也没有再跳出来阻拦。 这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无需太过于繁琐。总之,董卓出任左中郎将,总督颍川战事。 董俷呢,却心慌慌的带着众人进入了深山中。 巨魔士的尸体,埋在了深山里。身为五溪蛮人,他们的相貌特征太过于明显,董俷也只能这样做。心里很清楚,这一埋,以后休想再找到他们。只能割下了头发,保存起来。 深山老林中,有一个很隐秘的山谷。 当董俷等人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住了不少人。 大都是从汝南、陈留,还有颍川地区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不得已住进了山谷中。 射杀皇甫嵩的青年,名叫陈到,字叔至,是汝南人。 经过名师的指点,兵法韬略出众,更善于治兵。同时,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他是保护乡邻从汝南逃到了这里。后来与唐周相遇,双方先是因误会而产生冲突,于靡和陈到交手三个回合,就被挑于马下。经唐周说明情况,陈到这才明白杀错了人。 又听说唐周是董俷的手下,不由心向往之。 董俷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大的名气,可转战数千里,纵横青徐二地,火烧盘龙谷的事情,已经悄然在民间流传起来。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董俷的身份,故而把他形容成身高过丈,腰围过丈,青面獠牙的妖怪。一张口能吞十万甲兵,放个屁也能崩死几千人。 陈到出身并不算太好,听闻唐周的介绍后,就毛遂自荐,帮助唐周统领丹阳兵。 不得不说,此人统兵的确有些门道。 丹阳兵本就是天下少有的悍卒。经过陈到的调教,虽然只有月余时间,却已经脱胎换骨。 了解的这些情况后,董俷不禁对陈到生出了好奇心。 ****** 董俷等人的到来,让山谷里的百姓感到了一阵惶恐。 原因无他,董俷长得太丑。大半夜的猛然出现,吓得几个小孩子哇哇的大哭不停。 把个董俷弄的好生尴尬,干脆也不进山谷了,就在谷口住下。 龙骑把狂狼埋葬,一个人在坟茔边上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似乎在倾吐心声。 董俷、陈到和唐周三人却聚在了一起。 丹阳兵还抓了两个中央军的俘虏,押到了三人的面前。 一听说自己杀了朝廷的左中郎将,陈到的小白脸刷的一下子变得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董俷强忍着惊慌,仔细的询问了俘虏一番,这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俘虏,董俷突然问道:“唐周,你知道太平道中,有谁能出此狠毒的计策?能不计自己人马的损失,敢用万人来全歼官军的精锐,此人不简单。” 唐周歪着脑袋,沉思不语。 而陈到则是目光发直,喃喃自语道:“我竟然杀了皇甫将军?” 此时,董俷已经由最初时的惊慌失措冷静下来。看陈到还在发呆,不由得一皱眉。 看了一眼那两个俘虏,突然召唤来两个巨魔士。 “这二人交给你们,好生的祭奠一下五溪蛮的兄弟。你们自行处置,处理的干净些。” 五溪蛮巨魔士平白无故的死了十八个人,这心里正憋着一股气。 闻听大喜,“多谢二老爷!” 陈到蓦地醒悟过来,呼的站起身,厉声道:“不行,你不能杀了他们……” 董俷眼睛一眯,“为何不能杀?” “先前还可以说是误会,可现在……我们杀错了人,却不能一错再错啊。” 董俷却笑了,“叔至兄,我不杀他们,难道让他们还活着出去,禀报朝廷杀我吗?” 陈到连连摇头说:“这我不管,可我不能让公子在错下去。“ 起身抓住了陈到的胳膊,董俷示意巨魔士把两个官军带走。陈到拼命的挣扎,想要过去阻拦。可董俷的大手,好像一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把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叔至兄长,你要弄清楚,我这是在救你,救你一家人啊!” 陈到一怔,看着董俷说:“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传扬出去,我是不害怕的。谁都知道我善用投枪,不会弓箭。可皇甫嵩却是死在箭下,死在你的箭下。我家人都在临洮,了不起我带着人去西域,谁能奈我何?可叔至你呢?你怎么办?如果朝廷知道是你杀得皇甫嵩,又会如何处置……呵呵,就算是你不怕死,那你的家人呢?我记得山谷中有你的母亲,还有亲戚吧。” 一句话,捅在了陈到的软肋上。 “那,那我该怎么办?” “叔至兄长,男儿大丈夫应该浴血沙场,求取功名。若你不嫌弃,可以带着家人去临洮。那里山高皇帝远,时常会有羌胡作乱,正是建立功名的好时候。我观兄长也是有本事的人,与其呆在这大山当中碌碌无为,倒不如去边关建立功业啊。” “这个……” 陈到有些动心了。 董俷一耸肩膀,“当然,你也可以不随我去。可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你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最好的结果,也是你被砍头,你的父母却要成为官奴。叔至兄,你母亲这么一把年纪了,娇妻有正是好年华,你就忍心让她们因为你而受牵连?”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陈到真的是很为难。一方面是自幼被灌输的忠于朝廷,一方面却是父母妻儿的周全。 如何取舍? 董俷之所以说这些,则是因为他手下确实没有能统兵的人物。 唐周对陈到的能力推崇备至,却让董俷动了心。三国演义中,似乎并没有陈到这个人。可董俷却明白,这天下之大,能人倍出。天晓得有什么人才就被埋没了。 而这个陈到,简直就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 见陈到犹豫,董俷也不勉强,“叔至兄,俷不勉强你。只是如何取舍,你当谨慎。” 陈到阴沉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唐周突然啊的一声惊叫:“主公,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太平道中,有韬略的人不算多,可说得上是屈指可数。不过我想起了一个人,击败皇甫嵩的,肯能就是这个家伙。此人是北方大帅张牛角的干儿子,地位不显,只是个小渠帅,可深得张牛角的信任。他颇有谋略,识进退,更兼心狠手辣。” 董俷忙问道:“唐周,你说的究竟是谁?” “褚燕,只可能是褚燕……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又有谁能有如此的手段。” 第一零三章 单福先生 第一零三章 单福先生 褚燕? 对董俷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就如同陈到的名字一样,没有丝毫相关的印象。 是来到这时代的时间长了?记忆模糊了?董俷也不敢肯定。 夜已经深沉,董俷从唐周口中了解了颍川,乃至陈留地区的战事,不免感到担心。 官军,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的指望不上。 再说了,皇甫嵩死了,天晓得颍川的局势会糜烂到什么地步。继续往雒阳走吗?董俷有点担心。毕竟露了脸,如果被那些逃走的官军认出来,只怕会有更大麻烦。 怎么办……董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主公,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唐周看董俷不说话,于是轻声的劝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想也没有用。如今之计,是想想以后怎么办。依周之见,最多二十天,朝廷必然会有所行动。” “也罢,就听你的!” 董俷也知道,唐周说的实话。 皇甫嵩被杀,颍川战局陷入混乱,朝廷肯定会设法挽救。只是,天晓得朝廷如何挽救呢? 远处,巨魔士轻吟五溪蛮人的安魂曲,唱给他们死去的兄弟。 龙骑靠着狂狼的坟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流露着缅怀的神情。 象龙似乎不太喜欢这山里的气氛,不停的摇头摆尾,打着响鼻。董俷站起来,看了看陈到,轻声道:“叔至兄,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与其陪着皇甫将军一起死,不如留着大好性命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若皇甫将军英灵尚在,也一定会原谅我们。” 说完,嘬口打了一声响哨,带着象龙走了。 陈到的心思还是很复杂。愧疚肯定是有的,可如果这么让他陪皇甫嵩去死,他心里难免会有不甘。董俷的话,确实打动了他的心。同时他也隐约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可不想陪着你一块死! 是啊,谁又愿意白白的死去呢? 唐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叔至,发生这样的事情,实非你我所愿。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解决,应该往前看。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总要想想你的老母,想想你新婚的娇妻吧……让一大家子陪着你一块送命,你就真的忍心吗?” 陈到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唐周接着说:“叔至,你本事比我大,可若论见识,却比我小的多了。有些时候,还是想开一些。给自己留一条路,也是给别人留一分余地,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唐兄,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 董俷巡视了巨魔士的住处,又探问了一下丹阳兵。 这些丹阳兵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且跟随他的时间晚,所以相互间并不是很熟悉。 必要的情感交流,董俷还是明白的。 虽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语,可他知道,这些丹阳兵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处理了这些杂事后,一个人带着象龙,在山谷外找到了一处泉眼。先是脱下身上的盔甲,用清凉的泉水洗去甲胄上的血污,然后给象龙做了一个简单的清洗。最后才跳入冰凉的泉水中,彻骨的寒意,让董俷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格外清醒。洗漱完毕之后,这才和衣而卧,靠在象龙的身上,认真的擦拭着锤头上的血污,思路越发的清晰。 如今之计,最好是找一人去雒阳,私下拜会蔡邕,然后请蔡邕把宛县的情况说明。 这个人,必须要符合几个条件。 首先他要和蔡邕认识,否则无法取得蔡邕的信任;其次这个人要很机灵,能察言观色;第三点,这个人要可靠。否则一旦投靠了黄巾军,那问题可就变得麻烦了。 谁?谁能符合以上三点? 董俷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担当。 可这个人并不可靠。董俷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该信任这个人,是不是可以托付重任? 对于这一点,董俷很犹豫。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的却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宛县。典韦、沙摩柯、黄劭、马真……一一在梦中出现。 早春的山间,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萦绕。 董俷醒来的时候,天边刚刚出现鱼肚白的亮光。抖擞精神,牵着象龙马在山谷正前方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呼吸着清晨中最新鲜的空气,董俷缓缓的练起五禽戏。 一套五禽戏练完,身上汗水淋漓。 董俷干脆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抄起双锤,正要翻身上马演练一番的时候,马蹄声响。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陈到骑着他那匹黑点白马从雾中出现。 手里拖着亮银枪,看到董俷的时候,陈到很明显的有一些吃惊。 “俷公子,起的这么早?” 董俷呵呵的笑道:“叔至兄起来的也很早啊。咱们习武之人,正应勤练武艺。有道是一日不练手生,这练武就如同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想要偷懒可不行啊。” 陈到颇有感慨的点头,“看起来俷公子也是个勤奋的人。” “我资质不好,只是生有一身蛮力而已。若不苦练,恐怕早就死了多少回了……叔至兄,我听唐周说你的武艺不错,若有兴趣,我们可以对练一番,你看如何?” 陈到心里一咯噔:他想杀我灭口? 可是看董俷的样子,又不像是他想像的那般。 有心不过招,可人家都开了口,如果推辞未免有些显得胆怯。可如果过招的话…… 罢了,信他一回又有何妨? 陈到当下双手平端大枪,“既然如此,在下就向俷公子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咱们只是过过招而已。” 董俷话音未落,催马就冲了过去。双锤并举,一招野马分鬃,就向陈到抹了过去。 陈到当下也不客气,胯下马向后退了一步。看得出,董俷的双锤势大力沉,要硬接肯定是不好受。可陈到毕竟是经过名师的指点,枪头扑棱一颤,大枪枪头点在了锤头上,顺势一领。同时握住枪杆中间,划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弧线,枪錾挡的一声顺着弧形转动,点在了董俷另一只大锤上。 力有万钧的大锤,居然被带偏了。 如果不是象龙配有双镫,如果不是董俷马术精湛,只这一下,就差点栽下了战马。 倒吸一口凉气,董俷吃惊不小。 怪不得唐周对此人大加赞赏,果然不一样啊。他的枪法施展起来,似乎有一种气息流转,连消带打的,险些让董俷吃了一个大亏。这种情况,可从未曾遇到过。 “好枪法!” 董俷忍不住大叫一声,开始变得兴奋了。 难得遇到这样好本事的人物,自应当好好的领教。 开始还留着几分力气,怕陈到受不起。可这兴致起来了,董俷也不在留手。大锤上下翻飞,挥出时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历啸声。陈到也抖擞精神,大枪抖出一道道弧光,缠、拦、拿、点、圈……两人战在一起,锤若流星,枪似蛟龙,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董俷很难受,这陈到的枪法实在是太古怪。 看似是架住了大锤,可总是有一种很怪异的力道牵引着他。打了半天,两人的兵器居然没有过一次实质性的接触。那种感觉,就好像空有一身力气,却和空气对打一样。 陈到的枪法很妙,施展开来弧光闪动,大枪回绕周身,密不透风。 偶尔出击,恰如灵蛇出动,唰的一下刺来,必然是董俷空挡所在,端的是防不胜防。 这很像是后世武术中的太极原理,却又不尽相同。 董俷越大越难受,越打越心急,突然怒吼一声,也不管那憧憧枪影,一锤护胸,一锤而击。陈到一下子变了脸色,胯下马和他心意相通,连退了数步后,大枪一领。 铛的一声,总算是砸中了。 可陈到在接锤的一刹那,很明显有一个卸力的动作。董俷啊的一声,收势不住,一头从马上就摔了下来。而陈到也拿不住大枪了,胯下马一声长嘶,前腿一软,把他掀下了战马。 陈到看上去是打的很轻松,可实际上却是有苦说不出。 大枪被砸的都有些变形,在他落地的一刹那,顺势一滚之后却站不起来,双手一个劲儿的颤。 每一次卸力,可都是运足了全身的力气。 董俷的力量太猛了,虽然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依旧让陈到受不了。当然,胯下的战马也早已经支持不住。 “俷公子,你没事吧!” 董俷落马之后,半天没有爬起来。 他面朝下,四肢张开。刚才摔了一下他已经有了保护,故而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可也就是这么一摔,让他脑中灵光一闪。 以气运锤……这个气,可不是后世所说的什么内力,而是指气息。合理的分配每一分力量,合理的使用每一份力量,这也就是马援留下来的那份心法中,以气运锤的关键所在。在此之前,他只能说是以力用锤。按照马援的说法,以气运锤,岂不是和黄忠所说的举重若轻相似? 对手如果是典韦、沙摩柯这样的凶悍之人,可以力胜之。 陈到的力量很明显是比不过典韦两人,却能和他缠斗这么长时间,气关键就在于,他掌握了力的运用。 董俷没有理睬陈到,而是翻身起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牛皮卷。 这是宛县突围之后,黄忠送给他的礼物。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董俷展开牛皮卷,认真的体味着里面的每一个字。手舞足蹈,好像疯了一样。好半天猛然大吼一声:“我明白了!” 把牛皮卷收起来,双手抄起大锤。 一呼一吸之间,似有气感流转。董俷仔细挥锤狂舞,感受着力量和呼吸的奇妙结合。 渐渐的,手中大锤越来越轻,似浑然无物一般。 陈到此刻也恢复过来,惊讶的看着董俷,抄起大枪说:“俷公子,你我再来!” 二十多年苦练,又有名师指点方才明悟这卸力之术。陈到不相信董俷这么快就能领悟。 两人徒步,又站在一起。 可这一次两人的交手却是格外的怪异。 陈到枪法招式圆转,可董俷的锤法也似乎失去了刚猛的力道。 看似轻柔时,却犹如雷霆万钧;明明是风雷巨响,可是碰上了却又空空荡荡,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一次,陈到可难受坏了。 招式越来越滞涩,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后突然大叫一声,“俷公子,我认输了!” 董俷呼的收锤,似乎好不吃力。反倒是陈到再也拿不住大枪,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再看那把亮银枪,弯曲的好像弓形一般。 “多谢叔至兄指点!” 陈到苦笑道:“当日我出师的时候,师父曾说,我这枪法天下大可去得。可没想到……” “叔至兄,你枪法确实巧妙,我生平从未见过。俷胜在兵器,更生在这天生的一股子蛮力。如果不是这蛮力作祟,俷绝不是叔至兄你的对手。” 董俷说的是情真意切,让陈到很感动,心里的芥蒂也随之释然。 没错,天下能有董俷这般力气的人,又有几个呢? 两人相视片刻后,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董俷正要把大锤放下,突然心里一动,腾空而起,大锤朝着一块巨石砸了过去。 轰…… 巨石粉碎,露出一个身形单薄,相貌清秀,但颇有英气的少年。 董俷这一锤,可称得上是声势惊人。少年的心里怕极了,可偏偏又要做出威武的样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硬撑着挺着胸膛,梗着脖子看着董俷。 “徐庶……你怎么在这里?” 陈到认识这少年,忍不住惊奇的叫出声,跑过去拉着少年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叔至兄,你认识他?” 陈到点头说:“这是在谷中避难的百姓,叫做徐庶,是颖阴人。” “我不是避难,我是在保护我娘……”少年眨巴着大眼睛,平息了惊恐之情之后,对董俷说:“大叔,我能不能和你学武艺?” 大叔? 少年这一句话,真的是伤了董俷的心。 我,我,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不过却突然反应过来,把锤放下来上上下下打量少年一番。 少年把胸脯挺得更高了,一副‘你看我多结实’的模样。 “你叫徐庶?” “对啊!” “你可有字?” “大叔,我今年才十四岁,怎么可能会有字呢?” 董俷被那‘大叔’两个字说的是羞愧难当,苦笑着说:“哥哥,我也才十四,能不能别叫我大叔?” 徐庶皱着眉,一副‘你骗谁’的表情。 “你才十四?可是我看你比叔至大哥还要老……” 妈的,那不叫老,那叫老成!董俷很难把这个少年和那个在三国演义中出场的单福先生联系到一块去。人家单福先生多会说话,可这小子,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刺耳? “你真的叫徐庶?” 陈到也看不下去了,“俷公子,他真的叫徐庶。还有一个母亲,非常的贤良。这里的人都很尊敬她……徐庶,你一大早的跑过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偷看别人练武,很没有礼貌吗?” “我,我想学武!” “学武?” 董俷惊奇的看着徐庶道:“你为什么要学武?” “我,我想做一个大侠……” 董俷很无语,也很怀疑。这个徐庶,和三国演义中的单福先生,真的是一个人吗? 第一零四章 日趋严重 第一零四章 日趋严重 徐庶想学剑,做一个游侠。 可惜董俷的剑法稀松,哪有资格去教别人?不过看着徐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无奈下苦笑道:“徐兄弟,不是我不愿意教你,我的剑法本来就很差……如你要学锤,我倒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是这剑法,我实在不行。” 徐庶看了一眼那锤,,似乎很不屑。 其实也并非完全是不屑,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他知道,董俷倒也不是推托,而是在说一个事实。可关键在于,即便他想学锤,也没有那个力气啊。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如董俷一样,把这么重的锤施展起来? “不过我可以教你一种打熬力气的办法,对身体很有好处。” 徐庶叹了一口气,“那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力气大,还是不会剑术啊。” 这时候,陈到忍不住开口了。 “徐庶,你想要学剑也并非不可以。只是一定要征求你母亲的同意……我在习武的时候,曾经学过一套剑术。随说不上是非常高明,但也算是一门绝学,你可愿意?” 徐庶眼睛一亮,“叔至大哥,我真的可以学剑?” 在得到了陈到的肯定回答后,徐庶乐得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母亲说明情况了。 董俷很好奇的问道:“叔至兄,你和谁学的武艺?刚才看你的枪法,可相当不俗。” 陈到说:“哦,这说起来可就长了……教我枪术的师父,并不承认我是他的徒弟,只受我做了他的记名弟子。他姓童,名渊,是驰名天下的枪法宗师。不过我只有幸随他学了三年的枪术,十五岁的时候师父就去继续游历了,后来就没见过他。至于剑术,师父说并非他所擅长,而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赢来的赌注,留在身边也没用,就交给了我。” 童渊? 还是没听说过! 董俷不禁有些羡慕陈到了。 虽然说没有正式成为那个人的弟子,可能得到名师的指点,也是一种福分。不过在一想,自己的福气也不差。老天让他能再活一次,并给他了一具强悍的身体,还有幸学了伏波将军的锤法,也应该知足了。人啊,有时候真的是要学会知足。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大亮。 徐庶兴高采烈的跑回来,告诉陈到,他母亲已经答应他学剑了。 陈到自然要带着徐庶再去找徐庶的母亲确认一番。而董俷也没有追问陈到是否已经考虑清楚,让人把唐周和龙骑十二叫来。心里还是非常的犹豫,但也没有办法。 “唐周,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去做。” 唐周先是一怔,旋即小心翼翼的询问:“主公,可是要周前往雒阳送信吗?” 董俷点点头,倒也不觉得怎么吃惊。 唐周这个人有时候非常的奸猾,但很聪明,也能察言观色,举一反三。最重要的是,他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所以经常是你刚一开口,他就能猜出你想要说什么事。 “唐周,我考虑了很久,感觉这件事也只有你去办最合适。原因……我想你也知道。目前的情况,我也确实不适合在出现。你去雒阳,找伯喈先生。其他什么事都不要和他说,只说宛县尚未丢失,秦颉太守等人还在坚持,苦盼朝廷援军抵达。” 唐周点点头,“周明白了!” “十二,你带着其他的巨魔士护送唐周去雒阳……恩,一路上多听他的安排,务必要把他安全的送到雒阳,明白吗?” “喏!” “事情办好之后,你们就去找我爹,或者回河东也行。” “周记下了!” 董俷站起来,“好吧,去准备一下吧,尽快出发。” “主公,你也要多保重……叔至此人外柔内刚,不可太过逼迫。主公把话说明白就可以……丹阳卒定要掌握手中,叔至的父亲和家人也要保护好。如果此人还不识抬举的话……主公,且莫心慈手软。天下能人多了去,可不要为一人而丢了性命。” 董俷没有出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唐周这才和龙骑十二起身离开。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正午时分,在龙骑十二带领着十二名幸存的五溪蛮人护卫下,启程动身,走出了深山老林,向雒阳进发。 唐周走了之后,董俷倒也没有急于收回兵权,依旧把丹阳兵交给陈到训练。 而陈到呢,也一直没有表示。或者是教徐庶练剑,或者就是训练一下丹阳卒。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山谷里,和母亲、妻子在一起。 ****** 皇甫嵩的死,的确是一件影响很大的事情。 颍川郡的官军在听说皇甫嵩被杀之后,士气几乎跌到了冰点,根本无心在驻守颍川。 相反,黄巾军的气焰越来越嚣张。 在张燕离开,前往南阳之后不久,张角的另一个弟弟,人公将军张梁抵达兖州。 和颍川的情况不一样,巨鹿的战事非常吃紧。 特别是在失去了谋士满宠,大帅张牛角以后,张角气急攻心,病情也随之更加严重。手中有十五万人马,更兼有八千黄巾力士,却被卢植的四五万人打得接连败退。无奈之下,只好命张宝和张梁在外围做文章,加紧时间占领颍川和东郡,试图对雒阳施加压力,以减轻巨鹿方面的危机。而张梁、张宝二人,在很大程度上也做到了这一点。 于是,山里的难民变得越来越多。 从汝南、陈国、颍川各地进山躲难的百姓数量日益增加。 小小的山谷,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增加了数百人。山谷很明显无法再容纳百姓居住,而且粮食也日益的短缺。又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董俷的战马身上,但又害怕董俷的模样,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叔至兄,这样下去的话,非要出大乱子不可。” 陈到也为此感到非常的头疼,“俷公子,可这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把这些人赶走啊。” 董俷目光一冷,“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反贼的队伍越发壮大起来,官军至今还没有消息。以前我们可以靠着打劫那些小股的流寇勉强活下去,可现在,流寇都变成的大盗,我们手里的兵已经不能再像前些日子一样轻举妄动。” 这也的确是个大问题! 地方让人住了,也没什么。 可偏偏这些难民良莠不齐,有不少是二流子,还有一些是官军的逃兵。 这些人来到这里之后,什么也不干不说,坐吃山空,还喜欢惹是生非。前几天甚至出现了一宗强奸未遂的事情。如果不是陈到碰巧路过,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糟蹋了。 虽然陈到把那家伙杀了,可镇的了一时,镇不了一世啊。 等那些逃兵、二流子们学会拉帮结派的时候,问题可就要变得很复杂了。 偏偏董俷和陈到,都是行军打仗可以,对于治理民生却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局面,着实愁坏了董俷二人。 两个人正在这里发愁,徐庶急匆匆的跑来了! “叔至大哥,俷公子,出事了,出事了……”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徐兄弟,出什么事情了?” “那些人又闹起来了……还聚集在一起,准备找你们的麻烦。” 董俷二话不说,长身而起。跨上象龙马,飞一般的向山谷跑去。而陈到也不犹豫,立刻召集了丹阳兵。其实,最近丹阳兵的军心也不太稳,总是躲在山里,缺吃少穿的,心里隐隐有些不满。如果不是考虑到将来的前程,再加上董俷的凶名和陈到的治军严谨,这些丹阳兵早就造反了。想想也是,出去当反贼过的也会很痛快啊。 人马点齐后,陈到率领丹阳兵急匆匆的跑到了山谷。 可是还没有到谷口,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跑过去一看,只见谷口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很惨,都是被砸的面目全非,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出自董俷的手笔。 山谷中,一边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百姓。 另一边是一二百个青壮汉子。有的手里拿着兵器,有的却是赤手空拳。 双方正中间有一块很空旷的地带。董俷凶神恶煞一般的立马持锤,眼睛已经眯成了缝。 “是谁刚才喊着要造反?” 董俷的语调轻柔,语速也是慢条斯理,听上去却觉得很冷。 “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有人喊的很起劲儿,说是要去投靠反贼,还要和我谈一谈吗?” 那些青壮,鸦雀无声。 董俷现在的样子很吓人。由于多日奔波,也顾不得什么风范。头发也不在束髻,披散着有点像野人。锤头上,站着鲜血,还有白乎乎的脑浆。象龙不停的喷着响鼻,呼哧呼哧,前蹄不停的刨着地面,偶尔的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向人示威。 这一人一马,都很凶啊! 原本以为十几个人能阻拦一下,可没成想片刻就死了个精光。 一个青壮站出来,大声说:“丑鬼,刚才是我在说话。爷们儿是官军,在军中任都伯。召集了一些好汉,准备出山去打反贼。找你们要些粮食,又有什么不对?” 董俷乐了…… “当然没什么不对!” 脚后跟轻轻一磕马肚子,象龙立刻一声长嘶,闪电般冲了出去。 一声惨叫声响起,那青壮被董俷砸的脑浆迸裂,面目全非。与此同时,陈到带人也冲进了山谷,把对方围在中央。 一边是乌合之众,另一边却是训练有素的丹阳卒。 一边是群龙无首,另一边却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 优胜劣败一眼就分了个清楚,青壮连忙哗啦啦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我们投降!” “没有人要和我谈条件了吗?” 这一次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哪有这么谈条件的?根本就是在玩儿人啊。 董俷黑脸一冷,“叔至!” “喏!” “把这些人拿下……我不想再看见这些人,怎么处理,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 “末将明白!” 不知不觉中,陈到已经把自己从一个朋友的位子,放到了一个部下的位子。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要投靠的话。可有时候,一些话是不需要说的,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杀死官军的事情,只有董俷、陈到和唐周三人心里清楚。 至于龙骑十二也是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但说不清楚。其他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状况。 丹阳卒压着青壮走出了山谷。 至于如何处置那些人,董俷能够猜到。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丹阳卒的心里有一个宣泄口。否则总把那不满压在心中,会出大事。 眼前的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可董俷和陈到都清楚,麻烦远还没有结束。 第一零五章 父子相逢 第一零五章 父子相逢 “主公,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我们能压的住一次,却不可能次次压制成功。如今是那些家伙闹事,我们手中有兵。可如果是我们手里的兵闹事,又该怎么办?” 人口越来越多,粮食越来越少。靠狩猎和劫掠,显然是无法满足目前的状况。 陈到不禁忧心忡忡。 对于这种情况,董俷也是束手无策。但他也清楚,如果不解决的话,会越来越严重。 这时候,他开始想念黄劭了。 “我们杀出去吧!” 董俷在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叔至,我们总是缩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呆在山里,外面的情况一点也不清楚。倒不如杀出去,总好过在这里熬着。” “主公,那些百姓怎么办?” 陈到苦笑着摇头说:“难道我们丢下他们不管吗?我们出去,是能够自保。但那些百姓可是手无寸铁,怎么可能抵挡如狼似虎的反贼?出去的话,岂不是让他们送死?” 董俷咬着一根青草,沉吟片刻后说:“给他们兵器!” “啊?” “外面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一群泥腿子,拿起武器就变成了杀人放火的反贼。反贼可以这样,那些人为什么不可以?叔至兄,我们保得他们一时,却保不得他们一世。” 陈到点点头,“主公这话说的不错,如今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一旦我们的兵也跟着闹起来,可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这样吧,你去问问大家。愿意跟我们走的,明天一早出发。咱们不要求他们杀敌,但至少也能拿起兵器自保一下。不愿意和我们走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喏!” 目送陈到离去,董俷在清泉边上,洗了洗脸,感觉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不远处,徐庶正在月光下练剑。 要说这家伙也确实是个练剑的好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把陈到的剑法学会。 再加上每日以虎戏打熬身子,看上去比以前粗壮了不少。 剑光闪闪,颇有些功底。徐庶一套剑法使完,面不改色心不跳,缓缓的收势站稳。 “徐兄弟!” 董俷喊了一声。论年纪,董俷比徐庶大三个月,也是兄长。徐庶听到董俷的叫声,拎着宝剑跑过来,笑嘻嘻的说:“哥哥,你教给我的那套拳法,还真的是不错。” “那不是拳法,只是用来打熬力气而已。” “可是我觉得可以用来对战啊。” 董俷无语。徐庶的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那个本事把一套单纯的养气功夫变成拳法。也许,当年创造五禽戏的华佗确实也创出了杀敌的拳法。但经过一千八百年,杀敌的拳法早已经失传,至少董俷学到的,只有这套养气健身的功夫。 “俷哥哥,刚才我听到你和叔至大哥的谈话了!” “哦?你怎么看?” 徐庶想了想,“为什么你们不去颖阴呢?俷哥哥你是官宦子弟,官军应该不会为难吧。” 董俷苦笑一声,心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啊! 可如果不回答的话,又不免会让徐庶生疑。董俷到现在也没有闹清楚,此徐庶是不是演义中的那个徐庶。如果是同一个的话,别看他还没有成才,却绝不可小觑。 “徐兄弟,不是我不想去……前些日子你也听进山避难的人说过,总督颍川军事的左中郎将皇甫嵩将军战死。颖阴虽然有官军,可天晓得现在那里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冒然去颖阴,而那里又被反贼所攻陷……兄弟,到时候我们可就有危险了。” 徐庶想了想,“哥哥,我们可以不去颖阴!” “不去颖阴?那去哪里?” “颖阴郊外有一处庄园,虽说是庄园,却不比城镇的防卫差。那是荀氏家族的田庄……哥哥,你应该知道荀氏吧。那里不但有护卫,而且囤积了不少的粮食。荀氏在颍川是大族,平素里很有威望。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寻求庇护,不行的话也可以借一些粮食啊。” 荀氏…… 董俷心里冷笑:老子何止是知道,还差点杀了他们家的一个人呢。 “如果按照你说的,反贼会放过他们?” 徐庶眨巴着灵动的双眸,嘿嘿的笑了,“哥哥,如果我是反贼头子,绝不会打荀氏田庄。” “为什么?” “第一,荀氏田庄守卫森严,更兼荀氏百年来人才辈出,颇懂得防患未然的道理。他们田庄的院墙,高且厚,比颖阴的城墙差不到哪儿去。反贼如果攻击田庄,肯定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田庄里除了一点粮食外,没有任何价值,可说是得不偿失。” 董俷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少年了! “哦,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第二点呢,荀氏在颍川颇有贤名,而且是百年的大族。打他们,就等于和北方大族彻底翻脸。哥哥,你应该知道,这些世族的力量可不差。如今世族尚在观望,打了荀氏,等于向北方世族宣战……嘿嘿,我不认为反贼已经有了这种能力。” 董俷突然问道:“徐兄弟,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徐庶脸一红,挠着头轻声道:“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前些日子你和叔至大哥讨论,我在旁边都记下来。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自己瞎琢磨……如果说的不好,你别笑我。” 董俷笑了起来,“徐兄弟,且末妄自菲薄,你刚才说的很不错。但是,如果荀氏不接受我们怎么办?” “向他们借粮……然后可以寻一险要之地,先占山为王。反贼一般不会对贼寇下手,即便是招揽不得,也不会轻易出兵。因为豫州山贼为数不少,很容易就激起其他山贼的同仇敌忾。有了粮食,我们打着山大王的旗号,暂时会很安全。待官军反攻的时候,我们从侧后方突然袭击,定然可以立下大功……哥哥以为如何?” 也许,这个一心想要当剑客的少年,真的是那个单福先生呢。 董俷点头道:“就依兄弟所说……徐兄弟,其实你读书比习武的前途更好。若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老师。襄阳名士庞德公,和我的关系很不错啊。” 徐庶摇摇头说:“不要,我还是喜欢做剑客!” ****** 山谷里的百姓,只有一小半愿意随董俷出山。 大都是最早进入山谷避难的百姓。他们对董俷、陈到颇有信心。再加上陈到曾私下里和一些朋友提起董俷做过的事情,让这些人对董俷很信任。徐庶的母亲也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也许就是在俷公子的身边。至少他是个忠于汉室,敢于舍身的好人。 加起来,一共有二百多人。 再算上二百多丹阳兵,零零总总的凑起来一共五百人。 董俷和陈到商量了一个晚上,都觉得徐庶说的办法可行性很高。 次日一早,众人整装待发。董俷刚要上马,却被陈到一把拉住,示意他到旁边。 “叔至,有什么事?” “主公,此次出山,你不能用锤……甚至不能带锤!” 董俷一怔,愕然道:“为什么?” “您忘记了?我们曾杀了皇甫嵩!他的亲兵逃走了不少,而你的兵器,实在太显眼了。” “这个……” 董俷深知,陈到说的很在理。 可不让他用锤,那又让他用什么兵器? 陈到接着说:“不但是锤不能带,您的投枪、盔甲,都不能再用。最好找个地方,埋起来。” “叔至,那你让我用什么?” 陈到苦笑说:“主公,我也知道这很为难你,可这不是没办法吗?那天杀皇甫嵩的时候,您带着这个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们不一定能认出你来。可您的这身行头,实在是太抢眼了……您想想,这大汉的天空下,又有多少人如您这样的打扮?” 说完,陈到看远处正在列队的丹阳兵。 “前些日子我们出山劫掠,末将曾杀了一个反贼头领。那家伙用的是一柄独角铜人槊,重约八十斤。我不知道主公是否会使槊,如果会的话,可以先拿来凑手。” “也罢,就依你所说!” 陈到把董俷带到一个大坑前,“这是昨夜我让人偷偷挖出来的坑,您把兵器和盔甲都埋起来吧。这件事,你知我知,就算有人说是您杀了皇甫嵩,您也不要承认。” “这我省的!” 董俷脱下了盔甲,把大锤和投枪都扔在了坑里。斩马剑也不敢再用,一并扔进了大坑。坑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约有八百多斤重的样子。董俷运足丹田气,猛然大喝一声,将巨石推进了坑中,把盔甲兵器,压盖的是严严实实。 “这样总可以了吧!”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和陈到回到队伍中。 有两个丹阳兵抬着一杆独脚铜人槊走过来,董俷一把提起,在手里耍了一个花儿。 这独脚铜人槊柄长六尺,槊头的形状很古怪,呈人的形状,大约有四尺出头的长度。那铜仁有头有手,只有一只独脚,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娃娃。槊柄尾部有一个三棱鐏,可以用来突刺。这铁槊重约有八十多斤的样子,董俷掂量了一下,有点轻。 不过槊是十八般武器中的重兵器,专为马战所用。 有道是矛长丈八谓之槊。想要使一手好槊,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特别是这独脚铜人槊的用法更加复杂,一来是份量重,二来槊头的形状独特,比之普通的槊更难使。 董俷早年在临洮也曾学过两天槊,并不算太精通。 不过总好过两手空空。董俷在马上举槊使了一回,差强人意。当下向陈到点点头,表示这兵器还算可以。陈到也就放下心来,当下率领五十名丹阳卒在前面开道。 那些百姓在队伍中间,手里的兵器也是各种各样。 有的甚至扛着个筢子,看上去怪异的很。青壮在外围,妇孺在中间。一百名丹阳卒作为护卫。而董俷则领着剩余的五十多名丹阳卒走在最后面压阵。这一行古怪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出了深山老林,向着颖阴方向进发。 这一路上,倒也没遇到太多麻烦。 偶尔会有一些流寇骚扰,但不是被陈到率人击杀,就是被董俷杀得落荒而逃。 百姓们从最一开始的紧张、担心,慢慢的也开始直面那些流寇。不少青壮都换了武器,更大着胆子和丹阳卒并肩战斗。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一个人,就是那徐庶。 慢慢的习惯了掌中这把独脚铜人槊,更琢磨出了不少使槊的心得。 董俷把锤法中的招式和融合在铁槊当中,渐渐的得心应手起来。一开始,不少人还奇怪董俷为何不用锤。徐庶更是追着董俷问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被董俷含糊过去。 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不少人甚至忘记了董俷还会用锤,甚至以为他一开始就是个使槊的高手。 只有徐庶,似乎有所觉察。问了几次之后,干脆也不再询问。让董俷不免有些忐忑。 距离颖阴越来越近,遇到的反贼也越来越多。 不得已,董俷等人只好晓宿夜行,避开反贼的大部队。虽然有些艰苦,可却能保证食物的充足。从黄巾军和流寇的手里抢走了不少的粮食,而且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丹阳卒的士气变得越来越高涨。特别是董俷下了命令,每次战斗后的战利品,除了粮草马匹之外,一律交给丹阳卒自己处理。 那些流寇,可是劫掠了不少财富。 几天下来,丹阳卒收获颇丰,甚至连一些青壮看着眼红,也叫嚣着要加入其中。 这一天,董俷等人一如往常,在夜色中行军。 人们也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也都没有发什么牢骚。徐庶抢了一匹战马,天天跟在董俷的身边。 “哥哥,从前面的树林里穿过,就能看见荀氏田庄了……你看,从这条官路下去,是长社。过了长社,就是颖阴。咱们先去荀氏田庄看看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如何?” 有时候,董俷真的认为这个徐庶,不管是不是单福先生,如果去读书的话,比习武更有前途。可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还就是迷恋上了当侠客,怎么说也没有用。 在这一点上,徐庶的母亲也很无奈。 “俷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剑客。当时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是那剑客出手教训了那些欺负我们母子的人。从那以后,他就立志要做一个剑客,管天下不平之事……他虽然孝顺,但有些事情我也劝说不得,只好随他去了。只希望他不要惹是生非,将来能明白过来,有些问题并非用剑就能解决。” 董俷当下也就绝了劝说徐庶的心思。 偶像的力量啊……幼年时的经历,对一个人的作用太大了。 想他上辈子的时候,不也曾疯狂的崇拜过做解放军吗?虽然最后没能做成,可却影响了他一生。 “徐兄弟,那咱们在树林中休息一下。我带些人去荀氏田庄,希望能寻求到帮助吧。” “恩,这样也好……如果一下子过去这么多人,荀家的人肯定会误会。” 当下,董俷催马赶上了陈到,把想法说了一遍。 陈到也很赞成,于是带着人往树林走。可没等走到树林,就听见远处有隐约的撕杀声传来。 正当董俷和陈到感觉奇怪的时候,有斥候前来回报:“有反贼和官军在长社外交战。” “官军?” 董俷和陈到看了一眼,顿感欣喜若狂。 总算有官军的消息了……这一路上见到的尽是流寇反贼,还以为官军被杀绝了呢。 “可曾看清楚官军旗号?” 那斥候回答说:“看清楚了!那官军的旗号上,写的是左中郎将董。但究竟是哪个左中郎将,就不是很了解。” 左中郎将,董…… 董俷眼睛一亮,心道:莫非是我那老爹来了? “叔至,你带一百人掩护大家进树林等候,其他人,都随我一同前往观战!” 说完后,董俷一磕马肚子。象龙仰天一声长嘶,唏溜溜的暴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如同闪电一般,朝着战场方向疾驰而去。 一百名丹阳卒紧跟在董俷的身后,兴高采烈的奔跑。 终于有大场面了! 陈到也觉察到了董俷的心思。 若真的是主公的父亲出任左中郎将的话,那么我们这些人,可就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 第一零六章 将军威武 第一零六章 将军威武 中平元年四月末,位于长社的白登河畔,发生了一场激战。 左中郎将董卓的先锋官华雄,率领八千秦胡兵在长社城下扎下大营后,立刻和黄巾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这八千秦胡兵,是牛辅从雍凉苦寒之地招募而来的精壮人马,战斗力极为强悍。 在中原,曾有人这样说过:天下强勇,百姓所畏惧者,有并、凉之人;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等八种。并、凉之地的人,就无需多介绍。生于苦寒之地,长年和胡人作战,可说得上是精兵悍卒。而其他六支人马,也都非是等闲,为天下人惧。 秦胡兵就是这八支悍卒之一,生性喜欢争强斗狠,自幼练就的娴熟弓马。 听闻董卓出兵作战,身为女婿的牛辅担心老丈人出事,毫不犹豫的把手中最精锐的人马送了过去。负责统领这支人马的,却是裴元绍和董召二人。历经一年,这二人手中的巨魔士已经训练完备,正准备着找时机试炼一下,没想到这机会就来了。 加上二人的巨魔士,共一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发。 没想到等这支兵马抵达河东时,董卓已经出兵了。在打探了董卓最后的行踪之后,裴元绍和董召立刻赶往高邑,就在董卓准备启程前往颍川督战之前抵达军营。 看到这支人马,董卓可是乐坏了! 当下将八千秦胡兵交给了华雄统领,把徐荣等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变成了绿色。 裴元绍和董召本部的两千巨魔士,战斗力丝毫不比秦胡兵差。 董卓干脆把二人留在了身边,算是做中军护卫。在华雄出发后没多久,就起兵往颍川去了。 对于董卓的好运气,卢植也是羡慕的很。 本想让刘备三人一同和董卓前往颍川,可一来刘备的三弟张飞对董卓不满,死活不愿意在董卓帐下效力。既然三人结义,刘备虽想要去,可还是顺从张飞的意思。 二来呢,卢植也看出来了。 董卓对他意见很大。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当初董卓初来报到时的那个下马威造成。 虽然并非卢植本意,可他也不想去解释。 为大将者,你只要为国家出力,效忠于皇上就行。至于你董卓是不是恨我,我不怕。我也不想和你拉帮结派,我也没存着要交好你的心思。你要误会,就随你去。 但不能不考虑学生的命运。如果真的在董卓的帐下效力,说不住什么时候董卓就把这三个人给咔嚓了。这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从董卓对付宗员的事情上,卢植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倒不如让刘备三人跟着自己,一样可以建功立业不是? 华雄兵发颍川,很快就被黄巾军盯上了。 自皇甫嵩被杀死后,黄巾军的气焰已经嚣张到了极点。 连战连胜,攻城略地……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可说的上是战无不胜,攻无不破。 这边华雄刚扎下营寨,就有两支黄巾军人马扑过来。 华雄那是什么性子,就是个火药桶,只要一点火星子,那就会炸了。 二话不说,出寨迎战。凭借胯下马,掌中刀,两战两胜,更俘虏了数千黄巾军。 对于已经糜烂的颍川战局而言,华雄这两战可说得上是至关重要。 不在于他杀了多少人,而在于对官军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提升。可这样一来,华雄这支人马,也就被波才给盯上了。若说波才此人,憨归憨,却也识得兵法。 见华雄气势正盛,波才反而不急于出击。 一连两天,都没有理睬华雄的挑战。这一天,等天已经晚了,突然率兵偷袭营寨。 也是华雄被胜利冲昏了头,居然没有做任何防备。 被波才这么突然袭击,顿时措手不及。好在他手下的秦胡兵战斗力凶悍,在经过了初时的混乱后,居然稳住了阵脚,挡住了波才的攻势。这也迫使波才不得不正面的进行交锋,仗着人多势众,指挥手下兵马一波波的冲击营寨,华雄的人马渐渐抵挡不住。 董俷带人赶到了时候,正好看到华雄营寨的大门被攻破。 波才在中军的护持之下,立于一个高岗之上,指挥麾下人马向营寨进行最后的冲击。 大致上扫了一眼战场上的状况,董俷就已经明白了! 老爹的人,看起来是顶不住了! 此时,丹阳卒也已经追了上来。董俷看了看被数千中军所簇拥的帅字大纛,一咬牙,心一横,大吼一声:“儿郎们,随我取那反贼首领的首级,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 说完,象龙一声长嘶,就冲了出去。 那速度快如闪电,贴着地平线好像一支离弦利箭飞行。 正在观战的中军护卫猝不及防,已经被董俷杀入阵中。独脚铜人槊高举,一招泰山压顶,呼的就砸落下来。这中军护卫观战正看的来劲儿呢,那里想到会有人突袭?为首的一个黄巾军将领吓了一跳,刚要询问董俷的身份,那铁槊就砸向脑门。 噗的一声,这一槊下去,正砸在那将领的天灵盖上。 夹带着万钧之力的大槊威能何等凶猛,把那将领和胯下的战马一起砸的血肉模糊。 战马凄厉长嘶一声,就没了气。 人还没倒地,象龙已经掠过了尸体。十数名黄巾军上前想要阻拦,但已经速度已经冲起来的象龙,又岂是小卒能够阻挡。马身上披着铠甲,加上凶猛的惯性,两个小卒被直接撞飞了出去,胸口的骨头被撞的粉碎,口吐鲜血,人没落地就断了气。 “挡我者,死!” 董俷手中的大槊展开,威力丝毫不比那对擂鼓瓮金锤差。 大槊做棍,上下翻飞,就如同出水的蛟龙一般凶猛。沾着死,碰着亡,铁槊过处,可说的上是血肉横飞。董俷在马上劈、盖、拦、撩、挑;象龙连踢带撞,好像下山的猛虎。这一人一马,硬生生把个黄巾军的中军搅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紧跟着,丹阳卒冲入了敌阵,对着惊慌失措的黄巾军一阵猛杀猛砍。 波才也觉察到了动静,沉冷的面容一抽搐,暗道一声:那里跑出来这么凶狠的丑八怪? 不过,波才并不紧张。 毕竟他这中军足有数千人,又岂是一二百人能够冲散。 波才厉喝道:“张成何在!” 一个敦实的汉子闪身站出,插手行礼:“末将在!” “带你本部人马,给我杀了那个丑八怪!” “得令!” 张成立刻翻身上马,嘬口一声长啸。风一般的冲向董俷,在身后还跟着一二百个装备和其他黄巾士卒完全不一样的骑兵。这张成,是张宝专门配备给波才的护卫。 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黄巾力士,较之普通的士卒悍勇数倍。 黄巾力士之所以悍勇,固然是因为经历过无数次的战阵,经验丰富。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大都是对张角狂热崇拜的信徒。能为太平道大业战死疆场,对他们而言是极为荣耀的事情。故而悍不畏死,是黄巾军中战斗力最为可怕的一支人马。 张成原本是黄巾力士中的头目,本身也是身经百战的悍将。 见董俷在自家阵营中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冲杀,早就是热血沸腾。这一支人马杀出来,黄巾军的气势立刻暴涨。张成手持一杆月牙戟,在马上大吼:“丑鬼,休要猖狂!” 董俷一见对手使的武器,就知道此人不一般。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选择,当下催马迎着张成就冲了过去。 尚有数步距离,张成一招力劈华山,砍向了董俷。这距离在马战中算不得什么,一般来说招数使到了,二人正好照面。董俷细眼一眯,脚后跟轻轻一磕马肚子。象龙心有灵犀,在高速奔跑中猛然再次提速,马身一长,就已经到了张成的面前。 这一来,那招数可就使老了。 张成吓了一跳,暗叫一声不好。有心要变换招数,可董俷又岂能给他这个机会? 一手握住槊柄中间,横槊一招老龙缠腰。 只听啪的一声响,槊头上的独脚铜人就拍在了张成的胸口。甲胄碎裂,可以明显的看出张成的胸骨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形状。在马上狂喷鲜血,张成和董俷错身而过。与此同时,董俷的铁槊奇妙的在身上划了一个弧形,槊柄尾部那拳头大小的三棱铁鐏就砸在了张成的头上。噗,血雾喷出,黄且发白的脑浆顺着脸就流了出来。 只一招,就击杀了黄巾力士的头领。 张成落马的一刹那,董俷已经迎着黄巾力士冲了过去。 只见他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数个黄巾力士跌落下马,但同时也激起了其他黄巾力士的凶性。一群人嗷嗷的围住了董俷,不顾生死的劈砍起来。 一时间,董俷陷入了重围之中。 而另一边,由于董俷被围困,百余名丹阳卒也渐渐的失去了锐气,被黄巾士卒围在中央。波才冷笑一声,手中帅字旗一摇,山岗下最后一支人马,冲向了营寨。 董俷在马上看的清楚,心中暗自焦急。 如果投枪尚在,此时和波才大约有五十步的距离,也能够勉力一试。 可惜…… 大槊砸翻了一个黄巾力士,胯下的象龙却被砍中了臀部。象龙一声惨嘶,前蹄扬起。 董俷双腿加紧马肚子,人随战马立起,大槊自马腹下诡异的刺出,挑飞了一人。 “主公休慌,陈到来也!” 就在这时,陈到率人赶来。看到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就杀入了敌阵。 大枪过处,犹如万朵梨花绽放。黄巾士兵纷纷倒下,被随后扑来的丹阳卒上去就是一刀。 波才一怔,心道:哪儿来的这么多悍将? 正感到疑惑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一彪人马扑来,荡起了满天的烟尘。 夜色正深沉,也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 波才不禁感到一阵心慌,正盘算着如何对付的时候,忽而听到一声巨雷般的吼叫。 抬头看去,却是董俷发了疯。 全不顾砍向自己的兵器,大槊轮圆了一招横扫千军,又是一招横扫千军…… 三招同样的招数,却把挡在他前方的十数个黄巾力士砸的人仰马翻,倒在血泊中。 董俷浑身浴血,自重围中杀出来。 谁也不清楚,他怎么就突然在马上站立起来,把铁槊当作投枪,奋力的投掷出去。 八十多斤的铁槊破空发出了刺耳的锐利啸声。 波才还在奇怪:这丑八怪怎么就站在了马身上呢? 铁槊已经袭到面前,本能的想来一个马上铁板桥,躲过铁槊。可没想到刚一仰头,那铁槊就到了。啪的砸在了波才的下巴上,把下巴砸的是血肉模糊。巨大的力道涌过来,嘎巴一声就震断了波才的脖子。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波才翻身落马。 而这时候,一名黄巾力士挥刀砍在了董俷的肩膀。 董俷在马上来了一招霸王卸甲,化解了对方刀上的大部分力量。右手抬起,一把攥住了刀杆,细目圆睁,怒吼一声:“给我拿过来!” 刀杆刷的从黄巾力士的手中脱出,董俷反手就是一刀,把对方斩落在马下。 马似出闸的猛虎,风一般的冲到了大纛下面。一刀把那大纛砍为两段,只见火光中,董俷满身的鲜血,面容狰狞若同凶神恶煞般,气运丹田一声咆哮:“反贼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声若万马奔腾,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赶来救援的人马当中,有一人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忍不住大声喝彩:“将军威武!” 第一零七章 王佐才也 第一零七章 王佐才也 华雄已经做好了自刎的准备! 由于他的一时大意,使得波才偷袭得手,心中煞是悔恨。早在出发之前,李儒曾经反复警告过他:黄巾军中也并非都是无能之辈,所以要特别小心,以免上当。 可还是上当了…… 原以为黄巾军已经胆怯,没想到是骄兵之计。 就在营寨大门被攻破的一刹那,华雄是心灰意冷。 可谁晓得风云突变,眼看着大军就要溃败,却没想到奇迹竟然发生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将军威武’的叫喊声。华雄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黄巾军的中军大纛已经不见。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却明白一件事,一定是援兵来了。 “贼首已死,援军已至……随我杀,杀,杀!” 华雄大声吼叫着,挥刀砍翻了两个逼过来的黄巾士卒,一马当先的冲出营寨大门。 秦胡兵的军心顿时振奋,呼号着他们的口号,奋勇的杀敌。 而黄巾士卒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眼前这些快要放弃抵抗的官军突然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如同野兽一般的疯狂撕杀起来。论起战斗力,黄巾士卒和秦胡兵相比那差了不止一筹。最前面的阵型被冲散,士卒们纷纷的向后败退。而后面的士兵也不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到有人喊主帅被杀,紧跟着前军就败退下来。 这些黄巾军,在打顺的时候,一个个如同猛虎。 可一旦遭遇失败,士气马上就会跌落下来。再回头看,中军大纛已经不见了,这些士卒们立刻是一哄而散,再也没有心情打下去。一队人马溃散,引发出整个黄巾大军,数万人马同时溃散。但见火光照耀下,黄巾士卒好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四下奔逃。 唯一还在战斗的,只剩下那几十个黄巾力士。 可在主帅被杀的情况下,几十个黄巾力士又能产生多大的波澜? 有几个人冲到了董俷的身边,很快就被砍翻在地。而大多数的黄巾力士则被最后一批赶到的援军围困。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放箭!” 数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飞蝗如雨点般洒向了黄巾力士。 片刻的工夫,几十个黄巾力士就变成刺猬一样的倒在血泊中。不过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家伙哪怕是在死的时候,依然面对着董俷。说明他们至死想要杀掉董俷。 董俷也不禁感到后怕! 如果那个死鬼主帅的身边多几百个这样的人物,只怕这结局还在另外一说呢。 陈到这时候满身是血的冲上了山岗,跳下马试图把董俷搀扶下来。 “慢点,慢点!” 董俷这时候才觉察到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一呲牙,险些从马上滚落了下来。 仔细看,全身上下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处伤。 肩膀上的伤势最严重,那黄巾力士砍的很深,已经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而腿上,背上,还有一道道被兵器划过的痕迹,有的伤口,同样是血肉模糊成一片。 董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不远处波才的尸体,暗自感叹道:真是侥幸! 这时候,那华雄带着秦胡兵也冲了过来,而最后赶来救援的人马,也在山下列队。 “公子?” 华雄看到董俷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失声的叫喊起来。 出发之前,董卓曾反复交代他,如果有董俷的消息要立刻回报。可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董俷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董俷相遇。 华雄跳下马,步履踉跄的跑到了董俷的面前。 董俷正疼得呲牙咧嘴,看见有人过来,立刻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还绽放出笑容。 看清楚是华雄,董俷长出一口气。 “是文开啊……” “公子,你没死,你没死……实在是太好了!” 华雄兴奋的胡言乱语起来,却让董俷感到好生的晦气。与当初第一次和华雄见面时的忐忑心情不一样,此时的董俷可说的上是见惯了场面,故而气度上大有不同。 “文开,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干嘛要咒我死呢?” “不是……我不是咒公子……呵呵,见到公子,雄实在是太高兴了。主公若知道公子安然无恙,定会非常的开心。” 董卓开心不开心,董俷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确是很开心。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文开,距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树林,里面有不少避难的百姓。去派人把他们接过来……告诉你的兵,注意点军纪,万不可再让那些百姓害怕。” 董卓不在,加之董俷刚才又救了自己,华雄自然是无比的感激。 当下如部下般的插手应命,有一些丹阳卒带路,他亲自带人前往树林里却接人。 天晓得那是什么人? 既然俷公子这么郑重其事的说明,那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时候,援兵中走出一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虽带着文士冠,却披着一件软甲,肋下佩剑,颇有英气。此人独自一人登上了高岗,插手道:“在下荀彧,特来见过将军。” 有丹阳卒把董俷的独脚铜人槊捡过来,董俷手拄铁槊站立山岗之上。 猛听到那人的名字,董俷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可是八龙之荀文若?” 荀彧一怔,奇怪的向董俷看去。荀氏八龙之名固然有名,可荀彧如今才二十刚出头,比董俷只大七岁。在士大夫中间,的确是小有名气,而在外人眼中,更有名的却是他的叔叔荀爽和他的侄子荀攸。荀文若之名,也只是在一个小圈子内流传。 这好汉居然知道我? 荀彧很惊奇,连忙插手道:“正是荀文若,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董俷恭恭敬敬的向荀彧一礼,“在下董俷,乃是河东太守,左中郎将董卓之子。” “可是有董家狮儿之称的俷公子?” 这一次,却轮到董俷有些莫名其妙。也难怪,董家狮儿的说法,是蔡邕提起,更在雒阳内被一些好事者称之为虎狼之将。其纵横青徐,火烧盘龙谷的事情已经被人打听到,成了坊间无数人的谈资。再加上后来有人把蔡邕对董俷的评价流传出来,以至于董俷虽然没有去过雒阳,却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人物,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 董俷知道荀彧,是因为在评书当中,曹操曾说过此人是为他的张子房。张子房是什么人,那可是高祖兴汉是的功臣,比马援还牛逼的家伙。而且在董俷的记忆中,曹操在征讨徐州的时候,吕布攻打兖州,也正是这个荀彧,阻挡住了吕布的攻势。 “在下正是董俷,至于狮儿之说,俷担当不起!” 废话,狮儿的说法,正是曹操对江东小霸王孙策的称呼。董俷还没有想抢走这个头衔。 提起这个称呼,董俷又不禁想起了一件事。 孙策,如今是否已经出世了呢?还有马超、赵云…… 当一个个未来将会驰骋天下的英豪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董俷已经渐渐的没了早先的畏惧和尊敬,相反在心中还生出了一种会一会那些英豪的强烈冲动。 “文若先生为何会在这里?”董俷心里生出了疑问。 荀彧却笑了,“俷公子有所不知。距离这里不远,有我荀家的一处田庄。我去年访友,刚回家中,没想到却遇到了反贼造反,只好和几个好友滞留在田庄里面。前些日子,官军连战连败,我也很担心,正说要设法与一些世族联系,起兵征讨反贼。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有令尊麾下的人马取得胜利。我听说反贼连续两日免战,担心他们耍花招,故而和几个好友带了几百名田庄中的家兵前来为将军助阵。” “只有几百人?” 董俷愕然的看着荀彧。刚才这些人出现的情形,可不止是几百人的架势。那浓烟滚滚的,怎么着也要有数千人。 荀彧看出了董俷的疑惑,笑道:“哦,此乃我一个好友所设计的把戏。在马尾巴上绑了树枝。呵呵,在马匹跑起来之后,那些树枝就会荡起烟尘,掩人耳目罢了。” 这个计策,好像张某人也用过吧。 难道说,张某人还有抄袭的嫌疑吗? 还想再说话,荀彧却阻止了,“俷公子,你身上的伤势不轻,最好先治疗一下。” 这时候,董俷再一次感到了疼痛。 忍不住一呲牙,先前的英雄硬汉形象,一下子是毁了个干干净净。 可这样子,到让荀彧更生了几分好感。至少这个人很真实,不是个弄虚作假的人。 有人上来给董俷包扎伤口,并用金创药止住了血。 董俷有点想念马真了……这些家伙啊,处理伤口的时候毛毛躁躁,还不如他来做呢。 ******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的光亮。 华雄一遍清点人马,一边又命人打扫战场,同时在营寨中设宴款待荀彧等人。至于陈到和丹阳卒,已经安排了专门的营帐让他们休息。而徐庶等人则被送进了长社。 在座的,还有一个秀气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的少年。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宴席中不停的扫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奉孝,在找谁吗?” “嘿嘿,自然是找我那小师弟!” 荀彧闻听不禁大笑起来,“奉孝,你那小师弟可真是有趣。非要逞强自己走回来,结果到了营寨门口却坚持不住……不过他身体不错,医官也说除了肩膀上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不会有事了。对了,你之前不还说,俷公子是蛮夫吗?” 少年脸一红,“难道现在就不是个蛮夫了?一个人跑去挑几千人,也真能想得出来。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抢先干掉了对方的主帅,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来。” 华雄在一旁作陪,本来听到少年说董俷是蛮夫,很不高兴。 可又一听,这家伙居然还是董俷的师兄!人家师兄弟之间的恩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董俷这一觉,睡的很舒服。 多日来的担惊受怕,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直到天大亮,他才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揉着眼睛,光着膀子,还吊着一支胳膊就走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啊!” 董俷长着大嘴,打了一个哈欠,向营帐门口的卫兵询问。 这卫兵,是华雄的亲兵。为了保护董俷的安全,华雄把所有的亲兵都安排过来保护。 那亲兵一见董俷,连忙恭敬的回答:“启禀公子,是主公来了!” “主公,哪个主公?” 亲兵强忍着笑意,刚要回答董俷这个看似很愚蠢的问题。就听大营外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紧跟着一个体型魁梧壮硕的黑脸胖子出现,大声叫喊道:“我儿何在?我儿何在?” 黑脸胖子一出现,董俷一下子醒了。 他张大了嘴巴,紧走两步道:“父亲,孩儿在这里!” 董卓一见董俷的模样,顿时变了脸色。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一杆枪,拖着枪走过,照着董俷的脑袋就是一下,“混账东西,看你小子以后还敢给我到处惹是生非。” 第一零八章 群英会 第一零八章 群英会 枪杆子敲在董俷的头上,其实并不痛。 董卓也不是真的生气,说实话,对于自家的这个儿子,他还是挺骄傲。只是,这个儿子让他在享受无限风光的同时,又不断的给他招惹是非。别的事情不说,董卓有七分的把握,那杀死皇甫嵩,面目丑恶的反贼,其实说的就是他这个宝贝儿子。 心里着实担惊受怕了很长时间,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甚至夜不能寐。 不过后来又传来消息,说皇甫嵩是死于流矢之下。这一来董卓才算是放下了心。 听小女儿提起过,董俷并不会射箭。 可不管是不是董俷,有一件事董卓还是可以肯定,那就是皇甫嵩的死,和董俷有关。 在来颍川的路上,董卓曾不止一次的对李儒说:“等老子见到那臭小子,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不可。” 没想到董俷真的出现了! 而且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 当董卓看到董俷吊着胳膊,满身是伤的时候,心里的不满也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痛,还隐隐的有一些自豪。 此乃我董家之狮儿…… ****** 父子二人相见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倾诉。 华雄在中军大帐中摆下了酒宴,为董卓接风洗尘,连长社的守将也带着官员前来。 董俷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荀彧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相貌好像女孩子一样清秀的少年,;另一个却是带着一股书卷气,形容颇为俊朗的青年,身穿黑色的文士衫。 不禁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董俷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和荀彧并排的青年,董俷并不认识。不过可以猜测出,应该是在荀氏田庄避难的颍川学子。 而那少年,董俷却不陌生。 正是去年在颍川时,和蔡邕一起出现的少年。从顾雍口中知道,这柔柔弱弱,看上去很文静的少年就是后来被世人称之为鬼才,曹操未来的谋主之一,郭嘉郭奉孝。 荀彧抢先介绍:“长文,我来和你引见,这位就是俷公子,伯喈先生未来的学生。” 那青年一拱手,淡淡一笑:“在下颍川陈群,字长文。久闻俷公子之名,却不想今日才得以相见。” 陈群陈长文…… 董俷非常的麻木。这又是一个未来的牛人!演义中此人有过出场,似乎颇受曹操的信任。至于有什么功绩,董俷已经记不清楚,只是能得曹操器重的,绝非等闲。 荀彧说:“长文是颍川望族,少有美名。早些日子曾听人提起过俷公子的名字,一直说想要见上一见。呵呵,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俷公子相遇。” “长文先生客气!” 陈群文雅一笑,不再说话。 虽然举止很得体,但还是有一股子望族子弟的倨傲气质,故而话语并不算多。 这是郭嘉上前一步,笑道:“俷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啊,你是郭嘉!” “嘿嘿,俷公子好眼力……早先顾师兄还写信来提到了俷公子。没想到在颍川一别之后,嘉竟然有幸再次目睹俷公子大展神威。昨夜一战,俷公子当真是威武。” 董俷脸一红,“奉孝过奖了!” “过奖?”郭嘉的脸色一变,白皙的面颊涌上了病态的嫣红,激动的指着董俷的鼻子说:“你以为我真的是在夸你吗?敌情不明,而冒然出击,若是波才的身边再多些亡命之徒,你非但不能挽回战局,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也就是波才愚蠢,若是我的话,会立刻让身边护军出动,把你围杀在战场之上。老师曾说过,凡事应谋后而动。你看似勇猛,实则愚蠢。若偷袭不能成功,岂不是白白涨了反贼的士气?” “这个……” 董俷哪儿会想到,这郭嘉上来就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黑漆漆的脸顿时成了紫色。 “俷也是一时蛮气发作而已。” “蛮气发作,哼哼……文若,你听到了没有,我今晨可没有说错话吧。” 荀彧忍不住哈哈笑道:“奉孝,你牙尖嘴利的,谁能说过你?我看俷公子是不想和你一般见识罢了。” “是吗?” 郭嘉瞪着董俷,刚要再开口。 董卓在李儒的陪同下却走过来,“敢问那位是荀先生?” 荀彧连忙起身,恭敬的说:“董将军莫要如此称呼在下,实不敢当先生二字。” “先生客气了,若非先生前来救援,只怕文开和小儿都要折在此处。这救命之恩,卓不胜感激。” 董卓为何会对荀彧如此客气? 说穿了不是因为荀彧的名气很大,而是他的出身,让董卓不得不客气。 早先在雒阳大将军府,诸多士大夫当中,以刘表、荀爽二人对他还算比较客气。 投桃报李,荀彧是荀爽的侄子,而且荀家又是大族,董卓怎能不敬? 而相较之下,对于同样是白身的郭嘉,董卓就显得有些怠慢。好在董俷机灵,拉着郭嘉低声的说话,总算是把董卓的这种无礼举动掩饰过去。这鬼才万不可怠慢了!不过和演义中那个胸怀十万甲兵的郭奉孝相比,如今的郭嘉显然还有些稚嫩。 荀彧举止得体,和董卓客气的寒暄了一阵之后,才分宾主落座。 荀彧、陈群、郭嘉三人坐在上首,董俷和李儒在一旁作陪。 而华雄、陈到、徐荣、裴元绍、董召等人则坐在另一边。一眼看过去,却都是武将出身。 董铁和成蠡没有坐,而是站在董俷的身后。这两个人一见到董俷,立刻就充当起了护卫的角色。要说起来,董铁和成蠡如今也都是董卓帐下有职位的武将,却一如从前般的恭敬,让荀彧三人好生在旁边好生的羡慕。 酒过三巡后,荀彧突然开口道:“董中郎,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董卓一怔,“文若先生此话怎解?” 荀彧正色道:“董中郎,今日虽拜俷公子勇猛,斩杀了贼首波才,击溃反贼,可情况尚不容乐观。据彧所知,在颍川尚有反贼近二十万,更有贼酋张宝督率,手中聚集着十数万大军。波才被杀,必然会激起张宝的报复。到时候十数万大军兵临长社,不知道董中郎是否已有腹案?” 董卓闻听,黑脸顿时变得阴沉。 说实话,在得知波才被杀,自家儿子出现的消息之后,董卓一直很开心,并没有考虑其他的事情。可荀彧如此一说,反贼声势居然如此浩大,让他顿感压力倍增。 此次前来颍川,董卓共带了两万多人马。 加上沿途收拢的败军,以及当初皇甫嵩留在长社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足五万之数。 以五万人对抗十数万人,确实心里没底儿。 侧目看了一眼李儒,发现他正在低头沉思。至于在座的武将,似乎除了阿丑新招收的那个陈到在思考之外,其他人都显得无所谓,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填的表情。 向董俷看去,却发现他正和陈群、郭嘉推杯换盏。 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荀彧的这番话,丝毫没有引起他的忧虑。 心中一动,董卓笑眯眯的看着董俷,“阿丑……” “在!” “看你如此笃定,是否已经有了对策?” 董俷大笑起来,“父亲,如今这大帐中,人才济济。文若先生有王佐之才,长文先生更是当今青年才俊。至于奉孝,胸藏十万甲兵,乃当今鬼才……加之姐夫足智多谋,父亲帐下猛将如云。区区张宝,又何足挂齿?至于我,不过以莽夫罢了,这种伤脑筋的事情还是不要问我,冲锋陷阵,打仗杀人,这种事情才是我所擅长。” 如此一说,却让大帐中的紧张气息随之缓和下来。 荀彧和陈群好奇的看了郭嘉一眼,“奉孝,你这鬼才之名从何而来,为何没听你提起过?” “这个,这个……” 此时的郭嘉,还只是一个在求学的少年,也没有达到未来鬼才的地步。 闻听董俷这么一说,却是面红耳赤,吭哧吭哧的说不出话。别看他平时机灵聪慧,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颇觉得不好意思。恶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苦笑道:“文若兄长,长文兄长,嘉有什么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不要听俷公子乱说,喝酒,喝酒!” “哈哈哈,没想到奉孝也有害羞的时候!” 陈群忍不住放声大笑,把个郭嘉闹得是脸红脖子粗。 董俷这么介绍,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说起来,董俷将来迟早会拜在蔡邕门下,也是郭嘉的同门师兄弟。人家同门之间相互吹捧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儒也笑了…… 董卓笑眯眯的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今日这帐中可说的上是群英荟萃,有诸多贤良相助,想那反贼也掀不起风浪。” 董俷这时候,却突然起身,插手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阿丑但说无妨!” “二月时,孩儿曾在宛县和黄巾军交手。苦战三十日,俘虏了反贼南方大帅张曼成,并击杀贼酋无数。只是宛县虽依旧在朝廷之手,可是死伤惨重……大将军之父何老太公,南阳太守秦颉和襄阳名士庞德公如今都在宛县,苦盼朝廷的援军。” 说着,董俷单膝跪地,“孩儿两个结义兄弟也都在宛县协助,还有两名部属,也都留在宛县。请父亲给孩儿一支人马,前往宛县救援。若是迟了,只怕宛县危险。” 董卓不由得愕然,惊奇的问道:“宛县还没有失陷?” 董俷点点头,当下把在宛县如何守城,又如何突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董卓等人,莫不听得脸色数变。虽然董俷并没有太详细的叙述守城的细节,可从那简单的词句当中,大家都还是听到出了当时的凶险。 陈群率先起身,“俷公子高义,群深敬佩之……早先听闻伯喈先生赞公子为国士时,群尚不以为然。但现在……若非公子舍命相助,则南阳一旦失陷,大汉永无宁日。” 荀彧和郭嘉也起身,齐声道:“公子真国士也!” 董卓眯着眼睛,看着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董俷,心里涌现出无限的骄傲之情。 我家狮儿,果然不一般啊! 要知道,荀家也好、陈家也罢,不仅仅是颍川的望族,更是这大汉天空下的老牌世族。 阿丑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支持,与我董家的确是大有好处。 只是…… 董卓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阿丑,非是父亲不肯出兵救援,实在是目前颍川兵力薄弱。各地援军尚未抵达,右中郎将朱儁之前在陈留被彭脱和张燕夹击,损失惨重,如今还在管城整备。你有所不知,反贼的另一贼酋张梁率兵出青州,奇袭东郡,已经威胁到了雒阳的安全。朱中郎即便是整备完毕,也需要留在原地拱卫京师。” 荀彧一惊,“如此说来,岂不是颍川如今只有董中郎一军?” 董卓苦涩笑道:“正是如此!” 大帐中人,都陷入了沉默。董俷焦急的看着董卓,见他不开口,忍不住向其他人看去。 一干武将,都低下了头。 荀彧、陈群两人,也都是忧心忡忡。 反倒是李儒、郭嘉神色平静。董俷心中一喜,“姐夫,奉孝师兄,可有什么好主意?” 李儒和郭嘉相视一眼,突然都笑了。 “主公,这颍川要战,宛县也要救援,此二者并没有什么冲突,可以同时进行。” 董卓一皱眉,“文正,颍川反贼势大,我军集全部力量堪堪能有一战之力。若是分兵的话,只怕……阿丑刚才也说了,南阳的反贼人数众多,可不比颍川的少。” 李儒说:“宛县当务之急,是要继续守住,所以无需分出太多人马。以我之见,裴元绍,董召麾下都是阿丑的本部人马,再加上我们自河东带来的八千步卒,足以令宛县坚持到颍川战事结束。而我军尚有四万人马留在颍川,寻机消灭张宝一部。” 董卓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你说的轻松。老子五万人还觉得不够呢,你平白的就分出去一万,听你的意思,好像是想让阿丑去宛县?这小子能征善战没错,可也是个惹是生非的坯子。让他跑去宛县,如再闹出点风波的话,我可实在受不了。 不过,既然李儒这么说,董卓又不好当场翻脸。 “文正,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出击溃张宝大军的办法啊!” 李儒阴阴的一笑,“奉孝笃定,想必也有了腹案。不如你我把各自的计策写在纸上,看一看奉孝的想法,是否和儒相同?” 这是在向郭嘉挑战! 先前董俷赞郭嘉是鬼才,李儒当然不服气。 荀彧、陈群都是名门望族出身,而且颇有贤名。李儒虽然不服气这两个人,可是也不敢触这二人的虎须。但郭嘉年幼,又没什么名气,故而李儒准备试上一试。 郭嘉恶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给我找的麻烦。 董卓说:“既然如此,立刻上笔墨伺候。” 已经是骑虎难下,郭嘉暗自咒骂董俷多嘴。而荀彧和陈群,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二人对郭嘉的才华是清楚的,但能不能当得起董俷所赞誉的‘鬼才’二字,尚存着几分疑虑。李儒有什么本事,荀彧和陈群并不知道。但能做董卓的军师,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 郭嘉摇摇头,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而李儒却在纸上写了三个字。两人交换着看了一下,而后同时大笑起来。 荀彧、陈群和董俷都探过头去,见郭嘉写的是一个‘水’字,而李儒写着白登河。 三人一怔,荀彧和陈群率先明白过来。 他二人脸色一变,骇然看着郭嘉和李儒,暗道一声:这二人,果然是心狠手辣啊。 董俷也明白了李儒二人的意思。 当下转过身道:“父亲,孩儿愿亲率人马,前往宛县救援,还请父亲能够恩准。” 第一零九章 奉孝出马 第一零九章 奉孝出马 董卓依旧是很犹豫。 他犹豫,是否应该把董俷再派出去冒险。不管怎么说,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当初董俷说要去游学,结果却出现了这么大的风波,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让董卓很担心。 可不答应?董俷能答应吗? “阿丑,此事不急,容为父三思,三思!” 董卓沉吟片刻后回答了一句,然后急急忙忙的把话题一转,“文正,奉孝贤侄,你们谁能和我解释一下,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呢?” 郭嘉做了个手势,示意请李儒讲话。 这个时候,李儒也不客气,当下起身道:“主公,长社城外是白登河,为颍川地区中,除颖水之外的几大水流之一。不过,白登河水势徐缓,河道也很窄,更兼两岸生有水草,聚集了大量泥沙,使得白登河的河床比之普通河流的河床要高。” 郭嘉这时候开口道:“不但如此,嘉生于颍川,故而对这白登河很了解。在过去十年中,白登河风调雨顺,没有出现过特别严重的灾害。平日里,白登河的水只有膝盖深,唯一值得忧虑的就是每年四五月,会出现一次春汛。春汛一至,河水暴涨。” 董卓已经明白了郭嘉二人的意思,忙问道:“春汛时,河水能有多高?” “大约可至嘉的胸口!” 李儒说:“儒在来的路上,曾向一些当地人请教。白登河上游,也就是大约在三十里之外,有一个隘口。隘口以西,河面宽广,隘口以东,河面立刻变窄。我等只需要在堵住隘口,两天之后定然会令水势暴涨……到时候掘开隘口,则白登河道两岸都会被洪水淹没。” 董卓眼珠子一转,问郭嘉道:“贤侄可知道春汛是在何时?” “按照往年的惯例,大概会在三十天内。不过今年雨水颇丰,颍川在过去十天里接连有雨水降落……所以我预计,春汛会比往年提前,应该是在十天之内到达。” “那就是说,我需要拖住张宝十天?” 李儒走到中军大帐的门口,看了看天色,扭头说:“主公,如今我们营寨的位置,地势比白登河河床持平。如果洪水到达,营寨也难免会出现危险。儒建议,不妨全军入城。据长社而守之……以儒之见,十天的时间,只怕会很容易就熬过去。” “如此,就依文正所言!” 董俷一看这边的正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偏偏他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不禁大急。 酒宴结束后,大家也就随之散去。 董俷看董卓往大帐外走,急忙追过去,想要询问。 可是在大帐门口,却被李儒一把拉住。 “阿丑,莫要着急。父亲之所以不答应,还是担心你出危险。你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音讯全无,父亲整日担惊受怕。母亲说,他经常半夜里惊醒,大叫你的名字。” 董俷说:“我知道父亲关心我,可是宛县有我结义的兄弟,怎能不去营救?”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只是你需向我保证一件事情,我就答应你,向父亲去求情。” 董俷急道:“姐夫,那你快说是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定然从命。” 李儒那略泛浊黄的眼珠子转了转,叹了口气说:“阿丑,姐夫要求你的事情很简单。若事有不可违,切勿一味的蛮干,更不能像昨夜那般头脑发热的去冒险。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父亲考虑,奶奶考虑。若你出了事情,奶奶又会何等难过?” “这个……” “以我之见,你最好还是找个帮手,能和你一起前往宛县,时时能督促于你。” 董俷问:“那以姐夫之见,我应该找谁帮忙?” 李儒一笑,“你那师兄,就是被你称之为鬼才的郭嘉,不正好可以陪你一同前往?此人年纪虽小,可心思比你更加缜密。我今日试了试,确实当得起鬼才这二字。” “那……好吧,我去求师兄。” “你若能求得他的帮助,我就替你向父亲求情。” 董俷插手,深施一礼道:“多谢姐夫!”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出去找郭嘉。不过,董俷出来的时候,郭嘉三人已经准备离开。 “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荀彧笑道:“我们刚向董中郎告辞,准备回去。如今左中郎将身边有文正先生,我们倒也放心了。我们三个打算回田庄,等颍川战事结束了,准备结伴外出游历。” 董俷吃了一惊,看着三人道:“你们要走吗?” 陈群点点头,“只要令尊左中郎将能击败张宝,颍川的战事也就等同于结束。我三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回去继续逍遥……俷公子,你找我们还有事情?” 董俷挠挠头,“我想请师兄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郭嘉疑惑的问道。 “我想请师兄陪我走一趟宛县……你也说了,我时常蛮劲儿发作。父亲肯定不会派我前往。但如果有师兄相伴,想必父亲会放心一些。只是不晓得师兄是否愿意?” 郭嘉看了看荀彧,又看了一眼陈群。 这两人则看着董俷,片刻后荀彧说:“既然如此,奉孝不如留下来帮俷公子一把,也算是了了心中的那份牵挂。” 陈群也说:“如此甚好,有奉孝帮忙,再加上俷公子,定然可令宛县无忧。这样吧,我和文若先回田庄。若颍川战事结束,我们准备去徐州一趟,拜访汉瑜先生。若奉孝你想要找我们的话,就去汉瑜先生那里找我们。估计我们会在那里呆些日子。” 郭嘉点点头,“既然如此,嘉就暂且留下来,帮我这小师弟一把。” 荀彧和陈群二人带着部曲飘然而去。 董俷望着二人的背影,总觉得荀彧和陈群刚才是话里有话,好像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小师弟,难不成你就让我在这里陪你站着吗?” 董俷这才醒悟过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奉孝师兄,我们往长社去吧。估计今天大军就会往长社转移,这营寨留着也没甚用处。对了,我去找叔至他们,大家一起去。” 说着话,董俷兴高采烈的走了。 而郭嘉看着董俷的背影,目光显得格外复杂。 ****** 当晚,董卓的人马全都转移到了长社。 这是个小城镇,一下子进去了几万人,令长社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董卓带着李儒等人住进了府衙。本来是想要让董俷一起去,但又被董俷给拒绝了。 因为董俷想和自己的人住在一起,早早的在长社城内包下了一家客栈。 李儒也完成了他的诺言,劝说董卓答应了董俷的请求。 他私下里说:“父亲,你就算把阿丑人留在长社,只怕心也不在这里。他的性子您应该了解,如果决定下来的事情,一定不会有改变。万一他偷偷的溜走,您岂不是又要担惊受怕。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走,至少身边有人看着,也不用担心。” 董卓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李儒的求情。 除了把董铁四人还给了董俷之外,两千巨魔士也一并交给董俷指挥。同时有从华雄那里抽调了两千秦胡兵,从徐荣的手中抽走了六千河东步卒,共一万人给董俷。 统帅秦胡兵的,是一个名叫韩猛的武将,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 有很显著的胡人特征,据说他的祖上早年曾经随定远侯班超出使鄯善的三十六勇士之一。后来娶了鄯善女人,在西域安家。班超的儿子班勇后遭到陷害,让早年老班家的亲随心灰意冷。韩猛的曾祖弃官而去,带着一家子老小在武威安顿下来。 韩猛素有勇力,使一把开山斧。 受牛辅招揽随秦胡兵一起来到颍川,并且立下汗马功劳,深受华雄的喜爱。其子韩德,今年十七岁。受韩猛影响而习武,也使一柄开山斧,号称有万夫不挡之勇。 当然,在见过董俷那般杀法之后,素来骄傲的韩德,倍受打击。 此次得知要调拨到董俷的手下,韩德异常高兴。二话不说,就催着韩猛带他来拜见董俷。 这韩德身高八尺,虽只有十七岁却是生的膀阔腰圆。 黑面无须,脖子短粗。那双大手好像蒲扇似的,见到董俷的时候,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 董俷在房间里,正和陈到等人谈话。 郭嘉因为一夜未曾休息,所以早早的就睡了。韩德一来,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的大礼参拜,弄的董俷也是手忙脚乱,说了好半天,才算是把这小子给硬抓了起来。 这一抓不要紧,却让韩德更加兴奋。 要说他的力气不小,在武威的时候也只有少数人能和他较量。结果在董俷面前,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本来就有些崇拜之意,如此一来,却变得是更加的崇拜。 看看俷公子,比我年纪小,却已经有了诺大的名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十四岁的时候,还被老爹逼着练武呢。 “韩将军,俷尚年少。冲锋陷阵或许可以,但说起统兵,还有些才能不足。此次前往宛县,还请将军多帮忙。秦胡兵骑军还是有将军统领,望将军能多费心思。” 董俷说完,向韩猛长揖一礼。 这可把韩猛给紧张坏了,连声说:“韩某定当效死命。” 原本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因为他在董卓军中并没有什么靠山。能爬上如今的位置,还是靠着勇猛杀敌,得到了华雄的青睐。又不是董俷的亲信,韩猛担心董俷会夺了他的兵权。没想到,董俷对他非常的尊重,非但不倨傲,还让他继续统领秦胡兵。 说起来,韩猛这条命也是董俷救下来的,就算董俷真的夺了他的兵权,也没怨言。 偏偏董俷这么一尊重他,让他很感动。 由于身上留有胡人的血统,说实话韩猛是没少遭白眼。如今董俷礼贤下士,让韩猛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更希望能借此机会,找个靠山。至少,给儿子找个靠山。 董俷又劝慰了几句,告诉韩猛明日一早出发。 韩猛这才带着韩德告辞离去。临别时更连连发誓,说定然不会耽误了俷公子的事情。 弄的董俷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同时也很感慨。三国时期,武将何等风光,纵横驰骋,尽显男儿之本色。可偏偏现如今,武将的地位却是如此低下。看得出来,这韩猛人如其名,是一个猛将。如果晚生几十年,说不定也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生不逢时,当真是生不逢时啊! 董俷送走了韩猛父子,关上门坐下来。 裴元绍、董召看上去非常的激动,“主公,可真是想死我们了!” 是啊,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半年。 董俷笑道:“伯侯,董召,我也很想你们啊。来的时候,家中可好?奶奶身体如何?” “老夫人身体很好,只是常念叨主公。” 董俷哈哈大笑道:“不止是念叨吧,恐怕更多的还是责骂。” 裴元绍等人也都笑了。这是事实,老夫人在家里还真的是责骂董俷不孝顺,一走大半年的,居然也不想着回家一趟。哪怕是写封信也好,也能了了她的牵挂之情。 董俷很感慨…… 黄巾之乱结束,大汉想必会平静一些日子。 真的应该好好的陪陪奶奶。这两年,当真是有些不孝顺。 “绿姑娘也甚挂念主公,此次我们前来,绿姑娘本来也吵着要一起来呢……主公,绿姑娘如今可是越发的好看了,而且武艺比之当初也提高了不少,连伯侯都不是对手。” “哦?” 董俷目光一转,笑道:“只怕是伯侯手下留情吧。” 裴元绍面红耳赤,瞪了董召一眼,苦笑道:“非是伯侯相让,实在是绿姑娘的进步太快。她从拙荆那里学会了一手飞刀术,端的是神出鬼没,元绍确不是对手。” 陈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众人聊天。 心里有一股暖意流淌。看这些人和董俷说话,如同一家人似的,感觉真的是很好。 也许,当初做的决定,并没有错。 董铁和成蠡在董俷身后跪坐,笑呵呵的不说话。董俷突然问道:“对了,弃人如今做的怎么样?” 裴元绍说:“董弃很认真!只是主公的那支人马,要求太高了。他从张掖那边弄了不少的好马,可就是凑不足一千匹。而且,对人的要求也很严格,从数万人中,只挑选出了六百人出来。不过董弃说,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如今正在加强训练。” 旁边陈到一惊,心说:主要要训练什么人马?从几万人里,居然只选出了六百人? “也好,六百就六百。能把这六百人给我训练成虎狼之师,足抵得上千军万马。” “主公,元绍有一事相求!” 裴元绍在犹豫了好半天之后,有些羞愧的说:“非是元绍偷懒,实在是能力不足。一千巨魔士,至今也才堪可一用。元绍有自知之明,非统军之才。能坚持到今日,实不愿辜负主公的厚望。恳请主公,他日若有合适人选,让元绍到您身边吧。” “哦?” “元绍宁可随您出生入死,也好过如今的事情。” 董召也说:“主公,召亦有如此感觉,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董俷也知道,让这二人来训练人马,确实有一点强人所难。可他手边实在没有多少能用的人。陈到确是一个好的人选,但无缘无故的把裴元绍二人撤职,会冷了部下的心。 没想到,这二人居然主动提出,倒是有些出乎董俷的意料。 看了看陈到,又看了看裴元绍和董召。 董俷沉吟片刻后说:“我也知道有些难为你二人……不过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来接替你们。这样吧,此次宛县之行,你们先暂时的顶着。我让叔至过去帮你们一下。叔至,把丹阳兵也编入巨魔士吧。恩,等将来有合适的人,你二人再回我身边,如何?” “属下定不辱使命!” 三人起身,同声应命。 裴元绍和董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受。而陈到却心中大喜,因为他从董俷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等宛县之战结束后,他很可能会接手董俷的巨魔士。 也曾见过巨魔士的军容,陈到颇为羡慕。 不过他亦有自信,如果这支人马在他手中的话,一定可以比现在更具有战斗力。 第一一零章 党人忧患 第一一零章 党人忧患 碧空万里无云,天气格外的好。 笼罩在雒阳上空多日的阴翳随着各地频繁传来的捷报,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先是卢植攻占了魏郡,又在下曲阳大败张角,以五万人围困张角十五万人于广宗弹丸之地。 随后新官上任的董卓在颍川连战连胜,更击杀反贼首领波才,一改颍川颓废战局。董卓取得了胜利后不久,先前连战连败了朱儁也突然发力。在陈留圉城大败彭脱,几乎全歼了彭脱一部人马,随后在数天内有回师东郡,和卢植夹击张梁,大获全胜。 雒阳人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酒肆中的客人一下子热闹了很多,各地战局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一些少不更事的人夸夸其谈,指手画脚的规划,似乎黄巾军数十万大军指日可破。 汉帝也很高兴,破天荒的接连几日上朝,更大开钱柜,洒出百万大钱的奖励。 是的,一切都要过去了! 反贼消灭了,天下太平了,接下来又该是什么?呵呵,无需考虑,自然是歌舞升平。 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高兴,自然也就会有人不高兴。 至少大将军何进,这些日子以来就非常不开心。 大厅里,兄弟何苗刚派人送来了西域美女正轻歌曼舞。薄薄轻纱下,隐约可以看到令人血脉贲张的诱人春意。轻纱飘飞,妙处若隐若现。那新剥鸡头处的两点嫣红,随着舞处,更波浪般的起伏,令整个大厅里,始终充斥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 可何进却丝毫没有兴趣,靠在胡床上,不时的唉声叹气。 有两个美婢正在为他摩挲肩膀,何进看似享受,可但实际上却在想着心烦的事情。 谁会想到,那个整日里咋咋呼呼的董胖子,居然有如此好手段? 先是在翼州大胜,斩杀了张牛角,连卢植也对他赞赏有加,甚至排在功劳簿上第一位。 攻占上党,驰援幽、青……虽在高邑小败,可马上就扭转战局,立下大功。 更重要的是,十常侍居然也帮董卓说话,在皇甫嵩被杀之后,董卓竟成了左中郎将。 突然,何进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美婢的手上重了一点,让他感觉很疼。 睁开眼睛,反手一巴掌抽在那美婢的脸上,何进怒道:“贱婢,如此不知轻重?” 是在骂这美婢,还是另有所指? 只怕只有何进自己心里明白。歌舞停止,所有人都看着何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美婢吓得扑通跪下,“大将军饶命!” 越是如此瑟瑟发抖,何进的怒火更炽,厉喝一声:“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砍了。”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美婢哭喊,可又那会被何进在意?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跑进来,把那美婢拖了出去。 阴沉着脸,看着那些舞姬,何进一脚踹翻了酒案,“滚,滚出去!” 舞姬们吓得跑出了大厅,客厅里也只剩下三个文士,看着气呼呼的何进,不明所以然。 “大将军……” “子远,你真出的好主意啊!” 何进看着其中一个文士,冷哼一声道:“你当初向我许下的好处呢?如今在何处?” 这文士名叫许攸,也是当今名士,是何进的幕僚。 闻听何进咒骂,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玄机,连忙起身说:“大将军,何必在乎一时得失?” 何必在乎一时得失? 何进很想过去抽这家伙几巴掌。朝堂上,他推荐了皇甫嵩,袁隗推荐的朱儁,而看似和朝堂上没有任何关联的蔡邕,推荐了卢植。张让等人呢,推荐的却是董卓。 如今,卢植在翼州可说的上是势如破竹,风头最盛。朱儁先前虽败,可后来也取得了胜利。就连董卓,也立下了战功,甚至在入主颍川后,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唯有他推荐的人,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 何进觉得,他遭人算计了。按道理说,他和皇甫嵩没什么交情。那家伙一心依附士人,并非是何进一系。是许攸告诉他,推荐皇甫嵩,可以交好士大夫,这才让何进下定了决心。 虽手握兵权,却无治理天下之人。 何进也为此烦恼了很久,幸好有党人前来依附。何进也想摆脱屠家子的名声,所以和党人走的很近。而事实上,如果论起关系的话,何进和张让等人的关系可能更密切。 当初妹妹何蓉初入宫中,受人欺凌。 是张让等人出面维护。虽然这里面有金钱的缘故,可不能不承认,没张让就没今天的何蓉。后来何蓉又和汉帝吵架,甚至让汉帝动了废后的念头。又是张让等人出面,各出千万大钱,哄得汉帝开心,这才把此事抛在脑后。否则,哪有今日的何进? 更让何进感到烦恼的,却还是董卓。 董卓原本是他的人,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此前,对他可说的上是很忠心。 可为了士大夫,何进抛弃了董卓。 罢了司隶校尉不说,还在后来总督颍川战事的问题上左右摇摆,一句好话也没讲。 董卓,那可是立下了大功的人。 如果没有董卓,南宫可能被破,反贼甚至已经占领了雒阳。 想必董卓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就是面前这个许攸。 何进看见许攸的那张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骂道:“子远,你给我推荐的好人才!” 有些话,他不好说,只能以此借口发泄。 许攸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何进生气的缘由。心中暗自鄙视:屠家子就是个屠家子,一点担待都没有。 何进还真的是冤枉了袁隗等人。皇甫嵩并非没有才能,只是为人刚愎骄傲,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不好。袁隗等人虽然没安什么好心,却也希望皇甫嵩能有作为。 只可惜…… 许攸说:“大将军可是担心颍川战局?” 何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哼了一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下来。 许攸深以为然说:“大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那董卓与宦阉走的很近,如今在颍川大胜,只怕宦阉的气焰会更加高涨。他日若反贼平定,能威胁到大将军者,定是董卓。” 何进一皱眉,森然道:“子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仲颍乃种老太尉门下,又与我交好。此前立下显赫战功,实乃朝廷栋梁,如何又能威胁到我?” “大将军,董卓真的与您交好吗?如果是这样,那宦阉为何会如此卖力的为他讨官?” 何进心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狗东西从中挑拨? 坐在许攸下首的何颙站起身,“大将军,子远此言绝非恐吓。董卓立下的战功越大,将来对大将军的威胁也就越大。大将军莫要忘记了太尉段颍的事情,当年他与宦阉勾连,造成了何等危害?我观今日之董卓,就是昨日之段颍,不可不防啊。” 当年段颍依附宦阉,曾参与了对太学的屠杀。 甚至连大将军窦武也不能触其锋芒。这一句话,着实的刺中了何进的心。 今日之董卓是昨日之段颍,那今日之大将军,是否也会如昨日之大将军窦武一样? 何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我该怎么办?” 许攸说:“大将军当尽力拉拢卢植……如今平叛的三路中郎将,唯有卢子干立场不明。我等应该尽量拉拢卢植,以抵消皇甫嵩所造成的后果。同时,我们不能再让董卓立功了……他立的功越多,只怕将来造成的后果会越严重,大将军不可不防。” 何进一蹙眉,“董卓督战颍川,我又如何阻止他立功?” “大将军,反贼不过鳞介之癣,不足为虑。不妨让朱儁和董卓换防,命董卓驻防虎牢关一线,由公伟剿灭反贼。这样一来,董卓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怎么样?” “临阵换帅?” 何进脸色一变,厉声道:“尔等不知道,此乃兵家大忌?” “大将军,虽是大忌,可总好过将来死无葬身之地啊!窦武、陈蕃前车之鉴,将军莫忘。” 何颙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何进立刻闭上了嘴巴。 心里非常苦涩:仲颍,莫非你真的要变成那昨日之段颍吗? 同时也感到莫名的恼怒。董卓和张让等人走的近,那岂不就是背叛与我?实可恶也! 何进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实际上就是自己。和董卓翻脸吗?何进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且不说多年的交情,但只是那同病相怜的命运,让何进也很踌躇。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三思。” 说完,何进做出送客的姿态。许攸与何颙都是有眼色的人,哪能不明白何进的意思? 当下起身告辞,走出了大将军府。 何进的目光一转,盯着一直不出声的那人,“恭祖,你觉得他们说的可有道理?” 此人年约五旬上下,须发已经显出花白色。 虽是一派文士打扮,可眉宇间却透着赳赳武夫的豪迈英气。闻听何进询问,他站起来大声说:“大将军,许攸、何颙目无君父,其心当诛,其心当诛!” “哦,恭祖此话怎讲?” “军国大事,怎么儿戏?许攸、何颙,皆竖子,不足与谋。董卓之事,实大将军你有错在先。如今他立下大功,将军正应该设法拉拢。以将军和董卓的交情,想必不会太难。董卓是聪明人,大将军和张让等一干宦阉之间,何去何从他自有轻重。” 虽然不入耳,可何进却连连点头。 “恭祖之言,果然是老成谋国。” “谦还有一言,大丈夫若想成事,不可手中无兵。如今大乱将歇,正是大将军收拢兵权之时。袁隗等人,皆谋一己私利,况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成大事?谦有一谋,荆、扬、徐三州皆富足之地,大将军应派心腹之人,接掌三地。而后徐徐谋划……若朝中有事,则振臂一呼,各州大军响应,则振奋朝纲,重兴汉室指日可待。” 何进点头,“此言大善。那仲颍……” “董卓之事也不难办。他如今在颍川风头正盛,若冒然撤走他,定会彻底把他激怒。倒不如让他继续督战颍川,若战事顺利,是大将军有知人之明,董卓焉能不感激?若战事不顺利,则大将军再设法把他撤走,想必那时候董卓也不会留恋颍川……而且,大将军莫忘记,宛县尚在危险中,临阵换帅,即便公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要从头收拾,到时候……大将军何不催促董卓加紧剿灭颍川反贼,出兵宛县?” 何进击掌而起,“恭祖此话,深得我心。不如这样,我明日上表朝廷,委派恭祖任徐州刺史,如何?” “陶谦定不负大将军厚爱!” ****** 何进与陶谦谋划。 许攸与何颙出了大将军府,同样也会死忧心忡忡。 可以看出,何进对目前的状况非常不满。若不设法改正,只怕矛盾会越来越多。 许攸两人坐在马车中,在往袁府的路上,默默不语。 “推荐皇甫嵩,难道真是败笔不成?” 许攸忍不住问道:“义真乃名将世家,兵法韬略出众。原以为他能助我们令何遂高与我等站在一边,可没成想……我就不相信。义真难道还比不得一个良家子吗?” 何颙没有回答,脸上流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伯求,为何不说话?” 何颙抬起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哦?” “战报上说,杀死义真的人,是一个手持双锤,面目狰狞的反贼。我总觉得这个形象似乎在何处见过……刚才你又提起义真,我觉得,这个杀死义真的人,和一个人很像。” 许攸眼睛一亮,“谁?” “董卓之子,董俷!”何颙说:“当初在颍川第一次见到此子时,我就觉得此子性情残暴。而且对他所用的武器印象非常深刻,正是一对大锤。之前我还没想起来,不过今天你们开口董卓,闭口董卓,倒是让我想到了这件事。难道杀死义真的人……” 何颙没有把话说完,但许攸已经了解。 “伯求,你没有记错吗?” “怎么可能记错。当时慈明,还有伯喈先生都在场,还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此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 许攸目光一寒,森冷的说:“无毒不丈夫,董卓峥嵘已显,必须要设法将其除掉。” “正当如此!”何颙对当初董俷的嚣张气态念念不忘,“不过我们首先应该找到证据。若是能有人指认,想必那董卓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法把此事解释清楚。” 许攸想了想,“我记得义真不少亲兵跑去了公伟那里,想必指认起来并不困难。” 两人相视一笑,顿觉精神振奋起来。 就在这时候,大街上一阵骚乱。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叫喊:“颍川捷报,颍川捷报!” “怎么回事?” 许攸挑起车帘,大声的问道:“怎么如此骚乱?” 家人却是喜气洋洋,一脸的笑容说:“老爷,好消息,好消息啊……颍川大捷!” “啊?” “刚才听人说,颍川送来战报,颍川大捷!贼酋张宝被斩杀,首级已经送至雒阳。” 许攸闻听,大惊失色。 他看了看何颙道:“怎么会这样?那良家子,居然有这等本领,居然斩杀了贼酋?” 何颙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第一一一章 孟德登场 第一一一章 孟德登场 白登河汛期突然提前,这是出乎张宝预料之外的状况。 而董卓的接连避战,也着实的助长了张宝的骄狂之心。简单的骄兵之计,为何能屡屡建功?说穿了还是要看如何把握对手的心思。张燕把握住了皇甫嵩刚愎的性格,敢于舍弃近万人的性命来诱使皇甫嵩上当,最终在饮马河畔险些一战而竞全功。 董卓身边同样有一个能把握别人心思的人物,那就是李儒。 对太平道中人的研究,李儒远远比其他人都要来的更加深刻。特别是对于三个贼酋的心思,李儒自认非常了解。波才之死,激怒了张宝。而面对太平道大厦将倾的状况,张宝也非常明白,如果不能击败董卓一部,则太平道在颍川将面临危险。 所以,他只有狂攻,也只能狂攻! 李儒为董卓设计了退避长社的计策,使得张宝从而产生了错误的念头。 董卓的人马并不多,所以才会避战长社。而接下来的数日,也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长社的人马,不会超过两万。 不得不说,李儒让董俷带走了一部分人马,着实的令张宝产生的错觉。虽然明知道白登河会有汛期,但根据往年的经验,至少还有二十多天。这也让张宝对白登河的状况没有任何提防,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在长社城下,一连数日是狂攻不止。 董卓的损失很惨重,但却始终保留着一部分人马,迟迟不肯动用。 也许真的是天助董卓成事。就在他犹豫着是否把最后一支人马放上去的时候,天降大雨。这场大雨来的非常突然,而且雨势更大的出乎了李儒的预料之外。白登河一夜之间河水暴涨,在凌晨时分冲破了隘口的堵塞物,把数十里方圆变成一片泽国。 张宝十几万大军,被洪水冲的七零八落。 水势甚至蔓延进了长社,能淹没七八岁孩子的半个身子进去。 洪水过后,只看见白登河两岸尸横遍野,河水滔滔,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性命。 张宝带着几千人狼狈而逃,可说的上是惶惶如过街老鼠一般。 天亮之后,大雨依然不见停歇。正准备收集残部,却正好遇到了一支赶赴长社的官军。为首的将领,身长七尺,细目长髯。撞见张宝之后,哪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率军立刻掩杀过来。 按说,张宝身边的士卒不少,远比对方的兵力多了许多。 可无奈士气低落,双方才一交手,很快就溃散奔逃。若非是张宝身边的黄巾力士死战力保张宝逃走,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那将领率兵乘胜掩杀,追出去了十几里后这才收兵。 此时,董卓已经带人追了过来。 “将军从何处来?” 那将领也看清楚了董卓的旗号,连忙下马参拜,“末将曹操,官拜骑都尉,见过董中郎。” 此人气度非凡,有一种世家子的风范。 但言语中却没有普通世家子的倨傲,同时又不卑不亢,谈吐颇为得体。 董卓一见此人,顿时心生好感。 “既然如此,随我一同追杀反贼!” 说完,带着三千骑军风驰电掣般的追了下去。曹操一怔之后,笑着对左右说:“左中郎将倒是个豪爽之人。也罢,点齐人马,虽左中郎将走一遭。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啊!” 带着一千多人随董卓而去。 到正午时分,大雨停歇。张宝这才收拢人马,可这一收拢,却让他差一点哭出来。 十几万人马,只剩下不足千人。 其中最让张宝心痛的,还是他的黄巾力士几乎损失殆尽,跟随过来的还不足一百人。 四千黄巾力士啊,那可是太平道的根本。 张宝欲哭无泪,正准备休息一下继续赶路,却听到一阵战鼓声响起,前方杀出两支人马。一支是华雄的秦胡兵;另一支却是徐荣带队的河东骑兵,总数加起来近万人。 张宝被围困中间,奋力撕杀。 身边的黄巾力士一个一个的战死,令张宝再也无心恋战。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张宝正要逃走。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一声爆喝:“贼酋,留下脑袋再走吧!” 华雄满身鲜血,拍马舞刀就冲到了张宝的身后。 这家伙的马太好了,速度奇快。张宝听到吼声的时候,就觉察有一股金风袭来。 还没有看清楚对手,华雄的大刀已经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刀疾马快,一股鲜血窜起来,瞬间流淌了全身。华雄用大刀挑起张宝的首级,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斩杀贼酋,这可是首功啊! 手里的那里是什么脑袋,分明就是日后的锦绣前程。 ****** 张宝一死,颍川黄巾军立刻群龙无首,再也无法掀起风浪。 董卓修整了一天,就带兵杀向南阳。没办法,谁让他那宝贝儿子要跑去全兄弟义气呢! 如果不是因为董俷去了宛县,董卓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出兵南阳。 他倒是非常欣赏曹操,了解到曹操是西汉开国元勋,汉相国曹参的后人,顿时生了结交之心。这曹操字孟德,小名阿瞒,又名吉利。可说是出身显赫。他非但是曹参的后人,祖父曹腾还是个宦官,也是显赫一时的人物。 董卓听说过这个人。 对李儒说:“原来是当年威震雒阳的北都尉,怪不得不同凡响。” 北都尉,是十年前年仅十九岁的曹操被举荐为孝廉时,在雒阳担任的职务。一到任,就设立了五色棒申明禁令,严肃法纪,更棒杀了身受汉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叔,令雒阳为之震动。有人曾说:北都尉在,则京师敛迹,无敢犯禁。 对于这样一个人,董卓是非常的敬佩。 原本想和曹操好生结交,可宝贝儿子的事情有牵挂在心上。 最后,还是儿子重要。董卓也给了曹操一个好处,命他负责收拾颍川残局,清剿残匪。 这也是个大功劳,曹操欣然受命,同时也对董卓生出了一番感激之情。 距离董俷离开长社,已经过去了七天。 董卓一路上紧赶慢赶,不停的催促大军加快速度。 可即便是这样,当大军就要进入南阳境内的时候,斥候却传来了一个消息:宛县失守! 董卓在马上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的一声响。 “宛县失守?宛县怎么会失守?” “三日前,南阳大雨。贼将张燕掘开了淯水,水淹宛县……” 不仅仅是董卓,一旁的李儒等人闻听,都一下子呆住了。张燕这个人,此前谁也没有听说过。只是董俷曾警告,黄巾军中有一个名叫褚燕的人。 在饮马河全歼皇甫嵩骑军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出自褚燕的手笔。 当时谁也没有在意,都忙着准备对付张宝。怎么现在突然有蹦出一个张燕,什么来历? 李儒一拍手,“为何唐周送来的消息中,没有张燕此人?” 也难免他有些惊慌。从董卓担任左中郎将之后,李儒就一直在研究颍川的情况。 先是有一个郭嘉和他想到了一块,如今又跑来了一个张燕! 李儒倒吸一口凉气。他能想到水淹张宝,那是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才做出的决断。 郭嘉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和他想到一块,或许有他是颍川人的优势。 可这个张燕,又是何方人士?如果在南阳和此人相遇,只怕是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李儒不怕恶战,他所担心的,是根本不了解张燕这个人。 一个褚燕,一个张燕……李儒的思路有点混乱。不过他是个心思沉静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抓住了斥候问道:“宛县失守,那么原先宛县的那些人如今在何处?” 董卓也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是啊,秦颉、何老太公,如今在哪里?” 斥候说:“这个还不清楚。只听说在淯水决口的时候,秦太守带人从宛县北门杀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 若说董卓恼不恼何进?肯定是恼的! 但他并不想丢了这个靠山。如果在身上打下了鲜明的宦阉烙印,只怕日后麻烦更多。 左右逢源,是董卓最擅长的事情。 只要何进一天没有和十常侍真正的翻脸,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活动余地。 可一旦真的要翻脸了,董卓也不准备选择那一边。待价而沽!这也是董卓在雒阳明白的一个道理。做走狗,人家是不会珍惜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待价而沽。 所以,董卓一方面急于追上董俷,另一方面也存了救下何老太公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能把何老太公救下来,也算是卖了何进一个面子,趁机弥补一下两人之间的裂痕。 李儒又问:“那俷公子的人马在何处?” “昨日清晨,俷公子曾在淯水河畔与反贼交战,斩贼酋孙夏之后,就不知所踪。” 董卓愣住了! “慢着,慢着,你是说,董俷胜了?” 斥候回答:“正是。据说俷公子以六千步卒牵制反贼主力,待反贼全力进攻的时候,由反贼两翼杀出了两支人马,大败反贼。之后又突然撤离,再也没有消息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原因,让董俷突然撤离了战场? 依照着董卓对儿子的了解,肯定会对宛县发起凶猛的攻击。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亦或者说,他又有其他的打算吗? 董卓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董俷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是继续前进,还是徐徐而行。 这一次,是反贼据城而守,兵力同样是非常的惊人。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决口淯水的张燕,和一个行踪不明,却心狠手辣的褚燕,怎么办? “文正,我们该怎么办?” 李儒那双泛着浊黄的眸子滴溜溜的打转,沉吟片刻后突然下定决心:“主公,全力前进!” “为何?反贼势大,且敌情不明……” “主公,您想想阿丑为何在大胜之后,突然失踪呢?” 董卓想了想,“这个嘛,我还真的是弄不清楚他的用意。你也知道,阿丑的心思难测。” “其实一点都不难。”李儒笑道:“以阿丑的性子,在大胜之后撤退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发现了反贼的陷阱。不过斥候刚才所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可能……那第二个可能,就是阿丑在用计。” “用计?” 李儒点点头说:“您莫要忘记了,阿丑身边可是跟着一个鬼才呢。” “你是说那个姓郭的小家伙吗?” “主公不要小看了此人……阿丑称其为鬼才,并非没有道理。试想,若主公您被一群人数处于劣势的兵马击败,又突然失踪的话,会有什么反应?而且是在我们大军即将抵达的情况下失踪,会有什么反应?” 董卓一怔,“要么是和大军汇合,要么就躲藏在某处……你是说,阿丑在用疑兵之计?” “不错!” 李儒笑道:“反贼定然时刻担心这支人马的动向,甚至不可能和我们正面交锋,而是据城避战。不过我很奇怪,若宛县刚历经了数次大战,各种物资都极为匮乏。而且水淹宛县,也令城墙的防御能力大大降低。以张燕这种人物,怎能看不出这里面的害处?” “什么害处?” “我们只需围而不打,用不了多久,宛县粮草一断,则不攻自破。况且反贼并非官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生出什么战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撤离宛县,选择一粮草充足的去处休养一段时间,再和我们进行决战。那时候,胜负还在两可。” 董卓眼睛一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燕失势,反贼出现了内讧……若我猜的不错,只怕那张燕已经不在宛县了!” 董卓想想,“此言大善!传我命令,三军加速前进,我要在明日见到宛县城墙。” 令行禁止,随着董卓将令发出,三军齐动,向宛县极速进发。 第一一二章 江东猛虎 第一一二章 江东猛虎 夜深沉,月亮看上去很混浊,只露着半张脸,还带着淡红色的光晕。 看不到星星,让残月似乎很寂寥,有气无力的就那么挂在黑幕中,甚至懒得睁眼。 黑漆漆的穰山,好像一座沉睡的野兽。 崇山峻岭中,有一支人马默默无声在默默无声的行进,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战马的响鼻。 褚燕……不,应该称呼他做张燕,就站在山岗上,看着这支队伍行进。 那匹跟随他多年的雪花骢很安静的站在他身后,两个敦实的汉子,分别站在张燕两边。年纪大概在三十左右,比张燕的年纪要大。可是从他们看张燕的目光中,能发现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们就那么站着,好像两尊石像,一句话也不说。 目光很深邃,似乎想要穿越过山川、时空的断隔。 “董俷……” 张燕突然扭头,“孟平、权义,你们要记住这个名字。如果我们还有将来,他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大帅,宛县真的没希望了?” “你说呢?” 张燕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刘辟刘孟平,龚都龚权义,这两个人都是黄巾军中的渠帅,手中的兵马加起来有七八千,却义无反顾的跟随了自己。这让张燕很感动。 “我生平除了义父之外再也没有佩服过别人。不过现在,我佩服的人却要增加两个。董俷,以一己之力搅得我们太平道焦头烂额不说,也是第一个让我无功而返的对手……还有秦颉,原以为此人无甚本领,可居然在撤走前斩杀了张大帅,很高明啊。” 刘辟转了转脖子,“高明?此话怎讲?” 张燕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本来也没有在意。可是在彭脱渠帅抵达之后,我才明白了秦颉的用意。他是在用离间计,杀了大帅,却把罪责归到了我的身上。南方十六个渠帅本来对我就不甚服气,我攻破了宛县,也迫的秦颉杀了大帅,不高明吗?” 龚都反应过来了,“大帅,您是说,我们是上了秦颉的当?” 张燕点点头,“偏偏我还没法子解释。彭脱渠帅到了之后,大家对我的不满也就更炽了。我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决定离开宛县。而且,宛县……实不足为屏障。” 刘辟问:“大帅,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太平道大业已经没希望了,灭亡也只是在早晚。当务之急,我们需要选择一个地方,休养生息一段时间。那董俷在淯水河畔击杀孙夏,你们都看到了吗?不过他也发现了我们,突然撤离是担心有埋伏……也算是我为宛县的兄弟出最后一把力。“ 张燕的表情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虽然此次我们未能成事,却是因为时机尚不成熟。以某观之,汉室将衰,天下必乱。我等暂时蛰伏,正是为他日一飞冲天做好准备。” 说完,他翻身上马。 刘辟和龚都也骑上战马,“大帅,我们要等多久?” “嘿嘿,那就要看那些士人们,能够忍耐多久了……士人无兵,武人无名,你们说这天下如何不乱?孟平,权义,你们且耐心旁观。狗皇帝开党锢之禁,朝堂上的争斗,不过是刚刚开始。让他们闹腾去吧,闹腾的越厉害,我们的机会就越多。” 刘辟、龚都二人闻听,信心倍增。 三人纵马冲下了山岗,随着大队人马,消失在莽莽山野之中。 一阵山风吹来,摇曳穰山草木沙沙作响。也许,正如张燕所说的,一切才刚开始。 ****** 宛县四门紧闭,在斜阳下残破不堪。 董卓大军抵达淯水河畔之后,立刻拍出斥候,去寻找董俷的行踪。同时命华雄、徐荣、胡轸三人各领一支人马,屯兵在西、南、北三门。自己领一万人,在东门扎下了营寨。 按照李儒的设计,对宛县是围而不攻。 可董卓不打,却不代表着黄巾军的人不想打。 先走了张燕、刘辟和龚都三人,令黄巾军的士气大受影响。而后又在淯水河畔被董俷杀的大败,对宛县的黄巾军而言,是雪上加霜。此时的黄巾军,急需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哪怕只是一场小胜,也可以起到关键的作用。故而彭脱决定出击。 趁着董卓人马立足未稳,彭脱点齐人马,自四门杀出。 华雄驻守的北门,正好对上了黄巾军渠帅卜己。两人二话不说,打在一处。只三个回合,华雄斩卜己于马下,杀得黄巾军败退回城;西门外,徐荣枪挑渠帅孙仲,击退了黄巾军的攻击;而彭脱亲率人马自东门出,却被董卓一阵箭雨射了回去,留下了数百具尸体,无功而返。 相比之下,驻守南门的胡轸就有一些吃力了。 面对黄巾军疯狂的进攻,胡轸大营尚未扎好,只能仓促迎战。 双方在城下杀的天昏地暗,眼见着己方人马节节败退,可把胡轸给急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支人马杀出,大约在千人左右。为首一将,生的是广额阔面,虎背熊腰。手中一把古锭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势如猛虎下山一样。 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和他相仿的男子,都在三十岁上下。 都是顶盔贯甲,一个手舞双刀,一个使得是一杆分水鬼头刀,杀法格外的骁勇。 这三人一出现,令胡轸的压力顿时大减。 不由得振奋起来,大声呼喊:“何方英雄前来助阵?” “我乃下邳丞孙坚,闻宛县失守,特募集乡勇,前来协助平叛。” 闻听是自己人,胡轸再也不担心了。当下纠集人马,凶猛的反扑。黄巾军的士气本来就不算太强。也就是胡轸这边弱了一点,才使得他们能占据上风。如今一见官军有援军抵达,那一点刚升起来的士气顿时无影无踪,齐声大叫,撒丫子往城内就跑。 孙坚一见贼兵退走,立刻拍马追了上去,杀敌无数。 直到城头放箭,孙坚这才收兵。与胡轸见过之后,带领本部人马绕到东门来见董卓。 孙坚是个火爆性子,见到董卓开口就问:“中郎将为何围而不攻,任由反贼嚣张?” 董卓原本心情挺好,被孙坚这一句话就惹恼了! 本来嘛,他是主将,孙坚不过是个下邳丞,凭什么一见面就气势汹汹的询问? “我自有主张,尔无需多问。” “中郎将,我等食朝廷俸禄,自应当为国效力,为君分忧。如今反贼已经是走投无路,我等正应该一鼓作气,将其彻底消灭,还我大汉朗朗乾坤。将军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呢?” 这话一出口,孙坚身后的两个人立刻知道不妙。 “文台,注意语气!” 孙坚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有心上前向董卓解释,可董卓却冷哼一声,甩袖扬长而去。把个孙坚一行人弄的脸红脖子粗,站在营寨门口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文台,你也是……怎么老改不掉那火爆的性子?” 身后一人叹了口气,轻声的责备。这人的个头长相和孙坚有点相似,不过少了几分孙坚的勇烈之气,多了几分文雅的气质。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人却不愿意了。 “大荣,你这是什么话?文台虽然有些莽撞,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中郎将,没有半点容人之量,我看也是虚有其表而已。文台,不如我们回去吧,好过留在这里受这种人的鸟气。” “公覆这是什么话?” 孙坚一皱眉,“大荣说的没错,我先前确是有些莽撞了。不如这样,你先去安营扎寨,我和大荣去向将军道歉。都是为国效力,想必中郎将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那我也去。” “公覆,你这火爆的性子和文台差不多,还是不去的好。我和文台去,不会有事的。” 那汉子点点头,“也罢,你们去。若是那鸟将军给你们脸色,咱们就回去。” 孙坚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点点头,他带着另一人往大营内走去。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请禀告中郎将大人,就说有下邳丞孙坚,募集乡勇前来助战。还望中郎将大人不吝予以接见。” 营门口的士卒应了一声,跑去中军大帐禀报。 过了一会儿,那士卒回来,“中郎将大人请二位进去。” 当下孙坚一整衣冠,带着大荣走进了军营。中军大帐中,董卓正在和李儒商议军情。 见二人进来,脸色一沉。 孙坚上前一步说:“先前末将言语有些无礼,还请中郎将大人见谅。” 既然是认错了,董卓倒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当下露出笑容,摆手示意孙坚落座。 目光扫了一眼孙坚身后之人,“这位是……” 孙坚连忙说:“此乃末将的同乡好友,姓祖名茂字大荣,如今是在末将麾下效力。” 董卓笑了笑,“倒是一副威武相。” 也让祖茂坐下来,叹了口气说:“将军有所不知,并非是董某不愿出战。颍川一战,我麾下损失颇为惨重。而宛县尚有近十万的反贼,冒然出击的话,恐有意外。” “可是反贼已经是穷途末路,士气低落,正应一鼓作气,将其击溃。若拖延下去的话,只怕会生出变故,还望将军三思。” 董卓一皱眉,心里很不高兴。 你是主将,我是主将?我都已经说了原因,你还要我一鼓作气,一鼓作气。能不战而胜,为什么要去损兵折将? 李儒看董卓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发作,轻轻按了一下他的手臂。 “将军忠烈,实乃我等之楷模。其实中郎将大人也有打算,准备四门齐攻,剿灭城内反贼。只是您也应看到,我大军兵力不足。南门外驻军尚无主帅,难以成事啊。” 孙坚拍案而起,插手道:“末将不才,愿为大人分忧。” 董卓不明白李儒这喉咙里卖的是什么药。疑惑的看了李儒一眼,那意思是说:你什么意思? 李儒一笑,示意董卓莫急。 “既然如此,还请将军移师南门,明日一早,协助胡轸攻打南门。将军攻势一起,我等其他三门也会展开攻击。谁若能抢先攻上城头,这首功就记在谁的头上,如何?” 孙坚朗声道:“末将愿效死力!” 祖茂微微一皱眉,感觉到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 可又说不上究竟是什么问题,犹豫了一下之后,和孙坚一起告辞离去。 看着二人的背影,董卓突然说:“此人,我不甚喜欢。” “岳父,儒亦不喜此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要说起来,孙坚如果能委婉一些,姿态放的低一些,说不定董卓还会对他有好感。可惜…… “文正,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围而不攻吗?为什么又要四门齐攻?” 李儒冷笑道:“岳父,既然有人愿意当替死鬼,我们何乐而不为?通知胡轸,明日一早让孙坚带着他的人去打头阵,也正好为我们刺探一下宛县城内的情况。打赢了,是岳父你指挥得当;打输了,却和您无关。我们三门佯攻,让孙坚去拼命吧。” 董卓连连点头,“甚好,甚好……那你安排吧!” 说着他伸了一个懒腰,“阿丑可有消息?” 李儒摇摇头,轻声说:“至今仍是下落不明。我也奇怪,那么多人马,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不过岳父请放心,阿丑乃世之虎将,带着几十个人就能驰骋疆场。如今他身边有万人兵马,又有谋士一旁策划,绝不会出问题的,儒会继续寻找。” “恩,这孩子……总是让我担心。文正,我甚不喜那孙坚。” “儒明白!” ****** 第二日,孙坚带领本部人马,向宛县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一时间漫天飞蝗,遮天蔽日。隆隆的战鼓声撕裂了宛县上空的宁静,好不热闹。 孙坚亲自出战,冒着飞蝗箭雨,一手执盾,一手执古锭刀,大声疾呼道:“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儿郎们随我杀贼!” 一千多乡勇嗷嗷直叫,悍不畏死的向宛县发动了攻击。 胡轸在后面不停的冷笑,下令手下士卒和城上的黄巾军对射。但见一张张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孙坚带着祖茂二人率先登上云梯,用嘴咬住了古锭刀,一手举盾,另一只手往上攀爬。 远处,董卓在李儒的陪同下观战。 看着孙坚如此悍勇,也不禁为之感叹:“这家伙真是一头猛虎啊!” 李儒笑道:“猛虎虽勇,却还是逃不出猎人的算计。岳父,让其他各门再闹腾的响亮一些吧。” “理应如此!” 董卓不停的冷笑,看着孙坚的部下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中,心里非常痛快。 让你顶撞我?这就是顶撞我的下场! 而处身在战场的孙坚,眼睁睁的看着部下一个个的死去,心如刀绞。在被击退下来一次之后,杀红了眼的孙坚脱下身上的盔甲,光着膀子再次冲向城头。祖茂二人吓坏了,连忙带着百十名亲军上前掩护。见主将如此拼命,那些乡勇也红了眼。 孙坚一手搭住了城垛,纵身跃上城头。 大盾挥舞,啪的把一个黄巾士卒的脑袋砸碎,从口中取下古锭刀,势若疯虎一般。 刀光霍霍,血肉横飞。 祖茂二人也登上了城头,随着孙坚奋力的撕杀起来。 但黄巾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没有士气,可在面临生死的关头,也爆发了可怕的战斗力。 随着孙坚登上城头的,还有百十名亲随,很快就被黄巾军淹没…… 一支流矢飞来,正射在了孙坚的肩膀上。疼得孙坚一声大叫,手中的大刀险些脱手。 祖茂二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架住了孙坚往城下撤。 “放开我,放开我……” 祖茂一掌看在孙坚的脖子上,把他砍昏了过去,“公覆,带着文台下去,撤退,撤退!” 第一一三章 文台受辱 第一一三章 文台受辱 战事已经结束! 祖茂二人在亲随拼死掩护下,总算是把孙坚带下了宛县城头。不过那些亲随一个没能回来。 在下邳招募的乡勇,也损失了一大半。 活下来的,多多少少都带着伤。祖茂二人心如刀绞,可是又不能露出半点不满。 因为他们看见胡轸和那个羌人副将看他们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孙坚部停止攻击,其他各处的喊杀声也随之很快的消失了。董卓在中军大帐内召集众将议事。可以看得出,他有些忧虑。 “反贼居然还有此战力?幸好没有强攻,否则可就损失惨重了!” 李儒心有戚戚的点头表示同意,“主公,以儒之见,当命大家在各寨严防,小心反贼溜走。” “可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主公莫担心,儒昨日命人装作反贼混进了宛县。今日有消息传来,已经找到了宛县的粮仓所在。只是反贼对粮仓看守的很紧,一时间也无法下手。只需找到机会,把那粮仓一把火烧起来……嘿嘿,没了粮食,倒要看看反贼还能撑到几时。” 董卓闻听哈哈大笑,“我有文正,无忧矣。” 正说着话,有小校前来报告,孙坚行了,带着手下前来请罪。 董卓闻听眼睛一眯,“如此正好,让他报门而入!” 一朝权在手的感觉真是美妙。董卓很想看看,那孙坚是否还有底气来质问他呢? 不一会儿,孙坚走进了中军大帐。 祖茂二人跟在他的身后,三人的面色看上去非常的平静。 董卓冷冷的看着孙坚说:“下邳小吏,可拿下了宛县?” 这个称呼,带着一种侮辱人的意思。那意思是说:这里我说了算,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若按照董卓的猜测,孙坚定然会恼怒。 哪知孙坚依旧是面容平静,拱手道:“坚狂妄,未曾拿下宛县,还请中郎将大人治罪。” 行,服了就好! 董卓和孙坚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故而也没想过要斩草除根。在他看来,孙坚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如何能有资格找他报仇?如果他想要报仇,那就只管放马过来。 反倒是李儒觉得不太妙。 如果孙坚大喊大叫,他反而会放心。 可越是这样平静,他就越是觉得此人危险。心里不由得升起杀机,对董卓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董卓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故意装作没看见。 “孙文台,念在你也是为国效力,我并不想为难你。只是国有国法,这军中自有军纪。你一意孤行,强行出战却落得一个损兵折将,助长反贼的气焰,不可不罚。责你二十军棍,带着你的人回下邳去吧。宛县的反贼,无需你再插手,我自有主张。” “谢大人不杀之恩!” 孙坚躬身应命,在华雄的看管下,带着祖茂二人前去领罚。 李儒一皱眉,跟着也想出去,却被董卓给叫住了。 “文正,让他去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曾助过文才一臂之力,我们不好逼迫太甚。今天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也就算了……哼哼,若他想要找死,奉陪就是。” 李儒被董卓看穿了心思,也不好再说什么。 隐隐觉得,董卓好像变了。一连串的胜利,让他变得比以前更有自信。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儒说不上来,同时孙坚那平静的面容,总是让他感觉到不安。 二十军棍,打得孙坚皮开肉绽。 回到小营之后,孙坚让祖茂二人收整人马,准备拔营起寨。 待二人离开营帐之后,孙坚平静的面容突然出现了一层狞戾的阴翳,握紧拳头,压着声音说:“董卓,你辱我孙文台太甚……今日之羞辱,他日我定将加倍奉还!” ****** 孙坚走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董卓试探着做了几次攻击,但效果却并不是太好。他和李儒都低估了黄巾军拼死一战的决心,好在早已经有了腹案,宛县虽然还在反贼的手中,可是他并不着急。 又过了数日,李儒突然兴冲冲的闯进了中军大帐。 “岳父,有消息了!” 董卓一怔,“消息,什么消息?” “阿丑,阿丑的消息!” 连日没有战事,董卓原本很无聊的靠在胡床上,闻听李儒这句话,立刻坐直了身子。 “阿丑在何处?” “探马传来了消息,阿丑率人马在过去的十天之中,连续袭击了南阳十一个城镇。凡被反贼所占据的城镇,皆已被攻破占领……如今,宛县已经成了一座孤城。” “什么?” 董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呆了片刻后,又放声大笑起来:“干得好,干得好啊……不愧是我董家的狮儿。文正,把这个消息传递各营,还要让城里的反贼也知道。只需拿下宛县,则南阳战事也将结束。嘿嘿,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朝廷会怎么说。” 李儒乐呵呵的说:“岳父,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还有好消息?说来听听!” “宛县城内的细作传来消息,说是这几日粮仓的看守有些松懈,今夜会设法烧粮。” 董卓面皮一肃,“可确定吗?” “千真万确。” “好,干的好!” 董卓下了胡床,在大帐里来回的转圈,“烧了粮仓,看那些反贼还能支撑多久。” 李儒说:“岳父,儒有一计,说不定可以速战速决。” “说说看!” “今夜火烧粮仓,只要火势一起,宛县反贼必然大乱。我们正好可以乘虚而入,一举占领宛县,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啊。” “这个嘛……” 董卓有点犹豫了。李儒的计策确实不错,可万一是陷阱的话,该怎么办? “文正,可有把握?” 李儒嘴角一撇,“自然是有把握。岳父,今夜可以集中兵力,全力攻破宛县,消灭反贼。”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之计!” 董卓当下召集众将,把情况说明了之后,一干将领个个摩拳擦掌。华雄更是大叫不停,“主公,早该动手了。我这些日子来吃饱了睡,睡足了吃,身上都有肥肉了。” 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董卓也感觉到自信非常。 “既然如此,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待城中火势一起,咱们就攻击宛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大营内,众人都已经准备妥当。 董卓也穿上了盔甲,手持三亭开山刀,不停的深呼吸。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哪怕是在长社鏖战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不过也不能说不紧张,而是那一场大雨太突然,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紧张。大雨过后,就只剩下享受胜利后的喜悦了。 而现在…… 董卓有一种当年在种嵩太尉帐下第一次听令时的紧张感。这感觉,其实很美妙。 但等了大半夜,城内迟迟不见动静。 董卓心急火燎的在大帐前走动,不时的朝宛县方向观望。 李儒表面上很笃定,可心里也万分的焦虑。怎么还没有动手,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眼看着就要到寅时了,董卓也失去了耐心。 就在他准备下令取消突击命令的时候,宛县突然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边天空。 “着火了,着火了!” 董卓眼睛大亮,兴奋地大吼大叫,“出击,出击……攻下宛县,消灭反贼!” 早就等的有点不耐烦的华雄等人齐声应命,随着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各部人马冲出大营,向宛县发起了凶猛的攻击。正如李儒所猜测的那样,火光一起,宛县城头乱了套,根本没有人注意城外的动静。毫不费力的冲到了城下,随着军士用撞木撞开城门,华雄等人率先就冲进了宛县城中。但是,冲进城后,却发现里面是个瓮城。 “不好,上当了!” 华雄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拼命的想要拨转马头出去。城头上一阵梆子响,无数弓箭手出现在瓮城的城墙上。箭雨纷飞,无数士卒被射翻在地,连华雄也中了几箭。 “撤退,撤退……” 强忍疼痛,华雄和徐荣大声的叫喊。 城门口已经乱成了一片,早先静寂的城头上,突然间人头簇拥,弓箭手向城下的官军射出了一支支夺命的利矢。依靠着亲卫的拼死掩护,华雄和徐荣冲出城门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 刚喘了口气,又听一阵鼓响。 从两边杀出了无数支人马,朝着已经惊慌失措的董卓大军就围了过来。 最前面是一员武将,面似淡金,鼻直口阔。手持一杆虎头錾金枪,在马上大笑道:“狗官,尔等奸计早就被我看破。城里烧的不过是一幢空仓……兄弟们,给我杀!” 董卓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黄巾军的渠帅,宛县的主将彭脱。 中计了,中计了! 没想到这彭脱还有如此本领,居然也能用计?董卓还真的是小看了彭脱。他虽然莽撞,可并不是无谋之人,否则也无法和波才一起成为张曼成手下最得力的战将。 能在陈留大败朱儁,虽然有张燕的功劳,但不可否认彭脱同样功不可没。 可惜,彭脱的功劳大都被张燕的风头掩盖过去,以至于董卓对此人也就生了轻视之意。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董卓看着源源不断从城中杀出来的反贼,不由得心中一阵悔恨。 被打了伏击的官军,有些不知所措。满怀信心的想要攻破宛县,没想到却中计了。 一时间,官军阵脚大乱。 幸亏华雄、徐荣拼死督战,这才算是暂时稳定了一些。 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大败只是早晚的事情。雅丹迎上去,将彭脱给拦下来。 “主公速退,主公速退!” 李儒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千算万算,居然还是失算。 向董卓看去,却见董卓面色铁青。大刀在空中一举,大声喊道:“儿郎们,随我死战!” 董卓不怕死吗? 怕,他怕的要命。可他也知道,如果这一战失败了,不晓得多少人准备落井下石呢。 唯死战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败了,早前的战果可就要付之东流。 反贼气焰会再次强盛起来,各处流窜的黄巾溃军也将会再次迅速的集结,那可就亏大发了。 已经有多年不曾上阵的董卓,如今也拼了。 奋不顾身的冲向黄巾军,同时不停的招呼溃散的官军向他靠拢。 一时间,双方竟形成了胶着的状态。董卓大刀挥舞,也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人。 仿佛回到了年轻的岁月,随种嵩太尉征战沙场,和羌人拼杀的感觉又找到了。 黑黑的脸上,带着狰狞之色。董卓不停的纵马盘旋,一边为官军招呼打气。渐渐的,官军的阵脚稳了下来。 可这又能坚持多久呢? 几万官军,面对近十万反贼的围攻,能坚持多久? 前面是宛县,后面是淯水。董卓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死而战。 官军渐渐的顶不住了,一步步的后退下来。溃败的结果已经成了定局,让董卓欲哭无泪。 退回中军,就见华雄等人也都回来了。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也已经到了极限。大刀插在地上,董卓锵的拔出宝剑,生出自刎的念头。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犹如巨雷般的咆哮在战场的上空响起。 “谁要杀我老爹,先问我手中的大槊是否同意……” 紧跟着,就听到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门下三千士,当赫雒阳城……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杀,杀,杀!” 一支人马,自战场斜后方杀出。 为首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一匹神骏的象龙马,掌中是一杆八十多斤的独脚铜人槊。人似下山猛虎,马如出海的蛟龙。那大槊挥出一道道,一条条,一圈圈怪异的弧线。一招极为简单的横扫千军,却生出了万般变化,杀得是血肉横飞。 在他身后,是一千巨魔士。 清一色的黑盔黑甲,马是上等的西凉马,头戴兜鏊,身披铁叶子筩袖铠,手持长矛,一个个杀法骁勇,配合极为熟练。 大将的身边,还跟着三名武将。 裴元绍、董召、韩德……这三个人虽然比不上董俷那么势无可挡,但也是悍勇无比。 这一千巨魔士劈波斩浪般的就冲进了黄巾军的中心地带。 “是公子……”华雄惊喜的大声叫喊:“主公,是公子,俷公子回来了!” “我家狮儿回来了?” 董卓喜出望外,一把抄起了大刀,厉声喝道:“援军已至,儿郎们随我杀敌去!” 彭脱那里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看那战场上的董俷,如同凶神恶煞一般。那手里的独脚铜人槊看上去非常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眼见着大功告成,彭脱又如何能够甘心。大枪一指董俷:“拦住那丑鬼,拦住那个丑鬼!” 身边有十余个将领纵马冲了出去。董俷面无半点惧色,细长的眼睛猛然圆睁,身体在马背上一长,象龙呼的加速。一招泰山压顶,带着破空的劲风就砸落了下来。 为首的黄巾军将领这时候才认出了董俷的长相,啊的一声大叫,“是那个杀人魔回来了!” 话音未落,大槊已经落下来,噗的连人带马砸成了肉酱。 杀人魔,是当初董俷在宛县时,被黄巾军将领送的绰号。其他人有认识董俷也无比惊恐。老天,怎么这个丑八怪回来了?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董俷大槊上下翻飞,砰砰砰砸翻了三名将领。其他人想要逃跑,却被裴元绍三人追上。 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十几个人在前面跑,却被三四个人追着打。彭脱看的是勃然大怒,心道:你们也太过分吧。就算那家伙再厉害,你们十几个人被人家几个人追着打,像话吗? 也难怪,彭脱并没有和董俷真正的交过手。 当下一催战马,朝着董俷冲了过去,“丑鬼,接招!” 按照彭脱的想法,他这一出手,那些人总不可能有脸接着跑吧。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围着这丑鬼打,还能杀不死他? 可彭脱确实错估了董俷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影响力。 莫说是彭脱上阵,哪怕是张角三兄弟一起出现,他们也不想去和董俷交手。 眼见有人上来送死,董俷却乐了。 一勒缰绳,象龙立刻止步。董俷眯起了眼睛,看着彭脱冲过来,单手抡起大槊,轻飘飘的砸向了对方。 八十多斤的独脚铜人槊在董俷的手中好像一根灯草。 彭脱举枪相迎,只听砰的一声响,紧跟着一股巨力席卷而来,好像是座山一样压迫着他。身体的骨骼嘎巴嘎巴的乱响,胯下的坐骑唏溜溜惨叫,一口鲜血喷出来。 “这不是我弟弟的兵器吗?怎么会在这丑鬼手里?” 彭脱全身骨骼尽碎,临死前却突然想起了那大槊的来历,眼睛瞪得溜圆,如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那目光分明是在质问董俷:你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第一一四章 明主条件 第一一四章 明主条件 彭脱战死,让黄巾大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有聪明的将领发现情况不妙,立刻招呼着本部人马,想要撤离出战场。一个人这么想,很快就影响到了其他的人。所有人都无心再恋战下去,纷纷向四下里逃窜。 近十万大军,就这么溃散了! 而董卓大军则军心振奋,一个个红着眼睛,奋力的追杀。 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的光亮。宛县城下依旧火光冲天,漫山遍野的黄巾军被董卓大军追的乱跑。有的士兵想要退回宛县,却又被华雄等人联手阻挡在城门外。 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谁都能看出来,宛县已经守不住了。 溃军逃窜,跑出去了几里地后,从左右杀出两支人马,清一色的秦胡兵,一边是韩猛带队,另一边是成蠡领军。趁势一阵掩杀,把溃兵杀了七零八落方才收兵。 继续溃败,远远的看到了淯水。 溃军长出一口气,知道只要过了淯水,他们就算是安全了。 天已经亮了,阳光下,突然有一阵梆子响,满天的利矢如飞蝗过境,遮天蔽日的令日月无光。 数不清的溃军当场就被射翻在地,紧跟着一支人马从芦苇荡中出现。 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是陈到,另一个是董铁。二人指挥巨魔士拦在了淯水河畔,大盾,长刀,在日光下闪烁着迫人心神的光寒。端的是杀气腾腾,令人胆战心寒。 “投降!” 陈到在马上厉喝一声,一千巨魔士同时高呼:“投降,投降!” 溃军大都是一夜未曾休息,眼见如此状况,那里还有心情再打下去?数万溃军呼啦啦跪在了地上,扔掉兵器大声的叫喊:“将军饶命,我等降了,我等愿意投降!” ****** 天已经大亮,一场大战也停止下来。 宛县城外,临时搭起了一座座简陋的俘虏营。由两千巨魔士负责看管,陈到和裴元绍、董召三人同时担任俘虏营的主将,严密的监视着那些战俘的一举一动。 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了,可并不代表着就可以松懈下来。 修缮宛县,归拢百姓,这些事情董卓可以不去考虑,毕竟他只是个中郎将,而非南阳太守。但俘虏如何处理?战利品怎么分配?董卓却不得不为这些事情发愁。 一战下来,足足有四五万的俘虏。 按照董卓和李儒的想法,这些俘虏都应该被斩首示众,用他们的鲜血把淯水染红。 可董俷却不同意这样做! 虽然说斩杀战俘,株连九族之类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时有发生,可并不代表董俷会接受这样的事情。 他带着董铁和成蠡登上了宛县的城头,脑海中却浮现出当日他在宛县血战时的情形。大哥他们现在如何了?说是撤出了宛县,可是董俷在南阳转了个遍,也没发现他们的影子。 当日在淯水河畔,郭嘉发现了有黄巾军在旁虎视眈眈,立刻生出了戒心。 宛县其实无需太费周折,只需要董卓大军抵达,破城也只是在早晚。可那些散布在南阳各地的反贼却不能不考虑,如果不能尽快消灭之,一旦宛县之敌被歼灭,那些反贼就会立刻成为流寇。到时候想要收拾起来更麻烦。董俷和郭嘉都怕麻烦。 再加上那一支神秘的黄巾军在旁边窥视,郭嘉就生出了寻机歼灭之的想法。 转战南阳,数日之间连破十一个城镇,俘虏反贼共两三万人。可是那支神秘的黄巾军却迟迟不见踪迹,让郭嘉也颇感到有些担心。同时,董俷想要寻找典韦等人踪迹的希望落空,渐渐的也就是失去了再打下去的欲望。星夜回转宛县,却正好遇到董卓遭遇埋伏。 想起了郭嘉,董俷心中不禁一阵黯然。 拳头轻轻的敲击着城垛,暗叹了一口气,郭嘉临别时的那些话,在耳边回响起来。 那是昨日正午,郭嘉决定和董俷分别。 说实话,董俷很想让郭嘉留下来帮助他。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郭嘉在,董俷就会觉得心里面很安定。 一直把郭嘉送到了西鄂精山下,郭嘉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师弟还是不要再送了!” 董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师兄,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 郭嘉那张很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你还是把这句话问出来了……呵呵,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小师弟,你对天下大势可有什么看法?我是说,此次大乱之后的形式。” 又是这种很恼人的问题! 董俷头疼的看着郭嘉,不知道该如何说。 能感觉出来,郭嘉是真心实意的在询问他,或者说是在考校他。回答,还是不回答? 董俷自然知道,这黄巾之乱只是一个导火索。 犹豫了片刻,他下定决心道:“乱……会非常的乱。” 郭嘉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小师弟的眼光不差,不愧是被老师所看中的人。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玄机。此次大乱,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也许会有些短暂的平静,可皇上一旦……则整个天下必然大乱。” 董俷一怔,愕然的看着郭嘉。 按照评书里的记载,三国之乱不就是从灵帝死后正式开始。 小心翼翼的向两边看了看,只有成蠡和董铁跟在后面,数百名巨魔士距离大约几十步外担任警戒。 郭嘉看着天空,“其实从高祖皇帝开始,我大汉王朝始终都伴随着几个大问题。太后、阉寺、外戚……桓帝起,阉寺专命于上,布衣横议于下。当官的爱钱,要名的则依附权贵。朝中官吏,出于私门,清流名士,却定义于横巷之中。由是户异议,人殊论;无常检;事无定价;长爱恶,而朋党兴……如此下去,又如何不乱?” 董俷似懂非懂,不过大致能明白郭嘉的意思。 太后、外戚、阉寺、世族、朋党…… 乍听起来,这大汉帝国的问题,还真的是非常多,非常多啊。 郭嘉说:“小师弟,在这乱世即将到来的动荡中,你想如何选择?我欲寻求大道,能令天下大治。小师弟你勇武,性情刚直,我甚爱之。可是你至今白身,即便是将来入朝为官……请恕我说一句不敬之言:令尊在,则小师弟你永无出头之日。” 董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瞪着郭嘉,有些不太高兴。 郭嘉却笑道,“小师弟,我再说明白一点吧。我依附你,你能给我什么?是官位,还是施展才能,令天下大治的地方?这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你要符合几个条件:名望、才能、土地和驰骋天下的雄兵猛将。这四个条件之中,你有几个呢?” 才能,可以去学…… 雄兵猛将,可以去训练…… 可名望和土地……董俷沉默了。他意识到,郭嘉并没有说错话,老爹在,他无出头之日。 名望,或许他日靠着努力能够赚取。可他的身上打着六郡良家子后裔的烙印,一辈子休想摆脱。想想当年凉州三明,那个不曾著书立说,披着士大夫的名号?可在那些真正的士大夫眼中,他三人还是武夫。想要名望,就必须要得到士大夫的承认。 这一点,很难,很难! 至于土地,董俷曾想过临洮。但,那终究是老爹的财产,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说唐周、陈到,一开始跟随他,不也是看中了老爹的官职吗? 董俷抬头向郭嘉看去,“师兄,我该怎么办?” 郭嘉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早就自己去做了。小师弟,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一次?” 董俷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文若和长文,都不看好你。或者说,他们不看好令尊……所以,你没有当家,他们是不可能依附与你。哪怕他们明知道,在乱世中,依附一个豪强的好处很多。你我也算同出一门,文若的意思是,让我随你走这一趟,以了你我同门的情意。” 董俷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总算是明白了当时荀彧离开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似文若他们这种世家子,考虑的要比我复杂。家国家国,家永远在国之先。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家族的利益,其次才是国家。而我出身寒门,没有太多的挂念。可就像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你能有哪些呢?小师弟,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董俷轻声问道:“师兄,那你以后……” “我会先去游历天下,看看这大乱后的汉家江山究竟是什么样子。小师弟,如果你将来有了能够让我施展才华的本领,而我又没有找到一个值得依靠的明主,我一定会去找你。” 董俷眼睛一亮,“真的?” “一言为定!” 郭嘉说罢,翻身上马,“小师弟,好好努力吧。只望有朝一日,全天下都在流传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定会不远万水千山前来找你。而在此之前,你定要多保重。” “师兄保重!” 董俷向郭嘉深施一礼,目送他瘦弱的背影远去。 而这一席话,对董俷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该何去何从?他必须要有一个决断。 ****** “主人,主人!” 董铁虽然已经脱了奴籍,可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董俷做主人。 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董俷这才醒悟到了刚才的失态。强笑一声,“小铁,有事吗?” “你看,那是不是华将军!” 董俷顺着董铁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华雄带着一队秦胡兵,气势汹汹的向城门外跑去。 “文开将军!” 董俷大声叫喊,“这是要去哪儿啊?” 华雄听到董俷的声音,勒住马抬头看了看,扭头对身后的副将说了一声,纵马从马道冲上了城头。 “公子,怎么在这里?没去休息吗?” 董俷笑了笑,“这大白天的,我难不成要日夜颠倒吗?对了,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主公有令,让我去做事!” “做事?” 董俷看了看华雄,又看了看城头下的秦胡兵,眉头一皱,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似地,厉声道:“难道你要去杀俘吗?” “我,嘘……”华雄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公子,别这么大的声音。” 董俷厉声道:“我不是和父亲说过,请他不要这样做吗?我自然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华雄面色尴尬的说:“公子,这不是没办法嘛……宛县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我们随军携带的粮草也仅够维持一两天。如果把这些俘虏算进来的话,每个人只有一天的口粮。给俘虏吃,我们的军心会不稳;不给俘虏,他们肯定要闹事。再说了,他们都是反贼,迟早都躲不了当头的那一刀。与其这样,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董俷一皱眉,“不行!” 对于这种杀俘虏的事情,董俷是非常的反感。可他也明白,华雄说的并没有错。 其实,杀不杀俘虏,完全要看个人的选择。 评书里的曹操不就没有在青州杀俘虏吗?相反,他可是靠着那些黄巾军组成的青州兵起家。 既然曹操可以靠黄巾军起家,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得不说,郭嘉临别时说的那些话语,对董俷来说,有着非常重大的影响力。 “文开将军,请在这里稍候,我去向父亲说明情况!” “这个,公子您最好快一些,雄亦拖不了多长时间啊。” 董俷知道,这也是华雄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做出的最大努力。当下一点头,拱手道:“文开将军,多谢了!” 说完他命董铁牵来象龙,翻身上马冲下了城头。 华雄看着董俷的背影,对一旁的成蠡苦笑道:“咱们这个俷公子啊,我可是一点都看不明白。不就是一点反贼嘛,迟早都是要死的,何必要对他们如此的上心呢?” 成蠡笑了笑,心道:其实,我也看不明白。 第一一五章 兄弟重逢 第一一五章 兄弟重逢 董卓和李儒也都感到头疼。 不过他们所头疼的问题不是在于俘虏的死活,而是在于未来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可以预料,颍川和宛县两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会给他们带来何等的荣耀。但同时,他们也将面临许多难以预计到的危险和困难。李儒很聪明,也很有心计。可不能否认的是,他有时候还是过于急功近利,考虑事情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全面周详。 宛县先败后胜,说穿了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是靠着武将的拼死冲杀,靠着董俷这支奇兵的突然出现,才得以能够扭转败局。 事实上,如果没有董俷的出现,也许他们就败了。 董卓倒没有责怪李儒。在他看来,如今的李儒还略显年轻,三十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人常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一个好的谋主,需要有天份,资历和出身,三者缺一不可。李儒有天份,可惜在资历和出身上,就差了一些。 “文正,你说朝廷会给我什么奖赏?” 李儒皱着眉头说:“加官进爵应该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会做一州刺史?小婿说不好。” “刺史啊……” 董卓来房间里徘徊着,自言自语道:“豫州这地方应该不错……文正,你觉得呢?” “豫州……” 李儒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沉吟了很久之后,摇头说:“以小婿之见,不太好。” “哦?” “豫州地处中原腹地,又比邻京畿。虽说人杰地灵,可世族林立,门户之见根深蒂固。岳父你别忘记了,当初你在雒阳所遭受的屈辱。您认为那些人能接受您吗?” 董卓轻轻摇头,“非常困难。” “其二,这豫州虽然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可经此大乱,您也应该看出一些端倪。颍川乃四战之地,多有流寇洗掠。颍川一乱,则豫州乱……到时候您能逃脱干系吗?” 董卓再次摇头,“很难!” “其三,自光武皇帝开始,能在豫州立足的官员,大都是士大夫出身的名士。而您……颍川虽然经过反贼洗掠之后破败不堪,可这里毕竟曾是天下士子向往的地方。您以为,咱们真的可以和那些士子相处下去吗?” 董卓这一次,不摇头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豫州呆不下去,那我们去青州、司州。实在不行,我们往南走?” “岳父,豫州不接受我们,其他地方的世族,能接受我们?” “那我们去哪儿?” 李儒不禁苦笑,觉得心里非常的憋屈。明明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怎么觉得似乎是战败了呢?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却不知道这个主意说出来,能否被董卓接受。而且,去什么地方,似乎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情,该如何筹谋呢? 就在这时,董俷噔噔噔跑了进来。 “父亲,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俘虏吗?” 董卓一拍脑袋,“阿丑啊,你别来添乱了好不好。那些是什么人?是反贼,地地道道的反贼。你不杀他们,难道朝廷就会放过他们?弄不好,我们还会被牵连。” “可是……” 没等董俷说完,李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阿丑,听姐夫的话,这件事你管不了!”李儒说:“就算我们放过他们,又如何安置他们?你也看到了,这些反贼已经不在是当初那种单纯的拿起武器走上战场的百姓。反贼自正月作乱,至今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席卷南阳、颍川、陈留各地,可说的上是一群经过战阵的暴民。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再造反,你该怎么办?” “这个……” 李儒的话,还真的就难住了董俷。 是啊,这些人能造反一次,就难保不会造反第二次。 虽然在董俷眼中,这些反贼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和乌合之众,也有不同。 一旦出了事情,那可是连自家老小都要赔进去的。 可不管吗? 董俷又觉得狠不下心肠来。看着那些俘虏麻木的双眸中,却带着那令人心碎的期盼。 该怎么去做? 董俷努力的回忆当初曹操是如何收拢青州黄巾军…… 可他很无奈的发现,曹操收拢青州兵的时候,汉室尊严已经全无,朝廷的政令已经完全无法传达到地方。曹操可以在那个时候肆无忌惮的收拢反贼,可是现在…… “父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来啊。” 董卓和李儒相视一眼,非常无奈的苦笑摇头说:“阿丑,非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这么多反贼,而且你连破十一城镇,还压着几万反贼,多停留一天,都会让我们的粮草跟不上。如果粮草跟不上,我们的士兵怎么办?” “那半天,给我半天时间,好不好……” 董俷苦苦哀求,“父亲,给我半天时间,如果我想不出办法的话,就随你处置。” 李儒叹了口气,“阿丑,不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这样吧,如果你能够在半天时间里给我凑足数万反贼三天的口粮,我就劝说父亲不动手。你可以想出来办法吗?” “这个……” “没用的,我和父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真的没有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 从客厅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紧跟着董铁带着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三个文士。其中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子。 这三个文士看上去很疲惫,一个个衣衫不整,非常的狼狈。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董卓看到这老人的时候,竟觉得他有一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 再后面,则跟着一群武将。 其中两人面目狰狞丑陋。一个面如淡金,虎目中隐隐有黄芒闪烁。一身盔甲,沾满了血污。而另一人则是红脸鹰目,双眸显出碧色。一头披肩黄发,拄着一把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两人的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但看上去又并不是特别的严重。 董卓一看这些人,心道:他们怎么进来了? 正奇怪这是何方神圣,却听董俷一声欢叫:“大哥,三弟……你们,你们还活着!” 跑过去,和那两个丑汉子抱在一起。 董卓和李儒相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朋友。古人果然是诚不欺我。 当先文士拱手,“在下南阳太守,秦颉!” “啊!” 董卓和李儒吓了一跳,连忙绕过桌子,和秦颉见礼。 抱着孩子的文士则微微一笑,“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见过左中郎将。” “荆州蒯良,见过大人!” 这三个人一报名,着实震撼了一下董卓和李儒。 蒯良,小有名气,还担不得太大的名气。可那庞德公,可是连大将军都佩服的人。 李儒自然知道,这庞德公的来头。 连忙上前行礼道:“学生李儒,见过庞公!” “你们……” 董卓想要询问秦颉的情况,哪知秦颉却恭敬的清楚身后的老者,“左中郎将大人,这位是大将军的父亲,何真何老太爷。” 何进的老子?还活着? 董卓心说:怪不得觉得这老家伙眼熟,原来是何遂高的老子。果然,什么老子出什么种。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颠颠的过去给何老太公行礼。 老太公很疲惫,“左中郎将不用多礼,老朽不过是一白身,怎当得起您这大礼?刚才在外面,听俷公子为那些反贼求情。老朽说实话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俷公子与我曾有救命之恩……老朽只要一句保证,那些反贼不再起复,老朽当担保之。” 董卓很震撼,看了看李儒,又看了看董俷。 这孩子怎么是个闷葫芦?救了何老太公这件事,居然连听都没有听他提起过。 实际上,不是董俷闷葫芦,而是理解的差异。 何老太公认为董俷留在宛县,苦战反贼后,又冲出重围是因为保护他的缘故。而董俷呢,只是觉得他到宛县不过是恰逢其会。说穿了,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别人。 至于庞德公,则以为董俷这样做,是忧国忧民,实乃大汉忠良。 反正三个人三个想法,又都不去说破。自然就会产生了一种非常美丽的误会出来。 感觉到老爹的目光,董俷也有点莫名其妙。 但何老太公既然说出了口,他想了想,也没有解释。就让这个误会,继续美妙的存在下去吧。 “这个嘛……” 董俷可不敢夸海口,保证反贼不再起复。 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庞德公,庞德公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什么意思? “俷公子宅心仁厚,实大善人也。可反贼虽说是受了蛊惑,却也不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混杂其中。依我看,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久闻凉州地广人稀,又有羌人时常作乱……不如这样,可命之戊边。当年皇甫规曾有献策以收拢流民,与羌人混居,慢慢同化他们,平定凉州的羌乱。只是凉州苦寒,人们不愿迁移,故而难以成计。” 董俷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庞德公的意思。 “不错,这些反贼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令其戊边,一方面可以增加边军的战力,二来可以增加凉州汉人的数量。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父亲,您就同意了吧。” 何老太公说:“老朽可以请小儿代为求情。” 这已经老太公给了董俷天大的面子,虽没有保证一定能成功,却也算是一个承诺。 老头子有这种想法,也有为自己考究的因素。 年纪越大,就越是怕死。能活数万人性命,也是一场功德。 说不定恩泽子孙,让老何家的气运更加长久。而且,也算是还了董俷一个人情。 李儒一蹙眉,“可现如今关键在于……粮草。” 秦颉说:“南阳虽然遭受洗劫,可一两天的口粮还能凑足。荆州素来不缺粮草,只要能撑过这几天,我愿邀请荆州大族,捐些粮草出来,以供这些暴民迁移凉州。” 这里面,同样也有秦颉的计算。 南阳土地肥美,人口不少。而且经历洗掠之后,各方面都要重建,需要大批的粮草。聚集在南阳的反贼,有七成是本地人。以安置暴民为借口,正好可以敲那些大族一笔……一为保家安民,二可以把空出来的土地卖出去,还能还董俷一人情。 到时候,只需要支付一小笔钱粮,就能换来更多的物资,还不沾麻烦,何乐不为? 这一转眼的功夫,大厅里的人就转了无数个念头。 就连董卓和李儒也在盘算着如何从中赚取好处,唯一没有考虑这些的,除了庞德公之外,也就是董俷一干人。 见此事已经有了眉目,董俷的心事也算了结。 只要这些大人们能点头,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是他要去考虑的事情了。 当下也不想再呆在客厅里,看老大人们相互算计,勾心斗角。上前告了个罪,拉着典韦和沙摩柯就走。这时候庞统迷迷糊糊的睡醒了,看见董俷,立刻挣扎着从庞德公怀里下来,张开手臂,奶声奶气的叫喊着:“大阿丑,大阿丑,过来抱抱!” 董俷很无奈,庞德公很尴尬。 倒是董卓有点奇怪,“庞公,为何唤我那犬子大阿丑?” 庞德公说:“这件事……我这侄子,因相貌缘故,小名为阿丑。不成想俷公子也说他的小名叫阿丑……所以他称俷公子叫大阿丑,而俷公子则称呼他做小阿丑。” 客厅中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董卓又开始盘算,我家阿丑和庞家的阿丑……不晓得能否把庞德公拉拢过来呢?如果得到庞家的支持,想必那何遂高也不敢在轻视我。恩,此事倒也值得谋划一番。 和李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董卓笑道:“既然如此,阿丑,你就带着小阿丑去玩儿吧!” 董俷这心里面窝囊的要死。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却要我带着这么个小鼻涕虫玩儿? 嘿嘿,老爹,你又想算计别人。 殊不知,庞德公这种人物,又岂是你能算计的了? 当下抱起庞统,四丑嘻嘻哈哈的走出了客厅。庞统非常过分的骑在董俷的脖子上,手舞足蹈的哈哈大笑。看着那身高足有九尺的董俷,却被个小孩子骑着,众人不禁再次笑了起来。 残破的府衙外,有一帮子人聚集在一起。 董俷走出来一看,不禁乐了。都是老熟人啊……黄劭、马真、黄忠、徐晃、文聘、李严…… 虽然一个个看上去都很狼狈,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董俷上前和众人一一见过,和文聘相见时,就见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个蚯蚓似的疤痕。走起路来,腿还是有点跛,不过精神上却已经没了当日的颓废。 宛县城内很破败,也找不到什么完好的房舍。 当下董俷带着众人出了宛县,和华雄说明了情况之后,一起来到了巨魔士的营地。 陈到、董召和裴元绍在看押俘虏,留守在巨魔士大营中的,只有韩德。 这家伙正光着膀子在大营的空地上练武,看起来昨夜的一场撕杀,并没有让他过瘾。 介绍之后,韩德听说徐晃也用斧,顿时跃跃欲试。 不过董俷阻止了他。看得出来,徐晃身上也有伤,想要比试的话,恐怕是很难。 董铁和成蠡送来了酒水,然后默默的在大帐外守护。 董卓这才找到机会询问众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来,那一日董俷闯出联营之后,秦颉乘胜追击,确实取得了一个辉煌的战果,并且为宛县争取了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 可十天后,卷土重来的黄巾军,更加凶狠的发动了攻击。 幸好秦颉缴获了不少的物资,总算是盯住了对方的反扑。但忽有一天,黄巾军的攻势停止了。秦颉虽然说不敢放松,可在精神上,总难免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松懈。 数日后,南阳大雨。 对方掘开了淯水,把宛县城墙冲垮。 秦颉等人只好带着一千多残兵败将,其中有二百多五溪蛮人,一同撤出了宛县。 临走之前,蒯良提出了杀死张曼成的主意。 反正带着是累赘,又不能留给黄巾军。秦颉没有想到,正是张曼成的死,造成了张燕不得不拱手让出帅位的举动,更因此而遁走他乡。否则,胜负还难以预料。 逃出宛县之后,秦颉等人就躲进了距离宛县三十里外的深山中。 直到昨夜宛县大火,这才带着人出山,连夜赶到了宛县。不过此时,战事也已结束。 看得出来,大家真的都已经累了。 先是近百天的鏖战,然后又带着人东躲西藏,一个个都已经到了支持不住的地步。 如今,战事结束,正应该开怀畅饮。 黄劭和马真最先醉倒,而后是文聘、李严、徐晃也喝翻。董俷陪着黄忠三人一直喝道了天黑,总算让三个人心满意足的倒下。也略有些酒意,让董铁和成蠡带着人把醉鬼们都安置好,这才一个人静下来,看着已经在胡床上熟睡的庞统沉思。 战事结束了…… 可接下来,我又该如何是好? 董俷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真的很累,有时候想事情,比打仗还要累啊。 回临洮,回凉州去吧。 奶奶赠言与我:门下三千士,当赫雒阳城。 也许,已经是时候去着手准备了……名气、出身,我求不来。 可雄兵猛将,我未必不可得。有了雄兵猛将,我就能有土地。有了土地,也许就会让师兄改变主意。 第一一六章 回河东(一) 第一一六章 回河东(一) 清晨,一夜都没睡的董俷溜溜达达的走出军营,正碰上了同样一夜没有休息的庞德公。 董俷是因为考虑未来而一夜未睡。 庞德公则是因为思索如何安置那些俘虏而没有睡。 两个人都顶着一对黑眼圈,相见后不禁同时笑了起来。 “俷公子,若不疲乏,随我走一走?” “尊长者命!” 董俷和庞德公虽然都是一夜未睡,可精神看上去都非常的好,并肩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淯水河畔。清晨,人很少。由于昨日大战方歇,故而军士们也都没有早起。 两人在河畔的草地上坐下,看着河水在晨光下打着旋儿,闪着鱼鳞似的波纹,谁也没有先开口。 很宁静的早上,河水呜咽。 河畔的柳树轻轻摇曳,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逼近了六月。 庞德公突然开口:“俷公子,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此战之后,令尊定然被大用……你呢?打算做点什么?是在军中效力,还是……” 董俷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庞公,若我说我并不想老爹飞黄腾达,你信不信?” 庞德公眼皮子一耷拉,“此话怎讲?” 长出一口气,董俷说:“我没什么太大的理想,只求一家人能快活一世。可是我父亲的功名心太重,虽有权谋,却又不明大势……我很担心,他官位越高,利用他的人也就越多。而他的性情……庞公,说心里话,我从未想过什么报效国家,也没想过救黎民与水火中。我所求的,只是一家子平安,希望父亲将来能少些麻烦。” 庞德公闻听这话,却笑了起来。 “俷公子,你这么一说,老朽反而放心了。你和老朽一样,都是平常人,不过你难道不明白吗?这平常人可以做不平常事!如今你父亲已经被推倒了风头浪尖上,你想要再躲避,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好好谋划一下,为将来早作打算。” 董俷说:“我亦在谋划,只是才能不足。” “哦?” 庞德公轻声道:“你才能不足,但只要会用人,一样能谋划得当。” “可是,无人愿为我谋划!” 董俷这句话说的很黯然,而后低下了头。是啊,谁愿意为他谋划呢?就连自己的师兄,还不是无法请的动? 庞德公抬起头,久久之后说:“非是无人愿为你谋划,而是无人愿为令尊谋划之。” 董俷道:“庞公此言何解?” “令尊虽有战功,却又性情狂躁,无容人之量。正如你所说,虽同权谋,却不晓大势所趋……俷公子,说这些你别不高兴。你一日不能自立门户,恐怕很难招揽到贤才。”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他说这种话了。上一次是郭嘉,这一次是庞德公。如果说郭嘉尚年轻,不足为信的话,那庞德公老谋深算,应该不会是无的放矢。可自立门户? 庞德公接着说:“而且,以老朽之见,公子即便是想要自立门户,令尊那一关也很难过去。自古天无二日,似公子之家族同样如此。令尊正值好年华,断不会同意你之所为。所以,公子你今后的路,只怕还有很长很长,同时也会很艰难啊。” 董俷忙道:“敢请先生指教?” “指教谈不上……不过俷公子想要保全家人,倒可以尝试一下当年孟尝君狡兔三窟之法。” 庞德公沉吟了一下,又说:“凉州广袤,且地处边荒,又有各族混杂其中,民风极其剽悍。虽说是苦寒之地,倒也并非不能为立足之根本。并州与鲜卑、匈奴比邻,战事频繁,但天下之雄兵,莫如并、凉二地之剽悍。公子勇武,亦可谋之。” 凉州、并州…… 董俷想了想,躬身道:“多谢庞公指教。” 庞德公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也说不上什么指教,老朽如此一说,公子也就这么一听。明日老朽就要带阿丑回襄阳了,此次出来的时间,也忒长了些。与公子相交一场,也算是一件幸事。临别有一言相赠:这些暴民,可为公子起家的根本,万不可轻易放弃。我这里有一卷《屯田录》,是我好友黄承彦所做,今送公子,以为临别之礼物吧。” 从大袖中取出一卷书册,放在了董俷的手中。 董俷愕然道:“先生明日就走吗?” “是……呵呵,原本只是想要会一会公子,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今事情已了,正应离去。” 庞德公说着往回走,董俷连忙跟上。 哪知,庞德公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我听说皇甫嵩被反贼所杀,令尊是接任他的空缺?” “啊……” 董俷心里一哆嗦,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笑了笑:“俷亦有所闻。” “皇甫义真,乃忠贞之士。只怕这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结束,公子当多加小心。” 董俷骇然看着庞德公,心里越发的忐忑。 “老朽听说,杀死皇甫义真的反贼,与公子颇为相似。不过今观公子之兵器,又有不同,想来当是一个误会。只是令尊已出在风口浪尖之上,定有小人会以此做文章。若我是公子,就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今后韬光养晦,已免被小人所中伤。” 董俷目光复杂的看着庞德公,突然有一种冲突,就是把这老人杀死。 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处呢? 犹豫了半晌,董俷插手躬身一礼,“多谢庞公指点迷津!” 庞德公笑了笑,一路上再也不说话。 回到军营后,他就带着庞统回了宛县。而董俷则坐在中军大帐里面思忖了很久。 中午,董卓在宛县府衙中设宴,为何老太公压惊。 董俷没有参与,而是偷偷的找来了李儒,“姐夫,我想离开这里。” 李儒奇怪的问道:“离开?现在离开吗?岳父还想等天使来,带你一同拜见呢。” “这个,我就是要离开……你就别问原因了。” “这件事,你最好和岳父说一说。” “我会告诉他。不过你要给我准备一些粮草,我明日就走。” 李儒并不清楚董俷为什么突然提出要走,而且走的还这么急。但既然他提出来了,李儒也不可能不答应。当下点头说:“粮草的事情好办,我可以为你准备一些。” 董俷没有再和李儒纠缠,回到巨魔士大营后,把他那些手下全部召集起来。 “我有急事,需明天离开此地。大哥、三弟、伯侯三人随我先往河东走一趟,叔至、董召、韩德,你三人留在此地。等过两天朝廷旨意下来,我会让父亲给你们一个身份,负责押送那些俘虏前往临洮……我在河东拜见了母亲之后,就回临洮汇合。” 典韦瞪着眼睛,“兄弟,什么事这么着急走啊!” “这个,你别管了!” 董俷强笑一声,“反正这件事情,就交给叔至处理。我已经从父亲那里要来了韩猛的秦胡兵,再加上一千巨魔士步军和五百骑军,全部归叔至指挥。韩猛、董召,你二人要听从叔至的命令。我不在,他就是主将。若我听说你们有违抗军纪的事情,叔至饶你们,我却不会饶你们。” 陈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董俷,却发现董俷给了他一个苦笑。 当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留在军中显然更加安全。而董俷这一走,也等同于是把那件事情给担了下来。一时间,陈到心中感慨万千。 韩德、董召领命,虽陈到离开了军营。 董俷坐在居中的胡床上,想了想,“三弟,带你的人去找我姐夫,要八百人三天的粮草。另外从宛县到河东一路上的关防印信记得要拿好,万不可有什么差池。” “喏!” “大哥,那五百骑军就交给你来统领,由伯侯担任副将。整点行装,明日听我命令。” 典韦和裴元绍也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长出了一口气,董俷轻轻敲着额头。沉思半晌后,突然说:“中行,你一会儿去黄忠将军家里一趟,为他的孩子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马真起身应命,一头雾水的离开。 心道:主公今天这是怎么了?命令听上去都有点怪怪的…… 大帐里只剩下董俷和黄劭二人。董俷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对董铁和成蠡说:“我与老黄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你们看好外面,有什么人过来的话,要提前报告。” 说罢,他扯下了帐帘。 “老黄,你看看这个。” 董俷从袍袖里取出那卷《屯田录》,推倒了黄劭的面前。 黄劭疑惑的看了两眼,眼睛突然一亮,惊喜的问道:“主公,这可是好东西,哪儿来的?” “是好东西就行。至于哪儿来的……你无需多问。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请主公吩咐!” 董俷沉吟了片刻,“我已经请父亲上报朝廷,饶了那些暴民的性命。这些人将会被押送凉州,戊边保境。但你也知道,凉州并不富有,加之诸多原因,这些人到了凉州之后,如果处理不得当的话,就会产生很多麻烦。我要你主持屯田,把这些人安置妥当……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你要牢牢记住。这些人,必须在你手中。” 黄劭闻听心里一惊,隐隐猜出了一些端倪。 掌握在我的手中?那岂不就是说,要掌握在主公的手里?难道主公想要自立门户? 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同时也非常的感动。 这是一种何等的信任啊,只怕比那些掌兵的人权利更大。 立刻起身,躬身应道:“主公放心,劭定当竭尽所能,以报答主公今日的信任。” 都走了…… 大帐里空荡荡的。 董俷的心里,同样也是空荡荡。 一个人独自坐在胡床上,灵魂好像飘飞了起来。 董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天黑了以后,才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军营。 第一一七章 回河东(二) 第一一七章 回河东(二) 酒宴已经结束。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表达一下对何老太公的慰问,顺便和秦颉等人拉近关系。 董俷看着坐在胡床上打盹的董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室内的光线很暗弱,但依然能看清楚董卓脸上的皱纹。有一种很清楚的感觉,父亲老了。虽然在内心里对董卓还是有一些隔阂,但身上流的血却让他和董卓斩断那亲情的联系。反正在别人的眼睛里,我是他的儿子,他是我的老子,谁也改不了。 董卓可能是喝多了,有点昏沉沉。 头不由自主的向下耷拉,猛地惊醒,伸手抹了一把嘴,“阿丑啊,你刚才说什么?” 实际上,董俷一句话也没说。 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父亲,我们回凉州吧。” 董卓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点头说:“好啊,回凉州……你说什么?回凉州?” 董俷说:“回到凉州,那就是咱们的天下。何必整天的呆在中原受气,还要担惊受怕。父亲,我们回凉州吧……凭咱们父子,加上孩儿手中的人马,杀了韩遂,为姐姐报仇以后,咱们就呆在凉州。朝廷要是找咱们的麻烦,咱们就杀到西域去。” 董卓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消化了董俷的这番话。 “阿丑,你没喝酒吗?” 说着,他站起来手舞足蹈,激动的说:“我好不容易才打下了今天的局面,让我回凉州那穷乡僻壤,继续被人唤作鄙夫,称作良家子吗?阿丑,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大乱平息,正是我辈大展拳脚的好机会。为什么要回凉州?你喝多酒了吗?” 董俷叹了口气,老爹的功名心啊…… “父亲,咱们留在中原做什么?在别人眼中,你始终都是个武夫。你比得上皇甫规吗?你比得上张奂吗?那皇甫规战功显赫,依附党人之后还留有赋、铭二十七篇。张奂也曾以《诗》、《易》教授门徒。可一旦出了事情,还不是让他们顶上去?父亲,咱们武人就是武人,再怎么去附庸风雅,在别人眼中还是一个莽撞武夫。” 董卓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很难得阿丑今天和他说出了真心话,让他很开心。可让他放弃眼下的局面,又不甘心。 “阿丑,其实事情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董俷沉吟了一下,咬牙道:“父亲,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糟糕,实际上是更糟糕。” “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嵩!” 董俷的嘴巴里挤出这三个字,令董卓大惊失色。 果然,不止是庞德公一个人这么推测,只怕所有见过他,对董俷熟悉一点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在颍川和董卓父子相遇,两个人都在下意识的避免这个事情。 今天董俷豁出去了。 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更好,董卓会怎么选择? 董卓起身,走到门口向外面看了一眼之后,然后关紧了房门。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这府衙之中都是董卓的亲兵。后院除了董卓,就只有李儒居住。而前院有华雄带人做警戒,寻常人莫说偷听,就连靠近一点都非常的困难。 重又坐下,董卓看着董俷,目光炯炯有神。 而董俷也不害怕,迎着董卓的目光,“父亲,你能联想到我,其他人同样也可以想到我。特别是那些曾经和我有过接触的人,迟早都会把这件事联想到我的身上。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们远离中原的喧嚣,在西凉做一方豪强也不差啊。” “真的是你做的?” 见董俷点头承认,董卓长叹一声说:“其实我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到了。后来在颍川,见你换了兵器,我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只是,我实不愿承认……阿丑啊,爹也知道你所说的那些没有错。可是爹不甘心……我少年时最大的梦想,是如同霍骠骑,或者班定远一样扬威异域。但年纪越大,就越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疆场上的对手,远没有背后的自己人可怕。” 董俷面颊微微一抽搐,没想到老爹倒也不是糊涂蛋嘛。 董卓说:“我也不想去依附别人,可如果不这样,我早就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但是我也不敢去很明白的告诉别人,我去依附什么人。早年凉州三明将军的下场,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段颍能猖狂一时,却死无全尸;皇甫规、张奂屡遭打击,潦倒了一辈子。我不想穷困潦倒,更不希望死无全尸。我只希望一辈子能风风光光……阿丑,爹这么多年来也在寻找,寻找一条适合于咱们武人的道路啊。” “那爹找到了没有?” 董卓轻声说:“没有……所以爹只好在夹缝中求存,两边都不得罪。” “父亲,两边都不得罪,只怕两边都要得罪。您一直这么左右摇摆,只怕下场更凄惨。要么谁也不帮,要么就依附一边。咱们回凉州,天高皇帝远的,那些人想要算计咱们,那就比比谁的拳头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数千里西域,何处不能存身?再不成,咱们再往西方。打匈奴,不也能实现老爹你少年时的梦想?” “这个……” “爹,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董卓不由得心动了。 董俷的这番话,挑起了他少年时的那一腔的热血。 “我儿之言,甚有道理。” 董俷拱手说:“爹,你别担心荣华富贵。咱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若爹回凉州,孩儿愿意帅本部人马为爹冲锋陷阵。到时候咱父子联手,就不信西域有谁能是咱们的对手……手握重兵,坐拥西北。就算那些小人想算计咱们,也要掂量一下。至于功名嘛……爹,功名不是用书本子读出来的,是咱们一刀一枪的砍杀出来。” “我儿此言大善!” 董卓闻听连连点头,“谁想算计咱们,就先问问咱们的拳头。” “爹,孩儿欲先行一步,前往河东拜访母亲之后,带她们回凉州去。一来这边战事结束,少不得会有人跑来生事,孩儿不耐烦和人应酬;二来,您也知道的,我不在,那些人就找不到证据,也可以省了很多麻烦;三来,孩儿确实有点想家了。” 董卓那张黑脸,露出了罕见的慈祥笑容。 “也罢,既然我儿已经有了主张,那就回去吧。” “那孩儿明日就走,多留在这里一天,只怕爹就可能会多一分麻烦。” ****** 父子二人商量了一会儿,董俷这才告辞离去。 走出府衙大门,横里突然窜出一人,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胳膊,“俷公子,怎么走的这么急?” “啊,是黄大哥!” 董俷先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吁了一口气。 来人正是黄忠,他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董俷,“今天我听马中行说,公子明日要走?” 董俷点点头,“正是!” 他犹豫了一下,实不清楚是否应该招揽黄忠。 事实上,黄忠如今跟着秦颉,前途远比他跟着自己或者追随董卓要来的光明许多。 秦颉是南阳太守,和董卓的官职一样。 最重要的,秦颉出身世族,未做官的时候,也是当地的名士,声望可远比董卓好。 此次平叛,虽然说董卓立下了军功,可董俷还真不敢说,秦颉将来的成就会比董卓低。在评书当中,黄忠后来是在长沙效力,属于刘表的手下。董俷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波折。但从现在看来,只要黄忠跟着秦颉,以秦颉对他的信任,日后前程非同小可。 董俷想到这里,不由得虎躯一震(向黄易大大致敬)。 “俷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身体不适,怎么突然哆嗦起来了?” “啊,这个嘛……” “你也当真是不小心,还让马中行去为小儿诊治,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生了病。” 董俷苦笑一声:“黄大哥,俷并非是生病……对了,中行去为小侄检查身体,情况如何?” 黄忠面露感激之色,“我此次前来,就是向兄弟你来说这件事。此前兄弟你曾提醒与我,可是后来战事一忙,我就忘记了。下午中行来为小儿诊治,却是发现他的情况有点不太好。说是什么内寒之类的病症,反正我说不明白,的确是有些问题。” 董俷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那中行是否诊治妥当了?” 黄忠摇摇头,“马中行说这种病倒不会很严重,可想要一下子断根,却不太可能。需要长时间的疗养,还必须要有人专门看护……你明天一走,可就有点问题了。” 董俷看出来了,黄忠这是想要挖角啊! 心里不禁暗自苦笑:我本想把你挖过来,可没成想你却先来挖我的墙角了。 黄忠说:“我是想来找公子商量,能不能让马中行带着小儿,还有我的家眷一起随公子走呢?” “这个……啊,你说让我带着小侄走?” 黄忠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这样,我家主公准备这两日往荆州走一趟。主公与我有知遇之恩,我自当要随行保护。可我这一走,家中拙妻和小儿就无人照应。反贼虽已平息,但却有流寇四处作乱。以宛县目前的状况,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董俷诧异的看着黄忠,心里在想着黄忠这些话的意思。 “嫂夫人和小侄之事,俷定将竭尽所能……只是大哥为什么不能向秦大人请辞,随我一同回凉州呢?我家在临洮也有牧场,兄长若是喜欢,住在那里也没有关系。” 黄忠目光湛然,微微一笑说:“公子,你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之心意,忠并非不明白。说起来,你我先祖都是为一人效力,如今能再并肩战斗,忠亦非常向往。只是秦大人与我有知遇之恩,蒯良也曾帮助过我。我需还此人情,方能找你。” 董俷无语了! 这话说的很合情合理,黄汉升果然是个忠义之人。 董俷也不再劝说,心知似黄忠这种人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改变。 至于时间长短,无需再去询问。 想必黄忠觉得能偿还了那个人情之后,自然就会过来。 董俷当下说:“大哥不必多说,俷心里明白。那俷就在凉州恭候兄长大驾,他日能与兄长并肩作战,定然是人生一大快事。” “那我明早让中行带人去找你。此后还请中行多费心思了!” 黄忠说完,告辞离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又停下来说:“还有一件事,徐公明乃当世良将,秦大人已经准备向何太公要人了。此人颇有大将之才,胜忠十倍,公子且不可轻易放弃。” 董俷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秦颉,果然是目光如炬……我这边在挖黄忠,却忘记了徐晃这件事。他若是向何太公提起,那老太公绝不会推辞。不行,一定要赶在秦颉之前,把徐晃给挖过来。 想到这里,他转身跑进府衙里,一进房门就喊道:“父亲,孩儿尚有一事相求。” 第一一八章 回河东(三) 第一一八章 回河东(三) 中平元年六月的一天,在西北大地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交战的双方是烧当羌人和破羌人。积石山下,人喊马嘶,并且碰撞的声音在天际回荡。 北宫伯玉咬牙切齿,拍马舞刀和烧当老王站在一起。 只见大刀上下翻飞,铁枪如出海蛟龙。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显得格外热闹。 “老贼,休走!” “北宫伯玉,看箭……” 老羌王一招犀牛望月,回身一箭射向了北宫伯玉。也幸亏是北宫伯玉眼疾手快,抬手一刀挡下了那支利矢。老羌王的偷袭,却让北宫伯玉大怒,叫喊着杀了过去。 而老羌王也不恋战,拨马就走。 双方总共出动了上千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离开了战场。 烧当老王一马当先,绕过山口之后,突然勒住了战马。身后北宫伯玉也追了上来。 两人面对面的看着,气氛似乎很凝重。 突然,北宫伯玉怒道:“老羌王,你刚才的一箭差点杀了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北宫伯玉,你还有脸说出来。我只不过用了五成力,就让你狼狈不堪。真不知道,你这一年来在干什么?莫不是把力气都用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吗?真是没用。” 北宫伯玉哼了一声,“就算老子把力气用在女人身上,让你一只手还是没问题。” “好了,我们还是有事说事。奶奶的,每次这样子做戏,也忒累了。我部落里的儿郎们已经不满意了。说是天天喊打喊杀,灰头土脸的半点好处都捞不着。” 老羌王说完,翻身下马,把大枪插在了地上。 北宫伯玉叹了口气,也跳下马来,把刀挂在得胜钩上,走到小溪旁顿时来洗了把脸。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的儿郎们在叫苦,我的儿郎们还不是一样。可韩遂那王八羔子盯的紧,不这样做怎能瞒过他的耳目。老羌王,我上次和你说的,想好了没有?” 老羌王一听韩遂二字,脸色阴沉的好像要下雨一样。 “莫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当初要不是我们给他脸子,他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一年前害得我们损兵折将不说,还丢尽了脸。我那儿子也被杀死,至今他也没给我一个交代……如今他当了官,自然对你我这些人不再放在心上,想起来就恼火。” “当然了,金城太守,西部都尉……” 北宫伯玉冷哼一声,“他如今得意的很,忘记了当初和他一起拼杀的兄弟们了。” 老羌王眼睛一眯,“北宫,你莫要不知足。好歹你也当上了破羌的王,总算是有收获。可我呢?丢了儿子不说,每次找他说报仇的事情,就推三阻四。这几个月更过分,连见他一面都困难的很。这样子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我们也就完了。” 北宫伯玉眼皮子一耷拉,“老王,这么说你和我的想法一致喽?” “只要能让我替我儿子报仇,怎么说都好。” “那我们造反吧!” 烧当老王没想到北宫伯玉说的这么直接,吓了一跳,连忙本能的向四周看了一眼。 “就你这胆子!” 北宫伯玉冷哼一声,“放心吧,我们戏份做的这么做,而且撕杀了几十天了。那韩文约就算是有防备我们,估计也疲了。再说,我们打的越厉害,他就越开心。不过这王八羔子一向是算计我们,恐怕想不到你我居然会联手,一起来算计他吧。” 烧当老王连连点头,“好吧,那你说说计划……造反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放心吧!”北宫伯玉说:“我听人说中原的那些汉人如今也在造反,那里能顾得上我们?再说,凉州刺史耿鄙自从上任以来,对我等羌人常有压迫,更施以重赋。各部羌人,皆有怨言,只要我们能振臂一呼,从凉州至司隶地区的羌人都会响应起来。” 烧当老王眼睛一亮,瞪着北宫伯玉说:“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听你的,你让不让我打临洮。” 北宫伯玉面无表情,“你打临洮关我什么事情?” “这是你说的……好,那你具体有什么计划?” 北宫伯玉冷笑两声,而后说:“我们要号召各部羌人来起事,单凭你我还有些不足。我已经和归化的边章联系过了,他愿意拉拢当地的名士李文侯和我们一起干。我想了很久,既然边章能拉过来李文侯,我们为什么不能把韩文约也给捎带上?” “劝韩文约造反?” 烧当老王连连摇头,“这恐怕不太容易吧。那家伙如今做金城太守正做的来劲儿呢。” 北宫伯玉说:“他不想来就可以不来吗?老王,想想当初他是怎么拉拢我们的?” 烧当老王张大了嘴巴,“我明白了,你是想……” “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当初我们曾有誓言,要同甘共苦嘛。哼哼,他加入更好,不加入我们就迫他加入。这事情也不能都他说了算,也该我们来做主了。” 烧当老王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北宫伯玉的这种说法。 不过,思忖了一下他又说道:“北宫啊,韩文约如今身边有四部都尉,手中握有五千精兵。据说他准备把女儿许给那个阎行呢……你知道,那家伙可是一头老虎。” 北宫伯玉很鄙视的看了烧当老王一眼。 “老王啊,你年纪越大,胆子越小。阎行的确是老虎,可他再凶狠,能恨得过杀你儿子的那人?想当初咱们还不是追的那家伙到处乱跑?一个阎行,怕他个鸟。” 说完了,还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想给你儿子报仇,那就算了。” 烧当老王立刻怒了! “北宫,你这是什么话?杀子之仇,我怎能算了?” “我告诉你,那个巨魔儿当初一个人闯金城,杀得阎行吐血而逃。你若连阎行都对付不了,干脆也死了给你儿子报仇的心吧。那巨魔儿的厉害,比阎行高出百倍。” 烧当老王是没有正面和董俷交过手,究竟有多厉害,他都是听别人说的。 别人说的可以不听,可北宫伯玉说的却不能不听。要知道,北宫伯玉对董俷也是念念不忘。他心里很清楚,董俷一天不死,他这个破羌之王就一天做的不安稳。每每在梦中看到集镇中熊熊的烈焰,每每回想起当时董俷造成的惨状,他就心有余悸。 董俷不杀,心难以安! “好,那你就说说看,怎么迫韩文约。” 北宫伯玉说:“韩文约如今还想要装好人。既然他要装好人,我们就让他来装。这样,你给我弄几百个人来杀一下,然后找韩文约帮忙。我估计韩遂一定会出面调停……然后呢,我们就在这积石山下说合。他若来了,我们到时候精兵四起,嘿嘿!” 烧当老王一皱眉,“为什么是我送几百个人让你杀?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杀你破羌几百个人?” “老王,做人当认清楚状况。你以为你那烧当人,能杀得了我几百个破羌人吗?” 烧当老王顿时怒了,“你送过来试试,看我杀不杀得?” 北宫伯玉起身,上了马后,摘下了大刀:“主意是我出的,边章是我联系的,如今也该你烧当人出点力了吧。要不这样,人还是你出,将来你攻打临洮,我派三千人帮你,如何?” “这个嘛……” “要不然,咱们两个真刀实枪的打一场,谁输了,谁死人。” 烧当老王闻听立刻赞同,“这主意好,就这么说!” 他翻身刚要上马,就见北宫伯玉催马扬刀,兜头就向他砍了过来。别看烧当老王上年纪了,可这身手还真不算差。吓得一缩脖子,顺手抄起大枪喝道:“北宫,你怎么耍诈?” “汉人都说过,兵者诡道,看刀!” 北宫伯玉二话不说,追着烧当老王一阵砍杀。那烧当老王甚至来不及上马,绕着圈子跑起来,左躲右闪了几个回合,突然把大枪一扔,“住手,你这无赖,你赢了!” “烧当老王,承让了!” 北宫伯玉哈哈大笑,猛然一拨马头,“就这么说定了。把人给我准备好,我甚时候准备杀了,你就送过来。今天暂且打到这里,咱们过两天再较量,让你看看我的箭术。” 烧当老王气得直跺脚,抄起大枪翻身上马,“北宫伯玉,有种的就和我再打一场!” 两匹马一前一后回到了战场。 不一会儿,牛角号声响起,双方各自收兵。 战场上,只留下了几匹被杀死,其实也是快要老死的战马,还有一片被乱马踩过后的残迹。 第一一九章 初见孟德 第一一九章 初见孟德 庞德公带着庞统走了…… 在清晨,他骑着一匹老马,抱着庞统离开了宛县。 本来董卓再三说要给他配上一些护卫,但庞德公却始终没有同意。本就是个性格淡漠的人,更不喜欢招摇。 虽然说如今路上不安全,可如果让庞德公带着几百个人一起出发,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最后好说歹说,董俷甚至以庞统的安全为由,才迫的庞德公同意带一些护卫。 人多了他不愿意,人少了又没用处。董俷干脆一狠心,让成蠡带着二十个成家的巨魔士随行。一来这些人的战斗力超强,对付一百来个毛贼不成问题;二来也显示出董俷的这番心意。成蠡跟随董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很受信任,算是董俷的心腹。 庞德公很无奈,在分别的时候说:“俷公子,你这是要我庞家欠你一辈子的债啊!” 董俷没有反驳,只是笑眯眯的送庞德公上路。 分别的时候,庞统挥着手大声说:“大阿丑,等着我咯,我学了本领,一定帮你。” 董俷还是没有说话,笑眯眯的挥手和庞统告别。 直到这一行人走的远了,他才收起了笑容,狠狠的一跺脚,一脸的阴翳之色。 老爹也太不会办事了! 董俷愤怒的挥舞拳头咆哮,“我昨天明明和他说过了,要他一大早就去拜见何老太公,把徐公明要过来。居然睡懒觉,平白的被秦颉抢了个先手,真真气死我也。” 一旁的典韦、沙摩柯等人,眼观鼻,鼻观口,严肃着脸没有半分表情。 这让他们怎么开口。 跟着董俷一起骂他那个老子?别看董俷这里咋咋呼呼,可如果真有人骂他那个老子,估计也不会愿意。 当然,大家都理解董俷的心情。 像董铁和陈到不清楚徐晃的本事也就罢了,典韦、沙摩柯和黄劭,那是真真的和徐晃并肩作战过,自然了解徐晃的底细。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惜,但董俷这么激动,却实在是不理解。也只是个猛将罢了,至于这么激动?董俷手下,不缺猛将啊。 只有董俷心里清楚,徐晃可不仅仅是个猛将而已。 未来的五子良将,岂是猛将二字能够形容。说实话,如果和陈到相比起来,他更看重徐晃一些。毕竟对于陈到这个人的印象不深,虽说治军不错,但和徐晃比起来,难免有些偏向于徐晃。不过,陈到的形象倒是非常帅气,让董俷想起了一个人。 常山赵子龙…… 不晓得那评书中的赵子龙如今又在何处呢? 董俷决定,等有机会了就派人去找找这个人,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主人,人马已经准备妥当,是时候动身了。” 董铁小声的提醒了董俷一句,这才让董俷苦恼的点点头,带着典韦等人来到巨魔士大营。 陈到已经点齐了最精锐的五百骑军,和剩下来的三百五溪蛮人在大营前等候。 董卓因为有事情没过来,只派了李儒前来送行。马真和黄忠一家人,已经安排妥当。由于董俷此次是要先去河东,再回陇西,一路颠簸,故而也就不让他们随行。 从徐荣的手中抠出来一千河东骑军,由裴元绍、黄劭领队,护送黄忠一家人和马真去临洮。为此,董俷还被徐荣敲诈了一匹上等的西凉马,条件是不能比华雄那匹马差。当然,如果董俷不给,徐荣也不会有什么话。但为了和这些人搞好关系,董俷还是答应了下来。记得徐荣后来也是个大将,曾镇守过荥阳,令关东诸侯无法前进半步。 也算是个大将之才,交好一下没什么坏处。 和李儒有道别了一番之后,董俷带着人马动身。 刚走出了十里地,突然后面有人高声叫喊道:“俷公子,慢行!” 董俷勒住马扭头看,却见徐晃领着数百名骑军,簇拥着一行车仗追了上来。 “公明大哥,你不是随秦大人走了吗?” 徐晃勒住了马,尴尬的笑了一声道:“秦大人说南阳战事已经平定,我随着他去荆州,实在有些可惜。故而让我前往东郡在朱儁大人帐下听令,据说那边尚不消停呢……正好要路过雒阳,老太公准备回雒阳居住,我就奉命护送老太公先去雒阳,见过大将军之后,再去东郡听令。嘿嘿,正好可以和俷公子你一起同行呢。” 正说着话,后面的车帘一挑,露出了老太公胖乎乎的脸。 “俷公子,这一路上还要烦劳多多照应啊!” 董俷闻听不禁苦笑,暗道一声:这秦颉当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 让徐晃去朱儁那里听令,明眼人都能看出,朱儁可是比董卓有前途。更何况还能搭上大将军何进的这条线,如果换做是董俷,说不定也会动心。就不用说徐晃这个郁郁不得志的人了。而秦颉呢,为党人增添了一员大将不说,还为党人拉近了与何进的关系。 这些党人啊…… 董俷越发能感觉到,这些人的算计实在是太精明了。 南阳战事平静,不可能有徐晃展示才华的空间。就算是他留在董卓手下,虽说有董俷的推荐,可相比之下,董卓定然会更信任跟随他多年的老人,而不会是徐晃。 相反,跟随朱儁的话…… 青、冀之地的战事还在继续,徐晃出头的机会一定会更多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董俷倒不会对徐晃有什么意见……也罢,这一路上正好可以和徐晃在拉近一点关系。毕竟有那么一段情分,将来就算是见面了也好说一些。 想到这里,董俷连忙道:“能与老大人同行,是俷的福分!” ****** 再次动身,可速度却明显要慢了很多。 何真显然是要搬家,只看那一排浩浩荡荡的车辆,只让人感觉有些眼晕。 而且一大家子男女老弱,麻烦的事情多不胜数。也幸亏董俷有了准备,不然准会被烦死。 不过,何真带的家眷虽然多,却没有人去招惹董俷。 也不知道是何真警告过,还是那些家眷见过董俷在宛县杀人的样子,一个个虽然很嚣张跋扈,但也不敢在董俷的面前大声说话。特别是当董俷阴沉下脸,旁边典韦和沙摩柯再哼那么一声。三大丑人站在一起,就如同凶神恶煞,连徐晃都觉得压力很大。 典韦和沙摩柯带着五溪蛮人在前面开路,何老太公居中而行。 董俷、徐晃压阵,连带着何老太公的家将和徐晃带着的五百人,足足有两千多人。 如此浩大的声势,莫说是那些小股的流寇,就算是正经的黄巾军,也未必敢来触锋芒。 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 偶尔有一些不长眼的山贼出头,无需董俷出手,沙摩柯和典韦就带着轻松的解决。 董俷和徐晃闲来无事,就经常在一起闲聊。 徐晃常说一些当年在高平县和胡人作战的事情;而董俷呢,则会扯出他转战西北的战绩。 两个人倒是很投机,从一开始只是谈论见闻,到后来讲论兵法。 徐晃的兵法韬略大都是从战阵中领悟出来。当然,他幼年也曾偷偷的学过一些兵书战策,说起实战的经验来,董俷是大不如他。可董俷毕竟是读过伏波兵法,理论上比之徐晃要厉害的多。两个人相互交流,彼此都获益匪浅,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说心里话,徐晃对董俷是很感激的。 当初他一个犯军,不过是太公府上一个落魄的低等家将。 只因为一句话,而受到了董俷的青睐。此后在大战中被董俷推荐做一门主将,这才有展示才华的机会。得秦颉赏识,更被推荐到右中郎将朱儁帐下听令,还能护卫老太公入京,与大将军搭上关系……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他徐晃定然要飞黄腾达了。 而这一切,却都是拜董俷所赐。 “公明大哥,此去右中郎将帐下听令,小弟恭喜你前程远大。” 徐晃苦笑一声,看四周都是董俷的人,压低声音说:“俷公子,小将能有前程,都是拜公子所赐。只是前程远大一说,尚不甚明朗……还是不说的好,不说的好。” “公明大哥此话怎讲?” “我听人说,右中郎将帐下派别林立,有时候比撕杀疆场还要凶险。秦太守出发前还对我讲过,莫要轻易出头。据说早些时候右中郎将在陈留兵败,就是拜那派系所赐。我如今亦是惶恐,得罪了谁都不行……弄不好,还要留意被人背后算计。” 说着话,徐晃叹了口气,“倒是好生怀念前些日子宛县的生活。大家齐心协力的消灭反贼,谁也没有私心杂念。我本就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这下子又要过回去了。” 董俷说:“公明大哥莫担心,你后面有秦大人提携,他总也是太傅一系的人,就算有人要给你小鞋子穿,也要看秦大人的薄面。这次护送老太公,正是和大将军打好关系的时候。你到时候有秦大人和大将军撑腰,怕那些人作甚?当然,右中郎将是主帅,你也要多多和他走近一些。有这三人在,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人动你。” 徐晃苦笑道:“你说的容易,那样的徐公明,还是现在的徐公明吗?” 董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若是觉得在右中郎将帐下过的不惬意,就来临洮找小弟我吧……虽不能给大哥你远大前程,却能让你过的舒心。” “这个……” 董俷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大哥莫要以为我在拉拢你。只是军中派系之争确实麻烦,如果真的觉得不适应,还望大哥记得小弟今日所说过的话。” 徐晃点点头,“公明自当不忘!” “前面就要到长社了,我在那里还有个小兄弟。大哥请示一下老太公,我们今夜在长社留宿,如何?我记得那长社有一家酒肆,酒菜颇有特色,只不知道还在否?” “若是如此,那就由我来做东,请公子一醉!” ****** 长社中有谁在?要董俷如此上心? 当日董俷率军星夜离开长社,却忘记了和徐庶一家人道别。 另外,陈到的家眷也都留在长社,正好此次路过,一同把她们接走。董俷至今还是没有弄清楚,那徐庶究竟是不是单福先生。不过不管是不是,此人都值得留意。 何老太公也很通情达理,想必这么一直赶路,他也很疲乏。 自有人前往长社通报,留守在长社的,除了原长社守将之外,还有一个大人物,曹操。 乍一听曹操的名字时,董俷有点懵了。 这可是后世的奸雄,未来三分天下的主角之一。 而此时的曹操,还只是一个骑都尉。虽做过雒阳的北都尉,并且因棒杀蹇硕之叔而声名彰显,可在何老太公的眼中,也不过是个小角色。 曹操恭敬的迎何老太公入城,目光扫过典韦、沙摩柯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 “这几位是……” 董俷心里一动,抢先站出来说:“我乃左中郎将之子董俷,这几位都是我的结义兄弟。奉命保护何老太公回雒阳,见过骑都尉大人。” 一句话,把典韦、沙摩柯,包括徐晃都揽了过来。 那意思是说:别打他们的主意,他们是我结拜的兄弟,不会跟你的。 曹操细目一闪,仰着头看了看董俷。 也难怪他要抬头,站在地上,董俷比他足高了一头,让曹操颇感无奈。 他笑道:“原来是伯喈先生赞誉的虎狼之将,操早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 不无留恋的在典韦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当然是偷偷摸摸。 “公子,不如一起入城?” “啊,将军客气了。非是我等不愿入城,而是麾下士卒皆粗鲁之士,有恐惊扰了百姓。我们在城外宿营,将军莫要在意我等。明日一早,我们就会动身离开此地。” 曹操点点头,“公子言之有理,长社方经大乱,实不宜进驻大军,那就委屈公子了。” 迎着老太公进了城,曹操自派人送来了酒菜。 典韦和沙摩柯倒是没什么想法,可徐晃却看出了一些端倪。 “公子,你好像对此人颇有顾忌啊!” 他并不在意刚才董俷说的那话。越是如此,就说明董俷对他重视,他越是感激。 董俷命人在城外安营扎寨,同时派人进城去接陈到家人和徐庶一家。 在营中,董俷突然问:“二位哥哥,你们观曹操此人如何?” 自动就过滤了沙摩柯,反正你要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答案来。 典韦摇摇头,“这个人,看不出深浅来……不过我觉得,他不简单啊。” 而徐晃则道:“此人目光深邃,心机颇深。我觉得要和他打交道,定然多加小心。” 董俷点了点头,“我亦如此感觉。” 几个人聊着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很无聊。话题一转,就说起了武艺。典韦和沙摩柯兴致勃勃,而徐晃也是谈性甚浓。董俷在一旁笑着,心里面却盘算:是不是该弄死曹操呢? 这时候,前去迎接陈到家眷的人回来了。 董俷连忙出去迎接,见徐庶母子也随同一起前来。原来,徐庶母子一直和陈到一家人在一起。特别是听说董俷回来了,徐庶的母亲带着徐庶,特地前来感谢董俷。 “徐婶婶,不如让徐庶随我一同回临洮吧,我可以找人教他武艺。” 徐庶闻听大喜,颇有些期盼的看着母亲。 但徐母却摇了摇头,“俷公子好意,老身心领之。只是老身难离故土,准备带小儿回颖阴去。” “啊……” 董俷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婶婶,如今颍川大战虽然已经平息,可并不安宁啊。再者说,这颖阴地处四战之地,一旦有事,定然是首当其冲。婶婶还要三思啊。” 徐母微微一笑,“公子勿劝了,老身主意已定。” 这个女人,越看越觉得像是那评书中的徐庶母亲,性情很刚硬,而且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董俷心知,再劝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当下一拱手说:“既然婶婶有了主意,那俷就不多说了。不过若他日有麻烦,请婶婶莫要忘记了小侄。俷虽不才,却也有些能力……终是同患难过,望婶婶莫推辞。” 见董俷说的情真意切,徐母也非常感动。 “那老身就谢过公子了!” 心中暗自出了一口气,不管此徐庶是不是彼徐庶,总归是结下了一场善缘。他日…… 想到这里,董俷不禁心中大快。 第一二零章 河东一霸 第一二零章 河东一霸 夜已经很深了,曹操依然坐在书房中,看着窗户上的树影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心思非常的复杂,思绪也是起伏不定。 去年复起之时,他曾经路过南阳,专程拜访当地名士许劭许子将。 说实话,对于许劭这个人,曹操一点都不喜欢。此人趋炎附势,人品很差。只是他的名气掩盖了那些缺陷,可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当初陈蕃失势,作为同乡的许劭过门而不入。曾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许劭却说出了陈蕃刚愎之类的诋毁话语。 明白人自然明白,他这是害怕受到牵连。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名气。凡经他评点的人,大都是飞黄腾达。更美其名曰的办了一个月旦评,放眼每月只评三人,更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经历了一番宦海的沉浮,曹操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热血青年。 他深深明白,名气有多么重要。于是在路过南阳的时候,迫的许劭不得不为他点评。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这是许劭的评价,确实也让曹操声名鹊起。至少再做官的时候,被人看重了不少。 早年仗剑任侠的曹吉利,如今已经成了治世之能臣。 可曹操却不满足。在内心之中,仍旧想着能做一个中兴的名臣,可这中兴之路,又在何方? 黄巾之乱虽然已经平息了,可曹操敏锐的觉察到,真正的动荡才刚开始而已。 如何在乱世中生存,如何能辅佐大汉中兴,他还在迷茫。看到董卓的时候,他隐隐有了一点线索,可并不清晰,若隐若现的让他更加难受。 董俷……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热血、有正义感,甚至被蔡伯喈誉为当世之虎将。曹操在听说了这个名字之后,一直想见见此人。说实话,见到董卓的时候,曹操的心里还是非常的失望。这样的一个人,能生出什么好儿子?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董卓,也许颍川还在动荡吧。 今天,终于见到了董俷,却让曹操生出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乍一看,这个人鲁而直,相貌虽然很丑,可是目光很清澈,正符合了蔡伯喈所说的那种热血、正值,更兼勇武的特征。但如果再仔细看,这些东西的后面,却好像隐藏着什么?曹操自认也见过了不少人,却从没有在这么一个少年的身上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曹操也说不来。只是觉得第一眼看出来的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真实了! 董俷,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曹操很想跑过去再和董俷说上一说,可从董俷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有很深的戒备。至于这种戒备从何而来,曹操不清楚,也不明白。也许,我们都看错了! ******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亮光。 董俷伸了一个懒腰,爬起来洗漱了一番之后,走出大帐。他并不知道,有一个人琢磨了他整整一晚。如果他知道这个琢磨他的人是谁,恐怕这一夜就很难睡好。 其实,他也没怎么睡好。 杀曹操,不杀曹操,在他的脑子里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三国演义中,曹操是个大奸臣,着实该杀。而且董俷也知道,现在杀了曹操,只怕也引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毕竟如今此人还是个骑都尉,想要掩饰过去,应该不难。 可杀了曹操,就能保住董家吗? 董俷很犹豫,委实有点拿不定主意。 何家的人已经整备好了人马,董俷点齐人马,拔营起寨。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何真启程,作为长社军事主官的曹操自然会出面相送。到时候找个由头,想办法把这个人干掉。至于董俷甚至已经想好了理由,如何杀死曹操。 没想到,曹操居然没出现。 来相送的是长社守将,董俷甚至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蔡,是蔡邕的同乡。 曹操发现我要杀他了吗? 董俷心里不免感到奇怪,在动身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向城头上看了一眼。 隐隐约约,他看到有人在城垛后面闪了一下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董俷的眼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七尺身影,正是他想要干掉的曹操。姓蔡的守将说,曹操出去剿匪了……可他明明就在城里面,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呢?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呢? 扫了那姓蔡的守将一眼,董俷想起来了。 这家伙好像是叫蔡阳,圉城人,确实是蔡邕的同乡。不过在演义中,他后来归降了曹操,再后来,在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时候,与古城之下被关二爷一刀砍死。 原来,蔡阳这个时候就和曹操认识了? 董俷挠挠头,随着大军出发。一路上,他不停的回头,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心里清楚,那应该就是曹操。 曹操,难道开始注意我了?也许是吧,可如果这样子的话,我想杀他,可就难了! 就这样,董俷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曹操干嘛会注意他。 在路过颖阴的时候,徐庶母子告辞离去。临别时,徐庶恋恋不舍,看上去很想随董俷一起走。但母亲既然拒绝了董俷的好意,他也不能不停母亲的话。 董俷又好生的劝慰了徐庶一番,并说将来等他剑术有成的时候,随时可以去临洮找他。 出了颍川,进入河南尹,就算是到了京畿地界。 早派人前往雒阳,通知何老太公的行程。故而过了虎牢关之后,很快就遇到了一支人马。 看装备,当属于羽林军,人数在千人左右。 主将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和老太公颇有几分相像。董俷刚开始还以为是何进亲自来迎接何真。后来一说话,才知道这人是何进的弟弟何苗,奉命前来迎接何真。 何苗官拜中郎将,刚接手了羽林军。 乍看到董俷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目光扫了一眼董俷的兵器,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闻听董俷是董卓的儿子之后,这何苗甚为亲热。 “公子大名,苗亦有耳闻。此次大乱,若非令尊父子二人与危难中力挽狂澜,恐怕这局面会更加糟糕。听闻南方战事已经平息,令尊可安好?公子又往何处去呢?” 这人和董卓的官职一样,董俷怎敢怠慢。 连忙恭敬的回答:“中郎将客气了。大将军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挂念我父子,俷感激涕零。父亲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宛县等候朝廷的旨意。草民则是离家太久,而南方战事也已经平息,故而准备回河东探望母亲,之后回临洮……祖母年事已高……” 何苗连连称赞,“公子果然是孝顺之人,想念家人也是人之常情。苗本来还想请公子去雒阳和家兄相见呢……呵呵,闻听说若非公子你拔刀相助,宛县危矣!” 也看不出此人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心里面还是热乎乎。 寒暄了几句之后,董俷带着人告辞离去。临别时有何徐晃依依不舍,互道了珍重。 ****** 往河东的路上,董俷百思不得其解。 何苗,堂堂中郎将,又是大将军何进的弟弟,为何对他如此热情? 于是找上了典韦和沙摩柯,一起研究这里面的问题。 哪知沙摩柯闷头来了一句:“人家热情,难道还不对吗?要按你的说法,他对你横眉立目的才算好?” 把董俷噎的好生难受,狠狠的瞪了沙摩柯一眼说:“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且应不应该。那何家位高而权重,堂堂中郎将,和我父亲的官职一样。平白无故的这么热情,里面肯定有问题。你没听人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及盗。” 典韦闻听,连连点头,“二弟说的不错,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古怪。” 沙摩柯仍然是一根筋儿的说,“按照你们这么说的话,那二哥你当初对我也很热情,莫非也是非奸及盗?” 董俷张口结舌,典韦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二弟啊,当初你见我的时候,一样热情啊。” “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二哥,怎么到人家那里就是非奸及盗,到你这里就是不一样?这全天下的理,都让你一个人给占了。” “沙老三,你,你……我是你二哥,你竟然如此顶撞我。来来来,咱们手上见分晓。我要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你就不知道你二哥的本领。” 董俷催马作势要打,沙摩柯哼了一声,一催胯下丹犀窜了出去。 “你兵器不趁手,我才不愿意以小欺大,胜之不武。等你换了兵器,咱们再比试。” “咦,你居然能出口成章了?” 典韦哼了一声,“你不在的时候,老黄和老马天天拉着庞公喝酒,有时候秦大人也会来凑热闹。沙老三准备弃武从文了,跟着去混了两天之后,就学了个牙尖嘴利回来。” “大哥,你也有往里面凑!” 董俷突然觉得很苦恼,这典韦也要学文士吗?学了文士的典韦,还是那古之恶来吗?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形象,典韦身穿文士袍,手里晃着白羽扇。 恶,简直恶心死了! 想到这里,董俷不敢再想下去,催马跑到了最前面。 这一路上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河东的领地。董俷这是第一次来河东,道路也不熟悉。只能找人询问,可是普通人看到五溪蛮人的样子,就吓得扭头跑。 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安邑的方向,大队人马这才启程。 典韦和沙摩柯突然发现,董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每当大队人马停下来的时候,就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又是写,又是画,也不知道搞什么。问他的时候,总是嘿嘿一笑,三两句把话题就岔开了。 安邑是一座古老的都城,曾经是战国七雄之一魏国的王都。 横跨了鸣条岗和岗下平原,如今是河东郡的治所。小小的一个安邑,却有郡府衙和县府衙两个官邸。此外在城西北,还有一个比官邸更加恢宏的大宅,上书卫府。 在安邑,可以不知道府衙和县衙的位置,但绝不会不知道卫府的来头。 大半个安邑城的人,和卫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卫府的田庄,更自安邑西北蔓延数千里,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禹王城,也变成了卫家的私有领地和财产。 在河东,不知当今皇帝是谁的大有人在。 可如果问起老卫家,那可是妇孺皆知。老卫家如今最出名的是二士一霸,二士分别是卫家旁系才子卫仲道和卫家直系的才子卫觊。卫觊如今不过十五岁,素有才名。而卫仲道却已经是大大的有名,更著名的莫过于他娶了蔡伯喈的女儿蔡琰。 可惜,卫仲道才学虽好,却是个短命的人。 人道是红颜多薄命。其实对男人也是如此,人若是太聪明,学问太好,长得太帅,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连老天都会嫉妒。两年前卫仲道娶了蔡琰过门,只一年多的时间,就送了性命。以至于很多人都说,那蔡琰就是老天送来克卫仲道性命的扫把星。 至于那一霸,却是另一种名气。 不管是卫觊还是卫仲道,都是文质彬彬,待人接物颇知书达理,非常的和善。 而卫家的一霸,名叫卫正,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 县衙不敢管,那是卫氏家族的人,而且还是卫觊的哥哥。 府衙没心思去管,董家本来就对卫家人有点怪怪的,当初卫家人想和老董家联姻,就是被董俷生生的一手破坏掉。虽然说至今没有人能找到那凶手究竟是谁,可不代表卫家人就不管了……事实上,老卫家的追杀令至今有效,董家人难免感到忐忑。 不过,据说如今在安邑,有一个人渐渐的取卫正的恶霸之名而代之。 这不,董俷这边人马还没有进城,就看见正对着城门的安邑大街尽头,有一团火焰飞驰而来。 那是一匹火红色的战马,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 皮毛更是油亮,四肢健壮,跑起来蹄声如雷一般响亮,把个大街上的人惊得一阵大喊:“董家的人来了!” 董俷一眼就认出了,那战马是一匹纯种的西凉赤骅骝。 马上是一个女将。身穿大红袍,外罩火红的荷叶甲,头戴束发金冠,大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 整个人,就好像一团火一样的冲了过来。 在她的后面,还跟着五六十名女骑兵,一个个也都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格外精神。 董俷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典韦和沙摩柯也有点傻了。 大汉朝好像还没有这么一支由女人组成的骑军,虽然说只有五六十个人,可这看上去…… 真他妈的养眼儿啊! 城门口的士卒一见这些人出现,立刻眼观鼻,鼻观口,一副正经相。 朝两边一退,正好让出了董俷一行人。 “死阿丑,见了我,怎地还不下马?” 沙摩柯牛眼一瞪,“这女人好猖狂,带我教训她一下!” 董俷一听可就吓坏了,一把揪住了沙摩柯的胳膊,“教训你个头,那是我四姐!” 说着话,翻身下马,笑呵呵的站在那里。 赤骅骝在董俷身前停下,唏溜溜一声暴叫的直立而起。 马上的女将用修长双腿一夹马腹,从得胜钩上摘下了一杆绣绒大刀,当头就劈向董俷。 “死阿丑,干的好事,居然还有脸来见我,照打!” 董俷这一次可是吓了一跳,侧身一闪,抬手就抓住了那大刀的刀杆,“四姐,你疯了不成?” 第一二一章 虎女营 第一二一章 虎女营 董四小姐一如从前的那般英姿飒爽,一如从前般的胡闹,一如从前的刁蛮不讲理。 她端坐马上,杏目圆睁,柳眉倒立,娇喝一声:“放手!” 刀的确是离了手,却不是离开了董俷的手,还是离开了董媛的手。 “四姐,你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城门口上,那些士卒多少已经看出了端倪。虽然还没有检查董俷等人的关防印信,可是也能猜出,这个丑丑的少年,十有八九是传说中太守大人的儿子,被一大博学大儒蔡邕盛赞为当世之虎狼之将,转战青徐千里,立下了大功劳的董家狮儿。 胸脯不由得挺了起来,希望能让董俷看上一眼,而后有吹嘘的资本。 可惜董俷这会儿被董媛闹得是焦头烂额,把绣绒大刀扔给了沙摩柯,苦笑道:“有一年没见了,用得着一见面就拎着大刀来打招呼吗?” “哼哼,你在外面倒是逍遥快活,还闯了诺大的名号出来。如此好玩儿的事情,居然不知道叫上我……亏我小时候那么疼你,什么事情都站在你那边,连封信都没有。” 好玩儿? 董俷彻底无语了。 可抬头看去,却见董媛眼睛红红的,这姐弟之间的浓浓情意,董俷又怎么能看不出。 只是董媛不太会表达,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在典韦和沙摩柯的想像中,董俷定然会狠狠的反驳董媛。 哪知董俷一句话都没说,伸手挽住了赤骅骝的缰绳,轻声道:“四姐,我们回家。” 他牵着马,步行向城门里走。 而董媛坐在马上,笑嘻嘻的对跟随她的那些女兵们说:“这是我弟弟,快叫公子。” “虎女营帐下,见过俷公子!” 莺莺燕燕的叫声,听上去非常的悦耳。 沙摩柯的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典韦说:“大哥,这么多漂亮女人,不娶回家做老婆,实在可惜。” “老三,你莫非动了春心?” 沙摩柯那张原本就赤红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紫色。 门口的军士不敢阻拦。董俷等人心里不清楚,但他们可是对那虎女营了解的很透彻。 作为连卫家豪奴们都不敢触其锋芒的虎女营,休看一个个都是娇娇弱弱的女子,可打起人来那是真往死里招呼。加之董卓父子风头甚劲,卫家人也不愿意得罪董家。而董媛……那可真是一个母老虎,武艺不怎么样,但砍人的时候却不见眨眼。 不过,有了这个一个母老虎,安邑却是平静了很多。 董媛自诩是女侠客,天天带着她的虎女营在外面晃悠。只要是她认为不好的事情,就会出手管一管。虽然在大多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却总比卫正那家伙强许多。 ****** 董俷抵达安邑,早就有人通报了府衙中的董夫人。 事实上在董俷等人进入安邑境内的时候,府衙、县衙、包括老卫家的人都得到了消息。 董夫人在府衙官邸门口站立,见到董俷的时候,忍不住好一阵的激动。 董俷连忙走过去,躬身道:“孩儿见过母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董夫人笑着拍了拍董俷的头。她站在台阶上,还要踮着脚尖才能碰触董俷的脑袋。 也难怪,如今的董俷个头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了九尺。 “母亲,这是我的两个结义兄弟。这是我大哥典韦……” 董夫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贤侄一家人早已经到了河东,只是久候贤侄不到,你大哥就带着人去了临洮。如今是牧场的管事,前些日子还写信来询问呢。” “典韦多谢夫人的厚恩!” 董俷又拉着沙摩柯,“母亲,这是我在武陵结识的五溪蛮小王,小名叫沙沙,大名叫沙摩柯,也是我结义的三弟。” 乍一看沙摩柯的时候,董夫人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不过有董俷那碗老酒垫底,虽说有些吃惊,却还不至于让她表露于脸上。 只是心里说:当年的小妖怪,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妖怪,还找来了两个同伴……嘿嘿,莫非我老董家要变成妖怪窝了不成?不过这两人,端的是雄壮,阿丑眼光不错。 典韦和沙摩柯,那都是从一次次大战中走出来,周身上下透着凛冽杀气。 而那三百五溪蛮人,虽没有这个人看上去勇武,也没有那五百巨魔士看上去威武。 可若是论起杀气来,他们可比巨魔士还要强盛几分。 “快快快,进屋里说……马嵩,去安排一下住处。呵呵,自你爹出征后,咱们家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媛儿,莫要再扯着你弟弟,快去换件衣服。女孩子家家的不学女红,不读女驯,却天天带着一群疯丫头舞刀弄枪,疯颠颠的成何体统?” 董媛哼了一声,“娘偏心。阿丑没回来的时候,你可净念我好来着。如今阿丑还没进家门……哼哼,我才不学什么女红,更不想读甚女驯,将来我要做个女将军。” “好了,好了,女将军快去换衣服吧。” 马嵩如今是董府的管事,同时还担任着军需官的职务。 不过大多数时候,马嵩并不随军出征,而是留守河东,负责和胡人之间的马匹交易。 虽然说和典韦、沙摩柯不认识,可毕竟是为一个主公效力。 当初董俷转战西北的时候,他就是董俷的部曲了。如今,转战西北的人几乎死光了,除了董铁、裴元绍、董召和董弃之外,就只剩下他和护送唐周去雒阳的龙骑十二。 论资历,也算是老人了。 招呼巨魔士和五溪蛮人进入府衙。 这太守官邸的面积可不小,容纳了八百人还有空余。 也难怪,董卓出征的时候,把府中的亲随几乎抽调了个干净,大多数房子都空置呢。 不多时,就有县衙的官员前来拜访,而后卫家的人也送来了贺礼。 董俷只好陪着董夫人在大厅里和人寒暄。 对于这种老大人的谈话方式,他很不适应。上辈子就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这辈子虽然话多了些,可对于官面上的这些应酬,却是有一种发自于内心的厌恶感。 还不能表露出来,挤出笑脸。 殊不知这样子一来,却看上去更让人害怕。 那县衙的官员总觉得董俷身上有一种冰冷的杀气,那笑容令那杀气,更显迫人。 而老卫家派来的人,是其家主的兄弟,名叫卫行,字仲明。 说起来,这规格不算低了。当年大将军何进前来河东视察的时候,卫家人也只是让一个元老级的人物出面,而卫氏的家主,甚至连面儿都照一下。这大汉江山下,恐怕也只有皇族的成员能让那位家主出来。比如现如今的宗正刘虞,比如当今汉帝。 卫行的名气不算大,不过在河东还算颇有身份。 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老董家的人并不感冒,只是客套了两句之后,就甩袖告辞。 董媛换上了女孩家的打扮,岁月倒是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若不是她挽着那代表妇人的云鬓,看上去和当年在临洮时没有多大的改变。 “阿丑,别理那老东西。” 董媛说:“看上去道貌岸然,却净干一些爬灰儿之类的龌龊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爬灰儿? 董俷疑惑的看了看董媛,“什么意思?” 董媛的脸一红,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董俷吃惊的说:“不会吧,卫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能干这些事情?” “多了去……望族之中固然出人杰,可同样也是藏污纳垢。当初绿儿的那件事,你做的没有错。若是真的遂了二姐的话,那绿儿可就是掉进了火坑。不过,你最好还是谨慎一点,老卫家的人似乎还在追查这件事情,听说当时还活下来一个人。” “哦?” 董媛说到这里,忍不住用团扇轻轻的拍着董俷的脑袋,“你说你这家伙,办个事情也不能干净利索,居然还留下了活口。哼哼,幸好你姐姐我聪明,帮你解决了!” “你帮我解决?” 董媛很自豪的说:“怎样,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你怎么解决的?” 董媛见董夫人正和典韦、沙摩柯说话,没注意到这一边,于是轻声说:“你姐姐我聪明,找人问清楚了情况之后,把那家伙引了出来。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家伙的戒备心也淡了……哼哼,引出来之后,我就让虎女营动手,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董俷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免有些疑惑不解。 “笨啊,我的虎女营当时正好成立,就一人砍了他一刀,分尸之后让马嵩扔黄河里去了。” “那些女人,杀过人?” “别小看她们,她们杀起人来,也很凶狠呢。” 董媛洋洋自得,董俷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说这个姐姐才好呢?聪明是聪明,可这事情未免太鲁莽了吧。这里是河东,杀老卫家的人,可是很容易……不过也不得不赞她聪明,人人都有份,谁都脱不掉关系。 至于那虎女营嘛…… 天晓得是不是她又心血来潮的产物呢?只是如此一来,那些女人恐怕也要跟着走了。 这时候,董夫人和典韦二人说完话,扭头道:“阿丑,莫听你姐姐胡说八道。她那虎女营……唉,当初听蔡大家说你是当世虎将。结果她就说她是虎将的姐姐,也是董家的虎女。这不,让马嵩从塞外买回来了一些孤苦伶仃的女孩子,组成了虎女营。” “从塞外买?” “是啊……胡人扣边,多次袭扰边塞,掠夺人口。马嵩现在负责从胡人手里购买胡马,而后送往牧场。这半年来,因为战乱的缘故,连他的马队也被抢了好几次。” 董俷一皱眉,“胡人闹得这么厉害吗?” 一直作陪的马嵩开口说:“主公,何止是胡人,如今并、幽之地,鲜卑、乌桓、匈奴人四处作乱。有时候官军非但不管,还扮作马贼进行掠夺。三月的时候,我差点被人杀了,如果不是当时我见机快,发现情况不妙抛了财物就走,只怕连命也送掉了。” 官军,胡人,乌桓,匈奴…… 董俷隐隐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董媛说:“五月初的时候,还有一批五原的匈奴人杀到了河东。不过人数不多,抢掠了一些小村庄后就迅速离开了。” “匈奴人?” 董俷忍不住说:“匈奴人不是已经被赶走了吗?” “你说的那是北匈奴。汉武皇帝中兴的时候,曾多次对匈奴人进行打击。很多匈奴人都迁移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表示臣服。朝廷就给他们拨了一块土地,分布在在司隶地区的五原等地,被称作南匈奴。不过,朝廷强盛那些人不敢闹事,如今朝廷……冀州等地的战事还没有停,朝廷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教训那些胡人呢?” 董俷歪着头笑道:“四姐,比在临洮时可是长学问了呢。莫非是吃姐夫的口水吃多了,人也聪明起来了?” 董媛的脸刷的通红,抓起酒樽砸了过去。 一旁沙摩柯偷偷的问:“大哥,难道吃口水还能变聪明吗?” “这个,可能吧!” 这吃口水,是董俷发明的言语,只有董家的人知道其中的含义。董夫人很无奈的笑了,不过心里也很高兴。女儿和董俷好的好像亲生姐弟一样,自家的地位岂不也很稳固? “阿丑,别和你姐姐闹了!” 董夫人制止那姐弟二人打闹,“刚才听君明说,你这次来是打算带我们回临洮?” “唔,我几乎忘了大事!” 董俷忙收起笑脸,正色道:“如今朝廷解开了党锢之禁,势必会产生出新一轮的党争。父亲立了大功,说不定也会卷入里面。您也知道,父亲的性格不会轻易依附于某一方,但左右逢源的方法已经不再适合。留在中原,只怕是会很难做人。“ 董夫人对政治说不上很清楚,但也明白董俷的意思。 “若是这样,回凉州也好。前些时候我听安邑令的夫人说,朝廷准备重启州牧之法。还恭喜我说,你父亲立了大功,说不定能成为一方州牧。我是不太明白州牧是什么,不过既然呆在关东不开心,还不如回凉州。至少那里我们也比较熟悉。” “孩儿亦是这么想。” 董媛更兴奋的说:“回凉州好,回凉州甚好。我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好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牧场,我可以好好的训练我的虎女营……阿丑,回去之后,把绿儿送给我吧。” 董俷愕然,“你干什么?” “嘻嘻,听说绿儿的武艺如今很不错呢,而且还跟你学了些兵法,正好可以训练我的虎女营。对了,还有那个裴元绍的老婆,我也要……据说比绿儿还要厉害呢。” 董夫人脸一沉,“四妹,不要胡闹。” “我哪有胡闹?” “你奶奶之前还派人送信,说是阿丑这次回去,定要让他先成家再说。绿儿也随了他多年,怎么也要有个名分不是。回去先忙这件事,哪有功夫陪着你一起胡闹。” “阿丑,要成家了吗?” 董媛笑了,“我家的阿丑,终于要成家了!” 不管面红耳赤的董俷,董夫人站起来说:“四妹,这几日莫要再胡闹下去了,带人准备一下行装,我们三日后启程回临洮。至于阿丑,你最好也不要留在安邑。明日就带着人先动身……母亲也很惦记你呢,早点回去,让老太太也能把心放下来。” 董俷连忙起身说:“那孩儿谨尊母亲的吩咐。” 第一二二章 疑似梦中 第一二二章 疑似梦中 六七月的太阳很毒辣。 已经是夏末秋初,可那秋老虎的力量依旧强大,似火骄阳在天上散发出滚滚热浪。 袁隗回到了府邸,脱下朝服,换上了便装。 房间外,绿树成荫。门前的那个老槐树正茂盛,繁密的枝叶当初的阳光,把书房笼罩在一片凉爽的阴影里。袁隗坐在树下的凉榻上,享受着绿荫中阵阵的凉风。 靠在一个美婢怀中,轻轻的摩挲他的肩头。 另有一美婢则跪在榻前,非常熟练的为他捶腿。 年纪大了,变得格外喜欢这种享受。感受着身后美婢胸前的柔软,袁隗的大手撩开了她的裙,感受着那修长美腿的光滑柔嫩,慢慢的向上摩挲,碰触到那一片让他血脉贲张的湿腻。 “大人,大公子求见!” 美婢急促的呼吸,娇柔的轻喘,让袁隗快要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令他的欲火顿时熄灭。心里颇为恼怒,却也明白对方如果没有要事,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大公子,说的是袁绍。此子虽然是庶出,却被袁隗所看好,对袁绍的期望甚至远远超过了对嫡出的另一个袁家子袁术。 “带他过来吧!” 看了一眼美婢脸上的春潮,袁隗叹了口气,“你们先下去,没事情不要来打搅。” 两个美婢怯生生的应了,起身退去。 袁绍,也正从前面的夹道走出来,走进了院内,看了一眼那两个美婢的背影,心里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袁隗摆手,示意袁绍坐下。 “本初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袁绍恭敬的坐好,轻声道:“叔父,绍前来,正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叔父。” 有家人送来了一坛酒,满了两樽之后,又恭敬的退出了院落。 “叔父,南阳方面的战事已经结束,虽有小股流寇,却已经是鳞介之癣,不足为虑。冀州方面,卢子干已经攻破了广宗,俘虏反贼十万,只是那张角却已经病死。如今,只剩下在青、兖二州的张梁余部,但卢中郎已经回师和朱中郎成夹击之势,想必消灭张梁所部的反贼,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应该造不成太大的危害。” 袁隗一皱眉,“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本初今天来,应该不会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吧。” “叔父,战事结束,一应功勋之臣的名单也应该呈报皇上。” “这个我也明白。此事不是由大将军一手安排,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了呢?” 袁绍说:“大将军在犹豫!” “犹豫?” “冀州卢中郎和右中郎将都没什么问题,名单已经做好。卢中郎此次在冀州抵挡住了反贼主力,更兼杀张角,俘虏十万反贼,实功劳显赫。大将军拟奏请皇上,封卢中郎左车骑将军,槐里侯。据说皇上准备启用州牧制,故而大将军还奏请皇上加封他为冀州牧……不知道叔父对此有什么看法?” 袁隗笑道:“何遂高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不过卢子干岂是他所能拉拢的人?此人性情刚正,忠心耿耿,除了皇上之外,谁的帐也不会卖。这样也好,至少卢子干不可能加入阉寺,而且与我等也颇有交往。这样的人,想必皇上也会很放心吧。” 袁绍说:“劭亦是这么想……朱中郎被奏请为河南尹,右车骑将军,和卢中郎差不多。” “这个也正常,朱儁是我推荐,何遂高这是在卖我人情,没什么啊。” “但是左中郎将董卓……大将军至今仍在犹豫。” “董卓?” 袁隗刚才一直是眯缝着眼睛,表情不甚在意。听到董卓的名字却睁开了眼睛,“本初,你观此人如何?” “董卓虽鄙,却不能不防。此人是一匹狼,若缚的太紧,只怕会被他咬断绳索反噬;可若不缚他,日后必成大患。他长于凉州,不识中原之礼数。其人甚有野心,若说才能……倒也只能算是中等。只不过运气太好,居然在颍川连战连胜,还杀了贼酋张宝。此前我们能抑他,还可说他无甚功劳。但如今想要抑他,已经难了。” 袁隗点头,“本初所说不错。董卓……不可不缚,却又不能缚太紧。他不比皇甫规和张奂,骨子透着桀骜。之前南宫救驾也就罢了,如今又平息了颍川的战乱,皇上定然会有所留意。只是此人和阉寺走的很紧,我只怕他将来会成第二个段颍。” “大将军亦有此顾虑。” 袁隗笑了。 何进能有此顾虑,不正是拜他所赐吗? “那何遂高的意思,究竟如何?” “大将军的意思是,冷他一段时间。就算阉寺帮他,若我们压着此事,皇上也不好有太多过问。而且皇上因禁军之事颇不快,再加上封谞和徐奉二人,对阉寺有些疏远。据说皇上有心组成新军,以加强京畿的兵力,故而也不会太在意此事。” 袁隗想了想,“此前许攸与何颙说的那件事,你认为如何?” “这个……”袁绍轻声道:“我曾私下里探过荀慈明的口气,似乎他并不想谈论这件事。估计想要让他出面作证,非常困难。至于蔡伯喈,恐怕也不会出面指认,这两人不出面,只怕颍川的那些人,皆不会出面。只有子远和伯求二人,不一定能说明什么。绍以为,如果以此事来打压董卓的话,怕是要引起董卓的不满。” 袁隗笑道:“董卓那鄙夫无甚才学,可也不会是傻子。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如果没有准备,岂非笑话?许攸二人所说的事情,实不宜摆上台面。不要忘了,那董卓现在手里有数万大军,惹恼了他,再反一次就会演变为大祸。可压制,可收买,但不可逼迫。” “那叔父也认为大将军的决定没有问题吗?” “何遂高蠢材,这是把董卓往阉寺那边逼啊……他犹豫,殊不知董卓也在犹豫吗?段颍前车之鉴,以董卓此人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若非如此,他又何必在何老太公的身上费周折?分明是在告诉何遂高,他并非是阉寺一边的人,这是在求和。” “可惜大将军没有觉察。他想挽回董卓,可又害怕董卓左右逢源。” “左右逢源又怎地?只要他有这个本事,未尝不可。何遂高不拉拢,可咱们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人溜走。我拟派人前往南阳劳军,本初可愿意代我走上一遭?” 袁绍眼睛一亮,“绍愿走这一遭。” “另外告诉公路,让他设法把那些人握在手里,将来可是有大用处。” 袁绍起身道:“侄儿明白了。” “何遂高想要犹豫,就让他继续犹豫去吧。你不妨问问董卓的心意……那屠家子犹豫的时间越长,对我们的好处就越大。不过如果把董卓这个人留在中原,只怕也会有很多麻烦事。对于他的安置,你我应该仔细考虑,需寻以万全之策才好。” “绍明白!” 送走了袁绍,袁隗独自坐在树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 董卓嘛…… 一良家子而已。本初是不是太高估他了呢?不过如果能把他收买,倒也不失一个好帮手。 ****** 董俷最终只带了一百个巨魔士上路。 鉴于河东目前时有马贼出现,他也不甚放心董夫人等人的安全。 于是留下了沙摩柯和三百五溪蛮人,同时也留下了四百名巨魔士。如此武力,恐怕两三千马贼是奈何不得董夫人她们。特别是沙摩柯的武力,足以保证一路的安全。 典韦是心急和家人团聚,董俷没有把他留下来。 和典韦、董铁二人一起出发,一百名巨魔士也换上了便装,一路风驰电掣向陇西前进。 过了黄河,就是三辅之地。 董俷等人一路上马不停蹄,很快就出了安邑。 官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兵荒马乱的,加之有马贼的困扰,谁也不愿意出门冒险。 但说实话,这里比起关东的话,却是安全了很多。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在离开安邑的第二天早上,董俷就看到了滚滚黄河东流水。 人道是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见黄河心不死。 董俷也曾几次从这条河上路过,但是却没有一次很认真的来看这千古母亲河。 渡口还没有开放,董俷立马在河边,耳听那河水流动,感到一阵心潮澎湃。 在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有四五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在忙碌,翠绿色的车帘低垂,却看不见里面的人。 想必,那些人也是等着渡河吧。 董俷没有太在意,跳下马之后,舒展了一下懒腰。 “主人,那些人好像很紧张!” 董铁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董俷这才留意到,那些仆人的行动很慌张,不时的看看自己这边,又不时的朝官道方向张望。 “一大早,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他们可能有点害怕吧。四姐不是说了,河东时有马贼出现吗?呵呵,只是他们倒也大胆,这么点人就敢跑出来,难道不怕出事?” 董俷笑着自言自语,而后说:“好了,反正和咱们无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要招惹是非。” 话音刚落,突然从官路方向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些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马匹上抄起了兵器,紧张的观望。 大约有四五十匹战马出现在董俷的视线中,为首的一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出头,身穿锦袍,看上去非富即贵。他隔着老远就大声的喊:“弟妹,为何不辞而别,这是要去哪儿呢?” 说着话,那些人就已经到了渡口。 只见青年一抬手,身后的骑队呼啦啦围住了车辆。 一名家将上马提枪,厉声道:“卫正,你们不要逼人太甚了!” “哈,逼人太甚?我什么时候逼人了呢?只是弟妹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传扬出去人家还会说是我们卫家不识礼数,欺负了她?” 说完,脸色一变,“滚到一边去,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你们老卫家的那些龌龊事,想瞒得过谁?” 家将愤怒的说:“让小姐回去,先问问我手中的枪是否同意。” “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弟妹不愿意说话,就休要怪我无礼了。来人,请夫人回去。” 数十人立刻冲向了家将。 四名家将毫无惧色,舞动手中兵器和对方就站在一起。 大清早,叮叮当当的碰撞时在渡口上空回荡。四名家将显然抵挡不住对方的人多,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个遍体鳞伤,岌岌可危。 远处,一艘渡船从对岸缓缓驶来…… 第一二三章 白衣丽人 第一二三章 白衣丽人 “住手!” 清冷的娇叱自车中传出,车帘一挑,从里面出来一位丽人。 正是二八好年华,肌肤丰润,凝脂般粉腮,恰如新荔。一双杏眼,柳叶修眉,顾盼神飞。白色荷叶裙,腰间环佩随她举手投足而生悦耳声响。云堆翠髻,更显冷艳风华。纤腰楚楚,随锦衣而动,恰如风回雪舞,尽显婀娜之气,令人心驰神荡。 这丽人站在车辕,粉腮罩冰霜,如万年之冰山。却偏偏又有一种端庄气质,眼眉之间虽有羞怒之意,沉默中却有一丝丝温柔之气,令人不禁生出了想要亲近的想法。 董俷原本在远处观战,并不想插手此事。 可当这丽人出现,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后,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姐姐……” 董俷甚至怀疑他是在做梦,呆立在马上,半天说不出话。那丽人长的像极了大姐董玉。就连一旁见过董玉的董铁,也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半晌里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丽人虽怒,依旧风情万种。 四名家将大声喊道:“小姐,回车里去,危险。” 而丽人却好像没有听见,杏目圆睁,瞪着那青年说:“卫正,还请你放过阿苦四人。” 青年,居然是有那河东一霸之称的卫正。 他见到丽人出现,眼睛里闪烁出情欲的光芒。闻丽人开口,猛然高抬起了手。 随从立刻停止攻击,把四名家将和站在车辕上的丽人围在中央。 从河面上吹来了一阵风,带起那锦衣叶裙猎猎而动,恍若仙袂飘飘。如麝兰般的馥郁体香,远远的即便是董俷也好像闻道。他目光呆滞的看着丽人,口中喃喃:“姐姐,是姐姐吗?” 卫正嘿嘿笑道:“弟妹,你总算露面了!” “卫正,你意为何?” 丽人唇绽樱颗,声音美妙动听。虽带着薄怒,却依旧让人感觉好像黄鹂歌唱般的悦耳。 卫正笑道:“弟妹,你问我要干什么,我却要问你想干什么?你嫁入我卫家,就是我卫家的人。我那苦命的兄弟虽已经走了,但你仍然是改不了卫家媳妇的身份。” 丽人没有说话,目光中却带着不屑,还有愤怒。 “你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若是让人知道,还以为是我卫氏不懂礼数,屈待了你呢……嘿嘿,弟妹你也是大家出身,伯父更是当今名士,若要回家,可告知我们,我们也好安排你回去不是?这样不辞而别,弟妹你失了礼数,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阻拦?” 话里话外,似乎都是他的道理。 丽人道:“我若不回,你待怎样?” “那哥哥只好得罪了弟妹……这四个鄙夫从中挑拨,合当处死。” “那我若回去,是不是可以饶了阿苦他们?” “小姐,莫要为我等向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妥协。我等宁死,也不愿小姐再回那藏污纳垢之地。” 丽人叹了口气,“阿苦哥哥,你们为我可以死,我又怎能置你们不顾?” 卫正的目光一凝,“弟妹,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若是听话,我少费些手脚,若是执迷不悟,我也只是费些心神而已。至于这四个鄙夫,我倒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 话音未落,卫正突然策马冲出。 抬手摘下大刀,刷刷刷一马三刀,冷芒闪烁。那纯熟的刀马,倒是显示出他下过一番工夫。 阿苦四名家将的身手并不算好,只是凭着一腔忠勇之气支撑到现在。 本就是遍体鳞伤,那比得上卫正养精蓄锐。阿苦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砍下马来。 另外三个家将围住卫正,但没有三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丽人在阿苦跌落马下的时候,一声悲呼。这阿苦说起来并非是她带来的家将,而是她夫君的护卫。自她嫁入卫家之后,夫君一家在卫家的地位并不是特别显赫,死后也只留下了几分薄田和这四个家将。 若非阿苦,那卫正等人早就耐不住,她也更守不住清白。 卫家的女人骂她是扫把星,可卫家的男人们又对她虎视眈眈,居心叵测。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想办法要回家。但没成想,在这河畔却坏了阿苦四人的性命。 卫正斩了四家将,得意洋洋。 “送夫人回家!” 随行扈从们立刻涌上来,哪知丽人突然探手,从车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卫正狗贼,我怎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思!” 说着话,宝剑架在颈中,就要自刎以全名节。 就在这时候,一声如巨雷般的吼声传来:“大哥,救下姐姐……巨魔士,一个也别放过!” 一支小戟破空飞来,正戳在那套车的牛身上。 老牛一声低吼,向前猛然一窜。站在车辕上的丽人立足未稳,一个踉跄就跌了下来。 一匹雄峻战马呼啸而来,独脚铜人槊轮开呼啦就扫下了一大片。 出现在车辕旁边,丽人正好跌入了马上之人的怀中。细腻的玉颈上,宝剑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流淌。幸好,伤口并不算太深,还不足以致命。只是丽人在跌入董俷怀中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那眉眼间流露出的悲愤和凄苦,让董俷心碎。 “何方蠢贼,居然敢插手我卫家的事情?” 卫正在马上厉声喝问。见丽人倒在一个丑八怪的怀里,顿时心生浓浓的嫉妒之意。 策马就要冲过去,但是被一个面如淡金,相貌狰狞的魁梧汉子拦住。 胯下一匹铁骅骝,毛色呈现淡淡的金属色,一看就知道是纯种的大宛良驹。手中一对大戟,在马上厉喝道:“小贼,你的人头爷爷要了,记住爷爷的名字,某家典韦典君明!” 声到,马到,人到…… 大戟带着一个很怪异的弧形袭来,那月牙似的小枝,恰如一轮残月一般,闪烁诡异的血芒。 戟挂风声,卫正抬手举刀相迎。 只听铛的一声,如黄钟大吕一般的响动。卫正被那大戟震得脑袋一阵发木,胯下马唏溜溜一声惨叫,四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卫正也被甩下马来,刚站起身,就见一匹象龙神驹冲来。那神驹的速度更快,快如流星闪电一般,令人无法躲闪。 马上之人抡起独脚铜人槊兜头便打。 卫正脑袋还有些发懵,眼睁睁的看着大槊过来,居然不知道躲闪。 只听噗的一声,血光崩现。脑袋被砸的稀巴烂,身体更被象龙撞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一个也不留,一个也不要留!” 董俷面目狰狞,如同厉鬼一般的疯狂咆哮。 也难怪,那丽人长得实在是和大姐太像了,虽然气质不同,但是那骨子里的刚烈,却丝毫不逊色。 看见这丽人,董俷就想起了大姐。 在他内心深处,对大姐颇有几分爱慕。看到丽人受伤,董俷就想起了在西北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董铁如今,马术已经不差。 一对折铁刀上下翻飞,寒光闪过,就见血肉飞溅。 而那典韦更凶狠,大戟一招就是一个,谁也挡不住他的一击。 想要逃窜的卫家扈从,却被百名巨魔士团团围住。相比起这些巨魔士而言,卫家的扈从简直是不堪一击。好在巨魔士只负责在外围清扫,杀戮的责任基本上是由典韦完成。 董俷一手捂住了丽人脖子上的伤口,止住鲜血。 抬头看,见渡船居然往回走。很显然,那船夫看到了这边的杀戮,被吓的不轻。 如果渡船一走,至少还要等一个时辰。 这里是河东的地盘,而且丽人还受了伤,董俷可不想等下去。 渡船距离河畔大约有三十步左右。 “小铁,给我把那渡船赶回来,我来助你!” 董铁腾空而起,窜到了董俷的身边。一只手握住董俷的一只手,猛然一催战马,董俷抡起手臂,使足了全部力量,大吼一声,把董铁从渡口边扔向了河中渡船。 要说起来,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需要彼此配合很默契,董俷的力量,和董铁的灵巧必须完美的融合起来才能成功。 在此之前,二人从没有过这种演练。 可不管董俷还是董铁,却是彼此格外的信任。董铁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弧线,如同大鸟一般的飞出去了二十多步,猛然在空中再发力,凭空向前窜出了数步。 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是到船舷。 董铁一刀砍在了船舷上,借力再起,另一只手就扒住了船帮,一下子跳上了渡船。 折铁刀架在船夫的脖子上,“回去,立刻回去!” 那船夫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虽说长年摆渡,历经风雨,可何曾见过这种事情。 吓得腿发软,手无力。 有心反抗,但是看着董铁清秀面容上的狰狞戾气,心知这种人,绝对是杀人不眨眼。 强咬着牙把渡船靠岸,董铁搭起了两块船板,董俷一马当先就冲上了船。 象龙的双眸,就盯着船夫。而董俷却无心顾忌对方,抱着那丽人下马,冲着河畔吼道:“大哥,一个都不要留,马匹、尸体,都不要留。速战速决,我们要赶路。” 典韦正杀的兴起,闻听乐呵呵的笑道:“二弟放心,一个都跑不了……巨魔士出击!” 本来就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卫家扈从,也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抵抗。 可巨魔士出击,可却不同于普通的骑兵冲锋。董召在训练这些人的时候,特意增加了一个项目,那就是投枪。在他看来,投枪是主公的标志之一,身为巨魔士,自然也应该掌握这门技巧。 所以经过大半年训练之后,巨魔士的投枪技巧已经成熟。 力道上比不得董俷那个怪物,但也是非常可观。每匹马上有三支投枪,一百个巨魔士,就是一百支投枪。典韦这边一退下去,巨魔士的投枪就飞射过来。距离太紧,打击又格外的凶猛。卫家扈从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打得好像马蜂窝一样。 运气好的,一枪毙命。 运气不好的,身中五六支投枪,却断不了气。 不仅仅是人,连战马也变成了刺猬。巨魔士一轮投枪结束,侧马过来,也不管死活,见人就是一刀。渡口瞬间血流成河,在典韦的指挥下,巨魔士把一具具尸体,一匹匹死马扔进了滚滚的河水中,冒了一堆血泡之后,就再也看不见半点踪迹。 而后,巨魔士这才牵马上船。 船不大,一次只能容纳三十人,三十匹马。 董俷对典韦和董铁说:“你们多费心一些,我先过河,带她去找郎中。你们过河之后,就在渡口集结。至于那船老大,小铁你就费心点,别杀他,给他妥善的安置吧。” 董铁连忙答应:“主人放心,小铁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 船老大这次可算是老实了! 巨魔士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让他不敢有半点不轨的念头。 老老实实的跑了四趟,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人全部接过了河。正忐忑的胡思乱想:这些人会不会杀我灭口? 董铁走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了两锭黄金。 “这里有十金,我想足够你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如果聪明的话,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不管你去什么地方,但要记住,什么事情都没有看见,今天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我听到一点风声,就算你躲到河里面,我也能把你揪出来,明白?” 一边是十金,一边是钢刀。 那船老大连连点头,“小人明白,小人这就把船卖了,然后离开这里。” “聪明人,别做傻事!” 董铁拍了拍船老大的脸颊,跳下船翻身上马。 此时,有两名巨魔士来到河畔,说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董俷在那里等候。 典韦和董铁带起人马疾驰而去。 而船老大则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冷汗淋漓。 能活下来,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看看手里的黄金,船老大好像做了一场梦。 这些人虽然个个似凶神恶煞,但不能否认,这些人其实……不错。 虽然不知道那些被杀的人是什么来头。可船老大也清楚,这里面的纠葛,绝非他一个市井小民能够参与其中。留下来的话,迟早会被牵扯。如果说出那些人的来历,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倒不如啊,拿着黄金隐姓埋名。 十金,足够他娶个老婆,买块土地,逍遥快活的过一辈子。 这主意拿定,船老大当天就找人卖了渡船。孤家寡人的,也没啥好收拾,连夜离开了渡口。 至于留在渡口的血迹…… 哈,这年头兵荒马乱,马贼流寇四起。 人命贱如狗,死个把人而已,谁又会在意这些呢? 于是,卫正一行人,就成了一个迷。卫家人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因为这家伙经常一失踪就是十几天。反正在河东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多少人敢来招惹卫家。 二十天过去了,卫家人才意识到有点不妙。 但再动用手中的力量去追查,却已经变得是毫无头绪…… 第一二四章 敕勒歌 第一二四章 敕勒歌 丽人和衣而卧,玉颈上做了妥善处理,血已经不再流淌。 郎中说,这女子真的萌生了死意,若是那伤口再深一点,送来的再晚一点,神仙也救不活了。 说这话的时候,郎中的目光很无良的扫了一眼董俷。 言下之意,好像是说如此美丽的女子,却插在了你这一坨牛屎上,竟逼得要自杀。 若是在往常,董俷肯定一巴掌打过去,揍的那郎中满地找牙。 可他现在却没有这个心思,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就吓得郎中冷汗湿透衣衫。 不过是个市井小民,怎经得起董俷那般可怖的杀气。 郎中这才醒悟,眼前丑陋的男子全身披挂,那些随从更是杀气腾腾,岂是他能评价。 乖乖的溜走了,还留下了一副药方。 董俷倒也没和他计较,扔给他一袋五铢钱,数量大约在百枚左右。这可是一笔丰厚的报酬,郎中连个屁都没放,乐滋滋的走了。同时对董俷的看法,似乎也有了变化。 人是丑了一点,可这出手是真阔绰。 那女子的伤势本不是特别重,郎中也夸张了一些,没想到却得了如此丰厚的报酬。 让人在门外带着,又找来了一把蒲扇,轻轻的扇着,为那丽人驱赶蚊虫。 丽人的眉眼间依旧透着一种淡淡的悲伤,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令人心生怜惜之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 这是董俷上辈子看一部电视剧,从里面听到的诗词。不晓得是出自谁的手笔,也不清楚是在什么年代。可此时看着丽人,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首诗,轻声读出来。 不过,他将原诗中的不知心恨谁,改成了不知心念谁? 也许这样子,会更体贴一些吧。 丽人的眼睫毛轻轻一动,嘤咛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董俷连忙起来,紧张的看着她。却见丽人缓缓睁开眼,好似自言自语的问:“我死了吗?这是何处?” 目光扫过董俷的脸,丽人先是一怔。 紧跟着露出恐怖的表情,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董俷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劝慰。 丽人不自觉的身子一缩,惊恐的叫喊道:“你别过来!” “我不动,不动!” 董俷看到那伤口又殷出了血迹,紧张的说:“姐姐,我不动,你也别动,否则伤口会裂的。” 虽然明知道这丽人不是董玉,依然忍不住唤她姐姐。 丽人先是一怔,旋即羞怒道:“谁是你姐姐?你怎能胡说八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姐姐,你……” 董俷见丽人面罩薄怒之色,连忙改口说:“我叫董俷,在渡口遇到了姐姐。见有无赖子企图对姐姐你不轨,故而杀了那无赖子……姐姐脖子上有伤,别乱动啊。” 丽人的脸色舒缓下来,只是目光却不愿意在董俷的脸上停留。 “你,杀了那卫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杀了就杀了,管他是什么人。”董俷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丽人不由得又是一颤。从那只言片语中,她已经能觉察到,眼前这个丑鬼肯定是杀人无数。 杀人的人,不会是好人! 难道说,我才逃离虎口,却又入了狼穴? 只看这丑鬼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怎么看都不正经…… 人常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加之董俷的样子却是不怎么讨喜,甚至属于那种乍看之下有点难看,越看,就越觉得难看的意思。人天生好美,故而丽人对董俷的印象并不好。 只是董俷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即便是他觉察到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姐姐,你又是谁?为什么会遇到那无赖子的纠缠?” “我……”丽人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想了很多。她出身名门,自幼聪慧。与夫君可称得上是情投意合,没想到……卫家势大,如果回家了,不晓得会为父亲招惹什么麻烦。更何况这丑鬼杀了卫正,只怕老卫家的人,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妾身叫王姬!” 丽人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嫁于卫氏族人,哪知先夫早夭……我本欲回家探望,却不想被那卫家的无赖子纠缠。如今,你杀了那无赖子,却让妾身是有家难回。” 言下之意,却已经说的非常明白。 你把老卫家的人杀了,使得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董俷一怔,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是啊,杀了卫正那厮,对董俷而言是没什么。可卫家人会放过这王姬的家人吗? 即便是名门,只怕也是个小家族。 如果王姬没有回去也就罢了,至少人家那家族还占着道理。可如果回去,只怕是满门都要遭难。 董俷想了想,“若姐姐不嫌弃,我却愿意担当此事。我家在陇西也算是小有良田,要保护姐姐的周全当不成问题。等这风头过去了,姐姐那时候再回家当无忧矣。” 王姬用很犹豫的目光看了看董俷,心里委实拿不定主意。 这丑鬼长得倒是丑陋,可这心地却也不错。只是他总是姐姐,姐姐的叫我,又是什么意思? 董俷见丽人犹豫,当下也不催促。 “姐姐,你且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动身,你那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就好。若是不想随我走,也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地方,我如果不能护送,会让扈从送你。总之,不管姐姐是怎么决定,我都会护你周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伤你不得。” 说完,董俷退出了房间。 丽人隐隐听到董俷在门外压低声音叮嘱护卫,而护卫对他的称呼,却是‘主公’。 这董俷是谁? 王姬自嫁入卫家之后,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而董俷成名之时,也正是她夫君病危的节骨眼儿上,更无心去打听这些事情。不过能看得出来,董俷的来头不会小。 陇西? 难道他是河东太守董卓的家人吗? 若是这样,倒也能护我周详。只是,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难道和那卫正也是一丘之貉吗? 王姬不免心中忐忑,好生不安。 房门外,传来的梆子声。邦邦邦,却已经三更天了。 靠着床褥,王姬突然想起了醒时隐约听到的那首诗。自幼是博学好记,对于诗词乐谱更是非常敏感。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 这首诗可从未听过,颇有一种哀怨,正符合了王姬此时的心情。她蜷着身子,抱着腿,一遍遍的反复默记。此诗细致生动,更兼含蓄深厚,余味无穷。越是品析,就越是觉得里面很有味道。虽说用词并不华丽,却足以表达出心中的那种哀愁。 王姬不禁潸然泪下…… 这是那丑鬼所做的吗?若真的是这样,他倒是好才气! ****** 董俷全然不知,那首后世由诗仙李太白所做的《怨情》,如今已经落到了他的头上。 巨魔士大都已经安息,除了担任警戒的人之外,这个落脚的小村庄非常宁静。 董铁静静的在董俷的身后,亦步亦趋。 他很能体会董俷此刻的心情,故而始终保持沉默。 “真的很像姐姐,是不是?”董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董铁说:“像极了大小姐,不过没有大小姐那般英姿飒爽犹酣战的气质。” 董俷笑了,“小铁,若是大姐活着的时候听见你这句话,一定会非常的开心吧。” “主人曾说过,大小姐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天下再无女子能出其左右。” “我有说过吗?” 董俷在村外的溪边坐下,“不过他真的很像姐姐。” “是!” “王姬,不会是她的真名。” “主人高见。” “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想追问。我觉得,是姐姐在冥冥中安排我和她相识,对吗?” 说实话,董铁从未见过董俷如此的絮絮叨叨。 也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想来是不错的。大小姐最疼爱主人,也知道主人甚想念她,所以才有此安排。” “那我带她回家,好不好?” “主人既然已经拿定主意,做就是了!” 董俷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得当。只是……我不会让她走,我要保护她一辈子。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用绳子拴着她,和我在一起。小铁,你能理解吗?” 董铁有点理解不了…… “凡是主人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 “那绿儿呢?她会不会生气?” “这个……”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我不管,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 董铁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他知道,他不需要说任何话,只要认真的倾听就好。 天一亮,巨魔士整装待发。 王姬依旧是昨天的打扮,只是那荷叶裙上,却沾着醒目的血迹。 “你随我走吧!” 董俷坐在马上,面无表情,“我已经安排了车仗。你伤势未好,在车上好好休息。” 王姬本来就打算说,暂时跟随董俷来着。 哪知道被董俷劈头盖脸的一席话,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在车上,她仍有些迷迷糊糊,心道:怎地这人说话的口气和昨夜完全不同……我,我为什么会听他的话,自己上了车呢?不过,他骑马的时候,倒是很威武。 就这样,董俷再次启程。 马队中多了一辆车,董俷和典韦在后面压阵,而董铁则随着车仗,以便于应付突发事件。 和董俷不一样,董铁相貌清秀,倒也看着舒服。 虽说这小厮的才学不高,可总好过面对着后面那两个人。董俷嘛,还算好一些,不管怎么说经过一席长谈,好歹是有些印象。而另一个人,简直就好像一头猛虎。 在他面前,特别是当他注视自己的时候,王姬就觉得心怦怦跳。 一路上,偶有宵小出现。但不等董俷出手,要么是被巨魔士干掉,要么就是由典韦出手。有的时候,董铁也会参战。可不管是什么情况,董俷和车辆的距离绝不超过十步。 见识过这帮人的杀人手段,王姬才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杀人不眨眼。 而通过董铁,她也了解了董俷的情况。正经的河东太守公子,也算是一个官宦子弟。 很喜欢和董铁聊天。 但董铁的话题,却总是围绕着董俷。 从董玉的死,到千里转战西北……从颍川出游,到平定黄巾之乱。 说到凶险处的时候,王姬脸色发白,心扑通通的跳。虽然明知道董俷不会有事情,却总难免感到忧心忡忡。 同时官宦子弟,却没有卫正等人那种纨绔,也没有夫君的高傲。 很平实的一个人,让王姬颇觉得亲切。想想之前还把董俷和卫正联系在一起,就觉得非常抱歉。如此英雄人物,岂是那纨绔无赖子所能并肩?的确是辱了英雄的身份。 自古美人爱英雄,不过却不会爱一个丑的让人看着就害怕的英雄。 王姬对董俷,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他很想知道,如此一个杀人如麻……恩,确实是杀人如麻的人物,为何能做出那种哀怨的诗词呢? “小铁,你主人喜欢作诗?” 董铁愕然摇头说:“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曾有一次……恩,是在东郡的时候,主人曾经说过一段话,连蔡大家都是觉得好的,还说主人的话里面颇有深意。” “蔡大家?” “就是飞白绝伦的蔡伯喈先生……” 王姬的眼睛一亮,诧异的问道:“你家主人认识我,伯喈先生?” “认得的,我家主人认识好多厉害的人物呢。” 王姬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了极为好奇的表情。她岔开了话题,“哦?说了什么话?” 董铁挠着头,“我实在记不太清了,主人是和大公子所说的,你等下,我叫他过来。” 大公子,指的是典韦。 王姬已经知道,那猛虎一般的汉子,是董俷的结义兄长。 不过从心里话说,却还是有些害怕的。刚要开口拒绝,董铁已经策马飞出,找典韦去了。 这一天,典韦是在前面开路。 这看似很鲁的汉子,也多少能看出董俷的心思。 听董铁一说,他憋得脸通红,好半天才粗声粗气的说:“我哪里能记得那个?二弟当时说了嘟嘟啦啦的一大堆,我又听得不是太明白。唔,开头是……当官的如何如何,富贵的如何如何……还有最后一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董铁回来,把典韦的话重复了一遍,让王姬哭笑不得。 但是,那最后一句听上去颇有深意。若是不能知道前面的,当真是会寝食难安。 这么一个粗鲁的丑八怪,居然能有如此文才,连我……都赞叹? 王姬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更坚定了好生的观察董俷的心思。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她时常会盯着董俷看,让董俷赶到好不自在。 距离陇西越来越近了,终有一日,王姬正在车上想心事,突然听到一阵欢呼声。 一怔,掀开了车帘,“小铁,怎么了?” “我们到家了,到家了!” 说着话,就见董俷一马当先,冲上了一个山坡。 已经进入了秋日,丰美的西北大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连王姬也不禁激动。 “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董俷沙哑着嗓子,大声的唱了起来。 这是上辈子在初中时学过的一首民歌,后来村里的大学生还找来了古曲配乐,教会了董俷。一晃一年过去了,在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之后,重新看到了家园。 董俷想起了这首民歌,忍不住放声歌唱。 只是原来的‘阴山下’,却变成了现在的‘武山下’…… 敕勒川在何处?董俷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董家的牧场就是敕勒川,是他的敕勒川…… 敕勒,又名铁勒,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名字。如今董俷这一曲,却抢走了敕勒之名。只是不晓得,以后当这个民族出现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笔烂账呢? 王姬闻听这民歌,陡然眼睛瞪大。 挑开了车帘,站在车辕上看去。敕勒川,敕勒歌……原来这里就是董家的敕勒牧场! 第一二五章 毒士贾诩 第一二五章 毒士贾诩 一匹黑色的狮鬃兽,自牧场风驰电掣般的跑来。 速度很快,就好像是贴着地皮飞行一样,还有数百步的距离时,发出一声咆哮。 声如狮吼一般,令群马惊恐不已。 王姬忍不住啊一声惊叫,险些从车辕上摔下来。幸好有董铁死死的按住了战马,连连安抚,这才让战马平静。 从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一匹马能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还能让所有的战马惊恐不安。 董俷安抚住了象龙,甩蹬下马,迎着那狮鬃兽就跑了过去,脸上露出快活的笑意。 那狮鬃兽也不停下来,径自朝着董俷冲撞。 王姬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小心!” 话音未落,却见那战马突然在董俷面前停下,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种欢悦的长嘶。 紧跟着,董俷猛然窜起来,一把抱住了狮鬃兽的脖子。 身体顺势跨在了狮鬃兽的背上,大声喊道:“阿丑,跑起来,跑起来啊!” 那狮鬃兽的个头,只比象龙稍差。强健的四肢,黑亮的皮毛,让它格外的精神。 听到董俷的喊叫声,狮鬃兽阿丑再次长嘶一声,掉头就跑。 身上拖着一个人,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一人一马在草原上尽情的奔驰着,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眨眼间就消失在半人多高的水草中。 典韦没有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小铁,刚才那是什么马?” 董铁自豪的说:“天马,那是一匹只属于主人的天马……相传是天上龙驹和神兽狻猊交配而生下的异种,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名叫狮鬃兽,五百年难得一见。” “啊!” 典韦听董俷提起过狮鬃兽阿丑的事情,可是亲眼看见的时候,仍忍不住为那狮鬃兽的神骏所震撼。而王姬,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第一次见到这种神驹。 “小铁,你刚才说,那是龙马和狻猊的后代?” 董铁笑了,“只是有这个说法,主人是不相信的。但五百年,甚至千年才能一见,这却是真话。狮鬃兽的性情很孤高的,极不合群。所以经常会遇到危险……可凡是能够活下来的狮鬃兽,无不是万里挑一的神马,一旦臣服于人,终生不会背弃。” “那马,叫做阿丑吗?” “是!”董铁正色道:“不过你们最好别这么叫。整个牧场,除了极少数的人能这么叫它,其他人若是呼它做阿丑,定会惹它生气。狮鬃兽发脾气的话,可是很厉害。” 这时候,从牧场方向跑出了一群人,个个都骑着马。 董铁笑道:“看,牧场来人迎接我们了,大公子,我们过去吧……主人和狮鬃兽一年没有见面,这一跑啊,不晓得要跑到什么地方呢。我们回牧场等他就好了。” ****** 冷清了近一年的董家牧场,一下子热闹起来。 缺少人气的牧场大厅里聚集了很多人,老夫人坐在正中央,拉着董俷的手,枯瘦的脸上带着笑容,那满是白翳的双眸中,也似乎洋溢着喜悦,不停的询问董俷。 大厅一边,坐着董家的老人。 董绿、董弃还有先行抵达牧场的裴元绍、马真,还有四五个牧场管事。 笑嘻嘻的看着董俷,绿漪……哦,不对,如今应该叫做董绿,心里觉得很满足。 终于不用再去提心吊胆了,公子也安全的回来了,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 只是…… 董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最下首的王姬,那个女人,长得可真的很像大小姐董玉。 对面坐着的都是新加入牧场的成员。典韦的兄长典偱,如今是牧场的管事。 典偱下首,典韦一家人,刘望一家人,还有刚抵达牧场的黄忠一家人一字排开坐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给这议事厅中增添了几分热闹。 详细的把情况说明,老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片刻后,她朗声道:“好了,打打杀杀的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今天阿丑回来,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大家敞开肚子,尽兴的喝,尽兴的吃,烦人的事情莫要再提。” 一句话,惹得议事厅中的人一阵欢呼。 特别是那些小孩子,以典佑为首,典弗、典满,还有大丫二丫等人都开心的笑了。 酒菜上来,众人推杯换盏。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董俷在酒宴方酣时,搀扶着老夫人,悄悄的离开了议事厅。 是几乎!也不是没有人发现。 坐在最下首的王姬,还有王姬对面的董绿,都注意到了这件事。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同时,董铁也随着董俷,悄然退出了议事厅。 搀扶着老夫人离开了议事厅,如今的牧场大宅变得比以前大多了。 宅院占地大约十亩左右,正位于牧场的中心位置。里面修建的亭台楼阁,比之临洮的老宅还要华美。居住在大宅里的人,大都是牧场的核心成员。当然还有招募来的护卫。大宅西北角,又有十余亩空地,靠着小溪,拎着山岗,建起了一个营地。 是将做营! 作为牧场中最神秘的一个部门,平日里有数百名白马羌人负责守护,没有老夫人的手令,即便是董绿也无法进入其中。 这是董俷在离开之前,和老夫人说过的事情。 将做营的大将,是蒲师傅。而负责守护将做营的主将,却是白马羌的滕丽儿。 这个女人很有本事,把警戒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连老夫人都说她有大将之才。 蒲元已经离开了牧场,四处游历。 董俷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询问,他相信当蒲元学成之后,自然会回来。 扶着老夫人穿过夹道,走进了一个小院子。院门口,有几名成方训练的巨魔士看护,见到董俷和老夫人,几个巨魔士躬身行礼。然后又默默的站在原处。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的目光更加锐利,警惕的向四周张望,观察这小院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里是老夫人的住所,进去之后,董俷搀扶着老夫人坐下来。 “阿丑,你的锋芒有些太露了!” 老夫人开门见山的说:“虽说有些逼不得已,但你锋芒太露,定然会遭人算计。” 董俷在老夫人的旁边坐下,“奶奶,非是我想要逞能。只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呵呵,这个我知道。” 老夫人轻轻抚摸董俷的脑袋,“我原想把你做一支我们董家的奇兵,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不过这样也好,你如今站出来,对日后而言到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奶奶……” “你这一年的经历,其实我也有耳闻。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说了,倒不如把目光往前看。我前些日子占蓍一卦,得出的卦象却是吉中带凶,凶中带吉……这种卦象非常少见,所以你今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再莽撞。” 董俷知道,奶奶有一手很厉害的本领,就是算卦。 古老的占蓍之术,在一千八百年后几乎失传。其中的精髓之处,少有人能够理解。 不过在这个年代,占蓍之法倒还是非常流行。 至少奶奶就能算一手的好卦。 “阿丑记下了!” 老夫人喝了一口水,突然说:“牧场的人越来越多,你需要多费心思才行。那些为我们做事多年的老人,务必要好生的安抚,不能因为新人到来,而冷了他们的心。” 董俷点点头,“这个孙儿有分寸。” “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恩……是的。” “来历是否打听清楚了?”老夫人慢条斯理的说:“世道混乱,你就必须要更加谨慎小心。最好能弄清楚那女人的来历,派人多看着一点……如果有问题,绝不能心慈手软。” 董俷说:“孩儿明白……那女子自卫家出,想要追查当不会太困难。孙儿会尽快派人打探。奶奶,那女子……长得好像大姐。如果没什么危险,留她住下来,好吗?” “像大妹?” 老夫人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罢,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好了。反正一切要小心谨慎。奶奶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但还是要提醒你,莫轻易信人。” “孙儿知道了!” 祖孙二人又聊了很久,一直到老夫人累了,董俷才告辞离开。 没有回议事厅,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小铁,出来吧。” “主人!” 董俷呵呵的笑了,“这是咱们家,不用总是这么紧张。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呢?” 董铁躬身道:“主人去哪儿,小铁就应该在何处。小铁是主人的影子,怎能离开须臾?大小姐当初让小铁跟随主人的时候就说过,要好好跟随主人,小铁不敢忘。” “只是随便说说,你别那么严肃。” 董俷抬起头,看了看夜空。牧场的夜色很美,月亮很皎洁,星星很闪亮,有一种宁静的气息。 “陪我一起走走吧……一转眼离家一年,我真的很想知道,如今的牧场是什么样子。” “喏!” 两人来到马棚里,随便牵出了两匹马,慢慢的出了大宅。 董俷不想骑象龙马。这一年来,象龙始终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中,四处征战,还受了不少的伤。如今回了家,正应该让它好好休养,再找个兽医为它仔细检查一番。 “好久没有像这样子信马由缰了,感觉还不错!” 牧场的夜晚,非常的静谧。董俷二人骑马徐徐而行,呼吸着牧场的空气,心里非常舒畅。 前面就是埋葬姐姐的山岗,董俷突然一磕战马的肚子,向山岗上跑去。 坟茔很干净,看得出是有人经常在这里打扫。四周的苍郁青松已经长大,看上去很茂盛。 旁边的庐屋里,狮鬃兽阿丑窜了出来。 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它的住所,每天在草原上驰骋过后,就会呆在这里,守护坟茔。 董俷下马,抱住了阿丑的脖子,任由它的大脑袋在怀中磨蹭。 亲热了片刻,他缓步来到了坟前,躬身一礼之后,在坟茔旁边坐了下来。 狮鬃兽把那两匹战马赶下了山岗,因为这里是它的地盘。在董俷边上坐下,而董铁则靠着一棵轻松,静静的看着董俷在坟茔旁边低声呢喃,随后就闭上了眼睛。 回到牧场的第一晚,董俷就是在坟旁渡过。 第二天,董俷本来是做好了打算,准备去看看将做营,然后再视察一下牧场。 可谁知道一大早就有牛辅派人送信,说是要在临洮老宅里面摆酒,为董俷接风。 昨日由于牛辅有事情,故而没有参加牧场的晚宴。 作为朝廷的官员,他自然听说了很多事情,特别是董俷在过去一年中的那些作为。 牛辅这个人,论才能只是中等。 可不能因此而说他愚蠢,相反在很多时候,牛辅比他那个看上去聪明的老婆,也就是董俷的二姐董照看事情要清楚的多。特别是在董璜被打发到了扶风之后,牛辅就知道了,董俷十有八九将会成为董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不管董照如何的不服气,牛辅深信董俷的成就,会比董卓大。 所以,作为董家的成员之一,牛辅知道必须要和董俷拉近关系才行。因为董照和董俷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两人之间还有一些冲突。将来董俷一旦上位,那么对于牛辅而言就会非常不利。在这一点上,牛辅深知自己已经远远的落后在李儒身后。 毕竟李儒的老婆,董家的四小姐董媛的面子摆在那里。 对于牛辅的这番好意,董俷也不能拒绝。只好临时改变了计划,先是让典韦留在牧场陪伴一下家人,然后又让董绿负责招待王姬。 董俷能看得出来,董绿对王姬是有敌意的。 那种女人天性中的敏锐,使得董绿立刻就觉察到了董俷对王姬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 想要化解这种敌意,董俷没有办法。 不过想必好好的交流一下,是有助于缓解这种敌视的情绪。 反正,也不管董绿是否愿意,董俷把王姬扔给了董绿之后,就带着董铁匆匆的走了。 临洮城,也有一年的时间没见到了。 和一年前相比,董俷发现临洮的格局变化更大了。 特别是在军事上的部属,整个临洮如今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足有数万人马。 很难想像,牛辅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临洮的郡兵编制只有三千人,这还是看在董卓的面子上,陇西郡太守李相如网开一面。 陇西的郡城位于临洮东北二百里,可以很方便的监视临洮的动静。 可现在呢? 三万人马,足足是编制的十倍。 而李相如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确是让董俷感到非常的奇怪。 酒宴中,董俷忍不住把这疑问说了出来。 牛辅呵呵的笑了,“阿丑兄弟,这件事要说起来的话,还要多亏了你呢。” “多亏了我?” 牛辅点头,目光一扫议事厅。议事厅中作陪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董俷的熟人,胡赤儿,另一个却很陌生,是个年纪在四十上下的男子,文士打扮,颌下三缕黑须。 “文和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那文士微微一笑,“俷公子当年兴建牧场,如今却成了比之临洮还要繁华的城镇。原本居住在临洮的百姓,因羡慕牧场的繁华,大都迁移过去……如此一来,临洮就成了空城。在下当时觉得废弃在这里很可惜,于是就请县尉大人招募士卒训练。” 董俷恍然大悟,看着那文士,觉得他的表字好生耳熟。 牛辅说:“如今临洮的士卒,对外全都是以居民的名义而称呼。牧场那边,是咱们家的私人地方,李太守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父亲如今立了大功,李太守也要给些面子……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但谁也不会说破。” “那就是说,这临洮的三万士卒……” “都是咱董家的私兵!” 牛辅不无自豪,而董俷着实也吃惊不小。 这时候,有一个县吏打扮的人走进来,在那文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县尉大人,俷公子,外面有些小事,诩要去处理一下。就不陪公子饮酒了,告辞。” 文士说完,起身离开。 董俷挠了挠头,“姐夫,你刚才说这位主簿大人,是姓贾吗?” 牛辅点点头说:“是啊……文和先生是武威姑臧人,颇有才华,曾经在雒阳当过官呢。” “文和?贾文和?” 牛辅奇怪的看着董俷,再次点头道:“文和是贾先生的表字,大名贾诩,表字文和。” “贾诩,贾文和!” 董俷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哆嗦,眼睛唰的一下子亮起来,“姐夫,你是说他叫贾诩?” 牛辅被董俷的这种表情吓了一跳。 就连旁边的胡赤儿也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小小的主簿,为何能让俷公子如此激动? 牛辅说:“没错啊……贾先生是姑臧名士,曾被举为孝廉,在雒阳为郎。前两年因足疾发作而辞官回归故里,去年……哦,就是在你走之后,我才请他来相助。” 说完,他还很疑惑的问了一句:“阿丑,贾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第一二六章 一手黄金一手屠刀(一) 第一二六章 一手黄金一手屠刀(一) 当然没什么不对,应该说是非常的好! 牛辅、胡赤儿不知道贾诩是何许人,但董俷却是知道的。 被称之为毒士,能够以一言而彻底毁了大汉江山的超级牛人,岂能说有什么不对? 记得上辈子曾听那大学生提起过‘谋’这一字的含义。 那不仅仅是保护自己的武器,更是一把伤人的利剑。一个合格的谋主,所需要‘谋’的,包括很多方面。 谋主需要有五个条件,或者说五种境界。 要能够‘谋’己,也就是说要会保护自己。这里面的说道有不少,外来的,内在的,敌人的,上面的,要面面俱到,方能保护自身的妥帖。所以谋主要首先谋自己。 ‘谋’人,是谋主的责任。 若是只能保护自己,也不能为别人谋,有算是什么谋主? ‘谋’兵,是谋人的延伸。能保护自己,保护几个人,也只是小道。一个合格的谋士,必须要有‘谋’千万人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展现在多方面,韬略亦属其中。 ‘谋’国是谋主的第四种境界。要达到这种境界,兵法韬略相比之下又是小道。 超乎与常人的目光和洞察力,并非是人人能具有。 三国演义之中,虽然说将星云集,谋士层出,可真正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 具备了上面四种能力,已经是合格的谋主。 但‘谋’国之上,还有‘谋’天下的境界。而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三国又有几人。 贾诩,恰恰是具有这五种境界中的一员。 ****** 此前,董俷也曾遇到过不少的牛人。 如郭嘉、荀彧,甚至包括尚未成年的诸葛亮、庞统。 可说心里话,董俷都没有生出太过于迫切的心理。这些人虽然才能彰显,但就目前来说,还是有些稚嫩。十六七岁的郭嘉,二十出头的荀彧,人生的经历和阅历并不足够。或许他们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目光,可是现在,还需要足够的磨练。 但是贾诩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他的年纪已经快四十了,可以说心智各方面全部成熟。对于一个谋主而言,这种年纪正是好时候。其经验以及各方面的水准,远远比一个青少年要高超了百倍。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有着超乎常人的目光和洞察力。 贾诩之毒,毒在于他算无遗策,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甚至不惜损害千万生命,还周全自身。 董俷知道贾诩曾经是董卓的人,后来归了张绣,而后有降了曹操。 不但是长寿,更福泽于子孙后代。而在归降曹操之后,贾诩出场的次数不算太多,可每一次都会令天下格局产生改变。这样的人,这样的能力,怎能不让董俷心动? 只是董俷不知道,贾诩是什么时候归顺的董卓。并且在演义当中,直到董卓死后,贾诩才登场亮相。董俷甚至记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的部曲,曾跟随过谁。 曾经偷偷的派人打探,结果根本就找不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得贾文和,则无忧矣…… 想到这里,董俷已经无心酒宴。 可姐夫的盛情又不能推却,只得强作笑颜,吃了一会儿的酒,然后就匆匆的离去。 原打算回到牧场之后,就开始谋划如何收服贾诩的事情。 但事情太多了……董俷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将做营,更不要说去探望一下王姬的情况。刚一回去,就听人说唐周带着五溪蛮人从雒阳回来,正在小议事厅等候董俷。 只好暂时把其他事放一边,匆匆的来见唐周。 唐周的气色看上去是非常的好,坐在小议事厅里,和典韦、裴元绍寒暄。 这小议事厅,是位于董俷住所旁边,是专门提供给董俷和他的部曲商量事情所用。 小院四周,有森严的守卫,普通人休想靠近。 一见董俷进来,唐周连忙起身,恭敬的说:“主公,周回来了!” “坐!” 董俷没有客套,摆手让唐周坐下来。说实话,三国时代的人席地而坐,常采用跪坐的方式说话,实在是很辛苦的事情。董俷也对此颇有感慨,正准备找将做营的人,按照后世的桌椅设计打造一套。只是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时间,只得暂时将就。 “去雒阳,情况如何?” 当时董俷派唐周去雒阳,主要是为了宛县的事情。如今宛县的危机也已经解决,故而董俷对唐周此行的结果并不是很在意,甚至没有追问唐周是否见到了蔡邕。 唐周自然能领悟董俷话中的意思,忙说:“雒阳的情况比较复杂。” “哦?” “当日周到了雒阳后,很快就见到了蔡大家。不过没等蔡大家出手,就传出了由老主公接任左中郎将,督战颍川战事的消息。此后更因皇甫嵩的死,而产生了好多争执,蔡大家也被卷入其中,整日里烦不胜烦……蔡大家还问我,是不是主公杀了皇甫嵩。” 董俷的面颊一阵非常明显的抽搐,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稳定住了情绪。 “你怎么回答?” 唐周起身,跪在厅中,“请主公责罚,周当时据实相告。” “哦?” “周以为,以蔡大家之智,岂能猜不出里面的奥妙?既然他直面相问,就说明他并不是想要为难主公,否则根本不需要理睬周就是了……周把当时的情况陈述一遍,蔡大家只说这是造化弄人。还说要主公多小心,在一段时间内,不要去雒阳。” 眼前浮现出蔡邕那慈祥的笑容,董俷心中一阵温暖。 “起来吧,这件事你做的非但没有错误,相反做的很好,非常的好,当重赏于你。” “多谢主公!” 唐周喜出望外,连忙再次叩头感激,放站起身来。 的确,如果唐周当时百般抵赖,不但是显得小家子气,相反还会惹得蔡邕不高兴。 似蔡邕这种人,有太多的经历,太多的波折,早已经成了人精。 想要隐瞒,那是很困难的事情。倒不如像唐周那样,直言相告,反而能获取利益。 “伯喈先生还说了什么没有?” 唐周刚坐下来,闻听连忙又要起身,却被董俷阻拦,“坐着说话。能进这房间的,都是自己人,无需那套繁琐的礼数。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把事情做好就是。” 这一句自己人,着实暖了唐周的心。 他坐好后,说:“蔡大家说,主公无法去雒阳,但也不能丢了学问。要温故而知新,如果有所得,可写下来派人送往雒阳……说将来主公若是去了雒阳没进步,他绝不会见你。” 董俷闻听,对蔡邕更是感激不已。 “雒阳……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周离开雒阳的时候,各地战事都已经平定下来。但雒阳目前,却是暗流涌动,只怕新的党争,即将会开始。周以为,此次党人和阉寺的争斗如果再展开的话,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大将军会是其中的关键,但以周观之,大将军并不甚乐观。” “哦?此话怎讲?” “何遂高出身屠家子,无论怎样做,都不会得到士人的认可。虽说门下如今有很多士人,但只怕是……嘿嘿,何家与阉寺的勾连太深,何遂高若处置不好,只怕会落得个死无全尸。” 没想到,连唐周这样的人,都能看出里面的端倪。 在历史上,何进似乎确实是死无全尸。董俷很想知道,演义里唐周究竟是什么下场?估计是被杀了……否则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凭空消失。 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开。 董俷笑道:“唐周你分析的很好,但我现在对此没兴趣。我想知道,朝廷打算如何安排我父子?” 唐周一皱眉头,“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奇怪。据说当初颍川战事结束,老主公送去了张宝的首级,皇上非常开心……之后就没了下文。我离开雒阳之前,蔡大家说何进犹豫不决,难以成大事。冀、青、兖三州的功劳簿都呈上去了,偏偏没有豫州方面。” 董俷深吸一口气,心道:何进啊何进,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人物…… “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哦,有消息说,朝廷会派人前往南阳劳军,据说领头的人是袁绍。” “袁绍?可是那袁家庶子,袁本初?” “主公也知道此人?” 董俷没有开口,怔怔的坐在那里,脑海中思绪纷乱。 曹操出现了;袁绍登场了……若说此前董俷见到那些牛人的时候,会感觉时间紧迫的话,那么当曹操和袁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让他感受的却是强烈的危机。 这些人出现了,大乱还会远吗? 唐周很识趣,没有再说话,而是悄悄的退出了小议事厅。临走的时候,向典韦使了个眼色。典韦领悟了里面的意思,和唐周一起离开,只留下董俷一人在厅内。 一个人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厅外面传来了声音,把他从沉思之中惊醒。 走进来的,是董绿和王姬。两个人居然手牵着手,董绿笑嘻嘻的,看不出丝毫敌意。 董俷愕然,不明白她们来做什么。 “俷公子,妾身有一事想要请教。” 开口的是王姬,手里捧着一卷写满字的纸张。她把那纸张放在了董俷面前,轻轻展开。 是本朝定远侯班超之妹,班昭所留下来的《女诫》。 想来为董绿平日所抄写下来的功课。董俷疑惑的看着王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俷公子,刚才我和绿儿妹子在书房里看书,发现这卷绿儿妹子的功课。妾身有一事不明,这上面的圈圈点点是什么意思?绿儿妹子说,这是俷公子你教给她的。” “啊,这个……” 董俷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什么圈圈点点,那分明就是句号和逗号。古人的书籍,大都没有标点符号作为断隔,连着读下来,会非常的累不说,而且根据个人的理解,断句的地方也大不一样。 董俷当时也是图省事,时常会用一些标点符号来做断句。 时间一长,一起读书的董绿,也就有了同样的习惯。王姬这一问,却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董俷把那圈圈点点的意思讲述明白。 王姬的眼睛灼灼闪亮,听董俷说完之后,突然躬身一礼,“公子,你实乃大才也!” 夏末秋初,天气炎热。 故而大家都穿的单薄。王姬这一躬身,却把衣内的峰妙处尽数呈现在董俷的眼里。 那两点樱桃红,更是若隐若现。 董俷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王姬见董俷不回答,疑惑的直起身子看,却发现…… 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脸顿时羞红,抓起了桌案上的书卷,“妾身去看书了。” 说完,拉着董绿就跑出议事厅。 董俷咽了口唾沫,脑海里全都是王姬胸前的沟壑。 心中暗道:看她瘦瘦弱弱,没想到却是这般的,这般的有内容啊! ****** 也正是这一天过后,王姬总是躲着董俷。 有董俷的地方,定然是绕着走。实在躲不掉,也会拉着董绿在一旁,看上去好像受惊的小鸟。 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而董绿似乎也变成了王姬的同盟,一见董俷要去书房,就会提前和王姬打招呼。 好在董俷实在是没时间,因为太多事情要他去忙碌,故而很少在书房里出现。 数日之后,成蠡带人回到了牧场。 再一日,董夫人等人的车仗也抵达了牧场。 在一时间,牧场变得格外热闹。特别是当董四小姐的虎女营出现,不知道看直了多少鲁男子的眼。 不过,再多的事情和董俷都已经没关系了。 董夫人一回来,他就把日常的杂事全都交了出去。董弃手下的重装铁骑已经装备完成,训练也差不多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虽然最后只留下了六百人,可个个勇武。 清一色的大宛良驹,配备有坚固的马铠。 骑士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颇有武力。给他们配备了两当铠之后,一人一把四十斤左右的标准制式马槊。跳下马,全身披挂,就包括脸上,也都覆盖着面盔,只露出一双眼睛。 六百人冲锋起来,那气势就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格外的惊人。 典韦看见这支人马后,立刻就吵吵着要加入其中。董俷耐不住他纠缠,只好遂了他的意。 这支人马只能作为奇兵出现,平日里担当董俷的亲兵。 沙摩柯一见这种情况,就叫嚷着要给他的五溪蛮人配备同样的装备,董俷也答应下来。 将做营立刻忙碌起来,日夜赶工,要赶出三百套装备来。 与此同时,董俷偷偷的命成蠡带着五十名巨魔士前往武威姑臧。 在成蠡出发后的第三天,他带着典韦和沙摩柯,还有一百名巨魔士,来到了临洮城外的田庄。 第一二七章 一手黄金一手屠刀(二) 第一二七章 一手黄金一手屠刀(二) 临洮,古称狄道,是控厄陇蜀之地的要地。 早在周安王时代,也就是公元前384年的时候,秦献公消灭西戎,就是设立了狄、桓二县,也就是现如今临洮的前身。可以说,临洮县的历史甚至比陇西郡还要长。 秦绍王时,又迁徙西戎各部。 历经七百年后,当年迁徙而来的大部分民众,或是被同化,或是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在临洮周围,至今还残留了一些古老先民后裔。 他们依武山而牧,或者据土地而耕种,建立了一个个的田庄村落。大的有一二百户人家,小的甚至只有七八户而已。这些田庄农舍散布于临洮四周。随着董家牧场的逐渐扩大,大的农庄基本上被吞并进去,只留下了一些非常小的田庄农舍。 正是一个艳阳天,贾诩非常悠闲的坐在一个田庄的酒肆中,喝一口农家自酿的酒,吃一粒农家自制的腌黄豆。 酒肆不大,最多能容纳十一二个客人。 位于距离临洮县城三里之外,往牧场去,还要有一大段的路程。 贾诩独爱这里的腌黄豆,入口绵绵,却极有嚼头。那酒色虽混浊,却不会太上头。 而且酒肆很安静,他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考虑事情。 前些日子,贾诩见过了董俷。后来更听牛辅说,董俷当时很详细的询问了他的情况。 贾诩不禁有些惶恐,不知道那俷公子为何如此对他感兴趣呢? 出身于寒门,虽举为孝廉,可是却无法适应雒阳官场中的那种争斗。在贾诩看来,雒阳城内,尽是尸位素餐之辈,没有一个可以成就大事的人。 数年前他就看出了太平道的问题,也曾向上官提醒,结果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一来二去,贾诩也就寒了心。 中原大乱将起,到时候只怕会受到牵连。 还不如早早的回家,武威苦寒,但却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回到武威之后没过多久,贾诩就听说了有人大闹西北,把个凉州名士韩文约弄的焦头烂额。 据说,那人是临洮董家的人。 据说,那小子颇有谋略…… 贾诩在西北之乱平息后,曾专程去了河谷,也就是董俷脱身的峡谷位置。 他看到了当年董俷留在那里的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变血海! 贾诩不禁笑了,对这个被很多羌人称之为巨魔儿的家伙,产生了一些兴趣。后来他来临洮,不能不说是被董俷所吸引。很想看看,这个巨魔儿究竟是什么人呢? 只可惜,来到临洮的时候,董俷已经出去游历。 贾诩就留在了临洮,当牛辅的主簿。牛辅对他倒也非常的尊敬,小日子过的还行。 直到前些日子,贾诩才见到了传说中的俷公子。 只是乍一见之下,更感好奇。这俷公子看上去很鲁,很直,可贾诩却有种看不透对方的感觉。 闭着眼睛,嚼着那黄豆,默默的咂摸着滋味。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在西北,贾诩对这种声音也不陌生。 一下子就听出,那马队至少也有六七十人。 大白天的,谁在官道上疾驰? 贾诩很好奇的向酒肆外张望,就见远处烟尘滚荡,一队黑甲铁骑风驰电掣般跑来。 只看那马上骑士的装束,贾诩隐隐猜到,应该是牧场的人。 可能是去临洮办事吧,于是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哪知,那马队在酒肆外停下来,只听一个带着浓浓南方口音的声音响起:“官府办事,闲杂人等立刻离开,离开!” 话音未落,百名巨魔士就跳下战马。 酒肆中原本还有两个酒客,吓得仓皇而逃。 那酒肆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更吓得脸色苍白,相互搀扶着走出酒肆,“草民见过官爷!” 他们生在临洮,自然知道这骑士的来历。 在他们的眼中,老董家和官府没什么差别,只是不知道,自己这酒肆怎么得罪了他们? 为首的,是一个骑牛莽汉,赤面黄发。 手中一杆铁蒺藜骨朵,沉甸甸的足有百斤上下。 见老夫妇走出来,那莽汉刚要开口,却见骑队中走出一人。 “老人家,借你酒肆一用,莫要惊慌。去牧场转转吧,放松放松,等回来就没事了!” 那人身高九尺三寸,生的膀阔腰圆。 狮鼻阔口,挽了一个髻,一双粗而短的扫把眉,眼睛细长,总好像是在半眯缝着。 他身穿黑色锦衣,外罩黑牛皮筩袖铠,足下一双牛皮靴。 按道理说,这人长得奇丑。却偏偏在见到他以后,老夫妇反而不怕了。 “小老儿见过俷公子!” “老丈,你这酒肆,我先暂借了,一应损失,我自会赔你,小铁,送老丈他们去牧场。” 马队中再次窜出一匹马,紧跟着还有一辆牛车。 老夫妇当真是惶恐了,实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俷公子面丑心善。虽有传闻说他杀人不眨眼,但是却从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横行霸道。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老夫妇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上了牛车。 有车夫赶着车走了,董俷说:“大哥,三弟,随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喏!” 百名巨魔士齐刷刷的应命,声势极为惊人。 董俷带着典韦和沙摩柯走进了酒肆,朝着贾诩就过去了。 贾诩连忙起身,“俷公子,没想到在这里能和您遇上,真是巧啊!” 董俷坐下,自有典韦和沙摩柯在门口站立守护。细目圆睁,闪烁着令贾诩心寒的光芒。 “不巧,俷是打听先生喜欢在这里自斟自饮,故而冒昧前来打搅,还请见谅。” 贾诩果非常人,若是普通人,恐怕会心惊肉跳。 而他在片刻惊愕之后,就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把酒碗推过去,到了一杯浊酒。 “这酒不错,随比不得雒阳城里的那些名酒,却别有滋味。公子不妨尝尝?” 董俷也不客气,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放在案上。 “俷今日特来拜访,想必先生已经猜出端倪。” 好家伙,当真是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打弯儿。贾诩不由得笑了,捻起一粒腌黄豆,放进口中咀嚼片刻后,叹了口气说:“俷公子说笑了,诩不过一介腐儒,如何能知晓公子来意?” “你若是腐儒,只怕天底下的儒生,都烂掉了!” 董俷目光炯炯有神,双手撑着案子。他个头本来就高,这么一撑起来,令人更感压迫。 “俷一武夫,不懂得绕圈子。我想请先生助我,不知可否?” 贾诩眼中闪过一抹冷芒,轻笑道:“公子说笑了,诩如今不就是在令尊帐下效力吗?” “不是父亲,也不是姐夫。俷说的是,请先生助我。” 说完,董俷一声厉喝:“来人,把东西抬过来!” 一辆马车在酒肆前停下,两个巨魔士抬着一个沉甸甸的金丝楠木箱子走了进来,蓬的放在一旁。 董俷伸手,沙摩柯把一柄六尺长的砍山刀放在他手中。 然后砰的就砸在桌子上。 “公子,这是何意?” 董俷想沙摩柯使了一个眼色,笑呵呵的说:“闻先生有智谋,两年前回家的时候,曾遇氐人。其余众人皆无人色,唯先生言:我为段公侄,若放我则保尔等无忧……余者皆死,为先生一人活命……俷深感才能浅薄,故而想请先生来帮我一下。” 说着话,沙摩柯打开了箱子。 里面却是一块块的金饼,大的有十几斤,小的也有一两斤,闪着灼灼的光彩。 贾诩有点无法平静了! 不是因为那黄金,而是因为董俷所说的,确有其事。 不过此事并不为人知,甚至回家后来妻儿都没有说,这俷公子,又是从何知晓呢? 董俷一指黄金,“若先生答应助我,这里有五百金,当归先生所有。先生国士无双,自然不会把这区区黄金放在眼中。只是俷愚鲁,不知如何表达敬意……先生助我,俷当以师待之。” 贾诩怔怔的看着董俷,心里面已经是乱成了麻。 以师待之,这可是对一个寒士最高的奖赏。古人师同于父,周武王待姜尚为父,而创八百年大周基业;齐桓公小白视管仲为仲父,开创了五霸春秋的局面。如今,董俷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他想要…… 猛然打了一个哆嗦,贾诩偷眼向四周观看。 酒肆已经被巨魔士层层包围,一边有典韦,一边有沙摩柯,正对面还坐着董俷。 想逃走,根本不可能! 贾诩犹豫了片刻,看着董俷,神色复杂的说:“若我不答应呢?” “很简单,我这里有刀,若先生不答应,俷一刀砍了先生,就这是这个样子。” 说着,锵的拔刀出鞘,森寒的砍刀锋刃对着贾诩,横放在董俷的面前。 “请先生选择!” 贾诩不禁苦笑:真是个爽快人啊,爽快的……爽快的让人没得其他选择。 不过,如此果决,也许真的能成就一番大事。 沉吟了片刻后:“若诩答应了,日后反悔,公子难道不怕?” 董俷大笑道:“我若怕先生反悔,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文和先生,俷把话说明白了吧,数日前,俷派一精壮人马前往武威,持我父亲的关防印信,先生当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吗?” “竖子尔敢!” 贾诩惊怒,眼中寒光闪现,直视董俷。 而董俷毫不畏惧,在面对着这个后世被称之为毒士的人,若说心里不惶恐那是扯淡。可他更知道,三国时代,主择臣,臣亦择主。似贾诩这样的人,虽说算无遗策,但并不能说他毫无情感。此时他只要有一点露怯,就无法镇住对方。不能镇住他,就不能得到他的真心效命。今天的举动,董俷是在思索了很长时间才下决心。 贾诩的手在轻轻颤抖,看得出他很愤怒。 可是,愤怒又能如何? 他可以对氐人说,他是段公,也就是段颍的侄子,因为段颍对氐人有足够的威慑力。 但面前的这个家伙,看得出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若是不答应,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即便自己真的是皇帝,他也会拎刀砍杀的。 答应,不答应? 这是一个生与死的选择。 并且,这已经不再是贾诩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他的家人,他的两个儿子。 董俷如同一尊石佛,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细目再一次眯缝了起来,如同睡着了。 握刀的手,青筋毕露。 他静静的等待着贾诩的回答,而典韦和沙摩柯,也都是一言不发。 “你要我如何助你?” “保我一家无忧……” “只是这样?” “若我连家人都保不住,还说什么狗屎的豪言壮语?” 贾诩错愕,片刻后突然大笑起来,“公子说笑了,令尊董河东,如今风头正盛,他日出将入相也是指日可待。谁敢动您家人,谁敢触您锋芒?公子这不是杞人忧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先生莫欺我,若说你看不出其中的利害,那才是鬼话。俷曾闻: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若不未雨绸缪,他日大祸临头之时,又如何是好?”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贾诩默默的念叨了几次之后,再次沉默了。 酒肆里非常安静,静的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 大约过了一炷香之后,董俷拔身而起,抄刀在手,“时间到,先生许久没有说话,俷亦明白先生的选择……抱歉,俷实不想杀先生,但却不能让先生为他人羽翼。” 抬手高高的扬起砍刀,呼的劈向贾诩。 贾诩吓了一跳,心道:这家伙当真是果决,说杀就杀! 眼看着刀挂风声落下,贾诩再也不敢沉默,再也不能继续装下去,大声喊道:“住手!” 砍刀在贾诩的头顶停下,刀锋距离只有一指。 锋利的寒气,从头顶渗透进了体内。贾诩这一次是真怕了,妈的,这家伙真杀啊! “先生还有什么话说?”董俷面无表情。 长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贾诩看着董俷,苦笑道:“若公子只为保全家人,又何必如此迫诩呢?” “我说过,若保全不了家人,还谈什么大志?今日,我只求你助我保全家人,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贾诩眼睛一亮,从董俷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意思。 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砍刀。 “还是那句话,公子如何能确定,我日后不会报复公子?今日公子胁迫,求诩保全家人。他日说不定,诩会翻过来报复,令公子一家满门皆死呢。” 董俷看着贾诩,“先生为寒士,俷是良家子。你我二人的出身都不好,只有相互扶助,才能成就大事。天下豪杰虽多,可试问除俷之外,谁能让先生毫无顾忌的施展才华?俷今日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先生报复。若先生他日反复,虽千万里,俷亦不会放过先生……若毁我家人,俷亦能让先生家破人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道理就这么简单,该说的,俷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请先生告诉我答案。” 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贾诩呆愣了片刻之后,大笑着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主公在上,请受诩一拜!” 第一二八章 凉州之乱 第一二八章 凉州之乱 为了这一声‘主公’,董俷可说是费尽了心思。 自己反复的琢磨,又和唐周等人在私下里进行过无数次的商榷,甚至连谈话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也都演练过多次,最终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贾诩这一拜,却让董俷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连忙把手中砍刀扔给了沙摩柯,上前一步将贾诩搀扶起来。 “俷得先生,如周文王得姜尚,齐桓得管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这一句话,着实让贾诩激动了那么一小下,之后很快又恢复早先那古井不波的样子。 再落座,贾诩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 在沉吟了片刻后说:“主公方才所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实乃孟夫子警世之绝句。但老主河东大人如今正是风头鼎盛之时,主公何来忧患之说?又有什么打算呢?” 董俷凝视贾诩,“老师真看不出吗?” 话语间,也对贾诩改了称呼。他既然说要视贾诩为师,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说。 贾诩心里一震! 说实话,此前他还真的没有去考虑太多,既然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思,若非本职的事情,他是不想去费心思。可如今董俷这么一说,倒是让贾诩不得不认真思考。 毕竟是毒士,片刻后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主公可是担心,党争再起,老主深陷其中吗?” 董俷点点头,倒了一碗酒,放在贾诩的面前,却没有说话。 贾诩说:“其实主公无需太担心,外戚、阉寺,以及士大夫之间的争斗,自本朝之始就有了。如今大乱方歇,但朝堂之乱,实际上才开始而已。若老主暂避朝堂之争,择一地休养生息。不出数年,就能手握重兵,成一方豪强,自保当无虞。” 说到这里,贾诩停顿了一下,“只是……” “老师但说无妨,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再无他人知晓。大哥和三弟与我情同手足,犹如一体般,老师无需顾虑。” 那典韦和沙摩柯闻听,立刻闭上眼睛,在门口坐下,好似老僧坐禅。 贾诩一笑,轻声道:“前些日子夫人自河东回转,诩曾暗自揣摩,想必老主也已经生了退避之心。凉州虽说地广人稀,倒也确是一个好地方……老主想要选择此地做一根基,并非不可为。只是诩观老主,如今随识进退,可以其性情,这将来……” “老师接着说!” “我听主公之言,似要自立门户,不知对否?” 对贾诩这样的人,隐瞒是很无聊的事情。董俷当下点头,“俷,确有此意。” “然主公可曾想过,老主在一日,岂能容主公你自立门户?而且以诩观之,老主性情刚愎,若是听闻此事,定然会与主公反目,到时候,主公你羽翼未丰,如何自处?” 董俷忙道:“请老师指点!” “以诩之见,自立门户一说,如今为时尚早。老主在,虽然会令主公你暂时受到压制,可从另一方面而言,却也是遮风避雨的大树啊。朝堂未乱,天下未乱,主公你之前在黄巾之时已经锋芒毕露,若是没有老主这棵大树,将如何避开满天风雨?” 董俷若有所思,点头道:“老师此言,甚在理。” “所以,诩有三策,可谓主公分忧。” “老师请讲。” “上策,弑父!” “啊?”董俷吃惊的看着贾诩,心道这家伙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贾诩一笑,毫无所觉,“待老主统一凉州,只要一死,则主公将会成为凉州之主。诩听闻,朝中士人,并非全都是敌意。到时候握数十万雄兵在手,盘踞凉州,以主公之勇武,谁人可敌?即便是朝廷里的人想动主公,恐怕也要掂量一下这里面的份量。” 董俷立刻摇头,“此计虽快,但俷做不来。” “中策,蛰伏。” “请老师细言之……” “就如诩之前所说,以老主在前,我等在暗处积蓄力量。老主无忧,则我等亦可无忧;若老主有不测,我等亦可自保。只是在此期间,主公的力量不能被人察觉。” “请老师言第三策。” “第三策很简单,带着家人隐姓埋名,也可保性命无虞。” 贾诩说完,喝了一大口酒,笑眯眯的看着董俷,“主公如何选择?” “上策、下策皆不可行,俷选中策……可是,如何暗中积蓄力量,请老师指点。” “这个,还请主公给诩一些时间,详细谋划。” 董俷也知道,突然间一下子让贾诩拿出主意,肯定不现实。 如今汉室未亡,天下尚未动荡,或者说贾诩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过这些,自然无法和评书中的诸葛亮一样,一下子就能来个隆中对,而后三分其天下。就算是诸葛亮,如果没有一番考量,恐怕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有时候,评书里的诸葛亮常给人一种近乎神人,近乎妖师的感觉,着实是那演义的作者过于夸大其能。 “既然如此,俷恭候老师佳音!” 说完,董俷又问道:“不知老师如何打算?是随我一起去牧场,还是继续在我姐夫麾下效命?” 贾诩笑道:“主公,若是我跟了你,牛将军又怎会高兴。弄不好,您自立门户的想法也就暴露在老主的面前……这不符合我们先前韬光沿海的策略,诩暂时还是在牛将军麾下吧。反正敕勒川牧场距离临洮也近的很,诩有事,自可寻机上门。” “敕勒川牧场?” 贾诩笑呵呵的说:“前些日子主公回来,曾高歌敕勒川,武山下……呵呵,琅琅上口,为众人所爱。有人就以敕勒川三字为名,称牧场为敕勒川牧场,更有人成公子为敕勒公子……主公,诩亦甚爱此曲,还听说主公曾为一人做五言诗,也是极为出众呢。” “我,我什么时候做过诗?还有,还有那个敕勒川,不是我做的!” 贾诩却神色一肃,“主公,您这就错了。” “我错了?我什么错了?” “主公勇武之名,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所说韬光养晦,并不是说什么都要隐藏。似这诗歌,正可以为主公争得那士人的口碑,何故要掩饰呢?再说了,这些还是从你那小厮的口中传出来……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诩每每诵读此诗,都会感受颇深……此诗一出,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为之落泪呢。” 董俷懵了,彻底的懵了! 怎么,怎么一不小心,就盗版了呢? 敕勒川还好说,他那天歌唱的时候,很多人都有在听。可那五言绝句,又是谁说出来的? ****** 八月十五,金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太守韩遂即将嫁女,女婿则是有湟中之虎绰号的阎行,在羌人之中,素有勇武之名。 故而,位于西北的各部羌人,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有的豪帅甚至专门跑来祝贺,顺便还能拉近一下和韩遂之间的关系。 韩遂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女儿兰芷也已经成年,能嫁给阎行,也算是了他一桩心事。阎家在金城也算是大户,而阎行的勇武,会让他在凉州的震慑力更多几分。 两年前,韩遂暗算了北宫伯和金城太守陈懿,成为这湟中地区的太上皇。 可说的上是志得意满,多年的心愿也算是得到了满足。想当初,他不惜冒造反的危险而设计了一场,不就是为了能让韩家真真正正的立足于西北大地之上吗? 虽然说很凶险,甚至还得罪了临洮的董家,可目的达到了。 太平道起事,他并非不知道。事实上张角也曾派人和他联系,只是如今的韩文约,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韩文约。他所要考虑的事情,大都集中在如何稳固他的地位。 所以,张角的使者一来,就被他痛快淋漓的砍了头。 而后好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很顺利,结好阎家,对他今后更有帮助。如果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嘛……恐怕就是烧当和破羌之间的冲突。 不过,趁着今日大婚,一并解决了算。 韩遂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只要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一来,他就要好好和他们谈谈。 婚宴很繁琐,但是比起中原的礼数却少了好多麻烦。 韩遂满脸笑意的看着道贺的人们,心里面却盘算着在平定了烧当和破羌的争纷后,如何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力量。如今,金城郡有官骑五千,步军一万。但是韩遂还是不满意。他心里很清楚,想要做西北的太上皇,手中的兵马是非常的重要。 等婚事结束后,就命阎行统帅骑军,一万步军分别有程银他们四人掌管。 不过,这人还是少了一些……实在不行的话,就招募一些人来。凉州什么都缺,唯独精兵悍将不缺。 就在韩遂盘算的时候,突然有人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一句话,让韩遂顿时怒了,过去一脚踹翻了那人,“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不是好好的吗?什么不好了?” 那报信的人滚了一圈,惶恐的爬起来伏在地上。 “大人,是,是破羌和烧当打起来了!” “什么?” 韩遂眼睛一瞪,“不是已经劝和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来了?” “烧当老王带人前来祝贺,结果在半路上……就是在小河谷那里遇到了破羌的北宫豪帅。二人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后来双方的人马都参战了,打得是非常激烈。” 这两个家伙…… 韩遂心头顿时火起,还没完没了吗? 一旁阎行挺身而起。时隔两年,昔日的金城少年如今也十八岁了,生的是更加俊俏。 不但如此,两年来他弃枪用锤,每日打熬力气。 和两年前相比,阎行自认力气倍增,而且体格也比当时壮了许多,不复单薄的样子,八尺身高,站在那里好像一头猛虎一样,格外的雄壮。 “岳父,待小婿前去制止!” 韩遂闻听一摇手,“今天是彦明你大婚的好日子,怎能为了这些许小事而舞刀弄枪?那两个家伙……属于一天不打架就手痒痒的主儿,而且一打起来的话,你又怎能制止?弄不好,连你也要卷进去。算了,还是我去吧,也只有我能制止他们。” 这句话说的有点傲滋滋,但也是事实。 湟中地区的人都知道,烧当和破羌是生死仇敌,唯有韩遂韩文约可以制止。 阎行有心再请命,却被韩遂拦住。 “彦明,好好在这里陪大家喝酒,我不在,你就是主人……程银,点五百人,随我去看看情况。” 话说到这份上,阎行也不好阻拦了。 当下躬身道:“那岳父速去速回,这里的局面,小婿可是有点应付不来。” 韩遂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小河谷距离金城郡城大约有三十里地,韩遂心急女儿的婚事,带人一路急行。 远远的,就看见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两人面对面的正瞪眼,两边各有数百骑,也都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韩遂很无奈的摇摇头,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伯玉,老王,快点住手!” 冲进了小河谷,韩遂很生气的说:“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此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前仇不再计较,以后大家心平气和的说话。伯玉你杀了老王几百个人,老王也忍了,怎地今日还喋喋不休的找人麻烦?老王,你也是,和伯玉又认真个什么?” 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的脸色,本来都是阴沉的。 韩遂一说完,两人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文约,我们的确是握手言和了啊!” 韩遂一怔,心里咯噔一下,“伯玉,老王,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要请文约来说一件事。” “什么事?” “如今朝廷混乱,汉人对我们羌人是百般欺压。凉州各地的羌人已经不堪欺辱,准备兴兵造反。我已经和边章相约,请文侯先生主持司隶和北地地区的大局……嘿嘿,只是这湟中、武威方面,如今尚少了一个扛旗的人物,故而想到了文约。” “你们,你们要造反?” 韩遂惊怒的看着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却发现两方的人马已经汇聚在了一起。 小河谷四周,突然涌出了数千人,都是烧当和破羌的骑兵。 一个个弯弓搭箭,把韩遂和他带来的人马团团围住。那架势,只要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一声令下,就会万箭齐发。韩遂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他们早有预谋啊! 心中有一种苦涩:原以为不用再算计别人,可没成想不算计别人,人家却要来算计你。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韩遂好言相劝:“伯玉、老王,你们疯了吗?” 北宫伯玉冷冷一笑:“文约先生,不是我们疯了,而是你忘记了咱们早先的约定。我不惜一切追随你,连哥哥和嫂子都没了;老王帮你,甚至丢了儿子的性命。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而你,如今是春风得意,又是太守,又是都尉,快活的很啊。当初你给我们的承诺呢?答应给我们的好处呢?都在什么地方?” 烧当老王说:“没错,我儿子的仇至今未报,可连个消息都没有。不过,文约先生你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如今朝廷大乱,正是我悲谋出身的好时候。你可以忘记我们这些昔日的兄弟,但是我们却不会忘记你……你看,有了好事,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韩遂脸色铁青,“你们不可能成功!” “成功不成功,都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已经联合了凉州、司隶三十六羌部,十二万铁骑整装待发。龟兹人和匈奴人也答应自司隶出兵,鲜卑和乌桓人也会配合。文约,和我们一起干吧,只要你点头,我们就尊你为主,将来做皇帝都有可能。” 韩遂不傻,这种话又怎么会相信? 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北宫伯玉等人,也只是拿他做个招牌。 失败了,把他扔在这里,然后退入湟中等地,朝廷大军想要围剿都很困难。可是如果成功了,一样也不会让他做什么皇帝。到时候一翻脸,估计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北宫伯玉哈哈大笑:“你答应不答应都一样,难道你没觉得,今日婚宴,前来祝贺的豪帅,实在是多了一点吗……文约,如果你想要保住家中老小,依我看,你还是从了我们吧……哈哈哈哈!” 第一二九章 公子大才少有人及 第一二九章 公子大才少有人及 董俷从将做营出来,饥肠辘辘。 起的早,练完功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到将做营进行视察,顺便送一些图纸过来。 很久之前,就想要打造出桌椅之类的家具,只是一直没抽出时间。 董俷不是木匠,也只能比葫芦画瓢的按照把记忆中的那些东西画出一个轮廓来。至于如何做,那是匠人们的事情,他不需要去操心。如今将做营的人是越来越多,大小工匠足已经有三四百人,如果再算上家眷的话,小小的将做营居然有近千人。 工匠包括各方面,有的精通铸铁打造,有点擅长木工机械。 别小看这些人,虽然他们没什么特殊的本领,甚至也做不出发明创造。可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所产生出来的能量,绝对不可小觑。为了得到赏识,匠人们会绞尽脑汁的进行各方面的改进。因为他们都知道,小董将军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对这样的局面,董俷觉得很开心。 有竞争才会有发展,有希望才能有创造。 他始终相信,任何细小的进步,都有着跨时代的意义。匠人们的干劲儿越是高涨,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进步出现。而这些进步,最终都将会为他,为董家来服务。 回到住所,绿漪让人端来了饭菜。 依照董俷的个性,他对食物的要求很简单。所以一日三餐尽量简化,也不去搞什么排场。绿漪笑盈盈的坐在旁边,看着董俷狼吞虎咽,心里甜滋滋的。 董俷奇怪的说:“绿儿,你看着我傻笑什么?” “公子,你也给绿儿做首诗吧。” 一口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喷了出来。董俷更是被呛得脸红脖子粗,咳嗽不停。 “公子,你没事吧!” 董俷连连摆手,咳嗽着说:“你甚时候见我做过诗?绿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这本事啊。” 绿漪的俏脸浮上了一层阴翳,看上去有些黯然。 “你有做过的……早前你回来的时候,唱的那支歌子很好听啊……还有,你给王姬姐姐也都做过诗,她那么有才学的人,都说好呢。我,我知道,公子看不起我。” “我,我什么时候给王姬做过诗?” “就是那一首: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啊……王姬姐姐每次念这首诗的时候,都会感动的落泪。她还说,公子其实最懂女孩子的心,否则是做不出这样的诗来。” 董俷的脑袋一阵发胀。 又是美人卷珠帘……那天也是嘴欠,好端端吟什么诗啊! 看着绿漪黯然的神情,董俷放下手里的餐具,握住了她的手。 “绿儿,非是我不给你做。只是这玩意儿要憋的,哪能说憋出来,就能憋出来?” 绿漪闻听,噗嗤的笑了起来。 “哪有人说诗是憋出来的?那我不管,公子要给绿儿也憋出来一首,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好,好……” 董俷说完,表情突然转为严肃,“绿儿,我让你盯着王姬,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异常举动?” 绿漪歪着小脑袋瓜子想了一想,摇摇头说:“也没什么异常举动啊。平时就是陪我骑马,有时候会看我和滕丽儿姐姐比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你的书房里面,读书,写字……哦,王姬姐姐会弹一手好琴呢?那天她还在大小姐的坟前弹了一次。” “她会弹琴?” 绿漪连连点头,“弹的很好,还说要教我……不过学一天,绿儿就放弃了。比习武还要辛苦。我宁可骑马练枪,也不喜欢端坐那里一动不动。王姬姐姐说,这叫做养神……弹琴需要心神与乐曲相合,才能弹奏出其中的精髓,所以精气神相合,很重要。反正啊,我是听不懂她说的那些东西,只是觉得王姬姐姐很有才华。” 董俷想了想,“她现在何处?” “哦,四小姐一早就过来把她拉走了。你不知道,四小姐现在和王姬姐姐可好了,也很佩服王姬姐姐呢。昨天她们说好了,要去看虎女营的训练,所以一早就走了。” 也罢,这个王姬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董俷说:“那你知道她在书房里做什么吗?” “我不清楚……不过王姬姐姐写的那些东西都在书房,要不我给你拿过来看看?”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董俷吃完了饭,站起身向外面走。 说起来,回到牧场的这些日子,他基本上没怎么进去过书房。除了第一天回来,为了找东西进去过一次之外,就没再进去过。可今天一进去,却让他吃了一惊。 书房里很干净,看得出是有人天天打扫。 竹简一卷卷的叠摞,非常整齐。纸张则摆放在桌案上,也是分门别类,很清楚。 董俷疑惑的说:“这是我的书房?” “王姬姐姐说,有个什么子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她每天使用完之后,都会收拾一番。有几次我想帮她,可都是越帮越忙。后来,基本上都是她来收拾。” 转过长案,董俷跪坐下来,抽出了一卷纸展开。 《敕勒川集》? 董俷奇怪的看了看绿漪,可很显然,她对此一无所知。 开卷有言:敕勒公子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董俷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这不是北宋范仲淹的名句,怎么会变成了敕勒公子了呢?敕勒公子,貌似就是说自己啊。 董俷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 “您忘记了?早年成老太公教您《孟子》的时候,您曾经说过这句话,老太公当时还拍案叫绝呢。后来您再读孟子的时候,还在上面写了这句话,我印象很深呢。” “我,我,我……” 董俷瞪大了眼睛,硬是‘我’了半天,却说不出第二个字。 再往下看,全都是他在无意间剽窃的一些名句。开篇第一首诗,居然是那首‘美人卷珠帘’。不过王姬却起了一个名字,《情思》…… 有点懵! 不,是非常的懵! 董俷连声说:“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说着把长案上的那些书卷推下了案子,站起来大声说:“这算什么,这算是什么?” “公子,你疯了!” 董俷怒道:“把这些东西烧了,都给我烧了……以后不许那个女人再进我的书房。” 说完,他背着手怒气冲冲的走出书房,只留下绿漪委屈的站在那里,不明白他在怒什么。 ****** 晚上,董俷在小议事厅内看了一会儿书,觉得身体有点困乏。 对于古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是非常的赞同。只不过有些时候,确实睡不着。 在庭院里打了一套五禽戏,只练得是大汗淋漓。 说起来也奇怪,都已经进入了秋天,可气温却好像是越来越高,反常的很。 难道说,全球是全球变暖?董俷自嘲的笑了两声,脱去了衣服,穿着一件他让人特地制作的大裤衩,光着上半身从深井里提了一桶水,站在井边上当头浇了下来。 真是畅快淋漓!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叫。 扭头看去,就见王姬满脸通红的站在小院门口,表情尴尬异常,呼吸也略显急促。 也难怪,马上就要十五岁的董俷,好像打了激素一样,发育的很好,就像二十多岁的人一样。一身的腱子肉,散发出浓郁的阳刚之气。古铜色的肌肤,更衬托出一种雄性之美。而那件遮羞的大裤衩,因为被水湿了,紧贴在大腿上,衬托出男性的雄伟。 董俷上辈子是个处男,虽说社会风气开放,可久在山林间,却保持着古老的思想。 就算是天气再热,他都会保持衣装整齐,特别是在女孩子的面前。 这一世亦是如此,除了小时候被董媛调戏了好几次之外,似乎再也没有赤身裸体过。 眼下的模样,和赤身裸体还真的是没什么区别。 董俷顿感羞愧难当,抓着旁边的大袍子,风一般的冲进了卧房,半天也没有出来。 反倒是王姬,已经恢复了平静。 看了看一旁的绿漪,她突然笑了,“绿儿,你这夫君,可真是脸薄啊。” 董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轻轻推了王姬一下,“姐姐,你别胡说。我们还没有……” “嘻嘻,老夫人不是说了,过两天就是好日子,就为你们操办婚事吗?” “不理你了!” 绿漪掉头就跑,好像受惊的小兔子。 王姬忍不住又笑了,来到董俷的卧房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干什么!” 屋中传来的董俷瓮声瓮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是有一点害羞的样子。 王姬说:“俷公子,你且出来,妾身有事情找你。” “有事明天再说!” “不行,现在就说……你不出来,那我可要进去了!” “等等,你等等!” 好半天,董俷磨磨蹭蹭的走出了房间,却不敢看王姬,低着头说:“什么事情?” “听绿儿说,你不让我进你的书房?” “是!” “你还要她烧了我写的那些东西?” “是!” “为什么?” 董俷一听这件事就怒了,“还问我为什么?我问你,你都胡乱写了些什么东西?还敕勒公子……我早就说过,那首诗不是我做的,那首歌,也不是我做的啊!” 王姬毫不畏惧,大声质问:“若说诗词歌赋,妾身自认熟读诗经楚辞,却从未听过这等五言绝句。那首歌,我同样也询问了很多人,大家都说是第一次听你唱起。还有你对我……蔡大家说过的话,你说是一个叫什么官君策的人所说。我也问过,你从小在临洮长大,从没有单独和什么人接触过,更没有那个叫官君策的人。” 董俷闻听,惊怒不已,“你,你居然打听我?” “不可以吗?” 王姬瞪着董俷说:“俷公子,妾身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刻意的隐瞒。可妾身却知道,你是个有才华的人。那些警句,那些诗歌,皆为上乘佳作……还有你独创的那些断句符号,足以让天下读书人受益匪浅。可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让人分享呢?” “我……” “敕勒公子之名,是出自妾身之口。若公子你觉得妾身辱没了你,可以责罚妾身。可妾身却觉得,你这样子隐瞒,对你并没有好处。妾身虽是女人,但好歹也是出身于望族,更做过卫家的媳妇……你若想得天下士人的认可,这些正是敲门砖。” 董俷心里一咯噔,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王姬。 月色下,烛光中,王姬身穿一件单薄的长裙,却勾勒出了她那绝美的曲线。丰盈的胸,纤细的腰,那如花一般绝美的粉面,薄怒之时,亦显示出别样的绝美风情。 “你,我……” 董俷想要辩解,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这个女人,不仅仅是面子好看,里子同样出色。深吸一口气,董俷轻声道:“那真的不是我做的。” “那好,你告诉我,这些诗词歌赋,出自于何人之手?别又编出什么遁世的官君策来,妾身可以去询问。还有,那断句的符号,你总不能也说是别人的吧。天下名士多如江河之鲫,但妾身却自认都听说过名字,从没有人使用过这样的符号来。” 面对着王姬的步步紧逼,董俷再也没有退路。 没办法,这王姬……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像大姐,也许是因为她别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整个牧场的人,对她都颇为喜欢。 董夫人更甚之,还想要收她做义女呢。若是她要打听,只怕是没有人能为董俷圆谎。 至于说什么受之于天的谎言…… 董俷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前面刚有个受之于天的张角闹出一场大乱,如果他也跑出来受之于天,只怕不等他再说第二句话,就会有人提着刀过来砍他。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借用的? “好吧,好吧,你说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姬笑了,笑得好像一个得意的小狐狸。 那杏眼弯弯,好像新月,嘴角上翘,更有一种性感的风情,令董俷的心砰砰跳。 “你承认了就好!” 她笑道:“那我能不能再进你的书房?” “随便!” “那我能不能继续收录你的诗词,警句?” “随便!” “还有,妾身看了你书房里的《论语》、《春秋》、还有《孙子兵法》之类的书籍,皆有你断句符号标注。故而,妾身以为,此乃公子的注解,当找人传告于天下。” 董俷闻听这话,那吐血的冲动更加强烈。 “不行……”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就要进书房。这是恩泽天下的好事,妾身绝不会妥协。” 说完,她扭头就走。 只把董俷一个人扔在卧房门口,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诗词警句还好,可是若把那春秋、论语之类的标注传扬出去,不晓得会引起什么风波呢。 可他也看出来了,这王姬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 怎么办?总不成真的和王姬说的那样,一刀砍了她吧。 这女子……绝对是个外柔内刚的主儿。当初救她的时候如果知道会有这样的麻烦,就该让她抹脖子算了。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繁星闪闪的夜空。 明天会更美好……明天,也许再也不会平静! ****** 第二天,董俷依照着习惯,早早的起床了。 气温一夜之间就降低了下来,牧场中,升起了雾。 独自来到了山岗,坟茔旁的松树枝上,有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狮鬃兽窜出茅庐,摇头摆尾的打着响鼻。 和董俷亲热了一会儿之后,一声长嘶冲下山岗,在牧场中风驰电掣的奔跑了起来。 这叫做晨练…… 董俷把大氅脱下,挂在树枝上。 先是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做了两百个伏地挺身,等身体完全热起来之后,长出一口气。 昨日绿漪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对乐曲而言。 可董俷觉得,似乎也能够把这些套用在练武当中。武术里面,不也有精气神之说吗? 轻轻的抬手,缓缓而动。 五禽戏的招式变得比以前更加缓慢,身上好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使得动作格外滞涩。 以前,需要把整套五禽戏练完,还会感到疲惫。 可这一次,只练到了鹿戏,尚有虎戏和熊戏两套功法未曾练习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把整套功夫练习完整,董俷已经是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从茅庐中,取出刚打造出来的两柄大锤。待气血平复了之后,又缓缓的练习起来。 把那三十六路长恨锤的招法完全分解,极为缓慢。 感受体内的气机虽锤法而动,看似轻如鸿毛,没有半点力气。可那锤上所产生的气劲,却围绕着董俷的身体悄然产生。这是一种全新的境界,至此时,董俷已经达到了黄忠所说的举重若轻的水准。大锤砸在一块石头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可是巨石之上,却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随着董俷收锤,哗啦一声散落。 石屑飘飞,一旁在观看的狮鬃兽阿丑,不禁仰头一声巨雷般的长嘶,撕破了牧场清晨的宁静。 长嘶声还没有停息,突然间有一阵牛角号的声音响起。 低沉,庄肃,久久不息。 董俷听到这号角声,不由得顿时一惊。 这是牧场特有的集结号,一旦这种号角声响起,就代表着有重大的事情将要发生。 连忙披上大氅,把双锤放进了茅庐。 董俷快走两步,飞身跳上了狮鬃兽的背上。 “阿丑,议事厅,立刻去议事厅!” 狮鬃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兴奋的一声巨雷般长嘶,如同离弦之箭,窜下了山岗。 第一三零章 美女野兽 第一三零章 美女野兽 议事大厅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董夫人回来,董俷也在牧场,她觉得不需要她出来撑局面。 一来避免和董夫人发生冲突。老夫人年纪大了,对于权利什么的,也都看的淡了。有时候在房间里占蓍算卦,或者诵读黄庭,就已经是非常的满足。再说了,儿子媳妇也都算孝顺,也没什么忤逆的地方。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算了。 这二来呢,也是希望董俷能早一些成熟。 总之,老夫人是不会再跑来管事,大事情基本上有董夫人做主。 董媛坐在董夫人的下首位置,之后依次有典偱、董召、董弃、裴元绍、韩德、唐周、马真、滕丽儿等人。 典韦和沙摩柯坐在另一边,如此一来,也就分出了地位。 典韦和沙摩柯,那是董俷的结义兄弟,而且勇武凶悍,其身份和地位就略高一筹。 二人上首,还有一男一女。 女的是董俷的二姐,牛辅的妻子董照;男的呢,却是贾诩。 董俷走进来的时候,除了董夫人和董媛之外,所有人都站起身请安。 董夫人倒是显得很平静,微微一笑说:“阿丑,你来的正好,贾主簿送你二姐前来,有要事要禀告于我们。” 董俷一进大厅,第一眼就看见了董照和贾诩。 和董照之间的感情很淡薄,故而也没有特别的激动之处。反倒是贾诩,董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贾诩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慌乱。心也就放下来,朝他点头算是招呼。 这么多人,总不能表现的太热情,会让人怀疑。 待董俷坐下之后,董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沉声道:“大方派贾主簿过来,是要告诉我们一件事情……昨夜,陇西郡太守李相如,反了!” 消息一出,议事厅中一阵骚动。 董俷一皱眉,问道:“母亲,那李相如好端端的,怎么反了呢?” “昨日,西陲三十六部羌人在金城太守韩遂的召唤下,起兵作乱。起乱军十八万,分三路攻击。李相如和韩遂交情不浅,受韩遂劝说,决定反叛朝廷。陇西刺史耿鄙,被李相如所杀……据说,还有司隶、并州等地的胡人也都已经联合起来了。” 议事厅中,又是一阵骚乱,众人窃窃私语。 不过,这些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尤以沙摩柯最为激动,摩拳擦掌的站起来,手舞足蹈大声说道:“怕甚,反贼若来,俺沙沙愿意做先锋,杀的他们屁滚尿流。娘,你说话吧,沙摩柯愿打头阵。” 由于三人结拜,沙摩柯称董夫人为娘亲,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只是董照对他这种粗鲁的举动弄的很是不快,一蹙眉就想要站起来呵斥一番。 董夫人的眼睛一瞪,让董照又乖乖的坐下来。 “沙沙,莫要担心。若有战事,定让你为先锋……” “这怎么可以。沙沙是老三,这种事情,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落在后面?我为先锋……沙沙,你可有意见吗?恩,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哇呀呀……” 典韦站起来,冲着沙摩柯一阵咆哮。 还别说,沙摩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典韦和董俷颇有惧意。 “就会欺负我,每次都是你做先锋……” 沙摩柯嘟嘟囔囔的坐下来,一脸的不高兴。那小孩子的模样,让众人不禁一阵大笑。 “大哥,先坐下来!” 董俷开口了。他看着贾诩,突然说:“贾主簿,敢问我姐夫可有什么对策?” 贾诩神色安详,微微一笑,“据斥候打探,反贼在清晨动身,向临洮和敕勒川分兵挺进。敕勒川一路人马,以烧当羌为主力,约八千人左右。逼近临洮的人马约有两万,为首的是狼羌豪帅鄂和。预计正午时分,大部人马将会抵达临洮城下。” 董夫人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虽说也是出身羌人,论阵仗,董夫人花鬘也是久经沙场。 可这么大的阵仗,却是董夫人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乍听对方有如此多人马,不由得一阵心慌。 贾诩沉声道:“反贼的目标,显然是要占据临洮,窥视汉中和三辅之地。将军的意思是,临洮绝不可以丢失,否则战事定然会变得复杂起来。汉中还有马相等作乱,虽说被贾龙等人所压制,可一旦临洮丢失,定然会助长汉中反贼的嚣张气焰。” 董俷点点头,“不错,还会连带着引发起关东的混乱。” 不过,他知道这番话,牛辅是一定说不出来的。十有八九,是贾诩所说。 微微一笑,“想来姐夫已经是胸有成竹,贾主簿不妨说出来,合牧场上下,定当遵从。” 贾诩说:“临洮目前有三万人马,应该没有危险。但是牧场的兵力,只有五千……” 董夫人闻听开口打断了贾诩的话,“先生错了,牧场如今的兵力,不足四千。原本阿丑手中有两千多私兵,但是大都在早先随军出征。我从河东又带回来了一些人,加起来勉强能凑足四千之数。而且牧场的防御尚有诸多破绽,一旦遭遇攻击……” 贾诩想了想,“四千人,也许就足够了!” 说完,向董俷看去,“俷公子可有破解之策。” 董俷想了一下,轻声道:“我想知道,陇西郡城还有多少人马?” 贾诩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模样,“据斥候打探,陇西郡城只有两千人……不过,反贼大军已经开拔,预计三天后抵达陇西。俷公子,你又该当如何呢?” “两千人?” 董俷沉吟了片刻后起身道:“母亲,我欲推荐四姐为主将,唐周为军师。三弟沙摩柯、裴元绍、董弃、董召等人皆为副将,牧场一应人手,皆归于四姐调遣指派。” 董媛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心里道:还是我这宝贝弟弟知道我的心思。 董夫人不禁沉吟,“这个……” “母亲,就让我来做吧。” “四妹,这可不是小事,你行不行啊。” “我行,我一定行的。” 董俷在旁边也不禁苦笑。推荐董媛也是迫不得已,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可是偏偏就缺少了一员可以震慑众人的将军。董夫人按道理说倒是很合适,可年纪也大了,比不得当年。沙摩柯等人呢,勇力足够,可是却有些莽撞。相比之下,也只有董媛还算合适……董召等人,早先也是她的手下。裴元绍等人,也和她熟识。 只要能冷静应对,想必那烧当的人,是奈何不得她。 董照突然开口:“那阿丑你呢?难道不留在牧场吗?” “是啊,阿丑……你干什么去?” “我欲领轻骑一千,奇袭陇西郡城。只要占据了陇西郡城,则反贼就难以再前进一步。将其阻拦与洮水以西……如今已经是九月了,只需要坚持三个月,反贼的粮草必然会不足。到时候,我朝廷大军也已经抵达,可一举将其歼灭之,则战事平息。” “那司隶……” 唐周忍不住开口。 董俷眼睛一瞪,“司隶与我何干?” 说完,他叫上了典韦,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议事厅。 董夫人想了想,“既然阿丑这样安排,那就这么办吧。至于贾主簿,还请你回转临洮,务必要配合阿丑,尽快击溃反贼大军。牧场方面,我想不需要你们担心。” “诩告辞!” 贾诩也离开了议事厅。 董夫人在董照的陪伴下,回去休息了,诺大的议事厅,一下子变得乱哄哄。 董照问:“母亲,让四妹……阿丑是不是太儿戏了?” 董夫人笑了笑,“二妹,我知道你不服气阿丑。可你仔细想想,阿丑出道至今,可有遭遇败仗?转战青徐二地,协同你父亲先战于颍川,后战于宛县,可称无敌。他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且在一旁安心观战,也许你四妹确有本领。” 既然连母亲也这么说,董照也没法子了。 当下叹了口气,可这心里面,仍旧不免忐忑不安。 ****** 董俷走了之后,董媛立刻调兵遣将。 这疯丫头平日里疯疯癫癫,但遇到正事的时候倒是颇有大将风度,丝毫没有慌乱。 董俷只带走了典韦和董铁,可以说他手下所有的将领,全部都留给了董媛。 唐周这时候也显得是非常的活跃,为董媛出谋划策,把每一件事情安排的极为妥当。 大战降临,众人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是摩拳擦掌的格外兴奋。 一系列安排都做好了,唯有沙摩柯仍孤单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董媛,一脸的祈求之色。 “沙沙,都安排完了!” 董媛笑呵呵的看着沙摩柯。 一听就急了,“四姐,你不能这样对俺啊……难不成你要让俺束手旁观?” “恩,也不是的!” 董媛挠挠头,“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只看你愿不愿意。” 沙摩柯眼睛瞪得溜圆,急得的是抓耳挠腮。 “愿意,只要让俺出战,干什么俺都愿意!” “这样吧,你随我一同迎敌……不过我可要说清楚啊,我只带虎女营出战,不要别人。” “啊?” 沙摩柯张大了嘴巴,“姐姐,您在戏耍俺吗?” “我哪有戏耍你?” “你那虎女营,你那虎女营能行吗?再说,不过百十个人,怎么和反贼交锋?” “这个,本帅自有妙计,只问你愿不愿意去!” 沙摩柯撅着嘴,小声的嘟囔:“一群老娘们儿,能有什么用处?俺老沙可不想被人耻笑。” 董媛的脸,唰的就沉下来了。 “你若是不愿意,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牧场……绿儿,滕丽儿,咱们三人一同出战。” 董绿和滕丽儿兴奋的点头。 这两个女人,也都是经历过战阵的人。 特别是绿漪更随着董俷转战西北,那也是从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女将,故而丝毫不惧。 这时候,有探马来报:反贼八千人马已经逼近,距离牧场只有三十里。 “我们出兵!” 董媛兴奋的拍案而起,顶盔贯甲,带着绿漪和滕丽儿就冲出了议事大厅。 外面,莺莺燕燕的好一阵喧闹,紧跟着一阵鼓响,以一百名虎女营做基础,加上三百有滕丽儿和董绿平日里训练出来的女兵,居然是真的浩浩荡荡杀出了牧场。 只见旌旗招展,彩带飘扬。 董媛换了一件黄金甲,头戴黄金盔,端的是威风凛凛。 而董绿和滕丽儿,却是银盔银甲,胯下白龙马,掌中亮银枪,在左右相随。 四百女兵,颇为英武。 一队人马冲出牧场大门,急行大约两三里之后,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声的叫喊。 “四姐,等等我,等等我!” 扭头看去,就见沙摩柯带着他那二百五溪蛮人追了过来。 只见他黄发披散,鹰目闪烁碧芒。胯下黑漆漆的丹犀,一身黑色的镔铁两当铠。 手持铁蒺藜骨朵,在丹犀背上吼叫道:“四姐,你们都上阵了,俺有岂能落于人后?” 第一三一章 野牛奔走烧当 第一三一章 野牛奔走烧当 拒反贼于家园以外! 这是牧场里所有人的共识。对此,唐周做了非常周密的安排,接下来就要听天由命。 毕竟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 董媛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只是听董绿说过当年董俷百骑转战西北的壮举,心向往之。 出身于豪强之家,父亲又是一郡太守。 从小到大,董媛从未见到过什么叫做万马奔腾。 满腔的豪情,令她不顾一切的上了战场。在她看来,连董绿都能上阵撕杀,她也应该可以。 可是当她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烧当铁骑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景象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小脸也是没有半点血色。她握刀的手在轻轻的颤,牙齿碰撞,发出声响。 如果不是董绿在旁边照顾,董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马上坐稳。 八千铁骑一起狂奔,那景象是何等的壮观。而当八千铁骑齐刷刷在二百步外停下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散发着肃杀的气息。胯下的战马在不安的低声嘶吟,四蹄踏动。董媛甚至忘记了自己主将的身份,呆呆的看着那些铁骑,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烧当老王一脸的杀气,面目狰狞可怖。 他手挽缰绳,看着山坡上的女兵,不禁哈哈大笑:“董家无人了吗?居然让一群娘们出战……哈哈哈,真不知道是让她们来打仗,还是让她们来伺候我等的到来。” 烧当人闻听都放声大笑,更有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喷涌而出。 董绿和滕丽儿气得是面红耳赤,催马就要冲出去。可没等她们出马,就见人群中冲出一个彪形大汉。胯下野牛丹犀,牛身上还披着一套镔铁打造的黑色铁甲,如同旋风般就杀下了山岗。 沙摩柯一直觉得和女人一起作战很难堪,所以带着五溪蛮人躲在后面。 可烧当人的言辞实在是恶毒,他那种火一样的性子,又如何能忍受下去? 手中铁蒺藜骨朵点指烧当老王,“老杂鱼,休要呈口舌之利,可敢和你家三爷一战?” 声音如同一个霹雳在空中炸响,烧当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一员烧当羌将闻听大怒,催马就冲了出来,大声叫道:“丑鬼,休要猖狂,休走,看枪!” 羌将枪疾马快,就来到了沙摩柯的面前。 只见那沙摩柯冷笑一声,胯下野牛灵巧的一闪,伸出一只手蓬的的就攥住了枪杆。 羌将吓了一跳,用力向后扯,可那大枪在沙摩柯的手里却是纹丝不动。 “这等本事,也来献丑?” 沙摩柯哈哈大笑,野牛猛然往前一窜,枪杆在沙摩柯手里呼的转动,扯下了羌将手心的皮,两手顿时血肉模糊。顺势枪杆一戳,啪的一声脆响,枪纂狠狠的戳在了那羌将的胸口。只听羌将一声惨叫,就飞落下马。胸口甲叶破碎,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赫然出现,鲜血汩汩流淌,而羌将也已经断了气,战马落荒而逃。 “尔等就这本事吗?” 烧当老王脸色一变,心道:这牧场何时出了此等人物? 心中念头尚未消落,从阵中就冲出了三骑,哇哇大叫着朝沙摩柯扑来。 沙摩柯抖擞精神,野牛呼的发起了冲锋,铁蒺藜骨朵顺势横扫,一招泰山压顶,朝着迎面的羌将就砸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胯下战马唏溜溜一声惨叫,就跪在了地上。百斤铁蒺藜骨朵,加上沙摩柯那天生神力,这一击之下,力道何止千钧。 野牛顺势一摆头,头上的牛角噗的就捅穿了一匹战马的脖子。 马上的羌将那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啊的一声就跌落下马。与此同时,野牛奔走,被包裹着铁叶的牛蹄子踩在了那羌将的胸口。千斤之力压下来,羌将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就被生生的踩死。沙摩柯却趁机脚踩马镫,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九尺身高,这一站起来可真是吓人。 鹰目碧芒闪动,铁蒺藜骨朵闪电般的刺出,正顶在了剩下的那羌将脸上。 刹那时,那张脸就成了肉饼,脑袋被巨大的冲劲从脖子上折下来,战马拖着他的尸体,眨眼间跑的无影无踪。 烧当老王心道不好,这样打下去,谁又是这丑鬼的对手? 刚要开口喊喝冲锋,可是沙摩柯却牛不停蹄,顺势冲杀过来。 同时高举兵器,大吼一声道:“五溪儿郎,还不出击,更待何时?” 山岗上,二百五溪蛮人热血沸腾。自家主人接连取胜,确实让他们感到无比振奋。 催马就冲下了山岗,随着沙摩柯就杀了过去。 董绿握枪的手也在颤抖,不过却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感到了激动。 “四小姐,下令出击,出击啊!” “是啊,出击,出击!” 绣着斗大‘董’字的帅字旗迎风而动,虎女营在董绿和滕丽儿的带领下,顺势发起了冲击。 董媛害怕,可并不代表虎女营感到害怕。 这些在并、幽之地长大的女人,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阵。从家破人亡,到卖身为奴,见过的死人绝不是董媛这种在温室中长大的女人所能比拟。跟随着董绿和滕丽儿发出了一连串的叫喊:“虎、虎、虎……” 这是虎女营特有的战斗口号,意思就是攻击,攻击,再攻击! 如同一群母狼,在两头母老虎的带领下就杀入了烧当的阵营当中。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带着风雷声响,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那胯下的野牛,双角如刀。加之身上有铁甲保护,可说的上是横冲直撞。一人一牛,居然杀得烧当人连连后退。 在烧当人的眼中,那沙摩柯如同一头疯牛,锐不可当。 而五溪蛮人的兵器也都是很古怪。非刀非枪,全都是经过特殊打造出来的棱形铁棍。一头有尖刺,可以捅杀对手。而棍上的铁棱子打在人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一刹那间,战场上人喊马嘶,杀声一片。 沙摩柯兴奋的不停吼叫,左手从牛背都囊里抽出了一根怪异的兵器。 长五尺,约八寸左右的手柄,四尺长的鞭身。这是蒲师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打造出来的东西,原本是想要造出五溪蛮人的铁棱棒,可没成想做坏了,却成了一根鞭。 鞭身上有包裹了十八条凸出的锐利铁圈,看上去好像是南方的竹节一样。 董俷当时见了,就觉得这兵器看上去很眼熟。仔细想想,这不就是评书中常说的竹节鞭? 也是沙摩柯和这竹节鞭有缘,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更缠了典韦好几天,学会了一手枪里加鞭的绝招。如今施展起来,距离远的铁蒺藜骨朵就横扫过去,距离近的,就用竹节鞭劈头盖脸的打。三十多斤重的竹节鞭打下去,可说的上是凶狠至极。哪怕身上的盔甲再厚,一鞭子下去也就成了破烂。 丹犀不停的牛吼,双角挑、撞不停。 就在这时候,从山岗上传来一阵悠长的牛角号。 紧跟着一连串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裴元绍、董召率领一千人从左边杀来;董弃和韩德率领一千人从右边杀出。而远处的水草中,突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旌旗。 烧当老王忍不住大声叫喊:“撤退,撤退……” 他实在是弄不清楚,一个小小的牧场究竟有多少兵马?怎么好像人越来越多似的? 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随大军一同出发,先打下临洮,再来收拾牧场岂不是更好……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 早先沙摩柯连杀四将,已经震撼了烧当人的心。 而后被沙摩柯冲杀,又有伏兵四起。使得烧当人的心气已经显得有些不足了。 烧当老王这一声大喊撤退,令烧当人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跑的快的是四散奔逃,跑的慢的就下马投降。沙摩柯是紧追不舍,以至于到后来,董绿等人也被他远远的抛开。 一人一牛,带着二百五溪蛮人,杀得数千人狼狈逃窜。 途中又有唐周设下伏兵,在河口两边一阵猛射,让那烧当老王更没有打下去的意志。 好在,他知道临洮那边还有大队人马,带着残兵败将就逃了过去。 而临洮城下,狼羌豪帅鄂和才刚刚扎下营寨,远远的看见烧当老王狼狈逃来,也不禁吃了一惊。在他看来,八千烧当铁骑对付一个小小的牧场,还不是手到擒来? 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打得如此狼狈。 急忙接阵,准备接应烧当老王,没想到那老王是昏了头,朝着己方人马就冲了过来。 鄂和大声吼叫:“绕开,烧当老王,快点绕开!” 他是很清楚,如果烧当老王这么冲过来的话,己方刚结好的阵营立刻会被冲散。 可那烧当老王已经快疯了,身后沙摩柯的吼叫声仍在不停回响。 他就不明白,那丑鬼骑着一头牛,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 也难怪烧当老王这么感觉,沙摩柯胯下的牛,可不是普通的野牛。那是老蛮王托人从西域的乌孙人手里买来的非洲野牛。丹犀原本是野牛群的牛王后代,其脚力和冲击力,绝不是一般的水牛可以比拟。如果等丹犀长大,速度未必会比战马慢。 一眨眼的功夫,烧当老王的人就冲到了狼羌的阵前。 阵脚一阵骚动,鄂和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眼睁睁的看着烧当人冲乱了己方阵营。 紧跟着,沙摩柯带着五溪蛮人就冲杀过来,令狼羌阵营是人仰马翻。 裴元绍四人汇合之后,率两千铁骑也随之跟过来。见沙摩柯已经陷入了重围,这四人毫不犹豫,带着人马立刻冲击。虽比不上巨魔士那般训练有素,可这些人也是一个个杀法极为骁勇。那韩德的手下,大都是秦胡兵的出身,马战丝毫不比狼羌差。 这真是一军溃败,全军难敌。 烧当老王跑到了中军,被鄂和指着鼻子臭骂。 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老王被骂的狗血淋头,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鄂和命令手下挥舞帅字旗,结阵准备发动反击。可就在这时候,背后的临洮城内传来一阵牛角号声。四门大开,从城中涌出数不清的人马,朝着狼羌席卷过来。 “李相如不是说,临洮只有几千人吗?” 鄂和惊怒吼道:“这是只有几千人吗?我看他们的人马,比咱们的还要多!” 烧当老王悲愤不已,顿足捶胸道:“定是韩文约欺骗我等,否则李相如怎能不知临洮的人马?” 这时候,去责怪别人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逃命要紧啊…… 后军被临洮人马一冲即溃。 鄂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狼羌铁骑被杀得落荒而逃,却没有一点办法。 还是烧当老王反应过来,“鄂和兄弟,这时候咱们只能劲儿往一块使了……拼死一战,拼死一战吧。也许能杀出一条活路。否则的话,你我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鄂和也醒悟过来,连忙令卫兵吹响反击的号角。 在临洮城下,数万人马纠结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撕杀。 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已经变了形,干脆扔到一边,手舞竹节鞭,奋力的向中军冲击。 全身上下,已经都是血。 连丹犀身上的铁甲,也是血迹斑斑。黄发在风中飘舞,人如凶神恶煞。 狼羌和烧当人连连后退,眼看着鄂和中军帅字旗在三百步以外,可偏偏敌人越来越多,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愤怒的一声爆喝:“五溪蛮,给我挡住!” 几十个五溪蛮人立刻围在了沙摩柯的身边。他收起竹节鞭,从牛背上摘下一张巨弓。 这巨弓,正是北宫伯当年送给董俷的象龙宝雕弓。 只可惜董俷的射术不精,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处。反倒是沙摩柯一见,就生出喜爱之心。 沙摩柯手捧象龙宝雕弓,开弓似满月,猛地松弦。 特制的象龙箭呼的一声飞了出去。这象龙箭比普通的利矢要粗一点,在打造的时候,蒲师傅在箭杆上加了许多小孔。破空之时,空气从小孔中挤压,发出刺耳的锐啸,如同鬼哭狼嚎。鄂和正在指挥人马抵挡,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锐啸声传来。 抬头看,那象龙箭已经到了面前。 不等他做出反应,利箭噗的就穿透了他的脑袋,一头砸下马去。 “贼酋已死,尔等还不下马投降?” 随着沙摩柯一声怒吼,麾下士卒齐声呐喊:“贼酋已死,贼酋已死……” 狼羌和烧当人,又抵挡了一阵,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了。一哄而散,只留下残阳中的一片狼藉。 贾诩站在城门楼上,看着漫山遍野的死尸,四处流浪的战马,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 “就这么赢了?我到现在,还一计未出呢!” 一方面,震惊于董俷手中居然有如此众多的猛将。不管是沙摩柯,还是裴元绍等人,都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勇武。有如此精兵悍将,也许主公……真的能成大事。 想到这里,贾诩不禁感到了一种压力。 主公的身边,也不是没有高人指点啊……如果我再不出力,只怕会让主公轻看了我。 “贾主簿,在想什么?” 牛辅这时候出现在贾诩的背后。 贾诩一惊,不过脸色依旧平静,扭头笑道:“诩只是在想,俷公子手下,猛将何其多也。” 牛辅闻听哈哈大笑,“贾主簿,等你见过阿丑出手,也许你就不会认为他们猛了。” “哦,俷公子比那沙摩柯还要勇猛?” 对于董俷的勇武,贾诩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心里不免有一种感觉,传说的事情,总难免会有夸张。不过,真正令他拜服的,却不是董俷的勇武,而是他的果断。 那天事后,贾诩曾问过董俷:“如果我当时不喊住手,主公那一刀是否会劈下来?” 董俷当时只是嘿嘿一笑,神色平静的说了一个字:“会!” 贾诩问:“主公,诩不明白一件事情……诩声名并不显赫,可为何却能得主公如此看重?请恕诩冒昧,先前和主公谈话,诩甚至能感觉到,主公有些惧怕贾诩。” 董俷的回答让贾诩很吃惊,“别人不知老师的才能,可俷确清楚。老师之才,可谓之毒。毒士二字,老师当之无愧。所以,俷绝不会让老师去投靠别人,而且俷也知道,若老师投靠了别人,只怕这一身的好才华,也要在韬光养晦之中渡过了。” “那主公何敢肯定,诩投靠你,就会使全力?” 董俷当时跨上了战马,笑呵呵的说了一句话:“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老师你可以为保全自身而设计天下,俷亦可以为家人,于天下人为敌。” ****** 临洮一战,烧当铁骑几乎全军覆没。 狼羌更折损了一半,可说的上是惨败。仓皇的杀出一条血路,烧当老王惶惶如丧家之犬,带着几千人朝陇西郡城逃去。只要能平安抵达郡城,他就还有希望翻身。 不过烧当老王却隐隐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这一路上,几乎不敢休息。 耳听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烧当老王心惊肉跳。儿子柯吾的仇?算了吧…… 怪不得韩文约死活不肯让自己对临洮出兵,原来他早就知道,董家人的厉害。 可为什么他不说呢? 烧当老王先是感激,旋即又是一阵莫名的愤怒。 等回了郡城,定要杀了那该死的李相如。说什么临洮只有数千人……他娘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的太守,居然把几万人说成几千人。这一次,可真的是有点失算了。 过了午夜,远远的看见了郡城的城墙。 烧当老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城头上飘扬着‘李’姓大旗,说明这里还算是安全。 带着残兵败将,抵达城下。 烧当老王一马当先的窜出来,冲着城头上大声叫嚷:“城上的人,快点开城,开城!” 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烧当老王正奇怪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就听一阵高亢激昂的鼓声在城头上响起,紧跟着身后突然杀出一支人马。 为首的大将,黑盔黑甲,胯下铁骅骝。 掌中一对镔铁大戟,面如淡金,雄伟若一头老虎。 身旁还跟着一个少年将军,胯下马掌中象鼻子古月刀,在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寒芒。 那老虎一样的大汉大吼一声:“反贼,你家大爷典韦,在此恭候多时!” 话音未落,城头上灯火通明。 一员猛将兄出现在城门楼上。灯光下,这猛将兄却只穿了一件黑牛皮筩袖铠,黑色大氅随风而动,猎猎作响。身高九尺以上,膀阔腰圆,狮鼻阔口,一双细目,凝视烧当老王。 “烧当老王,陇西郡城已重归朝廷掌握……反贼李相如业已毙命,何不下马投降?” “你是谁!” 烧当老王隐隐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但仍旧忍不住大声的喝问。 城头上的猛将哈哈大笑:“我常听人说,老王把刻有我名字的木偶做成靶子,每日要射上几箭才能心情大好。如今我就在这里,为何还要明知故问?某家临洮董俷。” 杀子的仇人,就在眼前。 可不知道为什么,烧当老王却生不出半点恨意。 也许是天注定,上一次将要成大事的时候,这董俷横空出现。如今,他再一次坏了自己的事情。怪不得刚才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在牧场,没有见到董俷,就应该知道结果。 “董俷,我若降你,你可能饶我这些部属?” 烧当老王一指身后的羌人。那些人不仅仅是烧当人,大部分却是狼羌的人马。 说起来,己方的人数不见得比对方的少。可一个个人困马乏,哪里还能再打下去? 董俷犹豫了一下,“余者可以不杀,唯老王……俷虽不想杀你,只是国法难容。” “只要公子能保证我的这些部下不死,老王我愿意一死。” “这个,我可以保证。” 烧当老王听罢,长出了一口气。锵的抽出宝剑,仰天长叹道:“北宫伯玉,你我算计来算计去,只怕这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儿休要召集,老爹我来陪你了……” 说完,宝剑横里一抹,鲜血喷涌而出。 第一三二章 庞家有子名令明 第一三二章 庞家有子名令明 董俷是在傍晚时分抵达陇西郡城。 天已经半黑,城头上有哨兵在来回走动。远远的看见董俷一行人时,立刻有人敲响了城门楼上的大钟。 带着一丝清冷,肃穆的钟声回荡天际。 李相如听到钟声以后,立刻带着人来到了城门楼上。 在暗弱的光线下看过去,只见城下的人全都是清一色的羌兵。 “城下何人?” “我等是鄂和豪帅派来的,有要事要禀报于李大人!” 城下人马,有人大声的回答。带着浓浓的羌人口音的汉话,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李相如说:“我就是李相如,鄂和豪帅有什么事情?”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豪帅命我等单独向大人禀报……还请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有幕僚观察了一阵,看不出什么端倪。 “大人,好像没事。” “既然如此,那就放他们进来吧!” 说着话,李相如背着手,却偷偷的做了一个手势。 待城下人马靠近,吊桥也轰隆隆的落下。突然间,李相如大喝一声:“放箭!” 霎时间,飞蝗如雨点般落下,城下的人马一阵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城门洞开。 一支人马杀了出来,为首是三员大将,赫然是李相如的三个儿子,李铠、李固、李方。 李家的三个儿子,在陇西颇有名气,以骁勇而著称,故有李家三虎的说法。 这三个人冲出城,迎着董俷的人马就杀过来。 城头上李相如骂道:“蠢贼,欺我陇西无人,竟敢前来诈城……殊不知,我与鄂和豪帅早有约定,尔等若是奉他之命前来,岂能没有他与我先前约好的信号呢?” 董俷一听,就知道不好。 原想诈开城门,可哪知道李相如居然如此狡诈。 不过想想也正常,李相如好歹也是孝廉出身,岂能如此轻易上当? 这一年来,连战连胜,董俷在不知不觉中也有了轻敌之心。特别是收服贾诩,更让他有点得意忘形……当真是小看了这天下的英雄。既然诈开城门不可以,那就硬来吧。 正要出马相迎,典韦已经一马当先,拦住了李家三虎。 董俷拨打雕翎,朝城头厉声喝道:“李相如,亏你还号称名士,食朝廷俸禄,却行叛逆之事,实乃人间的败类,大汉的蛆虫……尔不死,真是老天不开眼……你这种不忠不孝,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东西,若被某家抓住,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这一顿臭骂,却是骂的畅快淋漓。 董俷半文半白,一边杀敌,一边把李相如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骂的李相如羞愧难当,不停的喝道,“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先前的箭矢密集,并没有对董俷等人造成太大的伤害。 清一色的马铠,清一色的两当甲,董俷所率领的人马,却是其麾下最为精锐的巨魔士。 人数虽然没有对方多,可是纠缠在一起,却杀得陇西卫兵连连败退。 典韦一人更是把李家三虎都拦了下来。双戟上下翻飞,杀得那三虎如同病猫一样。 李相如一见情况不妙,连忙高喊:“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从身后突然走出一员小将,手持大刀厉声喝道:“我等都是大汉子民,安能降贼?李相如该死……如若尔等还有羞耻之心,就应该随我一同杀死反贼。” 一刀砍下来,把李相如就劈成了两半。 李相如那里会想到在自家院里会被人偷袭?当场身首异处…… 一干亲兵立刻围住小将,而城门楼上,却大都是汉家的戍卒。他们并无甚主见,主将跟谁,他们就会跟谁。如今主将死了,城下官军也赶来了,正是洗刷罪名的好时候。 一时间,城门楼上乱成一团。 城下的郡兵节节败退,李家三虎被典韦挥戟砍翻了两个,而后抬手飞出一支小戟,将最后一只病猫击杀。 董俷率人马冲进了城中,却又没有遭遇到太多的抵抗……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全部结束了。 董俷麾下死伤大约百人,而郡城里的官军死伤却颇为惨重。 有的是被董俷的人杀死,有的却是自相残杀。还有一些比较倒霉,甚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双方所杀,可说的上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董俷端坐马上,看一小将从城门楼上下来。手中的大刀,看上去非常的怪异,但也很眼熟。 象鼻子古月刀! 这是黄忠使用过的兵器…… 没等董俷开口,那小将把大刀放在地上,单膝跪下,“罪人庞德,受奸人蒙蔽屈身从贼。今日特斩杀贼人李相如,恳请将军治罪。” 唔,庞德…… 董俷翻身下马,却突然身子一抖。 故作轻松状,把独脚铜人槊交给身边的董铁,扶起了庞德,“将军且莫如此,今日斩杀李相如,实乃大功一件。俷并不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一个白身,乃河东太守,左中郎将董卓之子。闻反贼作乱,特率兵前来,却没想到将军深明大义,当为首功。” 说完,对众人说:“大家都起来吧……相信朝廷也是只追究首领,此事与你们无关。” 河东太守的头衔,倒还一般。 可那左中郎将的名号,可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陇西人,董卓又是自陇西起家,自然都听说过。特别是颍川一战,着实让董卓的名声达到了一个巅峰。而董俷,也因为一系列的事情,而声名显赫。 庞德闻听大喜,心知这是人家卖好给他。 “公子大恩,我等当铭记于心。” 董俷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庞德等人并非造反,而是被李相如蒙蔽。如今知道了真相,立刻杀了李相如。如此一来,这些人非但没有罪,甚至还立下了奇功一件。 当下,满城郡兵欢欣鼓舞。 庞德原本在陇西郡城的地位并不算高,不过是个门伯而已。 什么是门伯,简单的说就是个看门的官,手下有几十个看门的戍卒。见董俷待人和蔼可亲,虽相貌丑陋,却毫无半点官宦子弟的傲气。再加上董俷的名气也不算小,庞德听说过,如今被董俷如此和蔼的搀扶,心里有怎能不激动。 董俷也干净利落,凡当初亲李相如的人全部斩首。 反倒是中下层的军官,升的升,提的提,都许下了诺大的好处。庞德也由一个门伯,一下子变成了董俷的军司马,可以说得到的好处最多。当下随着董俷前往府衙,在路上,董俷好像是无意中询问一样,“庞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可有表字?” “启禀公子,末将今年十七!蒙长辈所赐,已有表字,令明。” “庞德,庞令明!” 董俷心中暗叫一声:“果然是他……” 这庞德是何许人?正史当中是如何记载,董俷是记不清楚了……可是在演义评书当中,此人曾经是西凉锦马超手下的第一悍将,后来归降曹操,深得曹操的喜爱。 能与关二哥交手不分上下的人物,那绝对是猛将。 后来被关羽水淹七军,最终被俘却誓死不降。死后甚至还让曹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只是董俷没有想到,会在这陇西郡城中和庞德相遇,可真是天助我也。 在董俷的印象中,庞德可不仅仅是一个武将,也熟读兵法。 如今,董俷手里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物。但只是一个陈到,似乎还有一些不足。 董俷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庞德攥在手中。 一行人来到府衙之中落座,典韦坐在董俷的上首,而下首第一个位子,就是庞德。 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这一次小门伯恐怕是抱上粗大腿了。 庞德虽然连连推辞,可是董俷却坚持让他坐在身边。而后命人报告了陇西郡城的情况,这一听,却真的是吃了一惊。 李相如在陇西郡五年,按照陇西的编制,可以配备五千郡兵。 可实际上呢,郡城之内只有两千人马,而且大都是疏于训练,能上阵的,不足一千。 这吃空饷未免吃的也太狠了吧。 董俷不免感到有些忧虑,他只带来了一千人,其中六百巨魔士,那是他做冲锋用,实不适合用于守城。 目前,需要担心的事情不少。 一来李相如在城中是否还有亲信,二来金城方面的湟中大军随时可能抵达。 而进攻临洮的人马,在董俷看来是不可能成功的。临洮不仅有充足的兵源,更有一个毒士贾诩呆在那里。狼羌的人马,肯定难以胜利。至于去袭击牧场的烧当人,董俷更不做考虑。虽然牧场的兵马不多,可是要守住牧场,却是没有一点问题。 烧当人擅长野战,不擅攻坚。 而烧当老王,也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其麾下人马的战斗力,早在两年前董俷就领教过。 可如果溃兵败退回来,也会造成困扰。 当务之急,是要补充郡城的兵源…… 庞德提出了建议,“公子,城里人马虽不多,但是有不少居住于本地的羌人可以招募。” “羌人?” 董俷一皱眉,“反贼大都是羌人,城内的羌人,可以相信吗?” “公子有所不知,居住于郡城内的羌人,大都是已经是早年迁移过来的,几代人都住在这里。虽说是羌人,可骨头里却是仰慕我汉家的文化。若以重金招募,同时又是保卫家园,他们肯定会愿意……公子可以命人告诉他们,羌人若攻破郡城,定然会疯狂杀戮,疯狂的掳掠。到时候家园难保,连性命也有危险……公子不妨许些好话,那些人定会同意。” “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啊?再说,我一时间哪能凑出来那么多的钱财?” “公子放心,李相如在这里当了五年的太守,敛财无数,正可以用来犒赏。” 董俷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哥,此事就有你去处理,董铁协助,务必要尽快解决此事。令明,除了招募本地羌人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时间可是紧迫啊。” “这个……” 庞德想了想,轻声道:“还有一些人,只是不知道公子是否敢用。” “你且先说说!” “陇西大牢里,关了不少人。大都是是因为拖欠赋税,少数人是作奸犯科之徒……总数加起来,也有数百人。李相如曾颁布过一道法令,名为赎钱法。只要是犯人,拿钱就可以赎罪。只是陇西亦是苦寒之地,百姓温饱尚成问题,哪有那么多钱来赎罪?如此一来,令大牢中人满为患……若公子愿意,可设法将他们招募来。”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董俷沉吟片刻,觉得这件事也并非是不可以操作。 “同时还可以把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招募过来,做敢死队。明言若参战则前罪一笔勾销,若不肯加入,就地处斩。那些人虽说都是欺压良善的家伙,可却怕死的很。” “就依令明所言……” 董俷立刻吩咐下去,让厅中的人各自忙碌起来。 而后带着庞德出了府衙,“我们一起去大牢里看看吧,令明知道状况,那些无罪的人,不妨就先放了,也好平定一下城内的人心。至于其他人,呵呵,到时候再说。” 庞德欣然答应,和董俷一同前往大牢。 一路上,董俷有意无意的和庞德扯了一些家常话。 这庞德的祖上,果然是马援的四大家将之一,庞氏的后人。只是马援死后,他们也就各奔东西。庞德的祖上祖籍本就是在凉州,也就回了老家。此后,庞家大都是在军中效力,甚至曾有人随定远侯班超远征西域……至今只留下了庞德一支。 庞德上有老母,去年成婚,娶了本地的一个姑娘。 董俷想了想,“令明,如今凉州动荡,肯定会有一场大战。而陇西,定然会成为战场。你母亲和妻子住在这里,实在是不安全……以我之见,不如搬去我家牧场吧。当然,这要看你拿主意,我也不勉强。只是觉得,老人家辛苦一辈子,如果出个三长两短实在不美。而我那牧场也算安宁,我奶奶老了,也需要人来陪伴。” 庞德闻听,格外感激。 在演义当中,庞德是个很精明的人。 只可惜他现在还是个少年,武艺方成,这思想嘛,却不甚成熟。 而且董俷也说不勉强了,倒是让庞德更少了两分戒心。把母亲和妻子送去牧场,的确是一个安全的方法……庞德想了想,“多谢公子厚爱,只是我还要回去询问母亲的意思。” “可以啊,反正此事也不着急。” 董俷尽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庞德来到了大牢中。 这监牢里的确是人满为患,董俷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把情况也了解了个大概。 越往里走,犯人的数量反而越少。 那狱卒说:“公子,这里面的都是些重刑犯,大都是罪大恶极,准备要处斩的人。” 董俷点点头,心里在盘算着,如何使用这些死囚。 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一间囚室,却意外的发现那囚室中,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看模样,倒不是那种满脸横肉,面目狰狞之辈。 相反,在董俷的眼中,这个人看上去还颇有一些超凡脱俗的味道。 特别是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芒。那种光芒,董俷曾经见过,在张机的眼中见过。 “那是谁?” 狱卒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难看,有些惨白,“公子,千万别去招惹那家伙,那是个疯子。” “疯子?” 庞德一旁开口:“公子,这个人我知道,是在半年前被我所抓获。此人在坟地里,把人家刚葬下去的尸体挖出来,劈开脑子,破开肚子……我抓他的时候,他正把一个死人的心挖出来。当时审问他的时候,他还口口生生的说自己是个郎中。” 很显然,庞德对这个人也有一些畏惧。 听上去的确是个疯子…… 董俷转身要走,可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不顾庞德的阻拦,走到了囚室的门口。 囚室里的男人,发髻蓬乱,衣衫也有些不整。 看到董俷的时候,他先是一怔,目光旋即一亮,可很快有暗淡了下来。 董俷想了想,轻声道:“郎中,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三三章 正宗五禽戏 第一三三章 正宗五禽戏 对方的反应刚开始很平淡,可片刻之后,突然变得很激动,面部更剧烈的扭曲。 “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你叫我郎中,是叫我郎中吗?” 扑到囚室门前,从栅栏中伸出手,抓住了董俷的袍子,“你刚才是叫我郎中吗?” 狱卒可吓坏了,这疯子这时候发疯,万一伤了这位俷公子,那自己岂不是要倒霉? “混账东西,快点松手,这是左中郎将的公子,还不快点松手!” 董俷一开始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个人看上去很疯癫,却吓不倒董俷。毕竟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杀过?董俷怎会害怕。 摆手示意狱卒不开说话,而后沉声道:“是的,我叫你郎中。” “你信我的话……老天有眼,终于有人肯相信我了。我真的是郎中,我不骗你。我去坟地里不是为了盗墓,也不是为了那些陪葬品,只是想知道那些人在死后的身体变化……人活着和死后,身体的状况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刚死后的一段时间里,体内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如果能够了解和掌握,对于病人的治疗大有好处。” 庞德剑眉一耸,厉喝道:“妖言惑众!” “不是妖言,是真的,是真的……这位小将军,我记得是你抓的我。你还记得当时我身边有一个褡裢,里面都是我多年行医的心得,其中就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庞德还要再斥责,却被董俷拦住了。 “好了,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草民名叫华佗,字元化,是豫州沛国谯县人。” 董俷闻听哈哈大笑,却把囚室中的人给吓坏了。火光中,董俷这一笑比不笑的时候还要狰狞,还要可怖几分。 那人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难道他要杀我? “来人,请元化先生洗一洗身子,换件衣服再来见我。令明,关于这监牢囚犯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至于募金,我会通知我大哥,你若是需要就去找他吧。” “喏!” “还有,把元化先生的褡裢给我找来,我要看一看。” 不等囚室里的华佗开口,董俷就大步流星的走了。狱卒的态度随即发生了变化,笑盈盈的请他出来。反倒是庞德一脸的疑惑,看看华佗,冷哼一声掉头离开监牢。 抓捕华佗,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李相如也没时间来处置华佗,那褡裢就扔在监牢的库房中,好半天才翻腾了出来。 董俷坐在府衙的大厅里,认真的阅读华佗的笔记。 笔记中的记载的东西可真不少,有关于针灸的,草药的,还有养生之法和各种各样的治病心得。但这些都不是董俷所看重的东西,反倒是一卷图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五禽引导术》,这是图册的名字。 董俷一眼就看出,这五禽引导术赫然就是他所学过的五禽戏。 但相比较之下,华佗的这部五禽引导术更全面,更系统,更完善。不仅仅包括了养生之法,并且对于在练功时气力的运用,分配等等,记载的更加详细,更加高深。 带着很浓郁的先秦方士思想,五禽戏不仅仅是一套养生术,更是一套搏击术。 想想倒也不是很奇怪,华佗游历四方,有时候也会出没于深山老林之中。这里面的凶险,很难凭空想像出来。如果他没有一门保命的功夫,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董俷读那五禽引导术,倒是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候,华佗被带过来了。董俷连忙起身,把华佗让进了大厅。 洗干净的华佗,看上去和囚室里的那个人简直就是两个人。面容瘦削,体格清癯。颌下三缕黑须,一件青色的长衫套在身上,颇有几分飘然若仙的神人气质。 “先生受苦了!” 董俷命人上酒菜,然后看着华佗说:“俷正在拜读先生的大作,实在是佩服万分。早先我曾遇张机太守,他曾经说若论对人身体的了解,天下间无人能及先生。” 华佗一怔,“公子认识张机?” “正是!” “呼,上次和张太守相聚,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他留守长沙,我则继续四处云游……他还好吗?” “张太守如今已经不是长沙太守了。” “哦,又有高升?” 华佗呵呵的笑道:“想当年我也是执拗,若是当时说句软话,说不定如今也在一方为官。” 董俷说:“其实,做郎中比做官,意义更大吧。做官的只能造福一方,可一个好郎中,却能流传千秋万代。俷对医者素来是敬佩的,不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先生……张机太守如今已经不做官了,他现在留在武陵山中,采集药草,为五溪蛮人治病。今年初俷与仲景先生分别的时候,他还说准备再潜心研究医术,以传后人。” 华佗一怔,“张机,不做官了?” 董俷点点头,为华佗斟上了一樽酒。 “不做官也好,他那性情,也确实不适合做官。” 华佗说着,目光扫过桌案上的《五禽引导术》,笑道:“公子对这养生之术感兴趣?” “略有涉及!” “唔,这五禽引导术,是我在游方采药的时候,观猿、鹿、虎、熊等五种野兽的运动有感,后结合先秦的养生之法而创出的养生术。公子若是喜欢,就送给公子吧。” “这……俷却之不恭!” 董俷很开心的收起了书卷,又把褡裢交给了华佗。 “华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凉州耽误了两年时光,我听人说此地将要大乱,我一介游方郎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准备回中原,拜访一些老友……再去武陵山看看张机那老家伙。呵呵,若是可能,我倒也想静修一下,整理整理这几年的心得,如果有可能,传授几个学生。” 董俷眼珠子一转,“先生能否留在凉州呢?正因大乱将起,也是先生大展身手的时候。反贼不日将会攻打陇西,到时候免不了会有死伤。若有先生在,岂不是能多挽救一些生灵?” “这个……” “先生,我欲组建一支医护队,专门抢救那些受伤的戍卒、士兵。只可惜,俷才疏学浅,仲景先生曾派他的学生马真来帮忙,但还是有些不足。先生对外伤颇有研究,想必一定能挽救不少的性命。而且,这对先生整理心得,也是大好的经验啊。” 华佗犹豫了…… 董俷还想再劝说,可这时候董铁跑了进来:“主人,刚才斥候来报,发现了狼羌溃军。” “狼羌溃军?” “是,从临洮败下来的狼羌溃军,据斥候报告,大约会在深夜后抵达这里。” 董俷心道一声好快! 他也没想到,狼羌会这么快的溃败。 不过,也已经由不得他多做思考,连忙起身:“先生请自便,俷要去做一些安排。” “公子不要客气,请随意。” 董俷匆匆的走了,只留下华佗一个人坐在大厅里,考虑着刚才董俷的那一番建议。 ****** 烧当老王自刎于城下,数千俘虏被集中起来,由庞德带人看押。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董俷很疲惫。回到府衙,华佗也已经去休息了。 心知,想要拉拢一个人,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当下也没有去见华佗,径自在李相如的睡房中安歇下来。 这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只睡了两个时辰的董俷,本能的就醒了。 天才刚蒙蒙亮。一如往常,董俷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卧房,洗了一把脸,准备开始练功。 可没想到,有人比他起的更早。 就见尘雾之中,有人影闪动。仔细看,原来是华佗在那里练习五禽引导术。 只见他猿纵虎扑,鹿跑熊推,每一个动作都是极为缓慢,却又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古怪感觉。 在一旁看呆了,董俷觉得,华佗的这一套五禽戏,比他所学的真高明许多。 都说后世人聪明,可却从没有人能把失传的东西真正的复原出来。董俷忍不住在旁边模仿,随着华佗的动作,他渐渐的沉浸其中,从中领悟出了一些搏杀之法。 练完了一套五禽戏,董俷汗水淋漓。 却见华佗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在旁边也已经收手,当下笑道:“先生起的好早啊。” 华佗却是一脸的疑问,轻声道:“公子学过我这五禽引导术?” “啊……没学过!” 董俷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五禽戏的正宗创始人。 “可我观公子刚才所使用的,正是五禽引导术……只是公子之引导术,似乎有一点错误,而且重在身内的修炼,而忽视了身外的练体之法。并且,公子练得很娴熟,若没有个十年苦功,恐怕是达不到现在的这种程度。故而在下不免感到疑惑。” “这个,这个……” 董俷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是,总不能说是昨天看了五禽引导术,今天就学会了吧。 而且人家都说了,自己这功夫少说也有十年的修炼,想要撒谎,只怕是非常困难。 咬着牙,董俷想了想说:“是这样的,这套功法是我幼年时随一个方士所学。” 华佗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我真是井底之蛙啊……原以为这五禽引导术是出自我之手,还常自得。却没想到,先人们早已经创出来,惭愧,真是惭愧。怪不得昨天公子对那引导术颇有兴趣呢。” 董俷也在暗叫惭愧,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华佗想了想,“不过先人重在养生,而忽视了体练之法。公子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将这体练之术教给你。公子你体格刚健魁梧,想必常以五禽引导术打熬力气,若是加上体练之法,则可以让公子你的力量刚柔并济,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呢。” 董俷连忙拱手,“还请先生指教!” 当下,华佗让董俷又练了一遍五禽戏,指正了其中的一些错误。 而董俷也建议,那五禽引导术听上去实在是太拗口了,不如改名为五禽戏更好记? 华佗闻听,连连点头,“先人们是如此称呼吗?” 董俷脸一黑,“正是!” “既然这样,那就叫五禽戏吧。” 华佗笑呵呵的答应,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说:“公子昨日的建议,我考虑了很久……只是不晓得公子的那个医护兵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组建?还请告知在下。” 董俷精神一振,“先生请屋里说话。” 两人当下进了房间,董俷把他的构想讲了一遍,然后又把当初他教给五溪蛮人的那些简单救治之法讲述出来。华佗听了,眼睛里异彩闪烁,不停的点头道:“妙,实在是妙!” 要说医护知识,董俷连给华佗做徒孙的资格也没有。 可偏偏他知道的那些紧急治疗方法,大都是经过无数次验证,一千八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后来有经过了科学的归纳,有一些方法和手段,是华佗从未听说过的。 “妙啊,甚妙……公子,请问这血管又是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的从华佗口中喷出来,喷的董俷生出了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在初中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的听听呢? ****** 天大亮了! 董俷昏头转向的来到了府衙的大厅。 刚进门,就听到有人禀报:“公子,临洮县尉牛辅,命主簿贾诩带五千人马,抵达城下。” “啊,贾先生来了?” 董俷精神一振,连忙说:“快快带我去见他。” “公子何必客气,诩已经来了!” 说话间,贾诩走进了大厅。身后还跟着裴元绍、韩德两人,见到董俷,躬身行礼。 董俷连忙过去搀扶,“先生辛苦了!” 双方装模作样的客套了一番之后,分别坐下。而庞德和典韦也过来了,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一夜没睡,都盯着一双熊猫眼,看上去非常的疲惫。 “大哥,令明,你们先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还有好多事情没弄完呢。”典韦说到这里,突然咒骂道:“那李相如当真是个贪官,我和小铁忙了一晚上,还有一大堆的地契、借据都没有能处理掉。” 董俷闻听一怔,“什么地契借据?” “就是他霸占的土地……陇西少说有一半的土地是在他的名下。还有很多借据,小铁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几百万钱。真不晓得,他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么多借据。” “实在是辛苦大哥了……呵呵,不过贾先生来了,你和小铁就撤出来,把事情交给贾先生来处理吧。咱们都是上阵打仗的料,这种事情,还是贾先生处置的好。” 典韦一听,咧开大嘴笑了,“正是,正是,我这脑子到现在还是昏的呢。” 当下又劝说典韦和庞德下去休息,同时把招募士卒的事情,也一并交给了贾诩。 典韦和庞德也确实撑不住了,告了一声罪,下去休息。 不一会儿,董铁带着一堆账簿来了,交给了贾诩。董俷这才开口询问临洮的战事。 出乎他意料之外,原以为临洮的战事是由贾诩所设计,可没想到…… “牧场伤亡如何?” 董俷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裴元绍说:“牧场的伤亡不算太大,主要是三爷的人死伤了大约一半,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其他方面,伤亡还好,有马真带人负责治疗,估计不会超过五百人。” 五百人? 董俷不免有些心痛。 敌人死再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自己人死一个,他都觉得心里不好过。特别是沙摩柯的五溪蛮人,从出山的八百人,到现在,只怕也就剩下一百多人了。换做自己,心里想必也不会很舒服吧。 看起来,还是要回去一次。 有些时候,这心里的不痛快如果不能得到舒缓,会出大问题。 裴元绍又说:“另外,四小姐……” 董俷激灵打了一个寒蝉,紧张的看着裴元绍问道:“四姐,四姐她怎么了?” “四小姐好像有点被吓住了!” “此话怎讲?” “马真说,四小姐从没有经过这么大的战阵,一下子看到死那么多人,难免会被……主公,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回去看看。我们离开的时候,四小姐还在屋里,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 董俷感到一阵头疼。 这算不算是心理疾病?一个沙摩柯,如今又多了一个董媛。 难不成我是心理医生吗…… “好吧,这件事我知道了,会尽快回去的。” 贾诩在旁边看账簿,听到这里,突然抬头道:“公子,陇西的事情,最好尽快告知雒阳。” “哦?” “这可是件大事,最好把李相如的人头,连带着他的罪证一起送往雒阳。还有,他贪墨所得,一半送到雒阳,想必皇上一定会非常开心。再说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董俷一怔摆手示意裴元绍和韩德出去。 “先生所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诩曾记得,主公曾求了那些黄巾贼的性命,在凉州戍边。把这些东西送给皇上,正是为左中郎将大人谋取利益的敲门砖。同时,诩还有一计,愿为主公谋第一窟。” 董俷的眼睛唰的亮了,“敢问老师,这第一窟在何处?” 贾诩用手指沾了一下酒樽中的酒水,在桌案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凉州地形图来。 “这里,是扼守凉州和西域的咽喉。当年定远侯之子班勇,曾在此地屯军,准备彻底征服西域。可惜后来为人所害,这里也就渐渐的被人忘却。主公,此地背靠祁连山,进可攻占武威,退有西域三十六国做后方,更兼当年班勇所见山丹马场,凉州铁骑半数马匹,皆出于此地。如今羌人造反,岂不正是为主公提供了机会?” 董俷细目微闭,自言自语道:“张掖吗?” 第一三四章 俸禄三百石(一) 第一三四章 俸禄三百石(一) 张掖,别称甘州。 位于河西走廊的中部,也是丝绸之路上一个至关重要的驿镇。 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腋)。早在当年霍去病西征匈奴之后,汉武帝就设立了张掖郡,至今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 定远侯班超之子班勇为平定西域之乱,曾在张掖屯田驻军。 更在祁连山下建立了马场,成为凉州战马的一个重要供应场所。只是班勇死后,凉州屡次发生动荡。羌人逐渐的东进,占据了张掖。不过,又由于张掖以北,有匈奴人虎视眈眈,使得羌人对张掖的兴趣大减,居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游牧的小部落。 这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董俷记不清楚在演义当中,张掖曾经发生过什么战事。可是在来到这个时代以后,经过这么多年的了解,如今也清楚了张掖的重要性,因此对贾诩的话深以为然。 可紧跟下来,就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由谁带领占据张掖? 董俷自己是不太可能过去,因为他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麾下将领中……裴元绍、董召、董弃、韩德四人,都是有勇无谋的战将,实在不能让人放心。张掖背靠西域,虽说还有敦煌、酒泉等郡城是属于汉家江山的地方。可由于朝廷对西域的漠视,使得这些本属于汉室江山的城池,成了羌人的乐土。 更重要的,是张掖属国以北的匈奴人。 要想在张掖立足,需要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将领。 同时鉴于早年班勇曾在张掖屯田戍边,还需要一个善于内政的人物在一旁协助。 这两个人,可都不好找啊…… 能征善战的主帅,善于内政,精于筹谋的军师。 董俷怀着一脑门子的心思,在傍晚带着典韦和董铁离开了陇西郡城,随行的还有庞德的家眷,和神医华佗。 华佗决定先去牧场看看,了解一下董俷口中的医护兵是什么样子。 对此,董俷自然是非常的欢迎。陇西的一应事物交给贾诩打理,据说牛辅在明后天将会亲率大军抵达郡城。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内,董俷无需为陇西的安危操心。 他现在要考虑的,一个是镇守张掖的人选;还有一个就是如何杀韩遂。 ****** 回到牧场,天已经很晚了。 董俷在溪边找到了沙摩柯。正如他所猜想的一样,沙摩柯的情绪非常低落,坐在溪边发呆。 和典韦一左一右的在沙摩柯身旁坐下。 “大哥,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董俷拎着两个酒袋子,“听说你心里不痛快,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怎能不快点回来?” “二哥……” “什么也别说,喝酒!” 接过皮袋,拔了塞子,沙摩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然后长出一口气。 “可是为了那些死者而忧伤?” “我……”沙摩柯眼一红,轻声道:“是有点难受。都是我五溪蛮的好汉子,当初离开武陵的时候,父王给了我八百人。可一转眼,还不到一年,就几乎死光了。” “可曾后悔?” “后悔?” 董俷灌了一口酒,但是没有喝下去。在嘴巴里漱了漱口,吐出一道晶莹的水箭,落入溪水中。 淡然道:“后悔跟着我出来?” 沙摩柯连忙说:“二哥,这是哪里话?沙沙可从为后悔过。” “其实,这种心情我也有过。” 董俷扭头看了看典韦和沙摩柯,“当年我带着人在西北转战,一百多个人,到最后回来了只有三十多人。此后又遇到太平道的事情,跟随我的人……如今仔细算算,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如今只剩下我、绿儿、裴元绍、董召、董弃、董铁和马嵩……还有十二。每一个战友死去,我都会感到很难过,但我却谁都不能说。” “战友?” 这是一个很新鲜的名词,沙摩柯和典韦好奇的看着董俷。 “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不就是战友吗?” 董俷很勉强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又说:“我可以难过,但是却不能占用太多的时间。因为我知道,过度的却缅怀死者,是对那些还在和我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不尊重。我也不能去难过,因为我的情绪,会让活着的人难过。沙沙,做上位者,不管是当一家之主,做一族之王,你就要做好准备,要学会隐藏你自己的感情。” 沙摩柯沉默了,怔怔的,回味着董俷的话。 “与其总是在回忆中渡过,不如看看明天吧……让活着的人活的更好,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沙沙,我们是在一个即将动荡的时代,将来还会有很多人死,很多人丧命。我们需要做好这个准备,因为你我从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注定了不能和普通人一样的过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告诉我;如果想不通,你还是回家吧。” 说完,董俷站起来,也不管沙摩柯和典韦是否明白,大步流星的走了。 “大哥,二哥说的是甚意思?” “这个嘛……好像就是说,少考虑死人,多想想活人……就这意思吧,我也不明白。” “好像很有道理啊!” “恩,我也这么觉得……二弟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这些日子对家人真的有些忽视了。算了,你自己慢慢的想吧,我要回家陪老婆和我儿子去……我那宝贝小儿子,从生下来我都没有好好的陪他玩过。明天让二弟给那小子起个名字去。” 典韦说完,扔下沙摩柯也走了。 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沙摩柯站起来,冲着漆黑的夜空大声吼叫了两嗓子,慢慢的踱回大宅。 第二天,董俷还想去劝劝董媛。 却没想到,董媛主动找到了他…… 脸色看上去还是很苍白,不过气色却不错。 “阿丑,我想明白了!” “什么想明白了?” “我啊,以前太不自量力了。战场撕杀,不适合我……嘻嘻,所以以后呢,我决定在家做个好媳妇,其他的事情就不去在考虑。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董俷愕然问道:“什么事?” “留住虎女营!” 董媛微微一笑,“那些都是好姑娘,比我坚强的多。她们受了不少的苦,如今虎女营就是她们的家。解散了虎女营,我担心……总之,我就是不许你解散虎女营。” 董俷挠着头,苦恼的说:“四姐,你那虎女营都是一群女人……我不是看不起她们,只是我怎么可能有时间训练她们?过些日子,我还要去陇西郡城参战呢。” “我想好了,交给绿儿和滕丽儿打理。” 董媛说完,想了想又说:“还有啊,虎女营中,有一个女孩子倒是蛮厉害的。等绿儿和你成亲后,如果你实在不想让绿儿管这些事情,就交给她吧。不过她现在年纪还小,不如先跟着绿儿和滕丽儿学一些日子。等她学会了,绿儿和滕丽儿就能脱身出来。” “这个嘛,只要绿儿同意,我没意见。” 董俷想了想,“不如这样,我先和绿儿说一声。中午的时候,你让那个女孩儿去找绿儿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董媛转身就要出去。 董俷却唤住了她,“四姐,那女孩儿叫什么?” “任红昌,我们都叫她小红。” “唔,我记下了!” 董俷又低下了头,开始考虑别的事情。 等董媛走了,他才猛然抬头,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任红昌?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但想不起来,这任红昌究竟是谁。 演义中没有提过,想必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吧…… 董俷手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董媛说的这件事,和董绿说了之后,很快就抛在脑后。 原本想在牧场呆一两天就走,可哪知道老夫人却怎么也不同意。 原因很简单,好日子快来了! 董俷要和董绿定亲。不过因为董绿的身份问题,这婚礼自然也不太可能很隆重。 按身份,董绿是董俷的侍婢。 就算是成了亲,也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 可即便是这样,牧场上上下下还是非常的高兴。毕竟,董家的公子,终于要成亲了。 说心里话,董俷心里也很激动。 上辈子的光棍,到死也是个处男。再加上这一世的十几年……哈,终于要成家了。 老夫人算了日子,决定在十一月二日成亲。 这一天,也是董俷十五岁的生日,双喜临门,自然要好好的准备一番。 从宣布了成亲的日子开始,董俷就不能再见董绿了。甚至连牧场也不能住下去,被赶到了临洮的老宅。 眼看着,好日子一天天的接近了,董俷也一天比一天的紧张。 这一天,他正在老宅中和从郡城回来的贾诩谈话,突然有人来禀报:有军司马陈到、黄劭率黄巾降卒抵达临洮。并请求董俷要尽快给予这些降卒以妥善的安置。 董俷闻听,眼睛一亮。 陈到、黄劭…… 他一把拉住了贾诩的手,“老师,往张掖的人选,有了!” 第一三五章 俸禄三百石(二) 第一三五章 俸禄三百石(二) 十月末,雒阳下了一场小雪。 按道理说呢,在这个时节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这一年的雪,似乎来的很早。 中平,中平,不太平…… 雪也确实不算大,金銮宝殿,洛阳皇城,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却让人感觉很冷。文武百官从南宫进入,一进皇城,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冷,很冷! 汉帝刘宏,高踞丹陛的黄金宝座上。 这也是近来一段时间里,汉帝第一次临朝,而且来的非常早。 所有的人,心里都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念头:只怕有大事发生了,否则皇上怎么来的这么早呢?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南宫之变的第二天。 难道说…… 一时间,这金銮宝殿之上,响起了一阵很轻微的倒吸冷气之声,但很快就安静了。 汉帝的脸色很差,隐隐泛着一层青色。 他的心里很怒,非常的愤怒。中平,原想着能有一个太平的岁月,可竟然……从年初开始,就没有一天让他顺心过。好不容易太平道之乱结束,还想着能有个太平年景,可这眼看着到了年尾,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这江山真的要完了? 目光冷峻,汉帝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满朝的文武,顿时生出厌恶之心。 平静了一下情绪之后,他开口道:“今日朝会,只说三件事。” 百官立刻做出倾听的模样,但天晓得,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在真心为朕的江山打算? “第一件事,凉州羌人造反,金城太守韩遂、陇西太守李相如从贼,占据了陇西。” 这话一出口,满朝文武一阵骚动。 大将军何进面色阴冷,袁隗眼皮子一耷拉,好像老僧入定。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已经知道了消息。而在汉帝身后的张让等人,却是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目光看着那些朝臣。韩遂、李相如……嘿嘿,那可是当今名士啊!当初也是由这满朝的文武极力举荐。如今,名士造反,不晓得这些人,又会如何应对? 所以,张让、赵忠也都是效仿金人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汉帝冷笑一声:“怎么都不说话了?” 群臣立刻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有议郎王允站出,“皇上,这消息是否准确?” “你说呢?” 汉帝的语气很阴冷,有一种让人发自骨头里的寒意。 王允不再询问,默默的退回原位。王允这个人,少年时也曾仗剑任侠,在当时颇有名气。有才能,有心计,只是有些时候却不懂得变通,令汉帝对他也不甚欢喜。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还是忠于汉室。 汉帝也没有为难他,冷冷的看着群臣道:“第二件事,五原等地的胡人,与凉州羌人相呼应,挥兵十二万作乱,更攻入三辅之地,直逼长安。仅有长安太守请求援兵……没想到,我大汉雄师竟然败落到如此地步。三天,仅仅三天,三辅之地有一半沦陷叛军之手。不晓得这朝堂上的各位名士,听到这消息以后,有何感想?”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还有第三件事……” 汉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一干大臣心里顿时一紧。凉州作乱,三辅之地狼烟四起……难道,还有比这个更不好的消息吗? 这时候,有两个小黄门捧着两个黄金托盘上了殿,把托盘放在了大殿中央。 掀开上面的明黄色锦帛,大殿之上,再起一阵惊呼。 一个托盘上,是一个铺着石粉的盒子,里面摆放着一颗人头。 有人一眼认出来,那赫然就是陇西太守李相如的首级。心头顿时疑惑,向汉帝看去。 “昨日陇西送来捷报,有左中郎将董卓之女婿在临洮大败反贼,更有董卓之子董俷,夜袭陇西郡城,斩李相如首级。如今,陇西重归我汉家江山,应该是件喜事吧。” 听得出来,汉帝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袁隗睁开眼,扫了一眼对面的何进,然后又把眼皮子耷拉了下来。 何进先是一喜,但旋即有变得很复杂。谁也不清楚,他心里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汉帝说:“大将军,朕有一问。” “臣知无不言。” “很好!”汉帝皱着眉说:“早在四五月间,朕就接到了左中郎将董卓的捷报,并看到了反贼张宝的首级。之后又破宛县,平定豫州之叛乱,这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这个,自然是算的。” “这董卓,朕是有印象的。正月,正是有赖他拼死一战,才保住了南宫,对不对?” 何进没有开口,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原是想要压制董卓一下,教训一下董卓,让他弄清楚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汉帝忙于其他的事情,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河东太守? 可没想到,那凉州羌人早不反,晚不反,恰恰是在这时候反。 偏偏又是董卓的家人力挽狂澜,保住了陇西,还送来了李相如的人头。说实在,何进在这之前,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清楚。当初送战报的时候,董俷存了一个心眼,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雒阳,却没有去找何进,而是让人转交给了蔡邕。 蔡邕如今很清闲,对于尔虞我诈的事情是一点也不参与。 或是在家奏琴以自娱自乐,或者就是找些文士高谈阔论。也正因为这样,十常侍对他的敌意反而没有了,而汉帝也因此而觉得开心,时常会找蔡邕来谈琴论道。 也难怪,当皇帝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整天里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一边要压制士人的力量,又要平衡宦官和士人的冲突。 如果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做什么事情,都有人蹦出来说三道四,那可真不是滋味。如今,蔡邕不再来烦了,反而让汉帝想起来当年这个老师对他的教导。 那师生情可不是说断就断,一来二去,反而让他们的关系更密切。 蔡邕送来了李相如的人头,顺便还夸奖了他那个未来学生两句,却让刘宏想起了董卓。 见何进不说话,张让笑了。 与赵忠使了一个眼色,赵忠立刻站出来说:“皇上,您今儿个一说,老奴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如今太平道之乱已经平息,各地督战的将军们也都有封赏,好像却没有人提起过董河东的事情。听人说,董河东如今还驻扎在宛县呢……他出身凉州,熟悉那些羌人的习性,且麾下又有精兵悍将,其子更被伯喈先生称之为虎将。若由他出兵平叛,想必那些反贼定然是指日可破。” 汉帝闻听,眼中透出喜色。 “还是阿母能为朕分忧。” 汉帝对十常侍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张让称之为阿父,对赵忠称之为阿母,不仅仅是满朝文武知道,就连雒阳城内的那些市井小民,也都有耳闻。 袁隗睁开了眼,眸中有厉芒闪现。 “大将军,若非今日的事情,朕还险些忘记了……董卓立下大功,为何没有封赏呢?” 袁隗抢先站出来,“皇上,此非大将军的错,实乃老臣的疏忽。早些时候,大将军曾提起过对董卓的封赏。只是因董卓的身份缘故,老臣也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呈报。” “身份缘故?此话何解?” “那董卓本是凉州六郡良家子的出身,没有任何功名,封赏太过了,恐怕不好。” “功名,功名……” 刘宏突然发火了,“尔等都有功名在身,这全天下的孝廉、茂才更多不胜数,可谁能为朕分忧,谁能为朕平定反贼?你既然不好呈报,那就不用再呈报了,朕自有主张。” 一句话,说的满朝文武脸通红。 袁隗看了何进一眼,而何进则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意思是说:太傅,你这个人情,我心领了! “传旨下去,董卓功勋卓著,乃我汉室栋梁。封其为前将军,东乡侯,令凉州刺史,总督凉州军政,务必要尽快平定凉州之乱。赵忠,你立刻派人前往宛县,责令董卓尽快动身。” “老奴遵旨!” “皇上,不可……” 王允站出来,大声说:“宛县距离凉州尚有路程,有道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董卓就算现在领旨,只怕……臣保荐一人,冀州刺史卢植,颇有才干,更一举平定冀州叛乱,文武双全。可命卢植领兵挂帅,冀州距离长安不远,可命他平定三辅,总督凉州。” “这个嘛……” 刘宏有点犹豫了。 卢植这个人,才干是有的,而且当初还是老师蔡邕所推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张让突然开口:“皇上,老奴也以为,卢子干最为合适。” 这句话一说出来,令满朝文武感到奇怪。怎么张让今日变了性子,和王允等人一个鼻孔出气? “哦,阿父也觉得卢植合适?” “槐里侯卢植的确合适,且其人也颇为忠心,确实如王议郎所说的那样,文武双全。” 不知为何,袁隗、何进还有王允,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张让耷拉着眼皮子,面无表情的说:“卢植先定冀州,而后有平定青、幽、兖三州之乱,其功勋可谓是无人出其左右。民间甚至有民谣唱: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卢植兮复安居……老奴以为,卢植出兵,反贼当不攻自破。” 毒,这老阉货真他妈的毒! 何进看着张让,心里道:你把那歌谣说出来,皇上还怎敢再用卢植? 他对卢植倒是没什么好感,反正是个拉拢不得的家伙。反倒是王允,脸色顿时铁青。 暗道一声:不好,只怕子干先生危矣。 果然,汉帝一听这话,脸色就有点不一样了。 当皇上的最怕什么?功高震主,权臣当道……卢植在民间有此声誉,且又是冀州刺史……天晓得他存了什么心思。若是卢植心思一歪,那可比太平道的破坏性大。 “就这么说定了,由董卓任凉州刺史,总督凉州战事。太尉张温为车骑将军,统长水、射声二校,出兵长安,总督司隶战事……至于卢植,加封其为骠骑将军,择日返回雒阳,朕另有大用。冀州刺史一职嘛……”汉帝的目光,在百官之中扫过。 “议郎王芬为冀州刺史,即日动身。执金吾丁原……” “臣在!” 从武将序列中,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相貌堂堂,身材挺拔。 汉帝刘宏道:“命你为并州刺史,即日启程,协助太尉平地北地胡人之乱!” 一连串的旨意发出,不仅仅是让满朝文武措手不及,就连张让、何进和袁隗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刘宏又道:“任原幽州太守刘焉为益州牧,原皇室宗正刘虞为幽州牧,即日启程动身。” 州牧,早已经被废弃了多年。 刘宏突然提出了这两个封号,似乎是在告诉那些臣子:我要加强皇权了。 不等众人反应,刘宏就站起身来。张让连忙高呼退朝,随着刘宏一起,离开了大殿。 很显然,刘宏这一招是经过反复考校,根本不给臣子机会反驳。 等何进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汉帝已经走了,只留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 ****** 当晚,大将军府内的密室中,何进暴跳如雷。 “董卓欺我,董卓欺我!” 密室之中,坐着几个人。有大将军府的主簿陈琳,司隶校尉,大将军府兵曹掾袁绍,刚被招进雒阳,正等待安排的原济国相曹操,还有许攸、何颙、荀爽等人。 此外,还有一张新面孔。 此人是何进新招揽的名士,同时荀氏八龙之一的人物,姓荀名攸,表字公达。 这些人静静的坐在密室中,一言不发。 待何进发完了火,袁绍这才开口:“大将军,如今皇上旨意已下,恐怕想要改变,已经不太可能了。不过,那董卓在宛县等候了几个月,想必也是等急了,才会……” “本初,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袁绍吓了一跳,忙起身道:“绍怎敢责怪大将军?只是前些时候,绍往宛县劳军时,曾和董卓有过一席谈话。当时他颇为感念大将军往日对他的提携,甚至说,若无大将军,就没有他董仲颍。可见,此人还是念旧的,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曹操眼睛一睁,看了一眼袁绍。 他和袁绍早年就认识,套用一句现在的话,那叫发小。 想当年,他和袁绍在雒阳的时候,都是勇武任侠之辈,也一起干过很多荒唐事。 他见过董卓,说心里话对董卓还颇有好感。 与心腹谈起董卓的时候,曹操甚至说:“当今朝廷失政,令天下大乱。能帮助国家渡过难关的人,依我看只有冀州的卢植和董卓两人。” 不过,他可不认为,董卓会说出这样的话。 袁绍为什么要帮董卓说好话?曹操的细目一眯缝,心里面盘算起来。对袁绍,他也很了解,这个人好名声,但是又有一些桀骜。自诩出身高贵,对寒门中人是看不起的。如今他愿意为一个六郡良家子说好话,只说明一个问题,他能从中渔利。 只是,曹操刚加入何进的这个小团体,却不好说什么,当下也不发表意见。 何进眼中光亮一闪,“董仲颍……他真的说过这些话?” “绍怎敢欺骗于大将军?” 何进坐下来,手扶桌案,暗自思忖:难道说,是我做的有点过分了? 想想也是,那董卓好歹也救了他的父亲,说起来何老太公能活下来,和董卓父子都有关系。 也许,真的是我过分了吧! 何进沉吟片刻,“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袁绍说:“今天皇上突然重启州牧,说明皇上对我等已经有不满,甚至有些怀疑。所以,现在最好不要和皇上对着干,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阉寺正是因此而得皇上的宠爱,我们不妨也顺水推舟,就让董卓去和羌人拼,不过我们可以向董卓示好,比如在各方面给予一些便利,想必董卓也不会不明白大将军的这番美意。” “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曹操突然开口:“本初之言,并非没有道理。若左中郎将打赢了,少不了大将军您支援得力的功劳;若是他打输了,很简单……嘿嘿,把罪过扔给十常侍,是他们推荐的董卓。到时候大将军可以再出手相助,暗自拉一把董卓,他岂能不归心?” 何进闻听,连连点头,“孟德此言甚好,甚好。” 袁绍看了一眼曹操,心道:这曹吉利看上去,倒是变得比以前懂事了许多嘛。 这时候,许攸却站了起来。 “本初和孟德所说的都有道理,只是那董卓,是一头狼。若是这么就让他得手,只怕到将来还是会对大将军造成威胁。需知,一头狼王回到狼窝里,再出来,可就是一群狼了。” 袁绍轻轻点头,“子远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何进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一会儿要用,一会儿要防,这些人的肚子里,怎么有这么多弯弯绕? “那你们说,怎么办?” “让狼变成看门狗,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拴上一根绳子。” 曹操不喜欢许攸的这种比喻。好歹人家也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人,你许子远有算什么东西?妒贤嫉能吗?只知道在暗处算计别人的家伙,还把别人去比作看门狗? 只是,他不好开口。 一来和许攸也算旧识,二来,何进、袁绍等人,看上去都好像深以为然。 整个密室当中,也就只有荀爽和荀攸没有反应,好像老僧坐禅一样的一言不发。 “子远说的绳子是……” “我听说,董卓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也就是那个被称作虎狼之将的董俷。何不如把他招入雒阳?据说,董卓对他这儿子颇为宠爱,有了那虎狼之将在雒阳,董卓恐怕是……嘿嘿,他想要忤逆大将军,也要三思而后行,毕竟他儿子在大将军手中。” 这是要人质啊! 何进一皱眉,心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仲颍不高兴? 可转念又一想:若是他真心归我,让他儿子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他不负我,我就保他儿子荣华富贵,平安无事。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这倒是一个妙招!” 袁绍点点头,“只是以和名义让那虎狼之将入京呢?” 何颙突然开口:“官不能太大,但是要让董卓感觉到,大将军对他是重视的。重要的职务不能给他,同时又要让这个人能为大将军做事。本初,要委屈你一下了。” 袁绍一怔,“委屈我?” 说起来,袁绍、何颙、还有许攸,三人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在袁绍还没有出仕之前,这二人就和他相交结识,算是非常密切。故而,何颙说话,也没有客气。 他沉吟了一下说:“请本初让出兵曹掾之职,给那虎狼之将去做。” 兵曹掾,是配属于大将军府的长吏,主管大将军府的私兵。在朝堂之上,这个官职倒也不算什么。不过最关键的是在于,兵曹掾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大将军府的安全。 许攸道:“伯求,这个可是三百石的官职,那孩子据说才十五岁。” “十五岁有能如何?” 何颙说:“这大将军府的私兵,都效命于大将军,他带不走。可偏偏有是护卫大将军府的主官,也算是向董卓说明,大将军对他是何等的信任。只是不知道本初,是否愿意委屈一下?” 袁绍本有些不快,但何颙既然说出来了,他也没办法。 当下笑道:“都是为大将军做事,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再说那董家虎子,想必也不会委屈了这兵曹掾的官职。” 何进连连点头,“本初果然是胸怀宽广之人……既然如此,那就照伯求说的去做。” 一行人商量妥当,各自告辞离去。 袁绍在门外追上了何颙,轻声道:“伯求,你为何要我去了兵曹掾这官位?” “区区兵曹掾,就能看在你的眼中吗?” 何颙笑道:“当初你去宛县,不也是为了拉拢董卓。为了你袁家的大事,难道这点委屈都受不得?” 袁绍一惊,看向何颙。 “本初莫要惊慌,太傅大人的心思,我看在眼里,放在心中。你我相交多年,我不会害你,反而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朝廷失政,也许已经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伯求……” “你此举,一来可以结好董卓,二来呢,也可以让大将军欠你一个人情。” “还请伯求细说之。” “我听人说,皇上如今对禁军和北军皆有不满,打算另立新军。若新军成立,何不请大将军为你谋个职位?与其在大将军府做个长吏,何如手掌军马来的痛快呢?你今日退一步,大将军他日就必然会送你往前走两步。这进退之间,本初可明白!” 袁绍一揖到地,“伯求大才,绍感激不尽。” ———————— 注:曹操的那段话,在历史上出自皇甫嵩侄子皇甫郦之口,不过说的不是卢植,而是皇甫嵩。 第一三六章 未雨绸缪 第一三六章 未雨绸缪 陇西的战事已经全面拉开。 不过,由于郡城被夺回来,加之临洮平安无事,使得近十万羌骑被压制在洮水以西。 战事非常惨烈,羌人也很清楚,如果不能攻破陇西郡城,一俟大雪来临,十几万羌骑都将面临严重的饥荒。到时候,不仅仅是马匹没得吃,连人都要忍受饥寒。 在这里,却不得不说一下牛辅。 董俷一直觉得,牛辅的能力很一般。可是大战一开始,他就发现了牛辅的不凡。 这是个很谨慎的人! 宁可坐失战机消失,也不会冒半分险。 据城而守,任凭羌骑把牛辅的祖宗十八代骂过来,他还是一样心平气和。反正是你要打,我就守。你退随便你,想要我出城野战,那是休想。陇西郡城是兴建于光武皇帝时期,当时是有伏波将军马援亲自督建,为的就是防御羌人跨过陇西。 此后,皇甫规和张奂在这里经营多年,更把这陇西郡城建造的是极为坚厚。 城内备有充足的粮草和防御武器。只要是指挥得当,十万大军拼光了都未必能破城。 当初董俷能攻破陇西,说实话是运气。 如果没有庞德突然的倒戈,一千多人想攻破陇西,简直是痴心妄想。 牛辅虽然是才能不显,但并非是无用之人。任凭羌骑猛攻,陇西郡城却安稳如泰山一般。 韩遂和北宫伯玉都没有出现在郡城下。 北宫伯玉因为要调集各部羌人,所以没有参战。而韩遂,北宫伯玉可不相信他,就是盯着他,不让他到第一线。甚至连金城韩遂的本部人马也都打散,除了阎行和四大都尉,韩遂身边可说是一个兵都没有。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也难怪,毕竟这家伙是受胁迫而参战。 北宫伯玉不相信他,带上韩遂,一方面是为了用他的名气,另一方面则是要报复。 不过韩遂倒也很平静。 你不让我上去,我就呆在湟中。 带着家人去骑骑马,要么就是坐在帐篷里读书。 但即便是这样,北宫伯玉对韩遂的看管,依然是非常的森严。 幸好这两个人没去,否则董俷会不顾一切的冲到战场上。连老夫人私下里都说:“这韩文约和北宫伯玉倒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我家阿丑要成亲,就如此的配合。” 这话当然是有开玩笑的意味。 不过好日子一天天的逼近,牧场里的人们,也变得越发兴奋起来,等待着十一月初二的到来。 董绿闲暇之时,会和滕丽儿指导任红昌如何领导虎女营。 滕丽儿擅长马战,而董绿则是因为随着董俷旁听了多年的兵法,也算是熟知兵事。 而董媛,自从和董俷说过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呆在房间里看书,就是跑去拉着王姬聊天。听王姬弹琴,陪老夫人说话,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当然,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老夫人和董夫人都吓了一跳。 直到确认董媛没什么毛病之后,这两个人才算是放下了心事。 也难怪,经历过战阵中那种血肉横飞的巨大刺激之后,难免都会出现一些变化。 至于任红昌…… 董俷没有见过。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每次见到任红昌的时候,她脸上都带着一副青铜面具。 整张脸只露出了个下巴。看体形,倒是婀娜诱人,只是不晓得长什么样子。 私下里询问董媛,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这任红昌原本是并州人,自幼就出落的格外水灵,如花似玉。 正应了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谚语,小丫头因为漂亮,遭了很多的祸事,甚至连父母也因此而送了命。她流落在并州,后来遇到马嵩,被马嵩带了回来。 本来依着马嵩的意思,是要把这小丫头送给董俷当侍婢。 可谁想到又被董媛看到,硬是从马嵩那里抢过来。有感于小丫头的身世坎坷,董媛就给任红昌出了一个主意。带上那副妖魔鬼怪一般的面具,以避免去招惹是非。 董俷听罢,不由得唏嘘。 还是觉得这名字耳熟,可还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要说他不好奇任红昌的长相,那是胡说八道。听董媛说,任红昌长得是非常好看。 不过,董俷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有董绿在身边,他对女人的兴趣也就大减。至于王姬,若非她长得像董玉,董俷甚至不会出手去救她。 ****** 这一日,董俷来到了那些黄巾俘虏的营地,看着他们搭建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身边,跟随着陈到和黄劭。 三人骑马上了一个山岗,董俷手搭凉棚,向远处观望。 此时已经进入隆冬,秋草枯黄,天地一派萧条的景象,令人不由得生出一丝伤感。 “叔至,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做。” 陈到一怔,“主公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说起来,陈到如今也已经没事了。董俷一肩担下了杀死皇甫嵩的责任,对陈到而言,绝对是一种解脱。同时,对董俷更生出了无比的感激之情,甚至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想他一介平民,无权无势。 而董俷好歹也是官宦子弟,比之陈到犹如天壤之别。 如此倾心对待,陈到又怎能不感激。故而闻听董俷询问,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董俷却沉默了,呆呆的看着天空中清冷的太阳。 “主公?” “叔至,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董俷扭头,静静的看着陈到,轻声说:“此事事关重大,更关系到我董家阖府上下的性命。” 陈到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不自觉的向黄劭看了一眼,却发现这个和他配合多时,甚至颇有灵犀的男人,也是一脸的迷茫。 “主公何出此言。” “俷视叔至如兄长,更甚至叔至大才……只是不知道,在你眼中我董府如何?” 陈到想了想,“兴旺!” “是,眼前看上去的确是兴旺,可凡事都有两面性。兴旺过去,就是衰落!”董俷好像自言自语,言辞之间带着一些很独特的未来词汇。他也不管陈到是否能听明白,接着说:“世上没有一个家族能世世代代的兴旺下去。俷没有什么大理想,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莫要看到董家衰落就行……叔至,老黄,我需要你们帮助。” 陈到和黄劭下马,恭敬的说:“愿为主公效死命!” “莫要生啊死啊的,我不要你们死,相反我需要你们活着,活着才能帮我!” 董俷说完,甩蹬下马,从象龙背上的兜囊中,取出三卷书册和一卷牛皮地图。 “叔至,我这里有兵书三卷,地图一卷。你要考虑清楚,一旦接受这两样东西,你就和我董家休戚相关。若你将来背我,那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你是将相帝王,我都会杀你。” 语气很冷淡,表情也很平静。 可是就在这冷淡和平静当中,陈到感受了董俷那强烈的杀意。 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恐惧感。 这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 陈到犹豫了片刻,从董俷手中接过了书册和地图。 “陈到在此立下誓言,主公在一日,陈到定不负主公。” 这话说的很巧妙,但是也很真诚。 我服的是你董俷,而不是董家。你活着,我就绝不会背你,可是如果你死了的话…… 董俷听出了陈到话中的意思,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废话,我只要你臣服于我,我若死了,你负不负我,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一死百了,我若死了,只怕董家也不会继续存在了吧! “叔至,如今凉州大乱,我与未雨绸缪,效仿孟尝君狡兔三窟之法,以应未来之变化。兵书是当年伏波将军马援所遗留,上面有当年伏波军的训练纪要。地图上绘的是凉州和西域的地图,我把我麾下的巨魔士和秦胡兵全部给你,共五千人……裴元绍、董召、董弃和韩德为部将,老黄做你的军师,尽快给我占领住张掖。” “张掖?” “不错,就是张掖……占领张掖之后,我会设法将这里的犯人陆续送往你那里,行当年定远侯之子班勇的旧事,于张掖屯军。记住,控制住山丹马场,并且向西扩进。不过也不要太过兴师动众,总之我要你们把握好尺度,给我钉死在张掖。” 陈到和黄劭二人,不禁暗自吃惊。 董俷这是把他手里的全部家当都交给了二人。 一方面感动,另一方面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受。二人不明白,董俷为何要占据张掖? “天下事大都是兴衰交替,有分有合。我董家越是强盛,就越是会遭人嫉妒。父亲如今看似风光无限,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算计。今日他杀人,他日就有人杀我们……总之,小心无大错。我把我董府阖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二人了。” 陈到和黄劭听完了董俷这番话,同时跪在了董俷的面前。 “我等必不忘今日主公所说的话语,但有一人,尚存一息,绝不令张掖落他人之手。” 第一三七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一三七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十一月初一,陈到悄悄的出发了! 第二天就是董俷成亲的日子,原本按照董俷的意思,想要陈到在他成亲后再走。 不管怎么说,也要喝上一杯喜酒是不是? 可陈到和贾诩却认为,现在出发才是绝佳的好时候。 也难怪,董俷的成亲引起了多方面的关注。虽然只是纳妾,可一来这是董俷的第一次成亲,二来成亲的对象是从小在董家长大的绿漪,说起来那可都是自己人。 特别是那些家将奴仆,可说的上是看着董绿长大。 固然不泛有居心叵测之徒,但大多数人还是把董绿看作自己的孩子。 嫁给董俷,也算是草鸡变凤凰,一步登天。只是这个新郎实在是……凶猛昭著也就罢了,而且长得那么难看。虽然很多人了解董俷,可不免还是有一朵鲜花插在那个啥上面的感觉。至于另一部分人,则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董大公子要成亲了! 十里八乡的人还是要给董家这个面子。牧场上下,忙碌不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根本没有闲心关注其他。甚至连牛辅也派人回牧场来祝贺,更送来了丰厚的礼物。 陇西战事正激烈,但是牧场上下,却是一派欢声笑语。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没有人会注意陈到他们的离开。就算事后发现,大可以出兵袭扰为借口搪塞过去。否则等到事情过去了,想要秘密的出发,可就不太容易。 陈到的这番新意,董俷很感激。 于是把董召、韩德二人请来,在出发的头一天,亲自为他们摆酒设宴,算是提前喝了喜酒。 这二人也将要随陈到一起出征,除此之外,尚有两千秦胡兵和一千巨魔士,共三千骑军。战马六千匹,一人双乘,一方面是加快行军速度,一方面也可以多带粮草。 谁都知道,寒冬时节的边荒,可是非常难熬。 清晨,陇西出现了大雾。 董俷和贾诩站在临洮城头,目送陈到一行人在大雾中失去了踪迹,心头突然有很莫名的寂寥。 用了的吐出一口浊气,董俷对贾诩说:“老师,等我成亲之后,就派黄劭过来,协助你处理那些俘虏的迁徙。凉州正在大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恐怕不容易。” 贾诩淡然一笑,“主公放宽心,这件事还难不倒我。” “那一切就拜托老师了!” 二人在城头上又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下城门楼。 不过,在正午时分,有牧场的人前来送消息,说是成蠡回来了,还带着贾诩的家人。 贾诩就在旁边,让董俷好生尴尬。 好在这件事他们早就清楚。贾诩一笑,“主公莫要觉得难堪,非常时行非常事,若是诩站在主公的角度,也会这么做。把他们接来也好,凉州一乱,只怕武威也难避免。呆在那兵荒马乱的地方,我也确实不放心。就让他们住在牧场吧,不过还要烦劳主公多多照应。” “这是应该,这是应该!” 但董俷并没有让贾诩的家人住在牧场,而是派人接到了临洮。 人,贵在信任。 贾诩待家人进了住所,忍不住问道:“主公,你这么就把诩的家小还来,不怕诩将来反复?” 董俷正色道:“老师,常人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说过的,天下间能完全信任你,让你施展才华的人只有我……若我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又如何让老师放心?再说了,天地君亲师,师同于君父,我扣着你的家小,岂不是等于扣押我的家人?” 贾诩呆愣了半晌,一声长叹之后,再也不说什么了。 晚上,典韦和沙摩柯出现在临洮。 一同前来的,还有典满、典佑、典弗、牛刚等小孩子。他怀里抱着个娃娃,一脸满足的笑容。 “兄弟,看见没有,俺已经有第二个儿子了。你明日就要成亲,可要加紧用功才是。” 典韦一见董俷,就嚣张的抱着儿子咋呼。 那个已经七八个月大的胖小子,看上去很健壮。不过皮肤黑黑的,看上去有点丑。 这是典韦第二个儿子,名叫典存。 董俷对这孩子颇为喜欢,而这小典存看到董俷,也是咿咿呀呀的挥舞着拳头,要董俷抱他。 “娘的,这小子对我也没见这么亲热!” 典韦气呼呼的嘟囔了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贾诩的长子贾穆,已经九岁了。眉宇间的气质,看上去和贾诩颇有些神色,略带阴沉。 和典满等人很快就熟悉了,打闹成了一片。 而董俷等人,也是在大厅里开怀畅饮。 “为了庆祝我即将摆脱单身汉的日子,为了我即将告别处男的岁月,干杯!” 很少见到董俷喝多,可这一晚,董俷可真的是喝多了。醉醺醺的举着一个白玉雕成的玉觞,见人就是一口干掉,更满嘴的上一世言语,听得人们有点晕头转向。 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和董俷呆的时间长了,也时常会听他说一些古怪的话语,故而也都习惯了。 典韦、沙摩柯,那是有酒必干。说实话,这酒水真的很难喝,度数也不算太高,可喝多了,一样是能让人趴下。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董俷醉倒了。 满厅的人,除了贾诩和董铁之外,全都醉倒了。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好一副壮观景象。 董俷枕着典韦的腿,沙摩柯趴在他肚子上。 另有裴元绍等人,也是交缠在一起,一个个睡的很是香甜。 贾诩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观察着,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 “小铁,主公真性情中人啊。” 董铁呵呵一笑,“是啊,主公的确是个好人。” 一个好人,一个性情中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可贾诩也不想解释,点点头,一口一口的抿着酒,看着夜色渐渐转淡,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亮光。 ****** 汉时的婚丧嫁娶,远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般繁琐。 不过作为凉州一地的豪强,董家的公子纳妾,一样是非常的笼罩。 从清晨开始,董俷被抓起来,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任由家人奴仆们给他收拾妥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牧场。 这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等到了牧场,又要祭拜祖先,举行一系列的繁琐礼仪。 董俷快要困死了,酒劲儿还没有过去,好像木偶一样的任人摆布。不过还不能有怨言,主持祭拜祖先的人是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操劳,他又能有什么不满? 原本,这祭拜祖先的事情应该是由董卓主持,董卓不在,也该由董旻来操办。 可偏偏这两个人都不在,牛辅又没有资格。而且,就算他又资格,也没有时间。 所以也只有老夫人上阵了。 好在,这并非是娶亲。否则的话,董卓不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拜祭了天地,一群人簇拥着董俷来到了董夫人的住所,因为董绿如今就住在这里。 刚一进门,董俷就被拦住。 依照着羌人的习惯,先喝了一觞烈酒。 然后正准备过去,却见王姬、董媛等人拦住了去路。 “四姐,你们还想干什么?” 被折腾了一个早晨,董俷已经快要崩溃了。看到这些女人出现,让他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 董媛笑嘻嘻的说:“阿丑,是不是特别急着要见你家绿儿?”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就应景儿的做一首诗歌来。我可是听说了,我家阿丑的文才,可是相当不错。嘻嘻,若是做不出,就不许进去……” 董俷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后众人,也一个个是面带为难之色。 黄劭靠过去,刚准备支招,却听见董媛一声厉喝:“老黄、唐周,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否则就让你们下半辈子去做内侍……阿丑,快点快点,绿儿正等着你呢。” 在董媛等人的身后,有虎女营的护卫,都肋下佩剑,英姿飒爽。 任红昌依旧带着青铜面具,不过那面具后透出的眸光里,却带着一丝丝的古怪笑意。 黄劭和唐周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四小姐,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物! 董俷不用想就知道,这损主意定然是出自王姬的脑瓜子。 细目微闭,向王姬看去。只见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色的长裙,不过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色锦衣大氅。在一股勃勃的英气之中,却又透露出一种妩媚的婉约之美,格外动人。 见董俷向她看过来,王姬故意一扭头,视若不见。 “阿丑,快点,快点……否则可就耽误了时辰。” 董夫人在内屋里,也是笑呵呵的。董照在她旁边陪着,轻声道:“娘,阿丑行不行啊。” “我怎么知道!” 董夫人笑道:“若非是王姬说,我根本就不知道阿丑还有这般本事呢。放心吧,你四姐有分寸。” 董照也笑了,准备看热闹。 她还是看董俷不顺眼,只是在这大喜的日子,她也不会去做恶人。 董俷憋得是面红脖子粗,身后的沙摩柯轻声道:“取老婆就取老婆,吟个劳什子的诗啊。以后打死我也不娶识字的婆娘……让我杀人可以,吟诗,杀了我好些。” 这一席话出口,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院落中,一派洋洋喜气,驱散了隆冬的寒意。 董俷灵机一动,说:“四姐,作诗我做不出来。不过我要问你,人生有四喜,你可知道?” “四喜?”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算不算应了景儿?” “慢着!”王姬却开口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这三句倒也妥帖。可是这金榜题名时……妾身还要讨教一下,金榜是什么榜,又为何要提名?” “啊……” 董俷闻听,张口结舌。 也难怪,这时代并没有科举的说法。这四句话,也是当年老人们常说的俗语,董俷倒是有印象。只是他忽略了,金榜题名时,是在科举的时代才出现的语句啊。 众人正在回味这四句话的意思,听王姬一问,都奇怪的看着董俷。 “这个,这个……所谓的金榜,金榜就是古时候,有人立了战功,要升官时会把名字刻在黄金打造的榜上,送到门口,以昭示荣耀。” 回答不出来,那我就信口胡叻。 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但瞒得过典韦等人,却糊弄不过去王姬。就连黄劭、唐周,也都是一脸的迷茫。 “古人有这个习惯吗?为何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是没有吗?先秦之时,何止有万卷书册被毁,你敢说你对古人的事情,都了解吗?” 反正是决定胡叻,董俷也就信口开河。 关系终身大事,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丢了脸子。至于黄劭等人,虽明知道董俷是强词夺理,却又不敢站出来。非但如此,这二人立刻点头,“主公此言大善。” 善你个头…… 王姬暗自骂了一句,可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不过回味一下,那四句话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呢……既然如此,就当他过关吧。 看了一眼董媛,点点头。 董媛是听不出好坏,只是觉得好玩儿,热闹。见王姬点头,她也不再为难,抬手示意虎女营让开路,放董俷等人过去。 松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是完了! 董俷拜了母亲,又举行了一番仪式,这才算是可以见新娘。 两个婆姨牵着董绿,走到了门口。 董俷正要过去,却又一次被董媛拦住。 “阿丑,想带走绿儿,可没那么容易。” “四姐,你又想怎样?” “恩……”董媛眼珠子打转,王姬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董俷不禁暗叫一声:不好。 “刚才是进门诗,如今却是出门诗……你看绿儿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你是不是应该以此情此景,做首诗来应景呢?绿儿别动,就以现在这个姿势,阿丑作诗。” 虎女营的姑娘们嘻嘻哈哈的起哄。 而董夫人等人,则笑呵呵的在一旁看热闹。 沙沙说的不错,以后坚决不能娶识字的女人做老婆,否则会被折磨死! 董俷觉得,不仅仅是不能去识字的女人,甚至在结婚的时候,不能让识字的女人出现。 看这帮姑娘们的架势,不做出诗来,是别想带绿儿出门了。 董俷看着王姬,“姐姐,烦你别再出馊主意了,好不好?我可不是什么才子,哪有那么多诗可作……这样好不好,我给绿儿唱首歌,我保证,你们谁也没有听过。” 王姬眼睛一亮,“好啊,可如果我们听过,可不算!” 废话,你们肯定没听过。 董俷挠挠头,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 说实话,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还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上辈子时,董俷常在山林间唱歌,只有林中的鸟兽,山间的溪泉聆听。在这种场合下唱歌,还是第一次。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呦,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东风呀吹的那个风车转那,红梅花儿开呀水草儿鲜……风车呀风车那个伊呀呀的唱那,小哥哥为什么呀,不啊开言?” 董俷的嗓子很不错,有点沙哑,带着一点中音的磁性。 绿儿的目光,媚如丝。 粉靥羞红,却又透着无比的幸福。 这是公子为我唱的歌,即便是他做不出诗来,可他却为我唱了歌,真的很开心!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呦,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北风呀跟着那个北风转哪,哥哥惦记着呀我的小英莲。风车呀不定那个车难转那,决心已经下呀,就该去开言……” 这是后世流传很广的一首歌,董俷把里面的词做了些小小的调整。 说实话,应景倒也说不上,只是却别有一种韵味。董俷一边唱,一边向前走。董媛、王姬,乃至于任红昌和那些虎女营的姑娘们,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来。 来到了门前,董俷伸出了手。 董绿再也忍耐不住,伸出手,任由董俷握住。而董俷顺势一拉,把董绿拉出门来,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引得董绿一声尖叫,却幸福的把脸埋在董俷的怀中。 姑娘们的脸,都红了…… 曾觉得董绿嫁错了人的那些女孩子,突然间感到非常的羡慕。 董俷的这些作为,于礼法不合。可偏偏每一个动作,却又是那么自然,让人心动。 其实,嫁给公子,也许真的是不错! 王姬的眼睛红红的,看着董俷抱着董绿向外走。 “俷公子,敢问风车是什么?” “啊,这个,这个,这个,和那个龙骨水车差不多的玩意儿……” 董俷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怎么又弄错了,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在三国时代,是没有风车这种玩意儿啊。 不过,他再也不肯停留,抱着董绿逃难似的走了。 沙摩柯等人这时候也非常的识趣,拦住了董媛等人的路。 “死阿丑,这么会唱歌……”董媛的眼睛也红红的,咬着嘴唇说:“记住,回头也要给我编一首歌……哼,等文正回来了,我让他天天对我唱,一天最少唱三次!” 刚跨出院门的董俷,险些一个跟头栽倒。 ****** 拜天地,拜祖先,拜父母,拜亲朋…… 董俷带着董绿,好像磕头虫一样的不停拜,拜啊拜,拜的是头昏脑胀,人都傻了。 好不容易等仪式结束,绿儿被带去了洞房等候。 可董俷却走不了。 随着典韦一声怪叫,“灌死他!” 一群爷们立刻冲上来,挨个的向董俷道喜。酒杯不过瘾,换上了那种一杯少说四两的大觞。一口一觞,杯翻酒尽,端的是热闹非凡。 老夫人带着喜色,笑个不停。 虽然她看不见厅中的景象,却能够想象出来。 但愿我家阿丑越来越出息,将来董家儿孙满堂,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兴旺发达啊。 女眷们,自成一席。 耳听外面的喧闹声,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 “姐姐,你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快活……” 董媛留意到,王姬从酒宴开始,就好像变得郁郁寡欢,说话也好,喝酒也罢,都提不起精神。 王姬强打精神一笑,“我在想俷公子的那首歌。” “阿丑的歌?” 董媛笑了起来,“姐姐,我也没想到阿丑唱歌这么好听。以前我带他去参加羌人的聚会,他们每次也都会唱歌,可阿丑却从来不参加。嘻嘻,不过,那首歌好听是好听,有什么好想的呢?” 王姬说:“俷公子的歌,通俗易懂,虽不甚文雅,却颇有情感。而且曲调优美,与当今所流行的音律多有不合,可若说起流传的话,却更甚于今。只是,我思之此曲,却有意犹未尽的感觉。非是音律,而是那歌的内容,好像是只唱了一半。” “啊?” 厅中的女人们一听,顿感好奇。 董媛更愤怒的挥舞拳头,“该死的阿丑,居然还留了一手,早知道就不那么容易放过他。” “这个嘛,嘻嘻,恐怕也怪不得俷公子。我觉得那歌子的内容,上半阙是男人唱给女人听,而下半阙,应该是女儿家的应和。恩,今越是思之,就越觉得有趣。” “那回头,让绿儿问问那臭小子,看看下半阙,究竟是什么内容。” “对了,英莲是绿儿的表字吗?” “这个嘛……” 董媛等人面面相觑,“不清楚啊。按道理说,绿儿也差不多是有表字的时候了,说不定是阿丑给她取的呢。算了,咱们别在这里绞尽脑汁的想了……王姬姐姐,你长在中原,或许没有见过我们这里的风俗。等过些日子,绿儿回门的时候,我们再逼迫阿丑唱歌……恩,要唱一首更好听的歌子才行……不,至少也要唱十首。” 大厅里,董俷激灵打了一个寒蝉,晕乎乎的想:难道喝多了吗? 这一顿喜宴,吃到了半晚。 老夫人等人的年纪大了,早早的离开,任由董俷等人闹腾去了。 沙摩柯喷着酒气,搂着董俷的脖子,放声大哭,“二哥,大哥有家室了,你也有女人了……可偏偏沙沙还没有。沙沙从小到大,还没有碰过女人的手呢,呜呜呜!” 这货明显是喝多了! 典韦等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沙摩柯给拉开。 “兄弟,快点回去吧……绿儿妹子估计都等急了呢。嘿嘿,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一边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没喝多,我自己能回去!” 董俷也有点高了,踉跄着向大厅外走去。 身后,沙摩柯仍在高呼:“你们都有女人,为何沙沙却没有女人,我要女人,给我一个女人!” “好好好,等明天就给你找个女人……” 不说大厅内,沙摩柯耍酒疯。董俷走出大厅,一阵风吹过来,那酒劲儿立刻涌上了头。 晕乎乎的朝内院走,但见他脚步踉跄,一步三摇。 终于要结婚了! 两世积累下来,几十年的情欲一下子发作,令董俷有些把持不住。 想想绿儿那俏美娇靥,心中就有无限的冲动。我结婚了,我终于结婚了…… 走进了院子,就见卧房中有点点光亮。 董俷的欲火腾地窜了上来,蓬的一声推开了房门。 灯光幽暗,却见一个婀娜身影正在榻上。董俷醉眼朦胧,反手就把房门关上。 “绿儿,我来了……” 他说着,就走过去,一把将那婀娜身影的主人抱住。耳边响起了一声轻呼,却以为是董绿害羞。不等对方反应,就把她推倒在榻上。那绿儿惊呼,从榻上起身要逃走。面前的董俷却已经脱去了衣衫,一丝不挂站在榻前。 第一三八章 亦幻亦真 第一三八章 亦幻亦真 曙光洒在敕勒川牧场,新的一天到来了! 会是一个好天气,至少就隆冬季节而言,绝对是难得的好天气…… 昨日的喧闹已经过去,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天。 董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董绿那俏丽,却略显憔悴的面庞。 “早!” “公子,早!” 董绿已经习惯了董俷那种带着未来世界味道的问好方式,微微一笑,回应了一声。 可看得出来,她的笑容很勉强,是硬挤出来的笑容。 翻身坐起,却发现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记得昨天好像并非是现在的这套。挠挠头,对于昨天的事情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看看四周,董俷不由得再次愣住。 这不是洞房。 或者说,这里曾经是他的卧房,可成亲的时候,老夫人为他和董绿准备了新的房间。 而这间卧房,早在成亲之前,他就没有来过。 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董俷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 “绿儿,你还好吧。” “绿儿很好……” 董俷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强笑一声,“公子你都忘记了吗?你昨天喝的太多了,又不肯让人送,天晓得怎么就来到这里呢。绿儿等到下半夜,不见你人影……后来才发现,你已经在在这里睡着了呢。想是公子酒后不太清醒,习惯性的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却来问我?” 恍然大悟,董俷用力的拍了拍脑袋。 “看我这记性!” 抬起头,看着绿儿,董俷隐隐约约的感到有点不太对劲儿。如果他走错了房间,那昨晚……好像明明和绿儿有了夫妻之实。可听绿儿的口气,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种感觉,依稀还记得啊! “绿儿,我们……” “好了,别问了。赶快起来,我们还要去向夫人和老夫人问安呢。” “哦,看我这记性,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董俷说着,从床上爬起来。昨夜激情的感觉仍在,如果是真的,那对象又是谁呢? 董绿像个贤惠小妻子,为董俷穿戴整齐,梳洗完毕。 趁着这功夫,董俷又看了一眼房间。卧室还是以前他住时的格局,只不过好像略有一些调整。比如,房间里的书案,在董俷的记忆中那本是应该摆放在书房里面,可如今却是在这里。还有书案上的那一卷卷书,还有一张用桐木制成的七弦古琴…… 董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隐隐约约的感到,他可能做错了什么事情。 站起来,轻轻的搂住绿儿的娇躯。她的身体突然一阵僵硬,小鸟依人般的在他怀中依偎。 “绿儿,这些日子谁住在这里?” 董绿的身子轻轻一颤,抬起头笑道:“没什么人,是绿儿在这里暂时居住呢。” “你住在这儿?” “是啊,那书案也是我搬过来的,在睡前会看会儿书,总比放在书房里方便一些。” “是吗?” 董俷很疑惑的看了董绿一眼,敏锐的看出,她是在说谎。 而且,绿儿身上的味道,和记忆中那似兰似麝的幽香也不太一样,虽然也很香,但董俷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同一种香味。绿儿身上的香气,有点类似于敕勒川特产的一种薰衣草香味,董俷闻到过。可昨晚的那缕幽香,却好像有些非常另类。 还要再问,董绿却催促他去拜见父母。 怀着满腔的疑惑,董俷和董绿一起走出了房门,在迈出房门的一刹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肯定是发生过什么! 董俷心里已经能够肯定…… 可究竟是和谁? 董绿肯定知道答案,可偏偏董俷又不能去问。 毕竟,新婚之夜,让新娘子独守空闺,而他却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被翻红浪,实在说不过去。心里很愧疚,董绿也是不吭不响,董俷的心里面也就越发的感到有鬼。 把话挑明吗? 那对绿儿,岂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董俷心怀鬼胎,而董绿一路上也一声不响。 二人来到议事厅,依照着规矩拜见祖先,然后又给老夫人和夫人叩头,也算是正式完成了一应的事物。 跪在蒲团上,董俷偷偷的扫了一眼议事厅里的人。 除了老夫人和夫人之外,都是董家的成员。 老夫人面带着慈祥的笑容,“阿丑,如今你成亲了,也有了家,算是长大成人了。按道理说,你还没有到弱冠之年,而且这本应是你父亲的事情。可奶奶还是觉得,你应该有表字了……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给你起个表字。若是你爹他将来觉得不满意,还可以再改……” 对于此,董俷倒是没什么意见,恭敬的说:“谢奶奶赐字。” “你生于陇西,又逢乱世,动荡不堪。奶奶不奢望你将来出人头地,出将入相,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给奶奶早点添个小曾孙子。恩,西平,就叫你董西平吧。” “多谢奶奶!” 董俷恭敬的叩了一个头。 也难怪奶奶会有这样的想法,似乎从十三岁开始,董俷就是在动荡中渡过。先是转战西陲,而后又逢太平道之乱,几乎转了大半个汉室江山,其中所遭遇的凶险,也许只有作为当事人的董俷才清楚。老夫人也真的是怕了,就赐了这么一个表字。 意思是提醒董俷:不要忘记了,家中还有老人,凡事莫要冲动。 董俷呢,自然也能体会出老人家的这片苦心。 老夫人点点头,转面对着董绿。虽然她看不见,可却能很准确的捕捉到董绿的位子。 “绿儿,论年纪,你也已经二九年华了……阿丑昨天唱的那个歌子,确是好听。英莲,是阿丑给你取的表字吗?” 董绿抬头刚要说话,却感觉董俷的手轻轻的碰了她一下。 扭头看,发现董俷好像是点了点头。小丫头马上反应过来,“是的,老祖宗。公子给绿儿取的表字,就是英莲。只是没有来得及禀报老祖宗和夫人,望原谅则个。” “看这小丫头说的……”老夫人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原谅的呢?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董家的一员了,那我也就顺着阿丑的意思,送给你一个表字,就叫英莲吧。” “谢老祖宗!”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绿儿你以后莫要再这么客气,否则奶奶可要生气了。” 董夫人见老夫人说完,笑道:“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 新婚中的人,总是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董俷心怀愧疚,对董绿更加体贴,更加关心。在董绿的要求下,董俷把那民歌的下半阙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然后教给了董绿。那曲调很简单,但也确实很优美。 只一个白天的功夫,董绿就已经学会了! 英莲,其实绿儿愿意一辈子做公子的小英莲,只求公子他日莫要忘记了今日的歌子。 满怀心事,有喜悦也有落寞。 董俷和董绿就这么各怀着心事,渡过了一天。 夜幕降临,灯火摇曳。 董俷和绿儿在新房中的榻上背对背的,静静坐着,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按道理说,二人可说是青梅竹马,早就熟悉。 而且又成了夫妻,彼此并不应该有那么尴尬和陌生。可偏偏两个人,都有心事,那心事,却又恰恰无法说破。 “绿儿,夜了,安歇吧!” 董绿娇柔的身躯微微一颤,似是下定了决心,螓首低垂,起身吹熄了灯火。 房间里,只有那火盆中的火苗子噼啪作响,带着一种撩人心肺的异香若有若无。 绿儿褪去了衣衫,好像小猫似的缩在榻上。 就着那火盆里的光亮,董俷依稀能看到,绿儿优美的曲线,白嫩的肌肤,在暗红的火光中,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心中的情火,腾地一下窜起来。董俷轻轻握住了绿儿的小手,只觉得绿儿手微微一颤。偷眼看去,她红着脸,美眸半闭,在娇羞中,更显出别样的风情。 “绿儿,对不起……” 董俷嘴唇靠近了绿儿的耳边,吐着热气轻声的说了一句。 话未说完,绿儿却猛然转身,用力的抱住了董俷的身体,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在说下去。 昨夜,却是酒后乱性,董俷并没有真正的体会到那美妙的滋味。 可现在,他一下子僵硬住,笨拙的回应着绿儿的吻,渐渐的把一切烦恼事抛开。 董俷享受着小丫头那温柔的服侍,再一次体会到了家的温暖。上辈子没有体会到的幸福,在这一世都得到了满足。董俷心中暗自感叹一声:得此娇妻,夫复何求! 同时,心中更生出了一个念头: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这难得的幸福! 忍不住握住了董绿那娇嫩的小手,董俷怔怔的看着铜镜里面那有些模糊的影像。 明知道不应该,可忍不住还是升起了疑问:那一夜和自己欢好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第一三九章 请君入京为质子 第一三九章 请君入京为质子 新婚的快乐时光,在悄然无声中飞快流逝。 董俷和绿儿白天骑马在牧场中奔驰,晚上则如胶似漆,颠鸾倒凤,日子好不快活。 经过滋润的绿儿,水嫩的好像可以掐出水来的小花。 看在人心里,疼在人心间。那些原本对这椿婚事并不看好人,也不得不承认看走了眼。 或是旁敲侧击,或是暗中观察,董俷心中的疑团渐渐被解开。 婚前,董俷因搬去了临洮居住,在牧场的住所也就暂时的空闲下来。 虽然平时董绿也会过去打扫和照看,可大部分时间,那里却是被王姬所占用。王姬是感兴趣董俷以前读过的那些书,特别是那些断句的分隔,无疑是一种对那些先人所流传下来著作的一种另类解释。对于此,王姬颇感兴趣,有时会在书房呆到很晚。 董绿看王姬来来回回的奔波辛苦,干脆让她住在了董俷的卧房中。 一来方便看书,二来呢,她也方便找王姬说话。对王姬的才学,她还是颇为敬重。 董绿也喜欢读书,但大都是囫囵吞枣的,不甚了解。 如今有这么一个学养高深的女子出现,她自然不愿放过。 看看书,或是听王姬演奏琴曲,倒也算是一种消磨时间的乐事。一来二去之下,王姬也就经常留宿在董俷的卧房中,甚至还把书房里的书案,一同给搬了过去。 那一夜,董俷浑浑噩噩的,习惯性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奇妙。 董俷心知肚明,董绿也很清楚,而王姬呢,则是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董绿和王姬见面时,依旧能说说笑笑。 可一旦董俷出现的时候,气氛就会一下子变得尴尬。 三人都是心怀鬼胎,只是谁也不愿意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董俷不愿意,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董绿不愿意,因为她害怕失去了董俷的宠爱;而王姬更不愿意,她一个寡妇,借宿别人家里本就是有寄人篱下的意思。虽说那一夜只是误会,可说出去,谁又会相信? 反正,就这么耗着。 大约过去了十天左右,王姬终于忍受不了那种天天和董俷见面的尴尬,提出离开。 “姐姐,你为何这么急着要走?” 董媛不晓得这其中的奥妙,拉着王姬的手依依不舍。 而王姬呢,则只能苦笑,“我离家也久了,想必那件事的风头也过去了一些,所以想回家看看。家中尚有老父在,实心中牵挂。再说了,我也不可能总住在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啊。” “看姐姐说的,这里就是你的家,看谁敢嚼舌头。” “没人嚼舌头,是我真的牵挂老父,所以……我明天就动身。” 王姬的口气很坚决,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董媛见是这种情况,也知道劝说没什么用处。再说了,人家说的也没错啊,想念老父,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是不是?真如阿丑所说的那句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 第二天,王姬动身启程。 董夫人也颇为不舍,但也不好强行挽留。 有心询问王姬的住所,他日也好来往。可王姬却留了一句:若是有缘,自能相见。 也许,有学问的人,都有点怪脾气吧。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董夫人还是拍了一支人马,由马嵩负责送王姬回家。 至于送到什么地方,那就由王姬来决定。若是她觉得安全了,可以让马嵩带人回来。 仔细想想,如今岁月兵荒马乱,一个女人孤身上路,确实不安全。 王姬接纳了董夫人的好意,坐着马车,在马嵩和五百巨魔士的护卫下,离开了牧场。 走的时候,董绿来送行了,可是董俷却没有。 也明白董俷的苦衷,真的来了,怕又难免会有一番尴尬的场面,倒不如不见的痛快。 只是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当离开牧场已经有些路程了,王姬在马车里,突然听到了一声如野兽般的马嘶。 声若巨雷,在旷野中回响。 王姬心中一动,连忙从车帘的缝隙中向外观看。只见远远的一座山岗上,有一人一马静静的立在那里。 马嵩连忙让马车停下,走到车旁,轻声道:“小姐,那是我家公子,可要见一见?” 王姬的心思很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对于王姬和董俷之间的故事,马嵩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不过也算是久经风浪的人,他能感觉到,也许在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候想想也可笑,自古才子佳人……可自家那位公子啊,和才子真的没甚关联,甚至连长相也看着有些…… 可偏偏这桃花运,却是好的出奇。 王姬既然不愿意见董俷,马嵩也没有强行作为。看了看远处山岗上,跨坐狮鬃兽的董俷,心里叹口气,催促车马继续前进。 而董俷呢,则挽住了缰绳,看着车马愈行愈远,心里顿时有怅然若失的感受。 不过很快的,这感觉也就消失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与其在这里怅然若失,不如把握好手中的幸福,省的将来失去后再去追悔。 “你保重!” 董俷冲着马车大声的吼了一句,如同巨雷一般,撕裂了平原上空的宁静。 王姬在车上一颤,却没有在回头看。 也许,那只能是一场梦吧…… ****** 回到牧场后,董俷抖擞精神,再次忙碌起来。 他有他的事情,他很忙,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儿女情长。 临洮屯田已经开始,从宛县押解过来的俘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后,开始了劳作。 也幸好早年董俷的未雨绸缪,敕勒川牧场囤积了很多粮食,足够这些俘虏渡过严寒的冬天。等开春的时候,陇西将会对羌人发动反击。而那时张掖也基本上能稳定下来,再把这些俘虏分批送往张掖进行屯田,至于借口嘛,就让贾诩去费脑筋吧。 华佗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决定暂时留在牧场。 和马真联手组建医护营,董俷派人往宛县送信,请求老爹董卓给出一个校尉的头衔。 就叫医护校尉,也算是军中的高级军官。 相信老爹也不会拒绝,毕竟这医护营的组建,对于维持军中的生力军有很好的作用。 闲暇时,就拉着董绿一起骑骑马,唱唱歌。 不过每次出去,总会有一大群跟屁虫在他们身后。典韦、沙摩柯这就不用说了,就连虎女营的新任都尉任红昌,也总是带着一群姑娘们跟着。有时候不无恶意的猜想,那老沙之所以这么牢牢的跟随,十有八九不是为了他这个二哥,而是为了姑娘们。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而且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 凉州千里冰封,呈现出银装素裹的妖娆。据陇西郡城传来消息,羌人的攻击越来越猛了! 战事趋于惨烈,但陇西郡城依旧稳如泰山。 牛辅丝毫不在意羌人的猛攻,相反这些行动在他看来,只是羌人们的垂死挣扎。 从临洮源源不断的送去粮草和兵马,保持着郡城方面的兵力。 与此同时,第一批训练出来的医护兵走上了战场,有马真带队,进驻于陇西郡城。 一切看上去都很好,是按照董俷的计划所发展。 可是在进入十二月之后,一连串的事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首先,从冀州送来了一批战俘。人数倒是不算太多,只有五六千人左右。可真正令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后续还会有六万战俘在三个月之内分批送抵凉州临洮。 “怎么会这样?” 董俷倒也不是因为人多而吃惊。事实上凉州地广人稀,人口最为匮乏。虽出产战马,兵士也非常悍勇,可无奈那人口的基数拜在那里,想要获得大发展,很困难。 这些俘虏的到来,对于缓解这种尴尬局面很有好处。 特别是平衡羌汉人口的差距,对日后的发展极为有利。可有一个问题,正值隆冬,哪有那么多的粮草?本来是稍有充裕的粮草,如果加上六万人,可真的就麻烦了。 贾诩和黄劭也紧皱眉头,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反应不来。 “是哪里来的战俘?”黄劭忍不住询问。 “冀州!” 贾诩苦笑一声,“卢车骑平定冀州之乱,和董中郎采取了同样的怀柔手段,不杀战俘。这固然有助于加速平乱的过程,可同时也产生了一个数目巨大的战俘群体。朝廷拟按照董中郎早先的呈报的策略,将这些战俘分批分地,送往边塞做戍卒。” “冀州,那可是有十几万啊!” 黄劭忍不住说,“难道朝廷就没有考虑一下边塞的情况?” 贾诩嘿嘿冷笑,“老黄,你怎地还这么天真?朝廷里面的事情,历来都是百官动口,至于解决的办法,他们是不予考虑的。如今这些俘虏即将抵达,只怕想我们的压力就要增加许多了。不过,朝廷突然行此政令,难道是冀州方面出了变故?” 董俷抬头,愕然道:“冀州出什么变故?” 贾诩沉吟半晌,“冀州素来粮草颇丰,而且有众多世族大户,都多有存粮。如果卢植在,以他的本事想要解决这问题应该不难。他也应该明白,将战俘戍边固然是有好处,可同时也存在这很多风险……这样连招呼都不打的送过来,只怕是……” “卢植有危险!” 贾诩连连点头,“没错,只怕朝廷是对卢植起了猜忌之心。” “那我们怎么办?” 贾诩笑了笑,“接收……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要提前开始迁徙计划。一俟陈到打下张掖,就准备迁徙战俘过去。老黄,你可要早作准备,说不定要提前去张掖了。” 黄劭点点头,“提前动身倒是没什么,可张掖恐怕也是存粮不多吧。” 贾诩阴阴一笑,“怕什么?你想想这些人以前是干什么的?存粮不够,就纵兵抢掠,这些人干这个颇为在行。张掖、酒泉、敦煌三地有西域荆扬的称号,那些本地的羌人大豪们,都颇有家产。与其让他们资助叛军,倒不如资助一下我们的好。” “可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张掖天高皇帝远,正逢羌人作乱,那些当地豪强就算是想告状,恐怕也没有地方。老黄你要记住,酒泉、敦煌没有了,咱们就再往西推进,西边没有了,就往北边走。反正,只要能封锁张掖,断绝了西域的联系,想怎么做都行。” “按照现在的情况,只怕也只有这么做了!” 黄劭虽然对这方案不甚赞同,但也认为是解决困境的好办法。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老黄,如今将做营的人太多了,在牧场里呆着,不免有些引人注目。我看……实在不行的话,把将做营也迁过去,说不定能起到什么作用。这样,等我们开春展开反击之后,就让将做营出发,老黄你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愿意走。” “属下立刻就办理这件事。” “接下来吗……”董俷看了看贾诩,“我们就等陈到的消息吧。” 三人正准备商量具体的步骤,却突然有成蠡从牧场匆匆赶来,气喘吁吁的跑进厅中。 “主人,三老爷回来了!” 董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三老爷?” “就是老主公的兄弟,您的三叔……” “他不是跟着我爹在宛县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董俷感到非常诧异,疑惑的看着成蠡,“三叔回来做什么?我爹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老夫人命你立刻回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董俷想了想,起身道:“老师,老黄,关于我们刚才说的那件事,你们再好好的盘算一下,无比要做到万无一失。我先回去,你们做好计划,咱们回头再商议。” “喏!” 贾诩和黄劭也拱手应命,目送董俷在大厅外叫上典韦、沙摩柯和董铁,和成蠡一起离开。 “三老爷来临洮干什么?” 贾诩眼睛一眯,“只怕是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大动作?” “冀州遣送战俘,董校尉又在这时候回来。以我之见,恐怕中郎将大人要回凉州了。” “啊……” “老黄,我们要加速行动了。主公说要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最好能在董中郎回来之前,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 “劭明白!” 贾诩和黄劭在临洮继续商议事情。 董俷则跨上狮鬃兽,风驰电掣似的向牧场飞奔。 如今狮鬃兽已经有三四岁了,按照普通马的年纪,应该属于成熟的年龄。但由于狮鬃兽的寿命较之普通战马要长很多,故而其成熟期至少还要三四年的时间。 不过即便是这样,狮鬃兽拖着董俷,已经是毫不吃力。 董俷也想让象龙多休息,顺便和阿丑联络感情,故而整日的骑着狮鬃兽,把象龙放在牧场中休养。 进入牧场,发现牧场里多了很多官军。 在大宅门口,也有官军守护。董俷还没到跟前,就有人大声喝道:“何人纵马飞奔,还不赶快停下来?” 话音未落,从门后闪出了一个都尉,上前就给了那卫兵一脚。 “喊什么喊,没看见那是俷公子来了吗?” 董俷勒住了马,疑惑的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守在我家门口?” 都尉连忙上前行礼,“末将赵岑,在前将军的帐下效力,此次是奉命护送董校尉回来……董校尉要我等在此守护,这小子是新丁,不识公子尊严,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这时候,典韦等人也骑马感到。 董俷、典韦、沙摩柯跳下马,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吓得那新兵心里就一哆嗦。 “哦,没事……赵都尉一路辛苦了!” 董俷倒也没有在意那新丁的冒犯,而是客气了一声之后,带着众人走进了大宅内。 把个赵岑长出一口气,过去又踹了新兵一脚,“这里不是宛县,眼睛放亮点。刚才若非我眼睛尖,你小子肯定被董煞星给杀了。你没见过董煞星的厉害,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新兵哪敢还口,连连道谢,一连串的马屁送出,让赵岑好不得意。 而董俷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大议事厅。 “三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俷一进门,就看见了董旻正和老夫人、董夫人说话。 厅中还有董媛、董照以及董绿三人在旁边作陪。董旻如今比当初在宛县分别是,似乎又胖了一圈。只是脸庞比以前黑了,也不知道他天天究竟是在宛县干什么。 对于董旻,董俷还是颇有好感。 这个三叔人不错,只是有时候太喜欢和稀泥了。 本事不大,也没甚主见。可若说喝酒玩乐,那绝对是一把好手,而且为人很亲切。 董家上上下下,对董旻的印象都很好。 而董旻呢,顶着张弥勒佛似的大圆脸天天嘻嘻哈哈,见谁都是笑眯眯的。 这个人没本事,但却有自知之明。也无甚野心,小时候对董俷,也还算是不差。 至少比起其他人而言,态度好很多。 董旻见董俷进来,吓了一跳。 也不回答,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苦着脸说:“娘,嫂子……你们天天让阿丑吃什么东西啊。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又长个头了?怎么我就不见长高呢?” 厅中人都不禁莞尔。 也难怪,董俷的个头如今有九尺五寸左右,比起董旻七尺多的身高来,可是整高出一个头来。以至于董旻要想和董俷说话,不得不仰着脖子,感觉非常的滑稽。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分别坐下。 “阿丑,这玩意儿听说是你鼓捣出来的?” 董旻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又是扭,又是晃,笑呵呵的询问。 这太师椅也是几天前才从将做营出来的产品。随之一同出品的,还有八仙桌和茶几。 老夫人和董夫人就坐在八仙桌左右,两边是太师椅,每张椅子旁边,还拜访有小茶几,可以放置一些物品。对于董俷的这个发明,董府上下都很满意。如今,董俷已经欠下了好几套家具,老夫人、董夫人、董媛是必不可少,他自己也需要一套,就连董照,也兴致勃勃的向董俷要了一套家具,准备在她的房间里摆放装饰。 董旻摇着头说:“我早就说这孩子不一般,不但是勇武,这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的是不少呢。等哥回来了,肯定又要乐得合不拢嘴,这玩意儿挺好,不错。” 董俷闻听一怔,“爹要回来了?” 董夫人开口道:“没错,你爹这次因平叛有功,故而被皇上加封为凉州刺史,东乡侯,前将军……如今已经在宛县准备动身,预计在年底之前,就能抵达咱们临洮。” “爹回来很好啊……正好能赶上开春的反攻。” 董俷说着,疑惑的看着董旻,“三叔,你提前回来,莫非是有要事?” 董旻收起笑容,点点头说:“我是奉命回来,明天就要奔赴安定,去拜见一下先零羌的豪帅。二哥和先零羌豪帅的关系非常好,准备说服他归降朝廷,在开春反攻时,从安定出兵,协助我们平叛。先零豪帅在羌人中的威望不小,说不定还能策反其他羌人豪帅呢。反正,说服的越多,我们反攻时的阻力就越小,胜算越大。” “哦,那么说,三叔只在这里停留一天了?” “没错!” 董旻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 老夫人率先觉察到了他这种奇怪的沉默,问道:“叔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 董夫人一皱眉,“三弟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爽快。” “是这样!”董旻看了一眼董俷,沉声道:“随同大哥朝廷旨意一起抵达宛县的,还有一封征辟令。是大将军府发出的,要征辟阿丑为大将军府的兵曹掾,所以……” 没等董旻说完,老夫人就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什么兵曹掾,莫非是要阿丑做人质?” “这个……” 董旻生平一怕老哥,二怕老娘,听老夫人发火,吓得立刻缩脖子不敢开口。 董媛和董绿脸色苍白,看看董俷,又看看厅里的众人,可不敢开口。这种情况下,轮不到她们说话。 董夫人说:“那你二哥怎么说?” “二哥的意思是,让阿丑拿主意。如果阿丑不愿意去的话,他大可把此事推掉。” “阿丑不能去!” 老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雒阳太危险了,阿丑的性子纯良,又是个火爆脾气。万一他惹了祸事,只怕到时候性命难保。我宁可仲颍不做凉州刺史,也不同意阿丑去雒阳。” 董俷在听到这消息的一刹那,也是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里面的机巧。 只怕是何进对老爹颇有顾忌,所以才会要我去雒阳做人质吧。如果我不去,他肯定会想办法找老爹的麻烦。凉州大战即将开始,如果被自己人算计,岂不危险? 可是去…… 董俷也实在是不想去。 雒阳那是什么地方,大汉江山的中心所在,也是世族力量最为庞大的地方。且不说那些人对武人是何等的看不起,就算是看得起,天天陪着他们勾心斗角,天天和这些人空谈国事……董俷心里冷笑一声:他们看不起我,我还未必看得起他们。 再说了,凉州大战开始之后,董俷还想参与。 毕竟这是一个找韩遂报仇的最好机会,如果丧失了时机,只怕以后再报仇就难了。 “相公,我们不要去雒阳,好不好?” 董绿忧心忡忡,从王姬口中听到过,也曾从黄劭、唐周那里了解过。雒阳虽繁华,却是步步凶险。想当初老爷身为河东太守,在雒阳还不是遭人算计,受人侮辱? 再说了,这才新婚不到一个月,她可舍不得离开董俷。 董媛更是以坚决的态度说:“阿丑,我们不去雒阳。那地方有甚好,不能骑马,不能唱歌,和一帮子酸书生天天在一起,就算再好的一个人,也要被变得发馊。” 董俷笑了,貌似姐夫李儒,也是个酸书生吧。 就连一向对董俷不太友好的董照也忍不住说:“娘,还是别让阿丑去雒阳,他那性子,肯定会惹祸的。” 老夫人听董俷不说话,沉吟了一阵道:“阿丑,你说话啊。奶奶想听听,你有什么见地。” “奶奶,雒阳不能不去!”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朝廷既然让爹出兵平乱,正是我董家壮大自己的绝佳机会。如果我不去,定会让朝廷心生不满,同时交恶大将军,对父亲极为不利。至于凶险……嘿嘿,其实如今这天下,又何处不凶险?放心吧,孙儿自会小心。” 老夫人和董夫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阿丑,你已经长大了,知道为这个家族的未来考虑,奶奶很开心。也罢,既然你拿定了主意,奶奶也不拦你,只是到了雒阳,你一切都要小心。” “我有一个要求,想请转告父亲!” 董夫人点点头,“阿丑,你说……娘定会为你转达。” 董俷的眼中闪过戾芒,周身陡然散发出浓浓的杀意,“请父亲定要为我手刃了韩遂和北宫伯玉二贼子,大姐的仇,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不杀韩遂,孩儿誓不为人!” 第一四零章 三丑战三英(一) 第一四零章 三丑战三英(一) 太平道叛乱,虽然造成了不小的灾难,可在另一方面,也为汉家江山选拔了一批人才。 正是十二月中,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冀州大地。 按道理说,刘备应该很得意才是。 在原有的历史上,卢植在把张角围困广宗之后,就遇到了宦阉的陷害,使得刘备的命运也变得扑朔迷离。可如今,历史上那个陷害卢植的宦官左丰并没有出现,也就使得卢植能够顺利的完成平叛,连带着刘备三兄弟,也因此而得了不少好处。 可刘备却觉得很烦闷。 如今,他担任着安喜县尉的官职,就一个小民而言应该是很不错的结果。 但刘备心里却很清楚,他被流放了……被卢植流放了!今后的命运,只怕也会变得动荡不安。而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全都是因为刘备对卢植所说的那一席话。 二十天前,朝廷传来旨意,调卢植入京。 时正在卢植帐下担任校尉的刘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敏锐的觉察到了里面的危机。 急匆匆的赶到了府衙,见卢植已经开始收拾行李。 卢植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平静表情,看到刘备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 对于这个学生,卢植还算满意。 “玄德,急匆匆的赶来,有什么事情吗?” 刘备唱了个喏,然后走过去问道:“老师,备刚才听说,朝廷下旨让您回雒阳,是真的吗?” “哦,这消息传的可真够快啊!” 卢植呵呵笑了,点头回答:“没错,朝廷命我尽早回转雒阳,我这不正在收拾东西嘛。本来想走之前再告诉你们,以稳定军心。没想到……呵呵,新任冀州刺史王芬也是当朝名士,和我也有些交情。玄德可留在这里好好辅佐,定有锦绣前程。” “老师,雒阳,万万回不得啊!” 卢植脸上还是很平静的表情,“玄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回不得雒阳呢?” “老师,难道您没看出来吗?这是朝廷忌惮老师您啊。您在冀州,可安全无恙。数十万雄兵可为壁障,保护老师的安全。可回到了雒阳,您无兵无势,岂不危险?” 卢植深吸一口气,笑呵呵的说:“玄德此言差矣,我若不回去,背着个无父无君的骂名,那才是真的危险了呢。你说的这些,我怎能不明白?可君命不可违,皇上既然要我回去,我自应当回去,难不成还要和皇上讨价还价?若如此,和反贼有什么区别。” 刘备陡然热血沸腾,紧握拳头。 看看房间里没有别人,他忍不住轻声道:“老师,备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植目光闪烁,当下在屋中坐下,示意刘备也座。 “玄德有话,但说无妨。” 刘备犹豫了一下,“敢问老师,这世上最难得,又最容易失去的,是什么?” 卢植想了想,“机遇吧,我说的可对?” “正是!”刘备说:“机遇来了而没有错过,这就是机会。古之圣贤也都说要伺机而动,聪明的人也正是有了这种机会,才能有所表现。而现在,老师你已经有了难得的机遇,却要偏偏错过。老师爱惜名声,殊不知若错过了机遇,又如何能保全声誉?” 卢植沉吟了一下,“玄德有话明讲。” 刘备上前一步,躬身压低声音道:“天道不会无缘无故的袒护某一方,百姓也只认同有能力,能让他们活的好的人。如今老师拥兵征伐,已经立下的不世功勋,如周文王于商纣,全天下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您的威名和功德……民谣曰:赖得卢公兮复安居,这是汤武在世都不一定能超越您的声誉啊。既然如此,您又要一心做臣子,怎么可能呢?” 卢植心里咯噔了一下,瞪着刘备,半天没有开口。 刘备也不催促,心知卢植要消化他这番话,只怕也需要时间。 过了片刻,卢植冷冷说:“我一心为国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为日月可鉴,心安理得。” “您心安理得,可朝廷会心安理得吗?” 刘备既然已经开了这话题,当下也不再犹豫什么了,沉声道:“老师难道忘记了韩信吗?那韩信只为一点点恩惠,却抛弃了三份基业。人家把利剑放在他喉咙上,他才悔不该当初。错过了,机遇也就丢……如今朝廷失政,天下正需要明公啊。” 见卢植还是一脸的平静,刘备一咬牙,再劝说道:“老师您现在的武力,已经超过了韩信。只需振臂一呼,征集冀州精锐,调动七州兵马,渡漳河,饮马孟津,诛除阉寺,消灭群凶……则大功告成,天下归心。到时候,老师想做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 卢植眼睛一眯,闪过一抹杀机。 而刘备正说的激动,手舞足蹈道:“当今政局,小人当道,主上昏庸。老师您建立了令朝廷无法赏赐的功业,已经被别人猜忌。若不抢先下手,只怕将来追悔莫及。” “不要说了!” 卢植起身锵的抽出宝剑,一脚踹翻了案子。 大步上前,剑指刘备,怒目圆睁喝骂道:“刘备,我还以为你是大汉的忠臣良将,故而苦心培养你,希望他日你能为守护大汉而出一份力。可没想到,你居然是狼子野心,口出忤逆之言,要我背叛朝廷?刘玄德,莫非你以为我手中宝剑不利。” 刘备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有点懵了。 这番话如果晚个十年,或者对另一个人说,也许真的能让人心动。 可偏偏卢植…… 刘备疏忽了卢植那份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更忽视了朝廷虽然失政,但汉室威望仍在。 可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 刘备一咬牙,“老师,备句句出自肺腑,都是为老师着想。若老师想要杀我,备绝不会反抗。只是,还望老师三思而后行,如果一旦离开冀州,可就真的完了啊!” 说着,刘备跪在地上,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淌下来。 卢植的手微微颤抖,心思好生复杂。他何尝不知道入雒阳,他就好像入了狼窝的羔羊,到时候任人宰割。可是,自幼培养的忠君思想,让他无法接受刘备的好意。 天下方平静下来,凉州和司隶尚有胡人作乱。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就是为刚获得喘息机会的汉室江山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到时候,兵祸再起,生灵涂炭。 为一己之私而令天下苍生受苦,卢植绝不为之。 可刘备说的情深意切,让卢植也真的无法下毒手杀害。 片刻后,他铛的把宝剑扔在地上,“玄德,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之。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卢植深受朝廷厚望,绝不会为一己私利而祸乱苍生。你……走吧,我不杀你,但今后莫要再称我为师,我与你再也没有半点干系。明日你就离开,前往安喜县任县尉。从此你好自为之,若我知道你祸乱天下,死也不会放过你!” 卢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府衙,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住处。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关羽和张飞看他的样子,都忍不住上前关切的询问。 看着这两个结义兄弟,刘备悲由心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 也许是为了前程,也许是因为连累了两个兄弟,也许是…… 这一哭,可真的吧关羽张飞二人吓坏了。张飞更是个实诚的家伙,连忙跪了下来,“哥哥何故哭泣?莫非是兄弟们做错了事情?翼德以后再也不在军营中偷喝酒了,哥哥莫哭啊……” “是啊,大哥!” 关羽也说道:“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兄弟一起想办法。” 刘备当下说出了被发配到安喜县的事情。当然他没有说是他说了忤逆的话语。经过卢植这件事,让他清醒的觉察到,有些事情,火候不到的话,万万不能说出。 张飞闻听勃然大怒,“那老头好没道理,我等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他怎能如此对我等?” 关羽的反应很奇妙,丹凤眼一眯,轻捋美髯,若有所思。 “翼德莫要胡说,老师……唉,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备之错。还连累了两位兄弟随我一同倒霉,我这心里实在是……也罢,我这就去再见老师,求老师把你们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前往安喜算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不能连累了兄弟的前程。” 张飞环眼一瞪,“哥哥这是什么话?当日我们桃园结义,不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哥哥走了,翼德也不在这劳什子军营里呆了,没了哥哥,好生无趣。” 关羽点头,“三弟此言大善,我等随哥哥一起去安喜县。” 也就是这样,从堂堂校尉,一下子变成了安喜县尉。 刘备坐在堂前,看着满天的大雪,心中悲苦丛生。这安喜县贫瘠至极,人口也只有八九千人而已,就连县衙也是残破不堪。 老师啊老师,学生一心为你考虑,你不听也就算了,为何把我扔到了这种鬼地方? 心中不免生出了怨恨,端起大觞,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候,有县吏急匆匆的跑进了县衙:“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本就心烦,闻听县吏喊叫,刘备更加恼怒。不过他天生性情坚忍,经过这一次事件后,更是变得喜怒不形于色。起身,和颜悦色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三爷今日心烦,又吃多了酒!” 刘备不免松了一口气。也难怪,从热热闹闹的军营里出来,变成了现如今的马弓手,让那天生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的张飞怎么能受得了? 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月前还是堂堂都尉,可一眨眼就变成了马弓手。 这种事情,恐怕换做谁,心里都不会很舒服吧。 “可是又砸了人家的酒肆?损坏了多少东西,让酒家呈报上来,我这里赔给他就是。” 县吏闻听,连连摇头。 “大人,若是砸了酒肆也就好了。三爷喝多了酒,听人说外面有一队骑军路过,而且都是上等的纯血大宛良驹。三爷说那大宛良驹也只有大人才配拥有,故而……” 刘备激灵打了个寒蝉。 “骑军,可是朝廷的骑军?” “不是的,看上去好像不是汉人,但装束被朝廷的骑军还要精良,并且都是一人双乘。” 刘备闻听大惊失色,“快快告诉云长,让他随我一起去拦住翼德。” 为何会有此反应呢? 刘备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冀州世族林立,豪强多不胜数,而且大都是百年的望族。 卢植在,还能压制那些人,毕竟卢植本身的名望不小。 可现在卢植走了,新任冀州刺史王芬,也出身冀州望族序列,对于世族的利益格外看重。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芬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在冀州站稳脚跟。 如果张飞抢了普通的商队,也还好说。 就算是抢了朝廷的骑军,凭着他在卢植帐下效力过一段时间,多少也有不少的熟人,也能蒙混过去。可如果是抢了世族豪强,且不说这些百年望族本身就实力很大,就算他们不计较,那冀州刺史王芬,能不开口吗?虽说王芬与卢植有交情,可在这种事情面前,只怕也不会站在刘备这一边,去维护刘备三兄弟的周全吧。 骑上马,带着当初从涿郡一起应募的乡勇,风驰电掣的冲出安喜县城。 那边关羽正在操练手下的百余名军士,闻听这件事之后,也急忙带着人赶了过去。 在距离安喜县大约十里的地方,远远就看见有人在撕杀在一起。 和张飞交手的,是一个手持铁蒺藜骨朵,胯下是一匹让关羽和刘备都眼红不已,垂涎三尺的纯血大宛良驹的红脸汉子。那汉子看上去年龄应该不算太大,可生的是膀阔腰圆,黄发碧眸,相貌奇丑,如同一头野兽般,不停的大声咆哮,声若巨雷。 战场两边,一边是张飞带出来的百人骑队,另一边却又大约三百人以上。 一百人左右的女兵,全部着银盔银甲,清一色的银枪,身披雪白的遮风大氅。胯下是一色的白龙马,一个个英姿飒飒,好不威风。脸上都带着青铜打造而成的面具,乍看让人心惊肉跳。 此外尚有一百多人,全部只着式样奇特的筩袖铠,披黑色大氅。 看相貌,不似汉人,但装备,却让关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最让刘备二人眼红的,还是他们身旁的马匹。骑一匹,牵一匹,空着的战马身上,挂着盔甲包,包的严严实实。 还有数十辆大车,有一百多个随从负责看管。 为首的两个大汉,也都是九尺身高。 一个面色黑油,呈现古铜色彩,另一个如同淡金,跨坐马上如同下山猛虎。 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特征。 那就是丑……非常的丑! 在二人身后,还有两员女将。内罩银甲,一个披水绿色的斗篷,一个却是着大红色披风。 脸上也带着青铜面具,看不到长相。 只是那盔甲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想必长得也不会差了。 黑脸汉子和黄脸汉子不时的低声交谈。战场上,红脸少年舞动铁蒺藜骨朵,上下翻飞,势若奔雷;而三爷张飞,也不遑多让,丈八蛇矛好似出海的蛟龙,招招致命。 这二人打在一起,走的全都是至刚至阳的路数。 那红脸少年在招数上不及张飞的精妙,力气也是和张飞在伯仲间,渐渐落在下风。 只是,他杀法骁勇,更兼招数带着一种悍不畏死的凶狠蛮性。 张飞虽然略占上风,可是要取胜,没有一百个回合也不太可能。 这些人是谁? 正是从临洮出发,前往雒阳的董俷等一行人。 董俷决定去雒阳之后,在和贾诩商议一番,就派唐周带着成蠡等一百名成家巨魔士先行前往雒阳打点一切。去雒阳,总不成住在何进的家里吧。董俷可不想寄人篱下……再者说,还要疏通一下关系,自然少不得要一些时间来打点沟通。 唐周走后第三天,董俷才带着人离开敕勒川牧场。 心里都清楚此去雒阳的目的,董俷也不想带他那六百巨魔士一同前往,毕竟太扎眼了。 故而,只带了沙摩柯剩下的一百多五溪蛮人。 本来董俷觉得带这些人已经足够了。可临行之前,董绿突然吵着要和董俷一起去。 想想也是,新婚不过一个月,绿儿怎能舍得分居两地? 在一番哭闹哀求之后,董俷很无奈的答应了绿儿的请求。不过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董媛干脆把虎女营交给她,现任的虎女营统领任红昌,随董俷一同进京。 滕丽儿是没时间,因为裴元绍和董弃被董俷从招了回来。 接下来,裴元绍和滕丽儿要带领将做营大部分人手前往张掖。牧场的将做营中,只留下百十号人,而且大都是木匠,所涉及的将做营机密,也不算是非常的多。 几十辆车里,装了二十套家具,还有金银无数。 董旻说,这些都是敲门砖。去了雒阳,就别怕花钱……今日花一百金,明日能赚回一千金。些许小钱,无需太在意。若是不够的话,可以让家里在给予支援嘛。 典型的花花公子态度,但是说的却很有道理。 董俷听从了董旻的话,决定到了雒阳之后,就这么做。 反正,那些家具送出去了也不值钱,但是如果当商品贩卖,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以上言论,由董媛发表。 董媛现在不舞刀弄枪了,却开始喜欢上了钱帛金银。 甚至翻出了一些先人们对于经商之道的典籍,任凭董夫人如何责骂,也是痴心不改。 做商人,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低贱的事情。 不过董家早年也是靠这个起家的,董夫人虽然责骂,可毕竟是自幼在羌人中长大,也没有那么多的观念。故而责骂了几次之后见没效果,干脆也就由着董媛去了。 董俷并没有直接去雒阳。 他转道冀州,先是前往常山郡。 记得演义里那常胜将军,大名鼎鼎的子龙哥就是那里的人,所以准备去碰碰运气。 可常山何其大,人口众多。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更重要的是,真定多山。有很多人是依山而居,想要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的挨个走过来,没八九个月,至少也要半年的时间。可如果董俷半年还不到雒阳,何进会怎么想? 所以在走访了一些村落之后,董俷也只好放弃。 带着人往雒阳走,好不好的却遇到了大雪。在雪地上赶路,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谁有能想到,会突然窜出一个黑面豹头大汉,叫嚷着要他们把马匹留下。 沙摩柯生长在南方,对这北方的大雪本就有些不适应。 加之和他心爱的丹犀分别,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也难怪,骑着一头牛进雒阳,实在是有点…… 倒不如留在牧场,让丹犀和狮鬃兽暂时做伴。 那黑面货蹦出来,破口就骂,没有半点的道理。沙摩柯勃然大怒,催马就冲了过去。 虽然马术不算太精通,可董俷的马上,却都配着双镫,足以让沙摩柯弥补这一点。 董俷觉得这货很眼熟,张口闭口的三爷…… 难道是张飞?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他是没见过三将军,可演义里,三将军也算是极有特征的一个家伙。这可是三国武将中排名前十的人物,董俷不得不加了小心。 沙摩柯的年纪毕竟比张飞小,见见落了下乘。 典韦一蹙眉,夹双戟催马冲了出来。 “三弟莫要慌张,我来助你!” “尔等好不要脸,竟然以多欺少?三弟莫担心,我来也!” 一个红脸美髯公策马飞出,向典韦就扑了过来。这美髯公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马快刀疾。 董俷暗叫一声不好:“大哥小心,当心他的头三刀!” 话音未落,美髯公已经来到了典韦面前,青龙偃月刀划过一道奇异的弧线,如同一道闪电,向典韦劈去。 第一四一章 三丑战三英(二) 第一四一章 三丑战三英(二) 董俷为何喊这么一句?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那红脸美髯公,恐怕就是那为传说中千里走单骑,义薄云天的关二哥。 评书里,对关二哥的武力值讲述的很乱。 特别是在早期,董俷一直奇怪二哥的武力究竟达到怎样的一种水准?一刀杀华雄,而后斩颜良,诛文丑,似乎除了没在吕布吕奉先的手里得到好处之外,几乎是无敌的。 可是这么一个无敌的牛人,却和管亥打了几十个汇合才取胜。 黄忠的武艺很高明。 董俷已经是见识过了……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董俷自认不可能是黄忠的对手。 可几十年后,黄忠已经是白发苍苍,人老气衰。 而正值鼎盛时期的关羽,和黄忠打的也是不分伯仲。所以董俷还真的是弄不清,这二哥究竟是如何厉害。 后来,也就是那村里的大学生说,二哥之高明,高明于头三刀,最厉害的就是第一刀。 仔细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董俷还不能肯定那红脸汉子就是美髯公,可出于谨慎,还是忍不住大声的提醒。 不得不说,二哥的第一刀,真的是很厉害。 那一刀不身临其境,是绝对感受不出其中的奥妙。 刀光流转冷芒,凶猛至极。森森的刀气,仿佛要斩断世上的一切。可就是这看上去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刀法当中,却又似乎隐藏了无数精妙的后招。 挡下了第一刀,似乎后面的招数更加巧妙。 典韦猝不及防下,如果不是董俷的那一声喊,可能还真的就要吃大亏。 单手大戟本能的一封,只听铛的一声,胯下的大宛良驹唏溜溜暴叫,向后连退两步,震得典韦手臂发麻。青龙偃月刀被封挡了回去,在空中却划出了一个很奇妙的弧线,带着更加强猛的力道再次劈斩过来。不过这一次,显然有一些威猛有余,变化不足。 大戟十字交叉,铛的一声,典韦胯下马再推三步。 关羽顺势而起,第三刀斩过来,但典韦已经做好的准备。 气沉丹田,双戟磕挡。刀戟碰撞之后,却都是很诡异的交错而过,关羽的马噔噔噔退了三步,而典韦却是纹丝不动。 “二弟,这家伙的刀法有古怪!” 废话,没古怪能被称之为关二哥吗? 董俷正要开口回答,就见一个白脸汉子杀出来,手持双股剑,朝着董俷就冲了过来。 刘备也想好了,既然得罪了,那就杀了干净。 对方一共也就三百人,可己方却有八百安喜县的郡兵,兵力占据上风。 只要缠住那黑脸汉子,看样子三弟翼德应该是已经占据了上风,二弟和那黄脸汉子,也是不分伯仲。只要三弟杀了那红脸丑鬼,在过来帮忙,定然能斩杀这黑脸丑鬼。而后兄弟三人联手杀了那黄面丑鬼……至于那两个女将,刘备直接无视。 也难怪他这么想,这么多人当中,唯有董俷的马上没兵器。 想必也只是一个纸老虎,不足为虑吧。 刘备的设想非常之美好,可这如意算盘,还真的是打错了! 眼看着刘备向自己冲过来,董俷还不免有些错愕。记忆中,大耳朵的武力也就是二流吧,怎么今天这么猛的就朝自己冲过来了?难不成,觉得我董西平好欺负? “槊来!” 董俷一声厉吼,如同在天上打了一个焦雷。 有两个看车的扈从立刻抬着一杆鹅蛋粗细,长约有一丈三尺左右的巨型独脚铜人槊过来了。 那大槊是董俷在牧场重新找人打造出来,并且专门苦练了一个多月的槊法。 独脚铜人槊重一百六十斤,比早先的那一杆大槊足足重了一半。由蒲师傅亲自出马,耗费了三百多斤的铁料反复锻造,用了十五天的时间,才打造出这杆独脚铜人槊。 平时不想让象龙太吃力,故而都放在大车上。 今天刘大耳朵找上门了,正好为自己的这杆八棱独脚铜人槊开利市。 抬手从身后背囊抽出一支投枪,八棱投枪采用了沙摩柯象龙矢的打造方法,上面有很多小孔。破空飞出,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空气从小孔中流过,发出鬼哭神嚎的历啸。 刘备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乱响,却见一道乌芒就已经扑过来。 抬手就是一剑,狠狠的劈在了乌芒之上,只听铛的一声,胳膊被震得没有半点感觉,心中不由得大骇,匆忙中猛然在马上侧身躲闪,那乌芒的速度也只是减缓了一下,带着一股锐利的劲风,贴着刘备的脸颊就划过去。一声惨叫,那八棱投枪杆在刘备的脸上撕开了一道血口子,枪头带着他一只耳朵就插在了地上,半张脸鲜血淋漓。 刘备常以他那对大耳朵而自傲! 人说耳朵大有福气,他的耳朵不但大,耳坠更是厚而垂,可说是福气好的不得了。 但这一会儿,刘备有点恨他的耳朵为什么会这么大? 这边疼得半个脑袋都发木,可董俷也已经抄起了独脚铜人槊,象龙贴着地面就冲了出来。 二哥的速度快? 董二哥的速度更快。 一招泰山压顶,八棱人头身上被钻出了七个孔,那声音刺耳的,让人心神不定。 只听咔嚓一声,刘备架双剑想要封挡。 可就这一下,双剑折断,一股巨力袭来,刘备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的个老天爷,这货的力气,怎么比三弟翼德的力气还要大上几分呢? 胯下战马承受不了这种力道,唏溜溜惨叫一声,双蹄一软,跪在雪地中。刘备被一下子掀下了战马。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却保住了性命。大槊顺势砸在马背上,砸的那战马是血肉横飞,骨断筋折。反正这一下,战马就算不死,也是后半身瘫痪。 那边刚占据上风的张飞一看这情况,眼睛都红了。 “休伤我大哥!” 弃了沙摩柯,张三爷拍马舞矛,直扑董俷。 与此同时,关二哥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和典韦正打得难分难解,特别是在被典韦躲过了他致命的三绝刀之后,已经开始渐渐的落入下风。正好,我要就大哥,不和你打了! 二哥也是大喝一声,“兀那丑鬼,休伤我兄长,看刀!” 关二哥马快刀疾,甩开了典韦就扑向董俷,上前二话不说,刷刷刷三绝刀出手。 董俷正要结果了刘备的性命,却不想这张飞、关羽二人扑了过来。 刹那间压力大增,特别是被关二哥那三绝刀砍得是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也就是仗着他胯下象龙马通人性,驮着他左蹦右跳,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而另一边,张飞哇呀呀大叫,把董俷缠住,同时大声吼叫道:“大哥,快点走,快点走啊!” 他现在也后悔了,好端端的喝多了酒,砸两个酒肆也就算了,没事抢什么马? 典韦和沙摩柯厉声喝道:“好不要脸的贼人,休走!” 这一连串的变故,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发生,就结束。 安喜县郡兵的阵营中,有一人名叫简雍,是刘备的同乡,如今在安喜县担任主簿。 等反应过来了,简雍也疯了! 高举宝剑,大声喊喝道:“冲锋,冲锋,保护主公!” 八百郡兵说实话士气并不算太高。本来大雪天的不在家烤火,却要跑出来拼死拼活。而且拼就拼吧,自家的三个主将却是一一落败。只是将令难违,而简雍后面有说了一句话,让他们顿时来了精神。 “杀了贼人,女人归你们,车上的财物归你们!” 这可真他妈的来劲儿。 那些女人看身材就知道长得不赖,退一万步说,就算长得难看又怎么样?吹了灯,还不是一回事? 郡兵们兽血沸腾,而董绿和任红昌,却是火冒三丈。 “虎女营,凿穿!” 这一百名虎女营士兵,可都是经历过敕勒川大战的母老虎。经过董绿和任红昌的调教,已经粗通凿穿战法,战斗力比当初可至少提升了一个档次。而且都是全副武装,不论盔甲兵器还是战马,也都是一流,这一冲锋起来,气势显得格外惊人。 更有那一百多五溪蛮人,怎肯落后于这些娇滴滴的母老虎。 齐刷刷的一声喊喝:“凿穿!” 二百多骑可就冲了起来。别看人不多,可一冲起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马踏积雪,荡起雪花飘荡。有男人的怒吼,有女人的娇叱,糅合在一起,更显别样的威严。 董绿和任红昌冲入人群,大枪上下翻飞,枪头乱颤,抖出了朵朵梨花。 马过枪到,枪过,只留下一具具死尸。八百郡兵听上去很可怕,但是面对着二百铁骑,硬是刚一接触,就立刻四散逃窜去了。 简雍也趁乱冲到了刘备身旁,“主公,快走!” 刘备面如人色,伸出手抓住简雍的手,也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跳上了马背。 简雍拨马就逃,而董俷大槊舞开,面对关羽张飞的夹击虽然有些狼狈,却也能抵挡。 等到沙摩柯和典韦杀过来的时候,局势再次一变。 关羽一看这情况,暗叫一声不好:“三弟,撤!” 拨马就走,落荒而逃。 董俷可不想放过大名鼎鼎的关二哥,催马就追了过去。眼见着就要追上,董俷突然发现关羽拖刀而走,刀口却是朝上。心里猛然一个激灵,闪出了三个字:拖刀计! 这可是二哥的绝招啊! “象龙,趴下!” 正奔跑中的象龙听到董俷的呼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可是很通人性的猛然一伏身子。几乎是在同时,二哥的拖刀计也施展出来,一刀快如闪电,又带着一种神鬼莫测的巧妙,回身横刀就斩了过来。刀口贴着董俷的头盔掠过去,寒气森森。 二哥一看自己这百发百中的拖刀计失灵,就知道大势难以挽回,催马就跑。 张飞也披着膀子被沙摩柯砸了一记,口吐鲜血,抱着马脖子仓皇而走。而那边郡兵被杀得是抱头鼠窜,折了二三百人后,再也无心恋战。随着主将逃离,几百个人齐声呐喊,一哄而散。 董绿正要带人追杀,却听董俷厉声吼道:“莫要放过那一只耳!三弟带人留守车队,其他人随我追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乱世之中求一条生路,董俷也就抛开了畏惧之心,誓要追杀刘备。 把个刘备杀得是狼狈而逃,耳听身后声音越来越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前面就是城门,有一个门伯带着看门卒正在城门口观望。 “拦住他们,拦住贼人!” 门伯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七八,眼见这情况,立刻抬刀上马,带着看门卒就冲了过来。 “大人快些进城!” 同时策马上前,拦住了董俷。 董俷一马当先,双脚突然踩住了马鞍下的双镫,身体呼的站立起来,独脚铜人槊一招力劈华山,带着震撼人心魄的鬼哭狼嚎声劈向对方。门伯抖擞精神,抬刀向外封挡。可是那大槊砸在刀杆上,初时好像空荡荡一点力气都没有,紧跟着好像一座大山压过来,刀杆嘎巴一声折断。也是这门伯机灵,丢刀猛然一催战马,槊头铜人贴着他的后背划过,砸在了马臀上。 背上筩袖铠被撕碎,后背鲜血淋漓,被刮下了一层的皮肉,甚至露出了骨头。 门伯惨叫一声,刚抬起头,却见典韦已经过来了,一戟将他挑于马下,紧跟着百余骑踩踏着他的身体冲过去,只留下一堆烂肉。 董俷倒是很惊奇,这是谁?居然能挡我一招? 看门卒一看这情况,那里还敢抵挡。扔了兵器大声喊:“我等投降,爷爷饶命!”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刘备换了一匹马,和简雍已经从另一个门逃走。 董绿和任红昌满身是血的带着虎女营堵住了县衙门口,片刻后,就压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相公,这些都是贼人的家眷!” 董俷一怔,但随即就释然。 这很符合刘大耳朵的性情,丢弃家眷,也不是第一次为之。 刘备的母亲,还有刘备那娶过门一年多的妻子甘玉娘,被董俷一网打尽。 再算上零零碎碎的家人,一共有几十个人。 董俷正忙着召集县衙里的小吏,一时间也脱不开身。当下对董绿说:“把人都看好,回头再说。” 然后对那小吏道:“我乃凉州刺史,东乡侯董卓之子,大将军府兵曹掾董俷。今日从这里路过,不想被你那县尉打劫。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只要你把事情如实的汇报给冀州刺史就行。那刘玄德万不可放过,我定要奏报大将军,缉拿他三人。” 一听董俷的身份,小吏倒是放了心。 大将军府的兵曹掾,那岂是一个小小的安喜县尉能招惹?也合该那刘备三兄弟倒霉吧。 当下是一阵阿谀奉承,董俷微微一笑。 “那门伯,倒也是个尽忠职守的人,如此丧命,实在有点可惜……对了,他叫什么?” “回禀大人,那门伯本是辽西令支人,姓韩名当,表字义公。” “哦,那就好好的安抚他的家人吧!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的吧……” “卑职自然晓得,是被那刘备三兄弟所害!” 董俷点点头,正要迈步走出大厅。突然他的身子一滞,扭头问道:“你说那人叫韩当?” 第一四二章 董俷进雒阳 第一四二章 董俷进雒阳 夜了,雪停了,风却变得更大了。 北方的冬天,寒风如刀,吹在脸上生疼。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刘备的半边脸颊在不停的抽搐,因为流了不少的血,更使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血已经止住了,可是刘备的心却在滴血,那重归一无所有,甚至比被卢植赶到安喜县时还有难过的心情,好像刀子在他心头划过,刻骨铭心。 坐在树林中,简雍点上了篝火。 周围聚拢了大约十几个人郡兵,一个个蜷缩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简雍端着一碗肉羹,走到了刘备的身旁。肉羹是用从农家抢过来的母鸡炖成,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几乎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的刘备,闻道这香味立刻感到饥肠辘辘。 “主公,吃点东西吧。” 虽然很饥饿,可刘备还是做出一副笑脸,“宪和,让弟兄们先吃吧,我不太饿。” 一帮士卒,听到这话感动无比,都跪在刘备身边,大声劝说。 刘备叹了口气,“备无能,累得大家在这寒冬腊月中受苦,实不可恕。宪和,你身上可带有钱财?若是谁想离开,备绝不阻拦。这里还有些钱财,可供大家回乡。” 由于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简雍的钱袋里面,也只装了不到一千个大钱。刘备拿着钱袋,一脸愧疚的表情。 这十几个士卒,大都是涿郡人,和刘备也是同乡。 一路撕杀培养出的情感,而刘备又如此作为,让一帮子原本就心思单纯的庄稼汉,如何不感动。跪在刘备周围,众人齐声呼喊:“主公,我们不走,我们愿追随主公,誓死效忠。” 眼中流出两行浊泪,钱袋子也掉在了地上。 刘备依次把士兵搀扶起来,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候,树林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跟着就听到关羽大喊:“林中的可是大哥?” “是云长吗?” 刘备心中一暖,踉跄着林外走去。 简雍赶忙过去搀扶,从林外冲击来了八九十人,为首的正是刘备那两个兄弟,关羽和张飞。 张飞滚落马下,五体投地跪在刘备的面前。 诺大的汉子竟然声泪俱下,哭道:“都是翼德不好,连累了哥哥,还请哥哥责罚。” 看到张飞,刘备的心头就升起了一股怒火。 若不是这黑厮,老子现在正抱着老婆在暖和的县衙里烤火呢,怎会流落到这地步?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刘备锵的从简雍肋下抽出宝剑,推开简雍,上前两步高举宝剑。 “大哥,手下留情!” 关羽惊呼一声,上前跪在了张飞身边。 宝剑在空中凝住,刘备的手轻轻颤抖,面颊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生气,抽搐起来。 突然,宝剑落地。 刘备把张飞搀扶起来,一把抱住,放声大哭,“翼德无恙,我总算是放下心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我兄弟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经此一事,哥哥只希望你能牢记今日的教训,千万不要再酗酒误事,凡事三思而后行。那我也就不枉受此一难。” 张飞,活脱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痛哭道:“翼德牢记哥哥今日的教诲。” “好了,都起来吧……”刘备强作笑脸,可耳朵根子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一手拉着关羽,一手握住张飞的手,“都是堂堂七尺以上的大好男儿,莫要效仿这种小儿女的姿态。只要咱们都还活着,就有希望讨回今日的这笔帐。” 关羽犹豫了一下,“可是母亲和嫂嫂……” 刘备闻听这话,不禁再次潸然泪下。关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在开口询问。 简雍过来劝解了一番之后,众人围着篝火坐下。 “哥哥,你没事吧!” 张飞看着刘备脸上伤口渗出来的血迹,再次感到无比愧疚。 刘备强笑一声,“带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对了,云长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关羽说:“那伙人只追哥哥,并没有太迫我等。我和三弟趁乱杀出来,收拢了一些人马,就四处寻找哥哥……对了,那伙人的来历,我已经打听出来了。为首的,就是伤了哥哥的那人,名叫董俷,是新任凉州刺史董卓的儿子,官拜大将军府兵曹掾。” 刘备闻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蔡伯喈所说的虎狼之将?” 关羽哼了一声,一脸不屑之色。很显然,他对董俷的那个虎狼之将的名头不甚服气。 反倒是张飞露出惊讶表情,“原来是蔡伯喈所说的虎狼之将,果然厉害。” 简雍面露愁苦之色,轻声道:“主公,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讨回公道只怕难了。” 公道? 刘备不禁心中晒然。 这年头,有公道可言吗?再说这件事,本身就是错在己方,不管怎么说,都站不住道理。 不过,刘备还是温言的劝说了张飞两句,让那黑厮好生的感动。 “还打听到什么?” “我派人往安喜县走了一趟,据说那董俷下午时分就离开了。不过哥哥的家眷,也被他带走,至于如何发落,还不清楚。另外,传闻安喜县已经通报刺史大人,说哥哥是企图兴兵造反,袭击朝廷官员……如果这罪名落实,天下之大,却无我等容身之处了。” 刘备耳根子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扯的半边脸不停的抽搐。 “若是这样,最迟三天后,海捕文书就会发出。到时候我们可就是寸步难行啊。” “那怎么办?” 刘备想了想,“我听说当年和我同在卢师门下学习的师兄公孙瓒,如今在辽西混的不错。不如我们暂时去投靠他?那里距离雒阳偏远,又是贫瘠蛮荒之地,时常有乌桓人作乱。公孙瓒为人颇有义气,定然会收容我们,然后咱们再做其他打算。” 简雍和关羽点头,“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难道就放了那丑鬼不成?还有大哥的娘亲和嫂嫂,难道也不要管了吗?” 刘备顿时沉下脸,“翼德休要胡闹。董俷抓我娘亲,掳我妻室,想必也是为了向朝廷显示功劳。有卢师在,母亲和玉娘当不会有大碍。若那董俷懂得一点规矩,必不会做的太过分。我们现在没兵没将,更无容身之所,谈什么放过人家与否?那董俷能放过我们就好,现在说那些狠话,只能显得幼稚……当年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我刘璇地今日为何就不能忍上一忍?翼德,只要咱们活着,总有报仇的时候。” 张飞现在是怕急了刘备。 特别是刘备说完这番话,耳朵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惹得面颊再次剧烈抽搐。 张飞忙说:“大哥别生气,翼德听你的就是!” “那好,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就动身。早一日到达辽西,我们就早一日可以安稳。” 关羽还弄来了一些粮食,就地烧煮起来。 刘备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心里面却不禁有些疑惑:那虎狼之将,和我素未谋面,可为什么……看他那架势,活脱脱是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这有是从何说起呢? ****** 刘备在疑惑,董俷也在疑惑。 车队已经过了漳河,他仍然想不通一个问题。 韩当怎么会在那小小的安喜县做门伯呢?那可是演义评书当中,江东猛虎的四大家将之一啊。 也许真的是来到这时代太久了的缘故,评书演义的印记,渐渐的模糊了许多。 董俷只记得,韩当后来是跟随孙坚,而后有辅助孙策、孙权,是江东的元老功臣。 至于韩当什么时候跟随了孙坚,好像记不起来了。 隐隐约约的,那韩当第一次出场,应该是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时露面。可奇怪了,韩当是辽西人,孙坚的祖籍似乎是在吴郡,怎地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混在一起? 这个问题,可真是挠破了头也想不通。 不过,三国也是个大融合的时代。南北之间的交流,随同战争也变得很频繁。 想必是那孙坚在北方的时候和韩当结识吧。但是现在,这两个人再也无法相遇了。 董俷对三国演义里的吴国将领好感不多。 除了那曲有误,周郎顾的周瑜之外,也就是甘宁、太史慈的印象好一些。其他人,江东诸多武将给他的感觉一是狂妄自大,而是性情无赖。说好听的,叫做血性。 “死的好!” 正在赶路的时候,董俷突然一拍大腿,大叫道:“死的太好了!” 把个跟在他身后的董绿和任红昌吓了一跳,实在不明白,这位发什么神经,没由来的就大喊大叫。 “相公,什么死的好?” “啊,这个……我是说,那些抢咱们马的家伙,恨不能杀了方解我心头之恨。” 董俷嘿嘿笑道,两三句话,就把话头给掩饰了过去。 三分天下的主角,如今除了江东孙家的人没见过面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有过接触。 曹操,还没有现实出他的才能。 刘备,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 至于老孙家嘛,还没有见面,就先去了一大臂助。董俷下定决心,如果遇到孙坚,绝不会手下留情。 心情随之也放松了许多,董俷和绿儿、任红昌闲聊了起来。 任红昌依旧带着那张青铜面具,害得董俷好生心痒,很想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红昌,你整天介的带着这劳什子,不觉得气闷?” 任红昌回答:“不会啊,这幅面具是蒲师傅之前为我专门打造的,比以前的好多了。” “可就算是这样,你天天带着它,睡觉也不摘下?” 任红昌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嗔怪,不过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怒意。 和董俷接触的时间长了,对这个主公也算是了解了不少。 这个人,有时候精打细算,有时候又大大咧咧,说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但,他没有坏心思,对身边的人很体贴。 当初绿儿姐姐嫁给公子的时候,还颇为绿儿姐姐打抱不平。 可现在看,绿儿姐姐过的很幸福。从那脸上总是洋溢着的笑容,就能够看出端倪。 任红昌有时候就在想:其实有一个这样的相公,也不差啊。虽然相貌吓人,可是却有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具备的好心肠。而且看他对绿儿姐姐……真的好羡慕。 在她看来,董俷除了丑一点,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虎女营的漂亮姑娘不少,可这一路上,却没有看到他拈花惹草,除了董绿和任红昌之外,甚至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子单独接触。而且平时对虎女营也是非常照顾。 故而,听到董俷这句话,任红昌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倒是董绿轻轻的捶了董俷一下,而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任红昌也没有听清楚,只见董俷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扭头又看了一眼任红昌。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回头一定替红昌好好的找一下才是。” 说完,催马追上去,和典韦沙摩柯两人并肩。 任红昌很奇怪董俷的这种反应,见人走远了,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你刚才和主公说了什么?怎么那般反应?什么要为我好好的找一下才行?找什么啊!” 清脆悦耳的笑声,从董绿的面具下响起。 “我只是和相公说,红昌带上这劳什子面具的时候曾发过毒誓,说是要找到看的顺眼的男人才会摘下来……嘻嘻,所以呢,你那主公就说,要帮你好好的找一下。” “啊……” 任红昌感觉脸都在发烫,幸好有面具遮挡,外人看不出来。 羞怒的说:“姐姐怎能胡说啊!” “我哪有胡说,明明是你早先和我说过的,我不过重复一下罢了。” “我何时说过这话?” “你忘记了?我嫁给相公之前,有一晚不是你陪我吗?我就问你,妹妹这般好相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人,将来一定要找个好相公才是。你就回答说,不遇到顺心的人,就不摘下面具,省的男人们都是以貌取人……” “啊……” 任红昌顿时无语。她的确是说过这话,不过那天也只是搪塞绿儿,没想到董绿却当真了。 平时在没有男人在旁边的话,任红昌还是会取下面具。 所以她长什么样子,董俷不知道,可董绿等人却是清楚的。轻轻的捶了一下董绿,任红昌羞怒道:“姐姐,那只是玩笑之言,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不过呢,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天下的男人都只是垂涎我们的相貌和身体,那有什么情真意切?” “谁说的,你那公子就不是这样的人……” “嘻嘻,那是因为,姐姐喜欢公子!” 女孩子们唧唧喳喳的说起了话,声音传到了董俷等人的耳中,三个老爷们儿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些女人啊,真是,真是太呱噪了! 典韦从安喜县出来之后,就显得有些沉默。 “兄弟,那一只耳的家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先关起来吧……我现在也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她们送去张掖。” “二弟,你为什么对那小小的安喜县尉如此紧张?” “我有紧张吗?” 典韦和沙摩柯,同时点头。 “嘿嘿,那就对了!”董俷看着前方的路,如同梦呓般的自言自语道:“你们看着吧,那一只耳绝非易与之辈。别看他今日惶惶如丧家之犬,可他日,只要给他半点机会,就会成为一代枭雄。大哥,我隐隐有一种感觉,我们迟早会和他再对上。” ******* 中平二年正月初一,阳光格外明媚。 董俷等人带着一路风尘,终于来到了雒阳城外。 正春门外,远远的就看到唐周和董铁领着成蠡等人在等候。 出乎董俷意料之外的是,迎接他的人,居然还有马嵩和他的五百名巨魔士。 “马嵩,你怎么在这里?” 董俷跳下马,疑惑的看着马嵩问道:“不是让你送王姬去了吗?你怎么会在雒阳?” 马嵩笑道:“主公,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正说着,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董俷一见,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杀机浮现出来。 不过,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来人一个黑胖,身高七尺,正是曹操。而旁边的人,却是相貌堂堂,体态清癯。 三缕黑须随风而飘扬,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吓了一跳,心道:这货怎么笑起来这么吓人啊……果真如伯喈先生所说,相貌秉异。 往董俷身后看,见典韦和沙摩柯也已经下马,如同两尊铜像,矗立在那里。 “孟德公,长社一别,没想到我们这么看就见面了!” “是啊,是啊!” 曹操也哈哈大笑,“不过俷公子,你也忒多事了一点吧。” 什么意思?这黑厮向我挑衅吗? 没等董俷反应过来,曹操拉着他的手,笑道:“俷公子是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太平;走到哪儿,这功劳就立到哪儿……哈哈,还没有到雒阳,就先为皇上立了一功。” 董俷愕然道:“孟德公,您这话从何谈起?” “俷公子莫要在遮掩了,冀州刺史王芬八百里加急送来奏章,安喜县尉刘备密谋作乱,不想被公子所察觉,更一举击破对方……皇上也很高兴,还说要择日见你呢。啊,差一点忘记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黄门侍郎荀攸,荀公达。” 董俷一震,忙拱手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俷三生有幸。” 荀攸笑了笑,“俷公子多礼了。攸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怎比得公子勇武?曾听家叔说起过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伯喈先生所说的虎狼之将,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好了,二位就不要客套了,大将军还在府中等着呢!” “啊,大将军在等我?” “是啊,你这位大将军府的兵曹掾来了,大将军自然要亲自见一见才行。俷公子,今后你我同在一个屋檐下,还要公子多多提携啊……俷公子,您先请!” 说实话,董俷很想杀了曹操。 可不知为何,却始终下不了这个狠心。 牛人果真是牛人,虽然还没有发迹,却已经显露出了不同凡响的人格魅力。即便是对他心怀敌意的董俷,也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可越是如此,董俷也就越小心。 回头交代了一下唐周等人,让他们领着典韦等人先回住所。 董俷带着董铁,随曹操一同前往大将军府。 穿过正春门,榻上往迎春门的街道。突然从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喊道:“八百里加急,幽州八百里加急,速速让路,速速让路……” 董俷一怔拨马走到路旁。 只见一匹快马飞驰而过,令街道上一阵鸡飞狗跳。 曹操的脸色变了,看了看荀攸。 “俷公子,我们赶快过去,看起来幽州出大事了!” “幽州出事了?” 董俷挠挠头,心道一声:这果然是个动荡的年代,怎地到处都有事情发生啊! 第一四三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一) 第一四三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一) 渔阳人张举反了! 这张举,是渔阳当地的土豪,联合了另一个张姓的本家,并且勾结乌桓人扯大旗造反。 右北平在旬日间就被攻破,张举自立为天子。 这中平年间,好像姓张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跑出来造反,先有太平道张角兄弟,后有渔阳张举、张纯……张举造反虽然没有太平道那么声势浩大,可性质却更严重。 因为,因为张举自称天子! 张角造反,好歹也只是自立为天公将军,再怎么闹腾,都没有自称天子。 可这张举不知死活,居然敢自称天子,并且还牵扯到了外族人,事态就不一样了。 之前还能说张角的太平道之乱不过是汉家人自己的事情,但现在,却变成了国与国……不管汉家人是否承认张举这个天子,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却是众人皆知。 大将军府的议事厅中,气氛凝重。 一般而言,军事上的事情都是有大将军说了算。出现突发事件,也是大将军先聚集文武商议对策,而后才会禀报皇帝。像上一次蔡邕越级报告,已经是不合规矩。 何进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停的揉着。 真是一个不顺心的岁月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造反作乱,仿佛成了瘟疫一样的传染。原以为这新一年能有新气象,可谁能想到,新年的第一天就听到这消息? 原本聚集幕僚,是为了接见董俷。 现在正好,董俷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说说怎么平乱? 曹操、荀攸带着董俷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沉思。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是何进的幕僚,有的却不是。比如骠骑将军、槐里侯卢植。 他今日来,一是想看看被好友蔡邕极力称赞的虎狼之将,二一来还是想找董俷商量事情。 听到渔阳作乱的时候,卢植眉头紧锁。 新任的幽州牧刘虞是个温和长者,治理民事颇有才干,可遇到军事,恐怕是危险。 更何况,刘虞刚到幽州,只怕州内的事情还没有理顺,如何应对? 眼角的余光,发现曹操、荀攸进来。在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九尺五寸,虎背熊腰的少年。那体格,称得上雄壮二字。那大腿,好像廊柱子一样,那胳膊,比大厅里的那些文士们的大腿不遑多让。这少年站在门口,立刻让厅中光线一暗。 好一员虎将! 卢植不由得心中暗自称赞。 说起来,自家学生刘备的三弟张飞,已经是那种很彪悍的人物。 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比之张飞更莽。略有些枯黄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髻,古铜色的脸膛,看上去格外威严。脸形很方正,只是这五官……细目横眉,狮鼻阔口。 卢植心里暗笑一声:伯喈所说的相貌秉异,果然不差。 这相貌,谁敢说不秉异。 “孟德、公达,你们来的正好,快点帮我想想,该怎么处理此事?” 曹操和荀攸只是猜测到幽州发生了大事,可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旁边陈琳连忙低声向二人解释了一番。 暗吸一口凉气,曹操心道:这叛乱此起彼伏,莫非汉室江山,真的没救了吗? 可还不能在脸上有所表露,连声道:“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何进的目光,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早就听老父亲说过,董卓那儿子生的比老虎还要暴烈。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是俷贤侄?” “小侄见过大将军!” 董俷上前要行礼,被何进拦住。 “俷贤侄不必多礼,本想为你接风洗尘,可谁成想……你且一旁落座,咱们过后再说。” 董俷在靠着议事大厅门口的席位上跪坐下来,顺便打量了一下厅中众人。 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上首位置,有一个熟人,正是荀爽。觉察到董俷在看他,荀爽抬头朝董俷一笑。 这个人,其实也不错。 董俷目光落在了荀爽旁边的人身上。何颙,也是个熟人。 但何颙显然没有荀爽那般友好,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哼了一声不看董俷。 另一边的上首位置,坐着一个老者。 相貌清癯,但是眉眼之中,有一种威武之气。他也正在打量董俷,见董俷向他看来,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而在他旁边,却是一个青年,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思。 俊朗的相貌,颌下黑须,有一种世家子的孤傲气质。 这厅中在座的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都是坐在下首,也只有他,是在一群老者中间。 想必,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何进见没有人说话,心里不免感到有些不痛快。 咳嗽了一声,“好了,大家也考虑了一些时候,有什么主意,都出来说说吧。” 何颙下首的文士想要开口,却被何颙拦住。 只见他站起来,“大将军,这件事其实也不难。俷公子被誉为虎狼之将,又是将门之子,更先后平定了太平道之乱,还夺回了陇西郡城。想必,这也难不倒他。” 在说到陇西郡城四个字的时候,何颙特意的加重语气。 说实话,何进对董俷当初不经过他,而通过蔡邕直接禀报皇上的举动也不甚满意。 可这时候也觉得何颙有点…… 董俷是个武将,年仅十五岁而已。 就算他当初做的事情不合规矩,可也是年少无知。 董卓这次表现出了非常大的诚意,很爽快的就把董俷送来了雒阳,而且还命人带来重金以示忠心。何进也觉得老大不好意思,当初董卓投靠阉寺,不也是他一手造成? 想当年,他和董卓推心置腹。 结果人家第一次进京,二话不说先拿走了一个官职不说,而后在南宫血战,何进也没有站出来为董卓说一句好话。这事情放谁身上,只怕都不会太高兴。现在,董卓已经回来了,还在信中口称‘大将军吾兄’,多真诚,何必要去为难一个孩子? 何进正要站出来打圆场,董俷却呼的起身。 陈琳向曹操、荀攸解释的时候,董俷已经听清楚了原委。 多大点的事情啊,用的着一个个愁眉苦脸?他自然能看出何颙对他的针对和敌意,但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老子这次来你雒阳,说穿了就是要惹事,怕你个球啊! “大将军,小侄虽鲁,可也听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的道理。张举造反,乃大逆不道之举,何需商量,打他就是。谁造反,就灭了谁,杀得血流成河,看谁还敢造反?小侄不才,愿领三千人马,前往渔阳平叛。若拿不到那张举的人头,小侄提头来见!” 一番话,说的大厅里的人,有一半直翻白眼。 董俷说完,挑衅似的向何颙看去,“只是不知道伯求先生,敢不敢虽我一同出征!” “你……” 一句话,把个何颙憋得脸红脖子粗。 董俷就是挑明了:你丫不敢随我一起出战,最多也就是耍弄嘴皮子。 那孩子气的表现,让满屋的人不禁莞尔。 一直闭目的青年也睁开了眼睛,笑道:“俷公子这话,说的倒也真实在。” 卢植看何颙有点下不来台,忙站起来说:“大将军,俷公子这话乍听是有些可笑,可说穿了,也就是这么回事。张举造反,我们打就是了。朝廷百万雄兵,难道还怕他一个渔阳土豪?呵呵……不过卢植以为,打、抚必须配合使用。对张举一干乱臣贼子,我们不但要打,还要打得狠……而乌桓人,我建议由刘幽州来应对。” 这个人,就是卢植? 董俷不禁好奇的向卢植看去,而卢植说完,朝着董俷一笑。 这老头,没老爹说的那么可恶啊!挺和蔼的一个人…… 董俷素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卢植表现出了善意,他自然也是投桃报李。 何进连连点头,“子干说的没错,打、抚相合……恩,乌桓人由刘幽州来解决,那征讨张举,该有谁来统兵?贤侄,你且坐下,你刚入雒阳,若是蔡伯喈听说我让他的虎狼之将连休息都不休息就派出去打仗,他铁定找我拼命,说不定还会参我一本。” 很奇怪的气氛,大厅里的人,笑容很有些古怪。 其实,这一路上董俷想了很多。 来雒阳主要就是两个危险因素,一个是士人对他的挑衅。这一点董俷不怕,他已经做好准备,谁他妈的敢找我挑衅,我打得他好像猪头一样。反正老爹在凉州一日,那何进就要保我一天。至于第二个危险因素,也是董俷心里最为担心的一点。 皇甫嵩! 皇甫嵩的死,如果有人要详查的话,那可真不好办。 不过从目前来看,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把他和皇甫嵩的死联系在一起。 何进开了口,董俷也不再多说。 反正让所有人领教了他的蛮性,这就足够了! 那个青年,为何要帮我说话?而且他一开口,原本想帮何颙说话的人,似乎都退了回去。 偷偷的询问身边的曹操,“刚才说话的是谁?” 曹操此时在大将军府的地位也不甚高,故而和董俷坐在一起。 听得董俷询问,曹操笑道:“第一个开口的,是本初……哦,就是袁隗太傅的侄子,袁绍;后面说话的老者叫卢植,和伯喈先生的关系非常好,算是你的长辈吧。” “唔,原来是他!” 董俷点点头,忍不住又开了袁绍一眼。 正好和袁绍的目光相触,董俷敏锐的觉察到,那目光中带着一种很复杂的含义。 卢植说:“让董贤侄领兵出征是个好主意,但不太现实。从雒阳到幽州,加上整点兵马,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反贼实在太宽裕了。” 袁绍说:“卢公所言不差。” 卢植接着说:“我有一人举荐……我那学生辽西令支人公孙瓒,为人勇武,颇有机智。其人也是出身辽西望族,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且颇有义名。早年他跟随涿郡太守刘基,后刘基因事获罪被发配日南。身边随从都散了,唯有伯圭始终跟随。” “哦,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 卢植笑道:“刘基被赦免后,伯圭曾被举为孝廉。后来到辽东郡任长吏,更多次击溃鲜卑人。此人刚正不阿,更兼嫉恶如仇。如今是涿县县令,可命他就地招募幽州精锐,攻打张举。” 何进沉吟深思片刻,拍案而起,“就这么决定,命公孙瓒为幽州都督行事,赐符节,总督平叛。刘幽州主持安抚乌桓之事,务必要尽快解决张举之乱,以定皇上之心。” “大将军英明!” 厅中众人躬身应命,董俷也是赶紧行礼。 “我这就去见皇上……啊,俷贤侄,今日恐怕无法为你接风洗尘了,改日我在专门设宴。你在雒阳可有住处?若是还没有找好的话,不如就先住在我这里,如何?” 董俷忙道:“大将军,我父在我出发之前,已经派人在迎春门外买了房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何进说完,对袁绍等人说:“本初,慈明,你们都先留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说。” 董俷在大将军府的家人带领下,走出了府门。 董铁牵着马,在门口等候。 “主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家,先回家!” 董俷说着,正要翻身上马,这时候从大将军府门后走出一人,大声道:“贤侄,等我一下,我有话要说。” 扭头看去,就见卢植匆匆的走过来。 对于这位长者,董俷还是很有好感的。 连忙躬身道:“卢公,有何吩咐?” 卢植似有难言之隐,看看大将军府门前的那些侍卫,苦笑一声说:“咱们边走边说!” 第一四四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二) 第一四四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二) 雒阳,这座古老的城市,究竟是做过几朝的都城? 董俷历史学的不好,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听王姬说过,这座城市在周朝的时候,就曾经是一座王都。自光武中兴汉室以后,雒阳更成为全天下政治和商业的中心。 既然是中心,那就很繁华! 虽然天气很冷,但雒阳城内,却是非常热闹。 从大将军府出来,董俷和卢植并肩漫步于街道之上。看得出来,这里曾下过大雪,因为那屋檐上还有积雪的痕迹。但是在街道上,却已经看不到半点积雪融化的水渍。 走在往迎春门外的大街上,卢植没有说话。 董铁牵着马跟在后面,还有卢植的亲随,也默默的跟着。 气氛很微妙,董俷想不出来,卢植究竟找他要说些什么事情呢? “贤侄!” 眼看就要到了迎春门,卢植终于忍不住开口,“其实老朽找你,是有一件事求你。” 注意,卢植用了‘求’这个字。 董俷愕然的看着卢植,不解的说:“卢公,您这话可说的……您德高望重,小侄实在是受不起。您有什么吩咐,就只管说吧。只要是小侄力所能及,一定不会推辞。” 卢植停住脚步,似乎是很犹豫。 半晌后,他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声道:“贤侄,其实我知道,刘备并非造反!” 董俷一怔,猛然想起来,那刘备是卢植的学生。 警惕的看着卢植,董俷却没有开口。 卢植苦笑一声,“想必贤侄也听说过,那刘备曾经拜在我的门下。这个人,我很了解,为人喜好浮华,有大志,很重情义。只是此人……唉,我明说了吧。那刘备原本是在我帐下,我离开冀州的时候,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知道他也是为我考虑,所以不忍心杀他,就把他赶去了安喜县。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贤侄呢?” 这最后一句话,董俷觉得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不过这老头也挺可怜,人是好人,可一辈子不得志。按照演义里面的说法,他在黄巾之乱的时候被宦官陷害,后来在雒阳呆着,阉寺作乱的时候,曾护卫南宫。 董卓进京后,老头因董卓兴废立之事而愤然归隐。 留下两个学生,一个是公孙瓒,关东诸侯逐鹿的时候被袁绍干掉;还有一个刘备虽然后来成事,可现在却背着一个反贼的名号。现如今,卢植平定了黄巾之乱,虽说没有阉寺陷害,但却又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只怕以后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董俷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话说明白。 毕竟这里是雒阳,卢植和蔡邕之间有颇有关系,不好弄的太僵。 再说了,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要为那不成器的学生而过来低声下气的说话,也真为难了他。 当下,把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过董俷却没有承担冤枉刘备的责任,解释道:“卢公,事情就是这样。若非刘玄德欺我,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而且这反贼的名头,我确实不清楚。还是来到雒阳之后,我从孟德公的口中听说,刘玄德被王芬按上了反贼的名声,不信您可以去问。” 卢植怎么去问? 出了这样的学生,丢脸还丢不完呢,他哪有脸去问王芬? “原来如此!” 卢植却生出了另一番心思:那王芬是党人,素来和袁隗等人走的很近。早先袁隗几次拉拢我,可都被我拒绝了。看起来,这定是党人在报复我,所以连累的玄德。 “贤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卢植有点羞愧,毕竟是自家学生跑去干那种劫掠的事情,说出去真丢煞脸面了。可又不忍心撒手不管,当下说:“这件事的确是玄德做的不对……如今他已经遭受惩罚,也算报应。不过,听说他的家眷……” 董俷很爽快的说:“被我抓了!” “贤侄,罪不及家人……我想替玄德的老母亲求个情,若是能不交给朝廷,就不要交给朝廷吧。” “不交给朝廷吗?” 董俷故作为难的沉吟了起来。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要把刘备的家眷交给朝廷,只是如何处置,他现在还没有做出决定。隐隐感觉到,刘备的家人在手里,说不定能有用处。 “好吧,这件事我可以设法解决,只是放我是不会放的,万一刘玄德找我麻烦,我总要留一些后手不是。卢公,想您也是明事理的人,当能理解我的苦处。这样吧,我保证不会为难他的家人,他的母亲,若我的母亲,定然会好好的照顾她们。” 卢植听完了这话,总算是放下心来。 玄德,我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你今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谢过了董俷,卢植骑上马,带着亲随走了。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一抹残红照映在卢植的身上,把他的后影拉的好长。那背影中,带着一种英雄迟暮的伤感,本来笔挺的腰身,此时也显得有些佝偻。一缕白发,在风中飘扬着。 董俷默默的看着卢植远去,几次想要唤住他,可却没有开口。 人,毕竟是有自己的归宿! 卢植有卢植的梦想,这是一个好人,有自己的原则,只希望他将来能有个好结果吧。 “主人,我们现在……” “回家!” 董俷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笑道:“我们现在回家!” ****** 唐周为董俷在雒阳买来的房子,非常的大。 原本是雒阳本地一个有着七八十年历史的望族住所,但因为黄巾之乱的缘故,受到牵连,全家都被处死,只留下空落落的一幢大宅院。由于原主人遭难,无人愿意居住在这里,也就弃置了。唐周来了之后,觉得董俷的杀气,足以震慑宅院的亡魂,于是就买了下来。 也难怪,雒阳寸土寸金,好的宅院都被人买走,新建宅院,也来不及。 一开始的时候,唐周也不想买这么大的宅院。 可谁想到遇到了马嵩…… 想到京城之中,世族林立,豪门之下,更是奴仆如云。董俷在京城,少不得和人有冲突,不如把这巨魔士留下来做护卫。一来这些人都经历过战阵,二来也对董俷忠心耿耿。有这些人在,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也足以掩护董俷从雒阳撤退。 所以,当董俷站在那宅院的仪门之时,有点发懵。 什么是仪门? 就是我们平日所说的正门。由于坐落在大街之上,故而也称之为仪门。 在三国时代,一般的平民小户,可是没资格拥有仪门的。也就是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有点身份,所以才能有这样的资格。建了就建了,总不可能把这扇仪门堵上吧。 而且,董俷身为大将军府的兵曹掾,享三百石俸禄。 其父又是凉州刺史,东乡侯,前将军,也算是朝廷的大员,身份足以配得上仪门。 只是董俷觉得,就算是在临洮的董府,恐怕也没有如此奢华的大门吧。 走进宅院之后,但见里面夹道连着夹道,楼台亭榭,假山流水,无不带着豪门之气。 院落三进,只第一进的院落,七拐八拐的,就让董俷有点摸不清楚路径了。 董绿正在指挥虎女营的女孩子撤掉客厅里的那些家俬,换上了董俷从临洮带来的家具。 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 大厅两边,摆放着两排桌椅茶几。 看到董俷走过来,董绿兴高采烈的说:“相公,你看这样摆放,好不好?” 董俷没有回答,径自走到了八仙桌旁边坐下。 扭了扭身子,他突然间笑了起来。 “相公,你笑什么?” 董俷说:“挺好,就这么摆放吧……对了,这人员的住所,是怎么分配的呢?” 董绿笑嘻嘻的说:“这里的房子好大,好多。第一进院落,可以让巨魔士和三弟的五溪蛮人居住。” “有那么多房间?” “马嵩计算过,只这第一进的厢房,一共有二百间。每间厢房三人,足够安置下来……此外前院还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正好可以供他们操练。唐周说,原来这宅院的主人,是朝中的大官,气派可真的不同。我觉得,比咱们牧场的宅子还大。” 果然应了那句话,官做的越大,危险也就越多啊! 董俷心里感叹一声,然后问道:“那虎女营呢?你怎么安置?” “虎女营就住在后院。那里也有很多厢房,差不多两个人能用一间,比牧场还要宽敞。我们就住在中间,大哥和三弟也住在这里……恩,大哥刚才还说,准备把他家人也接过来呢。这样子下来的话,还空了不少房子,唐周说要买些奴仆过来。” “不要奴仆!” 董俷站起来说:“告诉唐周,我要把这宅院修整一下,那些碍眼的假山之类的都给我平了。多建演武场……从今天开始,我要这大宅门内就如同军营,明白没有?” “军营?” 董绿不明白,不过却记下了董俷的话。 心里想到:大宅门吗?这话说的,倒也真是贴切啊。 董俷走出厅堂,站在台阶上,看着已经半黑的天空,嘴角突然上翘,露出一抹笑容。 也许,这雒阳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可怕。 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上 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上 袁隗从皇宫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饥肠辘辘。 张举的造反,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凡响。毕竟刚太平道刚平定下来,虽说还有边乱,可情况在董卓到达凉州之后,很快就稳定下来。目前正在对峙,董卓上奏朝廷说,最迟会在三月初就对叛军展开反击。而司隶地区的胡人,也无声的退却了。 不论太平道还是边乱,哪个不是几十万人的动荡? 区区张举,不自量力。靠着五千人打下了右北平就自以为是,真就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了。殊不知,在朝廷的官员看来,张举虽然蹦跶的很欢实,已经是冢中枯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朝廷中的争斗。 对袁隗而言,这才是他所需要关注的重点。 阉寺横行,对那些投降的黄巾军官肆无忌惮的盘剥,已经让这些人感到了不满。 同时也加大了对朝廷党人的打压,先后向卢植、朱儁索贿。 卢植和朱儁,那都是老实人,可说两袖清风,哪有钱财供奉?虽然张让等人没下文,可袁隗很清楚,只怕卢植和朱儁的风光到头了!这里面,是否有皇上的意思呢? 侍婢端来了一碗鹿脯肉羹,香喷喷。 袁隗正准备用餐,下人来报:“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 “哦?快请!” 袁隗忙示意美婢把肉羹撤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袁绍和一个青年走进了书房。 “本初,公路,你二人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何遂高那里也忒清闲了吧。” 这话语中,带着打趣的味道。 袁绍笑道:“何遂高奉命入宫,估计今天是不会再来烦我们了。” 那瘦瘦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扭了两下身子说:“叔父,这东西坐着可真舒服,在您这里坐过之后,我回去怎么坐都觉得难受……嘿嘿,没想到那凉州的良家子,居然还有这等本领。我找人想要仿制一套,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个味道。” 袁隗闻听,哈哈大笑,这心里的烦恼也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青年是老袁家的嫡出之子,名叫袁术,表字公路。比袁绍小一些,此前在朱儁帐下效命。黄巾之乱平定之后,袁术就被调入了京城,如今担任雒阳城门校尉一职。 袁公路颇有才干,只是有些轻浮,让袁隗不太喜欢。 这二兄弟相比之下,袁隗还是更喜欢袁绍一些。虽然,袁绍只是一个庶出的长子。 书房里的家具,是董俷派人送过来的礼物。 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再说,这玩意儿却是舒服,而且实用。就说那经过将做营能工巧匠设计出来的书架吧,比之原来那几块板子搭起来的架子,也气派的多。 据说,整个雒阳城一共只有十套这种家具。 大将军府里有一套,迎春门内的董家大宅门里有一套。张让和赵忠,估计也从董俷那里索取了两套,此外还有骠骑将军卢植,也被送去了一套。剩下的四套家具,据说一套是要送给蔡邕的,另外三套,却是准备献给皇上的礼物,谁也不能用。 袁隗曾为这几套家具烦恼了一些日子。 何进、蔡邕各有一套,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张让、赵忠,还有卢植…… 卢植如今中立,是个标准的帝党。不过听说他那学生好像因为董俷的事情而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这里面有蹊跷,估计是董俷想要弥补一下心意,所以才送去的? 袁隗很快就解开了这个心结,毕竟在他眼中,卢植没有任何威胁。 倒是那张让、赵忠也有一套家具…… 是董家想要脚踩两只船?或者他们和阉寺之间,有勾连? 可若是有勾连,大可不必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吧。这一套家具,市值可是不低啊。 若说他们没有关系,袁隗不会相信。 后来还是荀爽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怀疑。 “袁公,阉寺深得皇上信赖,如今气焰正嚣张。如果他们真想为难什么人,就算是有大将军和我等阻拦,估计也不太可能。特别是在这雒阳城里,谁敢忤逆他们?那董家子能反抗吗?能拒绝吗?嘿嘿,既然他明目张胆的送礼,未尝不是向我们表明心迹的一种方式。事无不可言,非问心无愧之人,绝不会这么做。莫要忘了,我们现在不也在向阉寺退让……连我们都没办法,区区一个董家子,能做什么?” 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对荀爽还是很信赖的,因为他曾经是个党人。 袁隗解除了疑心,也就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听袁术夸奖他的家具,顿觉很有面子。 “对了,那董家子最近干什么呢?” 袁绍苦笑道:“还能干什么……那小子真是个败家子,好好的一个宅子,硬是被他改成了练武场,整天的操练不停。左邻右舍都苦不堪言,可偏偏不敢过去说话。叔父,那小子练兵却有一套,我虽然没进去,可从那门前的侍卫可以看出,训练有素。” 袁术冷嗤了一声,“兄长也太过夸奖那董家子了吧。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练兵……我看是小孩子把戏还差不多。那小子夺了你兵曹掾的职务,你居然不生气?” “有何值得生气,只要对袁家有好处,我又有什么舍不得?” 袁隗听这话,觉得非常顺耳。 “本初的胸襟果然宽广,公路要多多向本初学习才是。” 袁术一向看不起袁绍,闻听这话,顿时不快。但在袁隗面前有不能表露什么,只是哼了一声。 “何遂高还没有让他接掌大将军府的兵将吗?” “没有……估计大将军也是对那董家子不放心吧……不过这样也好,就让那董家子挂个名头就是了。真要是把兵权给他,我还真担心那小子把大将军惹怒了呢。” 袁隗想了想,“他最近除了练兵,还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除了去拜访了一下蔡邕的府上,基本上没怎么出门。蔡邕年前就回乡祭祖了,那小子也没有见到蔡邕。从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应该没有威胁。” “那就好……” 袁术突然坐直了身子,“叔父,听说蔡伯喈并不是单单为了回乡祭祖。” “哦?” “我听人说,年前时,蔡伯喈的女儿回家了。” “可是那蔡昭姬回家了?” “正是!” 袁绍很少打听这些事情,疑惑的问道:“蔡家的女儿,不是嫁给河东卫氏了吗?那家伙叫什么来着?好像挺有才气……哦,卫仲道……公路,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 “卫仲道?那小子我早就说过,是个短命鬼。” 袁术一撇嘴巴,冷笑道:“蔡伯喈的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卫仲道就死了。据说老卫家……嘿嘿,你也知道,卫行那老儿,素来有爬灰儿的习惯,估计是……蔡伯喈的女儿回来没多久,蔡伯喈就带着她回陈留去了。估计最早也要到四五月回来。” “老卫家的人,能放她回来?” “当然不会放喽。”袁术提起这种事情,就显得格外来劲儿。他兴致勃勃的说:“我听人说,当初蔡伯喈的女儿是逃出来的。老卫家还派了人去追赶,结果一个都没有回去,连带着那老卫家的卫正,也被人干掉了。估计老蔡头也是为了避难吧。” 袁绍皱了皱眉头,“你是说蔡伯喈的女儿,弄死了卫正?” “我可没这么说……” 袁术没好气的回答:“只不过卫正确实死了,隔了几个月,蔡老头的女儿才回家。” 袁隗问道:“公路,你从哪儿打听的这消息?” “嘿嘿,老蔡头的门子被我给买通了,他告诉的这些事情。” 袁隗和袁绍更加疑惑,“你好端端的买通老蔡头的门子干什么?打听这些事情又是为了哪般?” 袁术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叔父,侄儿其实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叔父帮忙。听说蔡老头的女儿不但才情高绝,长得更是如花似玉。我想请叔父过去说项一下,为我做个媒人。” “这……你妻子又如何办呢?” 袁术说:“我可以娶那蔡老头的女儿做妾啊……反正也是个寡妇。” “胡闹!” 袁隗抓起笔筒朝着袁术就砸了过去。也幸得袁术手疾眼快,躲闪开来。 “你可以娶她做妾,你有没有想过,那蔡老头会不会答应?别说那蔡昭姬只是一个寡妇,就算她嫁了三次、四次,一样也是做大,而不是做妾。我若是上门说这话,估计那蔡老头会拎着刀满街的砍我。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明白了没有?” 袁术心有不甘的哦了一声,而后又低声道:“要不,我休了家里的婆娘,娶蔡昭姬做正妻。” “胡闹……” 袁隗看桌子上没东西了,气得拍着桌子骂道:“你那婆娘,是你爹当年为你订下的妻室,不但是皇室中人,更是扬州的望族。你若休了她,定会惹恼扬州世族,这后果……我早就告诉过你,和你哥哥学着点儿,莫要天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 老头真的发火了! 袁术吓得不敢再吭声。 待火气平息了一点之后,袁隗想了想,“本初,那董家子的事情还要派人盯着点。至于蔡老头,他现在很明目,我们也不要去找他麻烦,这老家伙的火气现在是越来越大,听说上次和皇上也是拍桌子瞪眼,活脱脱人越老,脾气越大,别招惹。” “侄儿明白!” 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下 第一四五章 雒阳城内大宅门(三)下 日子过的飞快,眨眼间就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迎春门外的大宅门里,整个前院都变成了演武场,每天喊杀声,操练声不断。 前院不安宁,这后院也是一样。 一帮子不甘输给爷们儿的姑娘们,居然有样学样,把后院也演变成了一个操场。 如此一来,这左邻右舍可就倒了霉。 每天一大清早,就能听到大宅门内发出的口号声;大半夜的,那门内还不停的传出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响。 迎春门内,大都是官宦家庭,那受得了这个? 有人就跑过去找事,可还没有到门口,就看见门前的侍卫目光森冷的看着他们,身上的杀气,更是令人冰寒彻骨。那架势分明是,你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是没有愣头青过去,仗着人多想要进去讲理。 但门口侍卫一声召唤之后,从门后就涌出一百多五溪蛮人,那模样,那气势…… 啧啧! 心里不服气,可又比不上人家的人多。 找大将军去诉苦,何进却呵呵一笑,“小孩子嘛,精力旺盛也是正常。你不让他们演武,难道想要他们去你家做客?我若是年轻一点,也想去好好的演练一把呢。” 这话里有话,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大将军是护着那大宅门里的主儿呢。 一来二去之下,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 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在迎春门内,再也没有什么宵小跑出来捣乱了!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明媚。 虽说那风还是很凉,却已经没有了隆冬的刺骨。 演武场周围,栽着一排树木。董俷光着膀子,满头大汗的骑着马舞动独脚铜人槊。 “谁还敢来?” 这是他每天必修的课目,和巨魔士们过招。 只听说过董俷有虎狼之将的名声,但却没有真正见过董俷的厉害。 巨魔士中,难免有人感到不服气。于是就上来和董俷过招。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三个人、五个人、乃至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可没有一人能在董俷马前走上三合。 虎狼之将,果然名不虚传。 巨魔士在钦佩的同时,和董俷也产生了浓浓的情感。 这个主公,没架子,而且也很随和。虽然操练的时候非常严格,甚至经常会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折腾他们。但不可否认,严格的训练,还有那些古怪的玩意儿,让巨魔士们获益匪浅。最明显的就表现在,和董俷过招,撑的时间增加了。 刚开始十个人上去,也只能撑上十来个回合。 董俷槊大力沉,更兼胯下马象龙几近通灵,非常凶狠。 常常是一个回合下来,就会有一人退出。而如今,巨魔士的马术不但有了提高,反应也好,招数也吧,都比从前大大的进步。至少,现在能撑个二三十回合了呢。 董俷每天都会把巨魔士修理一遍,巨魔士们也都麻木了。 看着校场中的董俷,人如雄狮,马似蛟龙,嚣张的大声叫喊,典韦和沙摩柯就觉得不爽。 “二哥(二弟)莫要嚣张,我来斗你!” 二人同时策马飞出,一个挥舞铁蒺藜骨朵,一个手舞双戟,成夹击之势扑向董俷。 “嘿嘿,谁怕谁啊,来就是了!” 董俷也不拒绝,催马迎上。三人马打盘旋,站在一起。 这三个人,都是力大无穷,杀法骁勇刚猛之辈,战在一处时,那个叫精彩,看的观战之人不停的叫好。 董绿和任红昌也跑来观战,后来干脆推开正在擂鼓的董铁和成蠡,二人大声助威。 咚咚咚咚…… 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声隆隆响起,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唐周陪着曹操来到了校场。 看到战场中的三人,曹操的眼睛灼灼闪亮。 “真虎狼之将,真虎狼之将啊……伯喈先生果不欺我!” 那战场上,尘烟滚滚,战马嘶喊,人声鼎沸。说实话,典韦和沙摩柯联手,董俷还真的感到吃力。一对一,他绝对可以稳操胜券,可这一对二,却显得力有不逮。 三人打了百余个回合,董俷狼狈的跳出圈外。 “不打了!” “嘿嘿,为何不打?继续啊!” 沙摩柯气焰嚣张,手舞铁蒺藜骨朵大声叫喊。 董俷气恼的说:“你二人欺负我一个,不是真英雄。他日代我换了兵器,看你二人还能嚣张?” 沙摩柯和典韦放声大笑。 观战的巨魔士们,也忍不住开始起哄。 曹操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怎地如此没大没小?” 唐周笑道:“孟德公莫要见怪,这些人都是主公亲自训练出来的亲兵,平日里如同兄弟一般。主公练兵时严格,但是在其他的时候,还是非常随和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原来如此!” 气喘吁吁的跳下马,有成蠡上前,董俷把大槊交给了他。 “孟德兄,你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董俷光着膀子走上来,有任红昌拿着他的大氅上前,给董俷披在身上。 曹操很诧异的看了一眼任红昌脸上的面具。其实在董俷来雒阳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虎女营的打扮。 心里不免奇怪,甚至很不适应。 但想想董俷出身凉州,心中也就释然。 何颙等人说过,董俷不过是个粗鄙之辈。在曹操看来,粗鄙未必,但不守礼法,却是有的。 “董兵曹果然是勇武,刚才这一番撕杀,看的曹某心惊肉跳啊。” 董俷带着沙摩柯和典韦过来,笑呵呵的说:“都是些小把戏,不值得孟德兄夸奖。” 客套了一阵之后,曹操和董俷来到了议事厅。 在太师椅上坐下,曹操忍不住又是赞叹了一阵子。 “俷公子一来雒阳,就引得各方关注。呵呵,先是把那何伯求臊了脸面,又退出这,这叫太师椅,引得各家商户纷纷模仿,如今,这凉州家俬,可算得是风潮啊。” 董俷从董绿手中结果丝帕,擦了脸上的汗水。 “小把戏,孟德兄莫要见笑……我已经让牧场的工坊赶工打造几套送过来,若是孟德兄喜欢,我到时候留一套给你。都是些小玩意儿,俷甚喜爱之,以至于父亲常说我不务正业。” 董卓有没有骂过董俷不务正业,曹操是不知道。 但曹操却很清楚,董卓对董俷这个儿子,是非常的自豪。 当下笑了笑,把话题扯开。 董俷问道:“孟德兄今天来找我,莫非是有什么事吗?” 曹操挺了挺腰板,晃动了一下有点发酸的脖子。大家都是坐在太师椅上,可董俷的个头太高,以至于曹操是一边坐着,一边要仰着头说话,感觉好生的不自在。 可如果不看人的话,有显得很没有礼貌。 心中只得苦笑,很这太师椅为什么不做的高一点呢? “俷公子来这雒阳也有些日子了,可我听说,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的在家里演武操练?” 董俷挠挠头笑道:“非是我不愿意出门。一来我在雒阳认识的人不多,除了伯喈先生之外,也就和孟德兄你熟悉一些。如今伯喈先生返乡祭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大将军又不给我事情做……这兵曹掾当了快一个月,却没有见过我的士兵。” “这个,想必是大将军担心公子你劳累,故而不忍让你操劳,也是好意,也是好意。” “我自然也知道大将军是好意。可我生性好动,没事做的话就难受。出门前,父亲曾让叔父再三叮咛我,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不招惹是非,最好还是呆在家里面。” 曹操哑然失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董俷还真是个实心眼儿,不过这也能看出来,是个孝子。 “今日天气正好,曹某前来,是想要邀请公子出门走走。曹某也没甚事,可以带公子你看一看这雒阳的风土人情。嘿嘿,这雒阳城内,好玩儿的去处还真不少呢?” “哦,那可要麻烦孟德兄了!” 在雒阳呆了一个月,各方面都在观察董俷,同样的董俷也在偷偷的观察各方。 此时的曹操,还是个热血青年,身上看不出半点演义中那种乱世奸雄的影子来。 为人很热诚,说话做事也颇为干练。 董俷时常觉得,如果汉室不乱,也许这曹操,真的会成为一个治世能臣呢。 当下就换了衣服,内罩牛皮筩袖铠,外穿一件黑色的文士装。头上发髻扎了一根飘带,肋下佩剑,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这折扇,还是董俷在牧场的时候鼓捣出来的东西。 蔡侯纸颇为昂贵,故而这折扇的扇面,是用上等的丝帛制成,只是扇面上空白一片。 曹操在客厅里等候,当董俷走出来的时候,险些把曹操呛死。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董俷生的丑也就罢了,偏偏体格魁梧健壮,活脱脱一头野兽。穿盔甲或者是武生装,曹操都不会觉得太意外。可他偏偏穿着一件文士装,那感觉,真的是太可笑了…… 不过,当曹操看到董俷手中的折扇时,眼睛突然一亮。 “俷公子,你手上的,是何物?” “哦,不过是我闲暇时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着话,他手中折扇一抖,刷的扇面打开。那气度,配上他一身文士装扮,倒也有了几分雅致。 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 “孟德兄,若是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几把,送你一把也没关系!” 董俷说着,扭头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董铁拿着一把楠木白丝帛制成的折扇就走了出来。 “如此,曹某却之不恭了!” 曹操接过了扇子,学着董俷的模样刷的打开折扇,果然这气度,这风范噌噌噌的涨。 “俷公子,请……” “孟德兄先请!” “那不如我们携手而出!” “如此,大善!” 董俷一把抓住了曹操的胳膊,二人哈哈大笑着,并肩走出了客厅。 第一四六章 月旦评 第一四六章 月旦评 折扇在手兮,美人我有! 曹操感觉很风骚。可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身边有个更风骚的人,遮掩了他的光芒。 九尺多高的巨汉,骑着一匹比普通马要高出一头的纯血西凉马。 曹操觉得,他就不应该和董俷走在一起。虽然也骑着马,可是比起象龙,显然不是一个等级。个头本来就矮,如今连战马都矮了一头。何况那象龙本是西域马王,岂能容一匹普通战马和它并肩。只哼了一声,曹操的马就不由自主的落后半个身子。 这感觉,分明就是个跟班的小厮嘛! 典韦和沙摩柯的战马,比不上象龙,可那也是西凉少有的纯血宝马。 当曹操被三个巨汉夹在中间的时候,人们的目光经常会自动略过他,落在董俷身上。 丑归丑,可别有一番阳刚之气。 那文士衫的型号很大,可穿在董俷的身上,依旧是鼓鼓的。身上的肌肉把那文士衫撑得格外有型,把面容的丑陋,倒是也遮掩去了几分,引得路边人啧啧称奇。 手里的折扇,明显也比董俷的折扇小了一号。 曹操倒是可以理解。这折扇在他手里可能正好,但是若放在董俷手里,势必就小了些,想必是特制的吧。 不过,感觉上就好像被压了一头。 曹操悄悄的把折扇收起来,心道:我不和你比风骚,回头我去找别人。 成蠡和董铁,带了二十名巨魔士,跟在后面。 这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迎春门后,在大街上东张西望,又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曹操强作欢颜,热情的充当地头蛇,介绍两边的风物。 可很显然,董俷这三人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尽是往人多的地方走,招引更多目光。 从走进雒阳的那一刻开始,多方的目光就在注意着董俷。 心里非常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招揽人,和别人接触,只怕是要很多人不放心。 董俷既然决定要把调子放的高一些,索性就把一切行动都放在那些人的眼皮子下。推倒花园,建立演武场,唐周等人不是没有劝阻过董俷。可关键在于,这么多目光注视着你,你有什么秘密可言吗?好吧,既然大家愿意关注,我就让你们看。 在大宅门内操练人马,包括今天的出门,董俷就没想过要低调行事。 那巨魔士一个个如狼似虎,令行人远远看见,立刻躲闪一旁。曹操很无奈,想当初他任雒阳北都尉,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横行于市的行为,没想到今天却也要参与其中。 “孟德兄,今天怎么这街上的文人士子这么多?” 曹操醒悟过来,忙回答道:“哦,今天是许子将月旦评的日子。故而各地士子,都云集雒阳,以求得许子将金口评定。俷公子,有没有兴趣也却参加这月旦评呢?” 董俷一皱眉,“那许劭,不是南阳人吗?怎么跑雒阳来了!” 评书里曾经提过此人。 想当初董俷觉得,这个人应该属于那种很了不起的隐士。可在这个时代,董俷才知道,这许子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穿了,这个家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虚伪小人。 不过,他的月旦评的确是很有名气,也很有权威。 如果能得他评定,甚至比得到那孝廉、茂才之类的功名更加有用。 董俷并不想要什么虚名,可想想,觉得去看一下,也没什么差池。毕竟,这月旦评在当时还是一件了不得的盛世。 曹操笑道:“许劭其人……嘿嘿,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南阳兵祸,他第一个逃走。后来跑到了雒阳,就继续他的月旦评大业。如今,这声名反而越来越盛了。” “孟德兄似乎对此人没有好感啊!” 曹操冷笑一声,“我对他从来都没有好感。当初若不是想要靠他的评定重返雒阳,我甚至不屑于找他。那厮还冲我拿架子,我把宝剑朝案子上一放,给了我一个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的评定。枭雄不枭雄,我无所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如冠军侯霍骠骑那般,为我大汉开疆扩土,马革裹尸还,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董俷不由得沉默了…… 这,真的是评书里那个枭雄曹操吗? “孟德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董俷只说了一半。后面的半句却是:只要这大汉江山不乱,你定是治世的能臣。 气氛好像突然变得压抑起来。 曹操叹了口气,没有接董俷这个话茬子。 一行人从迎春门转入正阳门大街,远远的就看见一幢宅院门口,有许多士子正在恭候。 大门紧闭,外面人声嘈杂。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跑过去敲门。 “都站在外面做什么?” 曹操笑道:“没什么,这也是许劭老儿故作神秘的噱头。说是一月只有三评,谁能进的大门,就为谁做评定。早先本初也来参加过,还沐浴更衣,非常的隆重。过去一叫门,这大门就开了……其实,也不过就是趋炎附势而已,装什么世外高人啊。” 看起来,曹操对这个许劭的感官还不是一般的差呢。 董俷骑在马上,笑问道:“那上次孟德兄你是怎么进的大门呢?” “我?” 曹操神秘一笑,“这个不可说,不可说!” 看他那脸上的笑意,董俷就能猜出,这黑厮定然用的不是什么正道的招数。无非坑蒙拐骗,至于怎么进去的,曹操不愿意说,董俷也懒得去问,兴致勃勃的看着。 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进去。 董俷有点不耐烦了,“一个个好像呆头鸟似的站在门口算哪门子事情?若是我,过去一脚踹开大门,不就得了吗?” 声音大了点,被周围的士子听到。 立刻站出来一群人大声指责,说什么董俷不懂礼数,有违先人之礼。 一开始,董俷还懒得去理睬这些家伙。 大家都不容易,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敲开大门,心里憋了一股子火气,也难免。 可这些人却是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别看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可骂起人来却是花样百出。 有人说,文人最他妈的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但句句和你祖宗十八代发生联系。 董俷那是什么性子,一开始是觉得无趣,但渐渐的,脸上就起了阴翳。 至于沙摩柯和典韦,有点听不明白这些读书人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那些骂人话。 不过见董俷的脸色不好看,这两个人也有点生气了。 很明显,这些人在进行人身攻击啊! “西平,莫要冲动啊!” 两个人聊了一路,彼此也都算是熟悉了,曹操干脆直呼董俷的表字,以示关系亲密。 “不是骂你,你自然不会冲动。” “西平,若这里是在南阳,你干什么都可以。可这儿是雒阳,这些人中间有不少出身太学。而许劭又很得皇上的青睐,你若是招惹了是非,这帮人定然不会饶你。” “他们饶我?我他妈的能饶过他们就算他们祖宗烧高香。” 董俷勃然大怒,马鞭遥指那紧闭的大门,“尔等一群腐儒,被一个虚伪小人骗得好像白痴一样站在这里。我好心的点醒你们一条路,你们居然不识好人心,翻过来骂我?骂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骂我家人?尔等那圣贤书,难道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一声巨雷般的怒吼,好像霹雳一声,令门前顿时安静。 光顾着骂人痛快了,却忘记了斯文…… 董俷这一怒,周围的巨魔士同时发出咆哮。 胯下战马唏溜溜暴叫不停,刀枪并举,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沙摩柯摘下铁蒺藜骨朵,在地上蓬的一砸,“那个混蛋骂我二哥,给我站出来!” 站出来? 这时候站出来,那才是傻鸟一个! 看这帮人的架势,分明是恼羞成怒。若是被他们砍了脑袋,那绝对是非常不划算。 但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人,用带着颤抖的嗓音说道:“你等一帮粗鄙武夫,懂什么圣贤之道?有胆子,你过去砸开大门,我等立刻向你赔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鄙夫撒野?那门内,是连皇上都敬重的许先生,岂能容你无礼?” “若我砸了大门,我也不要你们赔礼,滚出来献上你们的狗头,可敢?” 董俷怒吼一声,四周鸦雀无声。 “你敢砸,我就把这脑袋给你!”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人群中吼了一句,立刻让众书生呼喊起来。 开玩笑,一个鄙夫,凭什么对我们呼来喝去?我等可都是读那圣贤书,知大道的人。 曹操也看出来了,董俷是真的火了。 “西平,别冲动!”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董俷一声怒吼:“巨魔士,给我砸了那大门。我倒要看看,那挂羊头卖狗肉的虚伪小人,有甚本领。” 董铁和成蠡,那是素来唯董俷命是从的人物。 闻听立刻大喊一声,带着巨魔士催马就冲向了许劭的大门。 士子们那曾见过如此蛮横的人物,居然在这闹市中,众目睽睽之下跑去砸许劭的大门?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轰隆一声巨响。 那大门很结实,可怎么能经得起巨魔士的轰砸。三两下,诺大的朱红大门轰然倒塌。 董俷纵马冲上大门台阶,厉声喝道:“许子将,我兄弟三人今天,就请你评上一评。” 曹操被董俷这种胆大妄为的举止真的吓住了! 老天,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蛮劲儿起来了,看样子天王老子都无法劝阻啊。 逃走?好像有点不义气。 不走的话,定然被一群士子骂死? 曹操想了想,心道一声:也罢,今天就陪着这董蛮子发一次疯吧,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 想到这里,曹操催马也上了台阶。 在门口大叫道:“子将先生,我们已经进的门来,还请点评一下吧。” 第一四七章 董俷掌兵 第一四七章 董俷掌兵 许劭字子将,南阳人。 年过四旬,长到很清秀,虽已经过了小帅哥的年纪,却依旧是齿白唇红,脸上看不到半点皱纹。颌下三缕黑须,一袭青衫,外罩锦袍,正端坐在府中的大厅之内。 董俷三人闯进了大厅,巨魔士呼啦啦把厅门封住。 府内的家人们还想冲上来表现一番,可是看那巨魔士杀气腾腾的模样,又退缩了。 也不管许劭是何等错愕,董俷大马金刀的在厅中坐下。 这时候,曹操才跑了进来,看到董俷和许劭大眼瞪小眼,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 许劭听到外面的骚动了没有? 这毫无疑问。从大厅到大门,还不到百步的距离。若按照后世标准的军姿步伐计算,三步两米,百步也不过六十多米而已。董俷嗓门那么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只是,这许劭也许是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敢来砸他的门。 等董俷走进来的时候,他又不禁被董俷三兄弟的相貌吓了一跳,半晌也说不出话。 好半天,回过了神。 许劭气得双手发凉,手指董俷道:“你好大的胆……你,你,你……” 这‘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董俷有点不耐烦的一摆手,跪坐案前大声说:“不用再‘你’了。我叫董俷,表字西平,乃大将军府兵曹掾。今日前来,是想请你评上一评。按照你的规矩,只要头三个能进你大门的人就能获得资格。现在我们三兄弟都在这里,你赶快开始吧。” 砸了人家的门,却要人家来评定! 许劭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胆妄为的人物。 “曹孟德,这是你的朋友?” 曹操连忙摆手,“许先生,您有气别冲我来。今日,曹某也不过是个陪客而已。” 说着,他两手一摊,指向了董俷。 “滚出去!” 许劭大发雷霆之怒。 董俷细目一眯,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意。 这表情在曹孟德的眼中,看着要多帅就有多帅。原来眯起眼睛,居然会有如此效果? 董俷说:“许先生这是自毁规矩,不准备履行诺言吗?” 许劭怒道:“我哪怕给那贩夫走卒评定,也不会给你一个字。” “反复小人,胆敢欺我?” 董俷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雄壮的体魄,别看穿着文士衫,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压。语气森寒,格外冰冷。 许劭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就是不评,你待怎样?” “若不评,那我就给你评一评……我观你难活过今日,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外面董铁进来,将一把斩马刀递到了董俷的手中。 曹操也被董俷给吓住了! 这位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拔刀子? “竖子若不杀我,就连那畜生都不如……” 许劭还要继续硬气,就听锵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斩马刀刃口闪烁寒光,呼的就朝着许劭劈下来。咔嚓,许劭面前的桌案被劈成了两半,只吓得许劭再也不敢开口。 “尔敢再说一句?”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许劭如今正是这种状况。斩马刀架在他脖子上,刀口紧贴在他的肌肤。那寒气,从毛孔中渗透进去,许劭这回是真的怕了。这辈子,他所到之处,莫不是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恭维着他,又何尝遇到过这种人,这种事情。从董俷那如同铁铸似的坚稳大手来看,这丑鬼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之辈。 屈服,坚持? 这关乎生死。一念之差,可能就要丢掉性命。许劭虽然外表坚强,可内心却极为懦弱。 曹操旁边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子将先生,西平杀人,多过牛毛。他可不会像我那般,只是吓唬一下而已。你要考虑清楚,评不评的无所谓,丢了性命可是大事。” 大门外,众多人看着许子将,等待着他的回答。 许子将羞愤不已。 上一次,那曹孟德先是用天子之名骗他开门,而后持剑固请,迫的他说出了评定。 可那毕竟没什么人啊。 屈服了,日后这名声也就算完了。 不屈服吧,那就立刻会有性命之虞。 “我评!” 许子将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名声和性命相比的话,还是性命更重要一些吧。 锵,长刀入鞘。 董俷在一阵嘘声中端坐。 许子将先看了一眼沙摩柯,“尔为蛮人,实暴虐之徒,必不得好死!” 沙摩柯闻听气得长身而起,环眼圆睁,厉声喝道:“匹夫,你可敢再说一遍?” 外面的士子也是一阵欢呼。 在他们看来,子将先生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反击董俷的粗暴,果真不愧有大师风范。 就连曹操,也眉头一皱。 这许劭,居然会如此带种吗?上次他可没有表现的这么硬气啊。 许子将此刻心静如水,用一种古井不波的语气说:“我评人,既然评了,从来是实话实话。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生性暴虐,虽能贵为蛮王,也不得好死。” 董俷拉住了沙摩柯,示意他稍安勿躁。 许劭目光又落在典韦身上,“尔一蛮夫,有樊哙之勇,然不得善终,尸骨无存。” 带种,真他妈的带种啊! 曹操看许劭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 典韦也是个老实人,可听完了这话,也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哇呀呀的暴跳如雷。 董俷却吃了一惊。 历史上有没有沙摩柯这个人,他记不清楚。 历史上,沙摩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也印象不深。 可典韦,不就是最后不得善终,尸骨无存吗?若这老头所说的发自真心,倒也却有本事。 许劭也不理典韦的暴怒,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董俷身上。 “咦?”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瞳孔放大,手在大袖中不停的掐算,看了半天之后,突然哇的喷出一口血雾,仰面倒地。 “子将先生!” 许劭剧烈咳嗽,脸色苍白。 有仆人扶他起来,婆娑胸口。半晌后,许劭才缓过气来,大声道:“这不可能!” 曹操一怔,“先生说何不可能?” 许劭却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又转向了沙摩柯和典韦。 这一次,却让他面如白纸,咳嗽连连,瞳孔更是扩散,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时间,那大门外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劭的身上,带着疑惑和不解。 “你,你,你……” 许劭指着董俷,“你明明只是一卑微小人,为何,为何……这二人的命数在刚才还是大凶,可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却变了样子。你,将为汉室蛮王,享尽荣华富贵……你,原本是不得好死的命脉,如今却变成了功成名就……而你,实乃恶汉……” 先指董俷,后指沙摩柯,再指典韦,最后重又指着董俷。 许劭一席话尚未说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倒在席上。 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董俷也糊涂了! 看看典韦,看看沙摩柯。这二人也都是一头雾水,也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还在骂不得好死,一眨眼就改了措辞?而且听许劭的口气,分明他二人的命,都是因董俷而变。 曹操也傻了…… ****** 许劭在评定了董俷三人的命数之后,当夜吐血而亡。 董俷三人因此而名声大噪,一夜之间,雒阳城是家喻户晓。 消息传到了大将军府的时候,何进正和家人围坐在董俷送来的圆桌旁一起用膳。 听到这个消息,玉觞铛的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许子将,死了?” “没错,就是在评完了董兵曹兄弟三人之后,死了……” 何苗绘声绘色的说:“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那情况有多么的曲折。许子将本来被逼评定,指着董俷那两兄弟破口大骂。可没成想看董兵曹的时候,却突然吐血……然后又重新评定了董兵曹那两个兄弟。原来董兵曹的三弟,还是五溪蛮王子。” 何进那里会管一个蛮人王子的事情。 “那董俷可曾动手?” “不曾!” “许子将又怎么会吐血呢?” “不清楚……后来那老头只说董兵曹是恶汉,就死了。” 何进还想要再问,这时候何真何老太公却开口了,“遂高,有道是天机难测啊。想必是那许子将泄露了天机,故而遭到天谴。这世上莫测之事诸多,还是不要追究,省的连我们也受到牵连……那董俷恶汉也好,善良人也吧,与我等有甚干系?” “可许子将一死,只怕天下人都会把这笔帐算到我头上啊。” “怕甚?”何老太公冷笑一声,“遂高,有些时候,你太谨慎了。天下人?嘿嘿,我看了不起也就是一群腐儒而已。难不成你还以为,袁隗会为那些腐儒站出来说话吗?许子将是什么人,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只怕他这一死,会有很多人开心还来不及呢。莫担心,事情没有到来,别庸人自扰。若是来了,那就如董家子说的,兵来将挡。想我何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你手握天下兵马,怕个甚啊!” 一席话,说的何进也不禁连连点头。 没错,我怕个甚? 何真接着说:“不过那董家子闹出今天这一出来,恐怕也是闲的发慌所致。你把他召来雒阳,又什么事情都不让他去做。年轻人,难免精力充沛,喜欢惹是生非。你最好还是给他个事情,别让他再闹出事端来……否则,你就让他回临洮去。” 何进闻听,苦恼不已。 他何尝想让董俷在京城里惹是生非来着? 不过老头子说的也有道理,不给那小子找点事情做,只怕这事情会越闹越大。 可是让他把何府兵马交给董俷,他还真的有点不太愿意。毕竟,满门大小的安全,交给一个毛头小子,实在不放心。但不管怎么说,那董俷也是大将军府的兵曹掾啊。 何苗看出了何进的忧虑,当下开口道:“哥哥,你若是不愿意把府兵给那小子,何不让他去掌那支人马?自妹妹入宫之后,那支人马不一直在你手中吗?只是那些人……嘿嘿,被咱们丢在西园,……算起来也是咱的府兵,就交给那小子玩儿去吧。” “你是说,鸾卫军?” 何苗一笑,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大将军你是在处罚那小子。” 第一四八章 鸾卫军 第一四八章 鸾卫军 董俷垂头丧气的走出何进的书房,至少在表面上看去,他是很沮丧的。 风,很轻柔。 早春的气息,给本就繁华的雒阳城更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情趣,路旁的树,也绿了。 曹操就在大将军府仪门外等待,看到董俷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西平,大将军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先是不由分说的把我臭骂一顿,就差撸袖子上来揍我了。不过我态度还算诚恳,大将军骂了几句之后也就不说什么了,让我滚回家去闭门思过。” “回家?是回临洮吗?” “是的话就好了!” 董俷长叹一声,道:“马上就要对羌人反攻了,如果能回去的话,还可以赶上报仇呢。大将军让我留在雒阳,过两天去军营报到,说是省的我天天没事做,惹是非。” 曹操哦了一声,转身要上马。 突然,他又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董俷问道:“让你去军营?这么说,大将军把府兵给你了?” 董俷这边已经上马,摇摇头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是哪部分?” 董俷歪着脑袋想了想,后来有从顺袋里摸出了一个青铜符节,“就是这个。” “鸾卫营校尉?” 曹操轻声的念了上面的古拙文字,愣了一下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刚开始还保持着仪态,可随着笑得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蹲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笑不停。 董俷愕然的看着曹操,“孟德兄,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曹操摆手准备上面。 肯定有问题…… 董俷怎么可能这么就放过曹操,一催马,过去抓住了曹操的衣领子,急道:“孟德兄,你把话说明白,否则可别想走!” 也真的是急了一点,力气大了一点,把曹操硬是提溜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大街上的,被这丑小子这么拎着,活脱脱一副老鹰抓小鸡的样子,多丢人啊。 曹操急忙大喊,董俷也意识到这个姿势似乎是很不雅观,连忙松开手,险些把曹操摔了个跟头。 蛮夫真是蛮夫,这蛮劲儿上来了,什么都不顾! 曹操站稳之后嘀咕了一句,苦笑着对董俷说:“这鸾卫营……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再慢慢的说,如何?我估计,你那大宅门外面,这会儿正热闹呢。嘿嘿,你那脾气还是晚一点回去,省的蛮劲儿上来惹是非。” “这个,也好……孟德兄说地方,我做东。” “甚好,甚好!” 曹操家里也不缺钱,但是在这雒阳城内的花销实在太大。如今有冤大头出现,他怎能放过。 这二人如今关系非常好,特别是在经过了月旦评事件之后,两人就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 许劭死了,雒阳城内的大小名流或多或少的都表达了不满。 每天一大早,那迎春门内的大宅门外,就会聚集了一帮文人士子在谴责董俷的暴行。 不管那许劭的人品如何,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士族一员。 董俷固然也没有做错什么,那月旦评的规矩是许劭定下来的,可没有说过不许硬闯。只是这件事做的,非常之有辱斯文。更重要的是,那董俷气死了许劭之后,居然跑出门要那些先前和他打赌的士子文人们履行赌约,把脑袋都乖乖的交出来。 这些文人士子,打赌的时候一哄而上。 眼看着董俷真的蛮干,却一个个都缩了回去,没有一个人承认他们答应过这个赌约。 气得董俷当时拔刀就要砍人。 幸好曹操跟在董俷的后面,一看情况不好,立刻扑过去把董俷拉住,这才没有造成血案。可人们也都看出来了,这凉州董家子是真敢杀啊,如果不是曹操拦住,说不定这月旦评大门口就血流成河了。 蛮夫,恶汉…… 这也就成了文人士子们的口头禅,说什么事情的话,都是:“莫要去学那恶汉如何如何!” 要知道,这可是许劭最后一评,董俷这恶汉的名头想不出名都不行。 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曹操,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 许劭那句话是:你实乃恶汉…… 很明显,这句话并没有说完。恶汉什么?曹操感觉到,那恶汉二字后面的,才是关键。 但,许劭死了! 这谜底也就无人知晓。 有时候想想董俷那三兄弟,曹操就有些感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三个人,也许是老天要把他们凑在一起的。本来都是大凶之命,不成想三个大凶之人聚在一起,却变成了大吉之相。而其中的关键,恐怕就是那个来自临洮的凉州董家子。 越想,就越觉得这里面奥妙无穷。 许劭的死,有好有坏。至少对曹操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由于他和董俷走在一起,也使得大将军对他的注意增加了许多。特别是曹孟德原本就是有名气的人,加之才能出众,许劭还给他点评出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的评定,使得曹操的声誉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只是他和董俷混在一起,也让他毁誉半参。 可不管是毁还是誉,大将军对他明显看重了不少。 在接见董俷的头一天,将军府例行会议的时候,曹操的位子明显的向前挪了不少。 这世上,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利有弊,利弊相随。 机会往往就在这利弊之间隐藏,只看是否能够捕捉到。 ****** 位于南宫门外,有一座很宏伟的酒楼,名曰英雄楼。 在雒阳城,不知道英雄楼的人的确不多,除非你不是雒阳人。 英雄楼之所以闻名,皆得益于这酒楼的主人。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王越,在仕途无望之后,潜心于剑道修行,修为日益高深。其门下弟子也不少,虽说王越真正的弟子只有一个,但那些记名的学生,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王越的指点提携。 特别是王越成为皇子辨的剑术老师之后,有一些出身不错,家中又有钱帛的记名弟子借着王越这股东风,居然成功走上了仕途。而投桃报李,这些弟子又在南宫门外的大街上见了一座酒楼,这就是英雄楼。 既然是英雄楼,非英雄没入。 而评价你是否为英雄的条件很简单,一是你出的起价钱,二是有些身份地位,而后绝对可以在这里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王越如今对仕途已经没了欲念,可门下弟子的这番心意,却接受了下来。 非是他贪财,只是他门下有不少出身贫贱,甚至一日三餐都顾不上的贫苦人家弟子。 王越这个人,你可以说他是个官迷,但绝不能否认他的人品。 也正因为这一点,汉帝刘宏选择了他为刘辨的剑术老师。这酒楼中的侍者,多是受王越提点的记名弟子。在这里一来方便聆听教诲,二来可以赚些钱帛,保证衣食无忧。三呢,还可以借此机会,认识一些高官贵人,说不定那一天就能飞黄腾达。 董俷听说过这座酒楼! 王越这个人的名字,他没有听说过,好像在评书演义里也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评述。 不过看他的某些作为,却也的确让人敬佩。 曹操点了这座酒楼,董俷当时就答应了下来。二人走上酒楼,立刻有侍者上前殷勤的招呼。 看样子,曹操是这里的常客。 “史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呵呵,这是凉州刺史的公子,伯喈先生口中的虎狼之将。” 那史阿是个五短身材,双臂修长,曲绕自如。 特别是那双手,看着极为细嫩。手指修长,指甲修饰的非常干净。当两人手掌相握的时候,董俷心里一咯噔。这家伙看着瘦弱的很,可这手上的力气不小。而那隐藏在细嫩肌肤下的粗糙,若非练武的人很难觉察到,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剑手。 而史阿,也暗赞一声:果然是虎狼之将,果然是个恶汉啊! 史阿如今是在酒楼中坐镇,一方面防止宵小闹事,二来也能指点那些弟子们剑术。 酒楼后有一个很大的院落,是供人练剑的地方。 寒暄了几句,史阿就告退了。 董俷这才收回心神,扭头看着曹操:“孟德兄,这酒也要了,菜也点了,是不是……” “好好好,就知道你这个急性子!” 曹操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赞叹道:“这英雄楼的烈酒,果然是只有英雄才能饮得……西平贤弟,这鸾卫营的历史,可说是很久远了,随光武皇帝中兴起就有之。” “哦?” “你可知道阴丽华?” “那不是光武皇帝的……做官当为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这俗语我是知道的。” “可你知道,那阴丽华一开始并非皇后?” “这个……我也知道。好像是郭皇后吧!恩,这里面的曲折,我大致了解,说重点吧。” 曹操呵呵笑道:“光武皇帝深爱阴皇后,可因为一些原因,开始并没有立阴皇后为后,而是立的郭皇后。要知道,妃子和皇后,见面要叩首的……光武皇帝因不愿让阴皇后受这个屈辱,于是每逢出兵打仗,都会带着阴皇后随军一同出征。” 董俷说:“这和鸾卫营有什么关联?”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军营里带着一个女子,是不符合规矩的。而且也有诸多不便……光武皇帝后来就想出了一个办法,让阴皇后自成一军,全部都是有女子组成。名义上,阴皇后是一军统帅,可实际上呢,却是为了平息军营里的非议。” 董俷恍然大悟,“还有这回事?” “阴皇后不愧是大贤女子,在接手这一军之后,居然训练的是颇有章法。有一次在大战时,还击溃了敌方的精锐,不过己方死伤惨重。光武皇帝非常赞叹,就说要保留这支人马,更赐名为鸾卫营……其含义就是,保护鸾架的禁卫营,全由女兵组成。” 董俷呵呵笑道:“是这样子啊……我倒是没听说过……慢着,你说那个营叫什么?” 曹操笑眯眯的说:“鸾卫营!” 董俷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是我要去的那个鸾卫营?” “正是!” “那岂不是说,我手下的兵,全都是女人?” 曹操哈哈大笑,“所以为兄才要恭喜贤弟,你从此进入众香国,莫要被看昏了头才是。”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又感到了哭笑不得。 第一四九章 怜香惜玉否 第一四九章 怜香惜玉否 鸾卫营的历史,近二百年。 自汉明帝登基以后,就把这鸾卫营正式设立为护卫皇后和太后的女营,人数两千。 在这里说一句,汉明帝是阴丽华的儿子。 儿子保住老娘的心血,自然是理由充分。此后天下太平,鸾卫营也就没再出现过。 可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不敢撤销了鸾卫营。 在汉明帝的遗诏当中甚至专门列出了鸾卫营的一条,任何人不得擅自撤销鸾卫营,就算是皇帝也不行。这也许是汉明帝对母亲思念寄托的一种方式,希望鸾卫营能长久下去。 但愿望是好的,可现实却很残酷。 太平年间,鸾卫营的作用变得越来越小,甚至到了最后,连一个完整的编制都建立不全。也难怪,打仗自然有北军,有羽林军那些爷们儿去,谁会让一群娘们儿上战场?如果真的连娘们儿也拿起了刀枪冲锋陷阵的话,那估计大汉也没出路了。 就这样,鸾卫营一代代的传下来。 刚开始还从各官宦人家招收人马,渐渐的,那些官宦人家就不愿意让自家的儿女抛头露面。招不来人马,那好办,咱们从民间想办法。只要是出身清白,相貌过得去的女儿家,都可以入选鸾卫营……呵呵,这听上去不是选兵将,而是在选秀女。 鸾卫营本应该是隶属宗室。 可后来呢,外戚专权。特别是大将军梁翼掌权之后,鸾卫营的味道就变得不一样了。 从宗室转移到了外戚的手中,名义上还是护卫皇后。 谁都知道,皇后哪有时间管这个事情?进入鸾卫营,说不好听的话,等同于成了外戚拉拢权贵的一种手段。好吧,让我们再说的难听一点,那和军妓的性质差不多! 现如今,鸾卫营在何进的手中,驻扎西园,有‘兵员’大约一千二百人左右。 粮饷方面,宗室推大将军,大将军推宗室,反正谁都不愿意出这笔钱。在军营外,还有羽林军守护。说是护卫,可谁都清楚是为了仿制鸾卫营的人逃走罢了。 董俷听曹操把鸾卫营的情况说清楚,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紫色。 手在不停的颤,想必因为被羞辱而愤怒吧。 曹操叹了口气,“西平,你也别太上火了。这件事想必大将军也是无奈之举吧……许劭虽然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可好歹也和你我有关联。若是不做出个交代,只怕大将军也不好说话。忍忍吧,在这雒阳城里,咱们就是一群小鱼儿,随时会被大鱼儿吃掉……等风头过去了,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会设法把你调出来,你别太担心。” 这时候,曹操的脸上已经没了那种嬉笑之色。 “孟德兄,你在这里吃酒吧,我心情不好,先走了!” 董俷闷声说了一句,扔了一块金饼在桌上,转身带着董铁走下了这英雄楼。 浮华之下,却是一片龌龊。 当年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鸾卫营,却变成了今天供男人取乐的工具。 董俷不是为自己生气,而是为那当年鸾卫营的抛头颅洒热血的姑娘们感到不值。 汉室,真的还有救吗? 董俷站在长街上,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引得四周人为之侧目。 曹操在酒楼的窗口向下看,看着董俷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说不尽的落寞。 当年的汉军威武,如今何在? 曹操拿着酒觞,饮了一大口,只觉得这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焚烧,烧的他全身都在痛。 史阿走进来,“孟德公,怎地俷公子走了?” “哦,你也认得他吗?” 曹操敏锐的觉察到,在介绍董俷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董俷的名字。 史阿一笑,“孟德公,你们在月旦评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史阿除非是个瞎子、聋子,总会听到一些。俷公子的大名,早在去年初我就听说过了。莫忘记,当日家师曾在南宫参战,也见过董公的面啊……伯喈先生对董公的儿子,可是颇有赞誉。” “呵呵,我倒也忘了这件事!” 曹操心里一咯噔:董西平的名号,竟已经如斯出名了吗? “西平心情不好,故而先回去了……对了,王公最近可是很少见他在酒楼出现啊。” “还是不是辨皇子的事情!” 史阿苦笑道:“年初皇上考校辨皇子,谁知道……无甚长进。连带着我师也被责斥。心情不好,外出寻访好友去了。可能要些日子才能回来,估计四五月差不多。” 曹操闻听,颇为遗憾。 “那可真可惜了!”他摇着头说:“我那犬子也已长大,正想要请王公指点一下呢。” 史阿奇道:“孟德公这是什么话?天下人莫不以武夫为耻,令公子不读圣贤书,学甚剑术?您也看到了,这武夫……连俷公子那般勇武之人,也要委屈才能求存啊。” 曹操细目眯缝。 这动作是学自于董俷,如今也已成了曹操的习惯。 “史大兄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呵,我这酒楼里,往来的都是王公大臣,什么事能不知道?我就不相信,孟德公看不出来……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心知肚明就好。话说破了,就没甚意思了。” 这史阿的话,说的很巧妙嘛! 曹操想了一下,突然笑道:“史大兄说的不错,说破了就没甚意思。不过,以曹某观之,武人方为这大汉的脊梁。莫看如今这满街的名士,殊不知动荡时,名士如犬啊……史大兄,如若不嫌弃曹孟德官职卑微的话,不若你来指导犬子剑术吧。” 史阿眼睛一亮,笑笑说:“此事后议,不过在家师未回来前,可以让公子来我这里学一学剑术。史阿不才,虽比不得家师那般剑术高明,但做些指导应该还成。” “如此,那就多谢了!” 有些话,就好像史阿说的那样,说破了就没了乐趣。 反正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只是一个形式上的改变,说不定这样做的话,更好呢。 ****** 中平二年二月中,大地显露生趣。 董卓在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兵遣将之后,对羌人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羌骑人数虽多,但奈何一个寒冬让他们粮草殆尽,可以说是咬着牙支撑这种局面。 可毕竟是缺衣少粮,怎比得上养精蓄锐的五万西凉铁骑。 洮水河畔,小阴山下。 董卓亲自督战,从早上杀到了中午,杀得羌骑大败。十几万羌骑一下子溃败下去。与此同时,早已经和董卓结下盟约的先零等三四个羌部豪帅绕过小阴山从后侧袭击。 那羌骑十几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大部分投降,只有小部分人马,逃亡湟中。 北宫伯玉组织人马,试图扭转败局。 却不想被韩遂临阵倒戈,令匆匆聚集了十万羌骑再次溃散。 此一战中,一员小将自武威涌现出来。 此人姓马,名腾,自称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在武威召集人马,配合董卓大军袭扰湟中。 韩遂试图投降,可董卓牢记董俷的那句话,坚决不予接受。 无奈之下,韩遂带着本部人马溃退积石山,而北宫伯玉则带着人回到了湟中,准备重整旗鼓。 凉州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雒阳。 整个雒阳城一下子沸腾起来…… 而董俷呢,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带着人,怀着复杂的心情,一步步向西园去。 既然已经接受了任命,总要过去应个卯啊! 否则何进追问起来的话,也说不过去。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形式,但以董俷的性格,还是想要去看一看。他可不希望,那支曾建立功勋的鸾卫营,就这么沉沦下去。 远远的,就看到了鸾卫营的大门洞开,看不见卫兵守卫。 董俷的身后,跟着典韦和成蠡。 任红昌率领五十名虎女营的姑娘们,盔甲整齐的跟在后面。再后面,却是一百巨魔士。 沙摩柯是打死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宁可在家里和巨魔士一起操练、撕打。 董绿也要看家,董铁呢,因为长得很俊俏,也能说会道,被马嵩带着出去处理杂事。 典韦轻声道:“娘地,这还是军营吗?一股子脂粉味!” 董俷苦笑一声,心道:只怕不单单是脂粉味那么简单吧…… 催马前行,一行人进了鸾卫营的大门。 这哪里是什么军营,简直,简直……董俷实在形容不出对这里的感受。 营地里挂着一件件肚兜,好像一面面小旗似的随风而动。校场上,一群姑娘们在晒太阳,兵器架上已经长满了蜘蛛网,那兵器更是锈迹斑驳,一点都看不出光亮。 马房里,空荡荡看不见一匹战马。 中军大帐里燕语莺声,嬉笑不断,简直,简直就像是走进了一个众香国。 一个女兵从营帐中走出来,看到董俷一群人的时候,不由的先一愣,随后见怪不得的喊道:“姐妹们,又送来新人了……咦,你们这些人好奇怪,怎地这种打扮?” 董俷沉声道:“尔等主将何在?” “什么主将?你又是谁?” 董俷一皱眉,也懒得和那女人说话,跳下马大步流星的向中军大帐走去。 典韦成蠡紧随其后,任红昌等人也忙不迭跳下马跟上。 那女人很好奇,过来还要和任红昌说话,“妹妹,你们怎地这种打扮?在这里不用的……” 锵的一声,宝剑出鞘。 任红昌厉声喝道:“放手!” “神气什么?过些日子,还不是一样吗?” 董俷冲进了中军大帐,却见那帐中有十几个只穿着肚兜,几乎半裸的女人,正围着两三个男子说笑。 正中间的帅座上,一个胖乎乎的男子靠在一个半裸女怀中,正边喝酒,边调笑。 董俷三人闯进来,把这大帐里的男女吓了一跳。 “尔等何人,知道此地何处?” 胖青年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董俷眼睛一眯,“让他闭嘴!” 成蠡和典韦应声动手,那典韦过去一脚踹翻了帅案,抓住那胖青年一顿狠揍。 董俷冷声道:“尔等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此地白昼宣淫!当年阴皇后创立鸾卫营,就是任由尔等这些猪头来糟蹋的不成?来人,凡不属本营的人,都给我叉出去。” 帐外的巨魔士立刻齐声喊喝,一群彪形大汉冲进大帐,把那猪头一伙人揪着头发就抓出了中军大帐。这动静可不小,引得整个鸾卫营的女人们都跑出来看热闹。 却发现,军营门口站着五十名巨魔士,中军大帐外,一边是虎女营,一边是巨魔士,杀气腾腾。 任红昌按剑而立,站在大帐之外。 那胖青年嘶声叫喊:“尔等难道没长眼睛?我乃太尉张温之子,谁敢动我!” 董俷扭过头,“这里是军营,岂能容尔等喧哗?巨魔士何在,若再有人喧哗,杀无赦!” “喏!” 大帐外巨魔士齐声喊喝,人数虽然不多,但却透着一股子森严气势。 胖青年立刻闭上了嘴巴,他看出来了,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只说说就算了的主儿。 “谁是主将!”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站起来,厉声道:“兀那丑鬼,敢在这里放肆?既然知道这里是阴皇后创立的鸾卫营,还敢如此嚣张行事?我乃鸾卫营行军司马,你是谁?” 董俷从顺袋中掏出兵符,扔在了帐内。 “鸾营校尉董俷……来人,把这群不知羞耻的女人给我赶出去,谁敢抵抗,格杀勿论。” 那行军司马轻蔑的说:“狗屁的校尉,还不是靠着我们的身子吃饭,姐妹们……” 话未说完,任红昌宝剑出鞘,挥剑砍在了那行军司马的脖子上。 这一剑,快且狠…… 人头骨碌碌落地,一腔鲜血喷向空中。 “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穿好你们的衣服,拿起你们的兵器,于校场集合。谁若误了时辰,如同此贱婢一般。红昌,把这中军大帐给我拆了,一股子骚味儿,令我作呕!” 董俷面色阴沉,本就丑陋狰狞的面孔,此刻更如同凶神恶煞一般。 女人们,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董俷再次一声厉喝:“一炷香的时间……成蠡,焚香!红昌,一炷香后,击鼓点卯,若有不至者,斩首悬挂辕门之外。你们莫以为是女人,我就心慈手软,在这里,本校尉眼中只有士兵,没有男女。尔等还不赶快准备,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第一五零章 郎心死铁,风情不解 第一五零章 郎心死铁,风情不解 就内心而言,董俷并不想去难为这些女人。 也是一群可怜虫,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人间的一椿惨事。堂堂鸾卫营,竟然要靠着女人出卖色相维持下去,这其中的心酸和艰难,也绝非一两句就能说明白。 可仔细想想,生活在大汉的天空之下,面对着即将到来的乱世,谁又不可怜? 董俷想帮她们,但依靠钱帛,却只能让她们越发堕落。只有让她们真正的明白过来,想要活的多姿多彩,那就只有靠自己。靠别人?哈,到头来什么都不会留下。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女人们穿着鸾卫营特制的筩袖铠,拿着生锈的武器,歪七扭八的在校场列队完毕。 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身后站立有任红昌和五十名虎女营的姑娘。 台下,成蠡和典韦各带着二十五个巨魔士,手持兵器,神情庄肃,列队在两边。 而营门口上,已经有十名巨魔士做守卫。 其他的人把营地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堆积到了校场的边上,乱糟糟的好像一座小山。 帐篷,也被推倒。 鸾卫营,此刻空荡荡,只剩下校场上的女人们,怔怔的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巨魔士行动。 已经知道了董俷的身份! 这些女人们,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希望。 鸾营校尉,自章帝之后就没有人正式出任了。偶尔也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无不是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走人。而营中的姑娘们,只能成为他们拉拢官员们的工具。说实在话,都是清白的好人家,谁有愿意做这羞耻的事情? 当初之所以加入鸾卫营,还不是听说了当年鸾卫营的英姿。 但如今…… 不过这个丑陋的校尉,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咯。心狠手辣,堂堂军司马说杀就杀。 鸾卫营的军司马,属于皇宫的女官。 但大都是一群受到排挤的人。皇上不闻不问,皇后甚至不晓得有她们的存在。说不好听一点,她们虽然背着个女官的头衔,却连最普通的宫女都比不上。死了,在宗室里不会有任何的记录,家人甚至不晓得她们的情况;活着,其实和死了差不多。 董俷在点将台上,也不说话。 雄伟的身体,如同一座小山般矗立台上,巍然不动。 从鼓声响过之后,点将台上的虎女营女兵,就一动不动。任红昌身穿亮银甲,头戴九头扭狮子亮银盔,手拄大枪,立于董俷身后。脸上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显出几分诡异之气,但那婀娜的身段,又和那诡异融合在一起,看上去更加的古怪。 虎女披甲,皆在三十斤左右,而且是经过牧场将做营专门打造而成,轻了不少。 可即便如此,和那台下的女人相比,她们的负重依旧可观。 太阳越来越高,变得有些毒辣。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是那台上的虎女和台下的巨魔士,依旧是纹丝不动。 但鸾卫营的女人们却受不了了,自加入这鸾卫营之后,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十几斤重的兵器,再加上筩袖铠,压得她们腰酸背痛,手脚发麻。 一个个是香汗淋淋,娇喘不停。 几个都伯模样的女人,终于忍受不住,手里的兵器往地上一摔,就要坐下来。 也难怪她们如此,谁又会给她们讲解军纪?那些男人来了,一个个好像恶狗一样的扑上来,嘿咻几下之后,拍屁股走人。都伯,大都是长得娇美如花,更深得宠爱。 董俷的眼睛一眯,“谁让你们坐下来的?拿起你的兵器,给我站起来!” “校尉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您一个堂堂的大老爷们,何必和我们这些女人认真呢?反正您人也杀过了,威也立下了,大家差不多了吧。反正您在这里也呆不久,大家轻轻松松的过去了,不就得了?您若是想要我等伺候,我等也定当尽心竭力。” 一个相貌娇美,体态婀娜的都伯站出来。 生的很漂亮,那眼中秋波荡漾,流露出无限的风情,言语间,更带着一种诱惑的妩媚。 任他是柳下惠重生,定也难当这风情。 一身戎装,透着阳刚;却有妩媚动人,风情无限…… 董俷眼皮子一耷拉,“我再重复一遍,拿起你的兵器,站在你原来的位置上。” 都伯咯咯笑道:“呦,校尉大人。我承认您很威猛,杀女人也很干脆。可来这里……” “一!” 董俷阴森森的声音打断了都伯的话语。 都伯一怔,“校尉大人……” “二!” 董俷‘三’字出口,细目圆睁,厉声喝道:“巨魔士何在?” “喏!” “把所有坐下来,丢掉武器的女人拿下……将这女人拉出辕门外,枭首示众!” 如狼似虎的巨魔士立刻行动起来。 丢掉兵器,坐在地上的女人,大都是鸾卫营的军官。 一眨眼的工夫,十几个女人就被揪出了队列,更有成蠡拖着那个和董俷说哈的都伯,向辕门外走去。 “大人饶命!” 都伯这才醒悟到,眼前这位校尉大人可不是和她们玩儿过家家的游戏。 就听身后董俷阴森森的说:“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也不管你们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这里是鸾卫营,是在军中。搔首弄姿的事情,别让我看到……卫兵就是卫兵,在这里无男女之分。尔等今日记住,在这鸾卫营中,违我将令者,格杀勿论!” 辕门外,追魂鼓声响起…… 一颗血淋淋的螓首,高悬于辕门之外。 旁边,是那军司马的人头,扔滴着血,染红了辕门大地。 远远的,负责监视鸾卫营的羽林军吃了一惊。 这鸾卫营的主将,如走马灯似的换了无数,却从没有人像今天这样,进门就杀。 这个主将,莫非是疯了不成? 有些羽林军还想凑过去,在这里看守,难免会有些监守自盗的人。 但很快被人拉住,轻声道:“你可知那鸾卫营的新鸾营校尉是谁?凉州刺史董卓之子,大名鼎鼎的虎狼之将……把月旦评的许劭先生都敢气死的人物,你过去找死不成?” 那羽林军,立刻缩回了头。 远处,有一队车辆行来。 押车的,却是董铁、马嵩和十名巨魔士。 有人要过去阻拦盘查,但发现这车队中的巨魔士,和董俷带进鸾营的人居然是装束一样,也就立刻明白过来,放车马同行。 不过很眼红! 堂堂羽林军,这装备却比不上一个刺史的私兵吗? 此时,鸾营之内,一阵哭号惨叫。 董俷下令,所有丢掉兵器,坐下来的女人们被拉走,每个人赏二十军棍。 掌刑的,是任红昌和她的虎女们。 这些姑娘虽恨其不争,但也怜其经历忐忑。打的时候,手上自然也就留了一些力。 可即便如此,那些女官们,也被打得一个个血淋淋。 白花花的后背上,血肉模糊,看上去是触目惊心,那还能让男人生出半点的情欲? 任红昌过来交令,董俷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心里小鹿扑通通乱跳,轻声道:“主公,刑罚完毕,请主公检验。” 董俷一笑,可把个任红昌又吓了一跳。 也难怪,董俷的笑容,看上去比不笑的时候还要阴森。小姑娘心里有鬼,自然也感到紧张。 “一群娘们儿,难道让我去看她们光着身子不成?” 董俷说完,朝典韦看去。 “大哥,把那些杂物给我烧了!” 典韦应命而去,不一会十名巨魔士举着火把,走到了那一堆杂物的跟前,火油倒上去,火把随之扔出。噗,火光冲天,带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浓烟滚滚,烈焰熊熊。 不少鸾卫营的女人惊叫起来。 但刚发出声音,立刻捂住了嘴巴。 那杂物之中,有不少她们的衣物,心爱的饰品,玩具……可如今,却都付之一炬。 满心的仇怨,可又不敢说话。 董俷之前已经说过了,在这军营里,将领不可违。他没有让她们开口,谁敢说话? 看着那熊熊的火焰,董俷的目光很复杂。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一把火,也将你等和昨日断绝。今日之鸾卫营,和昨日之鸾卫营,再不如一。尔等未来要如何作为,如今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董俷的声音很低沉。 那一句昨日之日不可留,他记不清楚是出自何处,只是听人说过,随口就用出来。 可这一句话,却也令校场内鸦雀无声。 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负手而立,“也许你们觉得,我不过是这鸾卫营的匆匆过客,何必要对你们如此苛责?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听到当年阴皇后创立的鸾卫营,如今却变成了一群倚门而笑的风月之地,心实痛之……尔等,真的就愿意在此地,做一辈子行尸走肉,做那羞耻之事吗?你们的父母家人若是知晓,又如何见人?” 鸾卫营中,气氛压抑的令人心悸。 车马在辕门外停下来,董铁和马嵩示意所有人,都不得出声。 董俷的声音,如同巨雷般响亮,即便是远在鸾卫营之外的羽林军们,也听得清楚。 深吸一口气,董俷说道:“我曾记得古书中曾有民谣,说的是一个女人代父从军的故事。其文辞简约,却琅琅上口。我试诵之,你们听完之后,再来回答我的问题。” 那民谣,是董俷上一世在初中学过的一篇课文。 按照教学大纲和考试的要求,这篇课文是一篇重点,故而董俷在休学之后,记忆仍然深刻。 “我记得那民谣是这样说……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董俷诵完,也沉默不语。 殊不知,身后那任红昌目光迷离,好像着了魔一样,喃喃自语:“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好半天,董俷深吸了一口气。 “这首民谣,我甚爱之……常念想,这天下竟有如此女子,足以令男儿者羞煞。我知你们如今,也非本意。可有一句话我想说:若得人尊重,人需自重之……你们所缺的粮饷,衣物,包括居住的帐篷,我都已经命人购买送来。你们若还愿意留下来的,就当牢记我今日之言;若是不愿意留下来,我会请大将军放你们离去。” 说着,董俷走下了点将台。 他快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下来说:“愿留下来的,吃完了午饭,把你们的盔甲,兵器收拾干净。重整营地,把所有非是军营中该有的东西,全部给我丢弃掉。明日一早,我四更点卯……到时候若有人敢误了点卯,休怪董某不知道怜香惜玉,以军中条例处罚。现在,你们可以解散,好好的想我说过的话,然后再决定。” 辕门外,车马驶入。 马嵩和董铁压着车马,就静静的站立在门口,见董俷走来,立刻躬身行礼。 “马嵩,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好好收拾一下……红昌,我现在命你为军司马,负责鸾卫营一切事物,皆以虎女营的标准为准。若有宵小骚扰,且都赶走,如果劝阻不听者,格杀勿论,后果我自背负。” 任红昌轻轻点头,“红昌牢记主公之教诲!” 语气很柔,带着深深的柔媚…… 董俷很清楚的感受到,任红昌今日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只是他也没有去多考虑,点点头,扭头看了一眼那校场中静静站立的女人们,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董铁牵来象龙,董俷翻身上马。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 既然让我做这鸾卫营的校尉,我就做好给你们看。鸾卫营,可不是任由你们取乐的地方。 董俷暗下决心:终有一日,我会要让你们大吃一惊! 第一五一章 铁马金戈入梦来 第一五一章 铁马金戈入梦来 鸾卫营辕门外,两颗高悬的人头,触目惊心。 何进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董俷,还真他妈的是一个走到哪儿,都不让人安生的主儿。 那可是两个美人! 就被他这么给一刀砍了脑袋,还炫耀似的挂在辕门外,生怕人不知道吗? 相比较起来,董俷花费一百万大钱购买生活物资和分发军饷,倒不是值得费心的事情。 军饷,是从董俷的口袋里出,与何进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如果这支人马是羽林军或者北军,何进肯定会心生疑窦,认为董俷是在收买人心。 鸾卫营…… 哈,一群娘们儿,收买了又能如何? 难不成那董西平还真的指望这帮娘们儿能派上大用场?女人,就是用来睡的! 其实不仅仅何进是这种想法,几乎大半个雒阳城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那凉州董家子十有八九脑袋坏掉了! 与此同时,那一首木兰诗也随之传扬开来。 董俷说那是从古书上看到的。可这雒阳城里,看书多的人犹如江河之鲫,却没人能说的出出处来。这民谣格调雄劲,热烈、朴质……与当下所流传的那些歌赋辞藻华丽全不相同,带着一种很粗野的美感。而且琅琅上口,很快的就传递开来。 找不到出处,那十有八九是出自于董俷之手笔。 名士文人们开始正视这个看似粗狂的武夫,并仔细体味那民谣之中的词句。 有褒之,说这民谣用词简约,甚好;有贬之,认为词句粗俗,特别是那开头的唧唧复唧唧,更是不知所云,不足以上大雅之堂,只能是市井小调,且不够华美。 反正不管是褒是贬,董俷再一次出名了! 这《木兰诗》甚至传入了大内深宫,本一心扑在太子之争上的何皇后,也是赞赏连连。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且看那木兰,不也曾做出丰功伟绩来? 连带着,从未过问过的鸾卫营,也一下子入了何皇后的眼。不管怎么说,那鸾卫营名义上是护卫皇后的禁卫军。可却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何皇后也不禁感到羞怒。 这可是关系皇家体面的大事情啊! 连夜招何进入宫,当着汉帝刘宏的面,好一番哭闹。 就连一向与何皇后对着干的董皇后,这一次也和何皇后站在了一起,要重振鸾卫营。 董皇后,是汉帝刘宏的母亲。 说起来这件事很怪异,她本来应该是太后的头衔,可因为刘宏并非桓帝刘志的子嗣,而刘志死了,可他的皇后还在。刘志的皇后成了太后,刘宏的母亲也就没了资格。无奈之下,只好封母亲为皇后,享受太后的资格……只是,这就成了笔烂账。 董皇后喜欢次子刘协,汉帝刘宏也是一样。 但何皇后的儿子刘辨呢,却是长子。自古都有立长不立幼的说法,再加上何进身为大将军,总掌天下兵马。黄巾之后以后呢,这兵权更集中于何进的手中。外戚的权势越来越大,汉帝刘宏也很担心。所以只好用张让来平衡权势,徐徐图之。 听到何皇后诉说鸾卫营的事情,刘宏很迷茫。 说实话,他根本就不清楚有鸾卫营的事情,甚至不知道,这鸾卫营究竟归属于谁。 “爱卿,那董俷既然有心整治鸾卫营,就让他去做吧……好歹这件事也关系着皇家的体面,你应尽力配合。若董俷有什么需要的话,就从你那里调取吧……恩,总之这件事要做好,莫要再起什么波澜……还有,告诉那董家子,别再招惹是非了。” 何进一听,就是一阵心疼。 任由董俷调取,那岂不是要从他的手心里拔钱? “皇上,非是臣不愿,只是鸾卫营素来属于宗室编制,并非归属于我的麾下啊。” 刘宏不高兴了:合算着,你是打算从我手里拔钱? “恩,既然这样,那明天朕就下一道旨意,把鸾卫营正是归纳为爱卿的麾下就是。何卿,这鸾卫营是护卫皇后的人马,而皇后又是你妹妹,由你掌管,天经地义。” 何进嘴巴张的老大,心道:这样也行吗? 可人家是皇上,屁大的事情,也是金口玉言。你不同意?那就叫抗命,要砍头的。 何进只好领旨谢恩,垂头丧气的走了。 而董皇后带着皇子协回了宫中,越想就越觉得,这鸾卫营最好还是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好歹也是一支人马,说不定就能起作用。 是不是应该让人去拉拢一下董俷呢?自己姓董,那董家子也姓懂,说起来是本家,应该是有希望。如果能拉拢过来的话,那么今后对付何皇后,就多了一点手段。 毕竟,鸾卫营的职责,就是维护后宫不是? 想到这里,董皇后又找来了汉帝刘宏。 把想法说了一遍,刘宏的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早就想立次子刘协为太子,如果后宫之中能有一支人马支持,可是能起到大用处。 “母亲此言甚好……只是朕听人说,那董家子与何进走的很近,而且为人粗鄙不堪。我实在担心,如果走漏了风声,那何进会有什么异常举动。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这前车之鉴,指的是以前那些擅权的外戚行废立之事。 董皇后说:“皇上可是担心那屠家子的兵马?” “正是!” “皇上不是有打算组建新军吗?” 刘宏苦笑道:“母亲,这新军组建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要寻找好机会,然后找个好借口,让那些人没机会进行反驳。就好像当初我兴立州牧的事情一样,必须要有万全之策才行。否则何进定然会联络朝中大臣,对这件事进行打压吧。” 董皇后笑道:“皇上真是太小心了……难不成袁隗那些人,真的会依附于那屠家子?给他们些好处,这同盟不就被拆散了吗?可选一心腹之人,主掌新军,而后分设军职,表面上是把军权给了袁隗他们,可实际上……至于借口,我有一计。” 刘宏连忙道:“还请母亲指点。” “皇上,每年秋收不都要有大典嘛……去年因反贼之事耽误了,今年肯定会举行。到时候就以重现汉军威武之说大演兵,然后不管他们演的好坏,一律否定。再以此为借口设立新军。等何进反应过来,新军也已经设立完整,还怕他作甚呢……至于那董家子,我准备以本家之说拉拢他过来。皇帝和大将军,想必他能有选择。” 刘宏闻听,喜出望外。 “母亲之计果然高明,就这么办!” ****** 鸾卫营归纳进了大将军府的序列,一应军备很快就送了过来。 这里面,多亏了何皇后。 在汉帝发出旨意后,何皇后就不停的催促何进,把个何进给扰的是焦头烂额。 既是妹妹,又是皇后! 一千二百人的编制也不高,董俷也没有提出特殊的要求,何进一狠心,也就应承下来。 不过整个雒阳城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昔日的军妓营,如何能重现威武之师的姿态呢? 何进是忧虑重重,但董俷却格外的有信心。 这不,一大早,天还没亮,西园就喊杀声震天响,鸾卫营的士兵们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如今的鸾卫营和当初大不相同。 门口有巨魔士看守,寻常人休想靠近。 而大营之中,一顶顶崭新的帐篷依照着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营帐门口刀枪竖立,寒光闪闪。 一定赭色的牛皮中军大帐,矗立于营地之内。 门口有虎女守护,全副武装,杀气腾腾。 校场上,刀枪林立,阵型整齐。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声不断响起,令旗飘摆,身着筩袖铠的姑娘们不断发出喊杀声,变化出各种各样的队形,但始终保持整齐一致。 人道是:知耻而后勇! 董俷那句话,深深的打动了她们的心。 若要别人尊重自己,自己就要先尊重自己。 如今,衣食无忧,粮饷也都补上了。虽然不可能全部补齐,可这毕竟是有了改变。 对于点将台上那个凶神恶煞般的主将,姑娘们又惧又爱。 但至少,他把她们,看作了士兵。 “杀!杀!杀!” 士兵们不停发出口令声,队形整齐一致的进行各种演练。 董俷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这些面目焕然一心的女子们,心中多少也感到非常满足。 “红昌,干的不错!” 他赞赏道:“短短十数日的时间,就能有如此出色的成绩,实应该嘉奖于你才是。” 看不见任红昌的表情,但从那面具后透出的眸光里,有一丝丝欣喜。 “主公,还差的远呢……这些人只不过是刚开始训练,表面上看着威武,却是不堪一击。修要看她们一千多人,只我虎女营出马,一炷香之内就能将她们全部击溃。” 董俷知道,任红昌这话并不是吹牛。 虎女营全都是骑兵,早年曾被胡人袭扰,后来更经历过战阵,其战斗力自然不同。 而鸾卫营…… 董俷笑道:“红昌,饭要一口口吃,谁都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先让她们能从早先的麻木中走出来,然后再说其他……呵呵,我倒是没想到,我们家红昌还有这样的本领呢。将来,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了不起的将军。” 董俷是随口一说,可任红昌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主公刚才说,我是他家的吗? 眼中有一丝羞涩,好在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于这个主公,任红昌一开始也是怀有敌意,甚至是非常的反感。也难怪,董俷的长相,怎么看怎么不是个好人。长得丑,而且还是个官宦子弟,总是容易让人想到别的方面去。 可时间长了,任红昌对董俷的感官似乎有点变了。 特别是董俷和董绿成亲后,恩爱的样子让人羡慕的要死。 只要不去招惹他,在大多数时候,董俷还是很能让人亲近。在任红昌看来,董俷思考问题的时候最让人心动。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忘记了,董俷只不过十五岁。 这样一个男人,或者用大男孩儿来形容更妥帖些。 看上去粗鲁不堪,丑陋难看,却偏偏能做出美人卷珠帘的婉约诗词,还能高歌敕勒歌的豪迈民谣。他杀人不眨眼,但有的时候却显得格外忧郁。在牧场的时候,任红昌好几次远远的看见董俷坐在那山岗上的坟茔旁边,喃喃自语。 那种感觉,真的是…… 姐妹们说,坟茔中是主公的大姐,一个非常好,非常漂亮的女人。当年董俷转战西北的故事,如今成了虎女营的姑娘们时常谈论的话题,大姐,姐夫,还有那一匹被主公亲手所杀的斑点兽,每一个细节,任红昌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红昌……” “啊,主公有何吩咐?” 任红昌想的走了神儿,董俷连叫她几声,她都没听见。 还是身边的虎女轻推了一下任红昌,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 那脸,一下子羞臊的通红。幸好有面具遮掩,否则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董俷也不清楚任红昌在想什么事。不过见她回过神来,笑呵呵的问道:“前两天宫里派人,好像还给你了一个女官,是不是?” “恩,是何皇后派人来赐封的。” “呵呵,没想到,咱们的红昌,如今也是堂堂的皇家女官了……对了,是什么官?” 任红昌倒不甚在意。 在她看来,也许汉帝刘宏亲自给她封官,都比不得自己主公的一句夸奖。 “唔,好像是要配合军司马的女官……是什么,什么貂蝉……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貂蝉啊,不错的名字!” 董俷随口一问,任红昌随口那么一回答,本来都不甚在意。 可等转过了身子,一股寒意突然从后脊梁上蔓延开来,汗毛孔一下子张开,令董俷刷的打了个哆嗦。 “你说什么?貂蝉?” 任红昌奇怪的看着董俷,不明白主公为何如此大的反应。她点点头:“是啊,貂蝉。” 日他罗贯中先人板板! 董俷恨不得破口大骂一顿才好。 一直以为,那貂蝉是个人名,没想到居然会是个皇宫里的女官。 难道说…… 董俷看任红昌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带着一股森森的寒意,拳头不由自主的紧握起来。 如果真是这个女人,在历史上,她将会祸害的我家破人亡。 如果任红昌真的是那连环计中的貂蝉……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任红昌也感觉到了董俷情绪上的变化,不明白董俷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杀意腾腾。 “主公,您怎么了?可是不开心红昌做这貂蝉吗?要是如此的话,红昌回头就辞了……” 董俷没有回答,表面上虽竭力保持平静,可心里面,却是波澜起伏。 貂蝉! 杀,还是不杀? 第一五二章 蔡邕归来 第一五二章 蔡邕归来 评书中,若说哪一个女性给人的印象最深刻,恐怕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半都会说出貂蝉这个名字来。包括董俷,在上一世听演义评书的时候,对这个女人颇为同情。 临危受命,服侍董卓,勾引吕布,而后铲除奸恶。随吕布漂泊动荡,后来……后来就似乎是销声匿迹。谁也不清楚,这个千古美人最后的下场。不过想来,很凄凉吧。 董俷很同情这个貂蝉! 可他现在,却成了董卓的儿子…… 貂蝉,也许在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物,突然间活生生的就站在董俷面前,让他怎能不吃惊? 本能的闪过一个念头:杀了她! 可这念头也只是那么一闪,旋即就消失了。 其实,如今的任红昌会不会成为历史上的那个貂蝉,已经是两说了。就算他现在杀了任红昌,他日难保还会出现李红昌、张红昌……总之,除非董卓不乱政,就无法避免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董俷的拳头慢慢松开,片刻后扭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董俷的这种情绪变化,作为任红昌自然是不清楚的。 可她能清楚的觉察到,就在主公提起貂蝉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确实生出了杀意。 心头不免忐忑,看着董俷的背影,有心询问究竟,但却不敢开口。 校场中,女兵们呼号喊喝,挥汗如雨。 可这点将台上,却是冰冷冷,让人感到非常的压抑。 中午的时候,两个女都尉收拾队列,上点将台回报。这两个女都尉,一个叫李信,就是当初董俷他们到鸾卫营第一天时,试图触摸任红昌铠甲的那个女兵。是个贫苦清白出身的女孩子,能吃苦耐劳,而且很聪明。所以很快的,就被任红昌发现。 另一个叫做司马香儿,是会稽人,年方十七。 生的面若桃花,身如摆柳,轻盈而灵活,有一个绰号叫小燕子,非常可人。她幼年曾学过一些剑术,擅长舞蹈。加之细腰纤足,可以在方寸之间旋舞,颇有艳名。 这两人,如今是任红昌的左右手,负责提点人马。 上的点将台,发现往日总喜欢说说笑笑的校尉大人和军司马大人,似乎很沉闷。 “大人,操列完毕,请大人发令。” 董俷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看任红昌,“明日我会命人送来一批驽马,约二百匹。你挑选一些人专修骑射,待熟练之后并入虎女,凑齐三百人之数。其他人手,五百人一部,有李信与司马香儿统领,继续操演队列战阵之法……晚上找绿儿索要兵书。” 说完,他带着董铁和成蠡走下了点将台。 任红昌很敏锐的听出来,董俷没有像往常那样唤她的名字,而是用‘你’来代替。 心中不免有些悲苦,目光迷离的看着董俷离去,却想不出缘由。 董俷虽然不想杀她,可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感觉着很难过。任红昌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吃苦耐劳,聪慧体贴,而且还很能干。这些日子在鸾卫营,这丫头出了不少的心力。本来董俷对她感觉挺好,可是现在……虽然明知历史已经出现的变故,总还是很不舒服。 评书中,貂蝉是出自王允的府中。 一直以为那王允是个很正直的家伙,虽然心胸不甚宽广,可还是个忠心汉室的人。 可现在想来,一个敢把皇室女官藏匿家中的货色,能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董俷怀疑,是的,非常的怀疑…… 貂蝉的出现,再一次给董俷敲响了警钟。 评书中所发生的事情,不一定真实;可不管是否真实,历史在转了一个圈子后,似乎于无声之中,又回到了原来的路上。当然,在某些方面,还是出现了小小变化。 比如董卓在黄巾之乱中的胜利,就是历史上所没有发生的事情。 比如任红昌…… 如果没有董俷随大姐前往湟中,如果没有金城之乱,他就遇不到马嵩。遇不到马嵩,就不会出现董媛组建虎女营,马嵩前往并州、幽州购买女兵;如果没有马嵩去购买女兵的话,任红昌就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而是周转反复,变成历史上的貂蝉。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董俷自己并不清楚,他的出现,已经令历史产生了许多细小的变化。 早先与曹刘相逢,董俷感到的是一种紧迫。而貂蝉的出现,却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回到家中,董俷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整整一晚都没有出来。 第二天一早,有些疲倦的走出来时,却见董绿站在书房门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他。 “相公,您……” “我没事!” 董俷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怎么起来这么早?” “相公一夜未休息,妾身怎敢入睡?” 心中一疼,轻轻搂抱住了董绿,董俷说:“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烦躁,没事了!” “昨晚红昌前来找妾身求训练步卒的兵书,偶尔提到,相公似乎对她担任女官不满?” 董绿措辞间小心翼翼。 董俷一怔,笑着摇头道:“怎么会,红昌能做女官,是件好事啊!” “可是相公……”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并非针对红昌。这小丫头,有时候太敏感了些。” “相公,其实红昌她……她对相公是很敬重的。虽然她没有说,可妾身能看出来,红昌可能是喜欢相公了。” 董俷再次一怔,“喜欢我?怎么可能!绿儿,莫瞎说。我长成这幅模样,能得你为伴,已经是很开心了。红昌才能出众,而且你也说她长的绝美,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相公,这女孩子的心,你可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董俷一下子沉默了! 的确,他不甚了解女孩子的心。 上辈子在山林中孤独生活,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更不要说去揣摩女孩子的心。 而这辈子,又生的如此尊容,加之自己出身董家,更做事小心,哪有功夫去揣摩女孩子的心?其实,揣摩不揣摩的,又有什么区别?董俷还没打算做个花花公子。 “绿儿,此事就不要再说了!倒是你,我整天在军营中,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实在是有些……不如这样,有时间出去走走。我听人说,建春门外有一个犬市。你不是最喜欢狗吗?去看看,若有中意的就买回来,在家里也好有个解闷的玩物。” 董绿满心欢喜,笑纳了董俷的这份体贴。 “对了,此前咱们在安喜县俘虏的甘氏,求见相公。” “甘氏?那个甘氏?” “就是相公所说的那个一只耳的夫人,甘夫人。她早些日子对我说,想求见相公。” 刘备的家人…… 董俷轻轻的拍了拍额头。 这些日子忙于鸾卫营的事情,几乎把刘玄德家眷的事情都忘记了。 “她们,都还老实吧。” “都还算好……老夫人衣食无忧,只是有些害怕。甘夫人曾问过我几次,想知道相公你究竟想要如何处置她们?那甘夫人的年纪不算大,可行事嘛,却颇为稳重。” 此甘夫人,是否是历史上那个生了阿斗的甘夫人? 董俷也不清楚。 捶了捶前额,董俷说:“这样吧,我这些日子实在没空。等鸾卫营的事情稳定一些,我自会去见她。好了,我现在要出去了,过些日子,大哥的妻儿要过来,你让唐周收拾一些房间,最好给大哥一个单独的院落……他一家人团聚,也着实不易。” 的确,典韦自从和董俷结识,几乎一直是在漂泊动荡中。 好不容易黄巾之乱平定,原以为能安稳些,却随后就和董俷来到了雒阳。 今后,可能会有些平静的日子。让他们一家老小团聚,享受一些快乐,也是正常。 董俷骑了马,带着沙摩柯和巨魔士,向鸾卫营急驰而去。 ******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又是一个月。 渔阳的张举叛乱,在公孙瓒凶猛的打击下,很快就尘埃落定,没了动静。 三辅之地的胡人之乱,在太尉张温的指挥下,也是步步为营,逐渐的退回了河套。 但是在凉州,羌人之乱却越演越烈。 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遂在积石山下,聚集里溃败的人马,达数万之重。同时和北宫伯玉摒弃前嫌,再次联手合作。以河谷为界,双方展开了拉锯式的战斗,一时间形成了僵持的阶段。 这并非是董卓无能,而是战场上的情况,总是瞬息万变。 自三辅之地退下来的边章、李文侯部,和韩遂、北宫伯玉遥相呼应,成夹击之势。 董卓手中七万凉州铁骑,加上先零等归化羌人,总兵力共十五万。 可相比起反叛的羌人而言,依然有些不足。先零等归化羌人,被边章和李文侯死死缠住,无法腾出手来。董卓手中的七万大军,同时要面对韩遂和湟中羌人两部,压力非常大。而长安张温的手中,有十万大军。却偏偏不肯出兵,屯兵于三辅。 对外宣称,三辅胡人之乱尚未平息。 但明白人却能看出,张温这是故意为之。 一方面叫嚣三辅狼烟动荡,一方面却又送来的功劳簿。这里面的猫腻,令人寻味。 而在这功劳簿中,有一个名字引起了董俷的注意。 孙坚,孙文台! 英雄楼内,曹操兴致勃勃的说:“西平,没想到这吴郡还有如此英雄人物,当真了得。” 董俷却沉吟不语,想着心事。 孙坚,这头江东猛虎终于出现了…… 当初孙坚在宛县受辱的事情,董俷并不是很了解。 当时的江东猛虎,不过是一只病猫而已。董卓不屑于提及此人,其他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否则,如果当时董俷知道孙坚曾在宛县出现,定然不惜一切的将此人斩杀。 可如今…… “孟德兄,这孙文台,不可小觑!”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曹操有点糊涂了。 “什么不可小觑?” “啊,我是说,孙坚是个厉害的家伙。” “没错,没错!” 曹操饮了一觞酒,笑呵呵的说:“这家伙把和连打得好生凄惨,的确是个厉害的主儿。我大汉能有此猛将,实乃大幸啊。” 在酒桌旁,还有两人。 一个是黄门侍郎荀攸,另一个是雒阳北都尉谢援。此人也是出身北地大族谢氏,于其兄谢坚并称之为扶风双谢,颇有名行。谢援曾经也担任过黄门侍郎,并娶了皇甫嵩的女儿为妻。皇甫嵩死后,颍川战事的失利就被推到了他的身上,连带着作为女婿的谢援,也受到牵连。如今虽然是北都尉,可实际上,一点实权都没有。 毕竟,谢援不是曹操,也没有曹操的那种胆魄。 听了曹操的话,谢援淡淡一笑:“依我之见,非是孙坚勇武,实和连无能耳。” 董俷对这个人,本来是满有愧疚的。毕竟皇甫嵩因他而死,谢援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有一大半要算在他的头上。听说,谢家兄弟不想在雒阳呆下去了。谢坚与前幽州刺史,如今的益州牧刘焉关系很密切,准备过些日子两兄弟一同前往益州。 “文雄兄此话怎讲?” “若那檀石槐还在,区区孙坚,怎能取胜?” 檀石槐,是鲜卑人的首领,极为雄武。评书里,此人未曾出场,因为在黄巾之乱爆发的前三年,檀石槐就病死了。董俷原本也没有听过这个人,可来到三国之后,才知道早在三国时代,草原上就出现了一个如后世成吉思汗一般的雄武之主。 檀石槐统领鲜卑,在弹汗山设立王庭,更拒绝汉室的封王。 将鲜卑划分为三部,对大汉疆土,更虎视眈眈。董俷的老爹曾经是檀石槐交过手,却是落得惨败,甚至把此事列为生平最为羞耻的事情,不喜欢任何人和他提及。 还是董媛偷偷的告诉了董俷,才让董俷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檀石槐死了,其子和连继承其位,但才能和檀石槐相比,却是大大的不如。 谢援提起檀石槐,却让曹操等人立刻闭上了嘴。 的确,若檀石槐在,张温能取得今日之胜吗? “好了,莫提此人,莫提此人!”荀攸见气氛有些尴尬,笑呵呵的说:“檀石槐再厉害,如今也是个死人。我们何必要为一个死人而担惊受怕呢?不过太尉张温如今手握十余万重兵,却屯军于三辅,坐视凉州战乱愈演愈烈,只怕将来未必有好结果。” 董俷没有出声,也不明白,张温为何要如此做。 这张温是一个德行很高的人,在雒阳的名气可不算小。为什么会如此做?实在耐人寻味。 是因为董俷初到鸾卫营把他儿子赶出去的缘故吗? 如果是这样,这个人的德行恐怕……试想,一个因私忘公的家伙,能有多好的德行? 不过荀攸那句话说的不错:这张温,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董俷记不清楚,张温在评书里是怎么死的,也和这张温没有什么瓜葛。只是有些奇怪,曹操为什么要把他拉来喝酒,连荀攸也跑来凑热闹,究竟是什么居心呢? 就在这时候,英雄楼下,一阵喧闹。 曹操找来侍者询问,才知道了喧闹的原因:蔡邕回来了! 作为三君之一的蔡邕,在这个时候回到了雒阳,而且同行的还有他的女儿,蔡琰。 “啊,是先生回来了!” 董俷闻听这消息之后,顿时显得格外兴奋。 这些日子来,他很苦闷。 一方面是因为任红昌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结在困扰着他,该如何面对呢? 另一方面,来到雒阳之后,董俷时常会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很多事情他想不出头绪,急需找人为他梳理一番。 而在这方面,唐周不行,董绿不行……曹操,那更不可能。贾诩虽然能给他帮助,可毕竟远在凉州。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让贾诩暴露出来,那是他手里的一张底牌。 酒也没心情再喝下去了! 董俷匆匆站起来,拱手道:“孟德兄,公达兄,还有文雄兄,蔡先生回来,我需要去拜访一番才行。就先告辞了,三位在此慢用。今日的公道算在我身上,回头再聚。” “呵呵,西平只管去就是了,无需挂念我们。” 董俷匆匆的离去,曹操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收起。 “公达,文雄,此子如何?” 荀攸摇摇头,“看不出什么端倪。此子接手鸾卫营,又大刀阔斧的休整,倒有魄力……据说,那鸾卫营如今面目一新,颇有重振当年英姿的风采,只是……此人不济名声,更因一群女伎得罪了许多权贵,实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想法。” 谢援也说:“的确,此子行事多有乖张之处,与今人更格格不入,非常令人费解。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贪恋花丛的莽夫,可孟德说他掌管鸾卫营后,却从未留宿营中……练兵确实有些手段,但若说有太多出奇的地方,恕我眼拙,看不出来。” 曹操不语,细目半眯,似在沉吟。 荀攸说:“孟德,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凉州董家子如此上心?如此关注?” 曹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是觉得这董家子的身上,颇有神秘之处。恶汉,许子远评定这董家子为恶汉,可真的只是恶汉如此简单吗?我甚疑之……公达,文雄,我与你们打一赌。这董家子日后的成就,定然是不同凡响。” 不论是荀攸还是谢援,都显得很怀疑。 但曹操也不解释,心道:一个能把两个大凶之相的人改运成大吉,真的只是个恶汉吗?那恶汉之后,许子远还有什么话?恶汉,恶汉……哈,我就是不信会这么简单。 第一五三章 老实人发怒(一) 第一五三章 老实人发怒(一) 蔡邕的确回来了,但是并非是兴高采烈的回来。 年末,女儿蔡琰突然回家,的确是让蔡邕喜出望外。早在蔡琰回来之前,河东卫家的人几次三番的跑来追问,还气势逼人的让蔡邕把蔡琰交出来,否则就云云之类的话语。 那河东卫氏家大业大,的确是很有势力。 可蔡邕又岂是一个好相与之辈?多年宦海沉浮,令蔡邕对仕途心灰意冷,专心于学问之上,也就少了几分争斗之心。和汉帝刘宏恢复了师生之情,和雒阳的世族也因没了分歧,而变得格外融洽起来。在许多人的眼中,蔡邕如今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 卫家一闹再闹,惹怒了蔡邕。 也难怪,老先生把女儿嫁到了卫家,如今成了寡妇,还被你们逼跑。现在有跑过来找老头要人,就算蔡邕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一怒之下,官司就到了汉帝的面前。汉帝刘宏也是个念旧的人,立刻着人前往河东,把卫家人骂的狗血淋头,并且责令卫家负责寻回蔡琰,否则又要云云之类的命令,这才算了结。 没成想的是,前脚旨意发出,后脚蔡琰就回家了。 蔡邕一来是觉得不好意思,二来也想逼逼风头,干脆带着女儿,回转圉城祭祖。 可谁知道…… 总之蔡老头现在很火,非常的火! 不过,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蔡邕很舒服的舒展身体,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这是董俷命人送来的礼物,也是做晚辈的一番心意。 当时蔡邕不在,蔡府的家人本来是不愿意收取的。不过后来见唐周也随行过来,就乖乖的收下来,还在唐周的指挥下,把家具摆放在客厅之中,看上去很气派。 唐周,曾拜访过蔡邕。 当时蔡邕对唐周的接待,还是很隆重。 而且家人们也听说过董俷的名字,知道这是自家主人非常赏识的人物。 本来还担心老头回来会生气,可没成想听说这是董俷派人送来的礼物之后,老头居然乐了。 蔡邕扭了一下身子,心道:这玩意儿,的确是很舒服啊!只是,阿丑怎么来雒阳了呢?不是告诉过他,最近不要来雒阳吗?这孩子啊,有时候实在是过于憨直。 出京这些日子,蔡邕并没有听到董俷入京的消息。 而当初何进算计的时候,也没有派人去通知他一声:先生,我打算让董俷入京做官。 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蔡伯喈一介白丁,空有名声,却没资格去知晓朝廷中的施政。若是政令从刘宏那里发出,有时候还会告知一声。可若是政令出自大将军府的话,那可就一无所知。 想了想之后,蔡邕唤来了管家蔡安:“持我名剌,请董兵曹过府一叙。” “董兵曹?” “就是大将军府的兵曹掾董俷,他不是早已经来雒阳了吗?你应该知道他的住处吧。” “您是说董校尉啊!” “校尉?” 蔡安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如今董校尉是鸾卫营的校尉,这段时间可是很有名呢。” “鸾卫营?” 老头子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成了鸾卫营的校尉?” “是这样的……” 蔡安随即把董俷入京之后的作为讲述了一遍,笑道:“董校尉气死了子将先生,太学院的那帮人死活不肯放过。后来大将军也是没办法,就把董校尉发配到了鸾卫营。不过这董校尉也当真是心狠手辣,到了鸾卫营的第一天,赶走了太尉张温大人的公子,砍了两个营卫的头,还把十几个娇滴滴的姑娘,打得皮开肉绽,好生可怖。” 蔡邕没有说话,却在思考董俷这样做的目的。 就在这时候,门子跑进来禀告:“老爷,门外有鸾卫营校尉董俷,前来拜见老爷。” 这心里顿时很舒畅。 这阿丑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你看,我这边刚坐下来,他听到消息就来拜见了。 “请!” 蔡邕吐出一个字,想了想又叫住了门子,对蔡安说:“请董校尉到我书房相见。” 这书房相见,和客厅相见可是两个概念。 非亲近之人的话,那是不可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如此也表明,蔡邕和董俷的关系,绝非一般的长辈对晚辈的赏识。蔡安知道了,这也就等于在说,以后可以让董校尉不必通传就能进入蔡府。 实在想不通,自家老爷为何对那个恶汉如此看重。 但既然老爷吩咐了,作为管家的蔡安也不可能去询问,是不? 于是急匆匆的和门子来到蔡府大门外,就看见如今那个在雒阳妇孺皆知的董恶汉,正站在门外肃手恭敬的侯立着。在他身后,十名彪悍巨魔士站立,巍然不动。 “董校尉……” “啊,管家,先生可愿见我?” “老爷刚回来,不过一听董校尉来了,就赶忙让我来迎接您。校尉大人,请随我来。” “你们在外面侯着,等我出来!” 董俷不想让那书香之地沾染兵戈之气,这也算是对蔡邕的一种尊敬。 当然,他这么吩咐,蔡安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巨魔士请进来,好生的安排。 他带着董俷径自穿越了前庭,通过一个夹道后,就来到了蔡伯喈的书房。 书房很雅致,门口栽种了花草。 两边有两座很奇特的假山,山边有垂柳飘动。 很幽静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兰似麝的香气,再躁动的心,也一下子平静下来。 董俷走进书房,就连有黑色楠木书架,分列两边。 书架上,一边摆放着一摞一摞的竹简书卷,另一边却是一本本用纸张线订的书本。 正对着大门,摆放着一张琴案,上面有一张古拙的琴。 董俷不懂古琴,不过曾听人说过,蔡伯喈先生有一张非常好的古琴,名焦尾,音色甚美。 看这张琴,似有被烧灼过的痕迹。 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焦尾琴吗? 董俷看了两眼,顺势向墙上看去。只是这一看,却一下子呆愣住了,许久没有说话。 墙上裱糊了一副字,带有蔡伯喈那特有的飞白书特征。 董俷的字也不错。 因为上一世老人们曾说过:字是脸面,是敲门砖,一手好字,能引得他人的好感。 故而曾苦练过,而来到这个时代后,这书法也未曾丢下。 只不过要让他评定字的好坏,董俷没那个本事。只能说,是有样学样而已。毕竟上一世练得是钢笔字,而这辈子,却是以毛笔为主。再加上平日舞枪弄棒,也少有人知道董俷能写一手好字。就连那名剌,还是董绿为他准备,否则他根本不会想起来。 让董俷吃惊的,是那上面的内容。 赫然是当日在东郡的那个晚上,他和典韦在郊外说过的那番话语。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 只不过由于这时候还没有标点符号的运用,所以句和句,却都是连在一起,没有分隔。 董俷没有想到,蔡邕会把这一段话抄写下来,只呆愣愣,好不迷茫。 蔡安看出董俷的迷茫,笑道:“校尉大人有所不知,这幅字是老爷回雒阳后写下来的,说是从一至交之处听到的醒世之言,需牢牢记在心中,放能长乐而无忧。” “哦?” “呵呵,这话乍看很粗俗,文字颇为不美。可细一品味,又觉得妙不可言……老爷自从写了这幅字之后,处世待人也都变得平和了许多,就连抚琴,也是更有境界。” 董俷想不到自己一时的感慨,却给蔡邕带来了这许多改变。 当下也是莞尔一笑。 “校尉大人请在这里稍等,老爷马上就来。” 董俷点点头,在书案后坐下。 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响起,带着一丝难解的哀怨,极为优美。 董俷奇道:“谁在抚琴?” “哦,是我家小姐……校尉大人不知,我家小姐的音律造诣比之老爷丝毫不差,除境界有些不如之外,倒是深得音律中三昧。只是此次回来后,所奏乐曲颇有不同,我随老爷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也算是略通此道。小姐的音律,较之从前不甚高雅,却似又有所开 对这音律,董俷也是门外汉。 “蔡管家好本事,我对此道,实在不解。” “呵呵,是我多嘴了……只是提起小姐,小人也是有感而发。我家小姐如此才华,却又极为命苦。前些时候,听小姐时常吟诵诗篇,颇为感人,却不知是谁所做。”创……只是那乐律中时常会有些哀怨,老爷说是小姐走了下乘。” 得,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名士门下,也不同寻常啊。看着蔡安,年约三旬,谈吐颇有章法,不愧是伯喈先生的管家。 不过,董俷对他的话题实在是没兴趣。 音律也好,诗词也罢……董某人素来不善专长。 谈这种事情,无异于对牛弹琴。 而且,谈论人家的小姐,也实在不甚礼貌。董俷当下转过了话题,问道:“蔡管家,先生何时过来?” “按理说,应该来了啊……校尉大人请稍候,我这就去看一下。” 蔡安匆匆的走,书房中只剩下了董俷一人。 那琴声突然止息,停了片刻后,再次响起。本在闭目养神的董俷,蓦地睁开了眼睛。 那琴声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再仔细分辨,赫然是当日在牧场时,他与绿儿唱的那首山歌曲调。 董俷这一次是有点糊涂了。 这山歌曲调,少有人知晓,也就是在牧场内流传,怎么鼎鼎大名的蔡伯喈之女,也会演奏? 曲调响了半阙,又变得哀怨委婉。 董俷忍不住站起来,向书房外走去,想要看一看,那抚琴奏乐的人,究竟是谁? 脑海中,隐隐闪过了一个倩影。 是她?难道是她…… 早就知道,她那是个假名。但董俷早先,实在没有把她和蔡邕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演义评书中,她只出现过一次,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可如果仔细回念的话,两个名字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蔡邕的女儿,不也是嫁给了河东卫氏? 而她,和董俷相遇时,正是卫氏的新寡。 董俷的心,突然激动起来。 如果真的是她,我绝不会再放过…… 刚要走出书房的时候,蔡安却急匆匆的回来了。 “校尉大人,实在是抱歉。”蔡安神色有些难看,轻声道:“外面突然来了个客人,老爷正在客厅里接待……实在不好推却那人。老爷说,请您在书房稍待片刻,他把那人打发了之后,就立刻前来……校尉大人,要不小人给您安排些酒菜如何?” 董俷面颊抽搐一下,轻声道:“算了!” 他犹豫之后,对蔡安说:“管家,若不冒昧的话,我想要近一些听小姐抚琴……哦,无需看到小姐,我只是想远远聆听。呵呵,这琴声甚美,若不细品,难得三昧啊。” 蔡安很为难。 不过董俷似乎和蔡邕很亲密,应该也是自己人。 想了想,说:“小姐在后花园内的凉亭中抚琴,只是小人只能带大人在花园外聆听。” “如此,足矣!” 董俷也没有再提过分要求,拱手道:“还请管家带路!” 第一五四章 老实人发怒(二) 第一五四章 老实人发怒(二) 蔡府正厅,一派儒雅风度的王允正和心不在焉的蔡邕谈笑风声。 说实话,蔡邕实在不想和这个人谈论下去。王允的经学之道,和他现如今所追求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两人在学术上的分歧也很大,包括在政治上的分歧,也是南辕北辙。 王允的经学之道,秉承于三君之一的郑玄。 身为六经博士的郑玄,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士子们秉政,以六经中道理治国。 王允是郑玄最忠实的追随着,所谈论的,自然不离六经大义。 而蔡邕呢,则是有一点顽固的保皇派。皇权至上,这在他看来,才算是最为正统。 注意,在这里呢,王允和蔡邕都是保皇派,但分歧就在于一个是要以士子秉政,一个是要把权利集中于一人手中。乍看无甚分歧,可这里面的利益冲突,却大了去。 若是早两年,王允讲述六经大义,蔡邕早就一句话把他噎死。 如今什么都看的淡了,虽然不甚赞成王允的说法,可是蔡邕还是面带微笑的应付。 这家伙究竟有什么事情? 蔡邕实在是想不明白道理,王允好端端的跑来说这些干什么。 只能耐着性子听王子师云山雾罩的说话,可这心思却已经不在厅中。 “伯喈先生,允今日前来,实是想要来道喜。” 蔡邕一怔,心知这肉戏来了。恐怕接下来的话语,才是王允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 “但不知喜从何来?” “令爱之遭遇,允亦听说一二。昭姬自幼聪慧,且才学秉承蔡翁,天下女子无人能出其左右。遭此厄运,实乃老天不公。允常思之,甚为昭姬之遭遇所感到委屈。” 蔡邕皮笑肉不笑,“子师过誉!” “不过令爱如今正是好年华,就这么待在闺中,也未免可惜。允受人所托,特来向蔡翁求乞,结纳一门亲事。” 蔡邕眉头一皱。 此前在圉城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可蔡邕如今却多了很多小心。 才华是否出众,这已经不再重要。 那卫仲道的才华却是出众,却是个短命鬼,害得自家女儿守寡不算,还险些被…… 门户也无甚要求,只要过得去就好。 久经宦海沉浮,那世族大户家中的龌龊事,蔡邕又怎能不了解呢? 最重要的是,要命相硬,懂得体贴,能给女儿一个美好的生活,能让女儿无忧就行。 本来,在圉城老头也确实看中了几个满意的主儿。 可谁想到后来…… “子师美意,蔡某心领了。只是小女新寡,尚不想考虑嫁娶之事,我看还是改日吧。” 王允一听急了! 收了人家的心意,若是说不成的话,退回心意倒是小事,可这面子却是一个大问题。 “蔡翁莫急,何不听允说完呢?这求亲之人颇有诚意,而且世代皆为朝廷重臣,实乃上等佳婿啊。” 蔡邕心道:这厮怎地如此没有眼色,我都说过了不同意,还死乞白赖的在这里絮叨。你莫说是世代官宦,哪怕是世代皇族我也懒得和你说这些。 不过,脸上还是要保持和煦笑容,“子师……” “蔡翁,此人乃司空袁逢之子袁术。” 王允害怕蔡邕拒绝,抢先说出了人名,然后道:“公路素有贤名,且家境甚好,与昭姬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且公路甚爱昭姬才华,若结为亲家,那河东卫氏若再来骚扰,袁家愿意为蔡翁出头,把那卫家人赶出雒阳。此实乃天赐之良缘啊。” 袁术? 蔡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 说实话,他对袁术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可是对袁隗和那个袁本初,却颇有认识。 皆是浮华爱虚名之辈,德行如何不好说,可这算计人,却是一等一。 蔡邕如今也是不想招惹是非,若因此事而惹怒了袁家,就算有皇上撑腰,也难免会有许多麻烦。而他最不想招惹的,恐怕也就是麻烦吧。故而,蔡邕不得不三思。 “子师,我听说袁公路家中已有妻室,他如今要娶小女,那原配妻室有当如何?” “啊,这个……” 王允结结巴巴,也觉得很头疼如何解释这个问题。 其实,这也是袁公路当时求他时,他也询问过的问题。可得到的答案,却不甚满意。 蔡邕的脸色微微一变,明白过来。 “来人,送客!” 他呼的站起来,面沉似水,冷冷喝道。 王允连忙说:“蔡翁,此事还请三思啊……袁公路乃四世三公之家出身,袁隗更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能有蔡翁结为亲家,实乃美事一桩。以蔡翁之名,配合太傅之能,则阉寺可除,汉室可兴。虽有些委屈昭姬,可公路保证,定会善待……” “王子师,你莫要欺人太甚!” 蔡邕闻听再也忍不住了。 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那点狗屁倒灶的政治?老子无心参与。袁公路是什么鸟人,老子虽不清楚,可让老子的女儿去当妾室,简直是太过分了。莫说他袁公路不行,就算是皇上开口,如果不给昭姬一个正宫的位子,老子也绝不会答应。你王子师开口袁隗如何如何,闭口袁家四世三公,门生天下。只他袁隗有学生,我没有吗? 蔡邕这一发怒,把个王子师吓了一跳。 “王子师,若你现在走,我们还有些情面。若是你再说下去,可休怪老夫不给你脸面了……家人何在,送王先生出去。” 四五个家人立刻涌入了正厅,虎视眈眈的看着王子师。 王允的脸臊的好像猴子的屁股。 在蔡府家人的押送下走出了蔡府的大门。这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怨恨之意。 你这蔡老头,拒绝也就拒绝了,何必做的这么绝?我这脸面何存…… 回头恨恨的看了一眼蔡府的大门,心里面越想越觉得不爽快,对蔡邕也就有了心结。 ****** 且说董俷,随着蔡安来到了蔡府的后花园外,蔡安就不再走了。 花园中,只听得幽幽琴音,如泣如诉,好生让人伤感。曲子已经不再是那九九艳阳天,却换做了一曲几近失传的古曲,名为《湘妃》。相传,这古琴本是由五帝之一的舜帝所创,其人德才高绝,被尧帝所看重,并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舜帝。 夫妻三人,极为恩爱。 后来舜帝在巡查天下的时候,死于苍梧山中。 两个妻子,也就是被后人常常提起来的娥皇女英不辞万里,寻找舜帝的尸体。在舜帝坟前,哭出了血泪,染红翠竹,故名湘妃竹。后有人为纪念她们,而创作湘妃一曲。曲中表达了娥皇女英对舜的思念,那浓浓的深情,也都尽藏于那五音之中。 董俷是听不懂这曲子的奥妙来,可是也能感受到那奏琴之人心中的哀怨。 犹豫再三,董俷突然扯起嗓子,在花园外唱起那首《九九艳阳天》。 花园内的琴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竟随着董俷的歌声,响起了相同的乐律之声。 “大人,这里是内宅重地,不可以进去啊!” 蔡安在听到董俷开口歌唱,花园中响起同样的乐律时,心里多少已经明白了其中端倪。 可眼见着董俷往花园里创,又怎能置之不理。 急忙上前阻拦,哪知道董俷这会儿急了,抬手一推,把个蔡安推的扑通就是一个跟头。 “管家,得罪了!” 董俷匆匆的道了一声歉,冲进花园中。 当日他放那人离去,此后心里后悔了许久。如今在这里相逢,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 若是放弃了,那才是真的逆天行事呢。 花园中,繁花锦簇。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院子里的花朵,大都是一个品种。董俷认不出来这种花的来历,只是觉得有一种素雅的冷寂之气。虽好看,却有些冷了。 许是某种在后世中绝种的花吧。 董俷却无心观察,抬头望去。 花海之中,有一座八角凉亭,式样简洁婉约。 亭中跪坐一人,身着一袭白裙,披大红色的火狐狸皮大氅,红白相间,甚为醒目。 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披散,直至腰间。 在那黑发之下,隐约可见曲线柔美,细嫩的颈子,颇为性感。 那人背对着董俷,可是那背影却是如此的熟悉。董俷快走两步,蓦地又停了下来。 琴音止息,亭中女人发出一声幽叹。 “姐姐,这些日子可好?” “俷公子,你却还是来了雒阳!” 她站起身,缓缓转过身子。那风华绝代的面容上,透露着一丝憔悴。秋波闪闪,却有欣喜之意。仔细看去,会发现她的长裙有些宽松,记忆中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如今却显得有些臃肿起来。董俷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在刹那间,却是一片空白。 那女子,赫然是王姬! 不过董俷现在也猜出了她真正的身份。 蔡府之中并无女子,能在这里抚琴奏乐,除了蔡邕的女儿蔡琰之外,还能有谁呢? 蔡琰步履似有些艰难,走下凉亭。 董俷这时候也清醒过来,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 惟失去后才能知道去珍惜! 董俷在这一刻,却再也不愿意让怀中的美人逃走。他曾食言一次,绝不会在放过。 蔡安在花园外,眼看这一幕也只能苦笑。 今天这个跟头,只怕是白摔了吧…… 花园里,非常的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董俷搂抱着蔡琰,心道:就是这个感觉! 那一夜,虽说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可身体却产生了记忆,牢牢的记住了蔡琰娇躯的柔美。 董俷的心砰砰直跳,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拥抱。 而蔡琰,开始还挣扎了一下,随即就偎在了董俷的怀中,感受这一刻美妙的温存。 从临洮回来,总是会梦到那张丑脸。 每次惊醒,却又有一种甜蜜。蔡琰对董俷的情感,刚开始是好奇多过于爱慕。可没想到,随着对董俷的了解加深,她渐渐的明白了,在那张丑陋而粗鲁的外表下,有一个很深沉温柔的心。董俷那时常怪异的举动,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才华,深深的吸引了蔡琰。 而那一夜,蔡琰虽失去了清白,可心里却没有一点恨怨。 只是不愿意去影响董俷和绿儿之间的情感,蔡琰选择了退避。 原以为分别之后就会把这段记忆渐渐的模糊,可谁成想……最可怕的是,这个丑鬼居然也追到了雒阳。虽然不是为了她而来,却恰恰又应了那句老话:这是天赐姻缘。 浓浓的情思,在两人心中弥漫。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人做的好事!” 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声传来,把董俷和蔡琰惊醒。 扭头看,就见蔡邕站在花园门口,脸色铁青,浑身都在打颤,指着二人,说不出话。 蔡琰粉腮羞红,但旋即变得煞白。 抢先拦在了董俷身前,“父亲,你听女儿解释!” “解释,你这不知羞耻的丫头,还要解释什么,给我闭嘴。” 董俷把蔡琰拉到了身后,“伯喈先生,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董俷一人的错,和姐姐没有半点关系。若您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吧。我,我,我真的想和姐姐在一起。” “住口,住口……我蔡伯喈真是瞎了眼睛,居然,居然引狼入室……蔡安,蔡安!” 这时候,蔡安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蔡邕气得暴跳如雷。 眼看到董俷和蔡琰搂抱在一起的时候,旬月来的疑问也就一下子清楚了。老头子有点恼羞成怒,仓啷一声拔出肋下的宝剑,怒吼着就冲过来,“我要杀了你这畜生。” “父亲……不关他的事!” 蔡琰吓得面如白纸,从董俷身后跑出来,一把抱住了蔡邕。 “弟弟,还不快走!” 哪知道董俷这会儿那股子执拗劲儿却上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声道:“我不走,这本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先生若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吧。” “弟弟,听我的话,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若不走,只怕他怒气难消。” “可是,可是……” 看着蔡邕双眸通红,如同发疯似的吼叫咆哮,哪里还有半点斯文名士的风采。 董俷打了个哆嗦,那执拗劲儿上来,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去。 快走两步,跪在蔡邕面前:“请先生责罚……不过,我想娶姐姐回家,请先生应允。” 蔡琰也明白了,这会儿董俷是绝不会溜走。 虽然很害怕,可是也感到万分的甜蜜。 退回到董俷的身边,有些艰难的屈膝跪下来,“请父亲成全!” 蔡琰高举着宝剑,身子颤抖不停。真过去砍人吗?那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他这样做,其实有一大半是为了做样子。 董俷,这小子长得虽然难看,可却是个有担待的人。 至少刚才他没有丢下女儿逃走,而是留了下来。这也说明,这小子确实是喜欢女儿。 家世虽然差了点,可还算强差人意。 文采嘛,还真没有听说过,倒是这勇武之名,天下人皆知。 女儿嫁给这丑小子,倒也不算是委屈。而且董俷没有正妻,说起来还算是清白。 只是,只是这小子太过分了! 心里虽然有气,可渐渐的已经平静下来。 宝剑扔在里花丛中,蔡邕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过了片刻,蔡安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小姐,校尉大人,老爷有请,让你们去书房见他。” 相视一眼,董俷心中忐忑。 扶起了蔡琰,二人随蔡安朝书房走去。 这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但心情却是极不平静。等到了书房门口,蔡安停下了脚步,“小姐,大人,请……” 深吸一口气,董俷一把握住了蔡琰的小手,走进了房门。 却看见蔡邕背对着门,正盯着墙上的那副字出神的观看,二人走进房间,也没有回头。 “先生(父亲)……” 董俷和蔡琰同时开口,紧握在手里的柔荑,轻轻颤抖。 “有几件事情,你需答应老夫!” “请先生训示!” “第一,要立刻和小女成亲!” “立刻?” 董俷吃惊不小,疑惑的看着蔡邕,不明白这老头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主意。 蔡邕转过身,面目狰狞的吼道:“废话,不立刻,难道你还要让我女儿挺着大肚子和你成亲不成?你这混账小子,先斩后奏,难道现在还想拖着不认账怎地?” “大肚子?” 董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蔡邕道:“什么大肚子?” 也难怪,董俷对女人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太了解。上辈子少与人接触,这辈子又…… 蔡邕气得直打颤,“你说呢?” 董俷愕然扭头向蔡琰看去,却见蔡琰粉腮羞红,垂着头,连那雪白的颈子,也红了。 顺势往下看,那臃肿的腰身…… 董俷啊的一声大叫,“姐姐,可是真的?” 蔡琰嘤咛了一声,算是回答。 可董俷的脑袋瓜子里,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听上去有点扯,可,可,可我要做爸爸了吗?董俷还真的没有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要知道,他现在还不到十六啊! 蔡邕阴沉着脸,“第一件事是要立刻成亲……日子嘛,我会挑选,你父亲那边,我也会派人通知。总之,这件事情要快。我可不想日后成为雒阳那些人口中的笑料。”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董俷总算是平静下来心情。 “晚辈全凭先生做主。” “第二,你日后要好生带我这女儿。这孩子才华虽有,却也有些忒命苦了……” “俷绝不会让姐姐受半点委屈。” “第三,我膝下仅有这一女,你们将来有了孩子,要跟我蔡家的姓,算是传递我蔡家的香火。” “父亲,你太过分了!” 蔡琰有点恼了,开口娇嗔责怪。 也难怪,这香火之事,素来是很重要。当初蔡琰嫁给卫仲道的时候,蔡邕没能提出来是因为他一来正倒霉,二来卫家势大。可现在不一样了,故而就很直接的提出了要求。 董俷却不甚在意。 姓什么并不重要,不管姓蔡还是姓董,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姐姐莫说,这件事我同意……先生一人在家,总难免孤单,有个孩子在身边,总是一桩乐事。不过先生,以我看您不如搬去我那大宅门内住,大家也好有照应。” 蔡邕冷笑一声,“天天听你那巨魔士喊杀吗?算了吧,我还是在这里一个人清净的好。” “敢问先生还有没有吩咐?” “现在没想起来,等想起来再说……不过小子,从今天开始,你不许见我女儿。” “啊……” “大婚时间,我选定了日子自然会告诉你。但是在此之前,你绝不许再来打搅昭姬。” “这个,我同意。” 蔡邕板着脸,“好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和昭姬说……对了,找人来提亲,这可是大事情,莫要给忘记了。还有,你最近老实一点,别再外面招惹是非。” “那,我先告辞了!” 董俷恋恋不舍的看了蔡琰一眼,随着蔡安走了。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干嘛要如此难为他呢?” “你这丫头……”蔡邕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要说起来,他董家也算是家世清白,配的上你。可这小子你也看到了,执拗的很。蛮劲儿上来,那就什么都不顾了……我不给他个下马威,将来你万一受了欺负,又怎么办?” “可是……” “你不要可是了,这件事我做主,就这么定。这些天给我在家里好好的呆着,没事别乱跑。今天袁家的人跑过来也向我提亲,被我赶走了。可我担心,他们不死心。” “女儿知道了!” “还有,你之前编纂的那本敕勒川文集……敕勒川公子,莫非就是那个丑小子吗?” 蔡琰含羞点头,“正是。” “哈,我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等本事?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不错,不错!” “何止呢,他的本事可不止这一点!” “他啊他的,他是谁啊……丫头当真是不知羞,还没有过门呢,就替他说好话了?” “父亲……” 蔡琰娇嗔一声,然后对刚送走董俷,重又回来的蔡安说:“安叔,烦你将我房中的敕勒川文集拿来。” 蔡安答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的走了。 不一会儿,就见他捧着一本书册走进来,递给了蔡琰。 蔡琰翻开书册,递给了蔡邕,“父亲,你看看,这可是他做的六经注解。” “哦?那丑小子还能注解六经?” 蔡邕这回倒是真的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从蔡琰手中那本被装订的整整齐齐的《敕勒川文集》,翻看了两页道:“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符号?哪里有什么注解啊!” “您听我解释嘛!” 蔡琰打起精神,把她在牧场抄录下来的六经详细解说了一遍,然后指着那些标点符号说:“父亲您看,这些符号,就是出自他手,每一个断句,每一段间隔,岂不就代表了他对这《尚书》的理解吗?这些符号,称之为标点,若能流传出去,对天下士子,莫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您编纂的那《汉纪》,若有这标点注解,不更容易理解?” “唔唔唔……” 蔡邕的眉头从一开始的紧锁,渐渐的舒展开来。 “哈,没想到,这丑小子看上去粗鄙,却还有这等本领。恩,不错,不错……这些符号看似简单,却有奥妙无穷。当细细揣摩,才能理解其中的含。不错,不错!” 蔡琰很骄傲的说:“父亲乱说,他哪有粗鄙。人虽长的丑些,可这心却是好的。” “哼,还说不为他说话吗?丫头,你那点心思别以为能瞒过我,是想要我这老头子豁出去这张脸,为那丑小子张目,对不对?” “父亲……” 被看穿了心思的蔡琰,再次粉碎羞红。 “女大不留人,也罢,也罢……那丑小子人难看了一点,不过我还算是对他满意。” 蔡邕合起书,笑呵呵的说:“那这本书就留在我这里,赶明儿让人把他的注解都给我送过来,我好好的看一看。若真的如你所说,他才华出众,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是没所谓的事情。娘的,为甚我赔了一个闺女不说,还要腆着脸给女婿张目?” “父亲,您现在说话越来越粗鄙了!” “有那粗鄙的女婿,我就算想不粗鄙,恐怕也难了!” 蔡邕说完这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止住了笑声,幽幽叹了口气。 “父亲,您又叹什么气啊!” “傻孩子,我是在为那阿丑担心……他此次入京,本来就是为质子的身份,看似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呢,却是步步凶险。也是这小子的运气好,何进、袁隗和阉寺都不想找他麻烦。否则就凭他气死那许子将,就够他喝上一壶……那许子将死了就死了,却偏偏给他留下了一个‘恶汉’的评定,只怕这将来,可有的麻烦。” 蔡琰闻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父亲,那怎么办?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月旦评的名声一经评定,谁能推翻?而且你们这一成亲,势必要恼了袁家。我是担心,袁家的人不肯放过你们,这可比月旦评的名声更凶险。” “啊,那可如何是好……父亲,要不,我不嫁了!” “屁话,你不嫁,那孩子生下来怎么办?难道让他做那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成?再说了,也可以趁此机会,和卫家了结那些是非。你一日不嫁,和那卫家就脱不了干系……这样,我立刻进宫,请皇上把你和卫家的关系断了,你早早嫁过去为好。” “可是阿丑他……那袁家怎么办?” “袁隗要是因这件事而算计阿丑的话,那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 蔡邕说着,那脸上流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扭过头,看着墙上的那副字,突然冷笑一声道:“大不了,大家就来个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难不成咱们这些光脚的,还会怕他那些穿鞋的吗?” 蔡琰闻听,若有所思。 第一五五章 流言四起 第一五五章 流言四起 “蔡伯喈要和董卓做亲家?” 当曹操听到了这个消息时,突然忍俊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也不顾他正坐在何府大厅内。 “孟德何故大笑?” 何进也是乍听到这消息,正盘算这里面是否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听曹操在那里笑,何进眉头一蹙,心中不禁对曹操这有些狂放的举动感到了些许不满。 曹操连忙起身道歉,“大将军莫怪,只是操想起了一件事,故而有些忍俊不住。” 袁绍问道:“孟德想起了什么事?” “操是在想,听闻蔡翁的女儿蔡琰颇妩媚……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被董西平那黑炭头压在身下,该会是什么景象?” 原以为,曹操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大厅里的人都侧耳倾听。 哪晓得他说出这样一番话语,却让何进等人愕然呆愣,好半天硬是没有反应过来。 “孟德何以如此轻浮!” 在座有不少人和蔡邕关系不错,听曹操说出这番话,不禁勃然大怒。 “是啊,孟德这话说的太轻浮了些。” 袁绍嘴角一撇,轻蔑的看了曹操一眼。不过转念一想,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几声。 曹操连忙道歉,而后正襟危坐,再也不说话。 大厅里一阵安静,好半天,也不知是谁噗嗤的笑了一声,所有人都哈哈笑开了去。 何进一边笑一边摇头,暗道:这曹孟德才华不俗,只是有时候却也太过于狂放了些。 本来是对此事有些忧虑,可曹操这一说,却被冲淡了不少。 “本初,你如何看这件事?”何进笑着问道。 袁绍说:“我对董西平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想来这件事,恐怕并不是蔡翁说的那般简单吧。” “哦,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我那兄弟袁术,也对蔡家女颇为爱慕,曾拜托王子师前去提亲,可没成想被蔡翁赶了出来。虽说公路这件事做的有些冒昧,但我袁家,怎么也比那董家子强百倍。蔡翁舍公路而选董西平,莫非是想要拉拢凉州的董卓不成?” 何进愕然道:“他拉拢董卓作甚?” 袁绍说:“蔡翁拉拢董卓或许没用处,可不要忘记,蔡翁的立场所在……若是……” 何进一皱眉,也不禁深思起来。 汉帝至今未立太子,而且他对长子刘辨不满,属意次子刘协的事情,可说是满朝皆知。只是碍于何进手握天下兵马,故而无法开口,索性就把这立太子的事情推拖不停。难道,这是汉帝的意思?借蔡伯喈和董家联姻,来拉拢董卓手中的兵马? 若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心里有鬼的话,挺简单的事情,越想就越会觉得复杂。 曹操看了一眼袁绍,心里不停冷笑。 他站起来说:“大将军,其实这件事并没有本初所说的那么严重。里面的内幕,操倒是略知一二。” 何进忙道:“那孟德快说。” “早些时候,操曾听闻卫家寻找那蔡家女,好像是蔡家女从卫家逃走,而后失踪数月。年前回来后,蔡翁为避免麻烦就带着蔡家女去了圉城。在圉城,也曾想为蔡家女寻找夫家……可不知为何,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操闻听,似是蔡家女有了身孕。” “啊?” “董西平那一日本和我等一起吃酒,听闻蔡翁回来,就急急忙忙的赶去拜见。而后就传出他和蔡家女定亲的消息……呵呵,操以为,蔡家女失踪的那段时间,很可能是和董西平在一起。两家匆匆联姻,想必也是为了那蔡家女有身孕的缘故吧……否则以蔡翁那种性情,怎么会同意和董家联姻?莫忘了,他可是敢在皇上面前拍桌子。” 何进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顿消。 “那孟德以为我们该如何呢?” “何不顺水推舟?想必那董西平正为了找人提亲而焦头烂额,大将军若是主动提起,不正好是向董凉州示好?董凉州如今正在和羌人作战,恐无法来主持婚事。若是大将军愿意出面的话,想必董凉州定然会对大将军非常感激,而且还结好蔡邕,更成全了董西平。虎狼之将还能不尽心为大将军效力?这可是一举三得的美事?” 何进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袁绍旁边一笑,但是对曹操却生出了一分提防。 这曹操平日里疯疯癫癫,可不知不觉中,已经坐在了他的下首。何进对他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他日必成自己心腹之患……二人虽有交情,可袁绍还是起了疑心。 ****** 且不说何进出面为董俷提亲。 蔡邕决定把女儿嫁给董俷,却惹怒了两个人。 一个是袁术袁公路,另一个却是认为被蔡邕扫了面皮的王允。 袁术自恃甚高,请王允提亲,虽然有准备被拒绝,可还是难免会生出一些失落之意。 可蔡邕宁可把女儿嫁给一个蛮夫恶汉,却是让袁术有些无法接受。 难不成我堂堂四世三公的家庭,还比不得你一个区区莽夫,凉州的良家子吗? 而王允,更感到羞耻。 二人聚在一起,喝起了闷酒。 袁术突然拍案骂道:“董西平一莽夫,蔡翁弃我而就一恶汉,实乃我生平奇耻大辱。” 王允闷声道:“公路何必如此?你感到羞耻,我何尝不是?那蔡伯喈好生无礼,把我赶出他蔡府大门。现如今,这雒阳谁不知道我这羞耻的事情,连门都不敢出。”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责骂。 就在这时,有门子来报:“何颙和许攸两位先生在门外求见。” “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何颙和许攸走进了房间。看袁术二人桌上的酒菜,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伯求、子远莫不是来嘲笑王某?” 王允有点高了,看到这二人的笑容,不免心生不快。 何颙自坐下来,招呼家人配上酒具,然后自顾自的斟上一觞,一饮而尽后长出一口气。 “公路居然有此美酒,为何不早说?” 袁术笑骂道:“我家中有甚好酒,你二人会不知道?” 王允眼珠子一转,笑问道:“伯求,子远,你二人来,是不是有事情?” 许攸瘦削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轻轻点头,“如今外面盛传蔡伯喈弃公路而就良家子的事情,更有子师被扫地出门……呵呵,我二人一想,就晓得你们定然在这里喝酒。故而登门拜访,一是为了讨一觞酒水;二来嘛,则是想为二位主持公道。” “什么公道?” 袁术那有些混浊的眼珠子一转,“难不成你们还能为我和子师出了胸中这一口恶气不成?” 何颙冷笑一声,“何止是为你二人出气,我何尝不是被那董家子羞辱过?那日张举作乱,他当场削了我的面皮。至今还被人拿来说事,我心中也是多有不满。如今董卓在凉州风头正盛,大将军对他越发的看重了。若是董蔡两家结亲,只怕那董家的势头会更加厉害……到时候,只怕你我都要被凉州鄙夫压在下面,再无出头之日。” 袁术倒是没什么,他出自四世三公之家,怎么都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可王允就有点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出现何颙所说的情况,那可是士人的悲哀。难不成,让这天下名流去依附一个鄙夫? “伯求有话,不妨直言。” “那就要看公路是想要出一口恶气,削了那董家子的面皮,还是想要把董家……” 袁术眼珠子一转,“削了面皮如何?把董家连根拔起又如何?” “若是只想削了那董家子的面皮,事情倒也简单。听闻皇上准备在秋祭之时行阅兵大典。那董家子不掌握鸾卫营嘛……可以要他也出战,到时候一群女伎组成的鸾卫营,如何是我北军的对手?落个惨败,他董家子那虎狼之将的名号恐怕……嘿嘿。” 袁术眼睛一亮,想了想:“若我想要把那董家连根拔起,又如何?” “此事倒也不难,关键就看公路你敢不敢做。” “伯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攸开口道:“公路难道忘记了吗?你手中尚有一把利刃……如今正是好时机。” “利刃?” 袁术想了想,猛地醒悟过来,“子远,你说的可是那皇甫……” 没等袁术说完,许攸阻止他说下去。 “当日伯求建议董家子入京为质,本想是给那董卓一些教训。可谁想到,董家子入京之后,行事肆无忌惮也就罢了,而且还越发的猖狂。长此下去,只怕大将军府内,日后再也没有你我等士人的立足之地。如果不把董家除掉,必成心腹大患。” 袁术沉吟许久,“只是那些人,叔父不开口,只怕我也不敢妄动啊。” “何必要那些人出面?公路只需命人在街头巷尾散布谣言,就说杀死皇甫嵩的人,与董家子颇为相似……自然会有人出头。到时候,水到渠成,太傅还能如何选择?” 王允听明白了…… “伯求,子远,还有这种事?我怎地从未听过。” 何颙说:“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连大将军也被蒙在毂中。若非那董家子的名头越来越大,隐隐有压制不住的势头,我也不会出此计策。子师,武夫当政,则经学难兴,我等士人恐怕到时候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如今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伯求此话,深得我心。” 王允说完,突然冷笑:“董家子必死无疑,到时候倒要看蔡邕老儿,有如何下台。” 第一五六章 建春门血案(一) 第一五六章 建春门血案(一) 四月,已是初夏。 雒阳南宫门外,一行人已经跪了许久。初夏的气温虽说不上很高,可那日头却显得格外毒辣。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长了,只让人头晕脑胀,汗如雨下。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 只见她一身雪白长裙,白巾缠头,生的是貌美如花,虽有些憔悴,却更显风情,令人怦然心动。 在她身后,还有三十多人。 全都是素装打扮,脸上流露悲愤之意。 从清晨开始,这些人就跪在了南宫门外,也不出声喧哗,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 “咦,那不是皇甫威明的遗孀冯氏,这又是要干什么?” “你最近没听说吗?整个雒阳城都在流传皇甫义真并非死于反贼之手,而是被宵小暗算。皇甫嵩是皇甫威明的侄子,那冯氏作为皇甫嵩的婶婶,自然要出头喊冤。” “唔,原来如此……我听说,杀死皇甫嵩的,好像是……”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什么也没有说。这种事情,非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能掺和。” “我也知道,只是无风不起浪,只怕这种事,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 此时,南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过往的朝臣并非没有看见,可是一个个却视若不见,匆匆的绕过那群跪在门外的人,迅速离开。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朝臣们也大都心知肚明。 其中所隐藏的风险和凶恶,不到一定的位子,是不可能承受。 袁隗的车辆远远的就避开了皇甫家的人群。他坐在车内,脸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车内,袁绍静静的跪坐,一言不发。 “本初,可曾查过,这件事是谁传扬开来的?” 袁绍轻轻摇头,“叔父,还没有结果。不过以侄儿观察,这留言的出处,并不难找到。” “你是说……”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在您下令封口之后,也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若侄儿猜测的不错,能散播这种谣言的人,只怕也就是在这寥寥数人之中。” “以本初你的看法,会是谁?” 袁绍咬了咬牙,“公路早先被蔡翁拒绝婚事,而后蔡翁又许下了亲事与那董家子。以公路的性情,怎可能受得了这种打击?若侄儿看,只怕十有八九会是他所为。” “公路无谋,公路无谋!” 袁隗用力的捶打车中的桌案,咬牙切齿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凉州战事正在紧要处?为何却弃大局而不顾,专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如此一来,那董家子恐怕是……我倒是不担心他,我所担心的是凉州战局。若董卓一怒之下停止征战,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变得大了啊!我原本想先拉后打,如此却毁了我的计划。” “这个……您也知道,公路的脾气是吃不得半点亏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那冯氏居然如此强硬,竟然跑来南宫静跪。只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要传到皇上耳中。” 袁隗想了想,“本初,我要你立刻从公路手中接走那些人……公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当尽快设法将他调出雒阳。只是董家子……你还是多想想办法来保全吧。” “侄儿明白!” 袁绍从车中下来,嘴角一翘,心中冷笑一声:公路,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谁要你总是在我面前摆出那嫡出的架子。如今,只好请你远离雒阳,这袁家的家业,还是由我来接掌吧。 对于董俷和蔡邕的联姻,袁绍并没有因为曹操的一番话而打消戒备。 相反,他觉得董家的势力太大,有点控制不住的趋势。正好借此机会,趁机打压,而后在董俷山穷水尽时再出手相助。嘿嘿,如此一来,董家人还不对他感恩戴德? 至于袁术,能借此机会让他彻底离开袁家的权力中心,袁绍自然乐意为之。 何颙、许攸,都是他的心腹。 而三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起来,却并不是非常和谐。 甚至三人交往的过程,也少有人知道。当年袁绍蛰伏,就已经和许攸等人结成同盟。 抬头看了一眼那跪在宫门外的冯氏一家人,袁绍不免有些得意。 正有议郎张钧要入宫办事,在路过南宫门外时,看到冯氏一家人跪在那里,不免愕然。 连忙命人停住了车,张钧从车上走下来。 “夫人为何在此?” 冯氏抬头,神情冷漠。 她本是皇甫规老来迎娶的妻室,老夫少妻年龄差距虽大,可是却其乐融融,异常恩爱。 哪知天妒红颜,冯氏嫁过去没多久,皇甫规就死了。 而后皇甫嵩战死于颍川,令皇甫一族的家道迅速衰落。若不是当年皇甫规的人缘不错,而且也有不少学生在朝中为臣,不时的给予一些照应,只怕早就在雒阳呆不下去了。 皇甫嵩死后,皇甫一家人本来打算随谢氏兄弟二人入蜀。 可没成想,却听到了皇甫嵩之死的谣言。更有一名当年皇甫嵩的亲兵偷偷上门,告知冯氏那杀害皇甫嵩的凶手,就是如今在雒阳生命彰显的董家子,董俷董西平。 论辈分,皇甫嵩是冯氏的侄子。 论交情,皇甫规死后,皇甫嵩对冯氏也是非常尊敬,从未有过半点懈怠。 故而冯氏听到这谣言后,立刻召集皇甫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来到南宫门外告状。 听到张钧询问,冯氏的眼圈一红,娴静甜美的面容流露出悲苦之色。 “张议郎,妾身今日是要为我那侄儿求个清白。如今雒阳满城流传,义真死于董家子的手中。难道议郎您就没有听说过吗?可叹人情冷暖,议郎却是第一个来询问的人。” 张钧脸一红,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可能没有听说,只是这事情关系重大。一方是已经破败的皇甫家,一方却是如日中天的凉州刺史,你让满朝臣工能如何选择?更何况,谁也都知道,董家子那是个蛮横的货色。又要和蔡邕结亲,两家的权势相合,只怕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种事,没有真凭实据,谁敢掺和进来? 但张钧性情还算耿直,当年和皇甫嵩的交情也算不浅。 闻听冯氏这话,说道:“夫人,非是我等不闻不问,只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只凭谣言如何能让人信服?若夫人您能提供出足够的证据,张钧拼着一死,也要主持公道。” “张大人……” 冯氏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却是梨花带雨般,令人更感风情。 也难怪,疾风知劲草,贫贱见真情。在如此关口,能有人挺身站出来说话,又如何不感动? “妾身并非没有证据。昨日曾随我侄儿前往颍川的亲随过来,告诉我说杀我侄儿的凶手之一,就是那恶汉董西平。他还留下了证词,并愿意随时为我等出面作证。” “当真?” “妾身若是有半句谎话,则天打雷劈。” “既然如此……请将证词和状纸交给我。若夫人信得过我,我将亲自向皇上禀报。” “坚寿,把证词拿过来!” 一个青年走上前,将一份以鲜血所书的状纸,连带着证词递给了冯氏。 这青年名叫皇甫坚寿,是皇甫嵩的儿子。 冯氏把状纸和证词放在了张钧手中,“张大人,这状纸乃是我皇甫家上上下下三十七口人鲜血所书,证词也是那亲随昨日所留下。我等就在这里跪等,拜托大人!” “拜托大人!” 冯氏叩首,皇甫家的人也都伏地高呼。 张钧只觉热血沸腾,抓着状纸和证词,大声说道:“世人都说人情冷暖,可这世上总还是有心怀公义的人。张钧不才,定将这状纸和证词呈递皇上,为义真讨回公道。” 说完,他蹬上车,命人将车辆驶向南宫。 皇甫坚寿轻声道:“叔婆,张大人,真的能为我父伸冤吗?” 冯氏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只希望能如张大人所说的那样,这世上总还有正义二字。” 说完,她不再发言,静静的跪在原地。 皇甫坚寿等人也不再说话,陪着冯氏一起等待,等待着那‘正义’能够再次出现。 ****** 正午过后,汉帝刘宏终于发出了旨意。 缉拿董俷,交大理审问。廷尉伍琼主审此案,一应人等不得插手过问。 毕竟,不论是皇甫嵩还是皇甫规,在朝中颇有人望。如今一见如此局面,立刻有无数人蜂拥而上,痛斥董俷在雒阳的罪行。连带着气杀许劭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当天晚上,董俷正在家中吃饭。 忽有公人前来,要捉拿董俷前往大理。 沙摩柯第一个就怒了,“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谁敢拿我二哥。” 典韦冷哼一声,也拍案而起。 成蠡带着巨魔士在府门外呼啦啦就拉开了队伍,沉静的队列中,散发出无尽的杀意。 前来缉拿董俷的,是大理左平郗虑,少年时曾六经博士郑玄门下听讲,精通律学,颇有名气。可看见巨魔士这般凶猛的模样,也不禁吓了一跳,迟迟不敢有行动。 双方对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更有北都尉谢援在听说了消息之后,带着本部人马,飞快的赶来迎春门支援郗虑。 谢援和董俷曾经见过面,也算是点头之交。 可他的妻子却是皇甫嵩的女儿,这事情牵扯到谋杀他老丈人的凶手,岂能放过董俷。 谢援出动,其兄长谢坚也当然不能坐视。 一炷香的功夫,郗虑一边就聚集了上千人,把个迎春门大街堵得是严严实实。 市井小民自然不会在意谁好谁坏。 只是这种热闹可以看,当然不容错过。 郗虑的胆气顿时大涨,催马上前,朝着巨魔士喊道:“我乃大理左平郗虑,奉上面缉拿凶手董俷。尔等若是聪明,立刻让开道路,献出董俷,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让路,让路!” 身后的公人齐声喊喝,颇有声势。 成蠡站在台阶上,身后左右各站立一人。 左边的彪形大汉年约二九,身长八尺,面黑黄睛,长得虎背熊腰。 手中一把六十斤重的三亭砍山刀,杀气腾腾。此人名叫王双,表字子全,是临洮人,和董俷是同乡。年纪比他的长相要小,仅十六岁。敕勒川牧场招兵买马,组建巨魔士的时候,王双第一个报名。对董俷,他是由衷钦佩,同时也是感激万分。 当日程远志袭击临洮,若非董俷出现,只怕…… 董俷的雄武,就在那时候印刻在了王双的心中。后来董俷从西北回来,命裴元绍等人组建巨魔士,王双立刻报名参加,并凭借个人的勇武,被划归于董弃的麾下。 而后刻苦训练,更在敕勒川大战中和烧当人血战,立下功劳。 如今已经成为董俷麾下巨魔士百人将,是仅次于成蠡之下的军官。 成蠡右边的人,名叫成廉,和成蠡一样,是被成方自幼收养,训练出来的成家骁将。 也是成家巨魔士中,仅次于成蠡的人物。 这二人如今是成蠡的左膀右臂,都是骁勇非常。 闻听郗虑的叫嚷,二人勃然大怒。厉声喊喝:“巨魔挥金锤!” “天下皆震惊……杀!” 五百巨魔士齐刷刷向前迈出一步,那无与伦比的杀气,迫的公人们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郗虑胯下的战马唏溜溜暴叫,不安的连连倒退。 谢家兄弟的脸色顿时大变,暗叫一声:这董西平不愧虎狼之将,竟有如此亲随? “门下三千士!” 成蠡面容冷漠,如同冰山一般站在台阶上,大喝一声。 巨魔士再次前进,马槊高举,回应道:“当赫雒阳城……杀,杀,杀!” 一个‘杀’字,巨魔士前进一步,喝令完毕,五百巨魔士前进三步,却让郗虑的手下退了十几步,仍自脸色煞白,握着兵器的手,颤抖不停。 这一下,所有围观的人,都不出声了! 好一支威武之师啊! 原本住在大宅门边上的那些官宦家庭,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可现在,却生出了别样的想法。那董西平也不是无能之辈,只看他这些亲随,就知道这个人的厉害。 还有想落井下石的人,如今也闭上了嘴巴。 郗虑凄声喊道:“董西平,尔胆敢抗旨,想造反不成?” “巨魔士,收兵!” 就在这时候,董俷一袭青衫,走出了大宅门。 沙摩柯和典韦跟在他的后面,董绿握着他的手,一同走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还不给我收起兵器。” 董俷深吸一口气,“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董氏一门精忠报国,怎能做此忤逆之事?立刻退回宅内,否则以军法处置,格杀勿论。” 巨魔士齐刷刷的收起马槊,一步步退回大宅门。 从头到尾,队形不乱,却又显示出了无形的压迫力。 成蠡三人忙上前:“主公,这些人分明是要陷害于你,你若去了大理,只怕是……” “住嘴!” 董俷面色阴沉,成蠡三人立刻不说话。 看巨魔士退入了大宅门,董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拍了拍三人的肩膀,“给我看好家,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情就找大爷、三爷和夫人请教。唐周、马嵩……” “喏!” “立刻回转临洮,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 这一句话,却是极为震撼人心。 谢氏兄弟突然想起来,远在西凉,这董西平的老子还带着十几万大军和叛贼激战呢。 “三弟,记住不许闹事……大哥你年长,多看着点他。” “二弟……” 典韦一把抓住了董俷的胳膊,“咱不在这雒阳呆了,我们回凉州,杀贼也胜似在这里受这鸟气。” “大哥不要胡说,我乃朝廷命官,怎能说走就走。” 董俷说完,转身拥抱了一下董绿,在她耳边轻声道:“绿儿,立刻去找伯喈先生。” “相公……” 董俷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走到郗虑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谢援,突然苦笑一声道:“文雄兄,没想到……你我早先还一起吃酒,如今却成了这等局面。” 谢援铁青着脸,“董西平,我只问你,可是你杀了我岳丈?” 董俷沉默了一下,长叹一声道:“文雄兄,如今谣言四起,我若辩解,你会相信吗?你若不相信,我解释又有什么用处?总之,此事我只有四个字:问心无愧。 的确,董俷是问心无愧。 当日若非皇甫嵩主动向他攻击,他又怎会和对方冲突,又怎会出现陈到射杀皇甫嵩的事情? 这番话,说的很巧妙。 我不屑于辩解这件事,公道自在人心,而我问心无愧。 不经意中,董俷却已经把这重点给转移了。 谢援不由得一怔,呆呆的看着董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董俷在此,我们走吧!” 郗虑刚才丢了好大的面子,如今见董俷束手就擒,心中一阵狂喜。 “来人,把这恶汉拿下!” 有如狼似虎的公人上前就要捆绑。这一来,却惹恼了本就是强压怒火的沙摩柯。 “竖子敢欺我二哥……” 一个健步从台阶上跳下来,到了董俷的身边,挥拳就把那公人打得吐血倒地。上去一把将郗虑抓下了马。只见沙摩柯环眼圆睁,怒吼道:“欺负我二哥,我撕了你!” “三弟,住手!” 董俷过去一把抱住了沙摩柯,将他给拖了回去。 但郗虑,却已经被沙摩柯那凶神恶煞的举动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连谢援都有些对他不屑。 人家不为难你,你他妈的逞什么威风? “三弟,你若是再胡闹,休怪我不认你做兄弟!” “可是二哥,他们……” 沙摩柯也是那憨直的脾气,被董俷这一威胁,立刻停止挣扎,可是心里却很委屈。 这边典韦也上来抓住了沙摩柯。 “二弟,我看这些家伙不安好心,你……” 董俷深吸一口气,“公道自在人心,当今皇上乃圣明之君,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 说完,他松开了沙摩柯,笑了笑,转身向大理公人走去。 “前面带路!” 谢氏兄弟现在也说不清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董俷的样子,确实问心无愧。 难不成真的是被人陷害? 若是这样的话,只怕我们这就坏了一家忠良的名声。 不过听董俷这句话,兄弟二人却忍不住笑了。 这货是被人抓,还是要去做客?还‘前面带路’……堂堂大理公人,却成了带路小厮。 真虎狼之将! “兄弟,你看这事情……” 谢援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古怪。董西平这个人……虽然莽了些,有时候直了些,却不似一个奸人啊。而且这一次谣言起的古怪,岳丈的亲随出现的,也很古怪。” “你是说,董西平可能被人陷害?” “我说不好,反正我觉得,这后面说不定有人在暗中操纵……哥哥,你我现在去见叔婆,把情况说明白,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咱可不能做那陷害忠良的帮凶啊。” 谢家兄弟想到这里,带着人立刻走了。 郗虑押着董俷到了建春门外,建立于白马寺旁边的大理监牢,将董俷锁了进去之后,灰溜溜的回家。 这一次,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 皇城长乐宫中,汉帝正在和年仅五岁的皇子协玩耍。 刘协出生于光和四年(即公元181年),如今年纪尚小,虽有些孩童的懵懂,却很懂事。其母王美人死的早,所以被董皇后所收养。关于王美人的死,有很多种传闻。其中最多的,莫过于何皇后毒杀的版本。为了保护刘协,董皇后就把他带在身边。 而刘协的哥哥刘辨,比他大五岁。 有时候,人起了好恶之心,就很难改变。 怎么看都觉得刘协聪明,怎么看,都觉得刘辨轻浮懦弱。 汉帝眼看着刘协,心里的不痛快就会烟消云散。正玩耍时,有宫人来报,蹇硕求见。 蹇硕是汉帝很宠信的小黄门。 虽然是太监,却生的颇有男子气。身高八尺,膀阔腰圆,更天生神力,骁勇异常。 汉帝伸了个懒腰,抱起刘协,在龙椅上坐下。 这也是董俷通过蔡邕进献的礼物,坐着也却是舒展许多。 汉帝没见过董俷,只是这个名字却听到了不少。好像最近,围绕董俷而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 很好奇,总想找时间见一见,却抽不出空。 中午听张钧说起董俷杀了皇甫嵩的事情之后,汉帝一怒之下命令缉拿。 可回宫中一想,那董俷再恶,再莽,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却没听人说过他有大逆不道的举动。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于是就拍出蹇硕,去打探消息。 蹇硕进了房间,先向刘宏请安,然后把郗虑抓捕董俷的经过说了一遍。 汉帝听完,却不禁笑了。 “那董西平真的是这么说?” “奴婢要是有一句谎话,请皇上斩了奴婢的头。” 汉帝也知道,蹇硕很少在外面和人打交道,对自己忠心耿耿。 “精忠报国……这小家伙倒也会说话!”刘宏笑道:“全天下人都说朕昏庸,可那小家伙却能说出公道话。朕何尝不想有作为,可这权臣当道,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他既然要我给他公道,朕怎么也要站出来给个公道才是。这样吧,明日伍琼大理审问,蹇硕你就再辛苦一趟,替朕去看看,可别让这小家伙受了委屈。” “奴婢遵命!” 待蹇硕走了,汉帝长叹一声。 “母后,您说朕该怎么办?” 董皇后一直在旁边聆听,突然一笑,“皇上何必如此烦恼?您需要的,是忠心于您的人,谁忠心就选谁好了……那董家子一介武夫,而且还是蔡翁以后的女婿。您信不过那董西平,难道还信不过蔡翁?” “我何尝不知……只是有些时候,我也是很难选择啊。” 汉帝说完,看着儿子,笑道:“一只手是为朕开疆扩土的忠臣;一只手是朕也无法离开的重臣……我儿,你该如何选择?” 刘协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见汉帝伸出两只手,也笑嘻嘻的伸出两手,放在汉帝手中。 “呵呵,我儿聪慧,才五岁,却已经明白了帝王之术的关键……平衡,可朕又要平衡呢?” 第一五七章 建春门血案(二) 第一五七章 建春门血案(二) 已经是后半夜了,伍琼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终于得空坐下来,吃一点东西充饥。 几乎整整一个晚上,他这府上就不停的有人拜访。 从朝廷大员,到太学院的那些名士,纷纷而来,所谈论的话题,也只有一个。 惩治凶手,为皇甫嵩伸冤,为许劭报仇,为士人扬眉吐气…… 总之,在一夜之间,全雒阳的人都变成了董俷的敌人,而董俷也被千夫所指,更成了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们宰割。董西平的性命,也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但伍琼真不这么认为。 且不说那份证词上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就一定能治董俷的死罪吗? 在众多义愤填膺的士人当中,伍琼还算是能保持清醒。董俷也许算不得什么,可他身后,还有蔡邕,还有大将军何进至今都没有表态,甚至连皇上都没有给出定论。 而最重要的是,董俷的老子董卓,如今还带着十几万大军在凉州和反贼激战。 难不成杀了董俷,董卓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说别的,董卓只需坐视羌人反贼长驱直入,就足以让原本就不算太平静的江山社稷变得更加动荡。到时候,这笔帐怎么算呢? 整个雒阳,有数不尽的士人。 可为什么就没有人替大汉的江山社稷去考虑一下? 那饭菜入了口,也变得没有任何味道。伍琼就坐在书房里,捧着碗呆呆的发愣。 “夫君,可是为天亮后的事情担心?” 伍琼的妻子出身于小户人家,平日里操持家务,颇为贤惠。 虽说不上漂亮,但却有小家碧玉的味道。伍琼平日里,对妻子也是格外的敬重。 听到妻子询问,伍琼强笑一声,“你也看到了,这一晚上宾客不断,所求的事情只有一件……我不喜欢那董西平,但这件事里面蹊跷甚多,我却不能去冤枉人啊。再者,此事牵连甚广,我担心一个处置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那才让人担心。” “夫君可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伍琼点点头,“我确实不想掺和。你看今天前来的人看似很多,可重要的人物却一个都没有出现。不管是那董家子身后的人,还是袁太傅,都没有站出来说话。只怕此事也并非太傅的本意……可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太学院的人,也不是我的本意。” 妻子明白了…… “夫君若是为难,何不请辞?” “请辞?这时候请辞,岂不是让人笑话?那我以后该如何在雒阳立足。” 妻子笑道:“夫君糊涂了,平白无故的请辞固然是要得罪人,可如果你不得不辞,谁会说你呢?” 伍琼眼睛一亮,明白了妻子话中的含义。 忍不住大笑数声,“我得贤妻,实乃大幸事!” ****** 董俷在牢室中睡的很安稳。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问心无愧,又有什么睡不着? 皇甫嵩本来就不是他杀的,就算是那些人找来证人,他还是可以矢口否认。上辈子曾听人说过一个笑话,叫做抗拒从宽,回家过年,坦白从严,牢底坐穿。证人?又有什么用处……雒阳城想他死的人多了去,可那几个人不开口,谁也奈何不得他。 所以,怕他个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小窗照进了牢室当中,把那潮湿腐臭的气息驱散了不少。 董俷伸了个懒腰,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牢室的门被打开来,从外面进来了十几个公人。 “准备过堂了!” 公人大声喊道,随即脸色一变,露出阿谀的笑容,“俷公子莫怪,这也是上面的吩咐,小的们也没办法。这里有一套枷具,还要给公子带上,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有公人手中拿着木枷和锁链。 董俷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却把一群公人都吓了一跳。 “过堂有要带枷具的说法吗?” “这个……” “算了,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不为难你们……过来吧。” 董俷说完闭上眼睛,心道一声:不过这笔帐,咱们总有一天是要好好的清算一下。 公人小心翼翼的把重三十多斤的木枷和锁链给董俷带上。 固定住了董俷的双手,身上还缠了一根十几斤中的链子,链子的一端拖着一个铁球。 也难怪这些人如此小心,董俷虎狼之将的名号实在太响。 万一出了事情,到时候可收拾不住。三十多斤的枷具,在大理监里属于重刑具。 不过董俷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站起来随着公人们走出了牢室大门。 穿过夹道,还能听到白马寺的钟声。 董俷走上了大堂,却意外的发现,那大理廷尉的位子上,坐着的居然是个熟人。 就是昨日前去抓捕他的郗虑。 原来,天还没亮的时候传来消息,由于昨夜伍琼府上的客人太多,以至于廷尉伍琼过于疲惫,在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身子,现在躺在床上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有郎中证明,伍琼的伤势不轻,至少要休养三个月。 如此一来,身为大理廷尉之下的左平郗虑,就被推上了主审的位子。 郗虑看到董俷,顿时怒火熊熊。昨日抓捕董俷的时候,险些被沙摩柯给撕了,更让郗虑丢了好大的脸面,几乎沦为笑柄。今日他来主审,怎么也要把这面子找回来。 给董俷上枷,就是郗虑的主意。 “升堂……” 随着公人们的呼喊,郗虑大喝一声:“堂下何人?” 按着规矩,董俷应该跪地磕头,然后恭恭敬敬的回答说:“罪犯董俷见过大人。” 可董俷才不理他这一茬,冷笑一声,不言不语。 大理堂口,站了许多人在观看。有人高声喝骂董俷不识礼数,但大多数人却发出了嘘声。 郗虑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凶犯无礼,本官问话,为何不答?” “你算是什么官?若非本校尉拦着,你昨天怕不是要尿了裤子吧……我乃堂堂校尉,而不过是个小小的左平。我一未曾被定罪,二也无罪,为何要答你的废话?” 堂口轰的传来了一阵爆笑声。 董俷想的很清楚: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暗中操纵,想要置他于死地。既然你们出招了,我也无需和你们客气。大家都是官,端架子谁还不会?让我跪你,却是休想。 郗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一拍桌案,怒吼道:“来人,把这无礼的凶犯拉下去,杖脊二十!” 有公人冲上来,但是却被董俷一声巨雷般怒吼喝止:“郗虑,我是不是凶犯还没有定论,你却先给我上枷过堂。大汉律之中,何时有此规矩,案子未审,却要打我?” “凶犯……” “你若再敢叫我一声凶犯,信不信我立刻把你抓下来撕了!” 郗虑没由来哆嗦一下,看着董俷那狰狞面容,心里有点发寒。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能退缩。否则日后,他就休想在雒阳立足。 当下阴冷一笑,“董西平,尔一莽夫,居然也和我谈论汉律?我就叫你明白,依大汉律,凶犯过堂,必须要受二十杖脊,称之为杀威棒。我今日打你,正是依大汉律而行。” 董俷有点傻眼了! 杀威棒,不是水浒里的故事吗?怎么在汉朝就有了? 几个公人上前就要动手,却不想如此一来,惹恼了正在堂外观看的一人。 “狗官欺人太甚……大汉律为凶犯过堂需受杖脊,我家主人又不是凶犯,为何要受杖脊?而且大汉律,何曾有过堂需佩戴枷具的说法?分明是狗仗人势,公报私仇!” 郗虑闻听,顿时大怒。 原以为今天能扳回面子,可没成想这还没开始审问,就弄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谁在咆哮公堂?” 人群分开,只见一个女将军大步流星走上公堂。 她头戴九头扭狮子亮银盔,面罩青铜具,身穿九头扭狮子亮银甲,肋下配三尺青锋剑。 董俷一见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红昌,你不在营中练兵,为何来这里?” “主人……” 任红昌见董俷身上缠绕锁链,颈中配带枷具,声音顿时哽咽,“红昌本在营中练兵,昨夜听人说主人您被缉拿,故而今日前来观看。这狗官欺人太甚,分明就是想要找你麻烦……主人,您辛辛苦苦为皇上练兵,却被宵小嫉妒,我们,我们回凉州吧。” 不等董俷开口,郗虑却已经是暴跳如雷。 长案啪啪啪的拍的震天响,“反了,反了……贱婢竟敢咆哮公堂,把她给我拿下!” 任红昌锵的拔出宝剑,厉声喝道:“谁敢上来。” 公人们先是一怔,但旋即想,这不过是个女人。而真正有危险的董俷,却带着枷具,已经成了笼中的老虎,算不得威胁。胆子陡然大了起来,冲上来就要捉拿任红昌。 只听一声口哨,从面具下发出。 公堂外面顿时大乱,近百人一下子冲进了公堂,手拿宝剑,朝着公人们一顿劈砍。 郗虑被这变故吓坏了,眨眼间就有五六个公人被砍翻在地。 “反了,反了……” 郗虑反应过来,大声吼道:“拿下这些贱婢。” 冲进公堂的人,全都是跟随董俷入京的虎女营卫兵。 这些人的心中可没什么大汉律,只有董俷一人的存在。任红昌挥剑向郗虑冲去,却被董俷一把拉住。 “红昌,你们都住手!”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大理的公人们就冲上了公堂。 这里是雒阳,是大理,可不是州府衙门可比,卫尉的公人足有数百人。 大堂外,一群士子高呼大逆不道,为郗虑呐喊助威。论战斗力,一对一虎女营未必会比尉卫差,可一对二,一对三就显得有些不足。而且,尉卫都是用的长兵器,而虎女营因为是来观看,并没有携带长兵器,只能凭着宝剑和对方激战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四五个虎女营的姑娘倒在血泊中。 这一下子就惹怒了董俷! “尔等该死,该死!” 双手用力,五禽戏中的熊戏之力骤然勃发。木枷只听喀吧一下子就被董俷断开,身体一晃,一口气憋足,猛地一声巨雷般的虎吼,那身上的锁链被董俷生生挣断。 抓住锁链,论起来就打。 那锁链一段的铁球呼啸,砰砰砰砸在了尉卫的身上,顿时血肉横飞。 董俷这狂性发作,出手毫不留情。 十几个尉卫被打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而董俷视若不见,怒吼一声道:“尔等要我死,我就要你们陪我一起死。红昌,你们都给我退到身后……” 任红昌等人一声回应,在狭小的公堂之上结成了战阵。 董俷手中的锁链上下翻飞,如同一条巨蟒。华棱棱响声不断,身外丈余,竟无人能近。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谁也没想到,董俷居然敢咆哮公堂,并且大开杀戒。 郗虑扭头就想逃走。可是董俷又怎么可能给他机会。铁索抛出,竟如同灵蛇一般转动,一下子缠在了郗虑的脖子上,随后用力向后一拽,把个郗虑硬生生拖了过来。 这时候,建春门外已经乱成了一团。 典韦、沙摩柯等人也在观看,一见这情况,冲上去轮拳就打。 有尉卫吹响了号角,驻扎于建春门外的官军随之行动,迅速封锁了整个建春门。 他们在行动,别人也在行动。 只听长街尽头突然马蹄声大作,踏踏踏踏,数百匹西凉战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马队之后,是一个个身披筩袖铠的女兵。 官军刚展开队列,鸾卫营的人就到了…… “立刻停步,否则格杀勿论!” 官军大声呼喊,根本就不把这些女兵放在眼中。 可没成想,女兵骑队在距离百步的时候,突然张弓搭箭,利矢飞射,呼啸刺耳。 为首的几十个官兵在一轮箭矢下,被射的好像刺猬一样倒在血泊中。 随后,步兵停下,百人一列,张开弓箭,对准了官军。 这可是鸾卫营全军出动,人数远远超过了官军。 有点懵了! 这些早先还只是供人取乐的鸾卫营,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斯冷血,杀人不眨眼呢? 而在公堂上,董俷见事情已经闹的有点不可收拾,也慌神了! “红昌,这是怎么回事?” 任红昌压低声音道:“这是王姬姐姐让我们这么做的。她说既然有人想闹事,那就把事情闹的更大一点……廷尉已经不足以审查此案,最好闹到嘉德殿上再说分晓。” 嘉德殿? 那是汉帝平日里和文武百官议事的地方啊! 蔡琰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董俷坚信,蔡琰绝不会害他。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放开手脚,大闹一场再说。 想到这里,董俷狰狞一笑,盯着那几乎吓晕过去的郗虑。 “狗官,你不是要打我吗?” 说着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郗虑的大腿,一只脚踩着郗虑的一条腿,怒吼一声,“我先把你撕了,看你如何打我!” 气沉丹田,力贯双臂。 董俷一声大喝,只听郗虑惨叫一声,血光崩现。活生生的一个人,被董俷硬给撕裂成两半。鲜血飞溅满天,沾染的董俷一身血污。连带着那肠子、肝脏,也洒了一地。 任红昌早就听说董俷凶狠,却没想到会凶狠到如此地步。 虽吓得是心脏砰砰直跳,可这心里却感到无比自豪:这才是我家主人,快意恩仇,心狠手辣的虎狼之将…… 公堂外,此刻已经变得是鸦雀无声。 典韦、沙摩柯带着董铁、王双冲上了公堂。 这一路上,尽是血淋淋的脚印子。成蠡成廉兄弟没有出现,随董绿在家中负责守卫。 “二哥,我们杀出去,回凉州!” 沙摩柯握着一把缳首刀冲上来,大声叫喊道:“我们不在这雒阳受这鸟气了,回家,回凉州去……” 典韦也说:“没错,我等忠心耿耿,却被这狗官所辱。兄弟,我们杀回凉州吧。” 董俷意外的发现,典韦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只怕典韦和沙摩柯,也是被人叮嘱过的。 就在这时候,建春门外一阵号角声响起,紧跟着一队队、一列列的羽林军从大街小巷中走出来。 远处,有一辆辇车徐徐而来,各种旌旗随风飘扬。 雒阳城的老百姓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一看这架势,都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我的个老天,怎么连皇上都出动了? 满城山呼万岁的声音,众人匍匐在地。 就连感到了大理公堂上的鸾卫营姑娘们,也都吓了一跳,忙跪地迎驾。 “董西平,你要造反不成?” 大将军何进全副武装的冲出队伍,冲着在公堂台阶上站立的董俷厉声喊喝起来。 紧跟着,蔡邕也出现了,“阿丑,还不赶快迎驾!” 董俷一听这话,顿时懵了…… 这老丈人还真的是疼我啊,居然把皇上都给弄出来了? 看着队形严整的羽林军,董俷摆手示意所有人放下兵器。他整了整一闪,带着众人大步流星走下公堂,在鸾卫营众女的最前方屈膝跪下,“罪臣董俷,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辇车上,传来了一个声音:“董俷,你可知罪?” “罪臣知罪!” “那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大理左平郗虑公报私仇,辱我太甚。罪臣一时蛮性发作,撕了那郗虑,还请皇上治罪!” 这话说的很巧妙,我杀了郗虑没错,但那是他惹我在先,这个罪,我承认。 但其他的罪名,我却一概不知。 辇车中,一阵沉默。而周围的人,却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蔡邕看着董俷,忍不住轻叹一声:阿丑啊阿丑,我只是让你把事情闹大,何必闹的这么大呢? “董俷,你好大的胆……擅杀朝廷大臣,实在是……来人,把董俷拿下!” 汉帝一声令下,自有金瓜武士走上前来。 而董俷也不反抗,却大声喊道:“皇上,董俷不服!” 第一五八章 天人感应 第一五八章 天人感应 按照蔡邕早先的算计,是让董俷把事情闹大。 事情闹大了,一个区区的大理廷尉,显然就不足以再审问此案。然后由汉帝接过手,一来不会给董俷小鞋穿,二来到时候蔡邕就能向汉帝求情,事情打个马虎眼儿也就过去了。 而在汉帝一边,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从某种角度来说,能让董卓更加忠诚于汉帝。 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却不想董俷居然把郗虑给杀了…… 蔡邕感觉着,这事情似乎闹得有点太大了一点。 这边董俷叫喊不服,汉帝在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董俷,你有什么不服?” “皇上,臣是杀了那郗虑,可是郗虑却是先公报私仇,将臣披枷过堂,还未审问,就先定了臣凶犯的罪名,要杖脊小臣。臣也是将门出身,对我大汉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什么过错。这二话不说就定了臣的罪名,分明是要置小臣死地,小臣不服。” “就算不服,也不应擅杀大臣啊……” “非是小臣先动手,是那郗虑先要杀小臣。鸾卫营军司马任红昌,还是皇宫里的女官。只不过站出来替臣说了两句公道话,那郗虑就要手下捉拿她……皇上,不是小臣大胆,而是那郗虑实在是目无皇上,连皇上的女官都敢捉拿,小臣一怒之下……” “有这种事吗?” 董俷的最后一句话,正说到了汉帝的心眼里。 权臣当道,外戚专权……眼看着皇室的威严越来越低,士人的力量却越来越大。 那郗虑,说起来也算是士人的一员。 他的行为,是否也代表着大多数士人的心理呢? 何进突然开口,“那鸾卫营又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您也看到了,是建春门的官军先出动……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连军方都打理妥当。鸾卫营死伤无数人,也是气不过,才全体出动,和官军进行对峙的啊。” 也是啊…… 这建春门的官军,输建春门校尉所辖,按道理应该归何进管理。 为何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就擅自出动呢?何进眼珠子一转,不免有些疑虑。 “大将军,你怎么看?”汉帝隔着车帘问道。 何进想了想,“以微臣之见,先让鸾卫营回转营地,命羽林军严加防范,不得出动。董俷等人,应暂时收监。此事似乎颇有蹊跷,最好还是皇上另择人来审问。” “另外择人吗?” 汉帝冷笑一声,“我看这满朝文武,都是同一个心思吧……朕决定,亲自主审此案。来人,把董俷等一干人收监,不得有半点懈怠。明日一早,嘉德殿朕亲自审问。” “皇上圣明!” 董俷高呼一声,典韦、沙摩柯和任红昌等人也同时叩首。 自有金瓜武士上前,押着董俷等人离去。汉帝摆架回宫,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开始,却又无声的收场。可如此一来,却令得雒阳城的士子们,对董俷更加的怨恨。 由于有汉帝的交待,董俷等人的待遇显然就不一样了。 任红昌自认是董俷的侍婢,应该和董俷在一起。于是狱官把二人安排在一间牢室,而典韦等人,则被安排在另一间牢室当中,还有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总之是尽心尽力。 那恶汉,连主审他的官员都敢撕了! 若是惹怒了他,蛮性发作的话,只怕…… 董俷靠着墙,坐在榻上,看着怯生生在一旁的任红昌。 “红昌,我们现在都是犯人,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说实话,在此之前董俷对任红昌总还是有一点点的心理抵触。可经过这件事之后,抵触的心理好像少了很多。这丫头能为了自己而咆哮公堂,甚至不惜杀人……这份心意,足以让董俷感动不已。 也许,在原有的历史上,她曾经害得董家家破人亡。 可现在,她已经跟着自己,历史上的貂蝉,还会再一次的出现吗?那已经是未知数。 任红昌坐在榻边,背对着董俷。 婀娜的背影,很动人。董俷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开口道:“红昌,能不能摘下面具呢?” “啊……” “此次之后,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 董俷笑道:“若是死了,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我真的会后悔死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能不能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死了也不会后悔,是吧。” “主人,千万别胡说,您不会死的。” “呵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敢这么肯定会不会死呢?” 任红昌沉默了…… 许久,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面具上,缓缓的取了下来。 ****** 起风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雒阳突然起了风,天色很快就变得阴沉下来。 汉帝坐在长乐宫中,看着漫天的乌云翻滚。 蹇硕把早间的情况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最后用了一句话总结:那董家子,实乃天下少有的悍将。若能为皇上所用,必然可以成高祖之樊哙,光武之马武等猛将。 对蹇硕,汉帝是了解的。 这个人不结党营私,不爱钱,不爱权,却极爱勇猛之将。 对兵事的兴趣远远大于其他方面,对汉帝,更是极为忠诚。蔡邕说董俷是猛将,或许还值得推敲一番。可若蹇硕也这么认为,那么就说明,董俷的确是一员猛将。 回头说:“母后,似乎要下雨了。” “是啊,要下雨了!” 董皇后看了汉帝一眼,突然一笑,“不过依哀家来看,皇上这心里的雨,恐怕已经下了。” 刘宏苦笑一声,“母后明鉴,朕确实有些心烦。” “可是为那董家子的事情?” 刘宏点点头,“这董家子可真是……居然把那郗虑生生撕了,不愧老师所说的虎狼之将称号。可这样一来,却让朕有些为难。今日回宫之后,那谏义大夫刘陶就带着一帮子人在嘉德殿上哭号,定要让朕杀了董家子……朕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董皇后想了想,“那屠家子怎么说?” “何遂高?他倒没说话。” “袁太傅呢?” “太傅今日托病未曾上朝……” “嘿嘿,那皇上怕为难什么?袁太傅想必是不想掺和进来,何遂高也没有说话。只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挑人毛病是很擅长,可与皇上又有什么益处?” “母后是说,不理刘陶他们?” “不是不理,而是要视情况而定……皇上何不把事情引到那皇甫嵩身上?既然是他引发出来的事情,索性就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只要不是董家子杀了皇甫嵩,那么一切麻烦,不就没有了吗?郗虑无视皇家的脸面,公报私仇,擅自对大臣用刑,这也是死罪。只要董家子没杀皇甫嵩,那理就在他这边,刘陶他们又能怎么样?” 刘宏连连点头,“母后此言极是!” 想了想后,又说:“可万一真的是董家子杀了皇甫嵩呢?” “那就要看皇上您是怎么想。您若是觉得董家子有用,那他就没杀;若是没用处,就是他杀的。反正这件事情的决定权是在皇上您的手里,董家子的死活,也是在您一念间啊。” 刘宏不禁有些犹豫了! 董皇后见汉帝不说话,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不过哀家听说,董家子把那鸾卫营打理的不错,连那些官军都不是对手?” “那哪里是什么官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提到了这个问题,汉帝就不禁苦笑,“连一群女人都打不过,甚至连鸾卫营一个冲锋都挡不住,还能被称之为官军?不过,那董家子确实有一套,短短的时间里,把个鸾卫营打理的颇有章法……母后,您是说……” 刘宏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董皇后话中的意思。 董皇后却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如此说来,董家子还是有用的嘛。” 刘宏也笑了,“没错,的确是有用!” 他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皇子协,似乎下定了决心。 可就在这时候,宫殿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轰隆隆,雷声轰鸣,一道闪电从乌云中飞出,正好劈在了嘉德殿的屋檐上。 熟睡中的皇子协,被雷声惊醒,忍不住大哭起来。 汉帝打了一个寒蝉,忙跑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雷神劈断了嘉德殿的屋檐……” 有小黄门大声的禀报,神色看上去格外的慌张。 刘宏顿时呆住了! ****** 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蔡邕站在窗前,神色木然。 这一场大雨,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自西汉董仲舒创立了天人感应说之后,就产生了谶纬学说。认为天和人类是相通的,甚至是互相感应。 特别是光武皇帝刘秀,曾经以符瑞图谶起兵,使得谶纬学说大盛。 倘若那些太学院的家伙以此为依据,非要说董俷该死,还真的是不太好说。董俷的生死,就要看这雷雨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万一出了变故,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蔡安!” “小的在……老爷,有甚吩咐吗?” “立刻去皇城打听一下,看看刚才的惊雷,可有造成什么危害?” “喏,小的这就去打听。” 蔡安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走了。 蔡邕心绪不宁的在书房里来回走动,而就在这时候,蔡琰匆匆的走进了书房中。 “父亲,刚才的雷电……” “别着急,别着急……我已经让蔡安去打听了。只要没造成什么危害,就不会有问题。” “可万一造成危害了,怎么办?” 蔡琰不禁有些急切的问道:“那阿丑岂不是就要有麻烦了?父亲,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早作打算啊。” 蔡邕一皱眉,“能怎么打算?这种事情,乃是上天之警示,怎么打算?” 蔡琰嗤之以鼻道:“上天的警示没错,可如何解释,还不是要靠人来说?谁说的好,上天就是在警示什么。” “你以为太史部的人,会说什么好话吗?” 这太史部,是执掌天时、星历的部门,大都是有太学院的人担任郎中。 蔡琰说:“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找个能为阿丑说话的人……父亲,您不是也精通星历吗?” “我虽精通,可却不一定能令人信服啊。” “那有没有能让人信服的人,而且还能帮我们说话?” “这个……让我想想!” 蔡邕拍着额头,沉思不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蔡安匆匆的跑回来,轻声回道:“老爷,雷劈嘉德殿,小的刚才在北宫门前看到了一个熟人……他告诉我说皇上要招太史部的郎中去询问。” 怕什么就来什么! 蔡邕沉吟许久,突然一拍手,“我想起来了!若是那个人来,定能解阿丑的危机。” “谁?” 蔡邕顾不得解释,连忙吩咐道:“蔡安,你立刻准备车辆,我要马上进宫去见皇上。” “父亲,您说的,到底是谁啊!” 蔡邕轻轻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蔡琰闻听,眼睛顿时一亮,笑逐颜开道:“若是他的话,阿丑无忧矣。” 第一五九章 韩与马(一) 第一五九章 韩与马(一) 雷击嘉德殿,似乎是给雒阳的士人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第二天,以谏义大夫刘陶为首的太学院士子在朝堂上奏说,汉出奸人,故而上天雷击嘉德殿,以作为警示之用。凉州人董俷,生性鄙恶,就是上天所警示的恶人。理应斩首,收回凉州刺史董卓的兵权,并将董家一门老小押赴京城,处以极刑。 这奏章洋洋洒洒,刘陶更是摇头晃脑,忽而义愤填膺,忽而面目悲苦,总之大有不把董俷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意思。 满朝官员纷纷响应,看上去轰轰烈烈,好不热闹。 可聪明的人却看出了端倪。 不论是大将军何进,还是太傅袁隗,包括张让等人在内的十常侍,却都没有说话。 汉帝见群情激愤,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以太傅看来,董家子这件事当如何处置?” 半眯着眼睛,好像一直在打盹儿的袁隗突然说:“雷击嘉德殿,却是上天之警示,但究竟是在警示什么,还要仔细揣摩。天意难测,天心难测,只凭几个人那么一说,似乎有点过于草率了。老臣以为,当请一精通历法之人演示,以确定这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张让突然开口:“皇上,老奴倒是有一个人可以推荐。” “哦?” “等闲人难免会和董家子有瓜葛,可此人却一定不会。而且他乃光武皇帝侄子鲁王刘兴的后代。若说较起来,这个人还是皇亲国戚,一定会秉公直言,没有虚假。” “你是说……” “老奴所推荐的人,正是谷城门校尉,刘洪刘元卓。” 张让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前,刘陶等人不免心中忐忑,生怕张让说出一个他们不愿听到的名字。 因为就董俷这件事情而言,已经演变成保存士人脸面的大事。 随着汉帝对朝政掌控的不断加强,特别是州牧制度的重新启用,让士人们感到了惊慌。 刘焉、刘虞,这都还好说。 可是凉州刺史董卓、并州刺史丁原等人的任命,似乎向士人们发布了一个信号:武人当兴! 如果眼看着那些平日里被他们视为粗鲁代名词的武人站在朝堂上,才是最大的悲哀。 所以,董俷一定要杀,董卓一定要打压。 对于刘陶等一干太学院出身的士人而言,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但是,对于刘洪这个名字,刘陶等人却无话可说。 汉帝非常满意张让提出的这个名字,连连点头说:“阿父说的不错,皇叔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按照辈分,刘洪是汉帝的叔叔。 而且对于历法天文方面而言,可称得上是大汉的第一人。 曾担任过执掌天时、星历的太史部郎中,测定了二十四节气时太阳所在横行间的位置等等一系列在当时的整个世界而言,最为准确的数据,并且被收入了四分历中。 此外,刘洪精通政务,也熟识数术。 所著作的七曜术和八元术,在当时整个天人感应体系当中,算得上是极具权威。 熹平六年,刘洪因父丧而致仕,在家中编纂《九章算术》而再次闻名天下,之后更因为这个原因,而担任上计掾,主掌天下财政。光和六年,因得罪了十常侍封谞而被罢官,于是在家中休养,同时又编纂了一部奇书,名为《乾象历》,为世人所称道。 中平元年,黄巾之乱爆发,封谞被杀。 刘洪因此而再次出仕。不过因没有贿赂张让,只得了个谷城门校尉的职务。 此人性情淡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而且为人公正,在雒阳城内也算是极有名声。 袁隗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猛然张开。 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汉帝,心中一叹,又闭上了眼睛。 昨夜汉帝曾派人前往他的家中,只请他在朝堂上说一句话,就是先前的那些话语。 当时袁隗还没有想到刘洪这个人,可是现在…… 刘洪这一次算是再次走进了汉帝的视线内。如今汉帝分封州牧,委派皇室宗亲。说实话,刘焉、刘虞,袁隗倒还不在意,可刘洪这个人,却的确是具有才能啊。 如果汉帝重用刘洪,那么以刘洪在谶纬术上的造诣,绝对会令皇权巩固。 袁隗的心情现在是非常的复杂。 阉寺未除,帝党又兴。内有襟肘,外有武夫虎视眈眈,士人的出路,又在何处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谷城门校尉刘洪奉命来到。 刘洪现年五十上下,八尺身高,不过体态却显得有些臃肿。庞庞的脸上,总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打转,走起路来小碎步飞快,很有精神。 “臣,刘洪叩见皇上。” 汉帝不喜欢刘洪,不是没有原因。 不管刘焉还是刘虞,这些人都是相貌堂堂,仪表不俗。 可刘洪呢,却显得太普通了,普通的让人看一眼,马上就会忘记。 但现在,汉帝还是要保持和煦笑容,“皇叔快快请起,朕今日召见皇叔,是有事商议。” 刘洪站起来说:“敢问皇上有何吩咐?” “皇叔,昨夜雷击嘉德殿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臣略知一二。” “敢问这可是上天之警示?” 刘洪沉吟片刻,“皇上乃天子,上天之子,为上天所护佑。若这江山社稷中发生了事情,上天一定会有所提醒。老臣以为,雷击嘉德殿,确实是上天给皇上的警示。” 刘陶等人长出了一口气,不愧是星历第一人,一语中的啊。 “敢问皇叔,可能推算出上天有何警示?” “皇上,天意难测,这警示是好是坏,老臣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若皇上能给老臣一点时间,老臣定竭尽全力,测算天意……” “三十天的时间,够吗?” “恩,够了!” “那好,朕就等一个月后,聆听皇叔的答案。” 刘陶有点急了,“皇上,那皇甫义真之死……” “正因为是皇甫嵩的死,引发出这样的事情,故而朕必须要领会天意,放能做决断。董俷等人继续看押,不过如此一来,鸾卫营将无人掌管,那位臣工愿为朕分忧呢?” 一句话,满朝寂静。 谁愿意跑去鸾卫营那种地方当官,就算是给个三公的职务,也丢不起那个人。 刘陶等人很自觉的低下头,不吭声。 反而是大将军何进开口:“皇上,如今鸾卫营颇有章法,若冒然换了别人,恐怕不美。臣有一议,可令董俷继续担任鸾卫营校尉,但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许走出鸾卫营一步,任何人也不得擅自和董俷见面,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 何进的这个主意,让朝堂上的士子不禁错愕。 这,又算是什么看押?在刘陶等人的眼中,董俷这不但不是惩罚,整日呆在众香国中,甚至是一件美事。 可没等他们站出来反驳,汉帝似乎已经倦了。 “既然大将军如此提议,那就这么办吧……令董俷留守鸾卫营,未得旨意,不得踏出鸾卫营半步,退朝。” 汉帝甩袖离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 当晚,袁隗找来了袁绍,在密室中商议。 “本初,我观那董家子如今深得皇上喜爱,似乎有点尾大不去的味道了。” 袁绍却依旧是一副平静之色,令袁隗非常满意。说实话,之所以看重袁绍,也就是因为这小子有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学养。这一点上,袁术比起来就差的太远了。 在朝堂上,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喜怒不行于色。 袁绍越是稳重,就越是衬托出袁术的轻浮,也就更坚定了袁隗把袁术赶出雒阳的想法。 “叔父,那董家子如何尾大不去?” 袁隗说:“今日皇上命刘洪观察天象,体测天意,很明显是想要保住那董家子。” “叔父为何如此说?” 袁隗冷笑一声:“刘陶那些蠢货不知道,可我却是清楚。延熹三年,刘洪就和蔡邕结识,并且一次制定了历法,关系密切。光和元年,又是蔡邕推举,刘元卓担任郎中,在东观和蔡邕、卢植一起编撰律历志,三人被称作东观三友,极为亲密。” “侄儿倒是不太清楚此事。” “你当然不知道……这三人经常因为学识上的问题,争吵不休。在外人看来,他们三个势如水火。可我却明白,这也算是他三人的自保手段。蔡邕善文通音律,刘元卓精通历理又密于算;而卢子干,可称得上是经学大师,只是他声名不如郑玄响亮,故而了解的人不多。” 叹了口气,袁隗又道:“光和元年,刘元卓因擅自揣测天意,妄言光和二年天象不中,却引发出东莱大震,为皇室中人惶恐,并获罪险些被杀。还是蔡邕偷偷出面,为他说情……皇上免了他的死罪,让他去谷城门当了一个看门的门侯。你说,他们关系如何?” “这个,的确是有些过密。” “只怕张让举荐刘元卓,也是皇上的意思,我总觉得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有蔡伯喈的影子。” 袁绍一怔,“叔父,蔡伯喈是个忠厚的人,不会耍手段吧。” “本初啊,你还是年轻啊……蔡伯喈为三君之一,久经宦海,虽起起落落,却没有过生命危险,为什么?此人精通自保之道,不是不会耍手段,而是不屑于耍手段,害怕辱了他大儒的名声。可这老头若是真的耍手段的话,却是极为老辣啊……你看今日朝堂上,皇上的一言一行,甚至包括张让和何进,只怕都被他算计了。” 袁绍闻听,不由得沉默了。 “叔父,如此说来,那蔡伯喈岂不是我等心腹大患?” “那倒不至于。蔡邕惜名甚于性命,这一次若非是为了他那宝贝女儿,恐怕也不会出手。只要董家子不死,蔡伯喈就不会掺和进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保董俷。” “然后呢?” 袁绍糊涂了,“要打压董家子,又要保董家子,侄儿真的不明白。” “董家子要保,是避免帝党的实力扩张。董家子不死,蔡邕就不会出面,他不出面,帝党的声势就难以加强。打压董家子,却是因为他不死,就会因蔡邕的关系而获得皇上的信赖。我怕到时候……董家子加入帝党,那可就真的是羽翼丰满了。” 听完了这番话,袁绍反而笑了。 “叔父,侄儿以为您这是过虑了……董家子加入帝党又能如何?无甚功名,一介武夫罢了。只要蔡老头不出面,又有几人会因董家子的加入,而向帝党靠拢呢?至于董卓,也不足为虑。就算他兵强马壮,又能如何?到时候大将军一纸征召,还不是要乖乖的入京?入了京,董卓就变成了牢笼中的老虎,又有什么威胁呢?” 袁隗一听,眼睛放亮。 袁绍说的不错,只要抓住何进,董卓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看起来,自己确实有些过虑了…… “那以本初之见,当如何?” 袁绍沉吟许久后,轻声道:“叔父,我拟请大将军派张孟卓前往凉州,同时请叔父书信一封与太尉张温大人,命他派周慎将军兵发安定,于侧翼虎视董卓。周慎曾受叔父提携,张邈又是我的心腹好友,这二人进入凉州,一方面督促董卓决战,另一方面趁机分了董卓的功劳和兵权。这等于挟制了董卓在凉州的发展,以慰叔父之担心。” “可是那八厨之一的张孟卓?” “正是!” 袁隗连连点头,“若是如此,我心稍安。” 袁绍微微一笑道:“至于我们,依旧保董家子,以安那董仲颍。如此一来可结好董仲颍,二来嘛也可向蔡翁示好……左右逢源,说不定,还会给我袁家添一虎将。” “此计甚好,就依本初。” 第一六零章 韩与马(二) 第一六零章 韩与马(二) 刘洪登上太阁太史部,一下子引发了雒阳人强烈的好奇心。 天象、谶纬…… 这个自先秦时期就出现的玩意儿,说起来玄奥诡谲,少有人能明白。而后又有董仲舒加入天人感应说,只把个谶纬之学吹捧的更加神秘,更加的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理解。 可越是这样,人们的好奇心就越是严重。 毕竟这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再加上之前董俷建春门活劈郗虑,鸾卫营击溃官军等一系列事件的烘托。莫说是雒阳人,一时间青、兖、豫、司以及三辅地区的百姓黎民都为之所吸引,把目光投注在雒阳方面。 以至于那幽州的张举作乱,凉州的羌人造反,反倒不为人所关心。 甚至张举的脑袋送进了雒阳的时候,也无甚围观者,让前来传送捷报的刘虞使者好不怪异。 张举人头送上去了,却没有人接见于他。 使者无奈,只好在雒阳寻了一间客栈,暂时居住下来,等候汉帝的召见。 五月,连续十余日的高温过后,一场倾盆大雨,让雒阳人再次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凉爽。 位于西园的鸾卫营内,董俷端坐在中军大帐中,捧着一卷兵书,却神游天外。 杀了郗虑,过后仔细想想,觉得这事情似乎闹得有点过了。但杀了就杀了,也没什么好后悔……董俷在监牢的几天里,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演义评书当中,董卓为何最后落得千夫所指? 是他不懂得时务,有些看不清楚自己的份量,以至于干出了废立的事情,引起天下人的反感。按照演义的说法,汉献帝明明比汉少帝要聪明,如果董卓真想要夺取汉室,做那大奸臣的话,一个懦弱无能的少帝在位,不是比一个聪明的献帝更有用处吗? 当然,这里面肯定少不得士子的推波助澜。 至于历史上的那个董卓,董俷已经不再是那么相信了。 史书,还不是士子文人所书。里面究竟有多少真实,只怕谁也说不清楚吧。 士子文人,可用而不可信! 这是董俷得出的结论。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原以为凶多吉少的结果,好奇心驱使下,董俷请求任红昌摘下面具。 且不论她是不是历史上的貂蝉,董俷却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有着闭月羞花容的绝色佳人。若论将起来,任红昌的容貌和蔡琰在伯仲之间。若说蔡琰举手投足中无不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有仙人之姿,若空谷幽兰一般的神仙风采。 那么任红昌,就好像是堕入红尘的天使,带着一种天生的妖媚娇艳,令世间鲁男子折腰。 相比之下,绿儿显得有些小家碧玉的气质。 容貌上比任红昌要逊色三分,同时也少了一点那种蛊惑众生的媚色。 但从内心而言,还是绿儿要亲近三分。 任红昌太美了,美得让人有点害怕。而绿儿给董俷的感觉,却是那种家一般的温暖。 回到了鸾卫营之后,和任红昌之间的隔阂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 董俷不能出去,但是有任红昌陪伴,生活倒也显得很有滋味。绿儿精于战阵,而任红昌似乎长于练兵。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她还是带着青铜面具,以遮掩她那绝世容颜。当然,这件事情绿儿和蔡琰都不知道。也算是任红昌和董俷之间的小秘密。 中军大帐外,回响一声声喊杀。 天早已经大亮,任红昌带着李信和司马香儿,已经开始操练人马。 由于女子天生的体质限制,不可能学习巨魔士那样,习练凿穿和金汤战阵之法。 那需要极为强悍的体力,还要有非常强悍的身体做基础。 想想当年裴元绍训练巨魔士,从十几万人里才挑选出一千巨魔士。而董弃更加可怕,只选出了六七百人,其选人之严格,可见一斑。鸾卫营这些娇柔女子,自然无法和那些悍勇的西陲猛士相提并论。于是董俷只好翻阅马援留下来的兵书,又和任红昌经过十日的苦苦钻研,终于选择出了两套适合与鸾卫营女子们的战阵之法。 一名流风,为骑战之法。 兵书上有说,风无正形,附之于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 马援根据这句话,并模仿胡人的骑射之术,创造了流风战法。 仔细研究起来,就会发现这战法很像是后世的游骑兵战术,以骑射为主,来无影、去无踪,击敌之所不备,飘忽不定。 鸾卫营如今不缺马,董俷把他从西凉带来的三百匹战马送进营中,配合虎女营,共四百人。 第二种战阵,名为云垂。 一千女兵苦练射术,同时人手一张钩镶,配短刀。 所谓钩镶,是一种钩盾结合的复合兵器。上下有钩,盾为圆角方形薄铁,前面有凸出的尖刺。钩为圆柱形的长铁铤,向后稍稍弯曲。上钩顶端为锐刺,下钩末端为小球,两钩中间连接盾后的把手。 盾用以推挡,钩用来钩束。 配合短刀,左手锁住敌人的长兵器,特别是对用戟的敌兵极为有效,右手刀同时劈砍。 这云垂战阵的关键有两个,一是箭术,二是钩镶的使用。 而钩镶制作非常复杂,价格昂贵,只有汉帝的亲卫军才能够配备。 可是董俷有钱,不需要担心这个。从敕勒川牧场源源不断送来了家具,由马嵩出面,如今已经在雒阳城中开设了店铺,生意兴隆,更日进斗金。别看董俷上一世只是个护林员,没见过多少世面。可观念的不同,毕竟造就了不同寻常的商业方式。 每次家具送来的数量都不算多,可由于早先使用敕勒川牧场家具的人非富则贵,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一套家具,无百万钱休想拿下,市井中虽也有仿制,可董俷在家具上用黄金打造了巨魔士令牌的式样,并有蔡邕题字,岂能同类而与? 还别还价,谁都知道,敕勒川牧场的家具绝不会和你讨价还价。 要买就买,不买算拉倒。这就是所谓的品牌效益吧…… 总之,董俷一点都不缺钱。 请曹操出面,帮忙打造钩镶。同时为了适应女子的体质,还专门做了一些改动。 以至于曹操戏称说:“董西平如今留恋众香国,估计给他做羽林军校尉都不会干。” 没错,董俷如今一心都扑在了鸾卫营上,还真的没其他心思。 在董俷心中,有他独特的想法。 钩镶造价很高,全铁打造,女孩子家用的的确是麻烦。 秘密派人通知沙摩柯,请沙摩柯设法联系武陵山的老蛮王,去寻找传说中的藤甲秘方。 记得评书中有说过,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时候,曾遭遇南蛮藤甲兵。 那藤甲以独特秘方制作,能刀枪不入,而且极为轻便。若能找来,配合董俷的将做营,一定可以打造出一支与众不同的钩镶兵来。至少,能适合这些女人的使用。 现如今,鸾卫营流风阵法由任红昌主抓,云垂阵归李信和司马香儿训练。 基本上董俷已经不需要再去操心,干脆整日就在中军大帐当中,很少再出去检验。 可不要以为董俷无事可作,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蔡琰送来了一部《道德经》,让董俷做标点分隔。这实际上是对标点符号运用的一种解释,也是等同于让董俷进行点评。本来蔡琰是想要送来一部论语或者春秋。但一提出来,就把董俷给吓住了。那两部作品,厚厚的一摞,若是标注标点,足以让他吐血。 汉室早期信奉黄老之术,而且《道德经》只有五千字。 似乎比较容易。但是拿过来之后,董俷才知道那做学问的痛苦。每一个标点,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不同的标点,所代表的意思也不同,他还真的不敢轻易的下手。 道可道,非常道…… 开头两句标注了标点之后,董俷就有点懵了。 可又不能不做,因为蔡琰说了,若不好好的做完这件事情,就不要再去找她了。 做学问,好难! 董俷扔了手中的兵书,把桌子上的竹简也收拢起来。 苦着脸,挠着头,走出中军大帐,只见日头正烈。不过因为那一场雨,倒也还算是比较凉爽。 “主公,学问可是做完了?” 在大帐门口守护的王双笑呵呵的问道。对于董俷,王双很尊敬。可时间长了,却也知道这个主公其实比他大不得多少,有时候很好说话。这些日子来,董俷整天长吁短叹,哭诉做学问的苦楚。以至于王双每次见他的时候,都会嘻嘻哈哈的说笑。 “做完个屁……我终于知道,那做学问的人真是不容易啊。” 由于不放心家里人的安全,董俷让沙摩柯带一部分人留在大宅门,还让典韦带了一部分人去蔡邕家守护。成蠡、董铁、成廉,也都各有用处,只剩下王双无事可做。 干脆就带来了鸾卫营,也算是做个伴儿。 董俷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天色之后,突然说道:“王双,这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二十天!” “还有十天……”董俷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早死早超生,妈的天天在这里熬着,真他娘的快要我疯掉了。有日子没有活动筋骨了,王双,咱俩练几招怎么样?” 王双也是个武痴,闻听自然大喜。 “小将遵命!” 立刻跑去准备马匹兵器,董俷在大帐门口舒展了一下身子,正准备去校场的时候,突然鸾卫营外有人大声叫喊:“主公,主公何在?我是董铁,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董俷一怔,忙向营门外走去。 大营门口有一队羽林军把守,就是为了看住董俷。董铁无法进入大营,只好在外面叫喊。 眼见董俷过来,羽林军如临大敌。 恶汉之名,已经在雒阳是妇孺皆知,天晓得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吗? “小铁,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董铁身穿一件武生劲装,不过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 身上还带着血迹,发髻也有些散乱。 看到董俷出现,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绿夫人,绿夫人被人打伤了!” 董俷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问道:“被打伤人?绿儿怎么会被打伤了……你说什么?绿儿被人打伤了?谁那么大胆,居然敢伤了绿儿,她,她可有生命危险?” 羽林军已经觉察到了不妙,眼看董俷冲过来,连忙让开了路。 董俷过去一把抓起董铁,怒喝道:“谁伤了绿儿,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夫人和大夫人约好了,准备去犬市散心。可谁想到走到金墉门大街的时候,被一群无赖子阻拦。当时三爷没在,两位夫人只带着我和成廉,还有两三个小厮。那些无赖子上前辱骂大夫人不知廉耻,绿儿夫人就怒了,要出手教训他们……没想到突然就涌出了一大堆人,围过来就和我们打在一起,绿儿夫人为保护大夫人被砍了一剑,幸好当时酒楼上有两位壮士出面,总算是把夫人们救了出来。” “人呢?人有事没有?” “大夫人还好,可绿儿夫人……我出来送信的时候,已经有郎中去了。” 董俷的脸,狰狞而可怖,手握成了拳头,身子不停的颤抖。 这时候王双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兵器,看到这种情况,连忙跑去找任红昌报信。 “可知道是谁,是谁伤了绿儿?那些人,那些人可曾被抓住?” 董铁哭道:“官府根本奈何不得对方,任那些人走了。我后来知道,那些无赖子,大都是太学院的学生。还有河东卫氏的子弟纠集的人手,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 董俷咬碎钢牙,握拳仰天一声怒吼。 “尔等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说着话,董俷嘬口一声长啸,只听营内传来了象龙的爆吼声,风一般的冲了过来。 董俷翻身上马,王双已经赶过来了。 “主公,带着兵器!” 有羽林军的都伯上前,战兢兢问道:“校尉大人,皇上有命……” 董俷抄起了独脚铜人槊,在马上轮了一下,槊头铜人七窍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尔等谁敢拦我?” 王双和董铁此时也已经翻身上马,“主公,我们去哪儿?” “官府不管,我就自己解决。哪里有士子,我们就去哪里。今日我若不为绿儿报仇,董俷誓不为人……” 羽林军有点懵了…… 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大营之中一阵人喊马嘶,任红昌带着鸾卫营骑兵就冲了过来。 “红昌,你们回去!” “不,红昌誓与将军一起。” “鸾卫营誓与将军一起……” 女兵们大声叫喊,李信和司马香儿此刻也已经集结了营内所有的女兵。 这些女人,手持钩镶短刀,清一色的特制筩袖铠,杀气腾腾,如同一群母老虎。 羽林军的士兵们有点懵了! 几曾何时,这些曾经靠着身子才能吃饱肚子的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气? 看那寒光闪闪的兵器,看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面孔,简直好像换了人一样。 早先这些士兵们对鸾卫营的训练还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董俷花了那么多钱打造鸾卫营,简直就是浪费。可现在,他们突然明白过来。当一群绵羊配上了獠牙和利爪之后,她们可以很快的从羊变成狼,而且是那种吃人不带吐骨头的凶残母狼。 看着姑娘们一张张真挚的面孔,董俷心中也不由得感动。 “姑娘们,随我一起杀人去!” 董俷两脚一磕马肚子,象龙猛然一声如雷般的暴嘶,冲出了鸾卫营的大门。 第一六一章 韩与马(三) 第一六一章 韩与马(三) 雒阳士子喜欢一个地方,那就是在南宫门外的英雄楼。 毗邻金墉门大街尽头,和南宫门大街交接,东西方向一边是建春门大街,一边通往正阳门大街,可说是正在雒阳最为繁华的地段上,不论交通还是其他,都很方便。 士子们之所以喜欢英雄楼,是因为这‘英雄’二字。 雒阳市井有一个说法:非真英雄不登英雄楼。也就是说,能在英雄楼上吃酒的人,都是真英雄。 天晓得这个说法是从谁口中流传出来? 反正喜欢附庸风雅的士子们,对这里情有独钟。 卫梓和几十个太学院的士子兴高采烈的登上了英雄楼,上百个家人也因为主子们心情好,而被安排在英雄楼的一楼吃酒。原本客人并不多的英雄楼,一下子人满为患。 按道理说,客人多了,代表着生意好,史阿应该很高兴才是。 但不知道为什么,史阿的眼皮子直跳,心里更是感到了一阵阵的不安。 酒楼上的士子们推杯换盏,一边痛骂武人粗鄙,一边又说着污言秽语,好不难听。 “没想到那恶汉居然还有此艳福,那小丫头倒是真水灵……哈哈,若不是大家拉着,我今日就不仅仅是砍她一剑,说不得要把她抓回去……好好羞辱那恶汉一番。” 卫梓意气风发,大声说道。 一群太学院的士子们纷纷点头,不停的奉承。 河东卫氏,声势虽然不如以前那般厉害,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然很有威望。 太学院的士子大都出身高贵,再不济的也是个望族。 说穿了,世族和世族之间休戚相关,彼此往来极为密切。特别是于河东、河内两地,世族之间的利益可说是盘根错节,谁也离不开谁的架势。卫家,无疑是这些世族中的领头人之一。 卫梓也算得上是卫家的才俊,性情高傲。 自家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但不管怎么说,那蔡琰都是他卫家的媳妇,居然要嫁给一个鄙夫。这对于卫梓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甚至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耻。 董俷大闹建春门,让卫梓看到了一点希望。 在他看来,这一次那董家子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没想到,雷击嘉德殿却把这件事拖延了下去,让卫梓很不高兴。本来和一干损友出门散心,不想在金墉门大街遇到了蔡琰和董绿,就立刻纠集下人们过去挑衅。 他不高兴,董绿等人这段时间也不开心。 双方一下子就发生了冲突,卫梓等一百多个人一拥而上,围攻蔡琰等人,他还砍了董绿一剑。 说实话,事情结束之后,卫梓也有点担心。 可再一想,他怕什么?他堂堂河东卫氏的人,砍个鄙夫的女人又算得上什么事情? 周围损友再一戳哄,卫梓立刻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带着人来英雄吃酒。 王越门徒无数,史阿虽然是豫州人,可从小就在雒阳附近长大,也是个地头蛇。 很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暗自叫苦。 “快,快去找人来……” 史阿的意思是,找些官面上的人过来。这些日子尽听的都是关于那董家子的事情,史阿也算多少有些了解,那是一头疯起来连天王老子都管不住的老虎。虽说那疯虎现在被关在鸾卫营。可天晓得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要说史阿的反应不是不快,但还是有点慢了。 小徒弟刚出酒楼大门,就发现事态已经变得严重起来。 除了通往皇城南宫的街道之外,其他三条大街上,行人寥寥,商户都关上了门扉。 三队人马,分别堵在了三条大街上,清一色的女兵。 金墉门大街和建春门大街,各有五百钩镶兵,五十人一排,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正阳门大街上,却是四百骑兵。 都是长枪马刀,英姿飒爽。三队人马前面,各有大将带领。 金墉门大街的人马,有王双带队。三亭大砍刀寒光闪闪,一匹纯血西凉铁骅骝,身披镔铁甲,好不威风。建春门大街上的将领,是三员女将。任红昌在最前面,身后有李信和司马香儿。而正阳门大街的骑军主将,赫然是那个名驰雒阳的恶汉。 只见董俷胯下象龙,身披重铠,手中一把独脚铜人槊,细目微闭。 在董俷的身后,董铁一身劲装。身背一对折铁刀,跨坐在马背上,秀气的面庞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随着董俷催马,四百骑军行动如一,同时向前进。 与此同时,金墉门大街和建春门大街上的钩镶女兵也徐徐而动。速度很慢,但是却让人心惊肉跳。 唰唰唰,整齐的步法,透露出浓浓杀意。 踏踏踏,那马蹄声中,充斥这一种阴冷的金属气息,回荡长街上空。 楼上正推杯换盏的士子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儿。为什么呢?原本酒楼外面的街道喧嚣热闹,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有人探头出来,向外面一张望,忍不住啊的惊叫起来。 “主人,就是这个人,他参与了袭击夫人的行动。” “任红昌!” 董俷厉喝一声,任红昌摘弓搭箭,对准了那酒楼窗口探出的脑袋,嗖的就是一箭。 箭似流星…… 董俷同时催马疾驰,冲到了酒楼下面。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来,利矢穿透了那士子的脑袋,鲜血噗的溅在了酒楼的地板上。 卫梓等人不禁吓了一跳,突然听到酒楼下有人咆哮:“楼上的杂种们,你家董爷爷在此,还不滚下来受死……我数三声,若你们不出来,我可就要冲上去杀人了。” “董校尉……” 史阿大步流星从酒楼中出来,一脸笑容拱手道:“董校尉,有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史东主,我今日并非是来找你的麻烦。一会儿有什么损失,我双倍赔偿。不过你最好赶快离开,否则我认得你,可我手中的槊,却不会认得你。” 董俷的眼睛通红,闪烁着一种野兽的凶芒。 史阿心知这一次董俷是真的怒了,看起来是要出大事! 暗自咒骂那些士子们脑袋坏了不成?明知道这恶汉是个凶人,还要招惹。你们招惹了也就罢了,赶快滚回你们的太学院呗,却跑来我这英雄楼,简直是殃及池鱼。 可是,史阿又不能说出这些话,只能苦笑一声道:“董校尉,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一个大概,是非对错咱们且放在一边。只是我英雄楼有一个规矩,凡进了我英雄楼的客人,就要受到保护,否则……史阿斗胆,请大人给我个薄面,日后再说,行不?” 董俷冷笑一声,“史阿,我砍了你老娘,然后告诉你今天我要吃酒,日后再说,如何?” “这个……” 史阿不禁苦笑摇头,想再说什么,可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这时候,卫梓在楼上大声喊:“史阿,听说你深得王越真传,杀了这混蛋,我可以请你去河东做官。” 史阿对这卫梓好生腻歪,但这规矩定下来了,他就要保护客人的周全。 “取剑来!” 史阿轻喝一声,早有侍者捧剑走过来,递到了史阿的手中。 “校尉大人,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要报仇,我要守我这英雄楼的规矩,史阿只能得罪了。楼里的人,我必须要保护,不过动起手来刀枪无眼,大人莫怪。” 早就听闻,史阿剑术绝伦。 只是在坐镇英雄楼之后,从没有人见过史阿动手。 卫梓等人又害怕,同时又兴奋。有士子大声说:“史阿,莫要害怕,我们一百多个人,加上你英雄百十号剑手,难不成还会怕一群女人?小的们,给我杀出去!” 家丁抄起家伙就往外冲,只听一声冷历娇叱:“放箭!” 嗡—— 一排利矢飞出,首当其冲的十几个家人立刻倒在了血泊中。紧跟着王双厉声喝道:“十连射,放箭!” 只见那钩镶女兵早已经放下钩镶,捻弓搭箭,一排射完,自动后退,身后一排女兵再次射箭,而后退后,第三排女兵紧跟着就站出来。十排女兵轮射之后,队形丝毫不乱,甚至没有前进一步,依旧是立在原先的位子上,弓箭低垂,身形半蹲。 而那百十个家人,却已经变成了刺猬,尸体横陈于英雄楼外,没有留下一个活人。 史阿倒吸凉气…… 楼上的士子们也是一阵头皮发寒…… 这,这些真的是鸾卫营的女兵吗?只看这一轮连射,就算是羽林军也未必能比得上。 史阿握剑的手更稳,心知今天的事情,恐怕要麻烦了! 师父啊,徒儿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妈的,谁说鸾卫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一头疯虎,怎么可能带出一群绵羊? 董俷冷声道:“史东主,现在带着你的人走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校尉大人的好意,史阿心领。但英雄楼的规矩是我老师定下来,请恕史阿得罪了!” 锵的一声,宝剑出鞘。 三尺青锋剑寒光闪闪,史阿腾空而起,一招长虹贯日,青锋剑带着一抹寒光,直刺董俷。 只这一剑,就足以展现出史阿深厚的剑术功底。 扑面而来的剑气,令董俷吃了一惊,心道一声好剑法,舞槊就要迎上。 “主人,这个人交给小铁吧!” 陡然间,身后的董铁一声大喝,从马背上窜出,身体在空中连翻三个跟头,折铁刀锵的出鞘,双刀在空中交错,左手丘里刀横抹,右手折铁刀却是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只听叮,铛,两声响。 史阿在电光火石间变招,举剑连刺,崩开了董铁的折铁刀。 董铁在空中一个翻腾,飘然落地,随即糅身而上,双刀舞成了一团光毫,扑向史阿。 董铁的武艺,源自于羌人刀法。 在学习了五禽戏中的猿戏之后,又糅合了一些步战的经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体系。 刀刀狠辣,偏偏身法轻灵。 围着史阿不停的转动,如同野狼奔袭,每次出招必然是狠辣至极,全不顾自身安全。 有一种惨烈的血战之气。 而史阿的剑术却是传自于王越,他早年也曾做过游侠,故而剑法处处透出一种端正之气。任凭董铁转动,史阿却始终站在原地,见招拆招,章法丝毫不见混乱。 这二人打在一起,董俷一眼能看出,董铁不是史阿的对手。 有心过去帮忙,却听董铁大声喊:“主人,伤绿夫人的凶手就在楼上……” “史东主,休怪我无礼了……王双,和董铁缠住史东主!” 说着话,董俷跳下马就朝酒楼冲去。而酒楼的侍者,也二话不说,拔剑试图阻拦。 董俷大槊轮开,一招玉带缠腰,握住大槊的中央一转,叮叮当当一阵响,碰触大槊的利剑纷纷折断,几个侍者被打得倒飞了出去。也是董俷没下狠手,故而侍者们也没大碍。可即便如此,那几个人还是虎口震裂,双手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哀嚎。 史阿也急了,“大人留步!” “史东主,我家主公说了,你还是留下来吧!” 王双下马,三亭大砍刀展开,一招凤凰三点头,挡住了史阿。史阿一剑崩开砍刀,董铁已经糅身贴上,双刀抹丘,朝着他脖子就砍上来。这二人一个长兵器,势大力沉,一个短兵器,却招招狠辣。 若论造诣,史阿远胜二人。 可想要一下子取胜,却也是非常困难。 三人走马灯似的站在一起,任红昌大枪一摆,身后的钩镶女兵迅速逼来。 几十个侍者一下子被女兵围住。别看这些侍者剑法高明,却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 而钩镶女兵却是经过严格训练,虽说云垂战阵尚不纯熟,可是配合起来,却是天衣无缝。五人一组,迅速的把侍者切分开来,斗在一起。外围尚有三百名女兵包围,把英雄楼的这些剑手侍者包围的风雨不透。 人手占劣势,虽然个人的武艺远远超过对方,可女兵的钩镶却能克制他们的长剑。 只几个回合下来,就有一半的侍者被钩镶女兵拿下。 也幸好董俷没下绝杀令,否则…… 史阿一见这情况,心知拦是拦不住了。人家已经留了手,若再不知道好歹的话,那可就不好收场了。当下提起精神和董铁、王双二人周旋,再也不理董俷的行为。 而这时候,董俷已经走进了英雄楼,直奔二楼而去。 两个士子手持宝剑从楼上冲下来。董俷却冷笑一声,大槊探出,一招凤凰三点头。 同样的招数,在董俷手中却已经变得不同。 沉甸甸的大槊却快如闪电,气流从铜人七窍串流,那刺耳的历啸声令人魂飞魄散。 铛铛…… 两声脆响,铜人大槊磕飞了士子手中的宝剑,槊头正点在了对方的胸口。 两个士子惨叫一声,身体一下子飞了起来,砰的就掉在了地板上。口中大口的吐出鲜血,再看胸口,却已经是骨头紧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坑,显然是没救了! 休看卫梓平日里咋咋呼呼,可又何曾真刀实枪的和人交手过。 眼睁睁的看着同学就死在面前,那口中吐出的血沫,让卫梓不免感到了一阵恐惧。 “我们人多,杀了这丑鬼!” 士子当中,仍有那不怕死的二楞子,大声的叫喊。 人多胆子大,卫梓也是脑袋一热,“没错,我们人多,他一个人,有什么好怕……杀了他,杀了他!” 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拔剑冲上来。 董俷的脸上流露出狰狞笑容,对冲上来的士子视若无物,大槊一挺,一招最最普通的撩枪上步,独脚铜人槊发出鬼哭狼嚎的历啸,直刺而出。卫梓冲在最前面,眼见大槊刺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猛然醒悟。他对面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虎狼之将。 也只是这一错愕的工夫,手上随之一慢。 “大人手下留情!” 楼下有人高呼,一个人影飞快的冲了过来。但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槊头砸在卫梓的脸上。董俷何等巨力,只这一下,就见卫梓的脑袋好像被砸烂的西瓜,脑浆绊着鲜血,飞溅四方。 与此同时,楼下的人挺剑刺击。 董俷也觉察到身后有人,大槊一转,一招玉带缠腰呼的横扫出去,同时想要转过身来,可哪知道铛的一声,足有万钧之力的大槊居然被崩开,来人原本是想要阻拦董俷杀人,可看到卫梓三人的尸体,却不由得勃然大怒,再次挺剑疾刺而出。 大槊居然被崩开了? 而且是被一把宝剑崩开? 董俷惊怒不已,想要转身,却被对方一剑阻拦。 前方还有不知死活的士子想要上前,董俷心知不能再留手了…… “挡我者死!” 随着董俷这一声咆哮,独脚铜人槊横扫千军。四五个士子被打得骨断筋折,同时依靠着大槊的惯性,董俷旋身而动。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万钧之力的大槊,再次被崩开了。 一股巨力传来,董俷噔噔退后两步。 只见楼梯口,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挺拔而立,横剑胸前。一袭青衫,带着一丝仙人飘逸。沉冷的面容上,却是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的情感出来。目光如电,扫过一干士子,猛然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赶快给我从楼上滚下去?” 一连死了七八个同伴,士子们也醒悟过来,忙向楼下跑去。 “休走!” 董俷糅身扑上去,想要阻拦士子离开。那老者未见如何动作,呼的拦住了董俷。 迈步上前,一道闪电疾刺。 董俷举槊封挡,哪知那老者剑如疾风暴雨,闪电般连环刺出。 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董俷挥槊连续封挡。每挡下对方一剑,就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力道,如受雷击一般,迫的董俷后退一步。只眨眼间的功夫,老者刺出二十余剑,董俷也退了二十多步,一路上撞翻了无数桌案,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这人是谁? 竟有如此可怕的剑术? 董俷难受极了,对方的剑法很古怪,每每刺击,总是令董俷无法使出全力。 只能屈肘封挡,十成力气也只发挥了四五成。若一剑是这样也就罢了,二十余剑都造成这样的结果,足以显示出对方那出神入化的剑术造诣,端的是个绝世高手。 最重要的,自己这近二百斤的大槊,居然挡不住对方只有八九斤重的宝剑? 老者突然停止攻击,依旧横剑胸前。 董俷站稳身形,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果然是虎狼之将……在我所见过和你同龄的人之中,以你的武艺最为出众。” 老者深吸一口气,“不过我这英雄楼乃英雄聚会之地,可不是你们争强斗狠的地方。” “我管你什么英雄楼不英雄楼,有人砍伤我亲人,董某定不罢休。” “既然如此,那就手上见分晓吧,看剑!” 老者说完,再次挺剑刺击。 还是先前的动作,可是速度却好像一下子提升了几倍。 只见流光闪动,绽放剑气千幻。森冷的寒芒直扑而来,把董俷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董俷也不甘示弱,大槊上下翻飞,如同巨蟒出洞。 气流自槊头上铜人七窍川流不息,产生出古怪的音符,忽而高,忽而低,扰的人心浮气躁。 但那老者,却好像聋子一样,对历啸声听而不闻。 手中利剑不断的带出一道道风雷声响,把董俷一步步逼到了死角。说起来奇怪,每一次利剑点击在大槊之上,总会有一个很奇特的弧线,生生的将槊头给崩开。 好像打在了空气里一样,半天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董俷心里那种憋屈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在被逼入死角之后,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都聚集在了一处,若不发泄出来,势必要让整个人都炸开一样的感受。 “我和你拼了!” 董俷一脚蹬在墙壁上,双手紧握槊干,扑棱棱一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集中在这一槊之中,直刺而出。说起来奇怪,如此大的力气使出来,大槊却突然变得轻飘飘。 老者的脸色突然一变,手中风雷立刻止息,利剑好像挂上了千百斤的重物,刺击而出。 这是一种古怪的视觉错误,一边轻飘好似无物,而另一边,却是快过了闪电,偏偏看上去非常缓慢。 剑槊明明没有交击,却发出了一声巨响。 董俷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体撞破了墙壁,从二楼上摔落楼下。 也幸好楼下有一堆尸体当垫子,否则只这一下,至少也摔掉了董俷的半条性命。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老家伙,使了妖法不成? 殊不知,在董俷摔下楼的同时,老者手中的宝剑喀吧吧碎裂成了一片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也呕出了一口鲜血。 “果然是虎狼之将,没想到我居然伤在了这小家伙的手中。” 说话间,老者扔掉了手中的剑柄,走到了破开大洞的墙壁前停住,看着楼下的董俷。 “校尉大人,还要打吗?” 董俷抓起大槊,呼的长身而起。 神色更显狰狞可怖,厉声吼道:“伤我亲人者,皆可杀之……鸾卫营,出击!” 说完,抬头向那楼内看去,狞戾狂笑一声,糅身再次冲过去。 从楼上下来的士子们,躲在一楼的角落里。看到董俷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都不禁心中狂喜。可是没想到,这董俷好像是个打不死的蟑螂,那么高摔下来非但没有死,反而更加凶狠的扑过来,一时间惊恐万分。 “王大侠救我!” 从前在他们眼中是笑料的王越,如今却成了他们心中的救星,大声的叫喊不停。 王越脸色大变,怒吼一声飞身跳下来。 可就在这一刹那间,任红昌大喝一声,“放箭!” 数百支利箭对准了王越飞出,就见这位剑客蓦地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舞开来化作一团银光。箭矢飞来,被银光绞碎。王越飘然落地,刚要去阻拦董俷,哪知道四面八方用来钩镶女兵,呼啦啦把王越困在了中间,也不主动进攻,只是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董俷已经闯进了酒楼。 大槊轮开上下翻飞,从铜人七窍中传出的历啸声刺耳至极,更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二十几个士子被一下子圈入槊影之中,虽然并不想和董俷这样的人交手,可董俷有怎容得他们选择。大槊一招拨草寻蛇,扑棱棱槊干轻颤,两个士子被当先砸的口吐鲜血,胸口尽碎。四五柄利剑袭来,董俷却视若无物,旋身一招老树盘根。 只听惨叫声不断,被大槊砸中的人,不是当场死亡,就是血肉模糊的倒在血泊中哀嚎。 二十几个士子,又则能比得在千军万马中撕杀出来的董俷。 一眨眼的工夫就死伤殆尽,胸中的怒气,这才算是得到了一些舒缓。 远处,传来羽林军出动的号角声。 “都给我住手!” 董俷一声大喝,楼下所有的战斗立刻停止下来。 英雄楼的侍者已经全部被拿下,不过史阿和董铁二人的战斗,却隐隐占据了上风。 董俷拄着大槊站在遍体的死尸当中,看着那被鸾卫营困在中间的老者。 而对方,却只能苦笑连连,不停的摇头。不是打不过,而是没办法打。一个人再厉害,又怎能敌得过这么多对手,而且还都是女人,就算是赢了,也是丢人显眼。 任红昌等人过来,“主公,你没事吧。” 董俷心中苦涩:我最后一击,明明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巅峰,为何却失败了呢? 这老头,分明已经到了举轻若重的水准…… “老头,你是谁?” 那老者呵呵的笑了,“校尉大人,在下王越,乃这英雄楼的主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王越? 这个名字,在评书中似乎也没有出现。 但是董俷却不止一次的听到了这个名字。 文有三君,武有三绝…… 王越、邓展,乃是南北两大剑术宗师。据说王越的剑法脱胎于袁公剑,而邓展的剑术源自于越女剑。除此二人之外,还有枪绝童渊。这三人不习战阵,专攻武艺,论造诣,都已经达到了武道的巅峰。 这里面有多少夸张,有多少吹捧,董俷不知道。 可是现在,他心里很失落。 原以为自己至少能和那三国第一战将吕布有一拼之力,不想如今却输给了一个老头。 不管这老头有多厉害,在董俷的心中,也许还是比不得那吕奉先的勇武。 远处,羽林军已经把鸾卫营团团包围,奉车校尉何苗冲出来,看到董俷,一阵头疼。 “董校尉,你……” 董俷深吸一口气,“何将军,今日的事情,是有人伤我家眷,我故而反击。错在我一人,与鸾卫营众人无关。我不会为难将军,要拿就拿我一人,让鸾卫营回去吧。” 何苗叹息道:“董校尉,事情缘由,皇上已经听说了……你今日之举虽有抗旨之嫌,但也在情理之中。我敬你是性情中人,也不为难你。带着鸾卫营回去吧,等候皇上发落。只是望你莫要再做出格的事情,否则我和家兄,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多谢何将军!” 董俷倒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正要率人离去,突然王越从楼上飞身跳下来,看看董铁,又看看董俷,“校尉大人,若你能脱出牢笼,王某定当登门拜访……别误会,王某只是有事相求与大人。” 第一六二章 韩与马(四) 第一六二章 韩与马(四) 中平二年的雒阳,真是热闹的很。 自董俷进入雒阳之后,这市井小民可当真是多了很多快乐,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变化不断。 先有一代大师许子将被董俷活活气死,驰名天下的月旦评终于偃旗息鼓。 紧跟着又有皇甫嵩之死,惹得皇甫家的人跳出来要求伸冤,矛头直指那虎狼之将。 此事尚未平息,就有建春门血案,紧跟着雷击嘉德殿,真是热闹非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太史部尚未得出结论,那董家子率一群母老虎冲击英雄楼,射杀百多人不说,董俷亲手杀了卫梓等一干太学院士子,更与那大剑客王越展开了一场激烈对战。 董俷败了,这并不出人意料。 毕竟王越驰名多年,在剑术上的造诣,又有几人能比拟? 董俷虽败尤荣,要知道他还没有十六岁,就能震碎王越手中利剑。败是败了,可王越却承认,十年之后的虎狼将,无人能出董俷左右。若说蔡邕评价还不具备劝慰,可王越这一说,着实让董俷坐实了虎狼之将的名号,在雒阳城内风头一时无两。 不过,击杀太学院士子,也让董俷处于千夫所指。 汉帝恼怒,这董家子怎么是个惹祸精啊?前脚的屁股还没擦干净,这后脚又惹出是非。 刘陶在朝堂上弹劾董俷:“董家子未得圣命,擅自出营,属抗旨不尊,按律当斩。” 汉帝没说话,一旁的张让却阴阳怪气的开口:“如此说来,都是那董家子一人的错了?刘大人,太学院的士子当众羞辱董家子的家眷,连带着还辱骂蔡翁女儿。仗着人多势众,砍伤了董家子的妾室……皇上,以老奴看,这太学院的人可真威风。” 早在事发之初,张让就秘密收到了价值一千万大钱的礼物,自然话有所指。 汉帝一皱眉,“刘陶,可有此事?” “啊,这个……” “皇上,臣以为董俷抗旨,虽与法不容,但与情可悯。若臣遇到这种事情,也断不会容忍。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有什么私怨也是正常,大可真枪真刀的辩驳一场。可是现在,皇上您还没有决断,可臣子的家眷却遭受无妄之灾,实在是可恨。” 何进也站出来大声相应。 汉帝刘宏,是一个极为看重家人的皇帝,而且也极重感情。 闻听这话,不禁连连点头,“那董家子能为一妾室不惜抗命,倒也是个懂情义的人。” 这一句话说的非常动情。 即便是皇帝,也是人,也有感情。 汉帝虽然后宫佳丽众多,可若是说喜欢的女人,生平也只有那个莫名其妙死去的王美人最得他宠爱。之所以喜爱皇子协,固然有协聪慧的缘故,可更多的,却还是因为他是王美人所出。 董俷能为一妾室而拼命,倒也让汉帝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刘陶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所有人的目光,向正在半眯着眼睛的袁隗看去。 “太傅,您可有看法?” 袁隗咳嗽一声,“太学院如今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干出这样的事情,实乃我士人之中的败类。谏议大夫刘陶主掌太学院,有御下不严之过,当予以重罚才是。” 闭口不谈董俷的事情,而是把矛头直指刘陶。 刹那时,满朝文武都清楚了这位出身四世三公之家的老太傅真正想法。 刘陶的脸,由红刹那间变的煞白。 “老臣以为,当关闭太学院,予以整顿之后,再重新开启。原太学院学子,当一一评定。若有不合格者,着令返乡……” 袁隗侃侃而谈,却让刘陶等人心惊肉跳。 而何进和张让却不禁愣住了! 袁隗乃士林首领,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语?难道他…… 两人目光不禁疑惑起来。而汉帝的心思,却一下子变得又有一些不一样了…… 袁隗是在向何进和张让屈服吗? 如此一来,党人岂不是落了下风,而何进和张让,岂不是占据了上风吗? 做皇上的讲究一个平衡,汉帝好不容易营造出了十常侍、大将军和党人三方的争斗局面,怎可能轻易的就让这平衡失调?眼珠子一转,“太傅所言关系重大,还应仔细商议……不过,刘陶御下不严,罢谏议大夫,逐出雒阳。太学院学子暂交由太傅处理;董家子之罪,待来日皇叔确认天意之后,再行处置。在此期间,鸾卫营二十里之内,不得人擅自出入。” 满朝文武高呼皇上圣明! 而袁隗则志得意满,一进一退之间,不但了解了汉帝的态度,还得到了太学院。 此事,何进和张让也明白了袁隗的意思。 暗道一声:这老狐狸好算计……不费吹灰之力,却把太学院的士子们连锅端了。 如此一来,非党人则难以在雒阳立足。 若是再被党人掌握兵权,那可就真的是坏事了! 张让与何进更坚定了拉拢董卓的信念,而袁隗,在不经意间,却转移了矛头,同时更卖了一个好给董家。 谁胜谁败,这一场朝堂上的争斗,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 董俷不明白,王越说的有事相求,究竟是什么事情? 不过他没有心情理会这件事,因为在回到鸾卫营之后,他的心却已经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董绿没有性命之虞,蔡邕派人偷偷的通知了他。 此刻他的大脑已经被王越在酒楼上施展出的最后一剑所占据。 那一剑,别具风情,是如斯的惊艳。董俷上辈子对武术的理解不深,可这一世,好歹也练了十几年。但,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剑法,简直让人难以想像。 四两拨千斤吗? 以八斤重的三尺青锋,败董俷那力达万钧的一槊,怎么都不可能只是四两拨千斤那么简单。 隐约间,董俷捕捉到了其中的奥妙。 可若是再细想,却又是非常的模糊…… “王双,把我兵器拿过来!” 董俷想了很久,却想不出一个道理出来。干脆起身走出营帐,对站在帐外守候的王双发令。 王双立刻跑走了。 而董俷在帐外站立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情,转身回到中军大帐,写了一封信。 他来到鸾卫营门口,唤来了看守在营外的羽林军都尉。 “烦劳阁下把这封信送到我岳丈家中,一点点心意,莫要推辞。” 董俷不能出去,可不代表着他不能和家中通信。如今他最担心的,就是那沙摩柯。 万一这家伙压不住火气跑出去闹事的话,以他手下那些五溪蛮人和巨魔士,造成的危险肯定很大。能镇压住沙摩柯的人,除了典韦就是董俷。虽然已经传话过去,可董俷还是觉得不放心。干脆,让典韦和沙摩柯在一起,蔡府方面就交给成蠡保护。 看着董俷手中的金饼,那都尉眼睛一亮。 “大人放心,小将立刻派人把信送去。” “那就有劳将军!” 对羽林军的军官,董俷向来都是客客气气。 大家都是武人,也没有太多纠葛。羽林军虽然负责看管鸾卫营,却并不影响他们对董俷的敬佩。大家都是爷们儿,发生那种事情,估计换做自己也会和董俷一样。 都尉立刻去安排人送信,而董俷回到中军大帐的时候,王双已经把大槊送过来。 就着大帐中的亮光,董俷仔细的观察。 沉甸甸的槊头铜人身上,有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剑孔,应该是那青锋留下来的痕迹。 要说,这独脚铜人槊的质地可说极为坚硬,那王越手中一把普通的青锋,居然能有如斯威力吗?再观察,在铜人胸口,有一道很奇特的划痕,深有半指,非常明显。 这划痕,乍看是一道直线,可仔细观察,却能看出剑痕带着一个古怪的弧形。 并不是非常明显,而且这弧形若隐若现,很难觉察。董俷盯着那剑痕,暗自心惊。 一把普通的宝剑,会有这种威力? 举轻若重,这一定是黄忠所说过的举轻若重。若非如此的话,还真的难以解释。 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居然遇到了这种在武侠小说里面才能发生的故事啊。 举轻若重……举轻若重…… 那王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呢? 提起大槊,董俷走出大帐,来到了营地中的校场。 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校场上没有什么人,女兵们依照着军纪,大都早早的休息了。 平举大槊,董俷满脑子都是王越使出的那一剑之风情。 就好像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一遍遍的重复,让董俷感到如醉如痴。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手中大槊朴实无华的直刺出去。只听八音齐鸣,一股惨烈的气势陡然催发而出,大槊带起的风,将校场中的尘土激荡飞扬,那声势格外可怖。 即便是在旁边观战,王双也不禁打了一个寒蝉。 身为武人,他自然能感受到董俷这一槊的狠辣之处,倒吸一口凉气之后,忍不住大叫一声:“主公使的好槊!” 哪知董俷清醒过来,苦笑摇头。 “好是好,不过还是不对……看起来想要了解举轻若重的奥妙,我现在还差的远。” “什么举轻若重?” 董俷笑道:“只是一种武艺上的境界而已。王双,你今日和那史阿一战,可有收获?” “史阿之剑,实乃刺客之剑!” “哦?” 王双想了想,“史阿的剑法看似中正平和,但暗藏诡谲之法,极为狠辣。他今天一是不想和我们死拼,二来是被小铁哥死死缠住,无法施展出来绝招。否则的话,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和他打,即便是我骑在马上,恐怕也挡不住史阿的三招攻击。” 刺客之剑? 王双的形容很形象,让董俷多了些认识。 王越的剑法,不动则已,一动则如同疾风暴雨一般,根本不容他人喘息。 有杀戈气,但却很光明正大。和王双所形容的刺客之剑不同,这王越的剑法,更具侠气。 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双,看起来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啊。” 说的王双有点莫名其妙,但却又好像明白了董俷话中的意思。 ****** 眼看着刘洪所说的三十天即将到来,雒阳城的士大夫们摩拳擦掌,准备要董俷好看。 这厮太嚣张了! 一介武夫,居然敢对名满天下的士大夫无礼?而且他所杀的人,不泛有门阀子弟。 正所谓士可忍庶不可忍,如果不收拾了那董俷,他们的脸面又该如何? 反正不管天意如何,董家子必须要杀,否则不能平息士人的愤怒 然而,就在那第三十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冀州刺史王芬上奏:冀州黄巾死灰复燃。 以黑山管亥为首的黄巾军余孽连续袭扰常山、中山国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这管亥振臂呼喊,冀州大地各处黄巾流寇纷纷响应,在各地展开了凶猛攻击。 中平元年的黄巾之乱,给士大夫们造成的阴翳至今还在。 谁也没有想到,时隔一年,黄巾贼再次爆发。虽不如早先那般声势浩大,可是却变得更加狡猾,将领们的战术素养也越发的厉害。不攻城略地,也不割据一方。抢掠完了就撤退,而且都是分成了小股人马四处袭扰,闹得冀州大地遍地狼烟。 士人们人心惶惶,世族也纷纷行动。 朝廷还没有拿出对付冀州黄巾余孽的办法时,凉州战局风云突变,形式急转直下。 韩遂率领本部人马,突破金城-河谷防线,绕过临洮,直扑安定。 第一六三章 韩与马(完) 第一六三章 韩与马(完) 清晨,金城被薄雾笼罩,远远的看去,若隐若现,极为神秘。 韩遂神情复杂的眺望金城轮廓,心头升起了无尽的苦涩之意,一时间思绪万千。 在他身后,黑压压有数千铁骑,肃静而立。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随,如今他必须要为他这些亲随们,谋一条生路。 在积石山虽说聚集了几万人马,可是在韩遂看来,那些人都不足以相信,只是乌合之众罢了。至于北宫伯玉的湟中破羌,韩遂更不屑一顾,一群化外之人,也想称王称霸? 被董卓压着打了小半年,加之又有河湟地区的白马羌人不断袭击,韩遂很清楚的认识到,积石山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被董卓和白马羌人联手封锁,韩遂已经是弹尽粮绝。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去保证北宫伯玉的湟中破羌物资供应,非常吃力。 北宫伯玉不可靠…… 在韩遂的观念中,既然不可靠,那就可以拿来出卖。 如今,正是出卖那北宫伯玉的最佳时机。 月余前,韩遂戳哄北宫伯玉带人在河谷地区发起了凶猛的攻击,令董卓手上的人马顿感吃力。为了取得北宫伯玉的信任,韩遂甚至不惜把手中的几万烧当羌人都交给了北宫伯玉,美其名曰是全力助战,可实际上,韩遂却是把包袱扔给了北宫伯玉。 如今,他轻装上阵,手下亲随都是酒足饭饱。 “彦明!” 韩遂轻声道:“我给你五百人马,诈开城门……该如何做,我昨天都已经说明白了。记住,诈开城门之后,立刻就发出信号,在大军冲入金城之前,你要力保城门不失。” “小婿明白!” 阎行翻身上马,抄起一对梅花亮银锤,带着五百轻骑向金城飞驰而去。 这对大锤,是阎行又找人打造的兵器。董俷留下的那对擂鼓瓮金锤重量倒是能接受,可是那擂鼓瓮金锤的用法很复杂,特别是锤上的机关,阎行至今无法施展起来。 他没有董俷的那种力量,流星锤轮不了几下,连马都坐不稳。 后来干脆就抛弃了那对擂鼓瓮金锤,命人重新打造了一对梅花亮银锤,这才顺手。 对于韩遂抛弃盟友的行为,阎行并不觉得有什么错误。 在西北苦寒之地,那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天道伦理更加清晰。 阎行也算是官宦子弟出身,非常明白那政治上没有永远的盟友,更没有永远敌人的道理。 再说了,当初若不是北宫伯玉和烧当老王,他好好的太守女婿又如何会沦为现在的反贼呢?韩遂抛弃北宫伯玉,非常好,非常妙……不如此做,不足以为大丈夫。 薄雾缭绕,金城的守军只能看到有人马前来,却看不清楚旗号。 “什么人?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莫要放箭,莫要放箭……我等奉刺史大人之命,是有要事前来禀报胡轸将军。” “等着!” 守军将领立刻飞快禀报金城守将胡轸。 由于北宫伯玉发疯了一样在河谷猛攻董卓本部,迫使董卓不得不将大部分人马调往河谷。虽说现如今董卓手下是兵多将广,可面对十几万羌人的攻击,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金城只好由胡轸镇守,同时从牛辅手下调来骁将胡赤儿协助。 如今董卓帐下的确是人才济济。在南阳招降了黄巾将领陈兰、雷薄,担任凉州刺史之后,又有武威厉祖人张济、张绣来投。紧跟着北地郡将领李傕郭汜因遭受李文侯、边章等人攻击,败退陇西,归于董卓帐下,同时还为董卓带来了九原名士,李肃。 其中,那张绣师从三绝之一,北地枪王童渊,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挡之勇。 可在董卓的心里,也许是出于对老部下的信任,故而派了胡轸来担任金城的守将。 金城无战事,胡轸自然是格外的轻松。 每天在府衙之中喝酒,甚至连巡城的事情,都是扔给了副将胡赤儿来掌管。 昨日宿醉,胡轸尚躺在榻上酣睡,忽闻胡赤儿来报:“城外有人自称主公派来的信使,说是要求见将军。” “啊,既然是主公派来的,那就让他们进来。” 胡赤儿犹豫了一下,“将军,那韩文约非常狡诈,如今主公正在河谷作战,是不是再确认一下?” “有甚好确认?” 胡轸爬起来,迷迷糊糊的说:“羌贼都集中于河谷,哪有可能来偷袭我金城?再说了,金城尚有精兵八千,区区五百人,除非他们有俷公子那般虎狼之将,休想在我金城撒野。” 胡赤儿想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当下奉命离去,回到城头的时候,雾气已经稀薄了很多。 隐隐约约,看到城下有人手持双锤。如今,在董卓帐下有一支亲随军,名博浪士。不知道是受董俷的巨魔士启发还是什么原因,博浪士都是悍卒组成,以锤为兵器。 胡赤儿放下了心,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城下的人等着,这就开城!” 说着,他摆手让人去打开千斤闸。而这时候,城下有人高喊:“作甚如此磨蹭,快点!” 不对…… 胡赤儿机灵打了一个寒蝉,博浪士是董卓在南阳成立的亲随军,招收的大都是司州和豫州的壮士。而城下的人,怎么说着如此流利的金城方言?不好,是敌人! “不要开城……” 胡赤儿忙大声叫喊,可已经晚了。 城门千斤闸升起,大门徐徐开了一条缝,吊桥也随之落下。 只见城下窜出一骑,跃上吊桥大声喊道:“儿郎们,随我冲门!” 话音未落,大锤扬起,轰的一声砸在城门之上。沉重的铁门一阵巨响,紧跟着那人又连续三锤轰击,城门后的士卒抵挡不住那袭来的巨力,不少人被城门撞飞出去。 紧跟着,五百铁骑冲进城内,立刻接阵冲锋。 胡赤儿指挥人马企图夺回城门,自己也匆匆上马,提刀冲下了城头。迎面正碰到那使锤的将领,二人也不多说,错马盘旋,只两三个回合,胡赤儿被一锤扫下马。 与此同时,有鸣镝响起,远处传来隆隆马蹄声。 金城顿时大乱,阎行手舞双锤,一马当先。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好不威猛。 胡轸也听到了消息,晕乎乎的骑上马,提枪奔来。 在大街上正好遇到了阎行,二人一照面,阎行大吼一声,轮锤就砸。胡轸还没弄清楚对手究竟是什么来历,匆忙之间举枪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大枪被砸成了u形,胡轸手臂发麻,昏沉沉的脑瓜子也一下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好,拨马就走。 阎行怎容他逃离,飞马追过去,大锤突然脱手飞出,正砸在了胡轸的后背上。 六七十斤的大锤砸的胡轸口吐鲜血,一头砸下马来。阎行也飞马掠过,探手抓起锤柄。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金城兵马一阵慌乱。 此时韩遂也带领人马冲杀进城内,好一阵子撕杀,把个金城兵杀得是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待薄雾散去,金城已经落入韩遂的手中。 看着久违的金城重又回到自己的手里,韩遂无比的感慨。 “岳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韩遂站在城头上,沉思片刻后轻声道:“金城不可守……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啊?” “命令儿郎们收集粮草,随时准备出发。还有,可曾抓到俘虏?” 阎行很遗憾的说:“董卓的主力人马都随他在河谷激战,金城并没有留下什么厉害的角色。守将胡轸被小婿所杀,不过小婿俘虏了一个都尉副将,这就押他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狼狈不堪的胡赤儿被一群虎狼之士押上了城头。 韩遂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将军,可否报上名来,也好让在下称呼?” 胡赤儿战兢兢的回答:“小将胡赤儿,乃陇西太守牛辅将军麾下的都尉,见过将军。” “牛辅?” 韩遂眼中寒光一闪,“好像是董卓的女婿,对吗?” “正是!” 阎行眼珠子一转,轻声道:“岳父,我们何不借此人之手,炸开陇西郡城,占领陇西?” 韩遂心里不由得一动。对阎行的这个提议颇为赞赏。这个女婿,并非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只需要在磨练一番,定能助我成就大事。夺取陇西,听上去很吸引人啊。 可一想,韩遂却罢了心思。 “不可……” “为什么?” “牛辅不同于胡轸,此人行事谨慎,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家伙。我们能诈开金城,但却不一定能诈开陇西。而且那陇西郡城不同与此处,陇西是董卓的根本,必然守卫森严……而且临洮和董家牧场据说还有十万戍卒,我们占不到便宜。” 阎行一听,也轻轻的点头,心道:还是岳父想的周详。 命人将胡赤儿带下去,韩遂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握紧拳头狠狠擂在了城垛上。 “候选、张横!” “末将在!” “立刻点齐人马,一个时辰之后,撤离金城。只带粮草、马匹,其他的一律不许携带。别心疼什么金银珠宝,他日我韩遂保证,定会让大家获得比今日更多的财富。” “末将明白!” 阎行不解的问道:“岳父,我们要去何处?” “往安定,我们和李文侯、边章汇合。” “为和要和他们在一起?而且往安定,就必须要通过陇西,岳父不是说不走陇西吗?” “我们的确不走陇西,而是过鹊阴河,从靖远入安定。” “走靖远?” 韩遂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与靖远守将马腾早就认识,此人乃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不过野心甚大。他非董卓嫡系,定然不受重用。而又因是凉州人,司隶一部人马也会对他排斥。我们走靖远,可将我之遭遇告知,而后说服与他。只要能在靖远立足,边章等人得势,我们可趁机出兵相助,若失势,则可与马腾联手,图谋武威。” 阎行听完这些话,陷入沉思。 “岳父的意思是……占据武威,我们背靠西域,若时局不利则往西域;若时局有利,趁机夺回金城?” 韩遂赞赏的点头,“彦明所说的不错。不过我所谋并非只在金城,而是整个凉州。你看着吧,就算是边章、李文侯败了,朝廷的人也不会让董卓一人做大,定然会拍出人前来分他的权。到时候我们就能在里面左右逢源,不过要说服马腾,我们还要请出一人方可……彦明,你带人先行,我和程银、梁兴前去请人,随后跟上。” 阎行愕然,“岳父要请谁?” “郭宠!” “皋兰人郭宠?” “正是此人。郭宠与马腾交好,而且郭宠的先人,曾有恩于马腾父,有他出面,说服马腾则易如反掌。” 阎行笑道:“岳父当真是老谋深算,小婿佩服。” ****** 且不说韩遂如何说服马腾。 当金城被韩遂攻陷的时候,董卓于河谷大破湟中破羌。 五万铁骑,横冲直撞下,十余万饥肠辘辘的羌骑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抵抗,在数日激战之后,北宫伯玉仓皇败逃。 战场上,尸横遍野。 董卓一身戎装,骑着一匹大白马,得意非常。 在他身边,有李傕郭汜和李儒陪伴,其余众将分成三路掩杀,誓要将北宫伯玉拿下。 李儒看看天色,笑道:“想必那韩遂已经占领金城了吧。” 李傕郭汜对这个清瘦的家伙很有点畏惧。 这可是个连自己人都敢算计的家伙…… 李儒和胡轸之间的矛盾,源自于南阳。当初李儒谋划不周,令董卓险些丧命淯水河畔。若非董俷率领奇兵出现,可能……故而在此以后,胡轸对李儒时常冷嘲热讽。 这二人的矛盾,在回到凉州后更加厉害。 北宫伯玉反常的在河谷猛攻,李儒立刻觉察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在仔细分析之后,李儒就得出了结论:韩遂想要弃卒保帅,舍弃北宫伯玉而护自己周全。 也就在这时,忽有车骑将军董承派心腹之人董金,求见董卓。 董金是个很机灵的青年,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表字三石。 李儒也见到了此人,当晚的谈话,也仅限于董卓、李儒和董金三人。 董金说:“听闻董大人祖上本是徐州彭城人?后来才举家迁移到了陇西?可有此事?” 董卓的祖上,的确在彭城居住过,不过那已经是三代以前的事情了,董卓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在骨子里,多年的凉州生活,已经让董卓的打上了非常明显的凉州人烙印。 不过董金这话似乎暗藏玄机,董卓自然不会否认。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家父曾与卓谈起过此事,说彭城尚有亲族在,不过卓没有回去过,对族中还有什么人,并不是非常清楚。” “哦,那小人倒是知道一二。” 董卓做出很激动的样子,“敢情先生指教。” “我家主人,也是彭城人。大人公子入雒阳之后,我家主人听闻大人也是董姓,而且祖籍曾在彭城,故而就命小的回家查阅了族谱,竟发现上面有董大人父亲的名字。” “哦?” “大人父亲,可是名雅?” 董卓连连点头,“正是!” “不过族谱之中,董大人这一支只到令尊而止,不知是什么原因,却不见大人之名。” “这个,许是长久不与家族联系,故而不知吧。” 董卓看了一眼李儒,见李儒轻轻点头。 董承,乃是董皇后的弟弟。而彭城董氏,却是当时之望族,颇有名气。董卓和李儒都敏锐的觉察到,这董金此次前来,恐怕是别有目的。但不管是什么目的,能入董家族谱,不管董卓是不是真的和董家有关联,那都等同于换了一个老大的身份。 族谱这玩意儿,还不是人写的? 董金说有董雅的名字而无董卓的名字,意思就是要董卓表明态度。 董卓起身,“请先生转告车骑将军,就说董卓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归宗认祖……恳请将军看在董卓一片诚心,圆了卓这个念头吧。” 话中之意,却已经表明了心迹。 董金沉吟了片刻,从贴身的内衣夹层取出两封信,递给了董卓。 “这两封信,一封为我家主人所写,另一封信……大人看罢,告知小人答案就行。” 董卓扫了一眼信封,不禁打了一个寒蝉。 其中一封信上,赫然盖着皇帝的印信,这分明是一纸诏书啊。 打开信,仔细的看了一遍。董卓肃容道:“请转告大人,就说董卓定奉旨而行。” 董金说:“在小人出发之前,主人曾让小人转告大人几句话:公子在雒阳为士人不容,但只要有主人在一日,定然会保公子周全。大人当积蓄力量,来日方能有所作为。若能成事,则大将军一职非将军莫属,故而如何作为,请大人三思而行。” 这番话,说的很巧妙,但清楚的表达了董承的意思。 究竟是董承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董卓不想询问。这可是个天大的好处,正可以助他在凉州站稳脚跟。 董金离开不久之后,雒阳就传来了董俷被打入大理监,险些被人陷害的消息来。 紧跟着,袁绍派来了张邈,美其名曰协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那袁绍的心思。张邈前来,恐怕并不只是单单为协助董卓那么简单。 张邈很明事,来到陇西之后,并不急于插手军务。 可董卓心里很清楚,这张邈不是不想插手,而是在等待时机。只要凉州战事一平息,他肯定会窜出来。那时候,以袁家四世三公的能力,分了董卓的权,易如反掌。 袁家人,你们好算计啊! 不过董卓却不担心,既然有董家支持,那就放马过来吧。 故而当李儒说出韩遂可能有阴谋的时候,董卓很配合的把金城人马全部调到河谷。 想突围,那就突围吧。 只要你在凉州,就跑不出我手心。 而在李儒方面,也正好除了胡轸,出心中一口恶气。 ****** 北宫伯玉被张绣拿住,押到了董卓的面前。 看到北宫伯玉,董卓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自家的大女儿和大女婿,心中顿时升起杀意。 “北宫玉,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 董卓故意叫出北宫伯玉早先的名字,脸上流露狰狞的笑容。 北宫伯玉面色灰白,心中充满了绝望之意。他很清楚,董卓绝不会饶了他的性命。 有心做的硬气一些,可这腿却不停的哆嗦,扑通跪在了地上。 “当日你杀我女儿,可想过今日?” 深吸一口气,北宫伯玉说:“要杀要砍,随你的便……” “哈哈哈,我要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不过我现在突然想告诉你一件事,相信你一定愿意听。就在你和我交战的同时,你那好友韩遂,占领了金城。” 北宫伯玉眼睛一亮,但看到董卓脸上的笑容时,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来救你,而是带着粮草兵马,往安定投那李文侯和边章去了。嘿嘿,你那最信任的盟友,如今已经抛弃了你,不知你这位破羌之王听了,有何感想?” “他,他又……” 北宫伯玉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张口吐出了鲜血。 韩遂,我为什么总是要相信他呢?都说读书人识廉耻,讲忠义,可他为何一次次的出卖我? 看着北宫伯玉惨白的面容,董卓一阵快意。 “来人,把这反贼推出去斩了!” 有小校过来拖着北宫伯玉就走,不一会儿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逞到了董卓的面前。 “华雄、徐荣!” “末将在……” “自今日起,湟中破羌人马归你二人掌管。不管怎么说,那破羌也曾是我女儿的部属,你们要好好打理才是。秦胡兵交由韩猛指挥,原南阳兵,归于张济指挥。李傕、郭汜,带本部人马前往立刻前往金城,通知牛辅增派人马、粮草,各部就地休整。” “喏……” “李儒、李肃,你二人随我去一趟白马羌,我要去见见那白马羌王……” 说到这里,董卓目光一转,盯住了张绣。 张绣年方十八,生的仪表堂堂,颇有威严。 董卓想了想,“张绣,我将我麾下五百博浪士交予你,你即可携带北宫伯玉人头,前往雒阳。到了雒阳之后,先去求见我家狮儿,将人头交给他,就说我没有忘记当初和他的约定。要他再忍耐一下,若是有问题,就去找他岳父和董承商量。” 张绣闻听,先是一怔,可旋即惊喜异常。 “大人,人头交给公子之后,绣当如何呢?” “留在他身边,好生保护他……西平回转凉州之时,你就是这厉祖军校尉。” 张济叔侄兴奋无比。厉祖是他们老家,厉祖军校尉,岂不是说董卓会让张绣独领一军吗? 厉祖啊,到时候我叔侄就能衣锦还乡。 张绣单膝跪地:“小将誓死,定护卫公子周全。” 第一六四章 尘埃落定 第一六四章 尘埃落定 刘洪走上嘉德殿,胖胖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二字。 视满朝文武若无物一般,径自跪在丹陛下三拜九叩,“启禀皇上,臣刘洪不辱使命,三十天体察天意,终有所得。天意如何,皆书于奏章之中,呈请皇上御览。” 说着话,从大袖中取出竹简一卷,高捧过头顶。 “阿父,呈上来!” 张让连忙佝偻着身子,走下丹陛,从刘洪手中接过竹简。可就在这时候,令满朝文武惊骇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当张让从刘洪手中拿起竹简的一刹那,刘洪的脸色突然通红,喉咙抖动了两下之后,一口鲜血喷出来,溅的张让一身都是血红。 刘洪瘫在了地上,气息奄奄。 汉帝先是一怔,但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喊叫道:“太医,太医何在?” 嘉德殿上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昏迷的刘洪,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聪明的,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想当初许劭月旦评评点董俷三人的时候,不也是一口血吐出来挂掉了? 难道说,这不是在做戏?而是刘洪真的泄露了天机,故而才遭到了如今的天谴吗? 张让手捧竹简,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说不出话。 有人唤来了太医匆匆上殿,为刘洪检查了一番后,回答说:“皇上,皇叔气脉虚弱,需尽快调养才行。若是在耽搁下去,臣恐皇叔有性命之虞。” “因何如此?” “皇上,皇叔的脉象虚浮,而且极为怪异。臣从医二十载,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故而也不好说明。” “既然如此,快快搀扶皇叔下去,好生调养。” 汉帝说完,又对张让道:“阿父,快将手中书卷呈上来,朕要看看天意究竟如何。” 张让闻听,忙奉上了竹简。 汉帝打开竹简,见上面洋洋洒洒书写千余字。 但内容无非是一个:雷击嘉德殿,是因为朝中有忠良为宵小所陷害,故而警示之。那忠良为勾陈降世,一如文王之雷震子一般,是上天派来护佑大汉江山社稷的忠臣…… 汉帝抬头,突然问道:“何人是朕的雷震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寂静。 汉帝分明是把自己比作了周文王,听上去似乎有点怪异。可即便怪异,谁敢开口。 好半天,司徒陈耽挺身而出道:“天书所言雷震子,必为皇甫义真。” 何进阴阳怪气道:“如此说来,雷震子已死,岂不是说我大汉必将亡于吾皇之手?陈司徒,你好大的胆子,诅咒大汉江山,更污蔑吾皇昏庸无能。我且问你,天书所言,朝中有忠良为宵小所陷害,也就是说那忠良之臣尚未弃世,与皇甫嵩何干?” “这个……” 张让也开口道:“老奴幼年时曾听人说,凡上天所派,定有异象。传闻那雷震子相貌秉异,非常人之相。幼年曾为人所弃,后来才成为文王之子,和皇甫义真完全无关啊。” 又有东观博士站出来说:“臣闻董家子生就秉异相貌,且名字中的‘俷’字,亦含‘弃’之意。以臣之见,天书中所言大汉忠良,莫非是指的那董家子董西平吗?” 袁隗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蔡老头可真是为了保他这个女婿,什么都敢说啊! 连董俷是雷震子转世的瞎话都愣是敢往外编,他还真的是不怕这上天给他天谴吗? 东观博士,大都以蔡邕为马首瞻。 可以说有一大半是以蔡邕学生而自居,剩下的那些人,或是钻研经学,却以卢植为师。 汉帝闻听,不禁连连点头。 而卢植此时也站出来,恭敬的说:“启禀吾皇万岁,臣尚有一本。” “奏来……” “前日臣于蔡翁家中做客,偶然见有一书,名《敕勒川文集》,据说是有蔡翁之女昭姬编撰,尚未完成……不过,臣随手翻阅,发现其中颇有奥妙,特别是有一种断句之符号,非但浅显易懂,而且于文章阅读,颇有益处,臣当时甚为惊讶。” 谁也不晓得,这卢植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事情,好像和主题不着边啊。 倒是汉帝笑逐颜开,点头说:“蔡翁学究天人,有三君美名。想必那些是他所创吧。” “臣当时也以为是如此,可后来一问,才知道这断句符号,实乃董家子所创。” “啊?” 就连袁隗都吃惊不小。 那董家子还有这等本事,一武夫而已…… “董家子?可是那董西平?” “正是!”卢植笑道:“那董家子生的确粗豪,五大三粗的看不出还有这种本领。臣当时也不相信,就取笑蔡翁说:伯喈先生为女婿张目可以理解,但有些过头了。” “哦,那蔡翁如何回答?” “蔡翁说,那确实是董家子所创,非是他为董西平张目。之所以起名为《敕勒川文集》,是因为董家子自幼长大的地方,就是凉州董家的敕勒川牧场。而敕勒川三字之名,还别有来历。据蔡翁之女昭姬说,那是源自董家子所创作的一首民歌。” 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赳赳武夫化身翩翩文士? 汉帝问道:“那民歌是如何唱的?” “说实话,那民歌文辞不美,却带着雄劲之豪迈,颇有塞外民族之风味,若无生活于西北苦寒之地的经历,定然无法创作。臣曾征战沙场,甚爱此歌之粗矿,故牢记心中……今日皇上既然询问,臣且唱之: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曲调经过蔡邕父女精心修改,而卢植那略带苍老沙哑的声音唱来,更显风韵。 一时间,竟有人似乎有一种眼见西北大地之苍凉的风情。 一曲唱罢,连袁隗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拍完了手,却似乎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汉帝也不禁轻声唱和,连连点头。 “这董家子,倒是个有才艺的人啊。” “皇上,只怕此歌非董家子所创,而是抄袭他人之作。” 卢植闻听愕然,“陈司徒,敢问是何人所创?陈司徒可能够说出来历?另外,那董家子曾与昭姬相伴,并为昭姬作诗一首: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敢问也是抄袭?还有当日董家子在鸾卫营所创《木兰歌》,抄袭何人?” 陈耽被问的哑口无言。 卢植从袖中取出竹简一卷,捧过头顶。 “皇上,董家子在鸾卫营之时,曾整理出《道德经》一卷,并附有断句之标点用法,呈给皇上。” 袁隗、何进,面面相觑。 那董家子,居然真的有这种本事? 两汉时代,特别是在西汉早期,黄老之术可说是皇室必读的文章。 自董仲舒之后,虽说儒学兴起,但对于皇室而言,却是外尊儒术,内尊黄老。故而每个皇帝都曾经诵读过《道德经》,即便是汉帝刘宏,也不例外。接过竹简翻阅之后,按照标点符号的含义去理解董俷的断句,汉帝刘宏连连点头,时而又轻轻摇头。 陈耽眼见着这事情要脱出了控制,恨恨的瞪了卢植一眼,抢步上前。 “皇上,就算那董家子文才出众,可是却有杀害皇甫义真的嫌疑,不可不查啊。” “司徒,你们口口声声说皇甫义真为董家子所害,可除了那一纸不知是何人所写的证词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证据。朕这月余来也曾询问过,那董家子分明用的是马槊,可杀死皇甫义真的人却是用双锤。而且,皇甫义真为箭矢所射杀,据朕调查,那董家子并不善射,甚至连弓弩都没有。其三弟蛮人沙摩柯倒是善射,可在皇甫义真死的时候,正和现荆州东部都尉秦颉在南阳与反贼鏖战,何国丈可作证。” 一旁何进,轻轻点头,“正是。” “尔等一边说董家子是杀害皇甫义真的凶手,一边却又没有半点证据,连那所谓的证人如今也不见了踪迹。陈司徒,朕看你真的老了,老的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这最后一句话出口,让陈耽身子一颤。 刘宏的意思很明白:你老了,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还是把职务给我乖乖的让出来吧。 陈耽知道,若他再不识好歹,只怕…… 跪在丹陛下,泪流满面,“老臣确实老了,实不足以担当司徒一职,请皇上恩准臣致仕还乡。 一时间,朝堂上众人唏嘘不已。 陈耽,陈汉公,东海人……曾经历任司空,司马,司徒,如今就这样退出了雒阳舞台。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这就是在警告我们,别没事找事! 就在这时候,突然小黄门蹇硕禀报:“启禀皇上,鸾卫营校尉董俷请求觐见皇上。” 众人一怔,董家子求见? 汉帝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皇上,那来送信的羽林军军官说,似乎是关于凉州的战事。” “凉州?凉州怎么了?韩遂虽然突破了金城防线,和李文侯等人汇合,难道他们……宣董俷觐见!”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董俷虽说被关押,同时又有旨意不许董俷见任何人,可实际上呢,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谁也不清楚,董俷这会儿上殿要干什么。 不过他目前还在鸾卫营,故而传报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黄门在殿外高呼:“鸾卫营校尉董俷,请求觐见。” “宣!” 随着一阵呼喊声此起彼伏,一身戎装,头戴九头扭狮子罩面盔,身穿九头扭狮子乌金铁叶甲的董俷,大步流星走上嘉德殿。九尺五寸的身高,在百官之中如鹤立鸡群。 步履铿锵有力,魁梧壮硕的身形,犹如一座小山。 在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不少是第一次见到董俷。只是那罩面盔遮住了董俷的面庞,看不到长相。但从那步伐之中,让不少人忍不住心中赞叹:果然不愧是虎狼之将。 “臣董俷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吾皇千秋万载,寿与天齐。” 别开生面的话语,让满朝文武都是一怔。 汉帝笑了,这可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叩拜,不过感觉挺不错。 “下面跪的可是董西平?” “正是罪臣!” “哦?你早先不还说自己无罪,为何又自称罪臣?” 董俷大声说:“臣自称有罪,是以为臣又违背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要臣禁足鸾卫营,不许和任何人说话。可是今天有家人前来送信,臣……臣与凉州羌贼有杀姐之仇,不共戴天。离开凉州之前,臣曾与父亲说,若杀了仇人,定要告诉微臣。” “哦?” “如今,臣父于积石山斩杀湟中贼酋北宫玉,并命人送来贼酋首级,告知微臣……那北宫玉,就是四贼酋之一的北宫伯玉。本是微臣姐夫的弟弟,因窥微臣姐夫的破羌王之位,与贼酋韩遂联手毒杀臣的姐姐和姐夫……现如今,北宫伯玉首级送到。” 小黄门蹇硕手捧锦盒,走上嘉德殿。 汉帝刚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可听到后来,却是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北宫伯玉的首级?” 汉帝忍不住放声大笑,“数日来朕听到的尽是坏消息,唯有今日,却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董卿平身,你虽有违朕的旨意,却是在情理之中,朕不但不怪你,还要赏你……董卿,皇甫义真之事现已查明与你无关,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可有什么要求?” 袁隗、何进等人翻了无数个白眼儿。 他受委屈? 他何曾受委屈了? 先是大闹大理,连大理左平郗虑也被他杀了。两次未奉旨意就出动鸾卫营,其中一次还是为了报私仇,若非王越等人拦着,这家伙敢把太学院的人都给杀干净。 士子们震怒,却是我等给他擦屁股。 他整日呆在鸾卫营,一千多个姑娘陪他戏耍玩闹,妈的,他这也算是受委屈吗? 可怒在心里,却说不出什么话。 只期盼这董家子,莫要再给我们招惹麻烦了…… 董俷闻听汉帝所言,毫不犹豫的大声说:“皇上,臣无甚本领,不过一身蛮力。听闻冀州有黄巾余孽作乱,臣请皇上恩准,给臣一支兵马前往冀州平定反贼。微臣保证,定取那黄巾贼酋首级送与皇上做礼物,若不能成功,臣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这家伙有病,绝对是有病…… 不少人在心里暗自念叨。卢植轻轻点头,此子确是性情中人,受了诬陷,却还想着平定反贼,也不枉我刚才为他说的那番好话……如此良才,为何我却遇不到呢? 不由自主的,卢植想到了他的学生,那个如今可能在公孙瓒麾下的刘玄德。 心中黯然,轻叹了一口气。 而何进和袁隗相视一眼,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白:谁他妈的说这货只是个二楞子?这话说的多体贴,是二楞子能说出来的话语吗? 汉帝刘宏神情复杂,看着董俷好半天,长叹一口气,“若满朝文武都能如董卿这般忠勇,我大汉社稷岂能不气运长久?董卿这番心意,朕领了,只是朕对你尚有大用,你还是留在雒阳吧。如果真的把你派出去,只怕蔡翁要堵着朕的宫门要女婿了……哈哈哈,董俷上前听封:朕封你为北宫校尉,专司北宫安危,鸾卫营依旧由你调遣。” 董俷可不清楚,那北宫校尉是什么。 可看满朝文武艳羡的表情,心知那官职应该不差。 当下叩首谢恩:“微臣遵旨,一定尽忠职守,绝不辜负吾皇万岁的厚望。” 何进志得意满,暗自偷笑道:三百石俸禄变成七百石俸禄,董西平啊董西平,自我大汉建立,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如你这般,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却在一年内连升数级……很好,如此一来,你董西平是我何进的人,这个烙印谁也无法抹掉了。 第一六五章 北宫校尉 第一六五章 北宫校尉 中平二年中,冀州黄巾余孽起复,九州狼烟又起。 汉帝任命原司隶校尉袁绍为中郎将,兵发冀州,主持冀、青等地的镇压黄巾事宜。 整个雒阳一下子就动作起来,为即将出发的大军而忙碌。 但董俷却无心理睬许多,他正为这北宫校尉是干什么的,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北宫校尉是干什么的?” 蔡邕呵呵笑了起来,“北宫校尉,顾名思义当然是镇守北宫门的军官,还能干什么?” “岳父,我也知道是镇守北宫门,可……” 蔡邕喝了一口酒,摆手示意董俷不要说话,“雒阳皇城自光武皇帝开始,分南北宫,设立南宫校尉和北宫校尉两个职务,所承担的责任,就是维护皇城的安全。说穿了,南北宫校尉的就是皇宫禁卫军的主将。不过,二者之间的差别还是有的。” 董俷两边坐着典韦和沙摩柯,身后站立成蠡和董铁。 大宅门的议事大厅外,还有王双、成廉二人守护,不过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蔡邕讲解。 这是朝会当天,蔡邕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董俷无罪释放的消息,于是匆匆赶来。 蔡邕虽然是汉帝的老师,不过如今一介白身,自然不可能知道朝堂上的每个细节。 闻听董俷担任了北宫校尉,蔡邕愣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放下白玉酒觞,“南宫校尉,说穿了就是皇上的禁卫军,负责守卫南宫,隶属皇上直接指挥。早先南宫校尉是由十常侍之一徐奉所担任,自徐奉死后,就孔雀了。” 董俷最关心的是北宫校尉职务,忍不住问道:“那北宫校尉呢?” “南宫校尉既然是皇上直接指挥,北宫校尉……呵呵,当然是归属于皇后掌握。” “啊……” “北宫包括了永安宫、长乐宫等宫阁,隶属后宫禁地。原北宫校尉封谞在去年因造反被杀,就一直被搁置起来。不过,北宫校尉虽说负责护卫北宫,可实际上呢,此前一直由阉寺担任。你如今担任北宫校尉,却不能随意出入宫门,皇上把鸾卫营调过来,说穿了是要鸾卫营护卫北宫。只是你掌控鸾卫营,换个人未必能成。” 董俷懵了…… 怎么听上去,这南北宫校尉好像都是太监? 蔡邕说:“此前南北宫校尉都是由阉寺担任。可去年因为封谞二人的事情,皇上对阉寺的信任也确实减弱了许多。加之若非令尊在南宫血战,皇城险些就丢失了……皇上就一直想加强皇城的护卫。你忠心耿耿,加之麾下鸾卫营又有了起色,而且早先也是担任护卫皇后的安全,故而就任命你为北宫校尉,也算是对你的信任。” 董俷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 “南北宫校尉麾下各有两个副将,左都、右监。左都负责宫门外二十里的安全,右监则是负责北宫内部的周详。以前这两个官职都是阉寺担任,如今皇上既然没有委派,想必是要你做安排。左都还好说,君明足可以担当,不过右监,你却要好好挑选才是。” “为什么?” “笨蛋小子,你不想想,右监主管宫内,你让个正常的男人去担任,岂不是……” 秽乱宫闱? 董俷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右监我倒是有了人选。鸾卫营军司马任红昌是宫内册封的女官,正是合适人选。此女随我也有半年,颇为忠直,而且在鸾卫营也很有威信。有她担任右监职务,非常合适。而且红昌心细,定能将北宫守护周详。” 蔡邕笑道:“这个和我无关,你自己去考虑就好。我今日来,一是要恭喜你洗清了那件事情……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是一个心病。如今天意既然说你为汉室忠良,此后就算有人再提起此事,想必也奈何不得你了。经此一事,阿丑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行事要谨慎小心。这雒阳城里,想你死的人,可当真不少。” 董俷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孩儿谨记。” 对于董俷的这个自称,让蔡邕倒是乐开了怀。 董俷问道:“岳丈,那天意真是……” “嘿嘿,天意即人心,你莫要多问。不过此事你要多谢一下刘洪和卢植二人,这段时间风头正紧,你要韬光养晦。等过了一段时间,我再带你去拜访他们,当面感谢。” 就说嘛,哪有那么多天意? 董俷本就对此道不甚相信,现在一下子明白。 天意即人心……岳丈这句话,说的当真是很有玄机啊。 “这第二件事!” 蔡邕看上去很苦恼:“我原本想着让你和琰儿早些成亲,可没成想出了这档子事情。如今要想成亲,却是有些难了。你昭姬姐姐的身子……需想一妥当的办法掩饰过去,至于成亲的时候,我想还是再等一等吧。过些日子,我会把琰儿偷偷送过来……混账小子,你要好生的把这件事给我解决,千万别让我丢了脸面,明白?” 董俷下意识的点头,“孩儿明白。” “好了,事情就这么多,我还要赶快回去。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蔡邕起身离去,董俷恭敬的把他送出了大宅门。 沙摩柯愣头愣脑的问道:“二哥,刚才老头说别让他丢了脸面,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那大哥你……” 典韦咧嘴笑了起来,“二弟,恭喜你啊!” 董俷一怔,“兄长,这喜从何来?” “只怕,你是要当父亲了……” “啊?” 董俷脑袋顿时一懵,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毕竟,他还不到十六,毕竟,上辈子他虽然是活的岁数大,可是没娶过老婆,更别说那做父亲的经验。 反倒是典韦很清楚,“你未入监牢之前,蔡小姐的身子虽然略有迹象,但还不算特别明显。可这一个多月下来,蔡小姐……已经有点明显了。估计过些日子会更明显……若是这时候你娶她过门,只怕是会让人耻笑蔡翁。故而蔡翁才会说这些。” “你是说……” 典韦点点头,让董俷更加感到无助。 孩子要生了,又不能说明是未婚先孕,自然是要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才能大婚。可这样一来,孩子生下来,必须要给一个名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牵扯非常的广。 首先,蔡琰过门,是作为大妇、正妻。 若算起来,这是嫡长子,将来是要接手董俷的事业。如果把这孩子过继在绿儿的名下,面子上是说的过去,可这名分上,却变成了庶出的长子,性质就变得不同。 且不说绿儿是否会同意,蔡琰能接受自己孩子的这个名分吗? 董俷感到无比头疼,坐在议事大厅里抓耳挠腮的想着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时候,任红昌带着司马香儿和李信前来大宅门向董俷道喜。她们因为不能擅自离开鸾卫营,故而也不是很清楚朝会发生的事情。直到那羽林军撤走,任红昌才得到了消息,立刻就带着司马香儿和李信这两个部下,满载鸾卫营姑娘的祝福前来道贺。 任红昌也算是大宅门的老人了,自然无需禀报。 待三人走进议事大厅,看到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不禁感到奇怪。 “主公,如今大难已经过去,您这么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沙摩柯和任红昌也比较熟悉,就凑过去压低声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你说,蔡老头把这难题扔过来,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又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呢?” 任红昌咯咯的笑了起来,“主公,若只是这件事情,红昌倒是有个主意。” 董俷眼睛一亮,“哦,快说说。” “蔡翁要保住脸面,还不能让孩子吃亏……这其实不难。等昭姬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对外就宣称是绿儿所出。” “这个,我想过,可是对绿儿是不是有点不够公平?” “主公啊,这也许对绿儿姐姐不公平,但也是唯一的方法。不管怎么说,绿儿也是那孩子的小妈,道理上也说的过去。等将来绿儿姐姐有了孩子,你在好好补偿……至于昭姬姐姐的孩子,过继之后,您再让他随蔡翁的姓,不就解决了嫡出、庶出的问题?蔡翁身后再无血脉,如今有人能接手他的家业,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董俷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 “红昌这话说的不错……不如这样,你去和绿儿商量一下?她身子还有些虚,晚上你们三个就别回去了,在这里陪陪她。我这边,貌似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啊!” 董俷这话不是推脱,他手头的事情,还真的不少。 马嵩、唐周回了临洮,估计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家俬坊的生意需要有人打理,这件事董俷是一窍不通,也仅仅是靠着一些上辈子的印象勉强支撑。鸾卫营过几天要进驻北宫,还要把一系列大小军官的名字呈报上去,也是非常繁琐的事情。 最为难的,却还是来自于凉州的张绣和他带来的博浪士。 大宅门已经有点拥挤了,五百博浪士根本就不可能安顿下来,到现在还是住在客栈。 张绣,这是个在评书三国演义中早期出现的人物,据说非常勇猛,和贾诩联手数次打得曹操丢盔卸甲,狼狈而逃。不过在他归降曹操之后,似乎就变得不再彰显。 但不管怎么说,这可绝对是是个人才。 此时的张绣,还远没有历史上的那个张绣成熟和勇猛。 如今才只有十八岁,对董俷极为敬佩。这个人,已经落入毂中,董俷自然不会让他逃走。 看起来,好像还要购买宅子啊…… 雒阳城内,显然已经不太可能再买到这么大的宅院,董俷轻轻的敲着脑袋。唐周和马嵩不在身边,好像很多事情都变得很麻烦。这两人才能倒不是很彰显,不过有他们在,烦人的琐事就变得非常轻松。正是人各其能,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 “大哥,马上派人往临洮去,要马嵩、唐周尽快启程。对了,嫂子他们也应该是一起过来吧……” 典韦点头,“马嵩是这么说的。” 果然,那如此一来,马嵩他们肯定还会带人过来,那大宅门就更不够地方了。 “让马嵩唐周先行动身,这边少了他们,还真不行……张绣哥哥,这些日子就拜托你先代为照看博浪士吧。好在客栈距离此地也不算太远,等马嵩他们过来了,就尽快的安排,委屈哥哥了!” “主公这是什么话,此乃绣的本份!” 董俷对张绣很尊敬,让张绣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早就听说过巨魔儿的声名,原以为是个很狂妄的人物,可见了面才知道,董俷其实很好相处。 把一应琐事安排妥当,沙摩柯突然说:“对了,那天二嫂她们在街上遇到危险,多亏了有两位好汉出手相救,还受了伤。如今就住在咱们这里,哥哥要不要去见他们。” 董俷点点头,“理应过去拜会!” 正说着,有巨魔士前来禀报,“主公,外面有一老者,自称王越,求见于主公。” 王越? 董俷感到愕然。 那天在英雄楼被王越所败后,王越曾说过要来拜会。 但当时董俷没有在意,这件事后来也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沙摩柯问道:“王越是谁?” 董铁开口:“回三爷的话,王越就是那天在英雄楼阻拦主人报仇的人,剑术高绝。” “什么?那老东西居然敢找上门来了……若不是大哥和二哥阻拦,我早就带人去砸了他的酒楼。带我过去,好生教训他才是。” 董俷大声道:“三弟,不要冲动,坐下来!” 他沉思片刻之后,长身而起,“大哥,我们一起去迎他一下。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前辈,不管他今日前来是什么目的,你我都不能失了礼数,三弟就别去了。” 沙摩柯黑着脸说:“那怎么可以,哥哥们都去了,我也去!” 典韦笑道:“沙沙,你要去也可以,但是不许无礼。先礼后兵,咱们要站住道理。” “我知道!” 三兄弟当下走出了议事大厅,身后呼啦啦跟了好多人。 大宅门仪门开启,巨魔士雄立两旁。街上的人看到这状况,呼啦一声就散开了。 “恶汉出门了,快跑啊……” 咋咋呼呼的声音此起彼伏,董俷心道:看起来,我如今在雒阳还真是恶名远扬啊。 走出仪门,就看见王越依旧如那天在英雄楼相见时的打扮,一袭洗的有些发黄的青衫,犹如古松般挺直而立。 说实话,王越今日是有求于董俷而来。 却没想到,董俷竟然大开仪门,亲自相应。 这仪门,可不是说开就开的,那是一户人家的脸面。有仪门的人家,非富则贵,地位若是不够彰显,根本没有资格从仪门进去,更别说人家开仪门出来迎接了。 一时间,心中有种感动。 漂泊半生,从一介江湖游侠,而成为今日皇子的剑术老师,听上去很荣耀,可王越还是非常遗憾。他出身贫贱,幼年时曾立志要为官,光耀门楣,却遇到无数挫折。 江湖上的人说他是个官迷儿,看不起他。 殊不知,那只是一个人幼年的志愿,何来官迷的说法。 可想要当官,就要有门路。那些世族门阀,何曾把一个游侠看在眼中?用的时候召之即来,不用的时候挥之即去。每次登门拜访,也大都是从角门进入,哪里走过仪门? 若年轻十岁,王越绝对会拜入董俷门中,求一官职。 可现在,王越当了皇子的剑术老师,屡次遭受挫折,那求官的心也已经变得淡了。 但这并不能妨碍王越对董俷的感激。 上前几步,拱手道:“草民王越,见过北宫校尉大人!” 消息传的还挺快啊…… 董俷先是一怔,旋即笑得,“王先生,咱们不论这个。我等武人,讲的是真刀实枪,你功夫比我好,我很敬佩。有道是达者为先,你在我眼中,就是我的前辈。” 心里暖洋洋的,漂泊半生,王越从未有过如斯的感动。 鼻子一算,险些流下泪来。 谁说这北宫校尉凶神恶煞,其实,人真的很不错。 董俷却不知道,他这番话触动了王越的心弦。扶着王越的胳膊,“前辈,咱们进去说话。” “大人请!” “不,前辈先请……” “还是大人先请……” 这二人一番客套,惹恼了旁边的沙摩柯,上一步抓住了王越的胳膊,“老头,我二哥说了要你先进去,你就进去,不要废话……听说你很厉害,等一会儿你三爷要好生的和你讨教一下。快点进去,快点进去……否则三爷可就要生气了,哇呀呀!” “沙沙,不得无礼!” 董俷感到有些尴尬,笑道:“前辈,我家三弟就是这脾气,您可千万不要见怪。” “三爷乃性情中人,王越怎会生气?” 二人客套完毕,一起走进了仪门之中。 待分宾主落座之后,董俷这才开口道:“前辈,不知道您今日前来拜访,有何指教?” 王越起身拱手道:“今日前来拜访,草民实为向大人要一人。” “要人?” 厅上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这王越究竟是唱的那一出戏。 王越正色道:“王某漂泊半生,如今寄情于剑道之上,对许多事情也已经看的开了。但心里始终有一个牵挂,那就是王某毕生所学,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能继承的人。” 董俷奇道:“听闻那史阿不是前辈的弟子吗?” 王越说:“史阿虽学了我的剑术,但不足以继承我的本领。史阿在拜我为师之前,已经学了十余年的剑法,其对剑道的理解,和我南辕北辙。故而他虽学会了我的剑,但是却没有能理解我的道……所以,我一直苦苦寻觅,想找一人继承我的道。” 董俷等人相视一眼,然后说:“但不知,前辈看中了我们中的哪一个?” “他!” 王越抬手一指,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愣住了。 董俷扭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董铁,“前辈,您是说小铁,能继承您的剑道。” “正是!” 王越回答的斩钉截铁,而董铁却显得是一脸迷茫。 第一六六章 兴盛不过三代 第一六六章 兴盛不过三代 董俷万万想不到,王越竟然是要董铁当他的弟子。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王越想要求个一官半职,毕竟许多人,甚至包括蔡邕在内,对王越这个人似乎都很鄙薄,言辞间很是不尊重。这种情况下,董俷是真没有想到王越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董铁做王越的弟子,听起来好像不错。 “小铁若能学得前辈的剑道衣钵,自然是他的福气。只是不知道前辈可有什么条件?” 虽然王越一再说明,他对官场已经没有兴趣。 但董俷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句话。俗话说的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嘛。 王越苦涩一笑,自然能听出董俷这话中之意。 沉吟了许久之后,他轻声道:“条件嘛,谈不上,只不过王某有个小小的要求。” 董俷说:“请前辈明言。” “我生平授徒无数,至今受我悉心教导者有二。一是史阿,大人之前已经见过;这第二个人,却……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辨,随我修习剑术,屈指也有三年时光。” 大厅在座之人,除董俷之外,对王越了解的人并不多。 张绣算一个,不过也仅仅是从他授艺恩师童渊那里听过一些,可并非是特别了解。 当王越提出要收徒弟的时候,张绣的眼睛唰唰闪亮。 连童渊对王越也是非常的佩服,说生平能与他一战的人,除远赴东夷游历的邓展之外,唯王越一人。邓展剑法绝伦,但却偏于阴柔,不合男儿阳刚之气,走了偏锋……而王越的剑法,却是刚正凶猛,大开大阖之中,更有正大气概,为正道。 故而,张绣怦然心动。 不过在王越选定了董铁后,张绣不免失落,也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语。 而其他人,闻听王越居然是皇子之师,顿时肃然起敬。 董俷说:“此事我曾听岳丈说过。” “皇家的事情,我一介落魄剑客自然没有资格去管,但是辨皇子,随我修剑三年,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雒阳人常说辨皇子轻浮懦弱,其实也不尽然。只是生在皇宫大院,从未见过外面的事情,加之皇上不喜于他,故而这性子是越发的内向。” “哦?” 市井小民,对这皇家事最为上心。 即便是董俷这个有着未来时代记忆的人,一样不免好奇。 评书中,皇子辨是个很悲情的人物,登基不到三十天就被他老子废掉,而后又…… 很同情这个人,哪怕今日站在董卓的立场上,董俷依旧不明白老爷子当时是怎么考虑。好几次听到过皇子辨的传闻,似乎没有一个人说他好,唯王越说出了另一个版本。 “处在皇子辨的位置上,难免会受到许多人的注目。皇上的,大将军的,朝臣的,内宫的……可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辨王子如今才九岁,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多人的关注?这关注越多,他压力越大,也就越发的沉默。” 王越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 董俷点了点头,却没有接口说下去。 王越说:“我与辨王子接触三年,说实话他很聪明。只是因为这性子的问题,时常会……一开始我也会责备他,可我越责备他,他就越不敢说话,甚至脸剑都拿不起来。我后来终于明白,非辨王子愚鲁,实在是他心里有个结。在座诸公,九岁时又在做什么?或是享受童年之乐,或是与家人相聚,何曾有过如此巨大的压力?” 满座之人都沉默无语,但毫无疑问,王越的话打动了他们。 即便是董俷,虽然说这一世的童年过的有点艰辛,可更多的是因为他上一世成熟的记忆。即便是被家中人视为妖魔,依旧有奶奶,有姐姐的宠爱和关怀,很快乐。 不论是奶奶,或者是别人,从没有给他过太大的压力。 故而,王越的话,他感触最深。 “前辈,有什么要求,您就只管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辨王子少有人陪伴,整日呆在皇城里,沾了一身的脂粉气。我想在大人练兵时,借用大人的场地,让辨王子也来练武。这样一来,也方便我传授董铁剑术,可否?” 这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而且也没什么难度。 蔡邕说过,担任北宫校尉以后,鸾卫营就要进驻北宫,同时让出西园的场地来。 外部有巨魔士,内部有鸾卫营,不管那个场地,随辨王子选择吧。 当下,董俷答应了王越的要求,并且让董铁在众人的注视下,向王越行了拜师礼。 送走王越,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董俷饥肠辘辘,却不能马上吃饭,因为他还要去感谢那两个恩人。 让典韦和沙摩柯做东,在议事厅中摆下了酒宴。董俷在董铁、成蠡的带领下,穿过夹道,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中。门口有卫士站岗,见到董俷,立刻插手行礼。 董俷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院子。 一个大树下,两个魁梧的汉子正在月光下对酌。 董铁说:“平叔大哥,晏大哥,这就是我家主人,特来看望和感谢二位。” 二人身上还缠着绷带,显然当时受了不轻的伤。 闻听连忙站起来,“草民班咫(晏明),见过俷公子!” “二位快快请起,莫要客套。若非二位壮士,我那娘子定然……俷感激万分!” 说着,董俷拱手深施一礼,那二人连忙还礼,显得非常激动,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也就是这一礼,董俷看出了二人的区别。 班咫,身高七尺五寸左右,体魄壮硕,相貌俊朗,举止间颇有进退,显然家教不俗。 而另一人,也就是那晏明,身高八尺,膀阔腰圆。 一张蜡黄色的脸,残眉环眼。大蒜头鼻子,阔口白牙,手掌青筋毕露,孔武有力。 董俷一怔,心道:怎么又是一个丑鬼? 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实在是抱歉,直到这会儿我才来道谢。怠慢了两位,还请原谅……正好,我到现在也没吃东西,若二位不嫌弃,可否容我加入?” 班咫、晏明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说:“能和大人同桌用餐,是我等的福气啊!” “哈哈哈,莫要说这些俗气的话语,你我都是武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客气。” 说着话,董俷坐在石凳上,一手拉着班咫,一手拉着晏明坐下来。 “小铁,让厨房再做些饭菜。两位大哥都是好汉,这些女人吃的玩意儿撤掉,好酒好肉的送过来,听明白了吗?” “小人这就去吩咐!” 晏明咧开嘴笑了,“大人,您这话我爱听,这些饭菜好是好,却不够爽快。俺还是喜欢大碗觞酒,大块吃肉,那才是爷们儿的饭菜,只是憋在心里,不敢说罢了。” 这也是个直肠子人…… 董俷哈哈大笑,“晏大哥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班咫苦笑道:“晏明,你也真是不客气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巨魔士送来的酒肉,摆满了桌子。 班咫觞一碗酒,端起来说:“草民虽然在雒阳,可早就听说过大人您的勇武之名。只是草民鄙贱,无缘和大人相识。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和我兄弟也是恰逢其会,这些日子来叨扰,实在是感激。敬大人一碗酒,一为大人勇武,二为这些日的招待。” 董俷举起海碗,和班咫的酒碗一碰,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看的晏明瞪大了眼睛,连声说:“好汉,大人真是好汉……” 一碗酒水,足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董俷让董铁和成蠡也去议事大厅用餐,然后和班咫、晏明二人推杯换盏,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在班咫二人看来,董俷如今已经是有七百石俸禄的朝廷大员。却能不计身份,和他这两个草民在一起如此痛快的喝酒,这份情意,当真让二人感动。 “班大哥,晏大哥,你们如今是在何处得意?” 酒过三巡,董俷开口询问。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不瞒大人,我兄弟二人哪有什么得意,无非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找口饭吃而已。” 晏明更直接,“大人,我二人也没甚事做,只是在谷城门附近召集了一些兄弟,混口饭而已。” 所谓的混口饭,说穿了就是地痞。 班咫一直在观察董俷,发现董俷在听到这些之后,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英雄莫问出处,今日二位大哥落魄,可又有谁能说,他日不会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 这四个字好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了班咫的心头,眼睛不由得一红,潸然泪下。 “班大哥这是怎么了?” 晏明按住了班咫的手臂,轻声道:“大人,俺不瞒您。俺家哥哥,原本也不是这样子。俺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住在雒阳谷城门外。哥哥家中本来也颇有田产,俺家却是穷的很,靠着哥哥的救济,这才活下来。几年前,俺惹了一场是非,是哥哥散尽了家中的田产钱粮,才保住了俺的性命……休看俺兄弟二人如今落魄,可俺哥哥也是名门之后。这些年,因为俺的关系,却是连过往的熟人都不敢见。” 说到这里,晏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倒是班咫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哭声,拍着晏明的肩膀,“兄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说这些话做什么?大人,草民刚才失态了,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不知为何,董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一世人,两兄弟。 记不清楚这是那本书上的话语,可足以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友情。 想起了典韦、沙摩柯……若他日自己也遭了难,相信他们二人,一定会护家人周全。 “这有什么好笑,晏大哥如此,方为真性情人,来……我敬你一碗!” 晏明咧开嘴呵呵的笑了,那丑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看上去却是极为真挚可爱。 董俷又问:“班大哥祖上是何人?” 班咫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咫实在是没脸提起先祖的名讳。不过既然大人您询问,我也实话实说。先祖彪,本是光武皇帝下司徒掾,曾著《史记后传》一部;先祖膝下有二子一女,咫为定远侯之玄孙,曾祖勇,曾经也担任过西域长史……” 董俷被这三个名字吓了一跳。 三国的牛人众多,可在东汉时代,同样是将星云集,牛人辈出。 班勇,董俷记忆不深;班彪,也无甚了解。可那班超,那可真的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定远?” 董俷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大声的问道。 班咫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班定远的后人,俷实在是,实在是失敬,还请手小弟一拜。” 说着话,董俷一揖到地,向班咫深施一礼。 第一六七章 雒阳名士皆瞽目 第一六七章 雒阳名士皆瞽目 若说在来到这个时代后,整个东汉二百年中,董俷最佩服什么人的话,只有两个人。 伏波将军马援,一生戎马,未尝一败,可说是百战百胜。而且自他传承伏波将军遗宝之后,经常听成方讲述当年伏波将军在西北纵横驰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事迹。在心里,董俷觉得若没有伏波将军,恐怕西北凉州如今还是一片混乱吧。 但如果说对马援是佩服的话,那么对定远侯班超,董俷则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上辈子在学堂的历史课中就知道了班超投笔从戎的故事,而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班超的功绩,绝不是历史课本上说的那么简单。马援守住了凉州,可班超却开疆扩土,远征西域,令三十六国臣服于大汉的脚下,仰慕天朝的荣光。 可以说,班超的攻击,可比霍去病。 可以说,如果没有班超,那么现如今的凉州,很可能还在遭受西域异族和匈奴的蹂躏。 班咫连忙搀扶董俷,“大人,班咫不过一落魄之人,怎当得起大人如此看重。” 董俷不理班咫,依旧是一揖到地后,方直起了身子。 “班大哥,俷这一拜非是拜你,而是拜班定远,拜令曾祖班长史,请勿要推辞。” “这……” “俷生平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霍骠骑,另一个就是班定远。俷生于凉州,自然知晓班定远的功绩,只恨晚生了许多年,不然哪怕是为班定远牵马也心甘。” “不敢当,不敢当!” 班咫连连客套,可这心中却生出无限的骄傲。 霍骠骑,就是西汉武帝麾下的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霍去病的功绩,自然无需赘述,董俷把班超和霍去病相提并论,仅是这份荣耀,就让班咫不禁感动万分。 自曾祖班勇在顺帝永建二年被敦煌太守张朗所陷害,下狱罢官,险些死在了牢中。此后班家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重现当年的兴盛。一晃六十年,到了班咫这一代,几乎没有人还记得班家的后人。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也因为救晏明而丢失。 班咫甚至不敢和别人说,他是班超的后人。因为如今的他,只不过是雒阳城里的一个混混。不能重新光耀班家的门楣也就罢了,绝不能再为祖宗的脸上去抹黑。 若非晏明口快,若非董俷待人真诚,班咫还是不会说出底细。 可即便是如此,当他说出自己的祖先时,那脸上羞愧至极,低着头,甚至不敢看董俷。 董俷自然也能理解班咫心里的这份酸楚。 当下觞了一碗酒说:“班大哥,听兄弟一句话。这世上谁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只要咱自己不看轻自己,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刚才我说英雄莫要论出处,现在我还要再赠兄长一句话:莫愁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望兄珍重。” 班咫闻听,这心里面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动。 多少年所遭受过的委屈,多少年所经历的挫折,在一刹那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哭的令人心酸,道尽了英雄末路时的凄凉。 这一夜,班咫喝醉了,晏明也喝醉了。兄弟二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倒在了地上酣然大睡。 董俷倒还清醒,让卫士将二人送进了厢房。 走出小院的门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天空仰望,只见那夜幕上繁星点点,格外璀璨。 兴盛不过三代人…… 班家也许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吧。自班彪开始,以班超、班固、班昭三人最为兴盛,而兴盛至极点,到了班勇时开始衰落。而昨日的班家,会不会就是明日的董家? 董俷不免踌躇,在小院外站立了很长时间,这才长叹一声,大步离去。 管他明日会怎么样?只要我今日做的好,就足够了…… 百年之后的事情,操什么心啊?那和杞人忧天,又有什么区别?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蔡邕就派了车马,把已经挺着老大身子的蔡琰送进了大宅门。 董俷、绿儿和任红昌三人亲自出来,在大宅门外迎候。 如今的蔡琰,却已不见了当日在敕勒川牧场时的风情万种,反倒是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动人的母性之美。一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婆娑,那脸上还洋溢幸福笑容。 只看得董绿好生羡慕。 昨日任红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心结都好像不见了,亲切的过去叫了声姐姐,搀扶着蔡琰走进了厅堂。 在厅堂上,董俷把任红昌的主意告诉了蔡琰。 一开始蔡琰也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却要……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蔡家好。更何况,这件事里最受委屈的,也不是她。 和董绿、任红昌原本就是很要好的姐妹,三女说了一会儿的话,也就没了隔阂。 董俷见此情况,也放下心来。 “姐姐,你在家里好生调养,我今日要率鸾卫营进驻北宫,事情很多,就不陪你了。有什么事就和绿儿说……红昌,你叫上李信和司马香儿,我们一起出发。” 任红昌答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董俷又和蔡琰、董绿二人温存了片刻,正准备走,董绿却突然叫住了他。 “相公,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董绿拉着董俷走出房间。此时,天已经放亮。 一个妇人在清扫夹道,背对着董俷等人,只能看出那婀娜曼妙的动人背影。 虽然已经进入夏末,但天气还是比较炎热的。 故而人们的穿着都不是太厚。那妇人穿一件粗布的裙装,胳膊裸露,肌肤细嫩的如羊脂玉般。许是累了,手里拄着扫帚直起了腰,抬手擦拭额头细密汗珠,更显慵懒娇媚。 “还记得她吗?” 董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那背影,摇摇头说:“想不起来。” “她就是安喜县袭击我们的那个县尉妻室……你把她们一家都俘虏过来,到底是要怎么处置啊。难不成,你打算囚禁她们一辈子吗?甘姐姐,可是一个很好的人。” 唔,甘夫人…… 董俷想起来了。 一晃已经大半年了,还真不觉得时间竟如此之快。 当初俘虏刘备一家老小,董俷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她们。后来卢植求情,他就把刘玄德一家人都关在了大宅门中。董绿突然和他提起这件事情,董俷还真有点头疼。 放了? 董俷不甘心。 可是不放? 董俷又觉得麻烦。对于一个能说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男人而言,做刘备的妻室,注定了是要遭受磨难。可就像董绿所说的那样,总不能就这么养一辈子啊。 董绿轻声道:“三弟最近有点古怪咯。”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董俷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我是说沙沙……沙沙最近很古怪。以前他最喜欢在校场中练武,可最近一段时间,往内宅跑的很勤快。每次过来了,也不是找我,不是帮甘姐姐干活,就是……” “你是说,沙沙他……” 董俷明白了董绿的意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董绿点点头,“差不多,我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相公,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处理?” 远处,甘夫人已经清扫完了夹道,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董俷两人。 “早上好,大人!” “早上好……” 仔细看,甘夫人的容貌在中上,比绿儿还要差一些。 不过,她肌肤细嫩,有一种玉似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甘夫人有一种媚态,不是刻意做作,而是天生的媚骨。和任红昌很相似,但又多了几分妇人才有的成熟。 董俷不敢再看下去,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转身对董绿说:“绿儿,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和姐姐商量一下,看如何处置……我事情实在太多,家里就拜托你了。至于沙沙……你们看着办吧。我觉得这件事情谁也挡不住,若他真喜欢的话……算了,算了,你们看着办。想出了主意之后,就告诉我一声,反正要妥当才好。” 说完,也不管董绿是否理解,就匆匆的走了。 在府门外上面,典韦紧随在董俷身后。 “二弟,你有心事?” 董俷苦笑道:“大哥,你看是不是应该给沙沙找个女人了?” “啊,这个嘛……大概是应该吧。最近沙沙很古怪,练武也不甚专心,经常走神。大半夜的不睡觉,却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问他,他也不说,反正是神神道道。” 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堕入情网了咯! 董俷倍感苦恼。沙摩柯想女人,很正常。可是他想的女人,偏偏是刘备的老婆,这可就不太正常了…… “二弟,你知道沙沙的心事?” “略知一二!”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想女人呗!” 声音大了点,后面的任红昌三女都听到了,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见董俷回头,又忙捂住了嘴巴。任红昌还好些,脸上有个面具遮掩,可李信和司马香儿,却要强忍着,娇躯在马上乱颤,颇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沙摩柯哪怕是喜欢这两个,也不会让人感到如此烦恼啊! “算了算了,沙沙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先去鸾卫营,然后再往北宫去接手防务吧。” 董俷说完,用力的甩了甩头,很苦恼的长叹了一口气。 ****** 鸾卫营搬家,虽说是女人,可没有许多麻烦。 主要是一些辎重兵器,但即便如此,也装了满满腾腾的上百辆大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西园。 对于鸾卫营的姑娘而言,西园是一个伤心地。 在离开西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回头再去看一眼,似乎和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紧跟着,进驻北宫。 十常侍之首张让和赵忠接见了董俷,毕竟他们是北宫的总管,虽然董俷并不隶属于他们,可是在表面上,还是要去拜访一下。 随同一起的,还有十个大箱子,里面摆放着满腾腾的黄金。 张让、赵忠在看到这些黄金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脸上的笑容,仿佛绽放的菊花。 “贤侄,实在是客气了!” 那细声细气,带着一种诡异尖锐之气的声音,让董俷毛骨悚然,有一点不寒而栗的感受。 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脸敬重之色道:“父亲曾托人送信,说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拜两位叔叔的照应。故而让我定要好生感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哦,仲颍是如此说吗?” 张让笑呵呵的点头,“我早就说过,仲颍是个有义气的人,也不亏我们帮他这么多忙。不过,贤侄你前些时候闹的有点大了,如今在这皇宫大院里,可不比外面,凡事可不能由着性子啊……” “这个……小侄早先实在是胡闹了些,今后定然会谨慎。以后还要两位叔叔多照应。” “照应是应该的……” 赵忠嘎嘎笑道:“不过也没有张大人说的如此严重,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找我们。看在仲颍的面子,我们这两个长辈,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年轻人嘛,冲动一些也是正常的,整日和那些老酸才一样的之乎者也,怎能体现出你虎狼之将的本色?” 言下之意是说,继续收拾那些党人吧,我们支持你! 董俷心里冷笑:看着我父亲的面子上吗?依我看,是看在这些黄金的面子上吧。 不过还是很恭敬的回答:“小侄定将牢记在心。” 寒暄了一番之后,董俷总算是离开了这两个娘娘腔,在外面深吸一口气,感觉好生痛苦。 这雒阳,要呆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听说陈到他们在张掖做的不错,那里才是我建功立业的地方。 这死气沉沉的大内深宫,实在是要把人憋屈死了……死太监,烂屁股,滚你妈的。 心里咒骂归咒骂,不过事情也算是办的妥帖。 典韦算是有了正式的官衔,北宫左都,有五百石的俸禄,是在朝堂有记录的官员了。 而任红昌,也顺利的当上了北宫右监,鸾卫营假校尉,守护宫内安危。 因为有了十常侍的交代,一切事情都办的非常顺利。 鸾卫营进驻北宫,并且拥有一个诺大的宫内校场,比之当初在西园,好了百倍。 接掌北宫,自然会有许多繁琐事情。 董俷从早上忙到了晚上,格外的疲惫。 由于北宫禁军被撤换了一大批,而且疏于训练,早已不堪大用。 董俷见此情况,干脆把张绣和五百博浪士调了过来,并且任命张绣为北宫军司马,负责驻扎宫外。 至少从表面上看去,北宫的防卫是面目一新。 可董俷却清楚,那五百博浪士还不堪大用,没有三个月时间的训练,难以脱胎换骨。 不过这些事情,并非一日间就能改变。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也不用急于一时。 当晚,张绣就留守北宫校场,对这个安排,张绣也是非常满意。 董俷和典韦回了家,一进门就瘫在了太师椅上。 就见沙摩柯一脸幸福的走进来,还哼着武陵山的小调,似乎非常高兴。 “二位哥哥,怎么如此疲惫?” “废话,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什么禁卫军,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看有五千人,把巨魔士交给我,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把他们彻底歼灭。真委屈了那些装备。” 董俷倒是没有开口,而是看着沙摩柯上下打量。 沙摩柯心里有鬼,神色变得不自然了…… “沙沙,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啊,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真没有……” “那好,明天你带着五溪蛮随我一同进驻北宫。” “啊,这个……过些日子再去,好吗?” 董俷冷笑一声,“沙沙,你看我和大哥累得好像孙子一样,你在家又没什么事,过去帮帮我们嘛。明日我打算整训兵马,你那五溪蛮兵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总好过在家里闷着,时间长了,只怕会闷出毛病的。” 沙摩柯很为难,“二哥,我……” 典韦打断了沙摩柯的话,“从明日开始,我们三兄弟要在北宫轮值,每人一天。” “啊?那岂不是不能回家了?” 董俷是打算逼出沙摩柯的心里话,当下点头,“轮值的时候,谁当班,谁一整天就不能离开。当初老蛮王让你跟着我,也是为了让你有些出息。恩,这样吧,明日我呈报上去,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想必老蛮王一定会很高兴,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沙摩柯挠着头,有点心动,可又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候,成蠡进来,“主公,班咫和晏明二人求见。” “哦?” 董俷坐直了身子,“请他们进来!” 说完又看了看沙摩柯,沉思了片刻后说:“沙沙,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难处,就告诉我们。咱们三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需要我和大哥帮忙,一定会帮你。” 话说完的时候,班咫和晏明走了进来。 典韦拉着沙摩柯告辞离去,董俷让二人坐下后询问道:“二位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然后一齐跪在堂上。 “大人,我二人今天商量了一下,想要投靠大人,请大人收留。” 董俷早先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被这二人一跪,颇有些突然。连忙起身搀扶,“二位哥哥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班咫正色道:“大人,我兄弟二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牵马缀镫的事情还能做。咫今日和我兄弟商量了一天,在这雒阳城里终日混荡,实在是辜负了大好的男儿身。我班咫也曾学过武艺,读过兵书,我兄弟更有天生神力,能生裂虎豹,愿为大人效力。” 董俷将二人搀扶起来,“二位哥哥来帮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班咫和晏明又行了一礼,口称主公之后,这才坐下。 “主公,我兄弟在雒阳也混了些年头,也能召集个几百号人,都是不入流的无赖地痞……虽不堪大用,但是打探个消息,找个人之类的事情,却是轻车熟路。我知主公如今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不能亲自出面。这些人,正好可以为主公效力。” 董俷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有这些人在,那雒阳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我吗? 不由得看重了班咫几分,点头道:“班大哥接着说。” 班咫说:“主公如今身居北宫校尉,从表面上看,大将军也好,皇上也罢,甚至那阉寺对主公也非常关照,似是无比风光。但咫却以为,主公如今却是处在风头浪尖上。” “此话怎讲?” 班咫说:“我和晏明在市井中厮混,消息也算灵通。其实,主公为何来雒阳,咫看的很清楚,相信主公心里也明白。大将军看似宠信主公,实则是处处提防。主公的父亲手握凉州大军,一旦羌人之乱平定,定然会势力大涨。那时候,大将军就再也无法控制,故而将主公调入雒阳,表面上看是升了官,可实际上却是个人质。” 董俷沉默无语。 班咫说的是事实,谁都心里清楚,可又有谁会如此当面说出? 既然他说出来,想必一定有对策喽? “班大哥接着说。” “一旦大将军无法控制主公的父亲,那么主公的性命可就有了危险。而皇上之所以关照主公,只怕也不是看重主公您的才能,而是看重了令尊手中的兵权。皇上的心思,路人皆知。主公的父亲不支持,肯定会落得凄惨下场;可即便是支持了皇上的心思,一旦事成,又会成为皇上心中的一个疙瘩。主公一家不比大将军,他为外戚,或能保全。可皇上一旦对主公一家生了提防,那结果肯定比大将军惨。” 董俷闭上了眼睛,看似在沉吟。 心里却在想:这班咫,想的可真是够远啊! 自古有鸟尽弓藏的说法,班咫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主公当未雨绸缪,在外暗立根基,在内韬光养晦……主公在雒阳,当行鲁莽之事,既然全天下人都以为主公为莽夫,大可就莽给他们看。凉州之乱一日不平,大将军就不会生出顾忌;皇上的心愿一日未曾实现,定然会保护主公周详。班咫有一计,明交外戚,暗联帝党。如此一来,就处于平衡之中,断不会有危险发生。” “那如何明交外戚,暗联帝党?” 班咫笑道:“主公其实现在不已经是在这么做了吗?蔡翁虽是白身,暗地里却是帝党一员。非但是蔡翁,整个东观,有大半都是帝党中的人,包括前骠骑将军卢植,也是其中一员。主公此次灾难,若非帝党暗中出手,只怕也很难如此就脱身。”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演义中,班咫从未出现过。 甚至在此之前,董俷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此人。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习过武,读过书…… 真的是这样吗? 如此的话,可真的是愧于为班定远的后人了。 “那明交外戚,又如何为之?” “如今大将军手掌天下兵马,心腹遍及各地,连主公的父亲,也可以算作其中一员,有尾大不去之势。皇上有心分化大将军兵权,却又担心大将军行忤逆之事,所以只能暗中出手……主公如今掌控北宫,正应多与皇子交好。皇子为大将军未来富贵的希望,如此一来,定然会对主公更加信任。至于皇上那里,则有令尊行事,这样皇上也会保持对主公的恩宠,因为主公为人子,终归是要听从令尊的话。此乃左右逢源之计,可保主公和令尊无虞……” 董俷点头,班咫的计策听上去似乎不错嘛。 班咫接着说:“不过,这样做,能保主公一时,却不能保主公一世。” “还请先生指教!” 董俷对班咫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主公当记住,几方平衡,主公方能从中渔利。可一旦平衡打破,则主公危矣。要化解此道,唯有自身实力。只要主公手中有足够的力量,则大事可成。” “这足够的力量,当如何来?” 班咫嘿嘿笑道:“这力量有一明一暗。” “愿闻其详?” “明里,整个雒阳城的人都知道,皇上准备组建新军,以分化大将军之兵权。只是由于时机尚不成熟,加之冀州反贼起复,皇上这一两年内,是不会谈及此事。可一旦局势稍有稳定,皇上定然会重提组建新军之事,到时候请主公定要夺取一职。” “啊?” “新军组建,会引起各方关注。皇上会设法用他信任的人,主公无疑是一个选择。之所以将主公升任北宫校尉,只怕也是想在主公身上打上帝党的烙印;而主公又结好皇子,大将军也会很高兴主公能成为新军一员。只要拿到兵权,则大事定矣。” 董俷点头称赞,“如此甚好,那不知这暗里的力量又是什么?” “雒阳因去年宫乱,无数禁军被遣散,流落与街头。同时这雒阳的地痞颇多,若能收拢在手里,一来是一支耳目,二来在危机之时,可以迅速组织起一支人马。只是主公要破费一些,但好处就是,没有人知道主公手中还有一支人马可以调配。” 董俷呼的起身,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 “雒阳人真的是瞎了眼,竟让班大哥如此大才流落街头。今俷得班大哥相助,则再无可虑啊!” 说完这句话,董俷又拉住的晏明。 “晏明大哥熟悉雒阳,不妨为俷谋划此事。所需金钱,只管拿去使用,此事定要保密而周详。” 晏明匍匐董俷脚下,“晏明定效死命,不负主公厚望。” “那班大哥……” 班咫笑道:“主公莫要给我安排官职,咫以为,还是呆在主公身边为好。听闻主公在正阳门有一家俬坊,咫对行商一事也多少有些了解,明地里为那里的管事,不为人注目;暗地里方便和晏明兄弟接触,如此一来,则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董俷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就依班大哥所言。” 第一六八章 辨王子(一) 第一六八章 辨王子(一) 班咫和晏明都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 在和董俷商议完毕后,就立刻要开始行动。 晏明得了一百金,带着董俷配给他的十名巨魔士离去。而这十名巨魔士的头领,则是董俷的亲随,龙骑十二。不过,龙骑十二在巨魔士当中并不是很扎眼的人,董俷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地方,只是在交代龙骑的时候,看似不经意般的眨了一下眼睛。 龙骑十二心领神会,自然明白董俷的意思。 在插手领命的时候向董俷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主人放心,十二定会完成任务。 而后,董俷手书一封信,交给班咫,让他去家俬坊当了一个普通的管事。 待安排这二人妥当之后,已经快到子时。 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饥肠辘辘的,难受极了。 董俷如今虽然做了官,当了主人,家里也有奴仆无数,可说起来还保持着上辈子的一些习惯。比如对人的尊重,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态度……奴仆们也累了一天,这么晚再让准备饭菜,实在是有点麻烦,故而董俷也没有让厨房做饭的打算。 正想着找点什么垫垫肚子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饭香传来。 抬头看,就见蔡琰和董绿带着两个丫鬟,捧着饭菜走进了议事大厅。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是啊,你也知道晚了吗?阿丑现在成了大忙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不心疼,绿儿还心疼呢。” 蔡琰笑嘻嘻的回答,董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才不是,明明是姐姐让厨房做的饭菜。” 心头不甚感动,待那丫鬟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后出去,董俷站起来,轻轻搂住了二女。 “正经点,下人们还看着呢!” 董俷一手搂着绿儿纤细的腰肢,一手轻轻婆娑蔡琰的腹部,冷哼一声,“我看谁敢看!” 那丫鬟原本是想看看,闻听这句话,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这些丫鬟是董绿在雒阳才买来的新人,对董俷也不甚了解,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蔡琰抬手敲在董俷的脑袋上。 “吓唬小孩子做什么?知道你现在威风了,快点吃饭吧。” 饭菜并不是很丰盛,可却浓缩了蔡琰和绿儿的一番心意。董俷吃起来也是格外的香甜。 “这么晚了,你和班先生在说什么?绿儿过来看了好几次,都说你们在低声交谈。” 董俷一边吃东西,一边把情况讲了一遍。 绿儿听得连连点头,而蔡琰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想到,班先生还有这等眼光,这雒阳人,还真的是瞎了眼睛。不过,你要小心。” “小心?” 蔡琰正色道:“但凡有此心机和目光者,大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今日投靠你,是因为他走投无路。可如果将来……他既然能做那宵小,也就能做反复之人,不得不防。” 董俷闻听,不由得停止进食。 “姐姐说的有理。班平叔确有本事,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越是有本事的人,心就越大,也不能不防。我观晏明,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唯班咫马首是瞻,不足为虑。我已经安排了十二在他身边暗中观察,想必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倒是这班咫……” “如何?” “此人有大才,用的轻了,浪费;用的重了,我不放心。姐姐,你说该如何是好?” 蔡琰想了想,“此事简单,可找一人分了他的权利。” “这个人要机灵,而且还要忠心耿耿,不好找啊……” “阿丑,你怎么糊涂了?制衡班咫,的确需要一个有大才的人。可你现在有什么权利?班咫如果有野心,断不会为了一个家俬坊而毁了前程。此人在目前,定然是竭尽全力,若他日你能一飞冲天,才是班咫野心彰显的时候。如今,需要找人盯着就行。” “那找什么人?” “可让唐周……此人甚机灵,好小便宜却无甚野心。阿丑你可以暗中成立一部,由班咫接手,让唐周协助。班咫正需要你的信任,你这样做,定会让他全心全意的做事。至于以后,自然会有人来挟制他,咱们只要静静观察,无需太过担心。” 董俷点头,“姐姐这话有理,等唐周回来了,我就安排他做事。”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半个时辰,也商量了不少事情。 董俷突然觉得,他不再缺少谋士。 虽然贾诩不在身边,可有班咫在,已经足够应付如今的局面。更何况,姐姐的智慧也不可小觑。蔡琰固然不懂得诡道阴谋,可贵在心思细腻,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一个是智慧女,雍容大方。 一个长于阵仗,可以确保家中无忧。 有此二女,还有何遗憾。 可当董俷拥着蔡琰和董绿的时候,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任红昌那娇媚入骨的风情。 我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她…… 扭头看看蔡琰,有瞧了瞧董绿,董俷感到心满意足。 “天不早了,我们早点去安歇吧……” ****** 自然,怀着身孕的蔡琰是不能满足董俷。 而绿儿有害羞,坚持要陪着蔡琰睡,说是方便照顾,把董俷一个人赶进了书房去。 董俷在书房里一边枯坐,一边哀叹:谁说妻妾成群好,这才两个,就让和尚没水吃了。 不过也确实是累了,董俷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洗漱了一把脸,董俷就带着典韦和董铁匆匆的离开了大宅门。 今日校场点兵,作为主将,可是迟到不得啊…… 辰时,北宫外校场鼓声隆隆响起。 养尊处优的禁卫军骂骂咧咧的从睡梦中醒来,磨磨蹭蹭走出房舍,来到校场集合。 出乎禁卫军的意料之外,校场上早就有一个方阵集合完毕。 鸾卫营的女兵们盔明甲亮,手持钩镶短刀,背负短弓雕翎,精神抖擞,格外英武。 反倒是一群爷们儿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连个盔甲都没有穿戴齐备。 董俷傲然站立在点将台,身后旌旗招展,典韦、张绣等将领全部顶盔贯甲,点将台下,五百博浪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分两边排列,端的是杀气腾腾,雄壮而威武。 至于其他的将领,一个个面色难看。 早就传令下去今日会有点将阅兵,可没成想这些个老爷兵,居然连女人都比不上。 三通鼓响之后,董俷阴沉着脸,一挥令旗,一队博浪士风驰电掣的就冲到了校场大门口,把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校场的老爷兵们,全都阻拦在了校场的大门外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没听见里面在点兵吗?让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从校场外两边杀出二百巨魔士,全都是镔铁盔甲,骑马持槊。 一时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董俷看看天色,“共有多少人尚未点卯?” 身为军司马的张绣站出来,大声回报:“启禀大人,共三百四十二人误卯!” “全部拿下!” “喏!” 有典韦和张绣走下点将台,带着博浪士冲到了校场门口。 “大人有令,凡误卯之人,不分将官士兵,一律拿下!” “你们敢……” 有军官大声喊喝。可巨魔士和博浪士才不会听他们的那一套,立刻就冲了过来。 十几个士兵企图抵抗,就听典韦大吼一声:“让开!” 巨魔士立刻分开一条路,只见典韦飞马冲过来,双戟挥舞,在空中划过两道光毫。 叮当数声脆响,几名士兵的兵器被砸落,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禁卫军这才看出来,这是要玩儿真的,而不是他们想像中的过家家,玩游戏。 已经进入校场的禁卫军暗自庆幸,而没有进入校场的官兵,则面如死灰,被押到了点将台前。 董俷冷声说:“董某治军,唯有军法至上。军中条例,尔等不会不知道,昨日已经通知,今日辰时点卯,没想到……尔等号称汉军精锐,却连姑娘们都比不上,实乃我男儿的耻辱。军司马张绣何在,依照军中条例,点卯后三通鼓响未曾归队,当如何处置?” 张绣大声回答:“按律当斩!” 校场中人心中一咯噔,暗道一声:这恶汉不会是要把这三百多人全都杀了吧。 有些时候,还真的是想什么就会有什么。 董俷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今日凡误卯之人,全部斩首,悬挂辕门外示众三天。” “丑鬼,尔敢……” “大人饶命!” 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人却是苦苦哀求。 但整个校场,却是噤若寒蝉,无一人站出来说话。博浪士二话不说,冲过来二人一组,拉着就往外走。有的人还想在挣扎一下,却见张绣手起剑落,人头落地。 不一会儿,只听三通追魂鼓响起,三百多颗人头高悬辕门外,血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原以为这事情就此结束,可没想到董俷再次厉声喝道:“左都典韦、军司马张绣、右监任红昌,检查着装。凡是盔甲不整,兵器上有锈迹者,拖出去重责二十棍。” 校场几千人,除了鸾卫营之外,禁卫军几乎有三分之一达不到禁卫军着装标注,被拉出去噼噼啪啪的一顿打,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惨叫个不停。 整个校场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士兵们面如土色,将官们瑟瑟发抖。好日子似乎要过去了,点将台上的这个军官似乎和以往的北宫校尉大有不同。他好像不是在应付了事,似乎是要玩儿真的。 紧跟着,董俷命令校场上的士兵站立军姿,在阳光下不许动作。 可把这些人苦坏了,但看到那些娇滴滴的鸾卫军居然还能一动不动,就算是顶不住也要顶下去。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包括董俷在内所有的人,都笔直的站立着,一直到了正午,才算是停了下来。但接下来的命令却是:午饭过后,继续操练! 有人想要抗议,可是看到那血淋淋的人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饭菜还是非常可口,比之往常要好了百倍。 以至于士兵们虽然辛苦,下午训练的时候,也恢复了不少的精神。 操列,队形…… 一声声喊喝在校场上空回荡。 就在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观阅的时候,一队人马从远处驰来,为首的人,赫然是王越。 在王越的身边,跟着一个柔弱的少年。 说他柔弱,并非是身体上的单薄,而是在相貌上,气质上的柔弱。至于身体,却比许多同龄的人看上去还要结实一些。 当少年来到了校场门口,看到那挂了一排的首级时,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 身体一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白皙的面颊,更是看不出半点的血色。 王越连忙把他搀扶住,好容易那少年才回过了神。 “王师,只是什么地方?为何,为何会有这么多死人的脑袋?王师,孤有点怕,我们回去吧。” 王越叹了口气,轻声道:“王子,若您连这种场面都害怕,以后又该怎么办呢?皇上要草民授您剑术,可是有剑无胆,学了又能有什么用?别害怕,只当作是一次课程。您忘记了吗?这里面的主将,可是您一直想要见上一见的虎狼之将啊。莫要被他看扁了……您是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让他人把您看的轻了。” 王越的语气很轻柔,轻柔的好像是在对一个普通的孩子说话。 那少年稳定了一下心神,小脸还是煞白,不过却握紧了拳头,颤声道:“孤知道了。” “站住,此地为校场重地,不得擅入!” 当人马来到校场门口,却被士兵阻拦了下来。 王越身后窜出一人,尖着嗓子喝道:“瞎了眼的贱种,难道没看到,是皇子来了?” 依着这小黄门的想法,士兵还不马上惶恐的跪下道歉? 哪知这些士兵眼睛一瞪,锵的拉出兵器,指着那小黄门,“军中只有将军,没有将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们不客气。将军有令,闯校场者,杀!” “杀,杀,杀……” 似乎是配合那些士兵一样,从校场中传来声声喊喝。 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不停的颤抖,带着哭腔道:“王师,我们还是回去吧。” 王越苦笑一声,握了握少年的手,“王子,请不要担心,待草民前去说明。” 说着,他跳下马,徒步走了过去,拱手道:“请通禀董将军,就说王越带辨王子前来观摩操演。” 第一六九章 辨王子(二) 第一六九章 辨王子(二) 王越早先已经和董俷说过辨王子的事情,故而士兵通禀之后,马上就放行进去。 小黄门犹自絮絮叨叨:“一个小小的北宫校尉,好大的官位啊!” 王越看了他一眼,突然冷冷道:“大人最好还是闭上嘴巴。这里不是北宫,里面的人也不是大人平时见到的人,辕门口三百多颗人头就是明证,休怪草民没有提醒。” 提起那些人头,辨王子没由来的就打了一个哆嗦。 在皇宫里就听说过董俷的恶名,都说那是猛如虎,莽似蛮,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王师说他能帮助我,真的可以吗? 辨王子即有些期待,同时又有些畏惧。 那小黄门却显得不怕,阴阳怪气的说:“王先生,听人说您是天下第一剑客,怎么如此胆小。咱家是辨王子的人,可不比那些贱民……倒要看看那莽夫敢动我不敢。” 王越淡然一笑,“天下第一这四个字,王某愧不敢当。不过王某已经提醒过了,大人自己掂量。这军营之中非比大内深宫,听王某的劝,还是收敛一点的为好。” 小黄门勃然大怒,刚要开口斥责,却听辨王子柔柔的说了一句:“高望,少说两句吧。” “是!” 小黄门立刻闭上了嘴巴,不过看上去却不是很服气。 也难怪,这高望是何皇后身边的人,与张让等人交好。世人常说的十常侍,实际上共有十二人,这高望也是其中之一。因何皇后的关系,高望平日里在皇宫里也骄横惯了。在他看来,董俷又能如何?别看那恶汉凶名远扬,但和他比,还差得远。 故而纵马来到点将台下,不等他人开口,大声喊道:“董俷何在?辨王子来了,还不赶快下来拜见?” 只见台上令旗陡然招展,喊杀声震天的校场,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小黄门高望,乃至辨王子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有些惶恐。 王越心道不好,刚要站出来说话,就听点将台上一声虎吼:“何人在喧哗?” “是咱家!” 高望是要来耍威风的,心里虽然害怕,可面子上去不能掉下,否则回去定会成了笑柄。故而策马上前,大声道:“董俷,还不过来拜见辨王子,你想要造反吗?” 点将台上沉默了片刻,就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一个俊秀的少年军官抢出来,拱手应命。 这少年军官生的是秀气,可是周身却流露着一股子凛冽杀气,令王越暗自感到吃惊。 “王子,快点下马?” “为什么?” “您先下马,草民再给你解释!” 辨王子是个很随和的人,当然也可以被称之为懦弱。如果换做别的皇子,早就劈头盖脸的臭骂。也就是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还是非常乖巧的听从了王越的话。 “军营之中,纵马疾驰,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 “军营操演,未得将令擅自喧哗,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 “军营之中,无视上官,骄横跋扈,该当何罪?” “按律当重责八十军官!” “既然知道军律,还等什么?” 张绣闻听,立刻转身,手中令旗晃动,大声喝道:“来人,将台下之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动,我乃中常侍高望!” 若换了是别人,听到这句话还真的会心里犯嘀咕。可台下的巨魔士却不一样,自从加入之后,经过了两年极为严格的训练,更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对于大都生长于边塞之地的巨魔士来说,军令如山,除了他们的主将,再无人能指挥。 既然军令发出,自然不会管高望是什么中常侍。 如狼似虎的巨魔士冲过来就把高望从马上抓下来,好像抓小鸡儿似的拖到点将台前。 董俷走到点将台边,那模样又让辨王子吓了一跳。 好一个恶汉! 辨王子正在暗自感叹,就听到董俷开口道:“我管你什么高望还是睾丸,在这军营里面,其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斩首示众。” 一声令下之后,高望是真害怕了。 想起来张让说过的话:那董家子生于蛮荒苦寒之地,说穿了就是个蛮子,认死理。你莫要去招惹他,否则出了事情的话,可别管咱家没有提醒,到时候救不得你。 一开始,高望还真每把这话听进去。 可现在,他却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我乃中常侍,是辨王子身边的人,你们……“ “堵住他的嘴巴,打!” 董俷厉喝一声,巨魔士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找了一块破布,上去就堵住了高望的嘴巴。 拉到校场中间,抡起板子就打。 高望平日里养尊处优,那皮肤细嫩的好像个女娃子,那里受过这样的罪。 好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仔儿,嘴巴里却被堵着一块破布。想要叫喊,发不出声音,想要挣扎,又岂能敌得过巨魔士那如铁钳一样的手掌。噼啪一阵打,那军棍和皮肉接触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晰,在校场中回荡不停。 禁卫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麻木了…… 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看看,那往昔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中常侍大人能抵得住几下? 而辨王子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好几次想要开口,却被王越使眼色制止。 才十几棍下去,高望就昏过去了。 屁股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可是掌刑的巨魔士,仍在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报着数字。 王越从一开始就知道,高望有麻烦。 可看这样子,董俷分明是往死里面收拾高望,心中暗自吃惊:这董家子胆子真大。 八十军棍结束,有掌刑军官上前,插手回报:“启禀将军,行刑完毕。不过那人熬不住,已经死了……” 点将台上的军官倒吸一口凉气,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董俷。 而董俷依旧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高望尚有在军营中纵马和大声喧哗的罪名尚未责罚。二罪归一,拉出去把脑袋砍了,悬挂于辕门外,示众三日之后再取下吧。” 说完,他这才命人招展令旗,校场中再次回响操练声。 混若无事人一样,董俷走下了点将台,大步来到已经面无人色的辨王子面前,插手行礼。 “末将董俷,见过王子殿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那超乎寻常的魁梧体魄,给辨王子带来了莫名的压迫感。虽然明知道眼前人不过是他的臣子,可辨王子却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轻声道:“董将军辛苦,免礼平身吧。” “王师可自便,我让董铁跟随您……殿下恐怕是第一次来军营吧,请随末将一起上点将台观摩操演。王师早就和我说过此事,只是末将刚接手这里,操演的还不够。” 辨王子忍不住想要抓住王越的衣襟,有点害怕。 王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殿下,若想他日有所成,就随董将军去吧。军营之中,方是大好男儿的地方,殿下可细心观察,董将军其实人不差,您就放心好了。” 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子。 可辨王子还是有点害怕,颤声道:“那就麻烦董将军了!” “辨王子请!” 董俷拱手请辨王子上点将台。有王子随从想要跟过去,哪知董俷扭头细目微合,冷哼了一声之后,一群随从竟然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再敢迈出去一步。也难怪,这丑鬼连中常侍大人都敢杀,而且杀了之后,还来个死无全尸,端的是心狠手辣。 随从们大都是一群小人物,却不敢上前触董俷的锋芒。 与董俷一起来到点将台上,只见台上的将官纷纷插手,恭敬的向辨王子行军礼。 有人端上来了一张太师椅。 “辨王子请坐!” 辨王子很好奇的看了看那太师椅,突然笑了,轻声道:“董将军,孤在宫中见过这种椅子。听说是将军您发明的,还取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太师椅,对吗?” 董俷笑了笑,让辨王子的心里一哆嗦。 “此乃小道,为末将闲来无事,图个舒服琢磨出来了,殿下请坐。” 当下辨王子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看周围的人都还站着,又忍不住说:“你们为何不坐?” “末将不敢!” 众将同时高呼,让辨王子忍不住看了董俷一眼。 董俷笑道: “殿下,如今正在操演,士兵们操演,军官们同样也是在操演。操演未曾结束之前,都必须保持军容,如此方能有振奋士气的作用。若我们都坐下了,那里还有什么军容可言?” “那孤也站着吧!” 这辨王子其实很懂事,如果能再大胆一些,未尝不会是一个英武的皇帝。 可惜被大内深宫给毁了,若是在这军营里打熬个几年,说不定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董俷没有阻拦,和辨王子一起站立。 校场中,操演热火朝天。那边是鸾卫营演练云锤阵法,喊杀声震天;这边有七尺男儿不愿丢了脸面,在帅字旗的指挥下,不断的变化队形,颇有些雄壮的军姿。 辨王子看的热血沸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可刚开始的还行,时间长了,却有点撑不住了。 扭头看,点将台上的众人都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天气很热,一个个满脸的汗水,可是却没有人放松下来,都是笔挺着身子,如同山一般的站立在点将台两侧。 就连身为主将的董俷,也没有享受半点特权。 细目微微闭着,观看校场中的每一分动静,不时的向掌旗官发出命令,变化阵型。 操演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待结束的时候,辨王子的两腿都麻木了。 若非董俷在旁边搀扶,他可能连走路都不成。 “殿下果然厉害,第一次观摩操演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小将实在佩服。” 在辨王子告辞离去的时候,董俷夸奖道:“小将第一次操演的时候,可坚持不了这么久。” 已经累得好像小鸡仔似的辨王子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真的吗?” “当然,末将怎么欺骗殿下。” 有时候,需要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给人一些鼓励。至少在董俷看来,辨王子所缺少的是信心,而不是别的。多一些夸奖,少一分苛责,也许对辨王子会更有作用。 目送辨王子一行人消失在大内深宫,董俷长出了一口。 “大哥,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典韦、张绣和董铁三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也算不上吧,但是想要把这位殿下调教出来,恐怕要比训练这帮子乌合之众还要吃力呢,以后可够你操劳费心了……” 是啊,只怕真的是要费一番心思! 董俷仰天长天一声:其实要费心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呢?这雒阳,虽繁华,可也忒累人了。 第一七零章 辨王子(三) 第一七零章 辨王子(三) 夜已经深沉,乌云遮住了月亮,显得有些阴森。 几乎是在同时,很多地方都发出了同一句叹息:怎地那董家子,就不能安分些呢? 高望,堂堂中常侍,居然被枭首示众。 有暗自鼓掌叫好的人,有痛骂董俷不知死活的人,还有一些人,则幸灾乐祸。 “张大人,这董家子是什么意思?在想我们挑衅吗?” 十常侍中的宋典,振臂叫喊:“高望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应该给那董家子一点颜色。” 房间里还坐着很多人,却都是没有接口。 高望,虽然名列十常侍之一,可说穿了张让等人还真看不上他。不过是靠着何皇后狐假虎威,没看见皇上和何皇后都没有站出来说话,那不是摆明了,杀就杀了。 张让、赵忠和毕岚等人,其实在十常侍当中自有一个小圈子。 特别是封谞和徐奉的事情发生以后,对于十常侍中的其他人,怀有非常深的戒备。 在他们看来,高望的死是咎由自取。 早就已经提醒过了,那董家子是个蛮子,很执拗的家伙,还偏偏跑军营里嚣张。难道这狗东西不知道,如今在雒阳城内最有资格嚣张的人,怕就是那个董俷董西平。 天意都说了,董俷与汉帝,如周文王之雷震子! 虽然都知道这天意十有八九是蔡邕等一干东观学子搞出来的东西,可你还就是不能反驳。反驳了,那就是不让汉帝做圣君,不让汉帝做圣君,那就是说汉帝是昏君。张让等人对于这种搞七捻三的勾当很熟悉,甚至学子们要想斗嘴,死人都能说活。 “宋典,那你说我们该怎么给他点颜色呢?” 赵忠不太高兴,家里还摆着董俷让家俬坊送过去的一套黄梨木家具,里面可是装满了金子。粗略计算,少说也有三百金。看张让和毕岚等人的模样,只怕也收了好处。 其实,在十常侍之中真正拿大主意的,无非只有四个人。 张让、赵忠、毕岚和段珪。其中,段珪是名义上的长乐宫中常侍,属于何皇后的人。 至于其他人,也有亲疏。 就好像高望啊,宋典啊,韩俚啊,这些人都只是挂着十常侍的名号,没甚大权。 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张让这些人贪得无厌也好,横行霸道也罢,可有一点非常好。 你给我好处,我就帮你。你敬我一分,很好,那我就还你一分,大家好好相处,有好事我念着你,当然如果你真的倒霉了,对不起,我不会帮忙,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宋典说:“怎么着都好,只要让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段珪摸着一枚翠绿色的玉扳指,头也不抬的问道:“那你说说,这是谁的地盘呢?” 此人和张让等人的喜好不同,酷爱美玉。 故而董卓命人从西域采集了上等的和田玉,由雒阳的巧匠加工,在送到段珪手里。 宋典一怔,“这个……” 张让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这大内深宫,是皇上的地盘。宋典,我警告你,莫要想什么歪点子。董家子可不是那些士子,和你讲道理,一切按照正经的途径来。他生于西北,是个蛮子。那执拗劲儿发作了,天王老子都不顾,别忘了太学院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闯那么大的祸都能活下来,你自己掂量后果,惹他会怎么样。” 宋典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张让这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啊…… 何止张让,这屋子里的人,只怕有一半以上,都得了好处。 好像他这种看似风光,实际上没有一天权利的中常侍,人家董俷还看不上眼儿呢。 颓然坐下,念叨着:“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算不算的,不是你说,也不是我说,而是皇上和皇后决定。没看见,上面的几位都没动静,你还想怎么样?大家共事多年,都是为皇上效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反正这件事,皇上不开口,我们就动不得那董家子。” 以前你们索要贿赂的时候,怎么没见拿皇上说事? 宋典无比气愤,可是又无可奈何。谁让他只是没有张让等人的那般权势,心里就算是有火气,也只能压着。等什么时候张让想收拾董俷了,自己再跳出来说话吧。 送走了一干人等,屋子里只剩下张让四人。 “让翁,你看……” “岚翁,莫要再说了。高望他们有时候看不清楚形式,纯属自己找死。没看见那董家子圣眷正隆吗?跑军营里找死,那董家子是在学周亚夫,而皇上也正想着要收拢兵权,需要的就是能带兵的人……杀了个高望算什么,估计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我看宋典那家伙,有点不服气啊!” 张让冷冷一笑,“不听话,那就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吧,到时候自然就能明白。” “宋典近来和大将军走的很近啊!” 段珪没由来的说了一句,“最近出入长乐宫,可是比我都还要勤快呢。我看这小子用不了多久,就要高升了。到时候,能不能听我们的话,都还是不一定呢。” 赵忠猛然抬头,盯着段珪。 而段珪却把玩着他的扳指,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扳指更吸引他。 “让翁,外面盛传十常侍,十二个人,恐怕太多了吧。” 张让面无表情,却发出一阵笑声,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难听极了。 ****** 董俷放下了手里那厚厚的一摞纸张,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纸张上写的,全都是雒阳大大小小权贵的各种喜好,就连那太傅袁隗的名字也列入其中。 “这个班咫,还真是好本事啊!” 蔡琰在一旁观看,笑道:“没想到他居然能打听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喜好,了不起。” “了不起吗?” 董俷笑道:“你可要小心一些,这家伙连大将军府里的事情都能打听出来,保不住你和绿儿那一天……” 董绿脸一红,怒道:“他敢,我就阉了他!”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丑,看你这两日愁眉不展,究竟是在烦什么呢?” 董俷叹了口气,“还能烦什么,咱们家的一个,还有大内深宫里的一个,都够烦的。” “是沙沙吗?” “是啊,沙沙好像个闷葫芦似的,怎么问他也不说。他不说,我就不好办……你也知道,甘夫人如果是云英未嫁之身,那一切都好说。可她偏偏是刘备的妻室,刘备又是卢植大人的学生,而卢大人和岳丈的关系又那么好,还真的是有点不好办啊。” 蔡琰和董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在这方面沙摩柯好像的确是属于闷骚型的。每天甘夫人清扫夹道,他就在墙头上观望,没事儿的时候和蔡琰、董绿也会聊天,这甘夫人虽说是小家碧玉的出身,可学识上还是非常不错。而沙摩柯呢,就会跑进跑出的,活像个孩子一样。 偶尔甘夫人朝他笑了一笑,沙摩柯就会幸福大半天。 典型堕入情网中的大男孩儿,偏偏又不肯把心思说出来,弄的董俷是非常头疼。 蔡琰想了想,“要不这样,找机会我打听一下甘夫人的口风。只是把甘夫人给沙沙,实在有点……阿丑,你实话实说,你有没有对甘夫人动过心思?” 董俷连忙捂住了蔡琰的嘴巴。 “这种事情可不要瞎说。否则让沙沙听到了,万一有什么误会可不好。甘夫人很漂亮,可是我已经有姐姐和绿儿,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心里甜滋滋的,蔡琰和董绿笑嘻嘻的点头。 “沙沙的事情解决了,那辨王子怎么办?” “辨王子?” 蔡琰和董绿奇道:“辨王子怎么了?” 董俷叹了口气,“辨王子典型是属于那种长期承受太大压力,并且他人对他的苛责太重,以至于信心完全丧失,甚至有一点抑郁的状况。他心事藏的很深,又不肯和别人交流。在军营里呆了几天,基本上是不怎么说话,这样下去,迟早崩溃。” 蔡琰和董绿有点听不明白董俷的未来言辞,可多多少少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那怎么办?” “要让他加入啊……否则就算是天天来报到,还是游离于人群之外,没什么用处。” “那怎么要他加入?” “我……不知道。让他去操演,一炷香就可以把他操翻。真刀真枪的训练,伤了他也不好,皇后肯定会和我拼命。关键是在于,要改变他,还要让皇上不在意。这就是班咫的明交大将军,暗结皇上的策略。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真难啊。” 别看蔡琰看了那么多书,可遇到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没办法。 刘辨的症状,在现代医学来解释的话,就是心理疾病。可在三国时代,又去何处找心理医生呢? 董俷当务之急,是要让刘辨能敞开胸怀。 可从小受到的压抑,又怎么可能是一下子能够解得开? 董俷不是心理医生,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刘辨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玩耍。但最大的问题是在于,普通孩子的游戏对于刘辨来说是不行的,他是皇子,要有威严。 设计一个威严和娱乐并重的游戏,其实并不容易。 董俷也不是个百事通,对此道更谈不上了解。心烦意乱之下,他让蔡琰和绿儿先去休息,一个人在院子里打转,不知不觉的向前院的校场走去。 其实,刘辨是个很不错的家伙,至少董俷是这么觉得。 性格是不甚刚强,在混乱的时代中,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英主。但这并不能掩饰他的有点,很聪明,同时也有股子韧性。至少每天陪着他观摩操演,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下来。 在董俷心里,历史上的刘辨被董卓废掉,并且死于姐夫李儒之手。 而在这一世,董俷不希望刘辨死掉。因为在他看来,刘辨不死,就能让老爹少写麻烦。 可如何作为呢? 董俷挠着头,走进了校场。 已经是半夜了,校场中还有人在练武。 沙摩柯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好像铁块一样的结识。他骑在马上,手舞铁蒺藜骨朵,不时发出一两声虎吼。董俷也没有打搅,而是坐在旁边观看,很无聊的,顺手抓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然站起来说:“三弟,小心了……看招!” 石头脱手飞出,沙摩柯哈哈大笑,“二哥,区区小技,看我破掉你的招数……” 说着话,铁蒺藜骨朵磕在了石头上,掉在地面。 而沙摩柯单臂抡起铁蒺藜骨朵,策马飞出,从地面上把那块石头敲起来,飞向了董俷。 董俷顺势一躲,石头落在了地上。 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而沙摩柯笑道:“二哥,我这一招怎么样?” “啊,不错,不错……沙沙,你可真他妈的是个天才,我爱死了,哈哈哈,就是这个,我知道了!” 董俷说完,手舞足蹈的跑出了校场。 沙摩柯呆呆的站在校场中间,喃喃自语道:“二哥说我是天才?我,我干什么了?” 第一七一章 汉帝心中存踌躇 第一七一章 汉帝心中存踌躇 汉帝颇感到无聊,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子由东观士子呈上来的书籍,就放在桌上。 书籍都是经过东观整理,以董家子所独创的标点符号进行断句,没有加注任何注释,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汉帝对这些经典都已经熟读,并不觉得有趣。反倒是当初董家子呈上来的那篇道德经,颇有一点意思。 说实话,在汉帝眼中,董俷断句的道德经可说是错漏百出,有时候甚至会让汉帝捧腹大笑。可偏偏就是这一篇道德经,如今流传甚广,许多士子都抄录一册在手。 不是为了追捧,而是为了憋着劲儿准备让董俷出丑。 士子们的那点心思,汉帝岂能不明白?但他并不想阻止,反倒是有一点凑热闹的心理。董家子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同寻常的惊喜,不晓得下一次又会闹出什么动静呢? “蹇硕!” 汉帝站起来,冲着书房门外喊了一声。 身穿内侍宫装的蹇硕匆匆的走进了书房中。别的内侍黄门都是踩着小碎步,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可这蹇硕偏偏不是如此,反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行走。虽然已经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可在这步履之间,还是努力的流露出一种男儿气概。 在宫中多年,蹇硕可说的上是很了解汉帝。 这个主子好财,但绝不是昏庸之主,只是处处喜欢标新立异,搞一些稀奇的玩意儿。 与其泯然众人,倒不如特立独行。 事实上,也正是这种特意伪装出来的赳赳男儿气概,让蹇硕在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 “皇上,有何吩咐?” 汉帝心情不错,笑呵呵的问道:“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好玩儿的事情?” 蹇硕想了想,笑道:“要说这好玩儿的事情不少,不过有意思的,还是那董家子搞出来的名堂。” 每逢听到董家子这三个字,汉帝的兴趣就非常大。 早些日子,这胆大妄为的董家子居然学那先朝时期的周亚夫,把高望给杀了,弄的朝野震动。自光武皇帝以来,特别是自当年第一位大将军马武因桀骜被杀,武人好像孙子一样的处处小心,对士子们如此,对内侍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 可这董家子却和其他的武人不一样,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嚣张,隔三差五的就要出来搞风搞雨。 也许正是这种特立独行,让汉帝对董俷极为感兴趣。 “董家子又搞出了什么名堂?” “皇上,那董家子搞出了一个什么击鞠比赛,就是在校场搞出了两个球门,分成两方,一方守一球门,互有攻防,谁把马球打进对方球门的次数多,谁就算是胜方,负者要请胜者吃酒。” 汉帝一怔,兴趣更加高涨,“有这种事情?” “没错……奴婢先前还去看了一次,是鸾卫营董家子的亲随和长水营的胡人对战,非常热闹。外围呢,还有人下注买谁赢谁败,这些日子,很多人都跑去下注了。” “那谁是大赢家?” 蹇硕很想把手放在嘴巴上偷笑两声,可强忍着这种冲动,故作豪迈的大笑两声。 “大赢家,却是那董家子。” “哦?” 汉帝兴趣更大,“那董家子赢了多少?” “奴婢曾私下里听到一些消息,说这击鞠的赌局,实际上就是董家子和一些人联手设立。三日前的赌局,那董家子一下子就赢了上千万大钱,不过其中大半已经有阿父那边收入内府之中,说是那董家子的心意……皇上,这董家子倒是个明事的人。” 汉帝闻听,哈哈大笑。 不过心里却盘算着,此事有如此大好的收益,为何朕就不能操办呢? 但转念一想:董家子这设局捞钱,定然有玄机……我若插手,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反正也有一半的好处,我坐享其成,不行的话就暗中推波助澜,定然好处更多。 汉帝想的好处在何处? 却是那满城世族门阀的家资。 那些世族门阀都是家财万贯,有一些人的家中奇珍异宝,甚至比汉帝还要多,早就看的不太顺眼了。正好以此为借口,狠狠的搜刮一笔,一方面充国库,一方面出口恶气。 想到这里,汉帝的好奇心更重。 “如此有趣的事情,为何不早报与我?对了,今日可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击鞠!” “对,就是击鞠的比赛?” “好像说午后有一场,正好是鸾卫营对战射声营……皇上难道想去观阅一番吗?” 汉帝想了想,午后似乎也没什么事情。 当下决定,“叫上两宫皇后,一起前往北宫校场观战。” “奴婢这就去安排!” 汉帝既然要出来观战,自然会有一番大肆宣扬。 毕竟如今天下动荡,到处都有战乱发生,汉帝此举,正好也是昭示太平,同时还显露出与民同乐的胸怀,当然不能随意为之。距离比赛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可是对于蹇硕而言,还是有些少了。无奈之下,拉上了张让等人好一阵子的鸡飞狗跳。 午时刚过,九龙黄金辇就浩浩荡荡的使出了皇城,先是绕城一周,宣示皇室威严,而后抵达北宫校场。此时,北宫校场却已经是人山人海,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何皇后静静的坐在汉帝侧后方,不免有些紧张。 马球的事情,她自然听说过,据她哥哥何进说,这击鞠比赛原本就是董家子为了训练辨王子所创立。这些日子来,看着儿子总是鼻青脸肿的回来,心都要疼死了。可偏偏儿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说起话来,似乎也有了条理,何皇后甚为开心。 对于董俷,是又恨又感激。 恨的是这董家子无事生非,把个皇子整得回宫倒头就睡,那疲惫的样子,做娘的看着都掉眼泪。 感激的是,董家子对刘辨甚为上心,只看辨王子如今的改变,做娘的怎能不开心? 只是不知道,今日的击鞠之战,会是什么结果。 来到校场,听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万岁,汉帝笑呵呵的带着皇后就走上了观阅台。 午时过,只看见一黑矮子在观阅台下挥舞军旗,大声道:“击鞠之战开始,两边选手入场!” “什么是选手?” 汉帝不禁奇怪的询问。 十常侍之一的张让立刻解释:“皇上,这选手二字,为董家子所创,意思是参战的将士。因为所参战的人都是自两营军士中选出来的,故而就称作选手……” 汉帝笑眯眯的点头,向两边张望,却发现这观阅台两边,坐满了朝中百官。 甚至连那些素来不喜欢凑热闹的东观博士们,也在其中。一边是大将军和袁隗领头,一边却是以蔡邕和卢植为首。分列在观阅台两边,泾渭分明,分成了两大阵营。不过,东观阵营人虽少,却聚在一起。而另一边,却又划分成了好几块,显示出各自不同的小阵营来。总体而言,这一眼就能看出大汉朝廷的几大势力划分。 “怎么蔡翁和卢植也在?” 面对东观人倾巢而出,汉帝不由得眉头微蹙。 蹇硕立刻解释:“皇上,东观博士们早就加入赌局了……” “哦?” “每逢鸾卫营比赛,蔡翁定然会拉着东观人出来呐喊助威。据说刚开始卢公是不想参加的,可后来小赢了几次之后,兴趣就来了。每逢比赛必然参加,而且还参加赌局,听人讲赢了不少,最近说是卢公见人就笑,而且笑得还是非常之灿烂呢。” 说实话,汉帝对卢植是很忌惮的 不过听蹇硕这么一说,反而心里放松了不少。卢植,也是个凡人啊! 汉帝不怕卢植赢钱,怕的是他天天呼朋唤友,讲经论道。如今,眼见着卢植有所追求,汉帝放心了不少。心里头还想着:让这老头赌吧,最好是赌的倾家荡产才好。 反倒是蔡邕如此作为,让汉帝更加有趣。 自从蔡邕离开了东观之后,东观博士几乎群龙无首。刘洪声望不足,而卢植…… 汉帝开始琢磨,是不是让蔡邕回东观呢? 嘴巴里却说:“蔡家女如今尚未嫁给董家子,蔡翁却已经是为了董家子尽心尽力,只怕将来如果董家子真的成了他女婿,这蔡翁更要卖力的为董家子吆喝助威了!” “皇上,其实……那董家子成为蔡翁的女婿,已经八九不离十。” “哦?” 董皇后在汉帝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汉帝大笑不停,“朕就说蔡翁怎容得董家子这等相貌秉异的人为女婿,原来是女儿已经被……哈哈哈,朕看蔡翁,也是无奈多于喜悦吧。” “皇上高见!” 何皇后虽没有听到董皇后说什么,可是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这边董皇后把协王子抱起来,刚要说话,就听校场中鼓声隆隆,响彻苍穹。 这战鼓声中,含着杀气,紧跟着从两边飞驰出两队骑士,清一色牛皮筩袖铠作为护甲,手持长柄球槌,进入校场中。一时间,校场周围欢呼声四起,好不热闹。 董俷身穿黑甲,和射声营校尉同时入场。 “这二人是干什么的?” “启禀皇上,这二人为教练!” “教练?” “就是教导训练的人,也是董家子所创的词语。您看,这周围还有各营校尉为裁判,是判定裁决比赛的人……总之,那董家子为了这击鞠之战,却是费了不少心思。” 观阅台上,有张让等不停解释规则。 校场中,董俷却感到很憋屈。那日灵光一闪,想起了电视上曾经看到过的马球。 村里的大学生说过,这马球在国外属于皇室运动,极为高雅。 董俷不懂马球规则,但是想到这玩意儿之后,立刻和蔡琰商议。却不想,这马球居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名为击鞠。原本是塞外胡人的一种游戏,如今就成了一种表演。就连董绿也知道这种游戏,还说曾经在陇西见过羌人玩耍,略知一二。 无奈之下,董俷干脆把未来足球的一些规则使用出来,和现有的击鞠规则结合。 在北军玩儿了一两次之后,居然是大受欢迎,连辨王子也兴高采烈的加入。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让辨王子产生了兴趣,董俷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在校场内玩耍,却被长水营的胡人知晓,立刻跑来要求加入。 这一营加入之后,声名传扬出去,很快就弄的路人皆知。 刚抵达雒阳的马嵩,敏锐的捕捉到了这里面的商机,献计设立赌局,一时间风行雒阳。 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可到了后来,就有点收不住了! 首先有长水营校尉乌延来访,出现里这历史上的第一次假球案。而后随着北军五校的加入,连羽林军左右骑也都给搅进来,等董俷发现了端倪之后,已经收不住手了。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 董俷只是靠着收取手续费,就足足赚了千万大钱,更不要说他亲自加入其中所获得的好处。雒阳权贵纷纷投注,有的是赌性使然,有的却是想要让董俷丢了脸面。 董俷才不怕这些,干脆找来唐周和班咫,详细商讨,整出了一套专业的作弊手段。 连带着各营主将如今见到董俷也是兄弟长、兄弟短的,好不亲热。 假球,上辈子董俷颇为痛恨的假球,没想到却是他一手操办起来,想收手都难喽。 不过,董俷可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连皇帝也惊动了。 骑在马上,朝着那射声营校尉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今天可要打起精神来。 射声营校尉淳于琼一反常态的不理不睬,表情格外严肃,好像不认识董俷一样。 三国演义里面也有一个淳于琼,后来在官渡之战时被曹操偷袭,使得袁绍囤积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被焚毁,最终落得个惨败结局。 董俷不清楚,此淳于琼,是不是彼淳于琼。 可是看到他那副嘴脸,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这一个月来,淳于琼靠着他可是赚了不少,平日里见到董俷,那个亲热劲儿就别提了。如今一本正经,却让董俷感到有些不妙。不知道这淳于琼想搞什么把戏呢? 吹响开赛哨的时候,董俷偷偷拉住了如今担任北宫军司马的张绣。 “张绣大哥,小心射声营,那帮孙子今天好像是要搞猫腻。告诉弟兄们,往死里打……” 张绣如今可是鸾卫营的主力,把枪法融入击鞠,可称得上是雒阳第一,是无数雒阳少女的梦中情人,心中偶像。他闻听点头,催马进入赛场,举起球槌向周遭人示意。 刹那间,尖叫声四起。 观战的少女们纷纷喊叫张绣的名字,歇斯底里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未来的粉丝。 那叫声,直让汉帝蹙眉。 “一个小小的选手,居然能的如此拥戴?皇后,你们说若朕上场,会如何?” 何皇后和董皇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定然是所向无敌!” “朕亦以为然……”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 两边马队纷纷举槌击鞠,战成了一片。 在董俷身边,辨王子跃跃欲试,不停的问:“董卿,何时让孤上场?” 也难怪辨王子如此兴奋,今日汉帝观战,他也听说了。总想在老子面前露上一眼,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可是董俷的眉头却蹙成一个川字,暗中嘀咕,不对劲啊。 射声营的人,好像不是在击鞠,而是朝人身上打。 好几次,朝着张绣的脑袋敲,分明是想要人的性命。幸亏是张绣马术精湛,武艺高强,险险躲过。 几次危机之后,北宫卫士就看出了端倪。 “这是犯规!” 蔡邕突然怒吼,挽起袖子在场边大声叫喊,“裁判呢,为何不见裁判,都瞎了狗眼?” 汉帝台上正喝酒观战,反正是看的热闹,看的高兴就行。 蔡老爷子的一声怒喝,让他一口酒水就喷出来。 “咳咳,这蔡翁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皇上,蔡翁今天还算文雅,上一次还和袁太傅对吵,甚至要挥拳头打架呢?” 这边蔡邕话音未落,卢植也不甘示弱的跳脚大喊:“混账东西,你们大人还是击鞠?裁判,吹他犯规……你格老子的再不吹哨,老子就一剑砍了你……又犯规了!” 好嘛,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卢植,破口大骂。 倒是让观阅台上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东观博士齐声高歌,尽是问候那些裁判的家人。 汉帝喃喃自语:“看起来,卢公这一次好像压了不少啊……混账……张让,这算不算犯规!” 校场上,北宫卫士被射声营的人打下马来,看样子胳膊好像是断了。 张让额头滴下冷汗,“皇上说犯规,那一定是犯规的!” 而在另一边,大将军何进已经拔出了宝剑,浑似忘了皇上在场,“别拦着我,让我砍死这帮孙子……妈的,黑哨,黑哨……” 袁隗一干人拼命拉住了何进,这才算是没让他冲进去。 “遂高不用担心,你看那董家子可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妈的,今天是谁监督?” 一时间,校场周围,嘘声四起。 汉帝迷茫道:“什么是黑哨?监督是什么?” “黑哨,黑哨就是不公正,好像是董家子发明的词句;监督嘛,老奴也不甚明白。” “那今日谁是监督?” “皇上,好像是宋典……” 汉帝自言自语,“既然是黑哨,当拉下去砍了!” 张让等人,顿时愕然。 许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担当裁判的各营校尉,有点心里发虚。 也就在这时,射声营的举动惹怒了董俷。 “沙沙!” “二哥,什么事?” “出去,干掉他们……” 沙摩柯最近也是精研击鞠,闻听二话不说,飞身上马,抄起球槌上场。 他那球槌,整个有碗口粗细。这家伙天生的神力,一般都是自己练习,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打。以至于从第一场击鞠之战开始,沙摩柯就没有上过场。如今一出来,那球槌就先让人一惊。那边被打伤的北宫卫士在场边喊叫:“三爷,为小的报仇啊!” “此人是谁?” 蹇硕忙回答:“此乃董家子结义兄弟,排行第三,是五溪蛮人,名叫沙摩柯。” “真勇士也!”汉帝大声赞叹。 这沙摩柯上场,果然勇猛。 二哥既然开口要干掉对方,他又岂能客气。 马术说不定精湛,击鞠之技也非纯熟。可这一上场嘿哈两下,那碗口粗细的球槌下去,两个射声营的士兵被打得在马背上口吐鲜血,而北宫卫士顿时气势暴涨。 辨王子挥舞球杆,在场边策马盘旋:“三哥,打得好,打死这帮混蛋……” 汉帝一怔,“怎地辨在哪里?朕就说找不到他,原来在这个地方。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何皇后忙道:“皇上,辨自月前就开始训练,如今算是北宫鸾卫营的一员。” “哦?” 汉帝眉毛扬起,“这孩子看上去倒是和往昔不太一样了嘛。” 董皇后冷笑一声,“不错,越发的轻浮了!” 何皇后扭头怒视董皇后,刚要开口,却听汉帝说:“先别说这个……不晓得辨是否会上场呢?蹇硕,传朕口谕,就说谁敢伤了皇子,朕就诛他九族,听到了没有。” 董皇后和何皇后都闭上了嘴巴。 可心里面同时升起疑问:若是如此,那还打什么? 沙摩柯在校场中将四五个射声营士兵打得吐血,令周围观众大声叫好,并送了个外号给他,沙魔王。 不过沙魔王没得意多久,就有哨声响起,六犯下场。 上场只有片刻就六犯下场,在过去一个月的比赛当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即便如此,周围还是响起了一片掌声。 而这时候,汉帝的命令也传达下来,董俷同时得知了消息。 叫过来辨王子,低声说:“殿下,该你上场了!” “啊,孤可以上场了吗?” “记住,拿出这一个月苦练的成果,好生的表演一番,别让皇上看扁了殿下。” 刘辨喜出望外,翻身上马,抄起了球槌上场。 观月台下,曹操也介绍了辨王子的身份,意思是提醒各营校尉:哥几个,刚才玩儿的有点过了……这一回小心点,人家北宫还有绝招没出呢,你们可别闹大了。 此前比赛,刘辨从未上场过,各营士卒,更不知道这击鞠本来就是董俷为辨王子所设立。 淳于琼的脸色顿时变了,抬头向观阅台下看去。 那宋典,面如死灰,怎会想到……董家子居然真的让辨王子参赛? 这比赛一下子变了性质,所有人几乎围着辨王子转,只见辨王子在马上左一杆,右一槌,所到之处,没人敢和他争抢。作为裁判的各营校尉脸色发白,咒骂董俷无耻。 不过为了凸出辨王子的雄姿,所有人都极为配合。 比分也是一路飙升,看的观阅台上何皇后面露喜色。哪有当娘的不希望看儿子出息?而董皇后则更显出轻蔑之色,不时的冷笑几声,倒也没有扰了汉帝的兴致。 其实,汉帝心里现在也很怪异。 他一直就看不起刘辨,认为此子过于懦弱。可这场比赛看来,那懦弱似乎少了许多,颇有几分他当年的英姿。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辨的举动,未免有些轻浮了。 还是不喜刘辨,但在不知不觉中,那厌恶的感觉,似乎变得弱了一些。 怔怔的看着校场中驰骋的刘辨,不自觉的,汉帝扭头,瞥了一眼何皇后,目光显得更加复杂。 第一七二章 有女文姬 第一七二章 有女文姬 英武还是轻浮? 这原本就是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 就如同好和坏一样,你永远说不清楚,这二者间那仅止一线的差距。 天色已晚,汉帝独自一人登上了太阁观星楼,仰望满天闪烁的繁星,心潮起伏。 何皇后,出身虽鄙,却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当初进入宫中,也着实让汉帝得到了安慰。想当初,宋皇后因受中常侍王甫所诬陷,被夺了玺绶,郁郁而终。汉帝心情极为烦闷,正是何皇后的出现,让他很快振作起来。何皇后和宋皇后是两种人,宋皇后温文尔雅,性情平和,好像不识人间烟火的女人,固然让汉帝感到无趣,却不能妨碍汉帝对宋皇后的喜爱。 而何皇后,虽出身屠家子,性情中却有一种彪悍之气。 对于当时风起云涌的后宫而言,何皇后的果敢和决断,的确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这何皇后也是天生媚骨,甚有诱惑的手段。 曾几何时,汉帝也是与何皇后如胶似漆,直到那王美人出现,才渐渐冷落了何皇后。 何皇后的权利欲不小,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只是为了儿子打算。 这原本并不会影响到汉帝对何皇后的喜爱,可在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协突然死去之后,宫中谣言四起。而董皇后对于出身低贱的何皇后有看不过眼,总是说三道四。 时间长了,这里面的芥蒂可就越来越深。 连带着曾经也是颇受汉帝喜爱的皇子辨,也越发的看不顺眼,反而年幼的协更乖巧。 但是,协的年纪,真的太小。 皇子辨有大将军何进撑腰,协是对手吗? 汉帝昏庸,可是并不愚笨。他甚至,若无强权支持,协终无希望登上皇位,这也是他拉拢董卓的初衷。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何进与董卓,一旦火拼起来的话,倒霉的最终还是大汉社稷。除非…… 用力的甩了甩头,汉帝对着寂寥的星空,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生于皇家,也是有诸多的烦恼啊!” ****** 汉帝烦恼,而迎春门内的大宅门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喜从何来? 却是董俷要为人父了! 十月怀胎,仔细算下来,正好280天,蔡琰在董府终于诞下了一女,母女平安。 为了这个丫头,老夫人硬是让华佗从手下的医护营中调拨出了一个小队,随着唐周等人抵达雒阳,专门负责照顾蔡琰。董家后继有人,不管将来姓什么,也是董家的后代。老夫人恨不能亲自前往,可无奈何,董夫人突然生了大病,牧场需要她坐镇。 那牧场中,留有太多董俷的心血,交给别人,老夫人可不放心。 董媛本来也想要过来,可是后来一想,老夫人年纪大了,也需要人陪伴,只好留在牧场。 同来的,还有典韦的妻子,两个儿子,两个侄子,和刘望家的牛刚。 这一年,典满十岁;典弗十三;典佑十二;牛刚十三;典存还小,只有两岁。 别看这些孩子都不大,也许是典家的遗传基因作祟,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人高马大。 典弗和典佑学的是刀,人手一把三十斤中的象鼻子古月刀,使起来极有功底。牛刚学的是典家祖传下来的戟法,一对大戟左手二十五斤,右手二十斤,尽走刚猛路数。 让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典满。 这小家伙一不用刀,二不练戟,偏偏让人打造了一对青铜窝瓜锤,使起来是虎虎生风。 据说,典满用锤,是源自董俷。 要知道董俷可是典满心中的偶像,甚至比他老子的地位都高。 大锤重五十斤,练得同样是三十六路长恨锤,只是力气还小,所以难以把招数练全。 华佗把五禽引导术传授给了这四个小家伙,这大半年来打熬力气,极为辛苦。 典韦看到这种情况,好生的凄苦:“二弟,我原本是打算好好教导满儿,可现在……” 董俷哈哈大笑,“既然满儿与我有缘,不如就让他做我义子,我亲自传授。” “如此甚好!” 不过,义子总归不是亲生,当董俷抱着自己的丫头时,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这可是他的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总归是他的孩子啊! 咧开嘴一笑,却让刚睁开眼睛的小丫头哇哇大哭。蔡琰虚弱的躺在榻上,“阿丑,莫要吓了孩子!” 董绿一把抢过来,笨拙的抱着,和任红昌一起打量,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好什么?” “像蔡姐姐多些……若是和相公长成一个样子,那真的是……” 屋里的人闻听,不由得再次传来一阵爆笑声,合着小丫头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蔡邕勃然大怒,“都给我让开!” 从绿儿手里抱过了小丫头。说起来奇怪,那小丫头一到蔡邕的怀里,却立刻止住了哭声。 “好,好,好……” 蔡邕热泪盈眶,颤声连说出几个‘好’来。小丫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蔡邕,突然伸出了小手,揪住了蔡邕的胡子,把个天下闻名的蔡邕揪的欸呦直叫。 看看蔡琰,“琰儿,像你,真的像你……和你小时候是一样的顽皮啊。” 蔡琰本来是很担心,生了个女儿,董俷会失望。 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董俷很开心,老爷子同样是开心不已。 董俷旁边说:“哪里像?姐姐可是比丫头漂亮!” 老头子脸一板,哼了一声说:“像眼儿一样的顽皮,喜欢抓我的胡子……欸呦,小时候琰儿也是这样,揪住我的胡子不妨……疼疼疼……丫头快点松手,松手!” 那小丫头揪住了蔡邕的胡子,咯咯笑。 又惹得屋子里的人,好一阵子的欢声笑语。 刚生下了孩子,蔡琰有点虚弱。稳婆给小丫头包好,放在蔡琰的身边,董绿、任红昌、还有代表鸾卫营来祝贺的李信和司马香儿,以及刘备的妻子甘夫人都留下来。 倒不用担心甘夫人使坏。 这屋子里的人,不管是绿儿还是任红昌,都能轻松的收拾掉她。 而且相处的时间长了,对甘夫人也有些了解。甘夫人的性情很善良,也非常的温和。 倒是刘备的母亲,眼睛虽瞎,可是脾气很古怪,难以相处。 董俷正想着,把这老太太送去张掖算了。每次看到老太太的样子,总是心惊肉跳。 不过这时候,他才没心思去考虑那老太太呢。 卢植、刘洪等一干东观博士,都来祝贺。何进派来了何苗,袁隗也命人送来礼物。 何皇后,董皇后,皆有心意表示。 这大宅门的仪门外,车水马龙。一个北宫校尉得女,竟然惊动了大半个雒阳城的权贵,让人怎能不惊讶于董家如今的声势。曹操、荀攸,亲自前来祝贺,并且带来荀爽的珍藏。是什么呢?却是当年班昭亲自手书的《女诫》,可称得上是非常珍贵。 酒宴开始,大皇子辨突然来访。 九、十岁大的孩子,也是一板一眼的颇有章法,让原本知道辨王子情况的曹操等人,啧啧称奇。 随同辨王子的,还有剑客王越。 董铁上前行拜师礼,让曹操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奇。 一顿小小的酒宴,一下子热闹非凡。如此场面,就连蔡邕和卢植,都没有想到。 早在二十天前,董俷拜卢植、蔡邕和刘洪这东观三巨头为师。 一个是董俷未来的岳父,两个是董俷如今的老师,并不算奇怪。曹操、荀攸,是董俷在雒阳为数不多的朋友,且不管二人和董俷结交是出于什么心思,也算正常。 至于其他人…… 董俷真的想不出理由。 不过来了就是客人,自然是热情接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卢植突然道:“蔡翁,听闻董校尉答应这第一子要跟蔡姓?” 蔡邕捋着胡子说:“却有此事。琰儿就要嫁给西平了,西平担心老朽会寂寞,故而就和绿丫头商量,让这孩子随我的姓,也算是延绵我蔡家的血脉。西平这孩子,虽说鲁了一些,却是个有大孝心的人。早先我还听说,他为祖母做了不少好东西……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以西平之勇武操此杂役,这份心思,天下谁能为之?” 反正女婿是你的,你自然会说好话! 厅中人连连称赞董俷,倒是让董俷一张黑脸都变成了紫色。 “岳父过奖!” 虽说还没有成亲,可谁不知道这事情八九不离十? 对于董俷称呼蔡邕岳丈,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挑理。 辨王子说:“董卿勇武,蔡翁渊博……在座诸位皆怀大才,当给这女娃起个好名字,赶明孤再奏请皇上,给女娃赐个字,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董俷眼皮子一挑,看看蔡邕三人。 以他对辨王子的了解,定说不出如此得体的话来。 虽然说如今性情改变了不少,也开朗了。可要说一下子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董俷绝对不信。 不是辨王子,那就是后面有人。 最有可能的是何皇后。 很显然,董俷已经入了何皇后的眼,想必以后大将军那里,定然会对董俷更优渥。 这也正是应了当初班咫定下的明交何进的策略。 “殿下说的不错……不过俷才疏学浅,在座的都是大才,还请帮帮忙。” 受人吹捧的感觉,自然是非常爽。 可大家也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能来这里祝贺董俷的人,都有一点的眼光。 曹操笑道:“有蔡翁在,哪里有我们开口的份儿。还是由蔡翁起名!” “正是,正是!” 蔡邕捋着胡子说:“当年琰儿出生前,我曾为她定下一字为昭。诗经有云: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希望生个男孩能光耀门楣。可没成想,却是个女娃,只好又改名为琰,后来就有了昭姬的表字。如今又是个女娃……慈明赠《女诫》,我也希望女娃能成为文采飞扬的班惠班。不如这样,就叫文姬,诸君以为这二字可行?” 蔡文姬…… 董俷一口酒喷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西平,怎地这名字不好?” 董俷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呛住了,这名字好极了,妙极了!” 岂不是好极了,妙极了吗? 蔡文姬,居然又出来了一个蔡文姬。 评书里袁阔成先生曾经说过,蔡琰本来叫昭姬,后来因司马昭的关系,故而要避讳,改作文姬。如今,董俷身处三国,司马昭是否还会出现,他是不晓得了。但是看起来,这蔡文姬之名,总归是要传承下去。只是不晓得千百年后,又会是如何? 心中唯有苦笑,但是却也不能薄了老蔡的面子不是。 于是,女娃就有了名字,蔡文姬。董俷看着女儿,心中不禁是惊喜交加。 同时肩上的担子更重,总不能让女儿将来受苦,我就算是拼了一死,也要护她周详。 ****** 中平二年七月,一身戎装的刘备,大步流星走进了渔阳府衙大堂。 “恭喜伯圭,荣升渔阳太守。” 如今的刘备,在经历过一番沉浮之后,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稳重。气宇之中,更有一股子彪悍之气。也许是长期作战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脸带着古铜色,目光炯炯,脸上斜裹白布,正好遮掩住了残缺的耳朵,肋下佩剑,站在那里透着腾腾杀气。 大堂上,公孙瓒正坐在案后,把手中的竹简书卷放下。 “玄德倒是消息灵通,我正说要找人通知你,没想到你却已经知道了,快请坐。” 拉着刘备坐下,公孙瓒奇道:“怎么今日没有看到玄德的两个兄弟一起来?” “哦,云长和翼德因驻守蓟中,未曾过来。” “张纯……” “张纯如今退败到了蓟县,和我军对峙。丘力居表面上接受了刘大人的安抚,可实际上还是有点不死心。故而暗中支持……张纯尚有一战之力,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公孙瓒拍案骂道:“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大人一直说安抚,安抚……仅靠安抚,如何能让丘力居心服口服。要我说,当挥师乌丸,把那些家伙杀个干净才是。” 刘备沉默片刻,轻声道:“此乃朝廷的策略,伯圭慎言。”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怕什么?除非玄德……” “伯圭哪里话?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冒着危险收留我兄弟,刘备怎可做那背义之事?” “呵呵,玄德莫急,我只是相戏耳。” “伯圭,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提,若是你不信我,我这就走便是了。” 公孙瓒连忙劝慰,这才让刘备平静。 沉吟了片刻,公孙瓒说:“如今秋收降临,塞外的鲜卑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我拟挥师前往空亭驻守,只是张纯这边尚未有了结,只好多多麻烦玄德了。我会留下严纲在渔阳协助玄德破贼。一俟张纯败亡,我将奏请朝廷,为玄德洗清冤枉。前些日子我曾和老师通信,我虽未曾提过你,但能够看出,老师已经猜到,你在此处。” “啊,那老师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了我一些雒阳的事情,还说他收了一个关门弟子。” “这倒是个喜事。”刘备明显有些失落,强笑道。 公孙瓒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刘备,“玄德不想知道,我们那小师弟是谁?” “想必是雒阳名士……” “此人姓董名俷,字西平……凉州陇西人士,父亲乃凉州刺史董卓,他本人如今是北宫校尉,如今在雒阳,好大的名气,甚得老师喜爱。” “啊!” 刘备目瞪口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一七三章 筹谋建新军 第一七三章 筹谋建新军 却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词句,正是: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董俷这心里面甜滋滋的,一天到晚脸上都会挂着笑容。 中平三年随着大汉社稷的动荡过去了。 仔细想想,似乎并给董俷留下太多值得回忆的印象。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可能就是边章和李文侯这二人的死讯,曾经让董俷兴奋不已。 边章和李文侯的死,代表着凉州羌人叛乱,如今只剩下了被压制在武威一线苦苦挣扎的韩遂、马腾这两个人。当初听到马腾造反的消息时,董俷还当真是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马腾应该是个忠于皇室的人,怎么就突然和韩遂造反了呢? 要知道,他可是马援的后人啊! 之所以对马腾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却是源于那评书将军的蜀国五虎上将之一马超马孟起。若说董俷在三国中对谁最有爱,一个是那个在长坂坡杀得七进七出的常胜将军赵子龙,还有一个就是曾经在渭水河畔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的西凉锦马超。 也许是因为同出于凉州的缘故,董俷对马超更有爱一些。 不过据说,马腾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的确是叫马超,今年不过十岁,还是个小屁孩。 历史上,马腾在董卓死后,可是和韩遂雄霸西凉。 天晓得他有没有造反的这档子事情,但想想的话,似乎可以明白马腾韩遂这二人,是怎么在董卓十几万凉州铁骑的压迫中存活下来。武威,也就是在后世被称作河西四郡之首的武威郡,位于河西走廊,连接张掖、敦煌、酒泉,背靠着西域。 想必当年马腾他们虽然被董卓追着打,可是却拥有一块极为广袤的战略迂回空间。 而现在…… 董俷抱着已经一岁多的女儿蔡文姬,耳听妻子蔡琰口述李儒送来的信。 和蔡琰成婚,也已经一年有余。比之初见面时的冷艳,蔡琰更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妩媚。粉腮红润,目若秋波,那声音恰如同银铃一般的悦耳,令人为之陶醉。 往来的信件,多是由蔡琰为董俷口述。 这已经成为董俷的一个毛病,用岳丈蔡邕的话说,这完全是让蔡琰给惯出来的。 董绿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过却不改以往的习惯。 每天都会擦拭宝剑,这似乎已经变成了她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董俷曾试图让董绿多休息,可却被拒绝。在这大宅门里,可供消遣的事情越来越少。白天董俷要去北宫当值,忙的很。只有在晚上这会儿,董绿才能够陪伴他。 蔡琰突然不再念下去了,而是奇怪的看着董俷。 “阿丑,是你搞的鬼吗?” 董俷一怔,“什么我搞得鬼?” 马上就要十八岁的董俷,颌下已经长出了稀疏的胡须。他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抱着女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姐姐在说什么,我搞什么鬼,能瞒过你?” 身高已经过丈,让董俷看上去如同一个巨人。 在大宅门里,能和董俷比肩身高的,只有沙摩柯一个,典韦和董俷差了一尺距离。 身材过于高大之后,使得董俷和人说话,大多数时候都要低着头。 说话的声音随着年纪的增加,略带些沙哑气息,听上去有一种金石撞击的味道,震撼人心。相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那胡须的出现,令董俷的外貌看上去更可怖。 走在街道上,就算是不发怒,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退避三舍。 当然,家人除外…… 蔡文姬骑在董俷的脖子上,咯咯的笑。 而蔡琰粉腮崭露笑容,“这信上说,张掖、酒泉、敦煌三地如今被一伙儿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给占据了。马腾、韩遂数次企图从张掖流窜,但是都被对方击退……对方有数万精兵,又有悍勇猛将……嘻嘻,姐夫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董俷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来雒阳的时候,又不晓得韩遂他们会被压制在武威一线。”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这夫妻二人时常会在家里斗嘴,董绿在旁边笑呵呵的观战。 她很少参与其中,不过感觉每一次董俷被逼得无话可说的时候,活脱脱好像当年十一二岁时的模样,倒是让董绿回忆起许多往昔的趣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蔡琰嘿嘿冷笑,笑得董俷心里七上八下。 “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这两年怎么不见裴元绍他们?还有滕丽儿姐姐,好像也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他。我记得当初在牧场的时候,你有很多家将……黄劭、陈到、董召、董弃、韩猛,如今他们都去了哪儿?还有媛姐来信让我问你,你将做营的人怎么少了一大半呢?” “啊,这个……” 董俷哑口无言,突然抱着女儿,笑嘻嘻的说:“姐姐,文姬要吃奶了!” 蔡琰粉腮顿时羞红,“下流坯子,每次问你正事的时候,你就不正经。” “我很正经啊,女儿真的该吃奶了!” 旁边董绿咯咯直笑,笑得蔡琰脸发烫,接过了女儿说:“你就给我不说实话吧,姐夫既然问你,显然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你小心一点,万一干掉了韩遂,公公挥军西征,到时候别自己人打自己人,可就有你哭了。绿儿,我们不要理他好了。” 就在这时候,成蠡走进来,轻声道:“主公,大将军府长史曹操在外面求见,说是和您已经约好了……” “啊,我险些忘记了此事!” 董俷拍拍额头,对蔡琰二女苦笑道:“姐姐,绿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董绿一皱眉,“那黑胖子怎么隔三差五的就要找你出去?莫非你们……” “别误会,只是和人聚会。” 蔡琰警惕的问道:“什么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孟德那些人……姐姐,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我惹出来的麻烦。” “我惹的麻烦?” “当初你若是不编撰那劳什子《敕勒川文集》,不让我去断句《道德经》,我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现如今,我是要天天应酬这些人,你也知道,我最不喜这种事情。” 蔡琰噗嗤笑了起来,“好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你委屈,快点过去吧。当初也是好心,谁想到你居然把那道德经胡乱断句,弄的连爹爹如今也都快成了笑柄。” 董俷呵呵一笑,过去搂抱了一下蔡琰和董绿。 这已经成了他夫妻之间的一种习惯,每次出门,总是要来这么一次。 一年多了,蔡琰和董绿也都习以为常,可还是忍不住满面羞红,这心里甜滋滋的。 成蠡自动目盲,抬头看屋顶,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直到听董俷说一声:“走吧!” 他才笑呵呵的低下头,跟着董俷一起离开。 董俷有两名贴身的护卫,一个是成蠡,另一个是董铁。 不过董铁在随着王越修炼了一年之后,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状态。 于是,王越向董俷请求:“小铁如今的剑道修行,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状态。我拟带他外出游历,走遍名山大川,体悟剑道的真髓。故而,想请大人给小铁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不论他是否能突破如今的障壁,我都会把他带回来,您看如何?” 在董俷的心里,跟随他多年的董铁,就如同他的兄弟一样,陪他走过了无数凶险。 上辈子看武侠小说,多多少少的也知道这剑术一途,最重要的在于一个悟字。 苦练是基础,但不管怎么苦练,如果没有那个悟性,就只能是一个剑手,而称不得剑师。可每个人都不一样,领悟出的东西也不相同。王越当年领悟的,未必适合与董铁。而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就好像道德经上所说的那样:道可道,非常道。 所以,董铁的游历,对他至关重要。 心中不舍,可依旧是答应了王越的请求,毕竟这是关乎他兄弟的未来,董铁强,对董俷而言不是更好? 这一年当中,董俷也曾私下里向王越请教过如何才能达到举轻若重的途径。 但王越的话非常玄奥,董俷是真听不明白。 后来王越说:“公子,这剑道一途,和你的武艺不一样,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万法归宗,大道理是相同的。我当年练剑,由利剑而钝剑,由钝剑而重剑,由重剑而木剑……三十年方窥得门径。使槊,我确是外行,不过当年我与好友童渊切磋,他曾赠了我一卷《指月录》,我可以转赠于大人,供大人参考,修习,如何?” 董俷苦笑,如今雒阳人都觉得他是使槊,殊不知他使槊不过是半路出家而已。 可有些话又不能明说,王越的好意他还是心领。接受了那卷指月录后,他仔细想想,觉得王越练剑的法门,似乎和上辈子看过的一部武侠小说中的情节颇为相似。 私下里,让人打造了一对木锤,每日修习。 平常在校场当中,则是练槊。童渊的指月录,其实也没有非常固定的招数,而是他多年修炼的心得。因其喜好在月下练功,故而这一本心得,就叫做《指月录》。 不可否认,童渊的造诣确是深厚。 董俷依照上面的方法修炼,槊使得是越发精纯。 但那举轻若重的奥妙,董俷还是领悟不得。用王越的话说:“大人能在弱冠之前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已经是天下少有,何必急于一时。殊不知,这武艺一途,需要心思宁静平和。你若是心急,就越是无法领悟,弄不好最后还会沦为下乘呢。” 想想也是,王越三十年方领悟举轻若重,他才十几岁,急什么呢? 不过,武艺是在精进,可董铁离去的失落,却也越来越重。想当初,每次出门都是有董铁陪伴,可如今,只剩下成蠡一人,董俷这心里,就越发的想念董铁了。 走进大厅,就看见曹操正在里面打转。 “西平,你真是……快点快点,文举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一看见董俷,曹操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七尺多的身高,想要拉动董俷,简直是……要知道董俷体重就已经近二百三四十斤,若是少一用力,连马都拉他不动。曹操用了拉拽了两回,董俷站在大厅门口,却是纹丝不动。 “曹兄,你这急急忙忙的,算什么啊!” “唉,今天是公达请客,翠莺阁……有几个好朋友来雒阳,正好是不去白不去。” “好朋友?谁?我认识吗?” “我怎么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不过据说里面有一个是公达的长辈,快点,快点走。” 董俷笑了…… 那翠莺阁,是雒阳有名的风月之地,也是文人雅士们喜欢聚会的地方。 董俷不喜欢那种地方,一来花钱太多,二来……别看那些士人们表面上对他客气,可实际上呢,一个个憋足了劲儿等着要他出丑呢。整个雒阳城,十个士子中少说有七八个和他不对付。董俷也不想拿自己的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实在没有必要。 可曹操喜欢,非常喜欢。 那翠莺阁里面,有一个极为出名的女子,名叫来莺儿,甚为曹操所痴迷。 说起来,这来莺儿是雒阳色艺俱佳的名歌舞伎,性情孤高雅洁。在歌舞时,她热情奔放,能是围观之人为之疯狂;可是在平日里,却是沉默寡言,巨人千里之外。 曹操甚爱之…… 每次在翠莺阁,都是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 可他俸禄不高,虽然靠着如今已经成赛制的击鞠比赛获取不菲的钱帛,依旧不够他开销。 雒阳人都知道此事,董俷自然也清楚。 有时候觉得,这个曹操,和演义中的曹操是截然两个不同的人。 他能在观看来莺儿歌舞的时候,潸然泪下,嘶声叫喊;但在平日里,却是极为冷静。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他和来莺儿,是同一种人吧。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这个在后世驰名千古的乱世枭雄,成为了一个狂热粉丝。 带上了成蠡,董俷和曹操在迎春门大街上行走。 那翠莺阁却是位于德阳门大街,是雒阳最为有名的一条风花雪月销金窟。 在路上,曹操似乎有心事,一直没有开口。 “孟德,有心事?” 别看曹操的年纪比董俷大了十五岁,可论官职,他却比不上董俷。而且,大将军府长史说起来很威风,可实际上不过是何进的幕僚。而董俷,如今却是掌控北宫内外五营五千五百卫士的北宫校尉,俸禄比曹操高,实权也比曹操要大了许多。 故而称呼起来,也就非常随便。 曹操看了看两边,似乎有话要说。 董俷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抬起手一挥,跟随在他身后的二十名巨魔士立刻散开,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包围圈,把二人围在中间,行人见此状况,也都立刻躲闪。 有些羡慕的说:“西平,什么时候能把你的护队借我用用?” 董俷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你若是想用,随时和我说就是。要不然,找些人来,让他们在我北宫校场里一起训练,想要威风,这还不是你一句话?” 对于曹操,董俷始终怀着复杂的心情。 这是一个非常爽的人,和他在一起,会不知不觉的受到他的感染。 至少在董俷看来,曹操一点也没有后世所说的奸诈。也许是时事弄人,当人走到了某一个地步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发生改变。不晓得将来,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董俷的心里很矛盾,不止一次的想要除掉曹操。 可实在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这么一个直爽的妙人,杀了…… 其实,如果真的有一天反目成仇,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做对手,一定也非常不错。 曹操笑道:“那就多谢西平了……我回头找一些家人,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喽……对了,最近可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风声?” 曹操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本初要回来了!” “啊?” 掐指一算,袁绍离开雒阳也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他在冀州干的不错,先是击溃了黑山军的管亥主力,而后逼得白绕、眭固和于毒不得不从冀州撤离,跑去了三辅之地兴风作浪。不过,那已经和袁绍没关系了,他所负责的,只是冀州一地而已。 如今,冀州黄巾余孽四分五裂,管亥等人退回了黑山,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黑山军另一支人马,张白骑部南下,在过了兖州之后突然不知所踪。 杨凤部被袁绍招降,肆虐冀州大地的黑山军四大主力,如今也只剩下了管亥一部。 故而,袁隗准备让袁绍回来。 不过这一次回来,袁绍的声势肯定不一样。 挟大破黄巾军的余威,只怕再入雒阳,定然会气势逼人。朝廷想不大用他,都不可能。 但董俷不知道,曹操突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曹操神色不禁有些落寞,轻声道:“我和本初从小一起长大,十九岁时我为雒阳北都尉,本初还是一介白身。可转眼过去十二年,本初已经有了如此成就,而我……不说别的,就连西平你,比我小了十五岁,如今也执掌兵马,雒阳谁不知你董西平的字号?想起来就很惭愧,这些年,我过的未免有些浑浑噩噩,惭愧啊。” 董俷疑惑的看着曹操,片刻后轻声道:“孟德,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俷一直视你为兄长,来雒阳之后,千夫所指,唯有你和我做朋友,这份情意,俷感激不尽。别拐弯抹角的说话,显得咱们生分……只要我能帮上你的忙,绝对义不容辞。” 曹操目光复杂,看着董俷,好半天轻叹一声。 “西平,我一直看不透你。” “哦?” “你表面上莽撞,可这心思却……也罢,我若再客气,就显得有些生分了。我听说你和辨王子的关系很好,是不是?” 辨王子如今并非是天天会来北宫校场,但隔三差五的,总会来找董俷。 王子长大了,十一岁的辨王子,已经不再如早先那般的模样。他能感觉的出来,董俷是真心对他好,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索取,如同一个兄长对弟弟的那种关爱。 偶尔来击鞠一场,平时则聊聊天,兴致好了,还叫嚣着要和李信她们较量。 听曹操这么说,董俷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说:“还好吧,倒是经常的接触。” “那你听说了没有,皇上准备组建新军的事情?” “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皇上早些年就准备组建新军,可是后来因为战事不断,不得不搁置下来。不过这一次,据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今秋祭天大典会宣布。” 曹操笑道:“西平,你这消息可真是灵通。” 董俷没有接口,只是笑了笑。 这些消息有的是从辨王子那里听到,有的是在蔡邕、卢植他们那里上课时听闻。 不过大部分消息,还是由班咫搜集而来。 “好了孟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 “我想请你帮忙在辨王子那边说说,请他拜托皇后,向大将军游说,让我出面争夺新军校尉的职务。” “啊?你不干那长史了?” 曹操闻听,苦笑摇头:“什么长史,不过就是个迎宾的货。就好像那翠莺阁门前的龟公一样,有甚好干的?大将军虽以我为幕僚,可我之上,还有慈明先生,伯求先生……那里轮得到我来说话。不仅是我,孔璋也有些烦闷,快成了一个文书。” “那你不干了,大将军能同意?” “所以才要请你帮忙疏通,省的大将军以为我有了外心。看看你,再想想本初,我实在惭愧。若不奋起直追的话,将来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西平,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夹在里面难过,可真的要请你帮帮我,实在不想再当那个狗屎长史。” “这个,我可以帮忙和辨王子说说,但成不成……” “这个我明白,只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试试的话,我心有不甘。” 董俷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另外,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听说袁公路也要回来了!上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和他有关。你也知道,他想要追求你家那位大才女,只可惜被你小子抢先一步吃干抹净,心里面不服气的很呢。” 袁术吗? 董俷细目微微一眯,心中冷笑:他若敢再找我麻烦,就休怪我不客气。 二人这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就拐进了德阳门大街。但见两边灯红酒绿,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莺莺燕燕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翠莺阁在德阳门大街正中间,董俷和曹操在门前下马。 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身高八尺,相貌俊朗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身穿青衫,头戴高冠,颌下三缕黑须,透出一股子书卷气。一见曹操和董俷,这人立刻叫嚷起来:“孟德,西平,怎地你二人现在才来?快点,快点,就等你二人了!” 说着,拉着二人就走。 这人名叫高堂隆,表字升平,泰山人,如今就在东观担任博士。 此人性情疏狂,是个自来熟,为人很热情。加之出身也不是非常好,故而在雒阳并不受重视。比董俷大十岁,比曹操小五岁,号称是东观召集人,也算小有名气。 曹操被他拉着,笑骂道:“你这高升平,真是个猴急的性子,谁在等我们?” 说话间,董俷二人就被高堂隆拉扯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里围坐了四人,荀攸,董俷是认识的。可另外三个人,董俷这一见之下,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们?” 他失声惊呼。 却见那三人站起来,笑呵呵的一拱手:“俷公子,确是久违了!” 第一七四章 故人重逢 第一七四章 故人重逢 董俷确实没有想到,会与这三人相遇,一时间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他们,终于还是聚在了一起! 道这三人是谁? 却是当日在颍川,曾与董俷并肩作战的三人:荀彧、郭嘉和陈群。 时隔四年之后,这三人与当年看上去大不一样。荀彧在举止中多了一份稳重。冷静,陈群看上去更显飞扬。而郭嘉,变化似乎更大。原本他的骨子里透着一种灵气,可如今,却好像灵气不见,泯然众人。只是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透着冷幽。 都长大了啊…… 荀攸愕然,“怎么,你们认识?” 董俷苦笑道:“曾与文若三位兄长并肩作战!” 荀彧笑道:“俷公子莫要夸奖我们,我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谈什么并肩作战?只不过当时曾经在颍川目睹俷公子剿杀反贼,一晃四年,公子却是越发的有名气了。” 董俷反倒是冷静下来,“三位兄长,颍川一别,可好?” 这话似是对三人说,可目光却朝着郭嘉问。 郭嘉点点头,淡然一笑道:“有劳小师弟挂念,嘉尚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让曹操、荀攸和高堂隆不免有些奇怪。 还是荀彧开口:“奉孝乃是俷公子的师兄,也曾在蔡翁门下听讲,呵呵,算是同门。” “原来如此!” 曹操笑道:“既然是师兄弟相见,就要好好的喝上一杯才是。” 那边高堂隆大声叫道:“香妈,姑娘们为何还不过来,快点上酒……” 这翠莺阁的老鸨,名叫香妈,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已经是将过四旬的年纪,可是却保养的极为得体,肌肤细嫩,好像十八岁的小姑娘,皮肤紧绷,不见半点皱褶。 香风袭来,有歌舞伎进入房内。 一个个莺声燕语,风情万种。 来这里的人,一是慕来莺儿之名,可谁都知道,那来莺儿是个清官人,只奉歌舞,却不卖身。偶尔有看顺眼的客人,就下来陪吃几觞水酒,若是看得不爽,千金也难得她一个笑脸。 常以为,这传说中的清官人就是所谓的装逼。 可当董俷真正见识过了以后,就明白这个时代的名歌舞伎,绝不似未来的那些包装明星女伎。在这个时代,舞姬虽为贱,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必有其值得称道之处。浑不似上辈子所处时代里的女伎们,明明就是个婊子,却偏偏装成圣女。 来莺儿的歌舞,是压轴戏。 在歌舞之前,会有美艳女伎前来相陪,虽比不得来莺儿那般金贵,可也都是千条万选,颇有滋味的女子。这德阳门大街之上,若论女伎美艳,当首推翠莺阁无疑。 有道是文士无良,文人放荡。 在座的众人全都是风流才子,自然也不会做那煞风情的事情。 惟独董俷和曹操二人,却是对身边女伎视若不见。 “西平为何又要做这煞风情的事情?” 荀攸笑道:“升平莫要害他,家中有美眷相陪,西平怎敢招惹一身脂粉气?只怕家中的娇娘不说话,蔡翁也要暴跳如雷。说不得还会拎着剑,满街的追杀西平呢。” 这善意的说笑,引得众人大笑。 董俷并非是第一次来这里,翠莺阁的姑娘们从刚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了解。谁都知道,陪这董校尉最是简单,说说话,谈谈理想,喝杯水酒,拿到的赏钱别谁都多。而且董校尉虽然生的是丑恶,性子倒很温和。当年他为了家中小妾,一怒而抗命,并且在英雄楼大开杀戒的事情,如今也成了雒阳人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郭嘉笑道:“老师何时变得如此火爆?” 曹操哈哈大笑,“用西平的话说,蔡翁如今是没有最火爆,只有更火爆……那性子,啧啧啧,连我都有些害怕。奉孝你们不在雒阳不知道,现今雒阳城内,有那火爆二人组,一为蔡翁,二是卢公。可惜你们来完了,若是在击鞠联赛时,你就能看到这二老之可怕……哈哈哈,那可是雒阳城的一大风景,端的好看的很呢。” 荀彧三人愕然,“击鞠联赛?” 荀攸指着董俷笑道:“这件事,当要问西平,是他搞出来的东西,如今风靡雒阳。” 原来,自汉帝观阅了一次击鞠之战后,竟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时常会让人举办,可又总觉得不够过瘾。 后来董俷看因击鞠而耽误了卫士操演,干脆就让辨王子建议,将击鞠比赛正规化。 所谓正规化,就是有北宫卫士、北军五校和羽林军左右骑组建出专门的击鞠马队,按照各营校场所在位置划分主客场,弄出了一个类似于后世联赛性质的赛事。 这也许是世界上的第一个专业联赛,一共有八支队伍。 在开春和秋后开办联赛,每次联赛为时一个月,按照积分计算,成绩最好的为胜出。 如今,这击鞠联赛已经举办了三届,可说是极为热闹,成为雒阳人的一大趣事。 荀彧三人听完了之后,啧啧称奇。 那郭嘉身边的姑娘笑道:“也亏了董校尉弄出来这么一个乐事,让我们也赚了不少呢。” “哦?” 郭嘉极为古怪的看着董俷,摇头笑道:“西平,你当日在长社称我为鬼才。依我看,你才是一个鬼才。居然能想出这种玩意,可惜,实在可惜,居然被我错过了。” 荀攸和陈群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董俷苦笑一声,没成想这胡闹腾,居然还得了他们的关注? 高堂隆说:“错过了没关系,再过两个月,就是第四届击鞠联赛了。你们可以留下来,看看那万人空巷的景象……嘿嘿,这鬼才二字,送与西平倒是当之无愧啊。” “啊?” 陈群摇头道:“我们可能等不到两个月了。此次路过雒阳,只是为了看望一下朋友,过些天我们就要离开雒阳,北上冀州,去拜访一些当地名士,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不过升平,若是方便的话,就请你帮我也买些赌局,嘿嘿,倒也有趣。” “这种事情,还是找西平的好!” 高堂隆连连摆手,“西平这方面是行家,连大将军都要找他询问,才决定下注呢。” 闻听这话,郭嘉和荀彧若有所思。 董俷马上就知道,他们恐怕是误会了…… 他可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拉拢人,而且他也不屑为之。只是有时候那些人问过来,他也不好拒绝。一来二去之下,倒也结交了不少人,包括这高堂隆,也是如此相识。 当然,高堂隆这边还有一些蔡邕、卢植的关系在里面,倒也不是那样不堪。 只是董俷觉得郭嘉二人的目光似乎有些嘲讽,心里觉得非常不爽,坐了一会儿,起身借口透气,走出了厢房。 这翠莺阁有好大的院落,亭台楼阁,华美至极。 正中央有一幢水榭高台,那里就是来莺儿歌舞的地方。 董俷站在扶栏边上,看着庭院中的那些声色犬马,突然感到了一种极为不真实。 “西平,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郭嘉走出来,在董俷身边站立,扶着栏杆笑问道。 董俷先怔了一下,“师兄怎么出来了?” “只是觉得有些气闷……咳咳。”郭嘉说着说着,居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倒了一粒赤红色的丹药,投入口中,好半天才顺过了气息。 “师兄,你这是……” “没什么,去年在云梦泽游玩了时候,不小心落水,就落了这种毛病。” 董俷一皱眉,“可曾找郎中看过?” “哦,用不着……” “怎么能说用不着?这身体的事情,可很重要。” 郭嘉笑了笑,摆手表示没事。那张秀气的如同女孩子一样的面庞,有一种病态的嫣红。 “一晃四年不见,我在江东游历,去不想小师弟你却已经闯出了诺大的局面,真是让我吃惊不小。” “师兄过奖了!” 郭嘉扶栏目睹庭院中的景色,沉默半晌后突然说:“西平,你如今可说是春风得意,可还曾记得,当年你我在南阳分别时,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董俷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看似风光,可实际上却是凶险万分?” “这个……”董俷愕然的看着郭嘉。 郭嘉说:“你如今的风光,完全是建立在皇上对令尊的依靠上,而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也都是因令尊而对你关照。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若皇上对令尊失去了信任,或者大将军他们不再关照你……凭你之前闯的祸事,只怕死一百次都不够。” 董俷激灵打了个寒蝉,“师兄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你顺风顺水,可也得罪了许多人。蔡翁虽有威望,却无实权,一旦出了事情,只怕也保你不住。” “那我该怎么办?” 郭嘉说:“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雒阳了。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要为你再谋划一番。大将军他们的关照,你可以不用理睬,但皇上的宠信,却必须要保持。除此之外,你想在雒阳立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董俷连忙低声询问:“那请教师兄,我该如何掌握足够的实力呢?” “嘿嘿,这实力如今就在你面前。听闻皇上要组建新军,你当尽力争取,若能夺得新军一营,再牢牢把持住北宫卫士,想必等将来皇上想动你,也要三思而后行。” “夺新军?” 这已经是董俷在一天当中第二次听人提起新军的事情。 看起来,新军成立已经事在必行,而各方人物的目光,也都虎视眈眈的盯在上面。 想要夺取新军,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却又好像很难。 一时间,董俷站在这翠莺阁的楼台上呆呆的发愣,甚至不知道郭嘉是何时离去。 鼓乐声起,但见美人俏丽,来莺儿站在那水榭高台上歌舞起来。 只是那美妙的歌舞,却再也无法吸引董俷的注意力…… 第一七五章 凉州来人 第一七五章 凉州来人 来莺儿年约双十,生的美艳绝伦。 女儿家,却有七尺身高,使得体态看上去格外的修长而挺拔。她的歌,若黄鹂鸣唱,轻妙动人;她的舞却如同天魔女下凡,带着蛊惑众生的绝美奔放,令人痴迷。 一曲舞罢,来莺儿匍匐水榭高台,动人的体态,勾勒出令鲁男子难以自拔的曲线来。 曹操忍不住高声叫好,顿时满院回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观看来莺儿的歌舞,可曹操总是如第一次观看一般的激情澎湃。 抬起手鼓掌的时候,顺势抹去了眼角的泪光。 他展颜笑道:“如此美妙歌舞,只恐天上的神仙也难得听闻,当浮一大白。” 郭嘉等人连连称赞,也道这歌舞美妙。 董俷这时候才走了进来,曹操忙道:“西平刚才去了何处?可曾见那绝伦歌舞?” “怎能不见,痴迷的很呢!” “我刚才请香妈代为说项,一会儿来大家会来这里敬酒。” “如此甚妙,甚妙!” 郭嘉抚掌大笑,董俷却不禁愕然。 这来莺儿素来是对人不假以颜色,怎会答应这等要求?正犹疑着,却听门外环佩声响,一个淡妆素衣的女子,走进了厢房。盈盈一拜,“来莺儿见过诸位大人。” 果然是来莺儿! 董俷疑惑的看着那女子,高堂隆忍不住轻声道:“西平有所不知,昨日孟德做诗一首,赠与来大家。就是刚才来大家所歌之词……名为善哉行,你觉得堪入耳否?” 原来如此…… 不过董俷刚才心事重重,却没有听到来莺儿究竟唱了什么。 却听来莺儿开口道:“今日前来讨饶,正是为了感谢曹大人所赠诗赋。来莺儿不过一操持贱业者,怎能当得曹大人诗赋所说?不过甚为感激,特敬薄酒一杯,以助雅兴。” 董俷虽然和曹操不是第一次来这翠莺阁,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来莺儿。 这女子当真是美艳,虽处风尘中,却不到丝毫的风尘气。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忍不住点头,低声的呢喃。 也恰在这时候,来莺儿举觞走到了董俷的面前。初见董俷的时候,来莺儿不免流露出一种厌恶之色。这男子好生无礼,直愣愣的看着她,好一副色迷迷的嘴脸。 可再仔细看,却发现董俷的目光格外清澈,没有半点的情欲。 “大人,您刚才所说什么?” 董俷未曾察觉,还是曹操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他恍然大悟般的清醒过来,歉意一笑,举觞道:“抱歉,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故而……来大家莫怪,俷自罚一觞。” 说完,端起那翡翠觞,将酒水一言而尽。 来莺儿却不愿意,“大人,您刚才说的什么?小女子并未听清楚,劳烦大人再说一次,可否?” “我……” 董俷刚才说的时候,虽然说是呢喃,可听见的人还是不少。 陈群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俷公子,似是意犹未尽,群请教这下文怎样?” 董俷张口结舌,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好端端的,口怎么这么贱呢? 这本是上辈子在初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甚至连可这课文的名字,是谁所做都记不得,哪里来的下文?只记得这文章所赞的是莲花,说的是一个人的品德如何高洁。 可如果让他背下来,还真想不起来。 周围人都看着他,来莺儿的目光中,似也带着一种期盼。 董俷苦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俷不过见来大家清雅脱俗,故而一时情动,才得此诗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在座众人皆是文才出众的人,闻听这一句话,都流露沉思之色,片刻后郭嘉鼓掌笑道:“西平果然不凡,当初听闻小师妹嫁给西平,嘉甚敢不服。但现在,嘉服了……”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蔡琰的崇拜者呢! 董俷不由得心中苦笑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来莺儿却不肯放弃,虽然明知道董俷说的有理,可那十二个字,却撼动了她的心灵,面对这丑丑的家伙,生出了一种知己的感受。 轻咬下唇,来莺儿说:“还未请教这位大人是……” “哦,忘了与来大家介绍,这位是这两年雒阳城里风头最盛的人物……” “莫非是那为红颜一怒而杀人的董西平,董校尉?” 来莺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奇的看着董俷,轻声的询问。 曹操好不酸楚的说:“原来西平有这么大的名声,升平只说是雒阳城风头最盛之人,来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西平的来历。” 来莺儿脸一红,“曹大人说笑了,莺儿深处这烟花之地,自然也听到了不少传闻。我等甚敬董校尉,虽传闻董校尉心狠手辣,可能为红颜一怒杀人,却是好男儿。” 周围的歌姬们,也都频频点头。 董俷的脸都成了酱色,苦笑一声,心道若是不设法引开话题,不晓得又要说甚丑事了。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想破了脑瓜子,终于把这一段当年最为熟悉的词句说出,却让众人寂然。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曹操呢喃几句之后,忍不住站起来深施一礼,“西平,操今日方知你非但才学胜我,这品德也远胜于我。操对来大家仰慕,随发自真心,却不免掺有杂念,实在惭愧。” 董俷面红脖子粗,连连客气。 而那来莺儿的目光却是灼灼…… ****** 这一顿酒,只吃到了子时将近。 来莺儿少有的相陪到酒宴结束,这才告辞离去。 对于翠莺阁的姑娘们而言,来莺儿的举动却是极为少见。要知道,即便是往昔来大家有敬酒的举动,却从来都是敬罢了酒,马上走人,很少与人一起吃酒到最后。 第二天,当来莺儿的香闺门前挂起了那一副文字的时候,众人放明白了一些。 来大家这是遇到了知音啊! 而这残缺的爱莲曲,随之传扬开来,让董俷的名字更加响亮。 这是在赞美来莺儿,还是在自喻品德圣洁若青莲?自然又引起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有人说董俷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可有的人却认为,董西平的爱莲曲,却恰如其分的点出了来莺儿的风情,再恰当不过。 而曹操,也因这爱莲曲,而成为董俷忠实的拥趸。 逢人说董俷的坏话时,必然是好一番的争论,甚至不惜撸袖子准备动手。 董俷的日子也不好过,第二天从校场回来,就看见蔡琰和董绿两人在厅中朝他冷笑。 “姐姐,绿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董大才子可真是好风流,一日之间惹得雒阳轰动,好本事啊。” 董俷在北宫忙了一天,怎知道他那首残缺不全的爱莲曲如今已经为人竞相传唱? 不禁疑惑的问道:“我干什么了?什么惹得雒阳轰动?”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董大才子真是好本事,当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啊?” 这本是董俷昨夜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蔡琰知道。 心中不免苦笑:“我昨日去翠莺阁的事情,回来后不是已经向姐姐你们说过了吗?” “可是你却没有说,你为那来莺儿做赋一首!” “是啊,相公你将那来莺儿比作青莲,却将我和姐姐放在何处?从未见你为我二人做赋……难不成,我和姐姐还比不过那来莺儿吗?不成,相公也要为我们做赋才行。” 绿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董俷的脑袋真的是懵了……居然忘记了家中还有两个醋坛子。 “这……” 蔡琰站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不管那来莺儿是什么人,既然你能为她做赋,就需要为我二人也做赋一首才行。限你三十天内完成,否则休怪我们不和你讲道理。” 说完,就拉着董绿走了。 董俷有一种想要自杀的冲动……好端端的嘴那么贱,做什么赋啊! 三十天,莫说是两首,就是半句,董俷也想不出来。可他也知道,蔡琰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子,若是不能做出满意的诗赋来,只怕是很难过的了她这一关吧。 正在苦恼时,书房门被人推开,却见典满探头进来,“义父,练功的时间到了!” 董俷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书房。 这两年因击鞠联赛的赌局,董俷着实大赚了一笔。 马嵩和唐周在雒阳郊外,北邙山脚下买了一大片田地足有上千亩的土地。董俷后来干脆让人在那里建了一座村庄,将一部分博浪士和巨魔士安置在村庄中,不但减轻了大宅门房屋紧张的问题,还作为奖励,赏给了张绣、班咫、晏明等人一些土地,着实让这些人开心不少。至于为何在北邙买地,董俷也说不清楚,只是下意识…… 反正是一块风水宝地,买了也就买了! 典韦和家人,以及一百名巨魔士如今居住在大宅门内,包括沙摩柯在内的五溪蛮人,使得前院校场空闲了不少。董俷后来专门划出了一个小校场,是供他们三兄弟和典家的孩子们练功所用。典满如今已经跟随董俷学了两年的锤,锤法日益精深。 走进小校场,就看见典韦他们正在呼喊操练。 沙摩柯在一旁,为甘夫人指点。这两年,二人的感情进境很快,甘夫人嫁给刘备的时间不长,感情也说不上特别的深厚。沙摩柯虽然长得难看,却是个知道疼人的家伙。比之那一派大丈夫气概的刘备,却是另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存在。 刘备的母亲,已经被董俷悄然送去了西北张掖。 这老太太留在这里,总是个碍眼的角色。特别是在沙摩柯天天找甘夫人说话之后,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让甘夫人不自在,也让董俷他们感觉着非常难受,干脆送走。 反正,保住老太太衣食无忧就好,其他的事情…… 刘老太太走后,挡在沙摩柯和甘夫人之间的那根刺也就没了。加之蔡琰和绿儿在中间推波助澜,使得二人的感情得到迅猛发展。甘夫人温淑贤良,对于性情暴躁的沙摩柯来说,却是大有裨益。至少这两年,沙摩柯那火一样的性子,变得稳重不少。 见到董俷进来,典韦等人都停下来问好。 董俷笑了声,脱下身上的褂子,活动活动身体。 华佗的五禽引导术颇有玄妙,用起力来,可以让全身刚硬似铁,但松弛下来,却变成了一种很柔和的线条。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男,却能给人一种极致的力量感。 这使得董俷出手的爆发力,变得更加凶猛。 典韦、沙摩柯二人联手,也要在五百招以后,才能战胜使槊的董俷。但若是要一对一的拼杀,三百招内,沙摩柯败北,五百招内,典韦败北。当然,若是董俷用锤…… 活动完毕,典满上马轮锤,和典弗等人打在一起。 而董俷则趁此机会,拎起一把只有二十几斤重的木锤,呼的一下子朝着校场中的铁桩子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铁桩子乱颤,但是木锤却碎成了粉屑。 沙摩柯忍不住说:“二哥,这木锤怎硬的过生铁?” 董俷立刻反驳,“那王越怎能用一把短剑,在我精炼打造的槊身上留下那种印记?” “这个……” 沙摩柯回答不出来,典韦也无法给出答案。 看着董俷砸碎了五十个木锤,大汗淋漓,如同虚脱般的走过来时,典韦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弟,以你之勇武,这天下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如此的用功呢?当初黄大哥也说过,举轻若重,非机缘奇特不可得。你苦苦追求,却未免有些执着了。” 董俷从牛刚手中结果湿巾,擦去了额头汗水。 只觉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好半天才算是恢复了力气。 “大哥,这天底下奇人异士多了去,天晓得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存在?当初我没有对战王越的时候,也认为自己的本领够厉害。可是和他打过,我才知道……什么机缘之类的话语,那都是虚幻的说法。我只信天道酬勤,一份付出就有一分收获。所有的机缘、运气,都是建立在一分分的努力之上。这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沙摩柯觉得有些不服气,忍不住道:“未必,像二哥你这般神力,不就是天生的?” “这固然是老天的保佑,但仔细想想,若不是你我后天勤奋,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本领?” 想想也是,沙摩柯哑口无言。 而典韦却是连连点头,“二弟说的不错,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孩子们可听到你们二叔说的话语?想要驰骋天下,没有过硬的本事可不行……你二叔的功夫,如今已经是出类拔萃,可还是一样不肯松懈。典弗、典佑、典满、牛刚,莫要生了懈怠心。” “我等明白!” 甘夫人突然插嘴道:“叔叔不但武艺高强,文才也甚佳。今日妾身听说,叔叔为那翠莺阁的来莺儿还做赋一首,非常轰动。沙沙,你也要好生学着二叔,别天天就知道练武。二叔每天要镇守北宫,回家还勤练不怠,连那学问,也不曾放下。” “我……我哪比得上二哥!” 沙摩柯本就是红脸膛,如今却变成了紫色。 小声的嘀咕:“文采好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嫂嫂们逼得脸红脖子粗?” 这一句话,却把董俷惹恼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嘛……这厮分明是薄我的面皮。 “三弟,可敢与我一战?” 沙摩柯眼睛一亮,兴奋的说:“打就打,比文的沙沙不成,比武的,我却是不怕你。” 说着话,就要跑去牵马。 惹得典韦哈哈大笑,“三弟莫急,要打,也是我先和二弟交锋……牛刚,抬我戟来。” 校场中,典满被典弗、典佑两兄弟打得是狼狈不堪。 他也练过五禽戏,锤法也尽得董俷真传。但毕竟年纪小,一对一还行,一打二,就有些吃力。 “不打了,不打了!” 典满拨马跳出圈外,“爹爹和义父要过招,我们先观战,等下再和你们较量。” 典弗笑道:“等下就等下,难不成等一下,你就能打得过我二人吗?谁怕谁啊!” 三人退出校场,自有校场门口成蠡牵来战马兵器。 董俷翻身跨上了象龙,手舞大槊虚空一轮,只听刺耳的历啸声,震得甘夫人忙退后几步。 沙摩柯轻声道:“二哥就喜欢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鬼哭使起来,让人听着是难受至极。每次和他打,都要先忍受这种声音,否则三魂七魄就先被钩走了一半。” 董俷手中的独脚铜人槊,名为鬼哭。 是任红昌起的名字,说董俷这槊施展开来,简直是鬼哭狼嚎,让人难以忍受。 本来只是随口的这么一说,可是后来就传开了。大皇子辨干脆就称其为鬼哭槊。 典韦手中的大戟,也增加了份量。 是蒲师傅在张掖用从西域采集而来的一种天外精铁打造。其实,这所谓的天外精铁,就是铁陨石。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打造出这对大戟,共重一百四十斤。 典韦持戟,顿时杀气腾腾。 催马冲过来,大戟舞成一团银光,猛然大吼一声,双戟力劈华山迎面砸来。 董俷举槊相迎,动作看似柔和,却实际上是力贯千钧。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二马错蹬,典韦的手臂却是好一阵子发麻。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二弟的力气,又大了…… “大哥,看槊!” 董俷在马上双手握槊,端平,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四平势。 右手握住槊杆,杆根与肘相齐,左手食指贴在槊干上,其余四指紧握,左臂前伸,右臂弯曲,手腕一塌,扑棱棱,迎着典韦冲过去,抬手就是一槊刺出。这本是枪法中的一招,指月录中,名为刺喉,讲的是快、准、狠三个要诀,极为狠辣。 而在旁观者的眼中,却产生了一种错觉。 董俷的槊刺出的非常缓慢,可是有一种惨烈的杀气四溢开来。 沙摩柯久经疆场,还能抵抗。可甘夫人却不行,甚至连典家三兄弟和牛刚,也不行。 忍不住同时后退,暗叫一声:好! 却在这时后,典韦双戟交叉,平行挂出。铛的一声,那槊头正击在了双戟交叉的位置上。 声音先响起,但是大槊却是随后撞击在大戟上。 这种怪异的错觉,令沙摩柯的拳头紧握,紧张的不得了。 如今,他也初窥举重若轻的门径,知道董俷和典韦,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使出了全力。 两人胯下的战马唏溜溜暴叫,噔噔噔的后退不停。 典韦神色肃穆,大叫一声:“二弟好武艺!” “哥哥的也不差……” 只这一击,二人都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深浅。董俷心道:大哥的武艺又强了几分。不晓得比之原来历史上这时期的他又如何呢? 而典韦的心中却是惊骇。 要知道这两年他从没有一日懈怠,每天都是苦练武艺,更随着董俷学会了五禽引导术,力气大增。 而董俷,白天忙于公事,晚上又时常贪恋男欢女爱之事。 在典韦看来,即便是不能超过董俷,至少也能在伯仲之间…… 可刚才一比才知道,他在进步,二弟的功夫也在进步,丝毫不比他的进步速度慢。 若是让董俷弃槊用锤,会怎么样? 典韦想起那对在牧场存放,重达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瓮金锤,不由得心头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候,校场外却传来了一声高呼:“好武艺!” 董俷扭头看去,只见成廉、王双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了小校场的大门。 翻身下马,董俷迎了上去。 大宅门的人都知道,在董俷练武的时候,没有大事情是不能打搅。那二人之中,有一个却是董俷认识的,居然是他留在陇西,协助牛辅守城的庞德。两年多不见,庞德变得更加魁梧,脸上透着一股子精干之气,步履间显得是格外的沉稳。 而另一人,董俷却不认识。 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身材不算高,但是却生的孔武有力。 这二人随王双、成廉走进校场后,成廉上前一步道:“主公,这二位是从凉州来,说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大夫人说,要您亲自过问为好,故而末将就带他们来了。” 董俷点点头,笑着说:“令明,一向可好?” “有劳主公挂念,庞德一切尚好!” 庞德上前行礼,却被董俷拦住,“莫要多礼,快快请起。这位是……” 那人上前一步,呈上一封书信:“草民麴义,本是冀州平原人,早年在凉州奔走游历,前些时候在敦煌与黄先生相识,故而效力于陈到将军帐下。数月前,有一位贾先生过去,和陈将军商量了一番之后,陈将军就命草民先到牧场,然后来雒阳为大人效力。不想在牧场结识了庞将军,他也正好奉命来雒阳,我们就结伴同行。” 董俷一怔,心中不禁疑惑。 麴义之名,他并没有听说过,至少在评书中无甚印象。贾先生,定然是贾诩喽……他怎么去了张掖?不过陈到既然派他前来,定然不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庞德,他来雒阳干什么? 按道理说,老爹就算是派人送信,也应该是找一个心腹的人啊?庞德应该算不上。 不过口中还是很客气了一番,从麴义手里接过了信。 “麴将军辛苦!” 既然是在陈到帐下效力,又能被陈到看重,想必也是个军官。 董俷没有先看信,朝庞德看去,疑惑的问道:“令明,你来雒阳,莫非也是找我?” 庞德点头,从怀中也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董俷。 “前些日子,李军师来陇西,交给了小将一封书信,要小将立刻送来雒阳。小将是在路过牧场时认识了麴将军,可没成想居然都是……呵呵,李将军说,书信送到,要小将留在雒阳,听从主公差遣。” 一下子有两封信! 庞德口中的李将军,应该指的是董俷的姐夫李儒,如今水涨船高,官拜军师中郎将。 李儒、贾诩,同时送信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麴义的身份,已经无需再去怀疑。既然是在牧场中见到的,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也没有急于看李儒的信,董俷问道:“麴将军,你来的时候,陈将军可有话交代?” “陈将军说,要草民在大人帐下听命。” “哦?” 董俷又问:“你在陈到那里是什么官职?” “启禀大人,草民刚投陈将军帐下时间不长,还没有安排。不过陈将军说,大人定然能给草民一个好前程……” 董俷点头,露出了笑意。 把书信揣入了怀里,一手拉着庞德,一手拉着麴义,“二位将军都是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洗一洗,正好我也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吧。大哥,三弟,还有小子们,都一起了……成廉,去通知张绣,让他也来。宫中的事情,交给红昌负责。” 成廉立刻领命而去,王双则带着庞德和麴义,前去安顿,先洗去风尘。 成蠡则安排酒宴,其他人也都乐呵呵的走了。董俷先是去了书房,关好房门后,把两封信放在桌子上,并不急于观看。李儒和董俷常有书信来往,但是派庞德来,无疑是说明,他已经知道庞德是董俷的人。如此郑重其事,应该有大事发生。 而贾诩,自从董俷来了雒阳,从未有过一字的往来。 突然离开陇西,出现在了张掖…… 难道说张掖有危险? 董俷紧锁眉头,沉吟半晌之后,拿起李儒送过来的书信,缓缓的打开。 第一七六章 西园立八校(一) 第一七六章 西园立八校(一) 闻今上意立新军,弟当取之。 凉州战事已近尾声,西平应谋未来事,新军势在必得。恐弟身边人不足,故遣庞德相助。德为弟之心腹,久在陇西,则兄必生疑。子颇有才干,可为西平之臂助。 李儒的信没有台头,没有落款,但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董俷放下书信,心道:皇上组建新军的事情,没想到连姐夫那边都已经知道了。想必,这里面也有爹的意思。看起来,郭嘉昨日所说的事情,也并非只是危言耸听。 拿起另一封信,打开来却掉出两张信瓤。 一封是陈到所书:麴义有大才,精于兵事,胜到十倍。主公可大用…… 而另一封则是贾诩的信:陇西无大事,诩已至张掖。劭有才,屯军之事也已完备,无需多虑。凉州平稳,主公必有凶险,当手握兵马,方立于不败。新军将立,主公定要取之……得新军,则主公近日无忧。诩当于西域观之,望主公多多珍重。 又是新军!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郭嘉这么说,李儒这么说,连贾诩也这么说。 看起来他们都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可却都没有说清楚。不过,董俷有些生气,贾诩心中的意思,分明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意思。他不明白贾诩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总有些不安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句,得新军,则近日无忧。那未来当如何? 生气归生气,董俷倒也明白了,看样子必须要谋取新军的位置了。 贾诩虽然在张掖,但声望并不高,甚至许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估计闹不出什么风波。陈到、黄劭,和董俷有生死之交,而且也都极为智慧,董俷并不担心。而裴元绍等人,可说是董俷的心腹,出生入死的交情,也绝不是贾诩能撼动。且不管贾诩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董俷多多少少的能明白一点:这是贾诩对他的考验啊。 当初董俷以死相迫,虽然让贾诩臣服,但还没有展现出足够的能力,让他效死力。 这老狐狸,看起来是准备报复一下,隔岸观火,看好戏呢! 虽说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可如果做好了的话,贾诩定然再也没有理由不效死力。 有本事的人,大概都是这毛病吧。 想到这里,董俷反而不生气了。他既然决定要考验我,说明他多少还是看好我的。 当晚,董俷在府中摆宴为庞德、麴义接风。 在酒宴上,也顺带着安排了他们二人的职务。 北宫现有五营,其中鸾卫营全是女兵,只能由任红昌担任。而宫外有四营卫士,尚有一营没有主将,此前都是张绣来兼顾。陈到说麴义精于兵事,索性将这一营交由麴义主掌,官拜牙门将。另外三营,分别是有三个北宫军的老人担任。这三人还算尽心尽力,董俷也不好擅自动他们的职务,否则就会引发出上面的猜忌。 不过,这三营实际上已经被典韦和张绣控制,倒也不担心他们造反。 沉思片刻之后,董俷命庞德执掌博浪士。毕竟对于张绣如今已经是军司马,北宫军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来处理,实在没有太多的经历顾忌到博浪士的训练。庞德亦是猛将,同样是官拜牙门将,虽在北宫军的序列之内,但实际上却主掌博浪士的训练。 一应事情安排妥当,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各营从今日起,要加紧训练,不可有半点懈怠!” “喏!” 众将起身领命。 不管是麴义还是庞德,显然对董俷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而董俷也想看看,一个是被陈到盛赞‘我不如他’的陌生人,一个是历史上曾和关二哥打得棋逢对手的庞德。这二人虽然还年轻,可想必都不会让董俷感到失望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看新军何时建立。 ****** 中平四年,眼看着天下形式一片大好,雒阳城内,歌舞升平。 就当人们以为太平盛世将要到来的时候,荆州长沙郡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再次让已经趋于平稳的汉室江山,处于动荡飘摇之中。 长沙人区星,原本是太平道教众,因不满新任长沙太守对治下的盘剥,召集三百太平道教徒击杀了长沙太守,而后聚众造反,并且很快的聚集了数千人,占据长沙。 区星自称将军,旬月间攻城略地,将长沙周围的县城占领,声势浩大。 比之张举当初的造反,区星显得非常聪明。 但在之后,区星却亮出了他太平教徒的身份,自称是继承张角衣钵,引得四方太平教众来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反贼的数量从几千暴增至五万人马,虎视荆州。 “飞燕,这区星,你可曾听说过?” 位于汝南穰山深麓,也有一支人马,数量只有八千左右,但是却极为精悍。 大寨依山而建,分内外两寨。里面的是老幼妇孺,负责耕种和纺织;外寨则有分为三寨,中军大寨有四千人,左边一寨建在山岗上,右边的寨子则立于空旷地中。 三寨成掎角之势,能互为声援。 大寨的主帅,却是当初从宛县撤走的张燕,左边营寨的主将是刘辟、龚都;右边营寨的主将名叫张白骑,原本是黑山军的一部。 张白骑曾是张牛角手下的大将,和张燕素有兄弟之情。 张牛角死的时候,张白骑是负责镇守高邑,没成想被董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失了高邑,带着本部人马辗转冀州。管亥在黑山组军,得满宠相助,声势浩大。 张白骑于是前去投靠,可当初管亥不过是张牛角手下的一名小将,如今突然成了张白骑的上司,自然心里就不是很舒服。加之管亥听满宠的意见,以自身发展为主,不断壮大力量,却从不提为张牛角或者张角报仇的事情,令张白骑更加不满。 管亥兴兵,只掠夺而不占据城池,令张白骑的不满终于爆发。 而在这时候,他得到了张燕的消息。张白骑不服管亥,但是却非常服气张燕。 于是临阵突然带着本部人马撤退,赶往汝南投靠。也正因为他的突然撤退,造成了管亥建立起的防线露出了一个缺口,一日之间就溃败而逃,不得已退回了黑山。 同样,也使得白绕三人不得不离开冀州,前往司隶地区求生。 张白骑在到了穰山之后才得知了这一消息,好生惭愧。幸好张燕相劝,这才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如今闻听区星竖起黄巾大旗,张白骑顿时感到无比兴奋,前来中军大寨询问。 张燕也得到了消息,正要让人通知张白骑三人。 听张白骑的问话,张燕忍不住说:“怎么,你也没有听说过区星这个人吗?” “第一次听说!” 这时候,龚都和刘辟赶来,张燕连忙询问这二人。 也难怪,他和张白骑原本都隶属于北方大帅张牛角的麾下,对南方太平道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哪知刘辟、龚都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 “区星是谁?我等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龚都说:“飞燕,南方各州,乃至于交州等地的教友,哪怕只是个小帅,我二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可是这区星,确实不知道……估计连个小方都不是,不清楚。” “该死的小人,怎敢妄称得将军衣钵?” 张白骑生平对张角最为敬重,其次是张牛角。至于张宝、张梁,尚拍在张曼成之后。闻听有宵小冒用张角之名,心中怎能不怒?在他看来,张燕如今才是最正宗的张角传人,何时轮到那区区的小人物?当初他离开冀州,也是看不惯管亥为首脑。 反倒是张燕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 “也罢,既然这厮要用天公将军之名,我们不妨成全他一下……这两年官府也开始对我们留意,实不利于发展。不若趁此机会,突袭汝南,把那汝南的粮草金银尽数掠来……此事有刘、龚二位将军负责,记住要把那汝南的库府给我搬空。” 龚都笑道:“某正有此意,定不负将军厚望。嘿嘿,听说今年汝南大丰收,粮草可是堆积如山。若搬空了库府,则我穰山军可扩张至万人以上,两年无需为粮草担心。” 张白骑道:“那我呢?” “白骑兄随我出击,袭扰徐州……同时要造出声势,我们是要支援那区星小贼。白骑,我知道你想复兴义父他们的大业,可不到时候,真的不到时候。管亥在冀州做的很不错,不占州县,只行掠夺之事。如此一来,官军将收尾难顾。可一旦占据了州县,就等于把我们的实力尽数暴露给了官军……我们如今,还是太弱小。” “飞燕,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这次我随你走,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 七月,汝南失陷。 各地豫州黄巾余孽纷纷响应区星,有飞燕军途径徐州,一路掠夺。 徐州刺史陶谦命麾下骑都尉臧霸出兵拦截,不成想被飞燕军引入绝地之中,险些全军覆没。 陶谦大怒,要斩杀臧霸。 而同样感到委屈的臧霸也在一怒之下,率领部将孙观、吴敦反出徐州,据泰山而立。 臧霸,字宣高,本为青州泰山华县人,少有谋略。 其父臧戒曾经担任华县狱掾,因不肯听从泰山太守徇私杀人的命令,而被收押。 臧霸一怒,带着几十个人在押送途中劫走了父亲,后来逃命于东海,以勇壮而闻名。黄巾之乱时,陶谦接掌徐州,臧霸归附于陶谦,数次破敌,可谓功勋卓著。 但也因此,臧霸在徐州颇有名气,以至于陶谦生出了顾忌。 此次治臧霸的罪,与其说是因臧霸征伐不利,损兵折将,倒不如说是为了铲除异己。陶恭祖原本也是个非常爽利的人,可随着官儿做的越大,就越发的变得小心。 闻听臧霸反出徐州,陶谦勃然大怒。 立刻派麾下猛将曹豹,领军八千,前往泰山消灭臧霸。 曹豹,乃是徐州当地的大族出身,也有谋略。可虽说他兵多将广,可那泰山却是臧霸的地盘。地形不熟,被臧霸沿途奇袭,损兵折将。华县城下一战,更打将原本就精疲力竭的曹豹打得狼狈而逃,八千人马回到徐州的时候,却已经不足两千。 这并不算结束,曹豹出征的同时,陶谦接到了青州的求援。 有黄巾反贼何曼在青州造反,请求陶谦出兵援助。 当陶谦接到曹豹战败的消息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臧霸,竟然有如此本事? 青州,是无力去救援了,自家门口的这把火还没有熄灭。 犹豫再三,陶谦听从了新任别驾糜竺的建议,上书雒阳,请求朝廷出兵平叛。 七月中,陶谦的求援信到达雒阳。 而在同一天,平定了冀州黄巾之乱的袁绍,也志得意满的策马自正阳门进入雒阳城。 第一七七章 西园立八校(二) 第一七七章 西园立八校(二) 啪的一声脆响,那汉白玉雕刻而成的麒麟镇纸摔落在地上,变成了粉碎。 嘉德殿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眼看着那丹陛龙案后的汉帝愤怒咆哮,却无一人站出来。 “尔不是平日里不都自称是满腹经纶,胸怀甲兵吗?为何一到这事头上,却连说话都不敢?自中平以来,朕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勤政爱民,为何还是有这许多反贼出现……今儿个是冀州,明儿个是凉州,如今有蹦出来个区星,谁能告诉真,这区星是什么东西?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青、徐二州都有了反贼,朕才知道?” 郎中张钧闻听立刻站了出来,“皇上,如今四方盗贼兵器,侵略州郡,都是因十常侍卖官海民,欺君罔上而起。如今朝廷正人皆去,我大汉江山社稷,祸不久矣。” 汉帝心里有些不快,我这里在问如何平定反贼,你这家伙却蹦出来弹劾十常侍?杀了十常侍就能平定反贼吗?这些该死的太学院出来的家伙,只会干这种事情吗? 正想着,那张让、赵忠等人立刻匍匐于地上,大哭道:“皇上,老奴们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无奈大臣们不相容,老奴等实不能活矣。请皇上恩准,让老奴等人回归田里,家中一应财物,愿献于皇上,以充作军姿。若大臣还是不答应,老奴等人头一并奉上,只求我大汉江山社稷永固,千秋万代……” 说实话,汉帝对张让等人是有防范,但却不能妨碍他喜爱张让等人的这番心思。 满朝文武动辄要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可唯有这十常侍,却能让他想要如何,便如何为之。这就好像家中养的恶犬,虽然伤人,却能体贴主人家的那种心情。 汉帝大怒,指着张钧道:“你家中也有近侍之人,为何容不得朕之阿父呢?来人,将这不学无术的奸贼拉出去,斩了他的首级,悬挂午门之外!” 殿上金瓜武士立刻应命,拖着张钧往外走。 那张钧一边挣扎一边大呼:“臣死不足惜,可怜汉室天下四百余年,到此一旦休矣。列位臣工,列位大人,为何不站出来说句良心话,难道尔等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满朝文武皆不语,气得汉帝说:“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咒骂?” 有大臣想要站出来为张钧求情,可是看到汉帝那一脸的怒色,于是又匆匆忙收回了脚。 这年头,想要活命,保住富贵,当效仿那金人三缄其口。 张钧的舌头被割下来,满口喷血,犹自呜呜大叫。而张让、赵忠站在汉帝身后,阴冷的目光扫过殿上群臣,那意思是说:来啊,弹劾我们啊,那张钧就是前车之鉴。 “好了,说说如何平定反贼吧。” 张让轻声道:“老奴有一人选,袁太傅之侄袁绍袁本初,素有贤名。且平定了冀州黄巾之乱,想必由他出马,区区长沙反贼,定然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啊。” 汉帝眼睛一眯,“倒是个好人物!” 袁隗一听,就知道张让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老阉货是想把本初支走啊。汉帝准备组建新军的消息很多人都听说了,据说袁绍因为平定冀州之乱,已经入了汉帝的法眼。这时候把袁绍支走,分明存心不良。 袁隗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家族人能掌握兵权的机会,又怎么会放弃。 连忙说:“皇上,本初确实有本领,但他在冀州平乱,两年来日夜操劳。昨日回京以后,就病倒在榻上,至今无法下地走路……请皇上怜悯我袁家世代忠良……” 张让闻听冷笑。 下不了床?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在翠莺阁喝的大罪,还怒斥董家子为文坛巨盗,剽窃了自家老婆的作品出来显摆……怎么这一夜之间,就病的连下地走路都不行了? 不过,大家同殿为臣,都守着点规矩。 先有士人向张让挑衅,他自然也要回敬一局,警告了袁隗也就算了。 汉帝皱眉道:“若是如此,谁能掌兵?” 袁隗说:“臣有一人保荐……前车骑将军朱儁曾平定青、豫反贼,可由他出兵青州,剿灭青徐二地的黄巾余孽。” “朱公伟嘛……” 汉帝点点头,这倒也是个人才。他虽然比不上卢植那本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却也是中中矩矩。最重要的是,这朱儁不似卢植那般的威望,当不足以顾虑。 “太傅举荐的人不错,那就由朱公伟督射声、长水、步军三校出击,剿灭青徐反贼……恩,青徐反贼有人剿灭,那荆州呢?长沙的区星,有谁去剿灭比较合适?” 袁隗想了想,“北宫校尉董俷,曾在宛县立功,更驰骋荆州,为世之虎将。其义弟沙摩柯,原本就是武陵山五溪蛮小王,对当地熟悉,可由他出马,定然功成。” 这两年董俷在雒阳实在是太嚣张了! 袁隗为他擦屁股,擦的可说是脑袋发麻。 让他离开雒阳一段时间吧,也让大家都省省心啊。 那知道汉帝却不这么认为。秋季击鞠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若走了董俷,谁为他赚钱? 这两年,靠着三届击鞠比赛,汉帝可是捞大发了! “董西平镇守北宫,责任巨大,不可擅自离开。而且区区反贼,居然就要出动世之虎将,岂不是说我大汉无人了吗?袁太傅此议不甚好,当再予以考虑,考虑!” 看起来,还要继续擦屁股。 袁隗的脸苦了。 自家那侄儿袁绍,也对来莺儿颇有眷恋。原以为凭借此次剿匪之功,能显露一下。 可没成想回到雒阳后,才知道董俷居然做了一个什么爱莲曲。 竟惹得来莺儿迷三倒四,除了正常的歌舞表演之外,以往的敬酒陪酒,一律不允。 想用强? 袁绍也知道这雒阳城里,多少眼睛看着他。 别的不说,十常侍肯定对他非常留意,稍有不慎,一本参过去他的前程就要完了。 何进站出来,沉声道:“皇上,臣有一人推荐!” “何人?” “太尉张温之前曾向臣举荐了一人,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张太尉手下担当军司马。此人姓孙名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氏。皇上的意思是杀鸡不用宰牛刀,既然如此,想那孙坚正好合适。不若许他一个长沙太守的职务,负责平定叛乱?” 孙坚是谁?好像是个无名小卒…… 心意虽遂了,可这是兵事,万一除了问题的话,岂不是更麻烦? 何进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已命扬州刺史秦颉出兵,若孙坚督战不利,则有秦颉来解决反贼。秦颉兵强马壮,且久经疆场,也是个知兵的名士,定然无虞。” 孙坚胜了,则说明我大汉人才济济。 孙坚败了,还有秦颉来剿灭反贼…… 这听上去似乎也不差。 “准奏,命越骑营与步兵营协助孙坚平定长沙之乱,羽林军左右骑人马,出兵司隶,协助太尉张温平定黄巾余孽。这司隶之乱,我看也差不多是时候做个结束了。” “皇上英明!” 张让突然站出来说:“皇上,羽林军左右骑出兵司隶,那京畿之地,岂不是只剩下屯骑一校了吗?如此一来,京畿之地岂不是兵力空虚,若有大乱,雒阳危矣。” 估计这早就是排演好了,殿上群臣心中都很明白。 果然,汉帝点头道:“阿父所言极是。不过如今十二州动荡,正需我汉军扬威方能镇压。我拟于西园组建新军,由蹇硕担当上军校尉,总领新军。下设八校,蹇硕自领一校,其余七校……” 没等汉帝说完,就见谏议大夫王允站了出来。 自从未陷害了董俷之后,王允就表现的非常低调,很少在朝堂上说话。 他大声说:“皇上所言实为正理。不过七校主将,当谨慎选定,这才不枉为正理。” 谨慎,如何谨慎? 见群臣没有反对,汉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七校主将,他早就已经有了人选。可王允说的也似乎在理,这可不能由庸人担当。 “那以王卿之见,当如何呢?” 王允说:“七校乃拱卫京畿的主力,主将自然应有霸王之勇,岑朋之才,方为妥当。” 霸王之勇,那是说的楚霸王项羽。 岑朋之才,却是说的光武中兴元勋之一岑朋。 这王允好大的口气。岑朋为百年一出的将领,那项羽更是五百年一出的猛将,如何集于一身? 汉帝微微蹙眉,“王卿若是有主意,就直言。” “皇上可昭告雒阳,各军将领,皆可以角逐七校主将。于校场比武,分斗将与战阵两场,从中胜出者,方可担任主将。如此一来,则天下将才,尽归于吾皇所有。” 何进脸色一变,看着王允,似乎是想要弄清楚他的意图。 汉帝沉吟片刻之后,点头道:“王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就依王卿所说,明日昭告雒阳,十日之后,与南宫校场演武,胜出者将担任七校主将,钦此,散朝。” 第一七八章 武夫争雄 第一七八章 武夫争雄 蔡府莲花池…… 为何是莲花池呢?原来自董俷那残缺不全的爱莲曲一出,却令得雒阳名士争相养莲,以彰显品格高洁,若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就连蔡老头也没有能够免俗。 老头此刻正坐在莲花池上的水榭中,喝一觞酒,看一眼池中莲花,好不快活。 董俷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也不敢扰了老爷子的雅兴。如今这雒阳人都知道,蔡老爷子年纪越大脾气越火爆,莫要扰他兴致,否则就要承受老爷子的雷霆之怒啊。 不过,董俷很奇怪,老爷子为何事把他叫来? 叫来了又不说话,只是喝酒赏莲。莫非是闲的无聊,把他抓过来遛腿儿不成? 但又不敢过问,只好静静的坐着。老爷子越老也不晓事,不知道我现在很繁忙吗? 就在董俷有点耐不住的时候,有管家蔡安来禀报:卢公和刘洪来了! “啊,快快有请!” 蔡老爷子这才笑眯眯的起身,满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西平,看起来这两年你倒是很用心,这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深。还以为你憋不住一炷香的时间,呵呵,不错,不错!” 这老先生,居然还有心思考校? 董俷哭笑不得,连忙谦虚了两句话,而卢植和刘洪,也在这时候施施然走上水榭。 两年过去,卢植看上去精神反而较之当初董俷刚入京时要好了许多。 头发已经全都白了,可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颇有白发童颜的趋势,老当益壮。 而刘洪,还是胖乎乎的,那张圆脸带着笑容,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与人为善的感觉。事实上,这老先生也却是如此,如今官拜太史部郎中,兼任南宫校尉,可说是春风得意。 汉帝觉得,信谁都不如信自家人。 这两年分封皇亲国戚,镇守四方。刘洪因为精于星相,故而留守雒阳,专司谶纬之说,算得上是大汉皇家御用神棍。与民间的左慈、于吉等人,合称为三大神仙。 当然,比起左慈和于吉二人,刘洪的名声显然还不够响亮。 “卢公,可有消息了?” 蔡邕把两位让进水榭落座,董俷上前拜见老师。 卢植点头道:“王子师今日在朝堂上提出演武夺校尉,当真是心思歹毒啊,西平不可参加。” 董俷一怔,“为什么?” 卢植说:“西平可知道你如今为何春风得意?” “这个,俷愚鲁,请卢师指点。” “你执掌北宫,交好辨王子,何皇后是感激的,大将军同样也是看在眼中。如今这雒阳城中谁的权势最大?大将军尔……袁隗一干人,虽有四世三公的头衔,门生故吏遍布,但手里无兵无将,不足为虑。大将军不开口,你就可以确保无忧。” “可是……” “我知你担心以后的事情,却也没有错。但你若争夺新军校尉,则北宫必将交予别人手中。失了与辨王子亲近的机会,你虽是远虑,却难保没有近忧啊。故而,北宫校尉一职决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你失了何皇后的保护,定会有人加害。” 刘洪饮了一觞酒,接口道:“西平,我们三个老东西如今和你栓在了一起,我前些日子抢夺南宫校尉的职位……可谁都知道,我不通兵事。南宫一校还是会交给你来掌控,两宫合并,则皇城安危尽系于你手中,你又担心什么?” “可父亲的意思是……” 蔡邕打断了董俷的话,“仲颍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若参与新军主将的争夺,定然会引起诸多方面的关注。袁家对新军势在必得,大将军也对新军垂涎欲滴。而皇上呢,自不甘心辛苦组建的新军为他人所掌控,你可明白?” 董俷反而糊涂了! “老师,恕学生愚鲁,不甚了解。” “王子师安静了两年,终于忍不住又要跳出来搞风搞雨了……上次因琰儿的事情,我削了他的面子,这一次又搞出来了一个一石三鸟的计策,其心不可谓不毒啊。” 董俷忙道:“请老师明示。” 卢植笑呵呵的说:“如今你得意,正是因为你毫无立场可言,左右逢源,大家都相安无事。可若你参与夺取新军的话,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先前你还可以模糊立场,但夺取了新军,你就势必要亮出你的立场来,不管你选择谁,必然得罪两方。” 刘洪说:“这是其一。其二,你担任了新军主将,势必要让出北宫的权利。到时候不论是阉寺还是大将军一党接手,则你与内宫的那一丝联系,都势必被切断。” 蔡邕拍了拍董俷的肩膀,“西平,令尊未雨绸缪,让你夺取新军主将,确是好主意。但你不能因为一校人马,而放弃手中现在所掌握的势力啊。论起来,北宫你已经完全掌控,加上宫中的鸾卫营,丝毫不比新军差。若在加上元卓的南宫一校,你手中人马足以抵的上三校人马……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辨的清楚才是啊。” “那我不夺新军?” “不,新军要夺……” 卢植一笑,“皇上手里的人有多少势力,我很清楚,绝对是比不过大将军他们手中的王牌。若是平白的把新军交给那些人,老夫心有不甘,不增加些难度,又怎能顺了我心中的这口恶气?故而,西平你当要夺取新军,而且至少要夺得两校。” 一会儿要夺,一会儿又不让夺? 和这些老人家说话,还真的是累……至少在董俷看来,比打仗可要累的多了。 “那到底是夺,还是不夺?” 刘洪哈哈大笑,“子干,你还是痛快的说了吧。否则急坏了这小子,蔡翁定和你拼命。” 三个老头同时大笑,可是董俷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怔怔的看着卢植,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明白了老头的意思。 “卢师的意思,可是要我不参加争夺,但是可派人参加?” 卢植捻着胡子,轻轻点头。心里却不免有些惆怅:想当年我门生何其多,皆是一时良才。可陨落的陨落,不成器的不成器。好不容易有两个得意点的学生,一个如今是反贼,另一个性子太刚烈,不懂得变通,只怕将来会不得好死……儿子卢毓才七岁,实不足以继承衣钵。想一想,也确实难过。不过,董家子倒也不错。 这两年,卢植不是不为刘备设法,而是这反贼之名坐实,总难以洗清。 有心让董俷出面,可又一想,当初是刘备主动挑衅,人家不找他的麻烦,还收留了他的家小赡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其实,卢植也清楚,董俷来雒阳已经三年了,却从来不提此事,已经是放过了刘备一马,再让他出面洗刷罪名,实不好开口。 其实,也幸亏了卢植没有开口。 若是让董俷确认了刘备的去处,只怕二话不说,就会设法将刘备斩除。 不是他不喜欢刘备这个人,事实上对于评书里那个仁人君子,董俷还是有些佩服。 可现在已经结了仇怨,自家兄弟还准备占了人家的老婆,这仇怨决不可能化解。 既然无法化解,那只有成为死敌。 董俷会毫不犹豫的干掉刘备,以防后患。 蔡邕说:“我们几个老头子,的确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麾下有不少猛将,至今尚为白身,何不为他们谋划一番?” “那岳丈以为谁可以出战?” “你结义兄长典韦,如今是北宫左都,亦是猛虎之将,可以出战。由你家将成蠡与之配合,当能夺得一校;你兄弟沙摩柯,为五溪蛮小王,佐以你巨魔士配合,当能夺一校;北宫军司马张绣,亦为良将,可出战之……我们谋取三校,足矣。”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植。 心道一声:这老头可真够狠啊……我只求一校,他却是求三校? 可再一想,却又不禁为卢植这番苦心所感动。卢师果然是忠君,此计固然是妙,但实际上却是分化了我的力量。大哥和三弟,当不会负我,不过张绣,却不好说。 也罢,就遂了他这份心思吧。 董俷当下点头答应,令三老开怀。 蔡邕笑道:“我倒是真想看看,那王子师计策落空时的模样……” ****** 回家以后,董俷召集了众人,连同班咫、晏明和正在北宫当值的任红昌都聚集起来。 宣布了三老的意思之后,典韦和沙摩柯倒是显得无所谓。 而张绣的模样,看上去显然是有些不太一样了。董俷眼睛一眯扫了一眼张绣,却没有说话。 “大哥自明日开始,无需再去北宫当值,可在家中和沙沙一起练功。成蠡,成廉,你二人要好生的配合,无比要在几天之内,将麾下人马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张绣可暂免军司马职务,全力备战。演武之前,北邙山庄可供你使用,人马有博浪士中挑选。” “喏!” “庞德自明日起,于北宫当值,为假司马;麴义将军为假左都,暂代我兄长职务。班咫为我军师,明日入府听命;晏明明日往南宫报到,原职务就有十二暂代之。各位,能否有远大前程,只看十日后的演武,俷在这里恭祝各位,都能飞黄腾达。” 这样的调整,对于在座的众人,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立刻起身,插手行礼道:“我等定不如主公(公子)厚望!” 自第二天开始,董俷就很少在家中停留,大多数时间留守北宫,操演本部人马。 在诸多人眼中,董俷这样做无疑是在发布一个信号,他要角逐新军主将。 一时间,有心争夺新军主将的各路人马,莫不人心惶惶,设法要避开董俷这个虎狼之将。 十天的时间,眨眼就到。 一大早,北宫校场旌旗招展,彩带飘扬。 各方豪杰,争相涌入校场,准备争夺这新军主将的职位。雒阳城,自光武皇帝之后,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景象。只见那赳赳武夫,一个个精神抖擞,顶盔贯甲,杀气腾腾。这个是人如猛虎,那一个是马似蛟龙,刀枪剑戟,光毫闪烁,寒气逼人。 几曾何时,曾经驰骋天下的威武汉军,已经成了雒阳人口中的回忆。 可如今,却再次掀起了一股豪烈之气,待鼓声响起,各路英豪纵马闯入了校场中。 董俷由于是北宫校尉的缘故,所以立于北宫门之下。 宫门城头上,有汉帝威严端坐。 两边,文物群臣分列开来,随着上军校尉蹇硕一声大喝:“新军主将,演武开始!” 刹那间,早已经把校场围得风雨不透的观众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比武现在开始……凡连胜十阵者,将自动晋级,参加明日战阵比拼……演武之时,刀枪无情。故而所有参加比武者,都需要签订生死状,生死由命,不予论罪。” 众武将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观战的王允等人不由得脸色一变,不过旋即便做释然状。 袁绍并没有参战,而是轻声询问道:“子师,这样做可以吗?” “本初只管放心,王某已经做出了安排……只要那董家子出战,定然难逃算计。有句俗话,好虎架不住群狼,就算那董家子全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他出战,会落个两手空空,北宫校尉,定难逃本初之手;不出战……嘿嘿,本初的人,至少能夺得两校,岂不是正好应了我等的算计?反正,他出战与否,咱们都大有好处。“ 袁绍点头,“如此,也能出我胸中恶气。” 倒是旁边的曹操,一脸愁苦之色。 原本想夺个新军主将,可没成想王允玩了这一手,让他心中大为不满。 自家事自家清楚,曹操明白,论武力,他打个普通人还行,可若是和那些武将争风,却是不现实。所以,在规矩出台之后,他自动就退出了争夺,老老实实的担当长史。可心里面,却憋了一肚子委屈,对袁绍和王允的不满,是越发的强烈。 午时三刻,一阵隆隆战鼓声响起。 签订了生死状的武将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将策马冲出,手持大枪立于校场,厉声喝道:“长水营牙门将李丰在此,谁来送死?” 话音未落,立刻惹恼了一人。 举刀飞马冲出,“鲍忠在此,休得猖狂。” 战鼓声立刻响起,二人刀枪并举,斗在一处。 董俷向身边的班咫询问:“这鲍忠是谁?” “此人为济北相鲍信的弟弟,如今为羽林军骁骑尉。主公,看起来今日可有热闹了……” 热闹吗? 董俷看了两眼,很没有风度的捂着嘴巴,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比拼,他实在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在董俷眼中,不管是李丰还是鲍忠,若他上场,让他二人联手,三个回合之内定能将二人斩杀于马下。 李丰不是鲍忠的对手,打了十几个回合,拨马败阵。 这边鲍忠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人喊喝道:“鲍忠休要猖狂,某家来也!” 一马飞出,马上将二话不说,和鲍忠就打在了一起。 又是十几个回合,这员将就败下阵来。接着,鲍忠又连败五将,耀武扬威,好不威风。 有道是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董俷似乎看出来了门道,一蹙眉,轻声道:“这厮好像在作弊?” 班咫笑道:“主公何必吃惊,为了今日一战,各家世族都是各出手段,正常的很。” “正常吗?” 董俷转身抬头看了看城门楼上观战的汉帝,只见他连连的叫好。 是糊弄上面那位吧……这些人还真敢来,也不怕被那位看出破绽来? 有心让人上去教训一下,却被班咫拦住。 “主公,此人虽不足以虑,但其兄鲍信与曹孟德关系密切,莫要过去坏了和气。” 董俷一怔,抬头向校场另一边观阅台上的曹操看去。 曹操也正在看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也罢,由他猖狂吧!” 董俷说完,眼皮子一耷拉,不再观战。这种比武,看着实在是脏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吧。 这时候,鲍忠连胜十人,在一阵得胜鼓中,回归本阵。 接下来又有三四人取得了决赛资格。可董俷看的是越来越困,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沙摩柯嘟囔:“早知道就不来参加这劳什子比赛了,看的人好生无趣。” “既然如此,不如你上去试试?” 沙摩柯闻听大喜,“我就等二哥这句话呢!” 策马冲出本阵,一横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在马上发出一声巨雷般的咆哮:“北宫牙门将沙摩柯在此,谁来送死,谁来送死……快点上来啊,莫让某家等的着急!” 如同给这校场中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 北宫终于出来人了! 这两年沙摩柯出赛过几次,被称之为击鞠杀手,从来都是上场就下场,不少人认识。 一见这位出现了,校场外的观众立刻爆发一阵欢呼。 谁都知道,这位出现,代表着好戏要开始了…… 汉帝对沙摩柯倒是也有印象,顿时乐了:“原来是六犯之王上场,不错,很不错!” 这六犯之王的来历,却是源自于沙摩柯每次上场必然会六犯下场的缘故。 袁绍一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子师,怎么董家子不出现,却出来个蛮人小王?” 王允想了想,“不怕,这蛮子都出来了,估计董家子也坐不住了!” 正说着话,那沙摩柯已经在场中大展神威,铁蒺藜骨朵一招把一员武将连人带马砸的血肉模糊。这也是本次比武中第一次出现死人,原本鼓动欢呼的观众,一下子鸦雀无声。虽说已经签订了生死状,可之前却大都是和和气气,都没有下狠手。 董俷咧开嘴笑了,大吼一声:“沙沙,干得好!” 妈的,看了半天假把式,终于可以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比拼了。 也正是董俷这一声,把观众们却从震撼中唤醒,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回荡苍穹。 汉帝的脸色发白,却不停的说:“此乃虎将,虎将!” 王允一看情况不妙,朝着武将人群中打了个手势。一员头戴黄金盔,身披黄金铠,手持三尖两刃刀的大将怒喝一声,冲出人群,“蛮子,别猖狂,待我取你性命。” 沙摩柯一横铁蒺藜骨朵,冷笑道:“来将何人?” “某家纪灵,看刀……” 这员将刀疾马快,就朝着沙摩柯扑了过来。王允笑呵呵的说:“此乃公路在南阳招揽的猛将,名纪灵,有万夫不挡之勇。那沙摩柯只怕就算是胜了,也要筋疲力尽。” 是袁术的人? 袁绍眉头微微一蹙,心里面不免生出了些许的不快。 他对袁术很反感,也深知,那兄弟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很眼红,甚至有虎视眈眈之意。 当初把他赶走,没想到却在南阳招收了猛将。 不过再一想,袁绍也就不甚在意:公路在南阳收了猛将,我在冀州同样也有猛将来投。 这纪灵确实不弱,和沙摩柯斗在一起,眨眼间四五个回合不分胜负。 董俷一蹙眉,心道:纪灵来了吗? 这纪灵在评书当中曾有出场,辕门射戟的主角之一,也正是此人。董俷对纪灵这个名字倒是有一点印象。不过他最在意的,却是纪灵手中的那把名为三尖两刃刀的兵器。 这三尖两刃刀,源于大剑,虽名为刀,可实际上却是长柄的剑。 柄长八尺,能增加大劈杀的能力。刀刃部分较之长剑厚重,而且又把刀剑做的尖而直。忧郁双刃刀的前端呈三叉壮,活脱脱又枪的样子,故而又有三尖两刃枪的说法。 这是一件奇门兵器,不在十八般武器之中。 纪灵招法凶狠,忽而刀做枪刺,忽而枪呈刀劈,变化莫测,非常的诡谲阴险。 “此人武艺不俗!”班咫轻声道:“我那兄弟也是用这种兵器,但比起此人来,又差了几分。” 原来晏明也是用这种兵器啊! 董俷留了心思,猛然喊喝道:“沙沙,十招之内给我解决了战斗!” 沙摩柯闻听,不再留手。二马错蹬的一刹那,冷声道:“小子,我可要出绝招了!” 纪灵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和他较量已经颇有些吃力,怎地这蛮子竟然还留有后手? 正思忖中,沙摩柯已经杀来。 铁蒺藜骨朵高举,这叫做泰山压卵式。只听呼的一声响,那铁蒺藜骨朵挂着一股劲风落下,沙摩柯在马上一探身,厉喝一声:“三绝杀,崩!”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纪灵举刀挡住。 可那看似极为普通的一击,却好像蕴藏了无尽的后招。 铁蒺藜骨朵顺势一起,旋即又落下,纪灵只觉得自己这一挡,好像挡住了七八招。 那凶猛的巨力一波波的袭来,却让纪灵无法承受。 胯下马唏溜溜暴嘶不停,连连后退,三尖两刃刀的刀杆已经完全,纪灵喉咙发甜,心口发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全身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一样。平日里趁手的三尖两刃刀,也变得格外沉重。纪灵暗叫一声不好,拨马就准备离开。 哪知沙摩柯横眉倒竖,“二哥让我解决你,怎容你逃走,三绝杀,破阵!” 那铁蒺藜骨朵在沙摩柯手中滴溜溜打转,八棱形状的铁杆产生出一种奇异的幻觉。 在观战众人的眼里,那铁蒺藜骨朵好像生出了一股旋流。 扑棱棱自后面探出,正中纪灵的胸口。那纪灵被撞飞出去,胸骨尽碎。跌落在地上的世上,竟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显然已经没救了。 这三绝杀,是沙摩柯这两年来苦练出来的绝技。 由指月录中衍化出来的绝招,若交手时,就连董俷和典韦也颇为头疼。 两战两死,却让校场周围的武将面面相觑。 倒是有些将领跃跃欲试,可无奈何观阅台上的人不发话,他们也不能擅自出战。 这确是一员虎将。 袁绍忍不住赞叹:“董家子虽鄙,可他们三兄弟的勇武,当真是天下间少有啊!” 王允则是脸色发白,咬着嘴唇,手不停的打颤。 董俷冷笑,“纪灵虽勇,可沙沙更猛。非关张之勇,休想胜他……” “关张?那是何人?”班咫疑惑的询问。 董俷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当下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发出冷笑。 沙摩柯在校场中走马盘旋,厉声喝道:“谁人与我交锋?”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沙摩柯是不讲什么有爱的,上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领不够的,自动息声。本领够了的,却无法出战。一个个心急如焚,这滋味实在难受。 看校场冷场,汉帝向蹇硕点头示意。 “沙摩柯勇冠三军,既然无人敢上来挑战,则自动晋级!” 不少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这煞星,总算是走了…… 而沙摩柯仍感到意犹未尽,回到本阵之后,还在唠叨不停。董俷安抚了两句,看着空荡荡的校场,突然喝道:“大哥,如今三弟已经扬威,该是哥哥你大展雄风的时候了。” 典韦闻听仰天大笑,“二弟此言,深得我心!” 犹豫董俷不出战,故而胯下神驹象龙,就被典韦借走。 只见这典君明催马冲入校场,双戟一振,厉声喝道:“北宫左都典韦在此,谁来应战!” 第一七九章 恶来逞威 第一七九章 恶来逞威 观阅台上,王允突然失声叫道:“不好!” 这老货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袁绍吓了一跳。正羡慕董俷手下猛将如云呢,老货这一叫,把他的美梦随之打破。一皱眉,轻声道:“子师,为何突然如此失态呢?” 这句话出口的一刹那,袁绍的心头也是一咯噔。 此刻,典韦也已经冲入的校场。他没有沙摩柯和董俷那般过丈的身高,但依然极为雄武。业已经跟随董俷了四年,二十四岁的典韦,刚进入了一个人的黄金年龄。 胯下象龙,极为雄壮,如同出海蛟龙。 马上的典君明,身高九尺,双手紧握八棱大戟,两片月牙儿戟刃,泛着一层血光。 头戴卷沿八棱紫金荷叶盔,身披八棱紫金荷叶铠,威风凛凛,杀气逼人。 那象龙,也披着一套由张掖送来的马铠,裹住了全身。马头盔上,还竖了一根犄角,却是用那天外精铁打造,五指宽的刃口,可破重甲,看上去端地是诡异非常。 这典韦一出场,许久没有征战的象龙顿时兴奋起来,不停的发出龙吟般的暴嘶。 汉帝却是没有见过典韦。 一来是典韦虽担任北宫左都,但有董俷在,遮掩了他不少的光芒。二来,他性子本来就有点闷,除了在自家兄弟跟前能谈笑风声,大多数的时候,更像是个护卫。 不喜欢击鞠比赛,也从不和人嬉闹。 就连对北宫军颇为熟悉的辨王子,也只是知道典韦是董俷的大哥,却不清楚他的本领。 汉帝忍不住问道:“北宫竟有如此多猛将?” 辨王子连忙说:“父皇,这是董校尉的结义兄长,名叫典韦,表字君明,亦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先有虎狼之将,后有蛮人小王,朕倒要看看,这三兄弟的大哥,有什么本领。” 汉帝来了兴趣,而蹇硕的目光中却是灼灼放光。 若能收服这两人,西园军中,谁人还敢不停他蹇硕的命令。 而袁绍也醒悟过来,“董家子好不懂事,竟然妄图夺取三校不成?子师,如今之计,当如何?” 王允也有点慌了…… 董俷大胆他是知道的,可没有想到董俷会如此大胆。 稳了稳心神,王允道:“本初,如今之计,或是弃了董家子,或是弃了这典韦。我们只能二选一,决不可让董家子夺了三校。若是那样的话,只怕是大事不妙了。” 袁绍盘算:王子师的计策虽然好,用车轮战……可那董家子从出道以来,似乎尚未有过败阵。即便是车轮战,也未必能成。如今之计,当弃了董家子,对付此人。 心中主意拿定,“子师,放了董家子,对付此人。” 王允当下点头,命人传递消息下去。 只听那武将人群中冲出一人,厉声喝道:“广平乐就,领教阁下高招。” 这是袁术招揽的大将,颇有勇力。王允决定先观望一下,看看那典韦有什么本领。 哪知典韦看到乐就,却冷笑起来。 “无名鼠辈,放马过来!”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典韦这两年一边苦练,而且又在王越传授董铁的时候,得了不少的点拨。这眼界和功夫,自然不同于凡俗。只一眼,就看出乐就的根底。 乐就摆刀冲向典韦,哪知典韦却将双戟至于一手,眼皮子一耷拉,理都不理。 这可让乐就气坏了,看不起人,也不能如此看不起吧,你怎么着,也看我一眼啊? 心中怒气更炽,挥刀向典韦斩去。 哪知就在二马碰头的一刹那,典韦猛然睁开眼,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吼叫:“鼠辈胆敢!” 那声音震得乐就脑袋一懵,手里的刀随之一缓。 典韦抬手让过了大刀,一把攥住了刀杆,虎目圆睁,那瞳仁泛出了一抹淡黄色的凶芒。如同被饿虎凝视,乐就心里陡然一个哆嗦,就觉得手里的大刀被一股巨力扯动,刷的就脱了手。 不好! 乐就念头刚起,却见典韦猛然倒转大刀,一招秋风扫落叶,呼的挂着风声就砍下来。 可怜乐就,在历史上原本也是随着袁术称帝,享了一阵子福气的人。不想却在这北宫校场上,遇到了那传说中的恶来凶汉。只听一声惨叫,血光崩现。乐就被典韦一刀斜劈成了两段,尸体跌于马下,无主的战马拖着半截死尸错蹬落荒而逃。 刹那间,校场上一片寂静。 汉帝咽了一口唾沫,“此子凶汉,不弱那蛮人小王,实乃古之恶来啊!”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有趣。 那恶来原本是商纣王时期的商朝大将,因相貌凶恶,勇武过人而传世。历史上,典韦遇到了曹操,而博得了恶来的凶名。没想到如今随了董俷,这恶来之名依旧跟随着他。只是汉帝这一赞,可远比历史上曹操那一赞影响更大。因为皇帝身边有史官,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案。故而这一句古之恶来,也留于史册。 当然,典韦此事还不知道,他因汉帝这一赞,而名留青史。 自从随董俷来了雒阳,典韦可是一直憋着股劲儿呢。眼看着二弟的名气越来越大,身为兄长的他,至今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就在刚才,三弟沙摩柯也马到功成,若是不杀出一点威风来,那他真的是愧为三丑之首的名号,故而出手极为狠辣。 乐就的死,却让一人悲愤无比。 此人名叫张勋,原本为屯骑都尉,与乐就交好,同样都是投靠了袁术。 “恶贼休走,拿我命来!” 张勋大叫着就冲进了校场,只是悲痛之中,竟然说错了话。本来是想说:给我拿命来。结果这一不小心,却说成了拿我命来。观战的武将大都摇头,想死就死吧,何必要大喊大叫? 典韦也乐了,还有人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既然你让我拿你性命,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扔了乐就的大刀,探手从马背上的兜囊里抽出一支小戟,夹在指间,催马迎上。 大约三十步距离的时候,典韦抖手打出小戟。 张勋不禁为之一缓,举枪拨打。也正是这一缓的功夫,那象龙的速度多快,就已经冲到了张勋的跟前。脚下套住鞍桥下的双镫,典韦猛然长身而起,厉喝一声:“死吧!” 双手持戟,左手一招海底捞月,右手一招乌云盖顶。 猛然间,看到典韦一下子在马背上站起来,张勋可吓了一跳。左手戟刺穿了战马的脑袋,右手戟狠狠的拍在了张勋的头上。战马一声惨叫,就倒在血泊中,而张勋的脑袋,却被拍的稀巴烂,脑浆从那头盔里流出来,混着鲜血,流淌了一身。 若说刚才的是猛,此刻的那就是巧。 不管是张勋还是乐就,说起来也都不算太差。 可谁也没想到,这两员大将竟在眨眼间被典韦一招斩杀,而且手法没有半点相同。 董俷忍不住笑了。 “沙沙,看起来大哥是憋了口气,要和你见个分晓啊。” 沙摩柯呵呵直笑,“大哥的武艺,我素来是佩服的,鼠辈居然跑去挑衅,当真不知死活。” 袁绍在观阅台上,不停的吸凉气。 而曹操的眼睛都泛着绿光,心道:这老天真是瞎了狗眼,怎地天底下的猛将,都跑去了董西平那边? 王允则是越看越心惊,“本初,怎地这董家三兄弟,一个比一个厉害,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袁绍也心里没底儿了。 思忖片刻一咬牙,对身后人传令道:“让文丑出战!” “喏!” 这文丑,是袁绍在平定冀州黄巾之乱时收来的猛将,与另一人颜良,都是并州新兴人。后居于河间,有河间二虎的美誉,投靠了袁绍之后,可说是立下卓绝战功。 和颜良相比,文丑勇武略胜一筹,但是脑袋瓜子却不似颜良那样好使。 故而此次进京,袁绍命颜良保护许攸,寻访冀州名士,而自己则带着文丑回雒阳。 那文丑早在沙摩柯出战的时候,就兴奋的不得了。 闻听袁绍命他出战,那里还顾得了许多。自马鞍桥上摘下大枪,厉声喝道:“兀那丑鬼,休要猖狂,待某家文丑前来会你一会。” 文丑手中的枪,名叫龟背驼龙枪,重七十八斤。 这龟背驼龙枪的式样也很独特,枪刃特别长,并且带着一个很诡异的弧线。枪杆中间,凸出一块,而后两边是各以一种很柔和的弧度延伸出去,形成了美妙的曲线。 这种枪施展起来,很难控制。 因为枪身上的弧线缘故,所以出招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个很细微的弧线,不但能增加速度和力量,并且使得招数变幻莫测,甚至有人称这种枪为妖枪,其诡异可见一斑。 董俷也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那劳什子龟背驼龙枪。 文丑? 这厮貌似也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啊。 “大哥小心,此人勇武,小心他的枪……” 想想看,董俷在北宫门下,自然要扯开了嗓门才行。校场中本来就因为典韦的悍勇而有些冷寂,他这一嗓门不要紧,连北宫校场外面的百姓都听到了,精神大振。 人们喜欢看热闹,可实力太过悬殊的话,就没了兴趣。 看就是看势均力敌,看就是看龙争虎斗。 那董俷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世虎狼之将!能被他称赞勇武的人,想必定然是不差。 曹操心里一酸:为何他人都有猛将兄,唯有操这般命苦? 而袁绍则是心里一颤,生出一个疑问:莫非那董西平,和我家的文丑认识不成吗? 文丑不认识董俷,可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此人不弱。 而且居于北宫门之下,刚才得胜的人,还有如今正在校场的人,都是从他身后出来,这说明二人都是董俷的部下。部下都猛成这样子,那主将岂不是要猛的没边? 文丑一勒马缰绳,战马立刻止住。 此刻,校场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有为典韦加油的,也有为文丑喝彩的。 “那丑鬼,城门下的丑鬼是谁?” 典韦心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德行,居然还腆着脸叫我丑鬼? 不过他也看出来,来者不善。加之董俷在后面提醒,这心里面,也就多了几分小心。 “那是北宫校尉董俷,某之二弟。” “他就是虎狼之将?” 文丑眼睛一亮,瞄了一眼董俷,不免有蠢蠢欲动的心思。若能胜了他,那岂不是出名出大发了? 可文丑鲁是鲁,却不代表他傻。 跟随袁绍打了两年的仗,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规矩。他如今不过是个都尉,差了人家一大截子呢。 “喂,丑鬼,你那二弟,比你如何?” 典韦也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文丑话中的意思? 不由得冷笑一声:“丑鬼,你想和我二弟交手吗?简单的很,胜过我掌中双戟,他自然会出战。” “那我就先打败你再说!” 文丑话说完,举枪一招青龙献爪,直刺典韦。 这青龙献爪,指月录中曾有点出,乃是孤雁出群之枪。 什么是孤雁出群,就是说这枪法变化颇多,犹如孤雁于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 典韦一看,拨马上前,双铁戟走威震八方式,迎着文丑就打在了一起。 开始的时候,典韦还真的是有点不适应文丑的招数。这家伙的枪总是走一道很奇特的弧线,令人无法琢磨。但毕竟是熟读指月录,对天下的枪法也多少有了了解。 虽然一开始显得狼狈,但在适应了那龟背驼龙枪的特点后,也就渐渐的扳回了劣势。 这二人斗在一起,当真是旗鼓相当。 文丑枪法不俗,龟背驼龙枪又是力大枪疾,招招奔着典韦的要害走。 典韦则是马快戟沉,单戟的重量丝毫不比文丑的轻,轮开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凶悍勇猛。 场下的人可是饱了眼福,那擂鼓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鼓声不断,喊喝声震天。 两人打了百十个回合后,文丑就开始落在下风。 他的马怎能和象龙这种异域神驹相比,而典韦的双铁戟更是用天外精铁打造,在那龟背枪杆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典韦也颇为称赞文丑,有些不太忍心。 董俷看看天色,若是这么打下去,天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大哥,快点打完了,我们好收工。” 典韦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拨马一个回旋,猛然在马上长身,双戟论起来,借着马势,接着高度,嗡的斩向了文丑。文丑也有点疲了,可又不想就这么认输了。 一咬牙,举起大枪,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开!” 铛,一声巨响,文丑的马首先就撑不住了,唏溜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驼龙枪背上,被斩开了一道口子,铁戟的月牙儿切入进去了一大半。文丑栽倒在地上,眼睛一闭,心道一声:完了! 哪知道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原来典韦已经勒马止住了攻击,“好汉子,你功夫不差,若是有匹好马,可与我再战一百合。” 文丑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典韦,半晌后,艰涩的说了一句:“丑鬼,我非你对手。” 典韦傲然一笑,“那是当然!” “不过你别得意,我定会再刻苦练功,他日与你再战,我也会饶你一次。” “某在此恭候!” 文丑也不要那大枪了,站起来落寞的向场外走去。自八岁就练功,和颜良苦练了十几年,终于有此成就。原本在冀州战场上所向无敌,不想今日到了校场,却落个惨败。 枪、马,固然是一个原因。 但文丑心里很清楚,他确实不是典韦的对手。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丑也是个傲气的人,生平除了颜良之外,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可这一次,他真的是败了,而且败得是无话可说。至于借口,那都是懦夫们才会使用,对于文丑而言,输了就是输了,这也没有什么丢人之处。 有道是英雄相惜,也许就是如此。 这二人的一战,虽然以文丑败北拉下了帷幕,却让观战的人,大饱眼福。 汉帝站起来,轻轻鼓掌,扭头对蹇硕道:“那文丑,倒也是个真汉子,不错,很不错。” “皇上的意思是……” “算他晋级!” “遵旨!” 而此时,文丑浑然不知道他已经破格晋级,心里的失落,自然难以表述。 对于掌声,他好像没有听见,快到校场边缘的时候,文丑突然扭头问道:“那丑鬼,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典韦说:“你问吧。” “那虎狼之将,比你如何?” 典韦神色傲然,大声说:“我家兄弟,胜我十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丑鬼,听我一言,你若想胜我,或许还有机会。可若想胜我兄弟,难,难,难!” 这三个‘难’字出口,让文丑好像失去了魂魄。 也就在这时,蹇硕高声喊道:“北宫左都典韦,乃古之恶来,越骑都尉文丑,亦是当今猛将。皇上有旨,责二人晋级,明日参加战阵比斗。另赐大内御马一匹,奖于文丑。” 文丑先是一阵愕然,旋即大喜望外。 忙匍匐校场边缘,口呼万岁,表示感激。 可那观阅台上,袁绍面色铁青。先前董俷提醒典韦,已经让他对文丑多少有些怀疑。 因为文丑、颜良归顺他的时候,曾经说过从没有离开过河间,更没有和什么人交往过。如果不认识董俷,董家子又怎么可能知道文丑的名字。这两兄弟,分明说谎。 至于汉帝后面的旨意,却让袁绍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只怕如此一来,那文丑的心里,对汉帝的感激就远超过他了! 毕竟袁绍虽然是四世三公出身,可比起汉帝来,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十四个名额,董家子已经得走了两个,加上前面的,也已经分走了一大半。几家欢乐几家愁,唯独他袁绍一无所获。只能寄希望于董俷得尝所愿,让出那北宫校尉。 强笑一声,袁绍故作镇静。 那边典韦归于本阵,又有小黄门牵来一匹战马,交给了文丑。 董俷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先我送给辨王子的那几匹战马中的一匹吗?皇上,还真是会做人情。” 班咫压低声音:“他就干这个的!” 诧异的扭头,看了班咫一眼,董俷却没有再说话。班咫对汉室颇有怨言,毕竟当初老班家为大汉江山立下那么多功劳,最后却险些落得个家破人亡,任何人都会如此。 可有些话,最好还是别让他知道。 董俷和归阵的典韦拥抱了一下,笑呵呵的说:“恭喜哥哥高升。” “先别急着贺喜,能不能成,还要看明日的战阵比拼呢。”典韦倒是表现的很清醒。 倒是董俷不以为然,轻声道:“哥哥怕甚,有成蠡相助,想不胜,恐怕都是困难。” 说完,扭头对张绣道:“看你的了,莫要给咱们北宫丢脸。” 沙摩柯和典韦的胜利,着实刺激到了张绣。早就憋得有点耐不住,闻听之后,催马冲进了校场。 袁绍一见这种情况,先不由得一怔,旋即突然间明白了董俷的意图。 “不好,董家子只怕是不会出战!” 王允多多少少的也看出了端倪,面色铁青,颤声道:“本初,只怕我们失算了!” 何止是失算,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袁绍本来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但千算万算,终还是没有算计过卢植等一帮子老货,不仅折了几员大将,最后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曹操在一旁看的却是开心的要死。一群只知道算计别人的家伙,如今可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被别人算计,想必那感觉一定让你们爽透了。 他本来已经使了不少的钱,有望角逐新军主将。 如今虽然也损失不少,可是由于他没有参加这新军的选拔,反而让何进对他多了分信任。 倒是本初兄只怕损失的,就不是这一点半点了吧。 越想越觉得开心,但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袁绍也无心再去算计了。 不管怎么算计,他这一次是吃定了亏。 演武继续进行,张绣不愧为枪绝弟子,校场中连挑十将,凭借着真本事,获得晋级。 而袁绍一方,死伤无数且不说,十四个名额当中,只有他在冀州收来的高览一人晋级。文丑?袁绍已经不太放心了。当高览晋级之后,他也顾不得礼仪,匆匆离去。 王允更是惨白着脸,甚至走下观阅台的时候,都要人搀扶着才行。 而曹操在演武结束之后,则是跑到了北宫门下向董俷贺喜,顺道要敲诈了一次翠莺阁,才得以放过了董俷。 一场轰轰烈烈的演武,在夕阳西下时落下了帷幕。 有人高兴,有人欢喜,更有人觉得遗憾。 遗憾的是,这演武精彩是精彩,可是虎狼之将董俷却没有参加,不免令比赛失色。 也罢,抖擞精神,明日尚有七场斗阵,想必会更加的精彩吧。 第一八零章 疑似太平盛世来 第一八零章 疑似太平盛世来 汉帝少有的勤政了一把,直到深夜仍为入睡。 将手中的名单放下去,又拿起来,最后拿起御笔,把名单中的三个名字勾画了一个圈。 蹇硕看清楚了三个名字,正是典韦、沙摩柯和张绣。 “皇上,已经夜了,是不是早点休息呢?” 汉帝扭头,看了一眼蹇硕。这个小黄门不错,不贪财,不揽权,把西园新军交给他,倒是可以放心。可是,扭头看到名单上的名字,汉帝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恶劣。 “蹇硕,你说这上面的人,朕能相信几个呢?” “奴婢是近侍,懂的也不甚多,皇上问奴婢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为难奴婢了。” 汉帝对蹇硕的回答,非常满意。 反而有了兴趣,“蹇硕你只管说,说错了也无妨,朕恕你无罪。” “济北相鲍信对皇上忠心耿耿,其弟鲍忠,应值得信任。”蹇硕看了半晌名单,轻声回答。 “鲍忠可信吗?” 汉帝在鲍忠的名字上勾了一圈,然后又问道:“怎么这十四个人当中,就只有一个鲍忠?” 蹇硕道:“屯骑都尉赵融、越骑都尉冯芳,都是世代为皇上您效力,也可信任。” 这两个人,说穿了是汉帝的人,自然没有犹豫,在名字上画了个圆圈。 “其他人,奴婢可就不清楚了!” 蹇硕很聪明,说出了三个人名之后,也就不再开口。这三个人当中,冯芳、赵融,是早先就内定的人选。至于鲍忠嘛……呵呵,蹇硕也是受了何进的托付,故而点了一下。 别看蹇硕是天天跟着皇上的近侍,可这雒阳城里,大将军何进的威信还是很高。 蹇硕也招惹不起,故而只能低头。 其他人,和他蹇硕又有什么关系呢?自求多福吧。 汉帝沉吟片刻,突然指着典韦三人的名字说:“蹇硕,董家子门下猛将,何其多!” “皇上的意思是……” “朕很想知道,这恶来和蛮王二人,究竟谁更勇猛?” 蹇硕立刻明白了汉帝的心思。这是有点顾忌董家子占据的人马有点多了,应该削弱。想想看也是,一共就八校,其中四校如今已经有了着落,剩下四校,董俷就占了三校,未免……蹇硕知道,汉帝这个时候对董俷还是信任的,但是当董俷的实力过于强大了,可就会头疼了。这是要来个二虎相争啊,弄不好还能分化一番? “奴婢明白了!” 汉帝又问:“这些人当中,还有谁是忠于朕的?” 这话说的很巧妙。先前汉帝说朕可以相信谁?那就问的是‘谁是我的嫡系’?而今又问:谁忠于朕?意思和先前的可就不同了。那就是说:这些人里面,谁能拉拢?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堂堂的皇上,怎能去拉拢别人? 蹇硕跟随汉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能清楚汉帝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后:“今日皇上在校场让那文丑晋级,想必此人会很感激。以奴婢之见,这文丑是个鲁直的人,当可以为皇上效力……还有那北宫军司马张绣,亦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家伙。奴婢今日看的清楚,他晋级之后,并没有急于回归本阵啊。” “董家子麾下的张绣?” 汉帝眼睛一亮。对于那个俊美的少年,他还是比较有印象的。汉帝本就是一个很注意仪容的人,西园新军是他组建,可称得上是他的脸面,也是他的嫡系。相比之下,若非典韦、文丑过于勇武,只怕也难入他的眼。而张绣,却非常符合他的心思。 “张绣可用!” 蹇硕回答的斩钉截铁,脑海中浮现出张绣在晋级之后,于校场走马盘旋的景象。 这个人,有野心啊!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西园八校,已经有七校有了着落。 汉帝不再沉吟片刻,又在大将军掾王匡的名字下圈了一个圈,也算是给何进面子。 “就照这个名单安排吧,此事由你亲自处理,明日无比要妥当。” 蹇硕接过名单,在上面扫了一眼之后,躬身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帖。” 目送蹇硕离去,汉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笑容。 袁太傅,你们以为不让朕用自己人,你们就能得逞不成?朕不好过,可也不会让你们得到半分。这些该死的士人,越发的猖狂了……朕组建新军,与你等有何干? 对于王允那日在殿上的建议,汉帝怎么会看不出端倪。 他组建新军,原本只是针对何进手控司隶兵马而不得已为之,哪知道被王允的一句话,坏了他筹谋两年的心思。士人,绝不能掌兵,那危险,甚于外戚,甚于阉寺。 ****** 汉帝在报复,袁隗的密室中,也正召开一次会议。 袁绍、袁术、王允、何颙,还有近来身体不甚好的荀爽都参与其中,只是这些人的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最难看的,还是袁术。此次演武,是他的建议,非但一无所得,自己却赔了三个亲信的性命。特别是纪灵,那是他好不容易招揽的猛将啊。 袁隗坐在正中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但可以看出,他很生气。 当初袁术献计的时候,他也觉得挺好,能争得一两校人马,对于实现士人主政的理想,大有裨益。但没成想,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老大的人。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平素里被他所看好的袁绍,居然会因为一个婊子,而不顾大局的去算计别人。仔细想想,如果你不去算计董家子,就算董家子得了三个名额,可一共十四个名额,还有很大的机会。却偏偏盯住那三个名额,浪费了好大机会。 最重要的是,十四个名额中,只有两个名额是袁家的。而且其中一个,还得了皇上的好处,这不是摆明了让汉帝去拉拢别人吗?高览,想要从十四人中脱颖而出,只怕很困难。 “诸位都是智多的名士,当以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 袁隗终于开口,却把满屋的人,臊了个大红脸。荀爽还好一些,此事和他无关。可其他的人,却都是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自然也能听出袁隗话语中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如今之计,唯有力保高览不失。” 袁术咬着牙开口。 不想却得了袁隗的一个大白眼,“公路,你且说说,如何力保高览?” “啊,这个,我……” 袁术一想也是啊,我凭什么力保高览呢? 袁隗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袁绍:“本初,我听说今日文丑晋级,你却连句道喜的话都没有说吗?” “我……” “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胸狭窄?”袁隗突然怒喝,“为上位者,当心胸宽广。你只因董家子知道文丑的名字而生出怀疑,置猛将于不顾,不怕寒了下面人的心吗?” 袁绍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说实话,袁术心里本来是挺不好受。可不知为何,一下子开心了。 “皇上虽然破格让文丑晋级,恰好说明了,此人的价值。你却只顾着脸面,任由自己辛苦招揽来的猛士寒心……袁绍,老夫本来甚看好你,可你却让老夫很失望。” 袁术心里乐开了花:叔父,您就对着庶子继续失望吧。 袁绍也害怕了。 自他有表字之后,袁隗从未这样直呼其名。今日如此称呼,显然是心里怒极了。 连忙跪下,“今日是侄儿失了算计,请叔叔责罚。” 荀爽这时候开口了,“太傅,年轻人吗,血气方刚,难免会有冲动。想必本初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之计,当要设法挽救。本初当尽力挽回文丑的心,莫要让他生出杂念。皇上既然破格点名,想必是对文丑极为看重,既然如此,何必为了因小失大?爽以为,当力保文丑,而非高览。并不是我不看好高览,而是对阵名单,皆出自皇上之手……你们觉得,万一高览对上北宫三将,真的就能够获得胜利?” 袁绍恍然大悟,感激的看着荀爽,“绍受教了!” 袁隗也点点头,站起来拉着荀爽的手:“慈明高见,我不如你。” 荀爽笑了笑,“太傅所言过矣。此前我们和董校尉处的挺好,本初也好,太傅也罢,对他都多有关照,想必他也清楚。莫忘记了,如今的董俷,可不是当初的董家子。” “慈明的意思是……” “董俷身后有东观士子,执掌北宫卫。如今又得了新军三校,只怕再也无法清闲了。” 袁隗点头,“不错,此子羽翼已成,只怕大将军和皇上……” “恩,等他倒霉的时候,我们就……” 一看袁术开口,荀爽连忙打断道:“我们就趁机拉拢他。如此一来,内有董俷虎狼之将,外有凉州几十万大军。诸公,如此一来,只怕是我们的理念能得以实施。” 何颙冷笑一声:“慈明过于乐观,若是不成呢?” “不成……” 何颙目光森冷,环视周遭,“诸公,若是董家子拉拢不过来,或者董卓不接受我等好意,该如何之?那时候,我等将与鄙夫同朝,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袁隗等人闻听,都沉默了! “伯求以为,我等该如何?” “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自当年与李膺、陈蕃大人一同抗击阉寺,而后沉浮于江湖之中……皇上组建新军,让我恍若梦醒,想为李膺大人昭雪,想要实现我们天下大治的理念,靠嘴巴却是不可以的。唯有这个……”何颙举起手,握住了拳头,“士人的风骨,永远也敌不过刀口的锋利。没有足够的实力,休想要成大事。”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何颙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变得非常激动。 他挥舞拳头,大声的说:“诸公,非是在下危言耸听,此乃事实……当然,若非迫不得已,我们无需兵行险招。明天如果董家子得了三校,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可如果不是的话……在下还有一计,只是这一计,何颙若是用了,只怕将为天下罪人。” “敢问何计?” 何颙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如今还不到说的时候。” 追问了几次,何颙始终不吐口。无奈之下,众人只得散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袁绍偷偷的叫住了何颙,“伯求先生,您刚才说的那一计,究竟如何?” 何颙与危难之时,曾得到袁绍的保护,说起来对袁绍,比对袁隗还要亲近。 袁隗等人询问,他可以不说,但是袁绍询问他,却不能不讲。眼见周围没有旁人,何颙附在袁绍的耳边吐出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好像霹雳一般在袁绍脑海中回响。 久久的,袁绍说不出一句话。 ****** 第二日,天光放亮,但看上去却有些阴沉。 北宫校场早早的就围满了人,昨日惊心动魄的比拼,已经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故而今天一定要强占个好位子,否则就耽误了看一场好戏。 董俷没有来观阵,在他看来,这斗阵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出于对兄弟们的信心,他觉得,不论是谁,想要战胜典韦手下的巨魔士,还是沙摩柯的五溪蛮兵,都不太可能。至于张绣,董俷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野心在不断的膨胀。 这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家伙,同时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看清风向的人。 聪明的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 董俷不是不喜欢聪明人,但是他喜欢的是,那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聪明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新军校尉,就可以让人变心吗?若张绣真的如此做的话,嘿嘿…… 董俷在心中不停的冷笑。 之所以不去观战的另一个原因,是皇子辨派人偷偷的告诉他,今天汉帝不来观阅。 昨天许是睡的晚,故而有点不太舒服。 汉帝不观战,两位皇后自然也不会观战,那辨王子和协王子,也不会出现。 北宫庞德、麴义镇守,何况宫内尚有一千五百人的鸾卫营,可说的上是固若金汤。 董俷很放心,索性在家中练功。 蔡琰抱着女儿文姬,坐在遮阳伞下面。这是董俷这两年才搞出来的玩意儿,为的是怕老婆女儿被太阳晒着。董绿等人都在,聊着女人们的话题,时而看看典满、牛刚等四小练功,时而又盯着董俷轮着木锤,击打铁桩子,倒也是格外的开心。 按照董俷的想法,斗阵至少也要在午后才能结束。 八校选定,汉帝肯定会在西园设宴。等那宴席过去了,只怕也要天黑了…… 可没成想,午时不到,沙摩柯就回来了。 “二哥,我回来了!” 沙摩柯进了小校场,笑呵呵的和众人打招呼。 董俷刚好练完了第二组锤,正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见沙摩柯进来的时候,都愣住了。 “沙沙,你怎么回来了?” 沙摩柯笑道:“比完了当然要回来了!” “比完了,不是还要去西园参加酒宴吗?沙沙,你可别不当回事,那可是皇上的面子。” 在董俷的想法中,沙摩柯自然是胜了。 哪知道沙摩柯笑道:“皇上的面子我也没办法,谁让我输了呢?” “输了?” 董俷不禁吃了一惊。在他看来,晋级的十四个人当中,能威胁到沙摩柯的,也仅有两人。一个是文丑,不过此人猛则猛,却没听说过他带兵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另一个是高览。 评书里,颜良文丑,张颌高览,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董俷原本是想要去找这些人,但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住在何处。文丑、高览出现,想必另外两个人,也不远了吧。 沙摩柯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战败后的那种沮丧。 董俷站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沙摩柯片刻后,突然道:“沙沙,你不会是和大哥对阵吧。” “咦,二哥你怎么知道?” 汉帝,已经开始对我有了防备? 虽然不知道这斗阵是怎么分组,可董俷也知道,那都是出自于汉帝刘宏之手。 心中苦笑一声,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笑呵呵的道:“废话,若是输给了别人,你哪会如此消停?真是巧了,没想到会是你和大哥斗阵,那斗个屁啊。” “是啊,成廉是成蠡的师弟,我那五溪蛮兵,也是成蠡一手调教出来。打个屁……你不知道,今天我看见是大哥和我斗阵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有点傻了。后来我一想,都是自家兄弟,斗个屁阵。再说了我也斗不过大哥,所以就很爽快的认输了。” “那其他几场斗阵,胜负如何?” 沙摩柯说:“我和大哥斗阵之前,曾有两场斗阵。鲍忠胜了一场,为中军校尉,一个叫冯芳的胜了一场,为助军右校尉;大哥当了下军校尉……其他的我没看。” 冯芳,没听说过! 鲍忠嘛,想必里面有诈…… 董俷沉吟片刻,叫来了唐周,“打听一下,看看其他新军主将分别是谁。恩,注意三个人……文丑、高览,还有张绣。” 唐周应了一声,带上两个家人匆匆的走了。 董俷拉着沙摩柯,又练了一会儿的功,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当下带着大家去议事大厅等候消息。蔡琰等几个女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就去了后院里继续聊天。 大约过了午时三刻,蔡邕前来看孙女。 见沙摩柯在座,先愣了一下,旋即也就明白了汉帝的心思。 “阿丑,看样子皇上对你有点担心了!不过你别不高兴,皇上这也是为你好。你掌控三校,虽则实力大涨,却一下子处于风头浪尖之上。两校也好,没那么抢眼儿。” 董俷呵呵一笑,心道:我这岳丈,还真的是处处为皇上考虑啊。 不过,他本来就想着夺一校足矣。如今能有两校,外加南北宫卫,也应该知足了。 “岳丈无需劝慰,小婿自然明白。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婿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原本想着能夺一校足矣,如今得二校,岂能再有奢望?呵呵,岳丈是过虑了。” 殊不知,这木秀于林之言,却是出自几十年后魏人李康的运命论。 本就是醒世之言,蔡邕怎能听不出其中的玄机和奥妙。一时间竟有些发呆,片刻后忍不住连连搓手,“贤婿时常说出如此警世的妙语,老夫,老夫真的是很开心。贤婿能看得清楚这个道理,倒是我多心了。原本会以为,贤婿你会因此而不快呢。” 董俷一怔,怎地这话没人说过吗? 笑呵呵的说:“岳丈,你还不了解我阿丑是个什么人吗?您真的是多虑了,多虑了!” “正好,为贤婿今日之妙语,老夫当浮一大白……来人啊,快点上酒。” 既然是上酒,就少不得要有菜肴。这老头想喝酒直说好了,还为我的妙语而浮一大白? 董俷很无奈的看着咋咋呼呼的蔡老头,觉得好生可笑。 但再想想,又觉得老头子和当初在颍川相遇时,看上去好了很多。不仅仅是气色好了,精神好了,就连性格,也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也许,这才是蔡邕的本色吧。 沙摩柯自然很高兴,吃不得皇上的酒宴,吃自家的也可以。 当下和蔡邕就较量起来。 您想想,蔡老头几十岁的人了,怎比得沙摩柯的酒量。只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就趴在桌子上说胡话。惹得蔡琰出来看到这景象,立刻劈头盖脸的把董俷和沙摩柯臭骂了一顿,这才让人搀扶着蔡邕去休息。客厅中,只剩下董俷和沙摩柯对酌。 过了两个多时辰,唐周回来了。 文丑得了助军左校尉,张绣得了典军校尉。此外有赵融得了左校尉,大将军掾王匡得了右校尉。在加上先前的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鲍信、下军校尉典韦和助军右校尉冯芳,合称西园八校尉。 当董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记得历史上的西园八校尉中,袁绍和曹操都是榜上有名。可没想到……乱套了! 董俷不由得大笑三声,然后把这事情就抛在了脑后。 管他是什么人当新军校尉呢?我手中自有南北宫卫,加上典韦手里的一校,足足有七八千人的兵马。若是再算上家中的巨魔士和北邙山庄的博浪士,近万人,足以保我无忧。 ****** 轰轰烈烈演武,正式落下了帷幕。 西园新军也都各有了主人。按照汉帝的规划。西园新军中上军校尉总督七校人马,自领精兵三千。中军校尉、下军校尉和典军校尉,麾下各有人马两千,共九千人。其余四校,各掌一千人马,新军总数为一万三千人,加上南北宫卫的人马,汉帝手里一下子拥有了两万人。这里面不包括鸾卫营的一千五百人,可说皇权大盛。 相比之下,何进的声势就弱了些。 原有的京畿人马,只剩下屯骑一军留守。此外还有一些杂兵卫士,加起来共一万人。 虽说新军中还有一校是他的人,可比起汉帝,却差了很多。 好在,董俷和辨王子的关系很好,何进倒不是非常的惊慌。在他看来,董俷无疑是倾向于他,而凉州董卓,早年和他有过命的交情,想必也不会背弃他离去吧。 反正,是个皆大欢喜,唯一失落的,只有雒阳党人。 但哪有能如何? 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只要不让士人掌兵,党人就只能做汉帝、大将军的马前卒。 由新军建立,帝党取代了士人,正式浮上了水面。 中平四年九月初,有新任长沙太守孙坚,于长沙郊外痛击反贼区星,斩首千余,并当场击杀区星,平定了长沙之乱。自他接到命令,至击杀区星,耗时整整五十天。 甚至连孙坚都感到奇怪,会如此轻松的完成任务。 长沙贼的战斗力并不是非常强大,说穿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而传说中的途径徐州,前来长沙汇合的反贼,似乎并没有出现。或者,同样是乌合之众? 同月,朱儁于青州击溃黄巾余孽何曼,兵锋指向臧霸。 臧霸很聪明的选择的退避,弃华县而走,行踪飘忽,成了一股很难捕捉的流寇。 朱儁也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 若分兵追讨,则难敌臧霸。索性坐镇青州和徐州交界,只要臧霸不闹腾的厉害,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大家都是心里清楚,一时间这青、兖、徐三州匪乱,顿时平息下来,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状态。久经战乱的老百姓,也长出了口气。 十月,有鲜卑人侵入司隶袭扰。 张温挥军阻击,痛歼于梁山口外,斩和连大将去卑。此战之中,功劳最大的却是当初由朱儁麾下借来的一员将领。 此人姓徐名晃,表字公明…… 董俷在听到功劳薄上徐晃的名字时,忍不住鼓掌大笑:“公明帅才,不愧五子良将。” 却不想,同桌的人还有曹操、荀攸等人。 “西平,你认得这徐晃吗?那五子良将,又是什么来头?” 董俷闻听,却是一阵发呆。 我真他妈的是嘴欠啊,好端端的,提什么五子良将? 当下一笑:“徐晃与我曾在宛城见过,还行……不过却是大将军府的下人。至于这五子良将,恩,恩……公明有五子,故而当时俷戏称他做五子良将,哈哈,哈哈哈!” 大将军的人吗? 曹操闻听好一阵子的失落。其实他倒也没有拉拢徐晃的心思,毕竟徐晃经此一战,声名大振,汉帝已经下旨封赏徐晃为安门校尉。这安门,是长安十二门之一。安门校尉虽然比不得董俷的北宫校尉和典韦的下军校尉,可也是将军下的最高封号。 而曹操现如今,只是大将军掾,有什么资格去拉拢人家? 荀攸笑道:“如此说来,这徐公明倒也是个好色之徒……呵呵,年纪轻轻,居然有五子?” “是啊,是啊……” 董俷咧着嘴笑道,可心里却在祈祷:公明兄,非是我污蔑你,实不能让老曹挂念你啊。 曹操道:“如今各地皆有捷报传来,与我大汉社稷而言,却是再好不过。前些日子,渔阳太守公孙瓒先是剿灭了张纯,平地了蓟中之乱,而后又在空亭痛击鲜卑突骑,实乃一大快事。西平、公达,我等当为这白马将军浮一大白才是,干了!” 董俷连连点头,“正应如此。” 评书之中,公孙瓒只是作为一个龙套角色出场,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勇武来。 但董俷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公孙瓒,绝非演义中那么不堪。 卢师说:伯圭刚愎,然有大才。 当时董俷还不是很相信,可后来当空亭捷报传来的时候,却是深深的佩服此人。 因剿灭张纯,公孙瓒如今以被封赏为奋武将军,蓟侯。 这也是汉帝向天下武人发出一个信号,汉军武威,朕当重现当年汉军的声威。 以一个纯粹的武人身份,被封赏为乡侯。自黄巾之乱后,除了董卓之外,公孙瓒是第二个。故而,董俷也很想见一见这为白马将军,曹操提议,他自然不会拒绝。 “如今天下,唯武威一地尚有动荡。不过令尊董凉州在,那韩马定难有太大作为。” 董俷点点头,“韩遂狡诈,当提防之。我父数次围剿,却被他躲过,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过韩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必再难有机会。估计,这一两年间,则西北会出现大定。” 曹操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这大汉江山,也动荡的有些久了。” 三人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是啊,大汉动荡的是够久了。可不知道这一次的太平,又能持续多久呢? 也无心再喝下去,当下告辞分别。曹操和荀攸走在了一起,而董俷则是独自回家。 鲜卑、鲜卑…… 董俷在马上昏沉沉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突然,他惊呼一声。跟随在他身后的王双吓了一跳,忙问道:“主公,为何惊呼?” 想起来了,三国之后,尚有一段历史,名为五胡乱华。 其罪魁祸首,就是那异域之外胡人。中原尚不平静,那异域的群狼,却已经蠢蠢欲动。 董俷自来到这个时代后,并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 他只想保护着家人,再无其他愿望。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在牵引,让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局面。隐隐约约,董俷的心里生出了一个理想,只是尚不清晰。 勒住了马,董俷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王双:“这天下,真的会太平吗?” 王双又怎能回答这个问题,陪着董俷在街口上,静静的站立。 夜色漆黑,却看不见星辰…… 也许,暴风雨即将到来! 第一八一章 汉帝出巡 第一八一章 汉帝出巡 中平四年十月,有异鸟于北邙现身,生有五彩羽毛,名叫三声,化虹而去。 有人认出,那异鸟颇似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这是天降祥瑞,雒阳百官上书于汉帝,请求汉帝出巡,于泰山封禅。 所谓封禅,是帝王为祭拜天地而举行的仪式,也是规模最为盛大,耗费最多的典礼。 【封】,就是天子登上泰山筑坛而祭天。 【禅】,注意,这里并非是发chan的音,而应发音为shan。于泰山下小丘除地祭地。 封和禅连在一起,就是向天地宣告人间太平。 对此提议,汉帝颇有些心动。也许这凤鸣北邙,真的是要他进行封禅大礼的预兆吧。 当下于百官商议,决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在泰山举行封禅大礼。 而在此前,当出巡天下。其实自雒阳出发而往泰山,并不是很费事。但好不容易要举行一次封禅大礼,当然要让天下人尽知皇恩浩大才行。巡游全国,那也不可能,就算是天下真的太平,汉帝也受不了那舟车劳顿之苦,故而袁隗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自雒阳出,经河内走上党,入冀州由赵国、高邑至清河国。再南下历城,抵达泰山。 待封禅大典结束,至鲁国而犒赏朱儁大军。 再从鲁国出发,经山阳、济阴、颍川回雒阳。如此一来,司隶、冀州,青州,徐州,兖州,豫州都沾了边儿,天下十二部州走了一半,也算是出巡天下,宣示皇威。 汉帝一听,立刻表示同意。 能少走一点路,还是尽量少走一点路吧。反正,这意思到了就行,还真要出巡全国不成? 当下行程就安排妥当,自大将军府往各地的军令迭发。并州、幽州以及司隶地区兵马调动,严防胡人作乱,扰了皇上出巡的性质。同时又向各地兵马号令,特别是针对于驻扎在鲁国三州交界之地的朱儁,更是严词指出,绝不可令流寇扰了圣驾。 这次出巡的意义很重大,也是自黄巾之乱后,汉帝的第一次出游……哦,是出巡。 故而各地人马立刻响应,管你是当地豪强还是世族大户,总之要给我横下一条心,皇上所到之处,必须是歌舞升平。出了一点乱子,不论你出身,这边屠刀伺候。 政令发出之后,各地鸡飞狗跳。 而雒阳也乱了起来。您想想,这可是皇帝出巡,那派头,那仪仗,那动静,能小了不成。 位于司隶地区的羽林军左骑奉命往河内集结,作为开路先锋。 北宫校尉董俷,带北宫三营和鸾卫营人马,共四千人为中军护卫,负责随行护驾。 当董俷接到这一任命的时候,有点发懵。 在他看来,皇帝出巡,自应该有大将军何进随行才是,他一个小小的北宫校尉,哪有如此资格? “岳父,皇上这是弄错了吧!” “哪里弄错了?” “我好像没有这个资格,做随行护驾的主帅吧。” 蔡邕却是笑呵呵的一眯眼睛,“皇上说你有资格,你不就有资格了吗?怕什么,你又不是不会带兵?元卓可是说了,你手下如今可是藏龙卧虎。介绍过去的晏明,亦是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很满意……你能把那些老爷兵带成虎狼之士,当主帅亦是易如反掌。” 一旁蔡琰可不乐意了! “父亲,带兵打仗是带兵打仗,我家阿丑怕过谁?可这是护驾啊,万一有点差池,岂不是……” “你家阿丑,你还是我女儿呢!” 蔡邕说完,又和颜悦色的对董俷说:“西平此去,定要保护皇上周全。我前些日子听骠骑将军董承说,皇上似有意要大用你。这次护驾也正是一个契机,说不定回来之后,你可就是我大汉朝冠军侯之后的第一个十八岁的将军……好好干,老夫甚看好你。” 这老头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将军?董俷还真的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就算是汉帝想要他当将军,也要有命当才是。君不闻:伴君如伴虎吗?伺候皇上,那可绝对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董俷也看出来了,想推卸是不可能。 推卸,那叫抗命,满门抄斩;不推卸…… 岳父啊岳父,您可真是给您女婿出了一个老大的难题。 送走了蔡邕之后,董俷在书房中,召集来了典韦等人前来开会。 “我即日将随行护驾,大哥担任下军校尉当小心谨慎才是。我总觉得这次封禅有些古怪,可是又说不出来。我随行期间,将巨魔士全部调入大宅门内,严加防范。” 众人点头,董俷随即又让命唐周担任典韦的助手。 典韦猛是猛,可有时候不够机灵。有唐周在,当能有所裨益。 同时正式任命庞德为北宫军司马,麴义为北宫左都。出巡期间,北宫留守一营有二人掌管。任红昌自然也要随行,那么宫内护卫,就由司马香儿和李信接掌。这二人都是心思细腻的姑娘,而且麾下钩镶女兵,如今也是训练出众,装备更加精良。 汉帝出巡,宫中不能没有人。 董皇后年长,皇子协年幼,都不宜舟车劳顿,故而留在雒阳。 何皇后和王子变,则随行。 董俷把这笔帐目里的条条框框一一展开之后,顿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一方面要保护皇上,另一方面要皇宫无忧,实在是个麻烦事。 带走辨王子,留下协王子…… 皇上莫非是在表达一个信号吗? 董俷对于这档子事情从来是敬谢不敏,如今看起来,他好像也要被卷入这场争纷。 “张绣怎么办?” 典韦突然开口询问,“二弟你不打算敲打他吗?” 说实话,在座的人对张绣都有一点不满意。这家伙……自从担任了典军校尉之后,似乎变得非常傲气。与昔日的袍泽,渐渐的有些疏远,甚至不太愿意交往了。 同时凉州人,而且同出于北宫。 张绣的这种行为在许多人看来,无疑于是一种背叛。 董俷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是懒得去理睬那家伙。走了就走了,只要别招惹我就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 董俷淡然道:“不管怎么说,大家袍泽一场,他只要不来招惹我们,我们无需理睬。” “也罢,就这么说!” 典韦也很无奈,耸了耸肩膀,不再提这个人。 岂曰无衣,修我戈矛…… 那说起来确实是很感人,可这世上,究竟能有多少人在利益面前,仍记得战友之情? “沙沙,你与我同行否?” 沙摩柯摇头,“我不去,我要留在雒阳,给二哥看家?” 众人闻听,不由得用诧异的目光向沙摩柯看去。沙摩柯那张红脸,顿时成了紫色。 “我可不是为了玉娘!” 这呆子,谁又说你是为了那甘玉娘? 这就叫不打自招,董俷忍不住哈哈大笑,书房里的众人,也不禁为之莞尔,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 十一月二日,汉帝启程,自德阳门出,浩浩荡荡向孟津出发。 三营一卫,共四千人,簇拥辇车徐徐驶出了雒阳城门,沿途皆有官军护送,好不威风。 董俷以王双为先锋,领一营人马开道。 又命成廉领一军为后军。他自领一营一卫,以任红昌为副将,班咫为军师为中军护卫。 鸾卫营居中,北宫卫在外,一路下去,当真是威风的很。 何进、袁隗率领百官恭送,待车仗渐行渐远,这才方散了去…… “本初,为何最近不见伯求?” 袁绍心里一惊,忙做出茫然之色道:“这个……侄儿也不知道。叔父您也知道伯求先生的脾气,他若是想出去走走,谁也不会说。再者,想来伯求先生也是心情不甚好吧,故而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也没有和我们说。” 袁隗奇怪的看了袁绍一眼,“本初,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呵呵,侄儿这不是害怕您担心嘛……” “我有什么好担心?”袁隗摇着头说:“你最近有点古怪,别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侄儿怎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处事有分寸,也就是这么说说而已。不过,公路近来有点不像话。我知道他还心念着蔡家女,可那蔡家女已经两嫁了,让他莫要再招惹是非。董家子多少还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一走,那家中的两头老虎,可不讲理。” 袁隗说的是典韦和沙摩柯。 典韦如今是命官,还多少好一些。若是惹了沙摩柯,那可是个正经的蛮子,会在乎谁? “侄儿一定好生劝说公路,让他莫要再招惹是非。” “如此甚好,甚好……” 袁隗一边走,一边嘀咕:“人老了,总是会变得疑神疑鬼。这份家业,迟早都是要交给你们兄弟。你还好一些,可是公路,实在让我不放心。虽说他结交名士,可王允此人,才能是有的,也懂得机变。只是心胸不够宽宏,只怕将来不得好死。” 这不得好死,并非是一句骂人的话。 非生老病死的死亡方式,都可以称之为不得好死。 袁隗,是在替王允担心。但有些话又不好说的明白,只能借袁绍的口,来转达了。 袁绍哪有心情管这个。 刚才袁隗的两句问话,险些让他吓得半死。 越想,越觉得何颙的那个主意不够妥当。成功了,士人们或许能有机会,可如果失败了呢?那士人们,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当务之急,要尽快从此事脱身出来。 想到这里,袁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平静心中的躁动。 “本初,你这是怎么了?” 恰有曹操路过,见袁绍心思不宁,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我很好啊,我一点事都没有,孟德过虑了!” 我过什么虑了? 曹操弄的有些莫名其妙。袁绍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打了个哈欠道:“我最近总是思绪过多,睡的不好,故而……呵呵,孟德休要见怪。说起来,自我回雒阳后,还没有和昔日好友一起聚会过。不如今晚我来做东,孟德以为如何?” 谁做东那都是小事,曹操还是觉得袁绍有古怪。 不过他也懒得去过问……但袁绍说的也不错,这两年,昔年的友谊,似乎却是淡了许多。 “那就翠莺阁吧,我来找人。” “呵呵,那就拜托孟德了……” 曹操笑道:“你我相交多年,本初怎地如此客套?可惜董西平不在,否则倒也有些乐趣。” 又是董俷! 袁绍现在极为腻歪这个名字,若不是他,何颙又何必兵行险招呢?不过脸上还不能表露,当下笑道:“董西平一介武夫,又有什么乐子?要是他在,恐弱了情调。” 曹操摇头说:“本初,如果你认为董西平只是武夫,那可真的就错了。其外表虽鲁,却也是怀忧国忧民之心。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曾有一次聚会。当时文举,孔璋皆在。原本是想要取笑那董西平一番,故而行酒令于酒桌上吟诗作赋。” “他?能作诗?” 袁绍冷冷一笑:“若没有蔡翁和蔡家女在后面为他摇旗呐喊,他能有今日名气?只是那一本道德经,却让他给标注的是乱七八糟,不伦不类,他还能做什么诗赋?” 曹操正色道:“本初此言差矣……董西平并非是剽窃蔡翁的诗赋,只怕是确有真本事。当时孔璋就让董西平以桌上的佳肴作诗。董西平只沉思片刻,就奉上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虽不华美,却是真切。” 袁绍闻听,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想必是那蒙上的,没什么值得称道……呵呵,我们莫要再提这董西平了,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孟德莫要忘记叫上公达他们,晚上我就在翠莺阁恭候你们。” 说完,袁绍匆匆的走了。 曹操看着袁绍的背影,不由得暗自嘀咕:今天本初是怎么了?却如此的急躁不安? ****** 冀州刺史,治于高邑。 时已值隆冬深夜,滴水成冰,酷寒无比。 冀州刺史王芬的书房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火盆子里的炭火噗噗直窜,令这房间里,流转着一种令人心情浮躁的暖意。 王芬坐在上首。 除了他之外,还有幕僚周旌,是沛国名士,曾师从郑玄,精通于六经。二人神色肃穆,在周旌对面,赫然坐着何颙。同样的,何颙此刻面色阴沉,看上去很严肃。 “圣驾已经到了赵国,王大人……该下决心了!” 何颙的声音带着一丝阴森之气,“在下思忖,唯有此,我士人方能获喘息之机。” 周旌说:“那万一失败呢?” “失败了,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王芬没有说话,依旧是显得非常犹豫。何颙在数日前抵达高邑,直接找到了王芬。与何颙,已经相识了多年,早在李膺、陈蕃行北军之变的时候,二人都是最为坚定的党人。后来李膺、陈蕃诛杀阉寺王甫失败后,何颙流落江湖,而王芬则被关进了牢狱。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王芬因交好何进而成为了冀州刺史,何颙依旧一介白身。但这身份上的差异,并不能斩断二人的友情。当何颙到来时,王芬还是非常高兴。 可谁知道,何颙居然上来就提出了一个让王芬瞠目结舌的问题。 刺杀汉帝……废立新君! 虽说皇权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强大,可汉帝立新军,天下动荡即将平息,这皇权正有兴复的趋势。弑君……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王芬胆大,也是吓了一跳。 何颙把朝堂上的情况说明白了之后,开门见山的说:“王兄,武人主政,皇权兴立,则当年李大人、陈大人的理想再无实现的一天,而我党人,只能沦为刍狗。” “有这么严重吗?” “只比这更严重……” 王芬借口要考虑,一方面软禁了何颙,另一方面又和心腹周旌商量。 经过十数日的反复斟酌,王芬终于下定了决心。 “若弑君,由谁为帝?” 何颙道:“合肥侯刘真,可为新帝。” 王芬瞪着何颙,“合肥侯刘真,性情温和,确是我等辅佐的对象。只是此举实在……” “王兄,莫要再犹豫了!” 何颙说:“如今我等已经成弦上之箭,不得不发。若能成事,则你我将为伊尹、霍光。大汉江山,也将因你我而得以中兴。我已经拜托许攸贤弟,请他联络冀州士卒豪强襄助。预计也就是这一两日,子远就会抵达高邑。我只问你,你如何做?” “我听闻,此次随行护驾的,乃是那虎狼之将,谁能抵挡?” “虎狼之将?”何颙冷笑一声,“就算他生了三头六臂,又能怎样?子远已经联络了各地豪强,能凑足五万人马。只要你王兄能点头,这五万人马,归你指挥。” “当真?” “我若食言,当死无全尸。” 王芬越发心动。圣驾随行不过三四千人,加上在河内集结的羽林军左骑,也不过万人。而己方却有五万人,还没有算上驻扎在高邑附近的三万人马,八比一,可与之一战。 正在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老爷,门外有一位先生名叫许攸,自称是您多年故交,有要事与你相商。” 何颙闻听,鼓掌大笑:“王兄,还担心吗?您看,子远已经来了,我等大事可成。” 王芬忙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许攸披着厚厚的雪氅,走进了房间。在他身后,尚跟随三人。 为首的一人,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齿白唇红。 只是美中不足的,却是少了一只耳朵。在原本儒雅的风度之中,平添几分彪悍之气。 左右两边,各有一大汉。 一赤面美髯,一豹头燕颌。这三人一出现,周身所散发出的彪悍杀气,令空气为之一滞。 王芬奇怪的道:“子远,这三位是……” “犯官刘备刘玄德,特来向大人请罪!” 那白面黑须汉子,上前一步,屈膝跪地,恭声回答。 第一八二章 雍丘之战(一) 第一八二章 雍丘之战(一) 董俷的眼皮子一个劲儿的跳。 有老话说的好,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他现在跳的,正是左眼,也就是跳灾的眼。 对于当年老人们的话,董俷还是比较相信。 于是立刻命令王双和成廉收缩队形,同时派出侦骑,四下打探消息。 天寒地冻,不过道路还算不错。由于汉帝出巡,这沿途地方大小官员都显得尽心尽职,道路等各方面的安排,也都算是颇为得当。加之在河内与羽林军左骑的五千人马回合,沿途上还有各地的郡国兵护送,所以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 赵国军护送车驾至郡国边境,就停止下来。 依照汉朝军律,各地郡国兵是不能擅自离开本地,故而他们也只能护送到这个地方。 不过也没什么事情,羽林军左骑曾经历过战阵,经验丰富。 担任左骑主帅的人是何进的亲信,奉车都尉毌丘毅。此人作战颇为勇猛,屡立战功,是一员大将。这又是一个董俷没有听说过的人,性格有些高傲,似乎不是很服气董俷的指挥。在和董俷汇合之后,名义上是听从调遣,可实际上,他自领羽林军在前面开道,基本上不和董俷有什么的交集,甚至从汇合之后,和董俷只见过一面。 对于这样的人,董俷也不想理睬。 两军相隔差不多有二十里的距离,就算是有事情的话,董俷也尽量是自己来解决。 但这眼皮子直跳,的确不是一个好兆头。 “成廉,立刻派人通知毌丘毅大人,要他放慢行军速度,不得和我们拉开十里的距离。” 董俷命令安排下去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就有小校前来回报:“毌丘大人说看天色晚上可能会有大雪,最好加快行军速度。前方过去就是雍丘,可在那里扎营……他还说,还说若是大人您这么胆小的话,还不如回雒阳呆着,最为安全。” “好个贼子!” 王双勃然大怒,忍不住怒骂起来。 董俷摆摆手,示意手下众将稍安勿躁。沉吟片刻,他命人找来了任红昌,“红昌,从现在开始,你鸾卫营必须时刻警戒。毌丘毅这样子冒然行军,我总觉得有一点……总之,小心无大错。另外通知下去,我们今晚就在雍丘扎营,明日可抵达高邑。” “喏!” 任红昌在马上插手行礼,然后拨马回转本阵。 自有小黄门将董俷的话传递给了汉帝,对于董俷的决定,汉帝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从雒阳出来,一路平安无事,想必也不会有甚大碍。 冀州的治安情况相比其他地方来说,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平定了黑山军的作乱之后,冀州大地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流寇的踪迹。加上这月余时间来,各地的郡国兵对流寇进行了凶猛的打击和围剿,使得一路上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雍丘? 班咫骑在马上,皱着眉低声念叨。 董俷忍不住问道:“军师,这雍丘可有什么不对?” 班咫摇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对。雍丘在西周时被封为杞国,杞人忧天就是指的这里。此地四面空旷,无甚险地可以驻扎。而且距离赵国有一百四十里,距离高邑也有九十里,正好是一个断点。属下以为,在雍丘停留,一旦有事,可很危险。” “哦?” 董俷一蹙眉头,“那依先生之间,该如何呢?” “最好不要在雍丘停留,尽快通过此地。进入高邑之后,才应该算是安全吧。” 抬头看看天色,董俷不禁感到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班咫说的很有道理。可关键是在于,毌丘毅那边,恐怕不会听从他吧。 “我先去请旨,然后再做商议!” 董俷说完,催马向九龙辇车行去。汉帝出巡,这仪仗自然不会小了。除了护送的北宫人马之外,尚有金瓜武士,殿前武士,黄门内侍等,加起来也足足有一两千人。 当值的小黄门,为中常侍张恭。 闻听董俷要求见皇上,自然不敢有些许怠慢。片刻后,汉帝宣召董俷过去觐见。 在听完了董俷的担忧之后,汉帝反而笑了起来。 “董卿未免过虑了……如今天下太平,朕此行更是奉天意而封禅,宵小怎敢出现?” 辇车中,富丽堂皇,极为宽敞。 有六个镶金嵌玉的火盆子里,燃烧着木炭,使得这辇车当中,温暖如春。 何皇后正在旁边和王子辨说话,在汉帝说完之后,也忍不住道:“董小卿家,皇上说的不错。留宿雍丘,又能有什么危险?哀家看啊,你是学那杞国,杞人忧天了……从赵国出来,这一路上也够辛苦。今晚还是在雍丘留宿吧。再说有董卿你在,想必就算是有宵小出现,也奈何不得呢。皇上,您觉得哀家说的是否有道理呢?” “皇后所言有理。” 汉帝说到这儿,突然笑道:“再说了,久闻董卿勇武过人,用兵更是出神入化。朕还没有见过董卿你出手,若真有宵小不知死活,也正好可以领教一下董卿的本事。” 话说到这份上,董俷想拒绝都没有借口了。 心里很无奈的苦笑几声,心道:只希望我真的是瞎操心吧。 当下告罪,退出了辇车。 和张恭轻声道:“张大人,皇上这边可就拜托你了。我将鸾卫营安排在外,若有事情,可直接找她们。” 对于董俷,张恭也无甚好感。 不过心里也清楚,这里不比雒阳,万一真出了事情,那可绝对是株连九族,死无全尸。 所以很配合的答应道:“董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小心。” 该交代的,似乎都已经交代过了…… 可董俷的眼皮子,还是不停的跳,让他感到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当晚,车仗抵达雍丘。 早有奉车都尉,羽林军左骑中郎将毌丘毅已经选好了一避风之地,安营扎寨。 将汉帝车仗迎入了营寨之后,董俷率人正准备进入,却被一队人马阻拦住了去路。 “大人,我家将军说了,羽林军自带的辎重不多,实在无法安排您的人马驻扎进去。还请您带人自行安营扎寨,陛下有我们羽林军保护,绝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对那毌丘毅,已经很不满了! 董俷听闻这话后,顿时勃然大怒。 你毌丘毅算什么东西?我和你无冤无仇,何必要这样子为难我们?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你这时候还耍派头,搞小动作……真不知道你毌丘毅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刚要发火,却被班咫拦住。 “主公,此时不宜和羽林军冲突。他们的人马和我们一样多,如果闹将起来,惊了圣驾,只怕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暂时忍让他片刻,等回了雒阳,再好好收拾他。” 董俷咬碎钢牙,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 “那好,告诉毌丘毅大人,就说我们在外围驻扎。保护好皇上,有事情立刻通知我。” 身为主帅,却那属下没办法,董俷可从来没有过如此憋气的时候。 强压着怒火,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董俷当下命人在距离羽林军大营不远处的一个山岗上扎营。虽说不避风,但是视野却很好。北宫将士很快把营地扎好,埋锅造饭。 董俷巡视了各营地之后,有安排好了卫兵,这才回到大帐中。 班咫说:“主公,刚才属下看羽林军的营地,似乎没有警戒。您看我们是不是……” “算了,非常事情,既然那毌丘毅想要耍威风,我们且避让一下,命令成廉,兼顾起羽林军外围的警戒。反正,一切以皇上的安全考虑,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正说着话,王双骂骂咧咧的从外面进来。 “主公,这没法子干了!” “怎么了?” “还不是羽林军那些孙子,刚才我们路过的时候,好一阵子的挖苦我们,说……主公,您是主帅,咱堂堂北宫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当好好教训他们。” 董俷眼睛一眯,“怎么教训?子全,咱们先忍一下吧。等回了雒阳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现在不要闹事,那样子的话,对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处,忍一忍。” 有亲卫端来了饭菜,董俷招呼众人一起用餐。 此时,夜已经很深,突然起了风,在子时前后,下起了鹅毛大雪。 董俷在中军大帐里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带着王双和一些亲卫挨个的巡视营地。 还好,北宫卫毕竟是经过了两年的训练,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警觉。 “雍丘原来是杞国的国土,西周末年,曾经与宋国在这里进行过一次非常惨烈的战斗。后来,杞国战败,就迁移到了齐鲁之间的淳于。宋国占领雍丘之后,没多久发生了一场瘟疫,整个雍丘……人们以为此地有杞国人的诅咒,故而无人居住。” 班咫向董俷低声介绍着雍丘的历史,站在营寨门口,看着荒寂的旷野说:“这里原本是兵家必争之地,只是从那一次瘟疫之后,就荒废下来。如今,这整个雍丘加起来,恐怕也不足千人。大好的土地就这样荒凉下来,现在想想,却有一些可惜。” 董俷没有说话,心里说:当初雍丘的瘟疫,只怕是和那场惨烈的战斗有关吧。 死了不少人,又没能及时清理,自然会有瘟疫流行。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在这个时代而言,却显得非常神秘。疫病、灾难,往往联系着鬼神之说。 看了看天色,董俷打了一个哈欠:“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说着,他转身要回营帐。 可走了两步之后,却突然的停下脚步,猛转过身,朝着黑暗的旷野中眺望过去。 “主公,怎么了?” “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寒风呼啸,犹若鬼哭狼嚎。鹅毛大雪,令视线所及,变得极为模糊。 班咫等人侧耳倾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由得齐刷刷的向董俷看去,眼中流露疑惑。 听错了吗? 董俷拍拍头,刚要开口说话,从远处,骤然传来了一声马嘶,紧跟着是一声惨叫。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 董俷心里蓦地一紧,眯起眼向远处观望,黑暗中,一骑飞驰而来,正是董俷派出的北宫卫侦骑。 斥候背上插着一支箭,冲上山岗的时候,普通从马上跌落下来。 “大人,有,有敌人……” 董俷早在看到那斥候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吹集结号,立刻将我马匹兵器备好。”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斥候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来。 “大人,有敌人……” “敌人?是那里的敌人?有多少?” “看不清楚……数量很多。整个小队,只有我一人回来……正朝这边过来,估计一炷香的时间……” 那斥候话未说完,就断了气。 但大致意思却已经说出,整个斥候小队,十几个人,只有他一人回来报告。 呜呜的牛角号声响起,北宫卫大营立刻动了起来。 远处,羽林军的大营好像没有动静。董俷带着人从到了营门口,就见毌丘毅迷迷糊糊的带着人走来。 “董俷,你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董俷催马过去,一鞭子就抽了过去。把个毌丘毅的脸上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守护皇上?敌袭,有敌袭……立刻给我集结人马。” 毌丘毅被抽的惨叫一声,锵的抽出了宝剑。 可董俷后面的话语,却让他蓦地惊醒过来,顿时一个机灵。 想要再问,董俷已经策马从他身边掠过,朝着中军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 任红昌的鸾卫营,因为是紧随车仗,故而也在羽林军大营中。自成了一个营地,也听到了那熟悉的集结号声。任红昌早已经顶盔贯甲,带上青铜面具冲了过来。 “大人,出了什么事情?” “立刻唤醒皇上,集结人马……还不清楚有多少敌人,但你们要随时准备战斗。” “喏!” 董俷交代完毕之后,拨转马头就往羽林军大营外飞驰而去。 毌丘毅也觉察到事情不妙,顾不得董俷刚才抽了他一鞭子,上前拦住了董俷的路。 “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这也是从司隶战场上下来的羽林军将领吗?董俷一皱眉,冷冷道:“你祈祷只是小股流寇吧。立刻集结人马,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可以踞营地坚守,等待高邑援兵。” 董俷也不管那毌丘毅是否明白,带着人离开了羽林军大营。 此刻,北宫卫已经集结完毕,组成了一个个的队列,横在羽林军大营的正前方。 寂静的旷野中,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轰隆隆,极具声威。 只听这声音,对方应当有两千骑兵,至于步军…… 深呼吸一口气,董俷催马至对阵前列。 “可曾探明情况?” “三千骑军,八千步军。不过尚不清楚来历,但据斥候回报,似乎不是反贼余孽。” 一万多人马,听上去似乎尚有一拼之力。 董俷当下举起大槊,厉声喝道:“北宫卫,结方阵,准备迎敌! 第一八三章 雍丘之战(二) 第一八三章 雍丘之战(二) 汉帝行营大帐,位于羽林军大营的中心地带。 此刻,行营大帐外戒备森严,金瓜武士, 殿前卫士全部顶盔贯甲,严阵以待。 虽然距离羽林军大营的营门有很长的距离,可那呼号的寒风,依旧把那撕杀声响送入大帐中。战马的惨嘶,士兵临死前的哀嚎,兵器碰撞而产生的叮当声,让大帐中的人们,一个个胆战心惊。何皇后的脸色惨白,已经看不出半点的血色。辨王子也在发抖,不过幸好曾在北宫校场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北宫卫训练,所以还镇静。 而汉帝,虽然竭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可是那眸中的惊慌,已经出卖了心中的恐惧。 大帐门帘一挑,毌丘毅冲了进来。 “毌丘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毌丘毅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了,使之有些狼狈。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毌丘毅大声道:“皇上,敌人很多,臣担心董校尉很难守住大营门。我们撤吧……从这里到高邑境内,不过几十里,只要我们速度快,可以在天亮前抵达高邑。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唯有进入高邑,我们才能得到安全啊。” “可是……” “皇上,犹豫不得啊。趁着董校尉和敌人纠缠,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辨王子忍不住开口道:“那毌丘将军的意思是,就不管董校尉他们了吗?” “这个……臣……” 汉帝扭头看了一眼辨王子,那森冷的眼神,让辨王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毌丘卿也是好意,辨不得无礼。” 一旁张恭也说:“皇上,奴婢亦觉得,留守此地实在危险,当尽快赶到高邑才安全。” “既然如此,立刻准备出发!” 汉帝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毌丘毅的指挥下,宫娥彩女们立刻忙碌起来,金瓜武士、殿前卫士备好了辇车,这时候任红昌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一把拉住了张恭:“大人,为何要整备仪仗?” “你来的正好,正要通知你等鸾卫营,随圣驾突围,引贼人往高邑,而后随机歼灭。” 逃跑归逃跑,可话却不能这么说。 至少要衬托出汉帝的英明果敢,而不是临阵脱逃。故而这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汉帝不惜以身做饵,引贼人上钩。但任红昌也不是傻子,又怎能听不出里面的意思? “可是董校尉说,要我们踞营而战啊!” 张恭的金鱼眼儿一瞪,厉声道:“任红昌,这里的事情,是皇上说了算,而不是你家那个什么董校尉。皇上命令我们突围,我们自当奉旨而行,难道你要抗旨吗?” 任红昌看上去柔柔弱弱,可这骨子里,却是刚强的很。 闻听张恭言语间对董俷不敬,顿时勃然大怒,“张大人,鸾卫营为北宫卫所辖,任红昌自当奉我家大人之命……我等踞营而战,尚有希望。若是离开了大营,在旷野之中遭遇伏击,那该怎么办?我要马上见皇上,请皇上收回这个决定,让开!” “大胆的贱婢,皇上是你这等人想见就见的吗?金瓜武士何在,把这贱婢给我拿下。” 有金瓜武士呼啦啦上前,但见任红昌身后的鸾卫立刻锵的拔出了宝剑。 “都给我住手!” 辨王子正好路过,看到这情况,连忙上前制止。 张恭抢先道:“殿下,这贱婢不尊圣旨……奴婢看她,分明是想要造反。” 刘辨一皱眉,看了看任红昌。 那青铜面具,在夜色中有一层白色的霜气,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却增添了许多阴森之气。 “任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任红昌忙上前,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殿下,从这里到高邑,几十里方圆内一马平川。若是贼人伏击,我们根本无法防御。请殿下奏请皇上,收回圣命。我等将拼死一战,定能护卫皇上的周全啊。” “这个……” 辨王子对董俷还是比较信赖的,闻听董俷曾有交代,不禁心里也生出了犹豫。 “任姑娘,你现在回去,整备鸾卫营。我这就去面见父皇,看看能否劝说父皇改变主意。” 任红昌当下答应,目光阴冷的从张恭身上扫过去,带着部下匆匆离去。 鸾卫营,此刻已经是整备完毕。钩镶兵列队而立,骑军也都是全副武装。任红昌觉得,辨王子应该能劝说了汉帝。故而下达命令, 随时准备出营和敌人交战。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鸾卫营的姑娘们经过了近三年的训练,早就有些期盼,能如鸾卫营的前辈们一样,征战疆场。故而命令下达之后,一个个兴奋不已,摩拳擦掌的都准备要大干一场。 但片刻后,有小黄门来送信:“鸾卫营护驾突围。” 怎么还是突围? 任红昌有点发懵,但看上去,这已经无法改变。羽林军已经集结完毕,掩护这辇车准备出发。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任红昌一咬牙,“钩镶军随圣驾而行,游骑兵营随我出战,协助校尉大人剿灭贼人。” 鸾卫营此次共出动了一千人,其中有七百钩镶步兵,三百游骑兵。 也不管那小黄门在一旁张牙舞爪的威胁,任红昌一声令下,带着三百游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向羽林军大营的正门。那里,有一场惨烈的撕杀,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皇上,任红昌反了……” 张恭得到了消息,立刻向汉帝禀报。 汉帝愣了一下,突然轻叹一声:“既然她们要去送死,那就随她们去吧。莫要说鸾卫营造反,她们是在为朕争取时间啊……传旨下去,钩镶女兵有辨王子接管,随大军突围。” ****** 董俷已经是血染征袍,随着敌人的步军抵达之后,双方的阵营就完全被打乱了。 手舞大槊,董俷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大槊轮开,数不清的贼人骨断筋折,倒地哀嚎。那大槊,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上下翻飞,舞成了一团乌光。气流从大槊上的铜人七窍流转,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在战场上空回响。 鬼哭槊招出滴水式,尽走提顺之法。 出手凤点头,槊头舞出了一道道古怪的芒影,恰如同几十个鬼影围绕董俷而动。 眼看着,敌军的攻势已经开始衰退,心中不由得暗自出了一口气。 在董俷看来,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之后,踞营而守,凭借近万人马,至少可以抵挡十日。有这十天的时间,高邑、赵国等地都能得到消息。到时候四方援军一至,则贼人可破。 可就在这时候,任红昌领着游骑兵冲出了营门。 一身烂银铠,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手中大枪扑棱棱上下翻飞,抖出朵朵梨花。 杀入敌阵之后,令北宫卫士气顿时振奋。 而游骑兵则奔走四方,弯弓搭箭,射杀贼军。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董俷却感到了一丝不妙。任红昌的鸾卫营,是奉命保护汉帝,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撕杀?根据董俷对任红昌的了解来看,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任红昌绝不会擅离职守。更何况,早先董俷就已经给了任红昌命令,让她据守大营。 象龙在奔跑中猛然一个急停,呼的转调转了身形。 董俷大喝一声,沿着原路杀将回去,冲到了任红昌的身旁厉声喝问:“你们怎么出来了?” “皇上,皇上跑了!” 董俷抬手把一个靠过来的贼将砸翻马下,细目陡然圆睁,惊怒道:“跑了?怎么会跑了?” “毌丘毅,毌丘毅建议皇上撤往高邑……皇上受不住劝说,就带着人跑了。主公,我们也要设法撤退才是。否则……” “撤退,这时候还说什么撤退!” 董俷心中暗骂毌丘毅:贼子误我…… 可战场上,双方正处于胶着状态。只要己方有半点撤退的迹象,势必会引发大溃败。 “红昌,随我杀退敌人再说!” 董俷说完,拨马冲入敌阵,任红昌当下也不迟疑,娇喝连连,大枪连闪,将几名贼兵刺倒在地。 距离战场不远处,有一座土丘。 一名金甲将军,掌中一把凤嘴刀,横在马鞍桥上,正静静的观望着战场中的情况。 有斥候冲上了土丘,轻声道:“将军,小的刚才发现,有大队人马和车仗,离开了对方的大营。” “哦?” 金甲将军一怔,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是皇帝老儿跑了!” 身旁副将忍不住上前道:“颜将军,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金甲将军摇摇头,“不必,前方刘家三兄弟对付他们。倒是这些人马,着实精悍。竟然以弱势兵力,硬抗我数倍于他们的人马……只要将他们歼灭,则大事可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放鸣镝,命伏军出击……潘将军,颜某请你率本部人马,缠住那个主将。同时高呼皇帝逃跑了,以瓦解他们的军心。只要军心一乱,我们就可以迅速解决他们。到时候从后面掩杀过去,和王大人的人马两相汇合,皇帝老儿,嘿嘿,插翅难飞。” “末将尊令!” 副将应了一声,命人放出鸣镝。 刺耳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从四面八方,再次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董俷心中一惊:贼人还有伏兵吗? 正思忖着,却听到有人大声叫喊:“狗皇帝已经逃走了,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北宫卫顿时出现了一阵混乱。 而外围的鸾卫营游骑兵更被无数贼兵疯狂涌上来,将她们围困住,疯狂的撕杀开来。 一队人马杀将出来,把董俷和任红昌等人分割包围。 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宣花大斧厉声喝道:“潘凤在此,兀那丑鬼,还不下马投降?” 董俷这会儿也杀红了眼,催马向潘凤扑去。 十余名敌军骑将拦住了董俷的去路,只听董俷一声怒吼:“挡我者……死!” 那‘死’字,如同一声霹雳般在战场中炸响。董俷细目圆睁,鬼哭槊招出烧天式,轮圆了嗡的一声砸落下来,带着刺耳锐啸,砰的将一名敌军连人带马砸的血肉模糊。 横槊一轮,却是秋风扫落叶。 那大槊带着一道奇诡的残影划出,远远看去,大槊几乎成了一个u字的形状。 砰砰砰…… 三人被抽翻马下,全都是被拦腰抽开。 血淋淋的脏器洒落一地,温热的血,喷溅了董俷满脸。 如同狰狞厉鬼,董俷突然抬手抽出了一支投枪,刷的向潘凤掷去。潘凤本向董俷冲来,眼见投枪过来,忙勒住战马,抬手大斧划圆,铛的一声将投枪给崩开了去。 即便如此,那投枪上的千钧之力,仍是让潘凤一阵手臂发麻。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董俷一招威震八方,大槊连闪,噗噗噗砸翻了周围的敌军。 象龙连踢带撞,头顶锐刺更是凶狠的挑刺,一眨眼就冲到了潘凤面前。 猛然一个凶狠的冲撞,用脑袋狠狠的撞在潘凤胯下的战马头上。 尖锐的利刺破开了战马的脑袋,凄厉的马嘶响起,潘凤从马背上扑通就栽了下来。 不等他站起来,董俷手起槊落,把潘凤斩于马下。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董俷转身看过去,就见成廉被一员金甲敌将斩落马下。王双和任红昌的眼睛都红了,疯狂的向那敌将冲去。二人联手夹击,却见对方丝毫不乱,挥刀与两人打在一起。 不好…… 董俷一眼看出,那贼将刀法精湛,而且力大无比。 任红昌抵挡了七八个回合后,就有些力不从心。幸好有王双在旁边协助,否则…… “挡我者,死,死,死……全都给我死!” 董俷心中大急,鬼哭槊变得越发猛烈,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也越发的刺耳起来。 乍听,令人气血翻腾。 象龙不停的暴嘶,脚踹身撞,所过之处,无一人能敌。 那金甲将也留意到董俷冲过来,猛然气沉丹田,一声厉喝,凤嘴刀势带万钧,砍向了任红昌。 一蓬血光崩现,任红昌手中的大枪被凤嘴刀从中斩断,那无可抗御的刀锋,撕开了烂银甲,从她胸前掠过。任红昌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旁边王双的眼睛犹如滴血一般,挥刀向金甲将军砍来。二马错蹬,那金甲将军一招抹丘刀,刷的掠过。 可怜王双,一心想要救下任红昌,不想被那金甲将拦腰斩为两段。 成廉、王双,相继战死…… 任红昌生死不明! 董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巨吼,那声音犹若苍猿丧子一般,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畜生,去死吧!” 鬼哭槊夹带着一股风雷声响,那槊上发出的巨力,仿佛撕裂了苍穹。 满天鹅毛大雪纷纷闪避,距离金甲将还有二十步的时候,他就已经举起了大槊,同时一支投枪呼啸飞出,金甲将刚斩了王双,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枪吓了一跳,一低头,只听铛的一声,将他头上兜鏊击落。金甲将披头散发,大吼一声,举刀相应。 只听铛…… 那巨响声在苍穹回荡不息,凤嘴刀被董俷这一击,硬是断成了两半。 也是那金甲将反应灵敏,飞身跳下了马。人是躲过了,可那战马却是无法躲闪。被鬼哭槊砸的血肉模糊,脑浆迸裂。金甲将双臂发麻,脑子发木。在地面上滚了两圈之后站起来,耳边还在嗡嗡的响个不停。董俷马不停蹄,冲到了金甲将的身边。 大槊挥舞起来不方便,探手从马背后面取出了一根金瓜。 这金瓜,说穿了就是一柄锤。锤头大约有刚出生的婴儿脑袋那么大,雕刻成了骷髅头的形状。当初设计这兵器的时候,董俷为了凸出这金瓜的震撼力,用镔铁打造,通体乌黑。柄长三尺七寸,成八棱形状,粗约有鹅卵般,光秃秃的极为吓人。 这金瓜砸落,金甲将再也无法躲闪。 只凭噗的一声响,金甲将的脑袋被砸的稀巴烂,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董西平尚在,北宫卫,随我绝杀!” 董俷槊打金瓜砸,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不停的大声叫喊。 “颜将军死了,颜将军死了……” 也不知道那颜将军究竟是什么来历,敌军突然发出了一阵呐喊声。 董俷周遭,无人敢靠近。他翻身下马,将任红昌抱起来,轻轻取下她脸上的面具,那张娇媚无双的面容,呈现在了眼前。 “红昌,醒来;红昌,醒来……” 董俷大声喊叫,任红昌却没有任何动静。胸口血如泉涌,那刀锋划过,幸好有盔甲阻挡,只留下了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正位于乳房的上方。 几名鸾卫营游骑兵冲过来,惊恐的看着董俷怀中的任红昌。 董俷心知,此时不是他儿女情长的时候。将任红昌交给了游骑兵,厉声吼道:“回大营,给她止血,止血……” 游骑兵醒悟过来,接过了任红昌,向羽林军大营飞奔而去。 董俷再次翻身上马,只觉得这心中的杀意在不断膨胀,令他难受的,想要死去。 “杀,杀,杀……一个不留!” ****** 这一场战斗,从半夜一直到天亮,整整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终于在日出时停下来。 阳光将乌云驱散,大雪业已停止。 数十里方圆,只见遍地的死尸,鲜血将白皑皑的血全部染红。 羽林军营前的土地,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泥泞。尸体叠摞着尸体,有的都已经被踩踏的模糊。 敌军被杀的溃散,董俷也不知道他究竟杀死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穿盔甲的敌将,至少有五十个人在他槊下丧命。一场搏杀,令他也筋疲力尽。收整人马,退入了羽林军大营。 仔细清点一方,董俷欲哭无泪。 加上鸾卫营的三百游骑兵和他的亲卫军,三千五百北宫卫,只存活下来不到千人。 若不是羽林军撤退,原本不会有这么惨重的伤亡。 成廉、王双……两个跟随董俷从凉州走出来的亲随,就这么丢掉了性命。任红昌依旧生死不明。也幸亏董俷在这方面重视,故而随军带有医生,正在紧张治疗。 羽林军的行营大帐,已经被军医征用。 整个行营,除了大帐里给任红昌进行手书之外,其他各处,也都安排了无数的伤员。 能不能挽救,是一回事。 但挽不挽救,却是另一回事。 董俷仔细清点,能作战的人,只有六七百,其余的…… 而鸾卫营游骑兵,几乎是全军覆没。这一战的损失之惨重,远远超出了董俷的想想。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董俷还迷茫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溃军向大营方向跑来。 溃军? 董俷心中生出不详的预兆,忙翻身上马,带着百余人冲出了大营。 大约有千余人左右,正狼狈不堪的向大营奔跑。为首的一员大将,盔歪甲斜,却正是毌丘毅。 “毌丘将军,你们……这是怎么了?” 毌丘毅一见是董俷,忍不住放声大哭:“董校尉,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 董俷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立刻懵了。他冲过去,一把将毌丘毅拉下了战马。两个毌丘毅的亲随还要过来阻拦。董俷大槊轮开,啪啪两下,把两人当场击杀。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被劫走了?羽林军呢?怎么就剩下你们这些人?” 董俷此刻,虎目圆睁,那一声浓浓的血腥气,冲的毌丘毅一阵头晕目眩。他也顾不得许多,哭喊道:“我们离开大营后,眼看着就要抵达高邑……突然有一伙人,冲过来……足足有几万人,我们被冲散了。敌将很厉害……皇上,皇上危矣。”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毌丘毅稳定了一下心神,这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原来,在他们快要抵达高邑的时候,突然有一支人马出现。刚开始,毌丘毅见他们身着官军服饰,也就没有太在意。哪知道对方靠近了之后,却突然变了脸色。一阵冲杀,把毫无防备的羽林军冲散开去……汉帝的车驾也翻了,连带着皇后和辨王子,都不知所踪。 董俷面颊一阵剧烈抽搐。 官军,对方居然有官军的装备…… 几万反贼,隐藏在雍丘,却没有人注意,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把所有的细节梳理清楚,董俷却不禁吓了一跳:难道,难道这些敌人,不是贼寇? 冀州刺史王芬,只怕是反了。 “董校尉,皇上丢了,我们该怎么办?” 毌丘毅如今也是六神无主,抱着董俷的大腿哭喊。也难怪,汉帝如果真的出了危险,那他全家都别想活。虽说董俷是主将,可是他作为副将,一样是罪责难逃。 此刻,毌丘毅已经忘记了他早先的骄横。 在心里面,也许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把自己从此事当真欧诺个撇清。 董俷看见毌丘毅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面骤然生出厌恶之意。若非此人,何至于此? 抽出金瓜,怒道:“皇上既然丢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说罢手起锤落,把毌丘毅打的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你等好生看护营寨,北宫卫,随我前去救驾!” 羽林军士气已经沦丧,不足以用。如今之计,只有带着北宫卫,再来拼死一战吧。 第一八四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一) 第一八四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一) 在几万人当中抢救回来一个人……不,可能是一群人,那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这还要是在汉帝目前还没有出事的前提下。 董俷现在只能祈祷汉帝没有出事,否则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这和送死没什么差别,可董俷却拍偏偏是不得不去送死。也难怪,谁让他是汉帝随行护卫的主将?如果汉帝死了,或者汉帝、皇后和辨王子三人中有一人出事,他董俷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雒阳城里不晓得多少人等着看他遭殃,等着落井下石。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也就罢了。 了不起跑去凉州,逃去张掖躲起来了事。 可偏偏,在那雒阳城里还有董俷牵挂的人。他可以逃走,蔡琰、董绿……谁来照顾? 如果救不了皇上,唯有一死! 董俷心中此刻是无比的苦涩,不停的催马疾驰。 象龙也感受到了主人心里的那份忧虑,一再的提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如同一抹乌云掠过。 身后只有一百名北宫卫跟随。 倒也不是董俷不想带,而是北宫卫的骑兵,在先前一战中仅剩下这一百人了。 身马合一,匍匐在象龙背上,董俷尽量减轻自己给象龙带来的负重。他也知道,经过一夜鏖战,象龙也很疲惫。虽然正处于巅峰状态,可这种连轴转似的战斗,对于一匹马而言,伤害非常的巨大。同时,也借机休息,以便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那个杀死王双、成廉的人,可是相当的厉害。 在董俷看来,若不是他在暴怒中的全力一击,那个家伙至少也能和他纠缠几十个回合。 能有如此勇力的人,不会是个无名小卒。 自认为,击杀金甲将的一招,即便是让董俷现在再使一次,也未必能够施展出来那般的威力。杀死金甲将之后,贼人曾经高喊:颜将军死了……颜将军,是谁? 董俷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名。 莫非是他?河间二虎之一的颜良? 难道说,这件事里面还有老袁家在插手不成?要知道,颜良文丑,可都是袁绍的人。 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若真是这样,如果不救出汉帝的话,他董俷恐怕是难逃一死。 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不觉中,已经渡过了雍水。在往前面七八里地,就是高邑。 此处有平原、疏林,极为适合伏击。 一队队贼兵,在四处游走。那些被打散的宫娥彩女,惊叫着四处逃窜,身后跟随着狞笑的士卒。死尸,横七竖八的遍地都是,辎重、金银,也散落在积雪之中。 “董校尉救我!” 就在董俷准备全力冲过去的时候,一声尖叫传来。前方一队人马横在道路中央。为首的两员战将,盔甲鲜明,一人持刀,一人持搠,耀武扬威的横冲直撞。那持搠将领马上还绑着一个俘虏。董俷一眼就认出来,赫然正是那个中常侍,张恭。 “来将何人?” 那持搠的武将厉声喊喝,“某家南皮焦触,丑鬼通名受死。” 董俷勒住马,“皇上在哪里?” “皇上老儿已经死了……” 董俷勃然大怒,却听张恭喊道:“董校尉快救我,我知道皇上在哪儿?” 二话不说,拍马冲向对方。那焦触和另一持刀将军立刻举兵器迎上。三人走马盘旋了两个回合,董俷不耐,一声怒吼,手起槊落将焦触挑于马下,同时借错蹬之时,一招犀牛望月,啪的砸碎了另一将的护背旗。只听那将官惨叫一声,整个后背都被砸的血肉模糊,摔落马下。此时,北宫卫冲了过来,随着董俷一阵猛杀。 敌军的主将丧命,正不知所措。 被这么一冲杀,立刻四散溃逃而去。 董俷解开了张恭,拎着他衣服领子喝问道:“皇上呢?可曾知道皇上去了什么地方?” “鸾卫营护着皇上等人,往西北方向撤了!” 张恭惊魂未定,连忙回答。还想说:请将军带我离开。 哪知道他话一说完,董俷甩手就把他扔到了一边,带着北宫卫,风一般的向西北而去。 摔得那张恭头昏眼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董俷带着人已经走出老远。他气得想要跳脚大骂,可一想此地非久留之地,连滚带爬的就走。迎面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却是三员大将。 那中间一人,白生生面皮,好一副模样,却单单少了一只耳朵。 两边一黑脸,一红脸壮汉,带着大约七八百名骑兵。 张恭一见,可吓坏了。没等对方询问,立刻大声叫喊:“皇上在西北,皇上在西北。” 白脸的汉子露出喜色,“二位贤弟,我等速速过去。” “遵大哥之命!” 两个大汉同声回答,只是在和张恭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那黑脸汉子突然来了一句:“却是个阉狗,杀了了事!” 话音刚落,也不等张恭再叫喊,一把锋利的长枪已经穿透了张恭的身体,随后一甩,尸体跌落在路旁。 雪尘滚滚,三员大将,朝着西北急驰而去。 ****** 位于雍水西北方向,确有一个数十尺高的山丘。 王芬、许攸、周旌率领数千亲信,正向山丘上疯狂的进攻。 面对的,却是一群女人。这对于王芬等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几千名士卒的攻击,却始终无法冲破对方的防线。清一色的钩镶短刀,组成了一道屏障。 已经丢掉了上百具尸体,但还是没有前进一步。 许攸心知,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他们也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唯有杀了汉帝,另立新军,这党人才有出头之日。 “王大人,再快一些吧……如果赵国方面接到了消息,只怕会很快派来援军。” 王芬此刻也是脸色铁青,拔出宝剑,厉声喝道:“眭元进,再给你三千人,若还是不能攻上去,就提头来见。连一群女人都打不过,亏你们平日里还给我自夸。” 眭元进,是个年过三十的武将,闻听之后,脸羞红。 摘下头盔,去了铠甲。 手舞大刀厉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冲上去!” 士兵再次朝山上冲锋。只见山顶上一拍钩镶竖在地上,箭矢从缝隙间飞射而出,将一个个士卒射翻在地。可这一次,眭元进显然是发疯了,迎着利矢冲在最前面。 第一个到达钩镶云锤阵前。 眭元进挥刀劈砍,哪知四五个女兵同时举起钩镶盾牌。两个封挡,一个横扫,一个突刺。 把个眭元进杀得颇有一点顾此失彼。 王芬看的大怒:“周旌,你带人也给我冲上去……该死的眭元进,就知道玩儿女人。” 周旌此刻也是武将打扮,拔出宝剑,大喝一声带着人冲了上去。 而山坡上,眭元进在经过片刻的狼狈之后,却已经清楚了钩镶女兵的打法。大刀左劈右砍,将女兵震得手臂发麻。同时,身后士卒冲上前来,举枪突刺,凶猛至极。 鸾卫营已经打了大半夜,有一些吃力。 可面对着对方的攻击,却没有一人退后半步,始终保持着阵型。双方一时间成胶着的状态,但女兵明显落在下风,不断的向山顶上退。仅仅十几步的距离,就有几十个女兵倒在血泊之中。 同伴的死,没有让女兵们感到恐慌。 相反,当朝夕相处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激发她们那骨子里的凶残之气。 在保持队形的同时,却将对手逼退了一步。此后,虽然不时有人受伤,有人阵亡,云锤阵却没有在退后半步。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一炷香。 当周旌带人冲上来的时候,钩镶女兵已经是强弩之末。 眼看着阵型就要被突破,王芬等人兴奋的面孔扭曲。厉声的喊喝,不断催促士兵冲锋。 可也就是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 只听一声巨雷般的怒吼:“逆贼休要猖狂,凉州董俷在此!” 那怒吼之声,宛如霹雳一般。只见一队铁骑风驰电掣般飞来,为首一员大将,头戴闹龙垂头紫金冠,身穿大叶紫金铠,胯下象龙宝马,手持一个鬼哭铜人大槊,赫然正是董俷。 此时的董俷,早已血染征袍。 那铠甲上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带着暗红色。大槊之上,也是血迹斑斑,铜人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血淋淋的肠子,乍一看,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在他身后,有大约七八十人的模样。一个个都是清一色重铠马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好像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 许攸眼尖,认出了对方,忍不住惊叫道:“这贼子怎地还没有死?” 正说着,那山顶上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钩镶女兵士气陡然大振,竟然逼得贼兵连连后退了十几步。 “给我冲上去!” 王芬厉声高喊,扭头对身边的大将赵睿吼道:“拦着那些人,拦住那些人……” 赵睿还没有来得及行动,董俷已经抢先出手。目测了一下,和那王芬大约有五十步的距离。猛然在马上站起来,抬手一支投枪飞掷出去。那投枪在空中打着旋,盘旋着产生了一个奇异的螺旋力道。气流从投枪枪杆上的孔里流动,产生刺耳锐啸。 赵睿吓了一跳,“主公小心!” 催马就过去,企图阻拦。哪知那投枪的速度太快,没等赵睿抬起大枪,噗的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带的赵睿飞了出来,重重的砸落在王芬的马前面。 王芬的马一惊,仰蹄直立而起,把他甩在了地上。 此时,董俷已经挥舞大槊,杀进了人群。反正是玩命儿了,不救出汉帝,哪有活路。 口中连连怒吼咆哮,那大槊上下翻飞,挨着就死,碰着就亡。 一路杀过来,竟无人能使象龙停下来一步,活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王芬手下大将吕威摆刀阻拦,只一个回合,便被董俷用鬼哭槊砸碎了胸骨,吐血而亡。 董俷也不认得谁是王芬,只是看这家伙刚才在人群里手舞足蹈的,挺威风。 有道是擒贼擒王。 当然,董俷哪有那功夫擒拿对方,挥槊一击,把王芬当场拍死。 山脚下一乱,那山坡上的周旌等人当然也能觉察。扭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王芬被杀。 “主公……” 周旌不喊还不要紧,这一喊,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的刺史被杀了。 当时就呆愣住…… 周旌带着几十个人向董俷冲过来,被董俷在马上连投三支投枪,当吃掷杀于山脚。 冀州兵顿时乱了。 将是兵之魂,主帅都死了,还打个屁啊! 当下一哄而散,向四下奔逃。那眭元进等人,却被钩镶女兵包围住,一阵狠杀。 可怜那眭元进,本是有本事的人。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那里还有心思战斗。一个失神,被钩镶盾上的长钩挑住,十几个女兵上来,短刀一阵疯砍,将眭元进砍成了一团肉酱。董俷催马冲上了山岗,“皇上可好?小将董俷,特来救驾!” 声音还未落下,就听山岗上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董卿,朕在这里!” 第一八五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二) 第一八五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二) 汉帝很狼狈,不过在鸾卫营的拼死护卫下,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此刻,他正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来,周围还有十几个金瓜武士,可明眼人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殿前卫士,其实都已经吓破了胆,甚至连女人都比不上。表面上是在保护汉帝,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以此为借口逃避战斗。 何皇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华丽的宫装,也变得很凌乱。 辨王子倒是还沉得住气,看到董俷冲上山的一刹那,辨王子忍不住大声的欢呼起来。 “董卿,我知道你会来的!” 小皇子的脸色惨白,可是话语间,中气颇足。 董俷跳下马来,那身上浓浓的血腥气,令扑过来的辨王子忍不住收住了脚步。天晓得这一路上董俷杀了多少人,全身都是粘稠的血浆,“董卿,快点保护我们离开。” 汉帝咳嗽了一声,辨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 忙退回去,还朝着董俷做了一个鬼脸。也许在辨王子的心中,董俷就如同一个保护神般的存在。只要董俷来了,一切麻烦都会解决……是的,一定不会再有麻烦。 董俷上前,躬身道:“皇上,请恕小臣有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董卿,莫要……唉,都是朕的错。若是朕听从你的意见,踞营而守的话,定然不会有此危险。董卿,你带了多少人来?该死的党人,朕发誓,一个也不会放过。” 汉帝愤怒的大声吼叫。 董俷苦笑道:“皇上,北宫卫只剩下六七百人,其中骑兵,也仅有百人左右。小臣带了所有的骑兵,一路杀过来。只剩下这些了……至于羽林军,已经溃不成军。” 汉帝看了一眼董俷身后那七十多个北宫卫,脸色刷的变了。 “只有这些人?” “皇上,如今山下敌军主将被小臣击杀,正在混乱中。加上幸存的三百多鸾卫,尚能凑足四百人。小臣誓死护卫皇上、皇后和皇子突出重围。只要能回到大营,我们尚有一拼之力……小臣已经命人马不停蹄赶往赵国。最迟明晨天亮时,援军可至。” 这时候,山下仍旧是一片混乱。 主帅和大将几乎死伤殆尽,剩下的几千名高邑郡国兵,群龙无首。 许攸正在两个校尉的搀扶之下,大声的呵斥,同时放出鸣镝,召集四周的人马汇合。 董俷知道,如今的情况,绝对是拖不得。 汉帝咬了咬牙,做出决定:“董卿,朕就拜托你了!” 有人牵过来了几匹大内御马,汉帝虽然身体并非特别好,但也能非常矫健的上马。 倒是何皇后,不通马术,令人好生为难。 幸好辨王子在北宫卫的时候,学了一身的好骑术,当下与何皇后并乘一骑,由北宫卫护佑。董俷召集起幸存下来的鸾卫营……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姑娘们,心中一阵惨然。 想当初,把她们聚集起来,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果。 一千鸾卫营,三年的辛苦训练,如今只剩下这三百多人,十亭折了七亭,他怎不难过。 “姑娘们,你们是好样的,没有丢了当年鸾卫营前辈的脸面。如今,我等唯有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方能有生还的机会。董某不知道,能活下来的有几人,但董某想告诉你们的是,只要董俷尚有一息在,就不会抛弃你们……姑娘们,随我建功去吧。” 鸾卫营的姑娘们奋力高呼,举起钩镶、短刀,高唱木兰辞。 那木兰辞本是董俷当初为振奋士气而背诵,可如今,却已经成了鸾卫营的军歌。 那柔柔的女声,高唱雄劲之歌,让董俷血脉贲张。 两脚一磕马肚,象龙长嘶一声之后,一马当先的冲下了山岗。 三百鸾卫,势如猛虎,随着董俷发起了冲锋。紧跟着北宫卫护着汉帝等人,也朝着山下冲去。 刚整好队形,许攸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见董俷如同离弦之箭,飞冲下来。 鬼哭槊历啸连连,所到之处顿时血肉横飞。 那钩镶女兵,五人一族,呈锥行阵冲击。三年的训练,让她们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格外的纯熟。刚列好队形的郡国兵,先是被董俷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紧跟着钩镶女兵冲锋,好像一把尖锐的锥子,把阵型彻底打散。 北宫卫保护着汉帝等人,紧随着一阵掩杀。 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撕杀,辨王子的手不停的哆嗦,可仍然死死的抓住马缰绳。而何皇后,眼睁睁的看着那残肢断臂乱飞的惨烈景象,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数千人组成的阵型,被董俷一个冲锋凿穿。 猛然拨转马头,看鸾卫和北宫卫仍身陷重围,董俷一咬牙又杀了回去。在敌阵中来回的冲锋,大槊一招紧似一招,把个郡国兵杀得抱头鼠窜,眼见董俷过来,立刻调头就走。 许攸厉声喊喝:“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董俷夹住三支投枪,对着那被中军护持的许攸振臂掷出。投枪撕裂空气,破空产生凄厉的声响。几名护在许攸身前的军士被瞬间洞穿。而董俷催马,向许攸扑去。 杀了此人,可令敌军混乱。 董俷见过许攸,但是印象并不是非常的深刻,因为当时在大将军府,谁也没有特意的和他介绍。 所以,只是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但有一点可以明白,这件事里面,绝对有党人的痕迹。 细目圆睁,董俷若同猛虎下身,大槊轮开,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劈波斩浪般向许攸冲去。 这时候,鸾卫和北宫卫护着汉帝等人已经冲出了重围。 董俷大声吼道:“莫要管我,只管走,撤往雍丘大营……” 许攸则喊道:“拦住他们,不要放他们逃走……混账,快把那董家子给我拦住,拦住!” 一彪人马从斜里杀出,为首的两人,一个是简雍,另一个是手持大斧的壮汉。 “王政,保护许先生!” 简雍一边吼叫,一边带着人,朝汉帝等人追去。 董俷可是认得简雍,但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当初这家伙在安喜县外曾给他造成了老大的麻烦,若非他督军混战,只怕桃园三英,难逃他三丑兄弟之手。 如今见他出现,董俷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刘备也在这里? 在董俷的心中,刘备无疑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别看他眼下落魄。可在历史上,刘备的前半生,不也是在颠簸流离?可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机会,这家伙就会顺势而起。更重要的是,刘备个人的人格魅力,在他周遭,确实聚集了一批人物。 来不及细想,董俷当然不会放简雍过去。 捻出一支投枪,象龙猛然冲了起来,将两个郡国兵撞飞出去,头顶的尖刺,更把对方的肚子挑开。借势起身,董俷发出巨雷般的怒吼声:“贼子,你家爷爷在此。” 那投枪带着可以洞穿金石的巨大力量,可说是用上了董俷的所有力气。 和简雍本相距一百五十多步,但象龙的速度奇快,瞬间就追了过去。在董俷投掷的一刹那,和简雍仅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要说,这个距离还是远了。可董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投枪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不断旋转,更产生出了一道奇异的弧线。 简雍也没有想到,董俷在这么远的距离就会出手。 等他听到那历啸声响起的时候,连忙扭头观瞧,投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噗,正对穿了简雍的脖子。投枪上巨大的力量,把简雍的颈骨折断,简雍就耷拉着脑袋,趴在马背上,一路落荒而走。 与此同时,那名叫王政的壮汉也过来了。 宣花大斧力劈华山,这壮汉面目狰狞吼道:“小子,拿命来!” 王政,原本是张纯身边的一员大将。后来张纯走投无路,他就临阵造反,砍了张纯的脑袋。 原想求个前程,可公孙瓒偏偏最讨厌不忠不义的人,当场就想杀了他。 也幸好刘备求情,公孙瓒才算把王政放了。但也因为这件事,公孙瓒对刘备生出了戒备。 事实上,公孙瓒一直对刘备有所提防。 作为同窗,刘备当时所表现出的那种浮华之气,公孙瓒并不是非常的喜欢,同时也不甚看重。可在刘备投靠他以后,公孙瓒发现,这个昔日的同窗,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相反,刘备颇有才华,在军事上略差于公孙瓒,可在待人接物,还有使用人的方面,刘备的能力远超过公孙瓒,使得公孙瓒的手下,都说刘备好。 越是这样,公孙瓒就越是不放心。 故而在杀了张纯,向朝廷表奏功绩的时候,原本应该在三甲之内的刘备,和同样战功卓著的关张二人,都没有出现在功劳簿上。用公孙瓒的话说,刘备如今还背着反贼的头衔,若不能将这头衔给清洗了,他公孙瓒又怎么敢为他向朝廷请功? 刘备是聪明人,怎猜不出,公孙瓒对他生出了提防? 有心投靠刘虞,但他身上的罪名未得清洗,又如何去投靠? 凉州,董卓节节获胜。当初害他们坐实了反贼的罪魁祸首,就是那董卓的儿子,如今也已经是北宫校尉,七百石的俸禄,在雒阳混的风生水起,好不得意啊! 刘备原本还指望老师卢植能帮忙。 可现在,卢植收了董俷做学生,若是能为他说项,早就说项了,何必等到现在? 刘备的希望破灭了…… 他感到,自己的前途,已经是一片黑暗。幸好公孙瓒还没有做的太绝,在得了奋武将军的头衔之后,把刘关张三兄弟,还有他的部属一起都扔到了平原县,做了当地的小吏。那平原令,原本也是公孙瓒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家主公的意图是什么。 平原,地处四战之地,位于冀州和幽州之间。 土地贫瘠,甚至比不得安喜县,刘玄德等人被扔到这里,又有人监视,打压,日子过的好生憋屈。昔日追随他们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让刘备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也就是在这时候,许攸途径平原,于无意中结识了刘备。 这无异于又给了刘备一个希望,袁绍素有贤名,又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也许能…… 但直到刘备到了高邑后,许攸才说出了他的计划。 一开始,刘备是坚决不同意 但许攸的一席话,却让他意动:玄德有大才,被宵小陷害,才落得今日的局面。如今,董家子深得圣眷,只要皇上在一日,你就难以洗脱身上的罪名。主上昏庸,奸妄当道,玄德正应随天下正义之人,斩除奸妄,行伊尹、霍光之举,另立新君,重振我大汉江山社稷……除非,玄德愿意重回平原,做那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宵小。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人活于世上,就要把握时机,方能有所作为。 而且追随袁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们能给刘备带来无尽的希望。 故而,刘备带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人,加入了何颙的计划。 董俷击杀简雍,眼见那王政过来,突然一声冷笑。象龙在原地甩头,一个旋身,夺过了王政的攻击。同时一探身,鬼哭槊一招青龙献爪,闪电一般的疾刺而出。 那鬼哭槊上,带着一股奇异的螺旋劲道。 王政那能想到,董俷会有如此快的反应?猝不及防之下,斧头就使得老了,一下子劈空,正好露出了一个老大的破绽。鬼哭槊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胸口,那甲胄顿时被凶猛的力量击打的粉碎,槊头上带着的螺旋劲道,继续往里面钻,咔嚓一声,胸骨尽碎。 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时已经断了气。 董俷大吼一声:“挡我者死,凉州董俷在此,贼子给我拿命来!” 他纵马直扑向许攸,只吓得许攸在大旗下连声的惊呼:“拦住这贼子,拦住这贼子!” 话音未落,一骑飞驰而来,快逾闪电。 马上端坐一员大将,跳下马有九尺身高,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一掬美髯,身披鹦哥绿的战袍,胯下一匹黄骠马,掌中青龙偃月刀,赫然正是那关羽关云长。 关公冲到了董俷面前,二话不说,轮刀就砍。 还说个屁啊,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眼前这丑鬼,他怎能落到今天地步。 董俷看清楚了来人,心中不禁暗叫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关公的刀可就到了。董俷曾领教过关公的刀法,可时隔两年,关公的刀法却是越发的凌厉。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掌中犹如灯草般好不吃力。一刀砍下来,快如闪电,却又给人了一种轻飘飘,根本没有用上力气的感觉。 只这一刀,董俷就看出,关公的刀法,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心中不敢再有所迟疑,在电光火石间,鬼哭槊向外一挑。只听铛的一声,关公也没有看清楚董俷这槊是怎么使的,只是这百试百灵,少有失手的第一刀居然被挡住了。 两人同时感到了一股巨力袭来。 象龙不由得噔噔噔后退三步,而关公胯下的黄骠马,却唏溜溜长嘶,连退了十几步。 手臂微微有些发麻,董俷细目微闭。 而关公此刻,丹凤眼也微闭,两人相视一眼,那目光中都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战意。 “好刀法!” 董俷忍不住大赞了一声,催马正要上前再战,却听身后有人厉声喊喝道:“丑鬼,吃你三爷爷一矛,看招!” 一股锐利的金属寒气从身后直扑过来,董俷吓了一跳,忙举槊一招吴刚伐桂向后扫去。 铛…… 巨响声震得董俷耳朵嗡嗡直响,喉咙一甜,忍不住哇的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第一八六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三) 第一八六章 雍水畔,董俷战三英(三) 从半夜杀到现在,六个时辰中,董俷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 连番恶战,董俷胸中积郁了一口气,却无从发泄。这一口血吐出,却是让董俷的精神陡然振奋,原本杀的有些混沦的脑子,也随之变得清明了许多。如今,他正在数万敌军的包围之中,绝不可久留。汉帝等人应该已经冲出了包围圈,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战下去。更何况,对手变得很厉害,董俷也没有信心能战胜。 象龙跳到了一旁,董俷抬头看,心中一阵苦笑。 果不出所料,那偷袭的人,正是桃园三英之中的三爷张翼德。刚才的一击,张飞虽然击伤了董俷,可双臂也是一阵阵的发麻。胯下战马,更受不得那般巨力,退出七八步后,方站稳脚步。 三个人,呈品字形,关公和张飞,一个是眯着眼儿,一个是瞪着眼,但看得出,这二人此时都很激动。眼见仇人,这两年来他们刻苦练功,不就是等的这一刻吗? 原本对刘备的主意,关公是并不赞成。 但现在看来,大哥就是大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丑鬼,上次你用诡计打赢了我们,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吧。三爷等这一天,等的心焦。正好,这一次让你尝尝被围攻的滋味……丑鬼,还不过三爷拿命来。” 说着话,张飞一拧手中丈八蛇矛,朝着董俷分心便刺。 这两年来,三爷也是整日的打熬力气,手中丈八蛇矛也是重新打造,重七十八斤。 和反贼交锋,时而也会与塞外异族作战,三爷自创出一套无回矛法,一施展起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全无半点防御的招式,尽是同归于尽的凶狠杀招。无回矛法,顾名思义,招出敌死,绝不留情。丈八蛇矛挂着破空历啸声,带着惨烈杀气。 董俷心里一惊,鬼哭槊在掌中一振,一招四夷宾服枪,迎着张飞就冲了过去。 在指月录中,四夷宾服枪为中平枪法,为二十四势之元,妙变无穷。枪法中正平和,隐含王者之气。施展开来后,上下翻飞,任凭张飞那疾风暴雨般的无回招法,却就是无法突破董俷的防御。只把个三爷张飞气得,哇呀呀暴叫,招法更凶猛。 董俷不是不可以和张飞对攻,若抡起杀法凶猛,他丝毫不在张飞之下。 可偏偏,关公在一旁虎视眈眈,却始终不见动作。犹如蓄势待发的利箭,董俷知道,这关公出招定然是绝杀的招数。必须要严阵以待,小心防范才能抵挡下来。 “无回八法,惊梦!” 张飞也已经进入了举重若轻的地步,那蛇矛恍如巨蟒,在他手中忽而疾刺,忽而挑杀,变化莫测。打了五六个回合,三爷猛然一声爆喝,一矛刺出,若同奔雷。 董俷摆槊架住,铛的一声响后,把三爷的蛇矛荡开。 可就在这时,关公动了。胯下黄骠马闪电般飞出,顺势一刀劈出,爆喝:“逆风刀!” 青龙偃月刀破空,带着一股怪异气流,凶狠斜劈。 董俷暗骂了一声卑鄙,这二人看起来早有默契,关公的这一刀,不论是时机还是势头,都恰道好处。正是处于董俷力量将失的滞点,而关公则是正在巅峰状态。 大槊奇诡一转,槊尾正点在了刀锋之上。 那股奇大的力量,险些让董俷的大槊脱手,顺势向前滑出,董俷一招怪蟒出洞,和三爷的蛇矛再次撞击在一起。 铛铛铛,那声音有点发闷。 关公和三爷二人联手,三人如同走马灯似的站在一起,那杀法好不激烈。 帅旗下,许攸喘了口气,扭头对身边的刘备说:“玄德,你这两个兄弟,确实是虎将。我还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和董家子打成这样……不过,还请玄德出手,尽快杀了这董家子,而后追杀那昏君,则大事可成。许某定当表奏新帝,为玄德洗刷冤屈。” 说实话,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刘备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手。 可许攸的话,无疑提醒了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光景,哪里还有什么退路?自古成王败寇,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扎下一张三石硬弓。 “子远公稍待……” 说着话催马冲出本阵,在马背上弯弓搭箭,对准了董俷,嗖的一箭飞出。 而后收起弓箭,抬腿摘下一杆马槊,朝着董俷冲去。 历史上,刘备使得一手好剑。那双股剑赫赫有名,可说是众人皆知。 但安喜县一战后,刘备的双股剑折断。这两年来,他苦练马槊,并且在战场上撕杀,能使得一手好槊。三十斤重的马槊,如今也是能斩将夺旗,武艺比之当年好了十倍。 身为大将,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利箭飞来,董俷猛然一招镫里藏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从马背上消失。箭矢落空,董俷翻身坐稳,一槊横敲,砸向关公。若是弃了敌对的立场,关公对董俷的武艺,却是极为敬佩。但这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留情。更何况,他们之间只有仇恨。 关公舞刀,磕开了大槊。 这时候刘备冲过来,马槊疾刺,招数颇见功底。 董俷反手一槊,挑开了刘备的马槊。但心中却暗自吃惊:怎地这大耳朵,有如此武艺? 三英走马灯似的围着董俷狠杀,渐渐的,董俷也有些不敌。 一个不小心,那关公的青龙偃月刀砍在了他的背上。也就是董俷的铠甲结实,挡住了大半的力道。可即便如此,还是破开甲胄,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让董俷暴怒了! 和张飞二马错蹬的一刹那,猛然抽出金瓜锤,一招苍龙摆尾,狠狠的砸在了张三爷的背上。 这一招槊里夹锤,使得是出神入化。 张三爷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险些被打下了战马。 刘备惊怒道:“休伤我三弟!” 摆槊横扫。董俷却也不理,一招苏秦背剑,撞开马槊,一磕马肚子,象龙头也不回的落荒而去。 关公大怒:“贼子,休走!” 带着人就追了上去。那边刘备来到张飞跟前,紧张的问道:“翼德,你没事吧。” 张飞吐了口鲜血,气急败坏的说:“大哥休要管我,杀了那丑鬼要紧。” 刘备想了想,当下带着人就追了下来。 ****** 董俷的脑袋越发的糊涂了。 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甲叶缝隙流淌,把大半个身子染红。 三英,果然是厉害! 董俷和人交手,从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感觉手中大槊越来越沉,心知体力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 施展马援留下来的那套运气之法,骨骼嘎巴巴直响。 剧痛之中,力气逐渐的恢复。背上的伤口,似乎也已经凝结了,不再往外流血。 勒住了马,眼看关羽一马当先的追上来,董俷深吸一口气。 怎么也要拖住对方,否则若是被他们追上汉帝,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关云长,你我再战三百合!” 董俷拨转马头,向关羽冲过去。 但见关公却冷笑一声,猛然停下来,青龙偃月刀高举,“某不与你做匹夫之争,儿郎们,把这丑贼给我围起来。” 关公的手下,配有二百校刀手,呼啦啦将董俷围住。 单打独斗,关公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胜了董俷。既然已经到如此地步,何必去冒险。 董俷顿时身陷重围,大槊连番劈斩,狠杀敌军。 可不等他杀退了敌人,刘备带着人也冲了上来。眼看这种景象,刘备不由得一笑。 “云长此计,果然是妙……来人,给我放箭!” 跟随刘备的二百多弓箭手,在外围转开,不断的射出利矢。董俷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击杀靠过来的敌军,气得哇哇直叫。这刘玄德果然阴险,这是要耗尽我的力气啊。 关公捻着美髯,轻声道:“大哥,这董家子,真不愧虎狼之将的称号。这么多人围杀他,居然还能坚持到现在。关某以前真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实在是惭愧啊!” 刘备眼睛爆射出冷戾杀机,“可惜,他是我们的敌人!” 这时候,张飞随大军扑来,见此情况,也明白了刘备二人的意图。 “困死他,最好活捉了他,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他剐了,方能消我心头这口恶气。”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 积雪渐渐融化。不远处,就是雍水,董俷被团团包围,身上插了四五支利箭。幸好,并非要害。而象龙也有点支持不住了。若非身上厚重的马铠,只怕早就被射杀。 眼看着董俷已经没有了力气,刘备等人好生得意。 许攸笑呵呵的说:“董家子一死,则我等大业可成……到时候只需要挑着他的脑袋,北宫卫不战自溃。玄德,此战你三兄弟当为头功,许某在这里先恭喜玄德你沉冤得雪了。” 刘备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也就是在这时,河对岸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从疏林中冲出两人。 一个是面黑如锅底,长得是狰狞丑恶。胯下一匹大黑马,手中却是一对镔铁大锤。 另一个,马上挂着一杆银枪,生的俊朗非凡。 掌中一张宝雕弓,马背上还驮着两壶雕翎箭。二人冲出来,厉声喝道:“好汉休要惊慌,我们来助你……逆贼,尔等劫驾弑君,皆乱臣贼子……那一只耳,看箭!” 雕翎箭破空,呜呜历啸。 关公抬手一刀斩落了利箭,卧蚕眉倒立,怒吼一声:“鼠辈,敢坏我好事?看刀!” 话音未落,黑脸汉子轮锤就迎了上来,一招铁门闩,铛的崩开了关公的大刀。 这黑脸汉子好力气! 关公心中一惊,和那黑脸汉子立刻斗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张飞挺矛飞出,拦住了那侠客。四个人,四匹马,在雍水畔斗在一起。 董俷也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不过既然能抵住关公,想必不差。 精神顿时振奋起来,那运气心诀连续施展两次,骨骼不停的嘎巴巴直响,大槊连续三招夜战八方,打得周遭人血肉横飞。也不理那飞来的箭矢,朝着刘备和许攸就扑了过去。 那一边,白脸汉子显然不是三爷的对手,打了十几个回合,招法已经散乱。 可张飞一看董俷朝着刘备扑过去了,顿时急了。他可清楚自家兄长的本事,对付小人物还行,可若是一对一的和董俷打,根本不是对手。虎目圆睁,一声厉喝:“丑鬼,休伤我大哥!” 舍了白脸汉子就扑向了董俷。 白脸汉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张飞的对手,看同伴被关公打得狼狈,当下挺枪夹击关公。 远处,马蹄声响起。 满天雪尘翻滚,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许攸心中不由得一惊,抬头张望,脸色顿时显得很紧张。 “玄德,可是友军?” 那里还有什么友军?刘备眯起眼睛,仔细的观瞧。就见雪尘之中,隐隐约约有一队人马飞扑过来。那旗号上打得是‘河间张’的字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可刘备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友军。 “不好,会不会是赵国的军马赶过来了?” 许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休要走了反贼,河间张郃在此。” 第一八七章 桃园一诺,翼德全义 第一八七章 桃园一诺,翼德全义 雪尘满天,翻滚着扑向雍水。 有一员大将从雪尘中率先扑出,头戴黄金狮子盔,身穿黄金狮子铠,掌中八宝驮龙枪,胯下照夜狮子马,四蹄踏雪,耀武扬威。这员将,年纪在二十出头,相貌雄威。 身后跟随大约有三百人左右,全都是清一色骑兵,风一般的冲过雍水,直插入战场。 刘备和张飞拦住了董俷,二人联手夹击。 但已经疯起来的董俷,没有关公在一旁的制约,丝毫不惧这二人的夹击。相反那疾风暴雨一般的狂攻,甚至比三爷的无回矛法还要凶猛,尽走那同归于尽的招数。 张飞和刘备被打得苦不堪言,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力。 三爷的情况还好些,能够不时的给董俷制造一点威胁,而刘备却是彻底没了抵抗的能力。若非三爷拼死护着他,只怕几个回合,就被董俷斩杀于马下。只能苦苦支撑,指望着周遭的人能过来给予他们一些帮助。 关公被那黑、白脸二将死死缠住,明知道张飞和刘备已经撑不了多久,可偏偏无法脱身。而那张郃带着三百铁骑冲杀入了战场,如同是一头下山的猛虎,直扑许攸。 远处,翻滚的雪尘还在不断逼近。 许攸心里失了计较,感到了一阵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伺机翻盘的机会,如今汉帝走脱,援兵将至,端的是美梦成空。 此次的叛军,大都是由幽、青、冀三州的豪强所组成,打顺的时候,自然是横行无阻。可一旦遇到挫折,马上就会失去斗志。眼看朝廷大军将至,叛军人心惶惶。 张郃大枪抖动,上下翻飞。 朵朵梨花绽放,带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骑军好像钢刀,一下子撕开并不甚坚固的叛军防线。许攸看着张郃离他越来越近,忍不住大声惊呼道:“玄德,救我!” 刘备自然看到了情况不妙,可惜却被董俷死死拖住。 “翼德,阻他一下,我且救了先生,在一同诛杀此獠!” “大哥只管去,某定不容此獠通行。” 张飞大喝一声,掌中丈八蛇矛突然间变得猛烈起来,那无回矛法的惨烈杀气,一时间逼得董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备脱走。心中暴怒,这可是诛杀刘备的最好机会! 若是放过了此人,终究会成为祸害…… 想到这里,董俷手上加力,鬼哭槊历啸声越发的凄厉,那力道隐隐,每一次接挡,都震得三爷手臂发麻。胯下乌骓马,也不由得连连后退,象龙步步进逼,三爷再封住了董俷第十八槊之后,丈八蛇矛已经被打得弯曲成了一个奇异的u字形。 说真的,董俷挺赞赏张飞。 这个后世之中的五虎上将,勇力真的是非凡。 一个人抵挡住这么多回合,这在董俷所遭遇过的将领当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张三爷,果然名不虚传。 董俷对三爷的好感很高,甚至比关公、刘备等人的还要高。三爷是个真汉子,若不是造化弄人,董俷真不愿意和三爷在疆场上见生死,宁可和他斗酒三百坛,方为快事。 可现如今,说什么都是假的。 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董俷也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象龙退后一步,立刻腾空窜出。鬼哭槊高举,这叫做举火烧天式。董俷大吼一声,砸向了三爷。三爷此刻虎口早已经迸裂,双手血淋淋,看上去好生的凄惨。盔歪甲斜,气喘吁吁,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可想起大哥的嘱咐,三爷一咬牙,举矛迎上。 只听铛的巨响声传来,乌骓马一声惨嘶,双腿一软,蓬的瘫在了地上。 这乌骓马也是少有的神驹,可也经不住董俷这种巨力的连番攻击。瘫倒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三爷被甩出去了老远,趴在地上,喷出几口鲜血,还想站起来再打,可是双臂传来剧痛,让三爷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蓬的有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身。 手臂肯定是断了…… 三爷脸埋在雪中,心中苦笑。 三年苦练,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胜得这丑鬼! 远处,关公几次想要冲杀过去救援张飞,但是却被人缠住。叛军已经溃败,刘备虽然拦住了张郃,可也是险象丛生。他本就不是张郃的对手,加之又连战数场,已经是筋疲力尽。关公不敢再拖下去,卖了个空子,拖刀就走。 黑脸汉子举锤追击,就在要追上关公时候,却见关公突然勒住了黄骠马,抬刀转身一招逆风刀。黑脸汉子猝不及防,而关公的刀也快,眼看着就要丧命于这拖刀之下。 却听一声巨雷般怒吼,一支投枪飞出,铛的撞在了关公的刀上。 关公的手臂一阵发麻,扭头看去,就见张飞被大槊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的好像死了。 昔年桃园三结义,誓言还历历在目。 关公的眼睛一红,正要过去和董俷拼命,却听刘备一声惨叫,原来是和张郃打了十个回合后,被张郃一枪刺穿了肩膀。半个身子血淋淋的,趴在马上落荒而逃。 也顾不得去救张飞,关公催马过去,摆刀逼退了张郃,护着刘备和许攸二人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弟生死不明,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被杀啊。 再说,关公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胜得了董俷,只好护着半昏迷的刘备和吓破了胆的许攸撤离。 雪尘已经逼至雍水畔,叛军也已经溃不成军。 这时候,董俷才看出那雪尘当中,不过只有一两千人的模样,而且还有一部分是他留在大营里的北宫卫。领头的,正是他留在大营的班咫,一见董俷如今的模样,班咫可是吓了一跳。连忙带着人跑到了董俷的马前:“主公,你还好吧?” 好个屁啊! 眼看着危机接触,董俷的脑袋是一阵阵的发懵。 手里的大槊有点握不住,铛的就脱手砸在了地上。那张飞当场就被砸的昏了过去,董俷说道:“把此人给我看好,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和他交谈……皇上,可好?” “皇上已经安然抵达大营,赵国军先发人马,大约两千人也赶到了!” 那边,张郃命人打扫战场,和黑、白脸汉子来到董俷面前跳下马来,插手行礼。 “三位将军快些起来,我乃北宫校尉董俷,还未请教三位的姓名?” 董俷刚才拼了命的撕杀,只知道有援军来了,却不清楚援军的主将是谁。 张郃连忙道:“小将为河间郡都尉张郃!本是奉命往赵国送信,可不想却遇到逆贼谋反。早听说过大人的名字,今日一见,方知道虎狼之将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他刚一说完,黑脸汉子迫不及待的就开了口:“俺叫武安国,乃东平寿张人。这是俺的好友,叫史涣,表字公刘,是豫州沛国人。俺们都是白身,四处游历……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有乱贼围攻几个女人,后来一问才知道,竟是有人想要造反……” 黑脸汉子自顾自的说着,不想话说了一般,突然听到班咫和张郃同时惊呼:“大人,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原来,董俷昏了过去。 幸好张郃手疾眼快,搀扶住了董俷。北宫卫连忙上前,把董俷放在了象龙背上。 “送大人回营!” 班咫确定了董俷没有性命之虞后,长出了一口气。当下拱手道:“武壮士,史壮士,我家大人从昨夜子时至今,连番征战,过于劳累。在下是北宫卫军师班咫, 若二位不嫌弃,请随我一起回营休息,如何?张将军,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张郃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点头答应。 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家的好日子似乎要来了! 武安国和史涣二人对董俷也是甚为敬佩。他们并无军职,只是中原游侠。虽不知道北宫校尉是什么官儿,可也听说过,虎狼之将的这个名号,自然也知道董俷。 没想到居然会和虎狼之将相遇,二人心思都活泛开来。 “我等愿意护送大人回去。” 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武安国、史涣当下答应了班咫的邀请,随北宫卫一起回转大营。 ****** 中平四年的这一场叛乱,令整个大汉朝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不同于以往的叛乱,这一次,竟然是朝廷钦命的冀州刺史作乱。那王芬,可是大汉名士啊。 所有的士人,都觉察到了那股隐藏在其中的危机。 大将军何进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反应。封锁了雒阳十二门,大大小小的世族全部受到了监控,就连太傅袁隗也没能幸免。虽然没有打入囚笼,可实际上形同于软禁。那些没有背景的党人,则在一夜之间被抓捕起来,关入了大理监牢。 与此同时,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徐州刺史陶谦、扬州刺史秦颉全都举起了屠刀。 各地世族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牵连,纷纷被打入囚笼。 企图反抗者,就会遭受到疾风暴雨的打击。就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大汉的天空下,弥漫着腥风血雨。 而这一切,董俷丝毫不知。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赵国郡的治所,距离雍水畔的那一场恶斗,也过了十天。 全身上下,共有二十七处箭伤,背上遭关公一击,几乎伤了骨头。 不过,这还不是最为严重。 连续三次施展那运气之法后,使得董俷人同油尽灯枯一般。伤口感染,连续十天高烧。幸好这赵国有一位女神医,是华佗的弟子,名叫济慈,原本是赵国本地的一个破落世族后裔。在听说了消息后,就自告奋勇,前来为董俷进行了悉心医治。 在昏迷了十天后,董俷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只是全身酸软无力,又在榻上躺了整整十天,这才算是能下地走路。这也是他体格健壮,若换了别人,只怕少说也要躺上三四十天的时间。可即便如此,走起路来,还是要靠人搀扶才行。 “皇上如今在何处?” 董俷醒来后,忍不住向照顾他的济慈询问。 这济慈年约二十上下,生的也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却能给人一种极为温婉的感受。 她听说过董俷的名字。 华佗在凉州效力,曾给她写过信,并且在信里面不止一次的提到了董俷的名字。 否则,以济慈的脾气,断不会主动跑来。 听董俷询问,济慈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只知道打打杀杀,难道就不晓得爱护自己吗?皇上、皇上……董西平,亏得有人天天念叨你,可你醒过来却是问都不问。” “啊?” “啊什么啊?任姐姐的伤势也很重,可在昏迷的时候,还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任红昌,貂蝉? 董俷猛然醒悟过来,激动的问道:“红昌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你们随军的郎中虽然本事不怎地,不过也算是有些手段。幸好抢救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的话,只怕性命就保不住了……好了,好了,她没有事,只是她身子不比你这般健壮,还要再休息一段时间。皇上在已经移驾至河内……也不晓得你有什么好。皇上和皇子紧张你,外面还有一堆人,也紧张你,但都被我给拦住了。” “外面?谁在外面?” “一个姓班的……算了,反正你也醒了,你自己见他们吧。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济慈说完,把董俷扶起来,靠着软垫躺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班咫带着三个人走进了房间。 那青年叫做张郃! 董俷隐约还记得张郃的名字,但是对武安国两人,却已经是记得不清出来。 张郃? 那评书中,曹操的五子良将,后来更成为了诸葛亮最为担忧的一名将领。早先董俷见到文丑的时候,还想到了这个人,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张郃相遇。 “原来是你们!” 董俷平静的笑道:“有劳三位担心了,快快请坐。” 哪知,武安国和史涣听了这话,却上前两步扑通跪下,“我二人久闻将军之名,只恨没人引见。今日还请将军收留我二人,武安国(史涣)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董俷吓了一跳,连忙道:“二位快快请起。” 原来是武安国…… 史涣这个名字比较陌生,但武安国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评书当中,使锤的武将不多,在董俷的记忆中,只有武安国一人。此人曾在虎牢关前,独战吕布十几个回合,武力可不算太低。只是经那一战,武安国被吕布砍了一只手,就再也没有出过场。可惜了一员虎将……董俷也使锤,故而对使锤的武将,还是颇有好感。 “俷能得二位相助,实三生有幸。快快起来,一家人莫说两家的话……” 说完后,董俷又道:“不过你二人莫要称呼我为将军,俷不过是一校尉,并非将军。” 班咫笑了,“主公,您现在已经是将军了!” “啊?” 张郃上前道:“将军有所不知,您昏迷的时候,皇上亲封您为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末将也被皇上点名,从河间调入您的麾下,听从您的安排。” 虎贲中郎将? 董俷有点懵了! 虎贲中郎将在周朝就已经出现,当时名为虎贲氏下大夫。《孟子-尽心》中说:虎贲三百人。顾名思义,虎贲之意,言其如猛兽之奔。西汉平帝年间,改武帝所置宿卫‘期门’为‘虎贲郎’,虎贲中郎将为虎贲郎的主官,可是秩比两千石的大员。 虎贲中郎将原本受九卿之一的光禄勋节制,属五官中郎将之一。 能受此官职,说明皇上是极度的信任,并且将来还会有外放,乃至一方大员的可能。 历来担任虎贲中郎将的人,都是前程远大。 比如那东汉权臣、名将窦宪,也担任过虎贲中郎将。董俷如今刚满十八岁,就获得了如此殊荣,其前途之光明,可想而知。而让董俷吃惊的,还不是这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他老子如今才是个乡侯,只比他大了一级而已,这可是无比的荣耀。 一门二侯,自西汉开始也并非没有。 但父子二侯,在董俷的印象中,却是没有过的。要知道,这亭侯,可是能世袭。 董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生出莫名的悲伤。 “成廉和王双的尸首,可曾收拢妥当?” 张郃三人都知道,成廉、王双是董俷的部将。如今董俷升官,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为他战死的袍泽。三人心里不由得一阵感动,看董俷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特别是张郃,投靠董俷,也只是想换个远大前程。 但现在看来,这虎狼之将不仅仅是勇猛,而且还有一个关念部曲的心。 班咫轻声道:“主公放心吧,王、成二人都已经收拢,他二人若知道主公在这时候还能念着他们,定然会非常的开心。” “王双、成廉,当年随我一同到了雒阳,为的也是得一个远大的前程。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未曾随我享过多少福气,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实在愧疚。” 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济慈走进来,一皱眉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若是想要他多活些时候,就赶快出去。等他身体好了,你们说多久我都不会管。但是现在,这里归我做主。” “那还请将军好好休息……” 张郃三人忙起身准备告辞。班咫想了想说:“主公,那张翼德还被我们关押,怎么处置?” 董俷犹豫了一下,“先别急,等我身子好了,再去会会他。” 那边济慈已经冷下了脸,班咫不敢再说话,忙退出了房间。 董俷笑道:“看起来,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济慈也笑了。那眼眉儿一翘,宛若新月。打开手中的盒子,露出里面的一排金针。 “你要干什么?” “你废话太多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你最需要的,不是说话,而是好好休息!” 董俷刚要开口,济慈金针抬手刺在了他的身上。 靠在褥子上,董俷立刻沉沉的睡去…… ****** 又过了一段时间,董俷的伤口也都已经好了。 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看望了还靠在榻上休息的任红昌之后,董俷带着武安国和史涣二人,走进了一个小院。他如今住在赵国相的府邸中。董俷如今是汉帝眼里的红人,赵国相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不但腾出了房间,自己一家人还搬出了府邸。 如今,这整个府邸中,全都是董俷的人。 除了住在后院修整,仅存下来的一百鸾卫之外,府邸四周,还有五百北宫卫驻扎。 汉帝如今已经回了雒阳,自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那腥风血雨,和董俷却没有半点的关系。小院的门口,有四五十个北宫卫看守。见到董俷,行了一个礼后,打开了小院的铁门。院落中,有一幢小屋,房门开着,董俷进了小院,就看见那张三爷,正端坐于屋中,捧着一坛子酒,自斟自饮。 “三爷,这里住的还好?” 董俷径自走进了房间,武安国和史涣很自觉的在门口站立。 三爷醉眼朦胧,看看董俷,突然笑了:“丑鬼,是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你要杀我?” 董俷拿起一个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看起来三爷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要杀就杀,你家三爷怕个鸟?” 其实,董俷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劝说张飞。可一看到张飞这样子,那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那就是说,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是吗?” 张飞抬起头,哈哈笑道:“董西平,你倒是个有眼色的人,嘿嘿,你想说就说,但三爷不听。” 董俷淡然一笑,“俷现在若是再说了那些话,却是辱了三爷。” 张飞虎躯微微一震,突然道:“董西平,其实张某甚佩服你,只可惜……若是错在平日,我定会交你这个朋友。当初,我三兄弟涿县相逢,意气相投,桃园结义。我舍尽了家财,想着凭我兄弟的本事,定能搏一场富贵,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你……” 董俷一笑,“其实不比错在平日,只今日,你我也可做个朋友,喝一顿酒。” 张飞道:“董西平,你是个好汉子。张某这辈子不求人,但……我想求你一件事。” “说!” “可否给我哥哥一条活路?” 董俷喝了一口酒,沉吟半晌后道:“若是你在我的位子上,是否会这样做?” “这……” 抬头看着张飞,董俷甚是动情的说:“若你降我,说不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我也知道,三爷定不会同意。当年三英结义,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俷甚为敬佩。我也有结义兄弟,更知这兄弟情意的珍贵。可我只想问三爷你一句:若你真的死了,你的兄弟们,真的会应这诺言吗?若不是这样,何不降我?” 张飞大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反悔。若我降了你,张翼德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大哥、二哥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张翼德,却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当年的誓言……董西平,若你真是汉子,就莫要再说这种话语。咱们今日一醉方休,明日给我一个痛快,全了当年那份兄弟情,张某就感激不尽。” 董俷心里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后,举起酒坛子:“三爷,我敬你!” 第一八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一八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张飞喝的酩酊大醉,睡着了! 脸上依旧流露着那种不羁的笑容,也许他梦到了涿县家中,那桃园中盛开的桃花。 董俷走出房间,负手立在门口。 “主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史涣轻声的询问。他看的出来,董俷如今很犹豫,故而上前一步,低声的询问。 游侠江湖多年,史涣比武安国更懂得察言观色。 同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去杀人,迟早会被人杀。 董俷如何听不出史涣话中的意思,招手叫来了四名北宫卫。 “送三爷一程,让他不流血而死!” 北宫卫懂得董俷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找来了一根白绫,走进了房间里。 耳边,总是回响张飞的笑声;眼前,也不断浮现三爷的飒爽英姿。董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负罪感。昔日,三爷张飞曾经是他心中的偶像。如今,他却亲手扼守了偶像。 闭上眼睛,董俷在院门口站立不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北宫卫走出来,轻声道:“将军,已经送走了!” “把三爷的身子送回涿县,好好的修建他的坟茔……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三爷,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路走好,只希望下辈子,我们再做朋友吧。” 董俷一边蹒跚而行,一边自言自语。 武安国还想过去问两句,却被史涣拉住:“兄弟,莫要打搅主公,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这天晚上,董俷喝的大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 被济慈狠狠的臭骂了一顿,因为他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气得济慈连骂董俷不知死活。 董俷也知道,济慈这是一片好意。 随她骂吧,不管怎么说,这也算了结了一段当年的偶像情节吧…… ****** 在接下来的日子,董俷过的很悠闲。 任红昌在开春之后,可以下地走动了,董俷陪着她在赵国休养到了一月末。 原本按照济慈的说法,任红昌至少要到年中六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复,可雒阳传来了一个消息,却迫使得董俷不得不提前离去。董俷要走了,任红昌自然也不想留在赵国。 作为任红昌的医生和朋友,济慈也不得不随同一起前往雒阳。 是什么事情,让董俷这么急着回雒阳呢? 原来,董绿要生了! 本来董绿的产期要到三月左右,可没想到在得知了董俷遇险的消息后,一下子动了胎气。原本,为了防止惊吓到董绿,蔡琰等人还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但汉帝回京,董俷却不见踪影,这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董绿的耳朵里,把产期一下子提前。 听闻这消息后,董俷心急火燎。 几乎是连夜启程动身,带领麾下马不停蹄一路赶,终于在二月中旬,抵达了雒阳。 此时的雒阳,却是格外萧条。 汉帝在一月回京之后,愤怒的举起了屠刀。 旬月之间,近百名党人被株连,所有和王芬等人有牵连,乃至于有书信来往的人,都被廷尉收押。而且,这势头愈演愈烈,就连身为三公的袁隗,也被牵连进去。 幸好在这时候,何颙站了出来。 把所有罪名一肩担下,自刎于南宫门外。 他倒也算是光棍,一死了之。其实何颙也知道,这一次他算是身败名裂,与其连累所有党人,倒不如站出来自己了结。至少,他的死可以为党人留下些传承薪火。 董俷回到雒阳的时候,董绿已经产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不过由于早产缘故,儿子生下来只有五斤多重,看上去瘦小的好像没有半点肉。 长得很像母亲董绿,很清秀。 当董俷抱着儿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头激动。 董绿产后有些虚弱,不过有女神医济慈跟随,自然不必担心太多。在为董绿把脉之后,就开出了一剂调养的药方。 当晚,典韦和沙摩柯聚在小院里,听董俷讲述了张飞的事情,也不禁好一阵唏嘘。 蔡琰旁听,突然问道:“阿丑,五斤还没有名字呢。爹说这名字应该由你来起,你可要给他起个好名字才是。” 五斤,是董俷儿子的乳名,取自他生下来只有五斤重。 董俷沉吟片刻,“此次冀州之行,为我生平所遇凶险之首。不但我和红昌险些送了性命,就连绿儿也……王双、成廉战死,我辛苦三年所训练出来的北宫卫和鸾卫营,也几乎死伤殆尽。归根结底,却是我等存了骄狂之心,过于轻视党人的力量……就叫五斤做董冀,以时刻提醒我,不要忘记了这次冀州所遇到的凶险。” “董冀? 蔡琰等人不由得点头称赞。 冀,亦有希望和期望的含义。《国语-鲁语》中,有‘吾冀而朝夕修我’的语句。 这古人起名字,讲究很多。 特别是董俷如今身份和地位不一样,给孩子的名字,也要格外注意。他倒是没有考虑许多,但却不等于蔡琰不去考虑。董绿帮了她好大的忙,若是知道董俷随便给孩子起名,心里定然会不舒服。所以,她很快的就想到了这‘冀’的出处,算是让董绿宽心。 “何伯求这一次也算是爽利,只是这一死,却洗清的袁家的罪名。” 董俷抱着五斤,和众人闲聊。这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转到了何颙之死的事情上。 哪知蔡琰却冷笑一声,“他哪里是什么爽利,却是到死也不忘了算计别人。” 董俷诧异的问道:“姐姐,这话怎么说?何伯求又算计了谁?” 蔡琰抱着抱着熟睡的女儿,轻声道:“是爹告诉我的。何伯求一死,却是三得。他死了,但因为是大将军的幕僚,把大将军也给牵扯进去。若是处置了太傅,则大将军也难逃责难。皇上如今疑心很重,他这样一来,洗脱了袁家的嫌疑,挑起了皇上对大将军的怀疑。如此一来,则阉寺实力大涨,又使得大将军和党人紧密相连。” 董俷一蹙眉,“这么说来,大将军手中的力量也增长了,党人也得到了保存?” 看蔡琰点头,董俷感到好生头疼。 这士人的算计,可真的是无处不在…… 叹了口气,“算了,别再说何颙了,我现在脑子里只要提起何颙的名字,就头疼。” 其实,未必是头疼,里面也有一丝轻松。 何颙一死,对董俷而言,也算是少了一个算计他的人,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典韦突然道:“对了二弟,还有一件事……西园新军的助军左校尉文丑在一月中挂印辞官,你那好友曹操,被任命为助军左校尉……听说,皇上还准备把南北宫卫合并,重组虎贲郎。你如今成了虎贲中郎将,可要小心,有不少人都盯着你呢。” 董俷一怔,疑惑的看着典韦。 文丑离去了吗?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去?会去何处? 董俷想起来了,那评书里不是说,颜良文丑,亲如兄弟吗?而颜良被他斩杀在冀州,想必是文丑听到了消息,故而离开了雒阳。以他和颜良的感情,只怕以后…… 不过董俷很高兴:大哥的脑袋好像开窍了呢! 若是在以前,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典韦憨厚一笑,“莫要看我,是曹操和我说的这话,我只是转告而已。” “曹操?” 董俷下意识的问道:“大哥,你最近常和曹操在一起吗?” “都在西园练兵,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说不上和他很熟。不过,我想曹操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和我说这些话。他还说,虎贲郎重建固然是好事,但作为取代羽林军左右骑的存在,肯定会让大将军不高兴。而且,这段时间,朝廷里肯定会有一番大动作,不晓得会有多少人被清洗……总之,就是要二弟你能多加小心,莫要锋芒太露……最好,在虎贲郎尚未重建之前,能离开雒阳一段时间,躲避下风头。” 董俷点点头,“这个我会考虑。” 虽然不担心典韦会跟着曹操走,可在董俷的心里,总觉得曹操这是刻意的接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那原有的历史上,典韦和曹操可是很对脾气的一对。心中唯有祈祷:可莫要再出什么波折了……这事情已经够多了,难道就不能,让我舒心一段时间吗? ****** 也许真的是有神仙的存在,而且那神仙还真的就听到了董俷的祈祷。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汉帝发出了很多旨意,包括撤换了雒阳令周异等一系列的人员更换,弄的雒阳城内,人心惶惶。反倒是对董俷没有任何的安排,只是派心腹小黄门,上军校尉蹇硕来通知董俷,好好将养身体,把虎贲郎的人员安排呈报上去。 虎贲郎编制三千,自中郎将下,依次有左右仆射,左右陛长、虎贲中郎、虎贲侍将、虎贲郎中和节从虎贲等官职。加之董俷升官,将北宫校尉一职空缺出来。而汉帝又将南北宫卫与虎贲郎合并,下属官职也将会产生变动,少不得要动一番心思。 董俷心里计算了一下,这虎贲郎加上南北宫卫,麾下就等同于聚集了一万人马。 这等同于把大将军何进在雒阳城内的兵权完全抽走。 羽林军、北军五校,以及城门屯军,皆驻扎于城外。若是冒然的提出,肯定会惹得何进不安。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暗中成立新军,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一次提出。 到时候生米成熟饭,何进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但这个布置,需要足够的时间。 董俷明白了汉帝的意思:先搭建骨架再说…… 算起来,董俷手下如今的人手也有不少。正好可以为他们都谋上一个出身和前程。 汉帝不着急,董俷自然也不会着急。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董俷将手中的名单递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如今是安宁亭侯,又是虎贲中郎将,也算是有了地位。 或是在家练武,或是陪伴妻小。 闲暇的时候,就去蔡邕、卢植府上听课。董俷没有告诉卢植关于刘备的事情,只说冀州的事情,是那刺史王芬和何颙一手策划。卢植一辈子对大汉江山忠心耿耿,如今年岁已经大了,如果让他知道,他的学生参加了这次叛乱,只怕是无法接受。 虽然董俷没有答应张飞的请求,可在不知不觉中,还是放了刘备一条生路。 若他聪明,就找个地方安稳的过活吧。但董俷也知道,以刘备的那种性情,绝不会就此沉沦。他会忍耐,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会再一次出现。而那时,刘备会变得更可怕。 不过,董俷并不后悔这一次放过刘备。 相反,他隐隐有一种期盼,期盼着和刘备的下一次见面。 相信那不会很久,传说中仁义无双的刘皇叔,将会以什么身份重新出现呢? 第一八九章 袁隗计,二虎争食 第一八九章 袁隗计,二虎争食 袁府大门外,冷清清,全不见早先那车水马龙的景象,可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王芬谋逆,汉帝遇险,其实对于太傅袁隗的冲击,最为巨大。党人的声势一落千丈,昔日那些总是围在袁府周遭等待袁隗召见的官吏们,如今一下子都不见踪迹。 虽然何颙以死来洗脱了袁隗的嫌疑。 但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党人魁首,有着四世三公之辉煌背景的袁太傅,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袁隗心里也清楚,汉帝虽然放过了他,但并不代表对他没有怀疑。 之所以放过他,说穿了是里面还牵扯到了大将军何进。汉帝是担心迫的大将军过急,引发出不必要的麻烦。如今是放了袁隗,可只要他在雒阳,就要时刻面临危险。 坐在书房里,袁隗的气色看上去非常差。 袁绍静静的垂手站立书案前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本初,你们谋划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袁隗痛心的说:“若我知道你们要这么做,一定会设法阻止。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你们以为杀了汉帝,我士人真的就能有出头之日吗?” 袁绍还是不说话,但看得出,他并没有把袁隗的话语听进去。 叹了口气,袁隗说:“我已经老了,也许比不得你们这般的冲劲,可我多多少少也经历了这么多年,看了那么多事情。早年陈蕃、李膺何等声势,还不是最后落得个……算了,我也知道,这些话你未必听得进去。许子远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袁绍说:“叔父,子远已经派人送信,说他已经去了渤海郡。那里是以靺鞨粟末部的胡人为主体,虽贫瘠,但也还算安全。子远说,他打算在那里呆一些日子,靺鞨人精于骑射,当可招揽之。子远的打算,是在靺鞨粟末部当中招兵买马,徐徐图之。” 袁隗抬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本初,看起来你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袁绍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头道:“伯求早先曾和我说过一句话,绍牢记在心中。若士人想要实现理想,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这实力就是兵马,谁的手中有兵马,谁就能大声说话。伯求这次失败了,但也更坚定了我这种想法。我们手里必须要有人,否则的话,就算我们聚集了天下间所有的名士,一样是难以成事。” 袁隗沉默了…… 他闭上了眼睛,很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袁绍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子凉气,从脊梁骨里冒。 到了这一步,他也无需在隐瞒什么。 索性把一切都挑明,若是袁隗真的要杀他,也是没有办法。可何颙的说法,却让袁绍看到了一个从未看到过的世界。如果王芬真的成功了,如果汉帝被杀了,如果士人的手中掌握兵马,那如今的雒阳,又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呢?那并不好说。 袁隗道:“你的想法也许没错……” 袁绍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袁隗也多少接受了他的观念。 但袁隗接着说:“可现在的情况说,党人已经无法无路可走,等许子远练兵马出来,少说也要两三年。这两三年当中,党人又该如何做?阉寺未除,帝党崛起……这大汉朝自光武皇帝开始,大权集于皇室手中。何遂高手握雒阳防务,皇上如今掌有新军。唯有我等士人,却一无所有。看似强大,其实虚弱,当如何熬过这三年?” 袁绍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侄儿倒没有考虑这些。” 袁隗露出了一丝笑意,睁开眼睛看着袁绍,“本初,你有才干,更为我袁家的才俊,为叔甚看好你。但你有时候,过于轻浮,很多事情只想到了结果,却不去考虑这中间的过程。说的好听,你这叫目光远大,说的难听,却是好高骛远,当甚戒之。” 袁绍恭敬的说:“侄儿定当牢记叔叔的教诲。” “如今我士人已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在聚为一党,说不定就会有杀身之祸。当引祸水东流,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等隐忍,于夹缝中求生存,方能保全实力。” 袁绍心里一动,“叔叔的意思是……” “本初,你可知道董卓如今在凉州有何成就?” 袁绍摇摇头,轻声道:“这两年侄儿先是征讨黄巾余孽,而后又……不甚清楚。” 袁隗笑道:“我却是知道。在凉州,董卓的势力几乎覆盖整个西北,包括北地、安定等郡,全都是看董卓的眼色行事。那武威虽有些许动荡,可未尝不是董卓故意为之。如此一来,他就能长久滞留于西北一地,发展壮大,最终成为庞然巨物。” 袁绍有点不明白袁隗的意思,好端端,提起董卓干什么? 他现在听到‘董‘字,就恶心的想要呕吐。可也清楚,叔父说这些,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袁隗接着说:“董仲颍如今麾下有雄兵二十万,其中包括了天下最精锐的三支人马、湟中义从、秦胡兵以及西凉兵,皆百战精兵,可称得上是我大汉最为雄健的兵马。麾下猛将如云,更有其董氏一族打造出的幕僚为核心,为他出谋划策……” 袁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董卓,竟已发展至如斯地步?” “何止……董家子与蔡家联姻,结交卢植,与东观博士甚好;而那董家子,更因这次拼死救驾,成了自光武中兴后,我大汉第一个十八岁的将军,亭侯……虽比不得当年的冠军侯,可这二百年来,确是我大汉第一人。如今董家子任虎贲中郎将,汉帝又有意重组虎贲郎……嘿嘿,董仲颍外有西凉雄兵,内有他那狮儿坐镇……本初,难道你不觉得,如果董仲颍再有一个外戚的身份,不就是又一个何遂高?” 袁绍一颤,骇然的看着袁隗。 “叔父是说,依附董仲颍?” “可命张邈向董仲颍依附,我听闻士孙瑞如今正在安定,可命之也依附了董仲颍。” 袁绍隐隐猜测到了袁隗的心思,也明白了袁隗的意图。 “可请荀慈明、王子师依附大将军,我说的是彻底依附。如此一来,则可以为我士人谋求生路,获得喘息之机。同时,挑起何遂高与董仲颍之间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总之,我们想要再有机会,就必须要忍耐、忍耐、再忍耐……一方面让他们去内讧,一方面我们自己发展势力。待时机成熟,则士人就可以重获生机。” “叔叔此计……” “雒阳一头虎,凉州一头虎……嘿嘿,可称作为二虎争食之计。” 袁绍沉吟了片刻,觉得袁隗这计策若实施起来,却是如今最为妥当的策略。 “那如何挑起何遂高和董仲颍的冲突?” 这时候,袁绍才知道,论起老谋深算,还是叔父高明。他不禁有些可惜,为何早先不把事情向叔父说清楚。若是能得到叔父的同意,并与之谋划,岂不是胜算更大? 袁隗想了想,“我听说骠骑将军董重最近和凉州联系紧密,可以此为突破,令何遂高猜忌。但仅于此的话,还有些不够。我前些时候曾听人说,阳翟长公主刘脩业已经十八……她是先帝之女,皇上对之甚为疼爱,视若亲妹一般。不如为董家子提亲……嘿嘿,一方面可让何遂高紧张,另一方面则可以令蔡邕和董家子生隙……恩,还有,董家子如今既然是虎贲中郎将,为何不让何遂高得北宫校尉一职?” 这老头子半眯着眼,说出了一连串的谋划。 只听得袁绍眉开眼笑,心里乐开了花。正应该这样,几方面一起下手,不怕何遂高不怒。 袁隗又沉吟了片刻,“听说你与并州刺史丁原关系甚密切?” 袁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丁建阳一介武夫,早先我曾与之交往。此人出自寒家,素有勇武之名,只是为人粗鄙,心胸也不甚宽广……叔叔,您这么一说,侄儿倒想起来了,丁建阳手下猛将颇多,而并州军也是我大汉最为勇猛之戍卫,何不让他出面,与董仲颍争斗?” 袁隗赞赏的看了一眼,对袁绍这个反应很满意。 “早些天,丁建阳派其从事……哦,好像是叫张辽来求见,说是想要调拨一些盔甲装备。我当时没时间,所以就扔在一边。你可去见此人,给些好处于丁建阳。不过,有何遂高和董仲颍这两头老虎斗就可以了,丁建阳……好像还差了些份量。” “那叔父的意思是……” “招揽丁建阳,设法令其依附与我等。这样一来,也可以为我士人多谋一出路。” 袁绍连连点头,“侄儿明白了!” 袁隗谋划了这许多事情,也觉得疲惫。 突然问道:“近来公路在做什么?” “这个……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常不在雒阳,与长安张温联系颇为密切。至于在做什么,侄儿确是不太清楚。” 提起袁术,袁隗就感到一阵头疼。 “盯着他,别让他招惹是非。如今是非常之时,万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行事。” 袁绍恭敬的回答:“侄儿明白!” ****** 眨眼间,已经到了五月。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任红昌的伤势业已经大好。 而董绿呢,虽说因为早产,使得身子虚弱。可经过了女神医济慈的调理,也已经恢复了健康。五斤一天天的长大,看上去比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要健康了许多。 总之,日子过的倒是蛮悠闲。 朝堂上的事情和董俷无关,虽然不管走到那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目光,但他也已经习惯了。 这一天,他召集了手下人前来议事。 如今董俷的手下,人越来越大。那小书房已经不足为用。 而董俷有不喜欢那种议事大厅里的说话气氛,感觉过于严肃。故而每逢议事,都是在小校场中。一来他手下武人居多,二来这里说话,有巨魔士在外护卫,不担心被人听到。要知道,随着他的官儿越来越大,就会吸引来越来越大的目光。那议事大厅常有家仆路过,天晓得什么人就被收买?董俷很小心,特别是在商议的时候。 典韦、沙摩柯早早的就来到了小校场。 过了一会儿,庞德和麴义、成蠡也抵达了小校场。接着又有班咫、晏明、唐周来到,张郃、武安国和史涣,是最后来到。围在遮阳伞下,有巨魔士送来了还挂着霜气的绿豆汤。这也是解暑最佳饮品,在井水中冰了很久,一口下去,透心凉。 “我拟让出北宫校尉职务!” 董俷坐下来,一句话引起了众多人的惊讶。 “主公,这是为何?” 董俷苦笑一声道:“皇上拟以虎贲郎吞并南北宫卫,可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容易。北宫卫已经被打残,除了麴义手中的一营之外,几乎没有完整的编制……而且,我如今是虎贲中郎将,再把着北宫校尉的职务,确实有点说不过去。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以此次参战的北宫卫为基础,去丹阳招募人马。丹阳素来出雄兵,一来可以避免落了人口实。这二来嘛,也可以让我暂避朝廷里的各种麻烦……” 典韦一蹙眉,轻声道:“可如此一来,你和宫内的情分可就要断了。” 董俷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担心……不过皇上看起来,也不甚相信他人。故而让蹇硕通知我,我即便是让出北宫卫,也需要选一可靠之人担当。我思来想去,却是大哥你最为合适。” 典韦愕然道:“我?” 其余人也有些不解,沙摩柯忍不住开口:“可是大哥不是下军校尉吗?如何兼任?” 董俷说:“我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让大哥让出下军校尉的职务,担任北宫校尉,秩比下军校尉,同为一千二百石。我猜想,皇上已经有了接任下军校尉的人选……这件事有好有坏。失了下军校尉,固然令你我手中的实力减弱,可一旦虎贲郎重建起来,则能顺利的合并为一体。我想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典韦挠挠头,“若是二弟觉得可以,我自然没有问题。可我先说清楚,我不精于练兵。此前新军都是有成蠡一手操办,要我担任也可以,成蠡要过来帮我的忙。” 董俷一笑,“这个大哥不必担心……成蠡我另有安排,不过我会给你安排一合适的人。麴义将军有大才,精于兵事。我拟请麴义将军担任北宫左都一职,唐周为军司马,协助大哥重组北宫。晏明、史涣、班咫在大哥帐下听令,各领一营,为都尉。” 被点到名的人,不禁惊喜非常。 特别是麴义,格外兴奋。而班咫则捻须点头,心里道:如此一来,主公深信与我。 要知道,此前班咫虽跟着董俷,但始终未曾掌握实权。 如今自领一营,说明他已经通过了董俷对他的考验,只需继续努力,总有成功的一天。 董俷说:“至于鸾卫营,我打算交给李信和司马香儿。虽说她们是隶属我北宫,可实际上却是听命于皇后。我不想再插手进去,红昌我另有安排,就由她二人执掌鸾卫营。但北宫重建,我只能将博浪士拨给大哥。此次参与冀州之战的北宫卫,我一个都不会归还,我准备以此为根底,作为重建虎贲郎的基础,请大哥见谅。” 麴义、庞德,可是盯着那四五百个北宫卫呢。 参加过战斗的,和没有参加过战斗的士兵,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只是董俷既然这么说了,他二人也没有办法,流露出遗憾之色。反倒是典韦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了想说:“自家兄弟,何需客气。既然你有用,那我另外找人。” 董俷点头,招手示意任红昌捧着一个盒子过来。 打开来,将虎符转交给典韦:“皇上的旨意,会在这几日下达,大哥你先熟悉一下。” 说完,他看着张郃、庞德和武安国。 这三人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当董俷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挺起了胸膛。 “我已奏明皇上,请隽义为虎贲中郎,还望隽义莫要推辞。” 张郃闻听,顿时喜出望外。这虎贲中郎,秩比七百石,比之他早先那河间从事的职务,可要高出了好多级。更重要的是,为虎贲中郎,可自领一军。虎贲中郎将下虽然还有左右仆射和左右陛长,但实际能掌兵的,却是虎贲中郎,共有三个名额。 如此,足以看出董俷对张郃的重视。 士为知己者死,张郃此刻对董俷,可说是感激不已。 “令明,我也拟拜你为虎贲中郎,待成军之日,与隽义各领千人。” 庞德本来是有点失落,原本为假司马,不成想被唐周顶替。可没想到,竟然是…… 连忙起身:“庞德定不负主公厚望。” “安国兄,武力不俗……” 董俷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武安国的身上,沉声道:“我身边本有四名亲卫,成蠡董铁,王双成廉。他们原本是执掌巨魔士,可如今董铁虽王越先生学艺,王双成廉……使我身边亲卫不足以调配。我拟请安国为我巨魔士护卫长,与成蠡一起执掌,如何?” 那巨魔士,武安国自然也领教过。 说实话,对于巨魔士的战力,即便是麴义也为之赞赏。武安国闻听让他做护卫长,先是一怔,旋即感动的热泪盈眶。扑通跪在地上,“武安国愿为主公效力,但有一息在,绝不令主公失望。” 而麴义、庞德等人,莫不是以羡慕的目光看着武安国。 护卫长,连品秩都没有,可偏偏是董俷的亲卫。足以说明,董俷对武安国很信任。 董俷搀扶起武安国,目光环视众人。 “今日我等共聚一处,却也让我感触颇多。只希望多年后,诸公都功成名就时,我们能再次聚在一起。那时候饮酒歌舞,再叙今日之相聚,俷也许会更加开心。” 很简单的话语,却让众人心中,暖呼呼的。 除了典韦和沙摩柯之外,其余众人齐刷刷跪在董俷面前,“我等定不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起来吧!” 董俷一一搀扶众人,重又落座之后,商谈细节问题。 就在这时候,有一鸾卫匆匆走进了小校场。在任红昌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之后,任红昌一蹙眉,转身来到了董俷身边。 “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称是从颍川来,受主公故人所托,前来求见。” 董俷一怔,愕然道:“颍川……故人?那人叫什么?” “只说是叫石韬,不过他手中,却是有一件巨魔士令牌,说是当年主公你给的信物。” 石韬? 董俷还真的是想不起这个人的来历。当下让众人继续商讨,他带着任红昌、武安国和成蠡走出了小校场。当初参与冀州之战的鸾卫女,经过治疗后,能恢复健康的,只有八十九人。至于伤者,董俷已命人送往敕勒川将养,在他看来,那些受伤的鸾卫,绝不能够亏待。毕竟,她们曾为了这汉家江山流血卖命,皇帝不管,他却不能不管。 那剩下的八十九名鸾卫回到雒阳,不愿意再入鸾卫营。 她们更希望能留在大宅门里,至少在这里,她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过活。其中还有几个就是出自于大宅门的虎女营女兵,对她们而言,这大宅门,就如同她们的家。 董俷身为北宫校尉,处理这事情并不算难。 在通知了李信和司马香儿后,八十九名鸾卫,就算是在大宅门里安了家。 平日里负责内院的安全,或者处理些家务。不管是董绿还是蔡琰,对她们也格外尊敬。 董俷随着鸾卫走进了议事大厅,一路上也没有想起来石韬是谁。 进了大厅,却见里面站着一人。年纪约在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齿白唇红,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见董俷进来,这人先是一怔,显然是被董俷的相貌所惊吓。 而后迅速的恢复过来,上前一步,躬身道:“敢问将军可是那曾在颍川平乱的董俷将军?” 董俷点头,搀扶那人道:“在下正是。” “那将军可认识颖阴一个名叫徐庶的人?” 徐庶? 对于董俷而言,那是一个已经数年未曾想起过的名字。可即便如此,却非常的熟悉。 “当然识得!” 董俷疑惑的看着那人,“敢问阁下是……” 那人却是长出了一口气,扑通跪下来,激动的说:“在下石韬,表字广元。是元直的朋友。将军,还请您出面救一救元直,否则的话。徐元直可真的就要死了!” 董俷闻听,顿时大惊! 第一九零章 奉旨募兵 第一九零章 奉旨募兵 “徐元直怎么了?” 董俷听的出来,徐庶只怕是招惹了祸事。 对于那个有着强烈游侠情节的少年,还是印象颇好。已经确认了那徐庶,就是传说中的单福先生。徐元直这个名字,对于董俷而言可是并不算太过于陌生。何况,相识一场,董俷都不能袖手旁观。故而当石韬说徐庶有难的时候,董俷很吃惊。 石韬被武安国和成蠡搀扶起,坐下来后,平定了情绪。 “自太平道之乱后,颍川战乱虽然平息,但还是屡有流寇骚扰,颇为动荡。元直回家后,就苦练剑术,对将军也是非常的敬佩,时常会与我等好友谈论起将军。” 看起来,石韬是个碎嘴子。 董俷虽然有心打断,可这小子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丝毫不给董俷机会。 无奈,只好耐心的听下去。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石韬这个名字,他很陌生,但这家伙的表字,为何总有种听过的感觉?石广元,石广元……难道也是评书中榜上有名的人物吗? 石韬说:“颖阴有很多望族,战乱时都逃走了,但如今平定了之后,又一一回来。其中有些人,对将军常有非议。元直有时候听到了,就会和他们争吵,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本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都是年轻气盛,谁又会在意这些事情……” 董俷终于忍不住了,“广元,还请说重点。” “哦,重点……重点就是去年冀州人王芬作乱,幸有将军护驾,才使得皇上免于遭难。皇上回了雒阳以后,对士人多有怀疑。各地士人也有遭难,甚至有一些人更遭受了无辜的牵连。前些日子,有人在酒楼说,是将军您一手操纵了对士人的镇压。” 董俷闻听一蹙眉,冷哼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的确是胡说八道,这种事情,他董俷有什么资格去操纵?皇上也好,士人也罢,却都非他能掌控。 石韬说:“对啊,元直也说是胡说八道。可就是有不少人相信,后来还愈传愈烈,说的好像真的似的。我当时就和元直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想要搞臭将军的名声。特别是颍川书院的那些人,把您说的更加不堪。” “广元,重点……” “唔,这马上就说到了……一个月前,元直我们在酒楼喝酒,就听见有人责骂将军,说将军是猪狗不如之类的话,反正很难听。那天元直也是喝了一点酒,听了以后,马上就火了……他过去把人教训了一顿,本来也没什么了。却不想那人又召集了一批书院的士子,把酒楼围住。他们都拿着武器,元直一怒之下,仗剑杀人。” 终于说到重点了……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那后来呢?” 有人送来了解暑的豆汤,放在了石韬的手边。石韬也是渴了,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 “元直杀人而被入监,却不想被人百般折磨。后来我打听到,那颖阴县尉本就是书院出来的人,自然是有所照顾。本来这件事并不难解决,按照大汉律,我们凑钱就可以为元直买罪。但那县尉却不同意,而且每次过堂,都先是一顿暴打……我实在没办法了,因为听元直说,您和他相识,就去找婶婶求了您当年留给他的令牌,想要求您救一救元直……” 董俷闻听,再次蹙眉。 不管怎么说,徐庶都必须要救下来。 可现在,他不比从前。想要离开雒阳,就必须要有汉帝和何进的同意,并不自由。 “广元,事情我已经知晓……放心,元直我一定会救。你且稍待,我这就派人去颖阴,先保住元直的性命再说……成蠡!” “喏!” “你速带二百巨魔士,虽广元前往颖阴。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在我到达之前,给我保住徐庶的性命。实在不行,就说我征辟徐元直为我节从虎贲……” “小人这就召集人马。” 吩咐了成蠡之后,董俷站起来,拉着石韬的手说:“只是要烦劳广元再辛苦一趟。你放心,我最迟比你们晚到三天,总之在我抵达颖阴之前,你要保住徐庶的命。” “草民明白。” ******* 让石韬随着成蠡出发后,董俷又跑去找了蔡邕。 对于董俷的请求,蔡邕是不会拒绝。听完之后,立刻手书一封信,命蔡安星夜赶赴颖阴,找他当地的朋友出面,以保住徐庶的性命。然后董俷急急忙忙赶往北宫,求见汉帝刘宏。 说来也巧,刘宏也正要找他。 董俷在小黄门的带引下,来到了汉帝的书房里。 经过一番惊吓之后的汉帝,看上去精神比以前更加的矍铄了。 他面色红润,气色很好。 见董俷进来后,就笑呵呵的摆手,示意董俷在一旁坐下。 董俷唱了个肥喏,然后正襟危坐。 汉帝说:“董卿,朕找你来,是想要你走一趟徐州。虎贲郎的组军,迫在眉睫。天下雄兵出丹阳,你此次前往徐州,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朕招募三千虎贲猛士……朕命你为假光禄勋,可持节行事。各地官员都需听你调遣,若有耽误正事的,可先斩后奏……董卿,朕知你忠义,此事务必要般的妥帖,回来后朕自有封赏。” 董俷正愁着找借口离开雒阳,闻听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陛下只管放心,臣绝不会令陛下失望。另外,臣有一件私事,想要途径颖阴……” 汉帝说:“这倒无妨。只要董卿你能把虎贲郎的事情办好,也没有大碍。” “那臣这就回去准备,今晚动身。” “还有,北宫校尉……” “哦,我已经转告了我家兄长,他说愿听从皇上的安排。” 汉帝满意的点头,“董卿一门,果然忠义。” 有蹇硕从门外进来,手捧一长方形铁盒,里面摆放着一应物品,董俷当下清点后,告辞离去。 才走到北宫门的时候,有一人跑来。 “董卿,董卿留步。” 扭头看去,董俷不免诧异。原来是辨王子,只见他一边跑,一边喘着气。来到董俷面前,辨王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道:“董卿,孤听说你……辞了北宫校尉?” 董俷点点头,“确有此事!” 哪知这话才一出口,辨王子眼睛一下子红了。 “那是不是,你以后就不管孤了?” 也许是三年相处,也许是在雍丘的那一次救驾。在辨王子心里,董俷已经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从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击鞠,第一次董俷教他练武,一幕幕一下涌上心头。 辨王子眼泪汪汪,无助的看着董俷说:“董卿,若是你也不管我了,孤以后就再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这皇城之内,孤最相信的就是你,你,你为何要辞官呢?” 仔细想想,辨王子如今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 这皇城之中,真的是…… 董俷看四周没人,轻轻拍了拍辨王子的肩膀。 那辨王子的个头只到董俷的胸口,活脱脱像个小孩子般。董俷说:“殿下,臣不会不管你。只是臣做了虎贲中郎将,如果再做北宫校尉,就会遭人说闲话……接掌北宫校尉的人,是我大哥。他也会照顾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直接找他。” “你,你真的不是因为……所以才辞官?” “当然!”董俷知道辨王子说什么。他恐怕是想说:你真的不是因为我不受父皇所爱才要辞官吗? “殿下,臣今晚就要离开雒阳,前去丹阳招募新军,重组虎贲郎。到时候,虎贲郎建起,臣还是会为您效力,还是会全心全意的保护您。何来我不管殿下的说法?” “可母后……” 董俷叹了口气,明白过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何皇后在戳哄。当下又劝说了一会儿,才让辨王子彻底放了心。 小脸儿又绽放笑容,“董卿,早点回来。到时候带些好玩儿的物件,和孤说说,你一路的见闻。” “臣,遵旨!” 董俷目送辨王子离去,长出了一口气。 离开北宫之后,回到家里。又把各种事情处理妥当后,在天亮之前,带着三百巨魔士出发。 随行的,还有庞德和武安国。 而沙摩柯,则继续留在家中,负责守护大宅门的安全。董俷此行,等同于将大宅门的防卫抽调了一大半。家中只剩下一百多五溪蛮战士,和内宅那八十九名鸾卫。 不过这里是雒阳,有典韦的北宫卫和位于雒阳城外,北邙山庄中由张郃率领的六百北宫卫,当不至于有危险发生。出发时,蔡琰等人恋恋不舍的将董俷送出大门。 反复的叮咛,让董俷心中也是更感动不已。 “回去吧,我事情一结束,就会马上回来……” 蔡琰和董绿,眼睛都是红红的。 才相聚了几个月,马上就又要分别。心里的那一份牵挂,真的难以用言语表达。 “你们也要多保重,照顾好文姬和五斤……红昌,我不在家,就烦劳你多费心思。” 董俷说完,翻身上马。 马蹄声愈行愈远,一行人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大宅门外,一群人翘首远眺。 第一九一章 徐庶求学 第一九一章 徐庶求学 董俷此行,不似早先往冀州时的任务艰巨,故而是轻装上阵。 马铠,盔甲包都挂在另一匹战马上。此前马嵩等人护送典韦家眷往雒阳,带来了一批战马。这也让董俷麾下的马匹一下子多了不少,三百巨魔士,也全都是一人双骑。 董俷只着一袭黑衫,内罩软甲。 象龙奔跑起来也格外轻快。没有了盔甲和兵器的负重,象龙的速度很快,一路处于领跑的状态,看上去极为欢悦。如果计算一下年龄的话,象龙已经过了十五岁。 正是在最巅峰的状态中! 但董俷知道,再过几年的话,象龙的状态就要出现下滑的趋势。 盛极必衰,不仅仅是人,马匹同样如此。 所以董俷也极为珍惜和象龙在一起的时光。等有一天,象龙跑不动了,就把它送去张掖。它本就来自于西域,落叶归根,自然应该终老西域。而现在,就让它快活的跑吧…… 离开雒阳之后,一行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差不多在第三天,在过了荥阳之后,董俷等人就追上了先期出发的成蠡和石韬。 两军汇合在一起,稍事休整后,再次赶路。 原本石韬还有些不放心。毕竟成蠡不是董俷,到了颖阴能否压住当地的官府并不一定。而董俷的出现,让他多日来那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 毕竟,他并不希望看到成蠡和当地官府进行正面的冲突。 就这样,董俷一行人日夜兼程的向颖阴进发。在这一路上,董俷意外的发现石韬甚是精通于政事,特别是对于律法和吏治两方面的见解,也颇有他独到的地方。别看石韬的嘴巴碎,但说起话来却是条理清楚,什么话到了他口中,没理也有了道理。 董俷忍不住询问:“广元如此才干,为何不为朝廷效力?” 石韬苦笑:“不是我不愿意为朝廷效力,而是没有门路。我本和元直一样,都是出身于寒家,又不愿意投效望族,故而无人引荐。而且我觉得,我的才能还不足以担当大任。原本打算出门游历,寻找名师学习,可不成想,元直却出了这档子事。” “那广元以后打算如何?” 石韬想了想,“我与元直情同手足,若元直没事的话,我就出门寻找名师学习;但如果元直……我当奉养婶婶终老,如果那时候还有可能的话,我就再去游历。” 这一番话出口,让董俷等人对石韬不由得刮目相看。 庞德忍不住说道:“广元实在是高洁之士,胜过那许多徒有虚名的士子,德佩服。” 董俷也颇有感慨。 石韬无甚名声,却能有此情意,当真是可以羞煞天下无数名士。 在雒阳也呆了多年,对于士人的看法,从一开始的畏惧,敬佩,到后来的轻视。 这也并非是没有原因。 在董俷进雒阳的第二年,也就是中平三年的时候,曾发生了一件事,为雒阳人所流传。当然,那件事情和董俷并没有关系,当时他也只是在边上看看热闹而已。 事情的一方,牵扯到了袁家。 袁隗膝下有一女,名叫袁异,中平三年时,方双十好年华。当时有雒阳名士黄允,才学渊博,颇有名声。袁隗对此人也颇为满意,想要把女儿嫁给这位名流士子。 但有一个问题,这黄允已经成亲,而且还是豫州陈留的望族之后。 妻子复姓夏侯……貌似和曹操有点亲戚关系。曹操曾说过,那夏侯氏论辈分,是她的侄女。 很有才能,并且极为贤淑,人长得也漂亮。 自嫁给黄允之后,一直是恪守妇道,谨尊女诫所言,许多人提起她,都会称赞连连。 不想那黄允在得知了袁隗的意图后,立刻要休了夏侯氏。在他看来,攀附上袁家,其前程远大于那夏侯氏的支持。任凭夏侯氏如何哭劝,这黄允就是一门心思的要这么做。 董俷当时听闻了这件事情,恨不能过去揪下那黄允的脑袋。 也幸亏当时曹操在,拦住了董俷。冷笑道:“西平莫要担心,我那侄女有的是手段。” 果不其然,数日后传来消息,夏侯氏居然同意了黄允的意思。 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要黄允召集亲朋,当面说明。黄允也没想太多,就请了不少人前来。酒宴中,夏侯氏突然发难,把黄允要休她的理由讲述了一遍,还诉说了许多黄允的糗事。最严重的一点,就是那黄允在娶了她后,曾抄袭了她的文章。 当时引起了一片哗然,董俷和曹操也都在,忍不住大声叫好。 夏侯氏还举出了证据,令黄允恼羞成怒,当场拔剑。曹操过去一脚踹翻了这黄允,又被董俷按在了地上一顿暴打。而后夏侯氏表明和黄允再无关联,事后离开雒阳时,董俷和曹操还去相送。有时候想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那黄允怎就脑袋进了水吗? 黄允在雒阳的名声彻底臭了,此后不知所踪。 而经过这件事以后,董俷对于名士的嘴脸,颇不屑一顾。 如今又听了石韬一番话,忍不住说:“人人都说礼义廉耻,更有无数虚有其表的人嘴里挂着礼义廉耻。可如果和广元相比,这些人……实在是令人发指。广元,实不瞒你,我原本对士人颇有偏见,但今日听广元的一席话,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名士。” 石韬不禁连连的客套。 一路上,和董俷又聊了很多话题。 在大多数时候,董俷也只能做倾听状,只是偶尔说两句,却大都是点在了石韬的心坎。 一个并不成熟的念头在董俷脑海中形成。 已经进入了颍川郡,董俷终于忍不住说:“广元,我有一法,说不得能令天下寒士尽入朝中。” 石韬忍不住来了兴趣,“敢请教,是何方法?” “科举!” 董俷对于科举制度说实话并非是非常熟悉。上辈子大半光阴是在山林中渡过,而科举制度在当时,也已经被废除。董俷也是从一些书上,和老人的口中了解了大概。 石韬疑惑的说:“但不知这科举是什么?” 董俷当下把他所知道的科举制度讲述了一遍,不想让石韬听得却是目中异彩连连。 “若是能行此法,则天下寒士就有了出路……” 董俷笑道:“我也只是胡乱一说,但具体操作起来,只怕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呢。” “这有何妨?只需依将军之所想,完善就可!” 石韬若有所思,轻声回答。并不是石韬,或者说古人愚笨。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叶障目。所有的事物只有在发展到了一个必须求变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生出新兴的事物。科举也一样,在历史上有隋文帝提出了概念,而后在唐代才得以完善。 董俷不知道,这时候他提出这样的概念,会给这时代带来什么样的转机。 可有一点他却知道,想要实施这套方案,其难度之大,难以想像。只怕首先会跳出来反对的,就是那些世族豪门。毕竟这科举,断绝了他们在官场上的优势地位。 但石韬却没有去考虑这些,一路上的话语,突然变得少了。 看得出,董俷的这个想法,触动了他的心弦。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会为此而苦恼。 ****** 这一日,终于进入了颖阴。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此前的两次,一次是因为得罪了荀氏而被迫离开,另一次,却是因战乱从这里经过。 关于徐庶的情况,他已经了解。 此事最难的地方,是在于颖阴县尉那里。徐庶所杀的人,名叫寇显,而颖阴县尉,则名叫寇蒙。显而易见,这二人之间是有关联。而颍川素来是名门望族迭出,这寇氏在颖阴,也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大族。其族中最为著名的,却是那光武中兴时,立下汗马功劳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寇恂。 不过,寇氏在寇恂的曾孙寇荣时而衰败,已经不复当年的兴旺。 董俷在进入颖阴后,直接找到了颍川太守的府衙。在雒阳待的时间长了,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无稽之谈。更何况,这颍川名士辈出,能为颍川太守的人,又岂能是易与之辈?说通了颍川太守,则寇蒙不足为虑。 让石韬和成蠡带着一百巨魔士直奔徐庶家中,董俷持节来到了颍川太守府衙门外。 “通禀你家大人,就说有雒阳虎贲中郎将,安宁亭侯董俷,奉旨办事。” 武安国催马来到了府衙台阶前,在马上厉声喊喝。 那府衙门口的公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些人绝不是普通人可比拟。 连忙恭敬的行礼,“请大人稍等。” 自去慌慌张张的通报颍川太守,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中年官员走出了府衙。 “颍川太守陈覃,拜见安宁亭侯!” 论品秩,颍川太守的职务比虎贲中郎将略高,但俸禄却是相同。一个是地方大员,另一个却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可说是半斤八两。但董俷还挂着一个安宁亭侯的爵位,那就不一样了。陈覃也是出身名门,怎会不知道这董西平虎狼之将的名号?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这是董俷的信条。 陈覃很给面子,他也投桃报李,从马上下来。 他这一下来,身后的随行扈从和巨魔士也都不能再坐在马背上。 忙跳下战马。那整齐如一人般的行动,全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令陈覃暗自心惊。 不愧是能在雍丘乱军之中斩上将首级的董西平! 董俷过去,恭敬的行礼:“陈大人,董俷此次途径圣地,冒然拜访,还请大人勿怪。” 说话的时候,董俷仔细打量了一下陈覃,发现这陈覃,颇有些面熟。 陈覃也看出了董俷眼中的疑问,“大人可是觉得在下面熟吗?” 董俷尴尬笑了笑,点头称是。 陈覃笑道:“我与我那同族兄弟的相貌颇有相似之处……呵呵,我那兄弟,也时常提起大人的名字呢。” “您的兄弟?” “陈群,陈长文,想必安宁亭侯并不陌生。” “啊,我想起来了……”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董俷就想起来了。这陈覃的长相,和陈群还真的很相似。 “此处人员繁杂,不如安宁亭侯入府衙一叙?” 董俷忙道:“粗鄙之人,不敢停留圣地。董俷今日前来,是有公事在身。陛下命董俷组建新军,前往丹阳募兵。途径此地,特征辟大人治下一人为我节从虎贲。” 说着话,董俷一摆手,武安国立刻送来了虎贲中郎将的印信。 雒阳城的动静,陈覃怎会不知。这朝廷里的风吹草动,和各地世族的利益紧密相关。 前些日子,有朝臣突然发难,说是董西平即为虎贲中郎将,实不宜担当北宫校尉。 矛头直指董俷,却不想董俷不在雒阳,根本不予接招。 相反,汉帝说:“董卿已自动卸下北宫校尉一职,朕决定,由原下军校尉典韦担当。原下军校尉一职,则有车骑将军何苗兼任。董卿也已离京,往丹阳募兵去了。” 谁都知道,何苗和大将军何进并非一路,与十常侍走的很近。 可偏偏人家是亲兄弟,何进对此也是非常满意。不管怎么说,他二人都是一家人。 故而,陈覃也听说了董俷募兵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忙问道:“敢问将军要征辟何人?” 在陈覃想来,董俷要征辟,自然是征辟这颍川的名士。你要征辟,我就配合。至于人家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就是另外一说。要知道,这名士的脾气多有古怪,而且董俷的名声也不算太好,未必会有人答应。私心里,陈覃倒是很希望看董俷吃瘪。 “此人名徐庶,表字元直,为颖阴县人。” 陈覃顿时愕然:徐庶,徐庶又是谁? 有公人知道徐庶的事情,连忙在陈覃耳边轻声低语。陈覃脸色数变,暗叫一声不好。 “安宁亭侯,请随我来!” 当下命人备马,带着董俷匆匆往县城西北走。出了县城,一路急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颖水河畔。 这里本是颖阴处决犯人的地方。 那寇蒙是寇显的叔叔,面对杀死他侄儿的凶手,自然是不肯放过。 已经奏报府衙,决定今日于颖水畔处斩徐庶。 董俷闻听,立刻急了眼。催动象龙风驰电掣般冲向了那颖水校场。庞德、武安国带着四百巨魔士,疾驰而去,荡起满天尘烟,直把陈覃呛的是一个咳嗽不停。 “大人,我们要不要追过去?” 陈覃笑道:“追过去干什么?如今颍川有大半家族对董家子恨之入骨,我们出面,岂不是帮他?让他自己过去吧,能不能救下那个徐庶,就看他的本事。出了事情,和我等无关……若是他把事情闹得大了,了不起联合各家,去雒阳弹劾他。” 当下,一行人慢慢的向校场行去。 ****** 徐庶跪在颖水河畔,看着滚滚的颍河水,神情却是格外安宁。 身后有侩子手手持缳首大刀肃立。而寇蒙则坐在芦蓬下,只等午时三刻到来,就开刀问斩。 远处,马蹄声响起。 只听一声喊喝传来:“刀下留人!” 寇蒙抬头观望,却见一骑当先,疾驰而来。在他身后,尚有数百匹战马奔腾,烟尘滚荡。 董俷冲进校场,厉声喝道:“某乃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董俷,奉旨征辟徐庶为我节从虎贲……徐庶何在?” 徐庶原本已经是生了绝望之心,但当他闻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时,忍不住热泪盈眶。 寇蒙冲出来,大声道:“徐庶为杀人凶犯,业已供认不讳,朝廷怎能征辟?” 董俷眼睛一瞪:“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朝廷的事情,怎容得你一个芝麻大小的颖阴令来管?巨魔士何在,还不解了绑绳?带徐庶回转颖阴?” 说着话,董俷催马向徐庶走去。 寇蒙再次阻拦,“安宁亭侯,我知你厉害,但这里是颖阴,不是雍丘。徐庶当街杀人,许多人亲眼目睹。若不处决,我大汉律法威严何在?皇上怎能征辟一凶人,定是你假传圣旨,意图解救凶人。刀斧手何在,立刻处决了徐庶,我自承担此事。” 董俷眼睛一眯,“谁敢杀人?” 虎狼之将的声名,天下人皆知。当初董俷纵横颍川,立下赫赫杀威。那刀斧手也听说过董俷的名字,被那一声巨雷般怒吼之后,竟然手一软,险些拿不住大刀。 “寇大人,我今日不妨把话说明白。人,我一定要带走,那个敢拦我,站出来试试看?” 此时,武安国持节进入校场,那虎贲中郎将的符节格外醒目。 庞德催马来到徐庶身旁,跳下马一把推开了那侩子手,拔剑割断徐庶身上的绳索,命人牵过来一匹马,扶着徐庶上马。这时候,寇蒙也明白,想要阻拦,只怕是不能了。 董俷冷冷看了寇蒙一眼,那眼神冰寒,带着浓浓杀意。 寇蒙眼睁睁的看着董俷把徐庶强行带走,却也没有半点主意。这时候,陈覃来到校场。看到这情况,脸上露出一种古怪表情。但眨眼间就消失不见,笑呵呵的迎上。 “安宁亭侯,事情可办妥当了?” “正是!” “不若在颖阴休息一晚,容覃设宴款待?” 董俷不喜欢这陈覃,他长得和陈群相似,但流露的气质,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当下拒绝道:“陈大人不必客气。我奉旨募兵,还要赶路。就此向大人告别,日后大人若往雒阳,俷定会设宴招待。” 说完,他也不理陈覃,带着人疾驰而去。 寇蒙咬着牙,走到陈覃面前:“大人,难不成就这么让他走了?” 陈覃冷笑一声,“汤征,不如此,你还想如何?那董家子能在几万人的大军中冲杀来回,如今又带着部曲,只怕是集合我整个颖阴的人马,也拦不住他。再说了,他持节募兵,谁拦他,就形同与造反。皇上经雍丘一事,对于我世族人颇有顾忌。若是传到了朝廷,倒霉的绝对还是你我。汤征,如今之计,当忍之再忍才是。” 寇蒙顿足道:“可这要忍到何时?难不成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鄙夫骑在我等头上?” “不会太久……相信太傅,已经有了定夺。” 陈覃说完,长出了一口气,“汤征,你我如今,唯有暗中蓄力,能忍的话,就忍吧。” ****** 寇蒙和陈覃的谈话,董俷一无所知。 他带着徐庶,来到了颖阴县城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成蠡带人赶着车马,前来汇合。 一别经年,徐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当见到徐庶的时候,老人家不由得老泪横流。徐庶跳下马,踉跄着扑倒在车驾前。 “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石广元扶着徐母下车,把徐庶搀扶起来。 左看看,右瞧瞧。但见徐庶囚衣染血,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心中痛极,一把将徐庶搂在怀中。 “儿啊,娘当年不让你学剑,就是怕你出这种事。没想到……” “孩儿错了,孩儿错了!” 徐庶也是痛悔不已,连声自责。 成蠡这边走到了董俷身旁,轻声道:“主公,刚才我们出城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 “哦?是什么人?” 成蠡摇摇头,“不清楚,末将当时急于带伯母出城,故而无心理睬。不若我们……” 董俷摆手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是颍川。我们强行带走徐庶,已经让许多人心中不满。若是再惹是非,只怕是会激起颍川士人的愤怒。尽快离开这里。” “喏!” 成蠡前去指挥人马,董俷则跳下马来,走到了徐母的身前。 徐母抬头,拉着徐庶盈盈一拜,“有劳公子……” 那边石韬开口道:“婶婶,将军如今已经是安宁亭侯,虎贲中郎将,可不能称公子了。” 董俷忍不住大笑,“广元这话过了。我与婶婶相识多年,叫我的名字亦不为过……婶婶,咱们客套话就不要说了。我与元直相识的时候,不过白身而已。今日重逢,我们不论官职尊卑,那是官场的事情。我与元直当年兄弟相称,今日还是兄弟。做一日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呵呵,兄弟有难,董西平又怎能袖手旁观?” 这一席话,说的老夫人激动不已。 早年董俷纵横颍川,击杀反贼,老夫人对董俷的印象,就是相当不错。 今日只为当年的一诺,不远千里前来救人。这份情意,老夫人又怎能视之不见? 董俷说:“婶婶,此地还不甚安全,我等离开这里再细说……广元,你怎么办?” 石韬笑道:“我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亡故,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元直如今脱险,我也自应当去寻我的梦了。我想明日就动身,游历天下,去寻访名师求学。” 董俷灵机一动,“广元,你若想求学,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些引荐。我那岳丈你也知道是谁,我可以书信一封,请他收你做学生,你看这样安排,你可愿意否?” 石韬先是一喜,可旋即又摇了摇头。 “将军好意,广元心领。蔡大家为天下士子所敬仰,广元能得伯喈先生为师,实求之不得。可是那雒阳……太过纷乱。为逐利之所,非是做学问的地方,我不想去。” 董俷想了想,“我还有一人可为你引荐……襄阳名士庞德公,当年亦与我并肩作战。若你愿求学于他门下,我也可以书信一封……恩,此行丹阳,索性就去一趟襄阳。” “可是那鹿门山名士,庞德公?” 石韬一惊,心道:都说这董将军粗鄙,但却与不少名士相识。这一路上和他说的也颇为投机,特别是那科举制度……如果能一路同行的话,倒也可以多些请教。 “若能得庞公教导,实乃韬之幸!” 这时候,一直默默无声的徐庶突然开口道:“俷大哥,庶亦想求学于名师,不知道可否为庶引荐?” “学剑吗?庞公可不擅此道。” 哪知徐庶连连摇头,“学剑只能为一人敌,庶经此难,如梦方醒,愿学那万人敌。” 第一九二章 名匠与发明家 第一九二章 名匠与发明家 董俷的目光有些复杂,看着徐庶一语不发。 这个未来的单福先生终于回归到了历史原有的轨迹,只是不晓得,以后是否会成长为那个董俷熟悉的单福先生呢? 但徐母对徐庶的这个请求,却是非常的开心。 生长于书香之地,徐母思想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此前,徐庶一心想要学剑,她劝阻不了,只能听之任之。而现在,虽经历了一场磨难,徐庶却生出了读书的请求……徐母不禁感到欣慰,轻轻的点头,表示赞赏。 见董俷不说话,徐母不禁感到有些紧张起来。 忙道:“公……大人,您刚才不是说视元直为兄弟吗?还请您再帮他这一把吧。” 本想叫公子,可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徐母说着,就朝董俷跪下来。吓得董俷连忙过去搀扶,“婶婶,这可使不得,折杀小侄了。元直愿意读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此事我定然帮忙,请婶婶放心吧。” 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没有一个母亲不愿意看着孩子能有出息。就算是董俷和徐庶不认识,凭着徐母这份苦心,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决定,引荐徐庶和石韬给庞德公,说什么也要那老头子答应下来。 “婶婶,此地甚不安稳,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如何?” 徐母当下答应,在徐庶和石韬的搀扶下,上了车驾。董俷命庞德开道,成蠡居中,他和武安国压阵。徐庶和石韬也要陪他一起,但董俷却是坚决不答应。徐庶身上有伤,又是一身囚衣,应该和徐母团聚一下。至于石韬,一介书生而已,如果真的出事,非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给董俷添麻烦,自然不会同意他留下来。 就这样,董俷带着武安国,和一百名巨魔士留下。 巨魔士的编制,以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军,千人为一营,设有什长和牙门将。 留下来的一军,牙门将名叫淳于导,年约二十。 祖籍丹阳,勇武刚烈。父母亡故时,淳于导只有十岁。家中只有一个叔父,是个行商。淳于导就随着叔父一起周游天下,和随行的武师学习武艺,五年下来,竟比之那些武师还要厉害。一杆大枪施展起来是滴水不沾,十几个壮汉也近不得身。 后叔父在经商途中病故,淳于导索性散尽了家财,一个人独行天下。 于凉州时,恰逢巨魔士组军,这淳于导就加入其中,论武艺,甚至胜过裴元绍一筹。只是当时他名不见经传,裴元绍想要举荐他,却被淳于导拒绝。从一个什长开始做起,后来又被董弃看中,调入巨魔士铁骑军,就成了董俷身边的一个亲军。 典韦在一次演武时,发现了淳于导,就推荐给了董俷。 一开始,董俷还以为这淳于导和颍川淳于家族有甚牵连,后来一问才知道,二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淳于导对董俷也是非常敬佩。 特别是在冀州雍丘一战之后,对董俷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所带领的一军,在巨魔士当中算起来,战力是最为强大的一支。故而董俷把他留下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不知死活,居然敢跟踪他。这里是颍川,世家望族太多。保不齐有什么世家看他不顺眼,跑出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董俷自领一军,走的很慢。 大约走了十里地,后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董俷心中一笑:还是要赶来送死吗? 高举左手,紧握拳头。这是巨魔士当中的一个信号,意思是可能有敌人,全军戒备。 淳于导心领神会,立刻接阵而立。 董俷刚要拨转马头看看是谁追过来,就听见有人高声叫喊道:“敢问前方,可是主公?” 心里一怔,眯眼观瞧。 却见官道之上,两匹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以上,唇上胡须,圆圆的脸,提醒也是胖墩墩儿。 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董俷示意武安国上去搭话,“前方人停下来,通报姓名。” “蒲元,主公,我是蒲元啊!” 那胖墩儿大声叫喊,董俷啊了一声,当下示意众人解除戒备,催马就迎了上去。 说实话,都快要忘记这家伙了! 这蒲元是将做营蒲师傅的儿子,但论起铸造的本领,比之蒲师傅还高明一分。最重要的,这蒲元有一卷家传的《考工录》残篇。当时还是在光和年间,黄巾之乱也没有爆发。董俷就让蒲元外出游历,一眨眼的工夫,这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 没想到,会在这里和蒲元重逢,也不晓得,他的本事学好了没有。 “蒲元,怎地是你?” 董俷跳下马来,那边蒲元也从马上下来,紧走两步,向董俷叩头。董俷把他扶起来,笑呵呵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几年不见,你这小子怎地有胖了呢?” 蒲元很激动,“主公,想死蒲元了!” 他的同伴,是一个瘦高的青年,约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精干。 在蒲元下马之后,他也忙下马,牵着马缰绳在一旁站立,一言不发的打量着董俷。 蒲元的身高,只到董俷胸口。 董俷狠狠的拥抱了他一下,又伸出手用力的揉着他的脑袋。 “主公,我当年离开牧场之后,就四处游历。后来途径冀州时,恰逢太平道作乱。元为躲避战乱,就和当地人进入了深山。不想却结识一位好朋友……主公,我还没为您介绍。这位就是我当时认识的好朋友,名叫马均,表字德衡,精于机巧之道。” 那青年忙上前一步,“马均见过安宁亭侯!” 董俷笑道:“德衡兄莫要见过。我与蒲元多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一时高兴,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说着话,拱手一礼。 马均不由得受宠若惊,连连称不敢。 旁边蒲元说:“怎样,我和你说过,休要听那些人碎嘴子,我家主公最平易近人。”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罢,我们不要在这里客套了。前方尚有车马等待我等,我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当下众人上马,蒲元在旁边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主公,这两年元可说是走遍了天下,发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也学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听闻主公立下显赫声名,元恨不得立刻回到主公身边,为主公效力呢。” 董俷笑骂道:“我看你这本事,都学到了嘴上。怎样,你那考工录可曾研究透彻?” 蒲元得意道:“亏了结识德衡,否则元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我们一遍走访各地名匠,一遍研究那考工录上的学问。德衡时常会有奇思妙想,元真的受益匪浅。” 董俷不禁对马均高看了一眼。 马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人莫要听蒲元胡说,在下自小喜欢这些奇巧淫技,故而常异想天开。还是得了蒲元那考工录,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如此大的学问。先人之学,果然是令我等望尘莫及。数年探究,也只是管中窥豹,实不足称道。” “好了,二位都不要推让,其实我也喜欢这些,只是……呵呵,一窍不通。蒲元,你还没有说,你们怎么会在颍川?” 马均这时候也放开了许多,不复早先那般拘谨。 听董俷询问,当下笑道:“大人……” 蒲元说:“德衡,你怎地还大人长大人短的称呼?何不随我一同,称呼主公?” “这……” 董俷很真诚的说:“德衡,你莫要听蒲元乱说。在我眼中,你和蒲元才是有大本事的人。天下人轻鄙工匠,殊不知这历史,往往也就是有你们所创造。我甚羡慕你们这样的人,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可以制作出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只可惜我天资愚鲁,舞刀弄枪或许还行,可要说其贡献来,却是远远比不得你们这些人呢。” 武安国甚不服气,“他们有什么贡献?” 董俷用马鞭敲打了一下武安国的头盔,“安国,莫要轻视任何人。没有马均、蒲元他们这些人,你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又从何而来?还有,你住的房子,睡的床铺,吃饭喝酒用的餐具,不都是出自于他们之手。没有他们,你还要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呢。不止如此,且看那城池,船只,乃至于我们行军所用的车驾……仔细想想,没有这些,我们能过的如此惬意吗?这世上,最不可轻视的就是他们啊。” 武安国轻轻点头,就连旁边的淳于导,也是若有所思。 这一番话,却是让马均和蒲元无比感动。马均马上行礼:“主公,我等这种操持贱役之人,今日能得主公这一番话……死也都瞑目了。马均不才,请主公收留。” 董俷很开心。 这人品好的时候,走到哪儿都能收到有用的人。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蒲元这才说:“我们早先在淮南郑浑家中做客,恰逢他要送东西来颍川,我和德衡也颇为仰慕这里,故而就自告奋勇过来。事情办完了之后,我准备买点东西,然后回牧场。好多年没有回去了,好生挂念……不想在街上看到巨魔士。我就寻思,这天底下如巨魔士打扮的,只有主公您这一家,故而就追了上来。” 董俷恍然大悟。 原来成蠡所说的在街上有人跟踪,是蒲元啊! 不由得笑了,“你也忒大胆。这么不吭不响的跟着,万一被误会了,很可能会送了性命,以后切莫如此。对了,那郑浑是什么人?怎地你二人如此称赞他呢?” 马均道:“郑浑原本是豫州人,祖上据说是那发明了麻刚的郑麻,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前两年因战乱而避祸淮南,我们听说了他之后,就前去拜访,想要求教麻钢的锻造之法。主公,那郑浑实为有本事的人,不但精于机巧之道,更是博学之士。若有机会,您最好能请他出山。有此人相助,均以为定能为主公您派上大用场。” 淮南,正好此去丹阳,可以见一见。董俷把郑浑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 董俷等人追上了前面的队伍,一路急行,在当晚住宿于颍川和南阳交界处的一个村庄里。 这颍川、南阳,也都刚遭受了一番灾难。 见到董俷这一行人来时,村里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好不紧张。 不过看巨魔士军纪严谨,随即又有人认出了董俷的模样。要知道,当年董俷在颍川、南阳等地血战,后来又经历了许多事情,那虎狼之将的名号,可谓是妇孺皆知。 村中里正很恭敬的把董俷等人迎了进来,好一番热情的招待。 待应酬完毕之后,董俷叫来了蒲元、马均等人。徐母也受到了邀请,聚集在一处。 董俷说:“如今我奉旨往丹阳募兵,元直和广元和我一路。但不知婶婶有什么打算?” 徐母看看徐庶,犹疑道:“却没有打算。” “颖阴实不宜再居住,以我之见,婶婶若是愿意,不妨去我那里……我不是说雒阳,也不是说陇西。小侄所说的,是张掖。” 徐庶和石韬闻听一怔,奇怪的看着董俷道:“张掖?” 董俷点点头,又对蒲元和马均道:“蒲元,你父亲如今已经带着将做营去了张掖。牧场现在的将做营,只是一个壳子,没有什么人。这些年,我已命人占领了张掖、酒泉和敦煌三地。一来是为了防止西域羌人在凉州作乱,二来……我也不想总靠着家人。呵呵,幸好你们遇到了我,否则你们去了牧场,没准会扑个空呢。” 徐庶犹豫道:“张掖,那不是很荒凉?” “也未必……如今叔至带着人就在张掖镇守。相比之下,我倒觉得那里比中原要安稳许多。” 徐母看了看徐庶,沉吟道:“若是叔至在那里,我倒是可以去。” “恩,有叔至大哥在,我也能放心的求学了!” “若你们同意,明日我会让成蠡带二百巨魔士,送婶婶你们前往张掖。我这边送元直和广元去了庞公那里后,也要赶赴丹阳。” 徐母点头道:“那就听从西平的安排吧。” 原本徐母是一直要称呼董俷的官职或爵位,可董俷却死活不同意。 好一番劝说之后,徐母这才呼董俷的表字。这也算是一种感情投资,可以拉近关系。 安排妥当之后,董俷带着人就告辞了。 徐母自有徐庶照顾休息,董俷则带着蒲元、马均二人,找来的成蠡和淳于导二人。 让他二人负责护送,又在私下里叮咛成蠡,这蒲元和马均的重要性。 说实话,成蠡并不是很愿意就这么走。 总觉得他是董俷的亲卫,如今四大亲卫只剩下他一人在董俷身边,他一走,虽然还有武安国在,可总是觉得不太放心。但也明白,董俷给他交代的事情,非常重要。 “主公放心,成蠡定不辱使命。” 董俷看着成蠡,突然觉得对他亏欠了太多。 当年转战天下的时候,成蠡就随他出生入死。如今,许多新近投靠的人都有了官职,可成蠡…… “成蠡,俷亏欠你太多了!” 成蠡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主公切莫如此说话,蠡能跟随主公建功立业,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些许辛苦,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为主公办事,蠡就开心了。” 董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成蠡的肩头。 一切话语,都尽在不言中,对于成蠡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第一九三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第一九三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天一亮,成蠡为主将,淳于导为副将,带着二百巨魔士,保护徐母和蒲、马二人上路。 董俷带人把他们送到了村口。 临别时自然又有一番叮咛……徐母拉着徐庶和石韬的手,重复着头天晚上不晓得说了多少次的言语。内容无非是要他们好好读书,好好学习,莫要担心她的生活。 徐庶和石韬一而再的保证,不会令徐母失望。 徐母这才上了车,临行时又对董俷说:“西平,老身就把这两个孩子托付给你了。” 董俷也再三保证道:“婶婶放心,小侄定为他们谋一个好前程。” 徐母这才算放下了心,登上车仗。 看着车驾渐行渐远,董俷突然有一种想家的念头。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奶奶虽然每次派人送信都说身体安康。可每每想起来,董俷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受。 如果有机会,定要回家看看。 董俷暗自做出决定,转身准备回去。 徐庶不愿走,站在村口呆呆的眺望着车驾离去的方向,突然间流出了眼泪。 想想也是,徐庶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十八年来,即便是在太平道作乱的那段艰苦岁月之中,他也没有和母亲分别。可没想到……此去求学,荆州和张掖相隔万里,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再见到母亲。想起这些,徐庶的心里,就有绞痛的感受。 石韬轻声劝慰,但徐庶还是站在原处。 董俷过去,拍了拍徐庶的肩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元直,婶婶对你寄望甚厚,你唯有刻苦求学,他日有所成就,才不负婶婶的心意。如今难过,倒不如去想想日后该怎样努力。” 徐庶心里一颤,抬头向董俷看去。 “兄长今日一席话,元直牢记在心中。” 正准备回去召集人马,准备出发,却远处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蒲元慌慌张张的催马疾驰,大声喊道:“主公,主公……” 董俷愕然,等蒲元马到近前,上前一把抓住了马缰绳,“蒲元,你怎么有回来了?” “险些忘记了一件大事!” 董俷说:“什么事?” “主公此去丹阳,想必是要经过江夏喽。” “应该如此。” “元刚才在路上想起来,江夏有一奇人,主公路过时不妨前去拜访。” 江夏?奇人? 董俷诧异道:“是什么人?有何出奇之处?” 蒲元挠了挠头,“那人名叫费沃,字载成,刚弱冠,是江夏城中一大户人家子弟,颇有才干。他好机关学,曾拜师沔南名士黄承彦,学艺五载,被誉为今世萧何。” 董俷闻听一惊,“江夏居然有这样的人物,为何未曾听闻?” 蒲元说:“此人不甚喜欢张扬,故而声名不显。元乃是在郑师处听到此人的名字,所以就留了一个心思,向郑师打听了他的住所。之前见到主公一激动,竟险些把此事忘记。主公若路过江夏的时候,可以却见见此人……这里是他在江夏的住址。” 董俷欣慰的说:“蒲元,有心了!” “那元就告辞了……成蠡大哥他们还在路上等我,主公一路顺风,还望早日回转张掖。” 说完,蒲元躬身一礼,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这胖小子走的倒是很潇洒,不过这么一来,也让徐庶的心情好了很多。 于是召集人马,董俷率领三百巨魔士再次启程,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襄阳前进。 ****** 闲言少叙,董俷等人经宛县,过淯阳,途经新野的时候,停留了两日。 这并非是第一次来新野,只是上一次是匆匆路过,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对于这个地方,董俷还是很有感觉。评书里说,当年刘备在北方连遭败绩,走投无路时就是在这里休养生息。结识了徐庶,又经徐庶的介绍,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 不过如今,那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仁义明君,如今却成了一个反贼。 而桃园三英,也三去其一,不晓得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还能不能再一次发生呢? 故而,在新野停留的时候,董俷颇有感触。 突然想起,那隆中距离新野并不算太远。诸葛珪一家就住在隆中,于是就向人打听了往隆中的路线,带着庞德和武安国二人,准备往隆中一行,拜访诸葛珪一家。 不成想,到了卧龙岗,找到诸葛珪的住处时,诸葛珪居然不在。 诸葛瑾倒是在家,不过却是在病中。 如今已经十四岁的诸葛瑾,已经显露出一种稳重的气概。听闻董俷前来拜访,诸葛瑾非常的开心。撑着病体出门迎接,把董俷请进了家中。 “大姐出嫁,父亲带着二姐和两个弟弟,去荆州观礼。我因为身体不好,故而没有一起去。不过没想到……若是父亲知道安宁亭侯前来拜访,定然会非常的后悔。” 诸葛瑾欢快的说着,为董俷斟上了一觞酒。 “哦,诸葛小姐成亲?不知道是哪家儿郎有此福气?” 诸葛瑾笑道:“说起来那人,安宁亭侯一定认识。就是荆州名士蒯良之子蒯琪。” “蒯良,我倒是认识,但蒯琪却不知道。蒯良不是随秦刺史在扬州吗?如今怎样?” 诸葛瑾说:“蒯先生如今在秦刺史手下担任别驾,还不错。我们搬来这里以后,父亲就和蒯家定了这门亲事。蒯琪也颇有才干,是水镜先生的学生,父亲对他很满意。董大哥,若您能早来三十天,说不定就能碰到我父亲了,他也常念叨您呢。” 董俷笑了起来,“能让诸葛先生念叨,也是我的荣幸啊。” 诸葛瑾在董俷面前,似乎颇放的开。从当年来到这里定居,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唧唧喳喳的说了很多。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董俷干脆留宿了一晚,和诸葛瑾畅谈别后的经历,更让诸葛瑾感到无比的激动。 “西平哥哥比我只大了四岁,如今却已经贵为亭侯,立下了许多的功劳。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些长大,随哥哥一起征战疆场,杀敌立功。”诸葛瑾无限向往的说道。 说实话,董俷对于诸葛瑾这个老实人的兴趣,本没有对未来的孔明先生那般的强烈。 不过在这一晚过后,对于诸葛瑾的认识,却是大有改观。 诸葛瑾说话颇有条理,小小年纪,却显得非常稳重。其见识虽不广,但却能一针见血。 诸葛瑾说:“西平哥哥,你这次是要去何处呢?” “哦,我有两个贤弟,想要送去鹿门山庞德公那里学习。” “啊?” 诸葛瑾惊讶的说:“那真的是好巧。父亲前些日子还和我说,准备等我满了十五岁,就送去庞公处学习呢。唉,只可惜那时候,西平哥哥恐怕已经不在鹿门山了。” 董俷揉着诸葛瑾的头发,笑道:“这又有什么?等你学成了,就来帮我吧。” “我真的可以帮到西平哥哥吗?” “当然!” 诸葛瑾笑了,董俷也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带着庞德和武安国告辞。临别时,诸葛瑾依依不舍,一直把董俷送出了十里,这才在董俷的催促下,三步一回头的回转家中。 和诸葛瑾聊了一夜,董俷的心情大好。 回到新野之后,又跑去博望坡转悠了一天。此处地形险要,两边草木丛生。 徐庶皱着眉,突然说道:“董大哥,若有一日你与敌人在此处交锋,当如何破敌?”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用火攻!” 徐庶展颜笑道:“董大哥所想,和我一样。这里, 的确是一火攻的绝佳场所。” 废话,不是绝佳场所,那诸葛大大会在这里一把火险些烧死了那曹操猛将夏侯敦? 众人当下围着博望坡又转了一圈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新野。 这一夜无事,天亮后继续启程。 沿途,董俷和徐庶、石韬二人不断争论。或是就某地的地形而详述,或者是如何依地貌而战。说到后来,董俷等人甚至让人做出了一个沙盘,每逢遇到一险要地形时,就停下来进行推演。一开始只是三人,到了后来,庞德也加入进来讨论。 这样一来,速度当然就要放慢下来。 董俷的那些理论战法,多来自于马援的兵法记述。要知道,当年马援曾经在荆襄作战,也有相应的记录。可徐庶和石韬,则对此有着先天般敏锐的直觉。往往在处于劣势的时候,突然发奇思妙想,一个小主意,却让董俷的各种布置都付之东流。 特别是经过樊城的时候,董俷想起了那水淹七军的故事。 于是拉着庞德也加入进来,让徐庶和石韬去扮演那关公的角色。结果,徐庶一开始就采取避战的策略,并把时间拖到了梅雨季节时,把个水淹七军的惨状重现。 董俷开始相信,若历史上真的有此一战的话…… 关公,不可以轻视。 这一路推演,不管是董俷庞德,还是徐庶石韬,都可谓是收获良多。 离了邓县,穿越阿头山,就进入了襄阳境内。 董俷计算了一下时间,却意外的发现,从新野一路过来,短短的路程,他们竟然耗费了近三十天。算算日子,从离开雒阳起,已经整整花费了五十天的时间了。 不敢再耽搁下去,在问清楚了鹿门山的位置后,董俷等人就是一路急行。 七月末,一行人进入了鹿门山。 山外,秋老虎肆虐,而山中,却是一派清凉。 沿途只见奇峰异石突起,满目看去,全都是郁郁葱葱。小溪潺潺,鸟儿在歌唱。 董俷觉得这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庞德公在当地颇有名气,山路上偶遇到一个樵夫,就打听清楚了庞德公的住所。 在鹿门山,庞德公自号鹿门山居士。 就住在鹿门山的青石坪,周围的景色,更是幽雅。 董俷让巨魔士在青石坪外等候,只带上了徐庶和石韬二人,来到那座庐屋门前。 叩响柴扉,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一童稚的声音传来,“是谁啊?” “敢请通报庞公,就说有陇西人董俷董西平,前来求见庞公……” 柴扉后一阵安静,片刻之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那柴扉打开,庞德公站在门后。 数年不见,庞德公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相反,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头发略显灰白,如今却已经变成了纯黑色,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站在门口,庞德公不得不仰着头,笑道:“你个董阿丑,怎地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董俷这半年来的发育很惊人。 身高过丈不说,体魄越发的魁梧,彪悍。虎背熊腰,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 相貌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生出了短须。 那胡子很硬,好像钢针一样。隐隐约约,董俷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可却找不出原因。 董俷笑道:“庞公,冒昧前来打搅,请勿见怪。” “见怪?怎么会……快点进来,我这里正好来了一个朋友,给你引荐一下。” 说着话,庞德公拉着董俷就往里面走。 徐庶和石韬相视一眼,随着董俷一起进去,直奔那厅堂。 庐屋厅堂,装饰的格外清雅。 正对着厅门是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太师椅。 一四旬年纪的中年人,就坐在屋中,身后站着两个青年,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年纪约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黑黑,头发也许是因为缺钙的缘故,略发黄。 “老黄,来来来,我正好与你介绍……呵呵,真是说阿丑,阿丑到。刚还在说你,不成想你就来了……这位是我好友,沔南名士黄愈,字承彦。老黄,这位就是安宁亭侯,董西平。” 那中年人也已经站起来,微微一笑。 董俷却不禁吃了一惊。黄承彦……此君可是孔明先生的老丈人。想评书中,刘备白帝城惨败,孔明先生设八阵图,把陆逊几十万大军困在里面。正是这黄老先生出面,破了八阵图,使得那陆逊几十万大军免了一死……这可是个隐性的牛人。 此前,董俷也听过黄承彦的名字,倒还不觉得什么。 可当他面对面的见到本人之后,不免心生敬畏。忙上前一步行礼:“见过黄先生。” “安宁亭侯莫要多礼,折杀老夫了……呵呵,早就听说过安宁亭侯的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快快请坐,快快请坐。老庞正和我说你八仙桌呢,嘿嘿,只可惜雒阳据此太远,你那家俬坊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昂贵,只能买些赝品来使用。” 庞德公老脸一红,瞪了黄承彦一眼,然后让大家坐下。 “阿丑……啊,现在应该称呼你做安宁亭侯才是……” 董俷苦笑道:“庞公,你这是不打算留我喽?若再如此称呼,我拔脚就走。还是称呼我阿丑的好……不行的话,你就叫我的表字。反正莫要再说安宁亭侯四字。” “那就叫你西平吧。” “小阿丑呢?”董俷扫了一眼客厅,疑惑问道。 庞德公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你这大阿丑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把那小家伙刺激的……他今年业已经十一,把我的老底儿都要掏空了。前些日子,我把他送去水镜先生那里学艺……嘿嘿,若是知道你来的话,那丑小子肯定会跑回来好一番折腾。” 董俷不禁笑了,“小阿丑知上进是好事,和我却没有关系。” “怎说没有关系?若非是你挑唆他将来帮你,他又怎么能静下心来,刻苦求学呢?”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董俷突然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在黄承彦怀中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溜了下来,站在他那张大椅的旁边,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他。发现董俷低头,小丫头立刻一溜烟儿的跑了。躲在黄承彦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瓜子,咬着手指头,那乌溜溜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董俷。 “这是……” “哦,这是老黄的丫头,年方五岁……名叫黄硕,因生于月圆之夜,乳名叫月英。” “哦!” 董俷先一笑,蓦地却又愣住。 黄月英?那不就是孔明先生的…… 正思忖间,庞德公又为董俷介绍黄承彦身后的两人。 “这两位是老黄的得意门生,都是汝南人。一个叫孟建,字公威;清瘦的那个,是崔烈之子,西河太守崔均的弟弟。名攸,表字州平……嘿嘿,老黄可是疼着他们呢。” 孟公威、崔州平…… 董俷猛然下意识的回头向身后的石韬看去。石广元、徐元直…… 终于想起来了,这石韬究竟是什么人!那评书里面,貌似提到过。说孔明先生和这四人的关系最好。只是除了徐庶的印象比较深刻之外,其余三人董俷就有点模糊了。 若非庞德公提起这四个人的名字,他甚至想不起来。 庞德公问道:“西平,你这次来,不会是专门为了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董俷忙回答说:“庞公,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您看我身后这二人,想要寻访名师求学。雒阳如今太过于混乱,一逐利之地,实不宜做学问,故而就想起了您。” 庞德公一怔,向黄愈看去。 却见那黄承彦笑道:“老庞,看起来你是清闲不得了。正好,我带州平和公威前来,也是为了此事。你干脆就收下他们四人,算作是你的关门弟子,你看如何?” 庞德公苦笑道:“一个是多年老友,一个却是我忘年之交……你二人可真的是会给我寻事啊。刚送走了一个惹祸精,还以为能清闲两日……也罢,既然你们二人开口,那我也不好拒绝。你们四个就在我这里学习吧,至于能学多少,还要看你们自己。” 徐庶和石韬连忙上前,和崔州平、孟公威同时行拜师礼。 董俷见事情有了结果,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众人在厅中闲言,董俷却总觉得,那黄月英的目光盯着他。可看过去时,又躲在了黄承彦的背后。 “小妹妹为何总是盯着我看?” “州平哥哥说,你是坏人,杀人不眨眼的大坏人!” 董俷忍不住询问。那黄月英说完,又躲进了黄承彦的怀中,似乎不敢和董俷相视。 徐庶和石韬闻听,不由得怒目相视崔州平。 而崔州平则是满面通红……他也是世家子弟,对于董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在黄承彦门下学习的时候,也曾私下里和孟建谈论董俷,这言语中,多有诋毁。 可那毕竟是私下里说的话,没想到被黄月英一言道破,这面子当真是…… 黄承彦看了一眼崔州平,心里有些不快。 而那边徐庶就想要站出来说话,却被董俷一把拉住。 “董西平的确是满手血腥,杀人无数。十三岁初战西北,十四岁转战中原,击杀反贼……十八岁雍丘救驾,所杀之人,何止能以千百人计?然董某自认问心无愧,别人想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好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又何必站出来辩解?元直、广元,你等来此地是为了求学,可不要因我而误了学业。” 说完,董俷起身拱手笑道:“庞公,我身负皇命,还要往丹阳募兵。就不打搅您了。等下次小阿丑回来,还请代我向他问好……黄公,俷就此告辞,有缘再见吧。” 转身大步离去,把一屋子的人,闹得呆若木鸡。 好半天,黄承彦、庞德公这才醒悟过来,而董俷却已经出门而去。 “董大哥……” 徐庶和石韬率先追了出去。庞德公看了一眼崔州平,叹了口气,也跟着追了出去。 黄承彦倒是没有追出去,抱起了黄硕。 小黄硕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爹爹,大坏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就是那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啊。” 黄承彦看看小黄硕,又看了看满面通红的崔州平和孟公威,突然长叹一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崔州平和孟公威闻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一九四章 贤士无踪,武斗丹阳 第一九四章 贤士无踪,武斗丹阳 是泥人还要有三分的土性。 对于崔州平的那番话,要说董俷不生气,那纯粹是瞎话。无缘无故的被人说成是大坏人,而且还是从一个小丫头的口中转述出来,这让董俷也不禁生出了火气。 自去了雒阳,总是被一群所谓的士子跑来骚扰。 的确是杀了几个不长眼的货色,可平心而论,董俷又何时主动的去寻过对方麻烦? 如今倒好,你等士子望族谋逆造反,惹怒的皇帝老儿。 被修理了之后,不敢去找皇帝老儿的麻烦,却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董俷阴沉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去。 庞德和武安国原本还以为董俷会在庞德公家里留宿一晚,这边都已经准备就地扎营,董俷却气冲冲的回来了。看董俷的脸色,就知道他遇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 庞德聪明,连忙跑去召集人马。 可武安国却是个二楞子,大叫道:“主公,可是有人惹你不开心?老武这就去摘了他的脑袋。” 董俷招手示意亲兵牵马过来,上马之后,用马鞭敲了一下武安国脑袋上的头盔。 “若是要摘人脑袋,老子自己就做了,还要你出手?安国莫要胡说八道,这里是庞公清修的地方,不适合打打杀杀。我们身负皇命,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就别在这里再耽搁下去了。去和令明点备人马,我们这就启程出发,离开襄阳后再修整。” “喏!” 武安国这个人别看有点二楞子的性情,但是对于军令的理解,却颇为深刻。 董俷这边命令发出,他立刻跑去找庞德整点人马。 而这时候,庞德公带着徐庶和石韬匆匆追了上来,隔着老远,就叫喊开了董俷的名字。 “西平,你这是何苦,不过是小孩子的童话,你又何必在意呢?” 董俷笑道:“庞公,俷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讲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崔州平他们说的那些,其实也代表着大多数士子的心声,这一点你明白,我也清楚。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面,我又何必继续停留下去呢?” 这话说的粗俗,但是却也妥帖。 庞德公苦笑摇头,而徐庶和石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俷接着道:“庞公,咱们的交情归咱们的交情,我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他们。元直、广元,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求学,要想替我出气,就给我学出个样子来,让他们知道,我董俷推荐的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要是你们丢了我的脸,我可饶不了你们。” 徐庶和石韬忙躬身道:“主公放心,我等绝不会让您失望!” 不知不觉中,徐庶和石韬把对董俷的称呼已经做了改变。董俷一开始有点吃惊,但旋即笑了。 “庞公,我留下来,难免会和他们再发生冲突。您老夹在中间,也难过……呵呵,我也有皇命在身,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我就告辞了,咱们日后再见吧。” 庞德公点点头,“也好,毕竟皇命重要。只可惜,我原本想留你几日,为你介绍一些襄阳的才俊。没想到你却走的这么聪明,连杯水酒都没能喝上,实在是失礼。” 那边,庞德、武安国已经点齐了人马。 董俷大笑道:“庞公,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有缘自然会再相见。不过刚才我也有些失礼了,代我向黄公道声对不起,将来有机会再谢罪吧。” 说完,董俷拨转了马头。 再次拱手:“庞公……元直、广元,咱们就此告别,多多珍重!” 催马沿着山路离去,庞德和武安国也恭敬的向庞德公行礼,然后又挥手向徐庶和石韬道别,带着人追着象龙的步伐,向山外前进。此时,已经是斜阳夕照。董俷一行人的背影在山湾处拐过,消失的不见踪影。那整齐如一的蹄声,在山麓间回荡。 黄承彦抱着黄硕出现在庞德公身边,身后崔州平和孟公威无声的跟随。 庞德公突然说:“老黄,他刚才说的话,你可曾听见?” “我又不是聋子,他的嗓门那么大,我怎能听不见呢?” “可有什么感觉?” 黄承彦摇摇头,“我说不清楚……此子我也看不透,若在治世,当为冠军侯;若在乱世……” “乱世又如何?” “只怕会成为那秦嬴政!” 徐庶、石韬闻听,蓦地瞪大了眼睛。而崔州平和孟公威的眼神,则变得更加复杂。 论观人,黄承彦的本事丝毫不比许子将差。只是他生性不喜张扬,故而无多少人知晓。 但崔州平和孟公威在黄承彦门下学习已经超过三年,自然知道他的本领。 这评价给那武夫,未免也太高看他了吧…… 倒是黄硕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说:“爹爹,刚才那大哥哥,真的好威武!” 庞德公忍不住看了一眼黄硕,突然一笑。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那丑小子走了,却不能扰了我等的雅兴,回家,回家,我们喝酒去。” 说着话,他笑呵呵的朝着他那庐屋走去。 ****** 离开了鹿门山,董俷等人在襄阳境界边的一个小村落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再次出发。 这一路上,可称得上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紧赶了四五天之后,终于抵达了江夏。 看部曲都很疲惫,董俷就下令众人在江夏城内修整一天。而他则记得蒲元说过的话,按照蒲元给他的地址,带着几个亲兵,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城南处的费家老宅。 费沃是老费家的庶出子,年二十。 当董俷向当地人打听此人的时候,所有人对费沃的评价只有一个字:呆。 他不喜欢浮华生活,平时也很少和人交往。回家的一段时间,十有八九是流连于田间地头中。有时候蹲在田埂上看着庄稼,一看就是大半天的时间,而且一动不动。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喜欢搞一些小玩意儿。 从十三岁拜师在沔南黄承彦门下后,这种古怪的性情就变得越发严重。 董俷找上门的时候,费沃并没有在家! 负责接待董俷的是费沃的长兄。费家在江夏虽然是个大户,可也不是什么世族豪门。 突然有一位侯爷出现,可把个费家人闹得好一阵子鸡飞狗跳。 听闻费沃不在家,董俷不免觉得有些遗憾。在费沃长兄的带领下,他进入到费沃的书房里。只见这书房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竹简,书卷,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盒子。 董俷翻了两篇书卷,意外的发现,这费沃若放在未来的世界,绝对是一个农业学者。 在他书写的笔记当中,大都是记录着各种农作物的特点。 董俷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一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费沃出现。 如果是在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多等些日子。可听费沃的长兄说,这费沃自黄承彦门下出师以后,就变得非常怪异。经常玩儿失踪,而且一失踪就是大半个月,谁也不知道他跑去什么地方猫起来。 董俷可没有那时间等待,在思忖了一番后,留下了他的名剌,并且写了一封信。 其内容无非是想要邀请费沃出山,言语间非常诚恳。 请费沃长兄转交费沃,董俷不无遗憾的离开了老费家。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费沃几篇关于农作物耕种的书籍。这些东西对董俷没有用,但是对于黄劭,却有大用处。 第二天,董俷再次拜访了费家,费沃依旧没有回来。 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人马离开了江夏。心中却暗自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设法征辟此人。 离开了江夏后,董俷一行人继续赶路。 此时,已经进入了八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凉,沿途到处可以看到丰收的景象。 这两年荆、扬地区倒是风调雨顺。除了长沙闹出了一场乱子之外,几乎没有发生太大的动荡。百姓们在田地里收割,唱着那丰收的赞曲。歌声悠扬,令人心情愉悦。 董俷看到这一副景象,也觉得很开心。 虽说已经贵为安宁亭侯,可那骨子里,董俷还是喜欢这种田园中的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勾心斗角,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纯真自然。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不是因为生在董家,只怕和这田地里的百姓一样,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和忧愁。 在马上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羡慕的看着田地里的人。 “主公,前面就要进入丹阳县了!” 董俷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庞德,当下道:“令明,你持我符节,带人前往丹阳,通报丹阳令,就说我奉旨前来募兵,并请转告丹阳太守,令其多多给予方便。另外,命人持我名剌,前往历阳求见扬州刺史秦颉,就说宛城小友不日抵历阳拜会。” “喏!” 庞德立刻下去安排,然后带上十名巨魔士,风驰电掣般离去。 而董俷也不再急于赶路,而是慢悠悠的行进。 时而和武安国说笑,时而又看着那些在田地中忙碌的人们发呆,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 不知不觉的,人马进入了丹阳县境内。 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阵人喊马嘶,似乎有人在前方拼斗。 董俷对于这种打搅他好心情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快。当下一蹙眉,轻声道:“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前方打斗?” 武安国答应了一声,带着二十名巨魔士就疾驰而去。 董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赶路,可等了一会儿,那打斗声越来越响,却不见武安国回来。 出事了! 董俷脑海中猛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连忙大声喝道:“巨魔士,加快速度!” 说完,他从随行马匹身上摘下了独脚铜人大槊,一磕马肚子,象龙长嘶一声,冲出队伍。 巨魔士紧随其后,同时举起了武器。 刹那时,腾腾杀气散发,四五百匹战马冲锋,那铁蹄声声,恰似于千军万马奔腾。 ****** 的确是出事了! 董俷远远的就看到,有一群人正混战在一起。 一方是他的巨魔士,庞德和武安国带领巨魔士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另一方却是官军的打扮,人数大约在四五百人左右。看上去也是训练有素,虽然巨魔士的杀法悍勇,又有庞德、武安国两员猛将带头,官军虽然慌乱,但阵型确是不见散乱。 怎么回事? 董俷心中不免感到诧异。 庞德和武安国,怎么和官军打起来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庞德和武安国都是董俷的人,自然容不得看着被别人欺负。 鬼哭槊一指,董俷厉声喝道:“巨魔士,破阵!” 三百匹无人骑乘的战马,随着一阵奇异的历啸声响起,蓦地散开。 紧跟着,巨魔士在高速奔行之中,不断的变化阵型。五人一组,形成了一个个怪异的三角锥行的队形,扬起马槊,朝着官军就直扑了过去。别看队形是散开了,可如果仔细观察,发现那一个个三角锥队形在高速奔跑中,却又组成了一个箭矢阵。 董俷一马当先,就是那箭矢的箭头。 鬼哭槊发出一声凄厉嘶啸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把交战中的双方,搅得心神不安。 庞德和武安国闻听顿时大喜。 “主公来了!” 战斗中的巨魔士,本处于劣势。可在那鬼哭槊历啸声传来的一刹那,顿时精神振奋。 箭矢阵穿透了官军的阵型。 董俷举槊劈翻了两个官军,厉声吼道:“武安国,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边武安国带着人来到董俷面前,一对大锤上下翻飞,舞的风雨不透。听到董俷的喝问,他大声的回答:“主公,我也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令明正和人撕杀呢……” 庞德是个冷静的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官军冲突。 董俷心中不禁感到了一丝奇怪,可手上的鬼哭槊,却没有半刻停顿下来。轮圆一招横扫千军,四五名官军被拦腰劈成了两段。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 就见他身背一个怪异的兜囊,掌中却是一长一短两把利剑。 身形纵越,恰如猿猴一般的轻灵。利剑吞吐,迸射出一道道绮丽的剑芒闪烁。 在人群中,这青年恰如鬼魅一般的闪动。每一次吐出剑光,必然会夺走一条性命。 这青年杀出一条血路,眨眼间就来到了董俷的马前。 隔着还有五六步的距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人,小铁可想死你了!” 董俷啊的一声惊叫。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董铁重逢。两年前,董铁随王越游历天下,领悟剑道。怎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董俷一下子明白了,只怕庞德也是因此和官军冲突。他和董铁在陇西时就已经认识,自然也知道,董铁是董俷最信任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庞德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董铁怎么和官军冲突起来了呢? 正思忖间,就见一骑从人群中飞出。 此人头戴黄金盔,身穿黄金铠,掌中一把镔铁象鼻子古月大刀,脸上有一道蚯蚓般的伤疤,从耳根一直到嘴角。 “杀人狂徒,还不拿命来!” 那员大将挥刀向董铁看去,董俷一催战马,横身出现在董铁身前。 掌中鬼哭槊迎着那大刀点了过去,双臂一用力,发出一声巨雷般的咆哮:“开!” 铛…… 那大刀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劈砍在槊头之上。 而后咻的荡开,令那员大将的胸前露出空门。而董俷在这时候,却露出了一点笑容。 象龙猛然一窜,大槊顺势点出。 “文仲业,还不给我住手!” 马上的大将手臂发麻,闻听这熟悉的喊喝声,先是一愣,蓦地喊道:“董西平,怎么是你?” 第一九五章 江东二虎臣 第一九五章 江东二虎臣 既然是熟人,那这一场乱战也就没法子再打下去。 董俷立刻命庞德回归本阵,而文聘在另一边也是苦笑着收拢人马,心中暗自叫苦。 怎么碰上了这家伙? 如此一来,只怕事情要有麻烦了。 而那边,董铁也已经起身。有巨魔士牵来了一匹战马,董铁翻身坐稳,和武安国一左一右分列董俷的身后。 早就听说过董铁的名字,武安国好奇的打量起来。 董铁身高在八尺左右,体型清瘦。略有些秀气的面颊,在严肃起来的时候,会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身穿一件青色长衫,背着一个很奇怪的兜囊,看不见里面包的是什么,但从裸露在外的剑柄,也能猜出个端倪。 居然有七支剑? 武安国仔细数了数剑柄,发现那兜囊里,至少装着七柄剑。 这瘦猴子带这么多剑做什么?难不成是害怕宝剑折断,所以带在身上以做备用吗? 武安国越看,越觉得有趣。 却不想董铁猛然扭头,瞪着武安国道:“黑脸的,你老看着我做甚?” “啊……” 武安国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瘦猴子,你就是董铁吗?带这么多剑做什么?” 董铁打量了武安国一眼,“杀人!” 说完,他扭过头,就不再说话。武安国有心想要再问,却被庞德轻轻的拉了一下。 文聘也已经把人马收整完毕,清点了一番。 巨魔士那片刻的冲杀,就干掉了近百名官军。这一次他奉命前来丹阳郡督粮,带的人马本来就不是很多。如今十亭折了两亭,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看起来,抓捕那凶犯似乎不太可能。他和董俷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董俷对部曲的态度。 召来了一名小将,“贺齐,还要烦你去一趟历阳。通知太守大人,看起来我们要有麻烦了。” 小将一怔,轻声道:“督军从事大人,此话怎讲?” “你只告诉太守周大人,就说有虎贲中郎将要保那两个人,千万不要为难那两人。” 小将奇道:“哪个虎贲中郎将?” 文聘苦笑道:“如今这朝廷里,还有几个虎贲中郎将?当然是那个安宁亭侯董俷。” 小将啊的一声惊叫,扭头向董俷看去。 “他就是那恶汉?” 这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董俷也正策马行来。文聘恨不得过去一脚把那小将踹翻。 恶汉之名,你知道也就算了,怎么还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 文聘正担心呢,董俷已经过来了。 他闻听那小将惊呼,不由得扫了一眼。只见小将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上下,生的齿白唇红,但形容刚健。也许是感到刚才过于失态,小将忙躬身道:“丹阳小吏贺齐,拜见安宁亭侯。还请大人恕小将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之罪。” 贺齐,没听说过。 不过董俷却对此人颇有好感,至少在说话时,表现的不卑不亢。 “我正是那恶汉,呵呵,你也没有说错,许多人都是这么叫我……你难道不信?” “小将不敢!” 文聘旁边道:“公苗,快点去吧,我与安宁亭侯,明日会往历阳拜会大人。” “小将遵命!” 那贺齐说着,拨马就走。 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董俷,心道:不愧是虎狼之将,确有威猛之气。 董俷的恶名,如今是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称赞,有人咒骂,反正不管是怎么样,他已经出名了。殊不知,他当年转战中原,救驾雍丘的事迹,也被流传成了各种版本。有人说董俷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也有人说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产生了不少崇拜他的人。 贺齐,也是其中之一。 董俷待贺齐走了,疑惑的向文聘看去,“仲业,你为何要追杀我的人?” “这个……一言难尽,不如我们今晚就在丹阳县留宿,我详细和你说明,如何?” 若是别人,董俷未必会给这个面子。 但文聘却不一样。一方面他是黄忠的学生,另一方面,他和文聘也算得上是袍泽。 毕竟曾在宛县并肩作战,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此行奉旨募兵,本来就是要在丹阳停留。如果募足了人马,我就马上要回转雒阳,可不一定会去历阳呢。” 文聘道:“这个我知道。你来丹阳募兵的消息,早在月前就已经传过来了。周太守还为此事出面,如今已经募集了一千多人,就说等你来了,好交付于你手中呢。” “啊?” 董俷奇道:“我与那位太守大人素不相识,他为何帮我?” “非是周大人要帮你,是刺史大人帮你出面说项……如今钱塘有彭式自称大帅,聚众作乱。秦大人和老师他们忙着对付那家伙,否则的话,说不定还会亲自出面。” 钱塘? 董俷说:“那彭式什么来历?为何我没有听说过此事?” 文聘苦笑道:“如今扬州是倒也不算动荡,只是时有那不知死活的小人跳出来搞风搞雨。那彭式原本是震泽水贼,手底下有一些人马,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加上去年大人从荆州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那彭式就跑出震泽……不过也是找死。” 对于文聘的这番话,董俷倒也没有反驳。 秦颉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手下又有黄忠、李严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可小觑。 彭式?也没有听过…… 若是蒋钦周泰,或者是锦帆贼甘宁,说不定董俷还会兴奋一把。 只是,这些人如今不晓得在何处。至少这一路上,董俷并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些名字。 ****** 丹阳令是个五旬老者,土生土长的丹阳县人。 此君少时小有名气,曾被举为孝廉。只是年纪大了,也就渐渐的江郎才尽。在丹阳任上已经有十年的光景,即没有大恶,也没有什么政绩,算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听闻有朝廷的虎贲中郎将要留宿丹阳县,这老先生激动的让出了自己的住处。 可老先生自己还有一家子老小。 大的年纪都已经七八十了,小的也只有十岁左右,董俷实在是不忍心,为了自己搞得别人一家子都不安生。 于是命庞德领巨魔士在县城外安营扎寨,他只带着董铁和武安国二人,进县城留宿。董俷既然这样做了,文聘也不好说什么。当下让自己兵马也驻扎在县城外面。当然,两军不可能在一起,一个城东,一个城南。白天刚打了一场,估计这会儿,那官军的心里还憋着一股子火气呢。分开一点,省的这些人见面再起冲突。 丹阳令姓周,单名一个治,表字横秋。 酒宴过后,周治让出了书房,请董俷和文聘里面说话。 董俷这才问道:“仲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干嘛要追杀小铁呢?” 文聘没好气的说:“你当我很清闲吗?没事要追捕你那小厮……你问问他,在历阳干了什么好事?惹得周昕太守跑来恳请我出面抓捕。要不是他,我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备齐了粮草,督运上路了……你叫董铁是不是,怎地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董俷这才意识到,董铁肯定是招惹了是非。 扭头问道:“小铁,你干了什么事?” 董铁恭敬的回答:“主人,小铁在历阳杀了人,还夜闯历阳大牢,杀了不少狱卒。” “啊?” 董俷原本以为,董铁了不起就是杀了几个人而已。 若仅止于此,那还好说。按照汉律,只要出足够的赎罪钱,就能够平安无事。可夜闯历阳大牢,还杀了狱卒……这事情闹得可就有点大了,只怕还真要走一趟历阳。 “小铁,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铁说:“主人,小铁随王师游历,又往交州,于海边悟剑。半年前,王师说我剑法初成,他能教给我的,都已经传授了,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去领悟……我就四处游历,寻找高手斗剑。三个月前,我在吴郡结识了两个好汉,准备回雒阳为主人效力。哪知道途径历阳的时候,有一群士子在酒楼中辱骂主人,我一怒之下……” 董俷明白了! 董铁的性子,他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并不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主儿。 只怕是人家把他惹急了,才出的手。当下说:“你是不是在酒楼里动手杀人了?” 董铁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你为何又要夜闯历阳大牢?” “这个……当时我和两位好汉杀人之后,没有想到历阳卫的反应会那么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他们围住了……就是日间离开的那个人带队,把我那两位朋友给抓了起来。那两位好汉是因我而出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所以就一个人……” “一个人闯了历阳大牢?” 董铁低着头,又嗯了一声,“主人,小铁给你惹麻烦了……不过,还请主人救救那两位好汉。他们确是有本事的人,对主人您也是非常钦佩,本就打算来投军呢。” 董俷一蹙眉,向文聘看了过去。 文聘说:“你莫要看我,我已经让贺齐回去通知周昕大人了。至于周大人放人不放,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两个人确是好汉,贺齐说他折了近百个手下,才拿下了那两人。这事情本来也算不得什么,那几个士子本来就是无事生非的主儿,如果没有这劫牢的事情,估计事情不难解决。可他这一劫牢,周大人的脸面可就……” 看得出来,文聘对那位太守周昕还是相当维护。 董俷笑了一声:“好了,我知道分寸,莫要以为我是个不讲理的人,只会动粗。” 文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周大人是个好官,而且和秦大人的关系甚为密切。如果你能把态度放端正一些,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想必周大人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这个,我自有分寸。” 董俷和文聘又聊了一会儿,文聘起身告辞。 他的腿还是有点不利索,走起路来有一点跛。送文聘回房休息后,董俷也回了房间。 坐下来,仔细的询问董铁的修业。 随王越离开雒阳之后,董铁的足迹,几乎遍布大江南北。北至辽东,南至交州,这眼界确实不一般。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的武艺也确实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董铁的剑法,如今也已经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少可以和史阿一战。当然,造诣可能比不上史阿,可这精气神的变化,还是显而易见。 如今的董铁,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杀气,活脱脱一把出鞘的利剑。 对此,董俷自然是非常满意。 不过对于董铁那兜囊中的七把宝剑,他也是非常的好奇。 “主人,小铁学到了七套剑法,各有不同。王师寻会稽名匠为我打造了七把宝剑。说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七套剑法,用一把剑施展出来,就算是完完全全的悟了。” 武安国忍不住插嘴道:“至于如此麻烦吗?那不是使一套剑法,就要换一把剑?战场上哪有那么多功夫让你换兵器啊……铁兄弟,你别是被你师傅给骗了吧。” 话音未落,就听锵的一声。 连董俷都没有看清楚,董铁是如何拔出了宝剑,剑尖抵在武安国的喉咙上。 “若在战场,一把剑就够了!” 从剑上传来的冰冷寒意,让武安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董俷在一旁笑道:“小铁,还不住手!” 董铁掷剑回鞘,动作潇洒而流畅。武安国长出一口气,忍不住道:“铁兄弟,你这剑法,可真快!” “此名刺剑术……” 董俷问道:“小铁,我怎么觉得,这剑法和史阿的剑法相似?” “主人,史阿的剑法,就是刺剑术。王师说,史阿师兄一辈子只研究了一套剑法,能够用各种各样的剑,施展出刺剑术来。不过,他的成就也仅止于此,永远也不能达到剑术的最高境界。王师说了很多话,小铁也不甚明白。王师说,等时候到了,自然也就能明白了……” 水到渠成,也许王越就是这个意思吧。 董俷当下不再询问,和董铁聊起了闲话,听他讲述这两年来在各地所见的趣事。 不知不觉,天就已经亮了。 董俷和文聘当下向周治告辞。那周治则把二人送到了城外…… 看着这老先生早生的华发,董俷突然道:“周大人,将来若是觉得中原不想呆了,就去找我吧。” “啊?” 周治不明白董俷这句话的意思,呆呆的目送董俷等人离去。 一直走出了十几里地,文聘轻声道:“西平,没想到,你也看出来了!” 董俷愕然问道:“我看出什么了?” “秦大人说,这天下迟早会有一场动荡。若皇上十年内龙体康健,还好说一些。可若是……” 董俷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评书里,汉帝是在黄巾之乱后没几年就死了,这才引发了各种动荡。那是什么时候? 董俷有点记不清楚了! 只希望,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吧。 董俷用力的搓揉了一下面孔,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件事忘记。可越是如此,他脑子里就越是纷乱。 一路上,也不记得和文聘说了什么话,只是在天黑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历阳。 周昕早已得到了通报,故而在府衙中等候。 对于大牢里的那两个人,正如文聘所说的那样,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去怎么为难。 只是董铁夜闯大牢,令他好生的丢面子。 在拜请文聘追击的同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拿这二人开刀。 不过在接到了贺齐的报告之后,周昕也为难了。不杀那二人,他脸面无存;可杀了那二人,只怕就要得罪那恶汉,说不定还因此惹得老朋友不开心。从秦颉那里,也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董俷的名字。这两年来,更是不断的有各种关于董俷的事情传来。 周昕是个非常典型的帝党,对于王芬等人,在雍丘的叛乱行为深恶痛绝。 所以,在私下他对董俷这个人,还是颇为欣赏,否则也不会提前协助董俷募兵。 这个董家子啊,真是走到那里,那里就有麻烦。 周昕正在苦恼的时候,门外有人传递消息,说是安宁亭侯董俷求见。 “让他进来吧。!” 周昕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倒要看看,那董家子怎么说。 来到了一进庭院的时候,周昕却愣住了。 只见一身高过丈,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背着一根荆条,站在大门内。 旁边有督军从事文聘道:“安宁亭侯,这位就是周大人。” 那彪形大汉上前几步,躬身一礼道:“董俷特来拜见周大人,感激周大人的帮忙。只是没想到,我那家人不懂事,竟然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实俷管教不严之过。今日特来请罪,还望大人能够原谅。若大人要责罚,就请大人责罚于俷吧。” 这,一定就是董西平了! 周昕也没有想到,董俷会来这么一手负荆请罪,顿时让他手足无措。 “安宁亭侯,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周昕说着,连忙上前来搀扶。一边让文聘为董俷解开身上的荆条,一边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了董俷的身上。 只是,周昕只有七尺左右的身高,那袍子挂在董俷身上,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 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解了不少。 “安宁亭侯切莫如此,周某实不敢受,快快请坐。” 董俷坐下来,道:“今日前来,一是为感激大人为俷募兵;二呢,则是为我那下人请罪。其三……俷实有些难以启齿。我听闻有两位好汉因听闻无赖子辱我,奋而杀人,被困于牢笼之中……俷愿出十倍赎罪钱,为那二位好汉求一生路,还请大人能够通融。” 周昕这时候,却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沉吟一下,“安宁亭侯,募兵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都是为陛下效力,何需分你我?只是时间仓促,周某如今只选出了千人左右。听闻安宁亭侯是要募兵三千?” 董俷点头道:“正是!” “三千人马本来也不甚困难。我丹阳郡尽出精兵,为世人所知。不过既然是为了皇上,那自然要万中挑一。这段日子秦大人在钱塘剿匪,所以只能从民间招募……这样吧,请安宁亭侯再给我一些时日,最多三十天,定凑足三千虎贲精兵,如何?” “如此,俷感激不尽。” “至于你那家人,周某也可以不计较,对外只说没有抓到……呵呵,小事一桩,也没甚难处。只是,被抓到的两人,却需要一番计较。安宁亭侯或许不知,那两人所杀的,乃本地望族陈氏族人。那陈氏为徐州陈氏的分支,他们若闹将起来……” 董俷闻听,不由得微微蹙眉。 “那大人以为,俷当如何是好?” “周某听说,安宁亭侯识得陈珪先生?” 董俷一怔,点头道:“曾有一面之缘。” “陈珪先生乃是徐州陈氏的族长,若有他出面说一声,则丹阳陈氏,也就不会再闹腾了。只要他们不闹腾,周某这边也就方便行事。当然,若陈珪先生不答应帮忙,周某还有一策。安宁亭侯若能有朝廷的征辟公文,周某也可以将那二人放掉。” 董俷不由得沉吟起来。 征辟公文倒是好办,可这样一来,那陈氏家族肯定还是会和周昕闹腾。 人家既然为他着想,他自然也不能让周昕为难。 三思之后,董俷道:“大人,不如这样,俷书信一封,还请大人送往徐州。若是汉瑜先生能代为通融,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他不肯帮忙,俷再出具征辟公文,大人以为如何?” 周昕捻着胡须,轻轻点头。 这董家子,倒也是个识情趣的人,知道为他人着想,不错,不错! “既然如此,就请安宁亭侯立刻书信一封。从历阳到徐州,也需要一些时日。我这边呢,就尽量的拖延……安宁亭侯也不必为那二人担心,顺便督促那募兵之事。安宁亭侯可能不知道,周某这治下,可是有不少勇壮对安宁亭侯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点头答应。 这边有家人铺好了纸笔,董俷走过去,再抬头书写了汉瑜先生台鉴几字之后,突然问道:“对了,我倒是忘记询问我那小厮,不知道牢中的那两位好汉,叫什么名字?” 也难怪,董俷是忘记询问,而董铁呢,则以为文聘已经告诉了董俷。 至于文聘,也没有提及那二人的名字。直到此时,董俷还不知道他要救的,究竟是谁。 周昕闻听,觉得好笑。 “哦,那二人一个是兖州东郡人,叫做潘璋;另一个则是扬州治下,吴郡余杭人,名叫凌操。” 董俷哦了一声,正要写信,心里却突然一咯噔,手里的毛笔不由得为之轻轻一晃。 潘璋、凌操? 莫非是那未来的江东二虎臣吗? 第一九六章 汉帝崩,大乱将起(一) 第一九六章 汉帝崩,大乱将起(一) 已经进入了九月,气温陡然降低。 早先时,还可以把天气称之为凉爽宜人,可现在,却已经让人感到了一丝丝寒意。 长乐宫门外,不时看到小黄门进进出出,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董皇后抱着协王子,何皇后牵着辨王子,神情格外的紧张。 这已经是入秋后,汉帝第九次昏倒。事实上在七月的时候,汉帝的身体就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小状况。不过有太医及时治疗,始终没有造成太大的动响。只是这一次,听说是在观御花园时,突然昏了过去,太医从未时进去,如今已经酉时,还不见出来。看起来,情况有些严重,这让董皇后与何皇后,心里都忐忑起来。 长乐宫门口,有上军校尉蹇硕,带人保护,守卫森严。 何皇后与董皇后几次要求进去,但都被蹇硕拒绝了。这两位大汉朝地位最高贵的女人,偏偏还拿蹇硕没办法。二人都清楚,整个皇宫之中,只有一人能指挥蹇硕。 汉帝! 若非汉帝的命令,蹇硕怎敢态度如此强硬。 看看天色,都已经黑了。 蹇硕上前说:“太后、皇后……天已经戌时了,您二位在这里也等了很久,深秋夜寒,别让两位殿下受了风寒,还是先回去吧。这边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传。” 何皇后与董皇后看了看两个王子。 辨王子这两年因经常锻炼,故而看上去很健壮。 而协王子的年纪还小,这深夜的寒气袭来,让他颇有些抵挡不住。 董皇后心疼协王子,当下点头答应。何皇后则见董皇后走了,也就带着辨王子回去。 见两位皇后都走了,蹇硕长出了一口气。 忧心忡忡的站在长乐宫门外,等待着太医的消息。 守卫长乐宫的,是蹇硕这一年多来训练出的西园新军直属部曲。对于这支人马,蹇硕可说是费尽了心血。不但配备了大汉朝最好的兵器、铠甲,就连军饷也是最高。同时,为了避免这支人马为他人收买,从从基层军官开始,全都是他从大内深宫中精挑细选,认为是忠心可靠的小黄门。 在蹇硕看来,那些士大夫又怎会拉下脸,来收买阉寺。 上军司马潘隐,是蹇硕的同乡,也极受蹇硕的信赖。看蹇硕心神不宁的来回走动,潘隐忍不住上前,低声的询问道:“硕公,太医进去这么久了,皇上是不是……” “不要胡说八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省的丢了性命。” 平日里,蹇硕对潘隐说话还是比较客气。但这一次,却声色俱厉,吓得潘隐不敢开口。 看得出来,蹇硕确实很忧心。 “硕公,皇上请您进去。” 正当蹇硕烦躁不安的时候,有一个小黄门偷偷的溜了过来,在蹇硕耳边轻声说道。 蹇硕立刻整理衣冠,掸了掸袍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绝不能让皇上看出自己的软弱。蹇硕想到这里,故作威武形容,大步流星的进入长乐宫内。 汉帝正侧卧龙榻,双目微闭,脸色蜡黄。 太医迎上来,轻声道:“硕公,皇上怕是……” “怎会如此?” “皇上的病根子,应该是在去年雍丘时留下的。当时受惊过度,又加之在雪地之中……后来经调养,延缓了一些,可不成想,秋日起萧瑟,野火烧枯桑,就引发了旧疾。” 该死的士子…… 蹇硕恨恨的顿足,却惊醒了假寐中的汉帝。 “是蹇硕吗?” “奴婢在,皇上感觉好点了吗?” 汉帝睁开了眼睛,看到蹇硕就在榻前,心中一阵温暖:“此时,也只有蹇硕陪着朕啊。” 说着话,他使了个眼色。 蹇硕心领神会,立刻起身摆手,示意两边宫女侍从全部退开。 “蹇硕,朕不行了!” 汉帝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已决意,命协继承帝位,还要请你帮忙。” 蹇硕连忙道:“皇上,您可别这么说。只要是您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杀了国舅,为朕杀了国舅……国舅不死,只怕协无法坐稳皇位。朕这里有一份诏书,你可凭此诛杀国舅。若事不可为,就密令凉州董卓入京,朕已经做好了安排……可惜,朕的虎狼之将不在,否则就大可不必费此周折……蹇硕,朕就 拜托你了。” 蹇硕心里一阵犹豫。 这种事情,可说是凶险甚多。弄个不好,就会尸骨无存。 也难怪汉帝会这样急迫,原本依照着他的计划,等董俷组建了虎贲郎,合并南北宫卫,加上骠骑将军董重在旁边策应,足以削了何进的权利。可偏偏,他的身体…… 唯有兵行险招了! 张让等人,汉帝虽然信任,可并不是很放心。 十常侍过于油滑,缺少杀戈决断,不足以成事。周围人,蔡邕为一介书生,也难当重任。唯有蹇硕,虽五体不全,却执掌兵马,是个很果断的人。最重要的是,汉帝了解蹇硕。这是个极为忠诚的人,只要他答应这件事,则大事就可以成就。 目光灼灼,凝视蹇硕。 蹇硕后背寒气直冒,心里明白,若不答应的话,只怕会立刻被杀。 但是答应了,凶险又太高…… 沉吟片刻之后,蹇硕一咬牙,点头道:“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负皇上的厚望。” “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汉帝蜡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别担心,朕已经有了妥当的方法。趁着朕还在,你密令部曲埋伏于长乐宫中。朕会命人传递诏书,让何进前来觐见。你趁此机会,将他……而后立刻与董重收了他的部曲。” 这主意,听上去不错。 “奴婢遵旨!” 蹇硕这一次回答的非常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你以为,谁去传旨比较合适?” 蹇硕沉吟了片刻,“奴婢推荐一人,上军司马潘隐为奴婢的心腹,可担当此任。” “既然如此,宣潘隐觐见,你下去安排吧。” “喏!” 蹇硕做出赳赳武夫状,插手行礼。当他走出长乐宫门的一刹那,冷风让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 他很快的就计算出了这里面的好处。 若能办成此事,以后可就是协王子的近臣了。张让?滚一边去,今后这大内深宫,当是我蹇硕的天下。越想越觉得得意,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但旋即就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蹇硕连忙扳起了面孔,按照汉帝的吩咐,下去安排那击杀何进的事情。 潘隐得了圣旨,走出长乐宫。 见周围人马走动频繁,他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联想到刚才汉帝说话时那有气无力的样子,一丝丝明悟,却奇异的浮上了心头。 难不成,皇上要杀遂高? 这是潘隐的一个小秘密,甚至连蹇硕都不知道。 早年潘隐尚未遇到蹇硕之前,曾落魄至极。有一次险些饿死在雒阳街头,幸好被何进救了性命。当时的何进,也是刚进雒阳,到处都是对他不屑一顾的目光。表面上似乎很荣耀,可实际上……也就是在那天,一个落魄的乞丐,和一个落魄的皇亲国戚,奇异的交集在了一起。第二天醒来时,皇亲国戚不见了踪迹,却留下了一袋子五铢钱。 后来,潘隐入宫,遇到了蹇硕。 在偶然的机会中,又一次见到了何进。 只是当时的何进,已经认不出了潘隐。但潘隐却无法忘记,那个曾救了他一名的家伙。 地位越来越高,潘隐仿佛忘记了何进的存在。 可那一份感激之情,却始终藏在了心中。 敏锐的觉察到,何进会有危险。潘隐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 已经过了亥时,何进还没有休息。 正独坐于书房中,和他的兄弟何苗促膝长谈。 话题,自然围绕着十常侍的问题。 这些日子以来,袁绍等人几次提出了铲除十常侍的计划,但何进一直都犹豫不决。 不错,十常侍的确是威胁到了他的权利。 可事实上,正因为有十常侍的存在,才使得士人们围绕在他的身边。 何进需要这些士人,来装点他的门面。可他不知道,如果阉寺不在,士人们还会跟随他吗? 就这个问题,他与何苗激烈的辩论起来。 何苗对何进的想法很不屑,“兄长既然知道那些士人为何依附与你,又为何非要杀张让他们?莫非兄长忘记了,当年妹妹刚入宫中,没有张让他们的帮忙,如何有你我今日的荣耀?小弟以为,做人当要有感恩之心,不可以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何进一蹙眉,对何苗的这番话,感到非常不高兴。 你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是小人吗? “怀高,你说的固然有理,可有些事情,你也应当明白。士子力量,不可小觑……特别是那些百年大族,更是这大汉的根基。若坏了他们……我也不想如此,可是眼看着董仲颍羽翼丰满,又有蔡邕等人帮助,东观士子,十有八九会投靠于他。若我不能招揽士子,他日又如何应对董卓的咄咄逼人?此事非我所愿,实乃时势所迫。” 怀高,是何苗的表字。 闻听何进这么说,他冷笑一声:“那又能如何?兄长难道忘记了当年你初来雒阳,那士人们的态度吗?难道兄长忘记,长史王谦,又是如何落了你的脸面吗?兄长既然知道董仲颍羽翼丰满,何需与他对抗。他和我们一样,都是良家子出身,更应该相互依持,相互帮助。兄长若是真的和那董卓对抗,只怕最后便宜了那些士人。” 何进闻听,面颊剧烈的抽搐。 何苗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那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当年他来到雒阳,继续想站稳脚跟。最迅速的办法,就是和当地望族联姻。 何进看重时任长史的名士王谦,想把女儿嫁给王谦的儿子。这王谦是什么人呢?他的父亲王畅,是汉帝初年党人的领袖人物之一,也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八俊之一。 王谦,王畅,也许您还是不熟悉。 但如果提起另一个人,也许您就听说过了。在原有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之一,王粲,就是王谦的小儿子。 试想,这样一个世族家庭,怎会与何进结亲? 别看何进是皇亲国戚,可在王谦的眼中却狗屁不是。在何进上门求亲的时候,王谦嗤之以鼻,坚决的回绝了这门亲事。可想而知,当时的何进是多么的尴尬。有一段时间甚至不敢出门,因为害怕遭到路人的耻笑。 时间过去了,王谦如今已经是个白身,而何进却成了掌控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何进要表现心胸广阔,自然不好却为难王谦。 但这并不代表,何进就会忘记了当初的那一段屈辱时光。 何苗的话,让何进心动了…… “老爷,门外有宫内来人,说是故人求见。” 故人? 何进诧异不已,我何时在宫内有故人? 当下命家仆把来人请进客厅,他让何苗在书房等待,自己则往客厅走去。 潘隐端坐太师椅上,心情非常的紧张。 若是何进再晚进来半步,也许潘隐就要改变主意。 “何公,还记得小人吗?” 何进走进客厅,潘隐起身询问。心里想:若是他说不记得,那么我就当作不认识他。 哪知道,何进看着潘隐,皱着眉,陷入沉思。 “你……啊,我想起来了,十二年前,雒阳百花桥下……” 也许冥冥中有天意如是,何进竟然真的想起了潘隐是谁。看着衣着光鲜的潘隐,何进不由得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潘隐的心中,也不由得一暖。 “十二年不见,何公可安好?” 何进连忙让潘隐坐下,“当年进最落魄时,那一夜怎会忘记?后来我还派人去找你,但是却……真抱歉,我已经记不起你的名字……只是你怎么跑去了皇宫当差?” “这个说起来,可就一言难尽了。” 潘隐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却让何进又是一惊。 他自然知道这个人,只是没有见过。那可是蹇硕的司马,怎么大半夜跑来和我诉友情吗? 何进诧异的看着潘隐,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潘隐道:“大将军如今享尽荣耀,隐亦不愿来攀附。只是,大将军现在将有性命之虞,隐实不忍见大将军送命,故而前来警告。” 何进忙起身,“但不知某有何凶险?” “皇上……”潘隐本想说,皇上想要杀你。可话到了嘴边,却犹豫了。这样做,是不是对不起蹇硕呢? 当初入了宫中,亏得蹇硕护持,他才有了今日。 若是…… “潘公,为何闭口不言?” 潘隐咬了咬牙,轻声道:“皇上要杀大将军,派小人前来宣读诏书。若大将军此时进了长乐宫,定然会被杀死。隐特来告知,万不可入宫,请大将军自行斟酌吧。” 何进脑袋嗡的一声响,有点手足无措。 “皇上,皇上为何要杀我?” “皇上估计已经下定决心,立协王子为帝。” “什么?” “而且皇上的身子也不行了,据小人观察,估计难以拖到天亮。” 何进闻听,不由得呆愣住了…… “大将军,小人有皇命在身,不敢久留。总之,请大将军早作准备,以防不测。” 潘隐说完,起身告辞。 何进送走了潘隐,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立刻命袁绍、曹操前来见我。” 何进吩咐了家人,转身来到了书房,把刚才潘隐所说的话,都转述给了何苗。 何苗也不禁吓了一跳。别看他平日与何进对着干,可毕竟是一家人,他又怎能不顾兄长的死活。何进在,辨王子为帝,则何家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但如果…… 何苗不敢去想。 这禁宫之中的残酷,他可是非常清楚。 如果真的让协王子成了皇帝,只怕何家就难以保全了。 “兄长,你看该如何办呢?” “潘隐说,皇上拖不到天亮,我就信他一次。不过,我们要在天亮前,把此事解决。若是协成了皇上,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当快刀斩乱麻,拥立辨为皇上才行。” “那要如何做?” “怀高,你与北宫熟悉,可立刻前往永安宫,找妹妹,让她把鸾卫营调拨给你指挥。同时,让她以皇后的名义,命令北宫卫打开宫门,并封锁一些消息。我等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强行让辨登上皇位。唯有这样,我何家的荣华富贵才能保全。” 何苗当下点头称是,转身就走了。 一下子做出了这么一系列的决定,何进的脑袋,不免感到了一丝昏沉。 在书房里呆坐,平复激动的情绪。 这时候,有管家前来,轻声道:“老爷,人都已经来了!” “取我盔甲来!” 何进说完,站里起来。 有下人过来,为他穿戴盔甲。 收拾利索之后,何进的脑袋也已经变得格外清醒。 他手扶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厅。这一路上,还想着如何与众人说出他的打算。 客厅中,有三十多人肃立,看上去令客厅有些拥挤。 一个个都睡眼朦胧,显然是被临时叫起来,故而都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诸位大人,进要宣布一件事。” 看到何进顶盔贯甲的进来,曹操心里一咯噔,有一丝不详的预兆。 “陛下,已驾崩了!” “什么?大将军,你说什么?” 袁绍惊声呼喊起来。但怎么听,都不像是有悲伤之意,相反似乎还有一些惊喜。 何进还不能说是汉帝没死,否则这事情就只是针对他一人,而非是针对其他臣子。 他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当下接着道:“陛下驾崩,未立太子,理应有嫡长子辨继位。然有阉寺蹇硕,仗着手握西园新军,竟生出独揽朝纲的险恶用心,欲将我等除掉。今日召集诸位大人,进是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你都这一身打扮了,还听个屁的意见? 曹操心里嘀咕,抢先一步站出来,“既然如此,我等应正君位,除阉寺,万不可落了那蹇硕的后手。” 何进闻听,顿时笑了。 “谁敢与我正君讨贼?” 袁绍挺身而出,“绍愿随行!” 何进大喜,“本初果然有胆略,我可调拨羽林军三千供你指挥,随我一同入宫。” 曹操怎能甘居人后,当下也站出来:“大将军,操麾下尚有新军一千,愿与大将军。” “孟德,果然英雄。” 何进说罢,立刻命令曹操和袁绍去点齐人马,同时有让荀攸、郑泰做好迎奉新君的准备。 一应安排妥当之后,他握紧肋下宝剑。 生还是死,就看接下来的这两个时辰了…… 第一九七章 汉帝崩,大乱将起(二) 第一九七章 汉帝崩,大乱将起(二) 刚过鸡鸣时分,禁宫清冷。 距离卯时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大内深宫里静悄悄,静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 汉帝靠在明黄绸子做衬的软垫上,闭目凝神。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怎么何进还没有入宫来觐见? 不禁是何进没有出现,就连那奉命传旨的潘隐,也没有回来。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兆,可是又不愿意承认。朕还活着,只要朕活着,就一定可以让协坐上皇位。 辨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惜…… 汉帝之所以选择协王子,说穿了是因为协没有任何的背景。 母亲很早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虽然宫中流传,是何皇后下的毒手,但汉帝这几年仔细的观察,渐渐的把何皇后从凶手中排除。生死有命,也许她真的没那个福气。 汉帝很担心! 他实在不愿意他的继承者,才面临一次和外戚的火拼。 就如同在他之前,桓帝和大将军梁翼的争斗;又好像他,在登基后和大将军窦武的争斗。 两场争斗,令大汉江山元气丧尽。 汉帝如果立了辨,那么迟早有一天,还会再演一出已经重复了两代皇帝的经历。 大汉,实在经不起这种内耗了…… 何进与党人走的很近,这是汉帝所担心的另一件事。 以前他可以放任何进与党人接触,因为他还在。可他如果死了,年仅十一二岁的辨,是无法对付何进和党人的联手。即便是有十常侍在中间襟肘,一样不是对手。 而董重,就没有这样的担心。 这也是汉帝最终下定决心,选择了协为继承者的主要原因。 他耐着性子,等啊等啊……可时间等的越久,他心中不安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突然,汉帝睁开了眼睛。 “蹇硕,蹇硕……” “奴婢在!” “可曾听到了什么声音?” 蹇硕一怔,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脸色微微一变。 紧跟着,从宫外爆发出一阵声响,刀剑碰撞的叮当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出了什么事?” 有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慌张的喊道:“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蹇硕不等汉帝询问,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小黄门衣服领子。 “出了什么事?” “有新军助军右校尉曹操,率领西园新军,撞破南宫门,口呼要清除阉寺,一路往这边杀过来了……如今南宫已经抵挡不住,新军冲上廊桥,往北宫这边过来了。” 蹇硕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马上反应过来。 “潘隐小人,竟敢背我。” 扭头向汉帝看去,却骇然发现,汉帝竟然在他问话的一刹那,已经断了气。 若汉帝在,蹇硕还有几分胆略。可是汉帝不在,他的胆量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 怎么办?怎么办? 那小黄门说:“硕公,你快点走吧……” “走,走哪儿去?”蹇硕慌了神,下意识的问道。 小黄门说:“不管走哪儿,要离开这里啊。您留在禁宫的部曲,或者可以抵挡一下。南宫虽破,但北宫尚无动静,实在不行先离开皇宫,寻一安全的地方,再谋他法。” 蹇硕眼睛一亮。 不错,当务之急,应该离开皇宫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小黄门的机智,蹇硕也不由得暗自赞赏,沉声询问。 小黄门说:“奴婢名叫杨谦,愿率人抵挡新军,为硕公争取时间。” “杨谦?” 蹇硕也乱了方寸,点头道:“此番恩情,蹇硕牢记心中。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回报。这里有我上军虎符,可调动长乐宫中的新军部曲。杨谦,我先走了,容后报答……” 说着话,蹇硕把虎符递给了杨谦,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蹇硕的背影消失,小黄门杨谦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扭头看了看已经死去的汉帝,突然间哈哈大笑。朝着长乐宫外走去。 长乐宫外,何进率领鸾卫营已经杀来。 蹇硕的新军部曲匆忙间迎战,但又如何能与经过四年卓绝艰苦训练的鸾卫相抗衡? 本来只是打算伏击,自然不可能把所有武器配备。 而鸾卫在接到了何皇后的命令之后,李信立刻点齐了五百鸾卫军,杀气凛然的赶来。 北宫永安宫,自有司马香儿带新招募的五百鸾卫守护,无需担心。 李信一身银甲,头戴束发银环。 胯下马,掌中枪,所到之处,上军部曲纷纷后退。这李信随着董俷也练了多年的武艺,自然不同凡响。而钩镶女兵则在一声声喊喝中,一步步的向长乐宫逼近。 何进亲自督战,捻着胡须连连点头。 在他身旁,有一文士,却是南宫校尉刘洪,刘元卓。 何进本不欲叫上刘洪,可那刘洪是南宫校尉,如果不通知他的话,只怕曹操等人难以自南宫破门而入。唯有转告刘洪,当然却是称呼汉帝已经驾崩,有蹇硕意图谋反。 刘洪虽然与何进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毕竟还是忠于汉帝。 故而闻听蹇硕谋逆,立刻答应配合。而他则带亲卫,随同何进自北宫门入,与鸾卫汇合之后,杀向了长乐宫。何进很紧张,毕竟他假传消息,说汉帝驾崩才如此做。如果……何进心中忐忑,看了看刘洪身边的亲卫,朝着身后人使了一个眼色。 实在不行的话,就干掉这老小子! 就在这时候,杨谦出现在宫门台阶上,手中高举上军虎符。 “住手,我有上军虎符,新军部曲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有上军军官上前询问:“硕公何在?” 杨谦冷笑道:“硕公,已经独自逃命去了……” “啊!” 新军顿时传来一阵咒骂声,杨谦趁机大声说:“快住手,我是大将军的人,凡投降者,都可不予追求。尔等还不放下兵器,莫非真的要等屠刀落下来才后悔吗?” 远处,何进看到杨谦出现,眼睛不由得一亮。 那杨谦本是他安排在十常侍身边的人,如今在这里出现,莫非是…… “鸾卫,立刻收兵!” 李信那边听到命令,带领钩镶女兵组成云锤阵,退到了何进的身后。 就见杨谦手捧虎符,走到了何进的马前,双手奉上道:“大将军,新军本无意谋反,只是受了那蹇硕一人的欺瞒。蹇硕已经往北宫门方向跑去,请大将军明察。” 说着话,挤了挤眼睛。 何进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 他接过了虎符,“本公不会追究新军将士的罪名,只诛杀首恶。李信,命你立刻带鸾卫追杀蹇硕,莫要让他走出北宫……” “喏!” 李信立刻带人追了下去,何进和刘洪,走进了长乐宫。 当何进看到汉帝的尸身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陛下啊陛下,不是何进想要杀你,实在是你不肯给何进路走啊。如今你死了,我还活着……嘿嘿,我那外甥将会成为皇帝,你就放心的去吧。 何进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搀扶起放声痛哭的刘洪。 “元卓,此时还不是痛苦的时候,这里就请你代劳,进定斩了蹇硕的头颅,已祭奠圣上英灵。” 言语中,却把蹇硕的罪名坐死。 刘洪这会儿心情难过,也无心去计较何进那话语中所隐藏的含义。 当下应承下来,召集宫娥才女,为汉帝收拾。而另一边,何进与杨谦走出了长乐宫。 “可知张让等人去了何处?” “回禀主公,让公等人在南宫乱起的时候,就跑去了永安宫,寻求皇后庇护。奴婢无能,未曾将他们拖住,还请主公原谅。” 何进哦了一声,“此事却怪不得你,你立刻回去,给我盯死张让他们。” “奴婢明白!” 杨谦说完,行了一个礼,急匆匆的走了。 ****** 另一边,蹇硕如惊弓之鸟,向北宫门逃去。 逃离皇城后,该去何处? 蹇硕原本有心往董皇后处避难。可又一想,董皇后手中却无兵将,若是去了那里,说不定还会给董皇后带来麻烦。他倒也不是对董皇后多么的忠诚,而是希望能留有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万一逃不出去,凭他手里的诏书,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去凉州…… 对了,就是去凉州! 蹇硕暗自下定了决心。如今之计,唯有逃离雒阳,前往凉州。 皇上不是说过,那凉州刺史董卓,却还是忠于董皇后的吗?只要到了凉州,就安全了。 蹇硕催马疾行,眼看着北宫门将至,心中狂喜。 但就在这时,一支人马突然从宫门外出现,拦住了蹇硕的去路。 为首大将,面呈淡金色,头戴卷沿狮子盔,身披黄金甲,手持一对镔铁大戟。 “典将军,快快让开道路,我有急事出门。” 蹇硕认得那人,却是新任北宫校尉典韦。典韦曾在他的麾下效力,自然蹇硕不会陌生。 典韦一拱手,“硕公,非是下官不肯让路,而是皇后有令,无她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北宫。硕公,请莫要为难下官。若是您有急事要出去,还请走南宫门吧。” 废话,南宫能走,我早就走南宫了! 身后传来了喊杀声,李信带着鸾卫追了过来。 “典将军,莫要放过逆贼蹇硕!” 蹇硕心知不妙,看起来,想要杀出去是难上加难。心里一横,抽出宝剑催马扑向典韦。 典韦说实话,倒不想为难蹇硕。 可蹇硕冲过来了,他也没有办法不去阻拦。 收起一支大戟,而后横戟迎上,一式丹凤朝阳,铛的磕开了蹇硕的宝剑。 就在二马错蹬的一刹那,蹇硕突然将一卷诏书塞到了典韦的手中,“请看在袍泽情分,将诏书与董刺史。” 说完了,横剑自刎,从马上栽倒下来。 典韦懵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到底谁是谋逆,谁是忠臣? 那边李信追赶过来,典韦忙把诏书塞进了肋下兜囊中。 “典某奉命守卫宫门,李信你收了蹇硕的尸体,就回去吧。” 李信当年也是出自北宫卫门下,自然对典韦不会有所怀疑。当下道了一声谢,命人抬着蹇硕的尸体,往永安宫走去。 何进,也正在永安宫中。 他汇合了曹操袁绍等人之后,原本想要就此完结此事。哪知袁绍却进言道:“大将军,如今正是斩杀阉寺的好机会,何不趁机将其拿下铲除,方为明智的选择。” 何进有点不太愿意。 哪知袁绍却痛陈利害,把那十常侍说的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无奈之下,何进只好来到永安宫向何皇后询问。那张让等人,就跪在何皇后旁边。 听何进说完,何皇后道:“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哀家一妇道人家,又岂能同士人一起共事?兄长,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如今……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 而且他隐约能感觉到,那个昔日里总是叫喊他哥哥的妹妹,似乎也有了不寻常的变化。 言语之间,分明是在提醒他:何家的荣华富贵来自于张让等人的照顾,背弃十常侍,等同于抛弃了何家的根本。士人只会在你富贵时锦上添花,却不会为你雪中送炭……所以,士人嘛……可有可无,但是你却需要张让等人,为你制约住士人。 一番话,说的何进冷汗淋漓,退出了永安宫。 此时,刚过卯时,天还黑着,可皇城里的嘶喊声,却已经消失了。 袁绍没有能达成目的,不禁有些失落的往家走。他可以感觉到,何进对他并不信任。 否则又怎会在事情结束后,单单收了他的兵权? 而且,何进把大多数士人都留了下来,偏偏让袁绍回家休息。其中的态度,已经明白无疑。 更重要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能杀掉十常侍,实在可惜。 回到家,袁绍刚一进门,却见管家在大门口恭敬的肃立,“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怎地叔叔还没有休息?” “是的,老爷没有休息,说是要您回来,立刻去见他。” 袁绍连忙随着管家来到了书房里,就看见袁隗,正坐在桌案后看书。 见他进来,摆手示意袁绍坐下。 “本初,情况如何?” “陛下驾崩,蹇硕被杀……只是张让等人却……” 袁隗闻听,非但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笑了。 “本初,莫要心急。你难道见过一头老虎,和恶狼能平安相处吗?陛下驾崩……嘿嘿,真是天助我等能重见天日。我明白,何家的女人是想借张让等人来制约我们。这女人跟了陛下几年,别的没有学会,没想到陛下的手段,倒是学了几分。” 袁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袁隗森冷一笑,“自然是驱虎吞狼,然后在设法把那一头老虎,引进雒阳。本初,你当私下通知郑泰等人,设法挑拨何遂高与张让之间的关系。同时,要想进办法,挑动起两宫争斗……那凉州的老虎,与董家似有往来。若能铲除了董家,则凉州老虎可就失去了一座靠山。到时候,他所能依靠的,唯有我等。” 袁绍闻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叔父,高,实在是高……哈哈哈哈!” 第一九八章 奔走雒阳 第一九八章 奔走雒阳 陈珪回信了! 这的确是出乎董俷的意料。这位陈先生和董俷只不过有一面之缘,如今却愿意为他而出面,摆平此事。按照陈珪的说法,历阳陈氏可以不予追究,但董俷必须出足够的赎罪钱才行。陈家不缺钱,想必这种说法,也只是为了维护历阳陈氏的脸面。 为此,董俷承诺一人五百金,共一千金来赎买潘璋、凌操。 周昕也乐得顺水推舟,陈家呢,也表现出了退让之意。于是一桩命案在三方协调之下,也就烟消云散。 可陈珪为什么要给他这个面子? 不禁是董俷不明白,就连周昕想不清楚。 不过,二人都没有就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考虑。周昕公务繁忙,因钱塘彭式之乱,秦颉手下虽然有黄忠、李严、文聘等将领,可是却没有人善于水战,战况呈现焦灼。 周昕要为此事操劳,故而整日里愁眉苦脸。 而董俷则忙于招募虎贲,所以也没有太多空闲。虎贲郎是皇帝的脸面,更是皇帝的贴身护卫。董俷必须要万中挑一,故而应募者虽然很多,可十几日下来,也只招募了八百多人,甚至不足一千。不过他倒是不急,募兵要精挑细选,不能有差错。 偶尔有空闲,董俷就会和手下演武。 庞德刀法纯熟,杀法骁勇,虽尚未领悟出举重若轻的玄妙,却已经初窥了门径。 而武安国的武艺,也不可小觑。 在董俷看来,这武安国的勇力,当在裴元绍之上,略在庞德之下。不过庞德尚年轻,其发展的空间还很大。而武安国已经二十七八,加之资质并非特别好,很难再有提高。 即便如此,武安国还是给董俷带来了不少惊喜。 潘璋、凌操,这两个未来的江东虎臣,被董俷征辟为侍从虎贲,为虎贲中郎的属官。 潘璋已经弱冠,年二十二。 表字文珪,为人粗猛。曾学过兵法,治军极为严格。在虎贲郎被招募之后,都要经过他的整训。短短十几日,就已经初见功效,颇有手段。其武力也相当不俗,能和庞德在马上斗三十合不分胜负。力气也大,八尺身高,善使金顶枣阳开山槊。 凌操比潘璋大两岁,为人勇烈,极有侠气。 董俷知道,凌操精于水战,却不长于陆上的争斗。 这二人在见到董俷之后,都非常激动。原本以为必死,不想却重获生机,还被征辟为侍从虎贲,享三百石的俸禄。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对于二人来说,已经足够。 凌操已经成婚,膝下无子。 不过董俷记得,凌操应该是有一个孩子。于是建议凌操把家眷从吴郡搬到陇西。 可是,这江南人的乡土情,远超过北方汉人。 无奈之下,董俷就建议凌操把家眷由吴郡迁至历阳。好歹都是属于扬州之下,有秦颉、黄忠在,多多少少能给予方便。对此建议,凌操倒是没有拒绝,欣然答应下来。 说起吴郡,董俷却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师兄,顾雍顾元叹。 见凌操准备往吴郡去,他也动了心思,想要去吴郡一趟,寻访顾雍。 至于历阳方面,留庞德一人足以。再说那周昕很够意思,还派来了小将贺齐协助。 贺齐,表字公苗,兴趣广泛,长于治军。 常有奇思妙想,就连庞德那种很傲气的人,对贺齐也非常称赞。 但董俷真的想不起来评书中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反正有庞德在,加上贺齐与潘璋,足矣! 想罢之后,董俷就召来了庞德,把他想要往吴郡一行的念头告知。 庞德插手道:“主公只管去吧,这里有德与公苗、文珪,定然会把事情办的妥当。” 董俷更放心了,当下带着董铁、武安国和凌操,向太守府走去。 已经是太守府的常客,董俷一行人径自进入府衙。 周昕正愁眉苦脸的看着一封书信,甚至没有觉察到董俷等人进入客厅。 “周大人……” “啊,是西平啊!”周昕猛然警醒,放下书信笑道:“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不用去军营吗?” 董俷笑道:“哪里需要整日的呆在军营里?有公苗在,俷清闲的很呢。” 这也算是一记高帽,无声的送给了周昕。贺齐是周昕派过去的人,听董俷夸奖,自然觉得很有面子。当下笑着肃手让座,“公苗虽精干,可这年纪还是有点小啊……不堪大用。若他再长几岁,我有何至于发愁呢。” 董俷奇道:“发愁?” 周昕点点头,“钱塘彭式,深藏于震泽之中,不与我等陆上交锋。秦大人手中虽有猛将,却又奈何不得那彭式。你看,小小水贼,却拖延至今尚未解决。耗费钱粮无数不说,还折了不少人马……这不,秦大人派人送信,要我为他寻找猛将。” “那就给他找呗。” 周昕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水军不同骑军、步军,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震泽地形复杂,有许多凶险的地方。若没有一个精于水战的人带领,恐怕很难取胜。” 董俷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想到了凌操。 他身边不就有这么一个精于水战的人物吗? 可到手的人物,放弃了他又觉得不甚甘心。而且凌操说明了是要投奔他,怎能好像货物一样的送给别人。 “恭伟,你可听说过蒋钦、周泰,或者甘宁的名字?” 恭伟是凌操的表字,闻听董俷询问,先是一怔,想了想道:“主公这一问,小将倒是有些印象。曾听人说过甘宁的名字,曾担任过巴郡小吏,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和郡太守闹翻。这家伙颇有本事,召集了几百个人,在巴郡至江夏一带做水贼。此人性奢华,常以蜀锦做帆,故而名锦帆贼,身配铃铛,又名铃铛大盗。” 说到这里,凌操蹙眉道:“不过甘宁这个人很高傲,怕是……” “那蒋钦、周泰呢?” “这二人在洞庭做水贼,也是有本事的人。不过要说本事大,倒是甘兴霸最厉害。” 周昕听明白了,“西平,你是要我招募这三人吗?” “若无合适水军将领,这三人倒是可以一试。另外我听说,荆州蔡讽之子蔡瑁也精于水战,只是不太清楚具体的本领。周大人若是想不到别人,不妨却试一试。” 周昕笑逐颜开,“西平,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荆州蔡氏,恩,貌似秦大人和他们颇有关联。而且其麾下别驾从事,蒯良就是荆州大族,应该可以说动蔡瑁……甘宁、蒋钦、周泰……恩,我这就去命人寻找,若能招揽,于秦大人而言更妙。” 董俷面颊一抽搐,心道:这老家伙好贪心。 他现在是没有时间去寻找,而且董俷所要立足之地,是在北方,故而就算招揽了那些人,也未必能有大用。介绍给秦颉,至少可以让秦颉欠下他一分人情。将来…… 想到这里,董俷不由得嘿嘿的笑了起来。 大问题解决了,周昕也变得格外轻松。 他和董俷又拉扯了一会儿闲话,突然道:“董西平,你来找我,莫非就是要闲聊?” “啊,险些把大事给忘记了!” 董俷一拍脑袋,“我欲和恭伟往吴郡一行,拜访一下我的师兄,顺便接恭伟的家眷来历阳。周大人,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应。” “你师兄,何人?” “吴郡顾元叹!” 周昕啊的一声惊叫,随后笑道:“我险些忘记了,西平是伯喈先生的高徒,自然和顾元叹有同门之谊。” 董俷接着说:“正好我可以去看望一下秦大人,宛县一别,也有多年未听他教诲了。” 周昕连连点头,“若是如此,秦大人定然开心。西平就放心的去吧,这里募兵的事情,我自会派人小心打理。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带足人马,启程回雒阳了。” “那多谢大人了!” 董俷觉得周昕那句话说的好怪异。 什么叫做‘放心的去吧’?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当下起身行礼,和周昕告辞。 回到军营中,又安排了各项事宜。 董俷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董铁为他准备妥当洗漱水。营地外面,凌操和武安国也已经点齐了二百巨魔士,准备出发。洗漱完毕,董俷穿上一袭黑色长衫,内罩软甲,走出大帐。 董铁牵来了象龙,他翻身上马。 就在准备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大声叫喊:“西平,董西平且慢走,出事了,出大事情了!” 董俷勒住了马,扭头观看。 就见周昕衣带散乱,披头散发,神色慌乱的策马疾驰而来。 看那样子,好像是刚起床不久。 董俷不禁有些诧异,催马迎了上去。 “周大人,我只是去一趟吴郡,何必劳您亲自相送呢?” 马上,周昕大口喘息,没好气的说:“我才懒得来送你……出事了,皇上……驾崩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董俷耳边炸响。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上,皇上在十日前……驾崩了!”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好像都懵了似的,呆呆的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汉帝,好端端的怎么会驾崩了呢? “周大人,你我帐中说话!” 董俷不敢再骑在马上,跳下象龙,和周昕大步走进了营地中。命巨魔士把中军大帐保护起来,又召集来了庞德、贺齐、潘璋三人。武安国和董铁带人在大帐外巡逻,把中军大帐,保护的风雨不透。 “究竟是怎么会?” 周昕也平静了一下心情,“凌晨我刚起床,就接到了朝廷发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上军校尉蹇硕密谋造反,害死了皇上……幸有大将军他们临危不乱,将蹇硕击杀,只是皇上……如今,新帝已经登基,但因为年幼,所以由两宫太后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 貌似是一个非常耳熟的名词。 怎地在这东汉末年就有垂帘听政的说法了吗? 董俷犹豫了一下,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难道,这历史又一次回到了原来的路上? “敢问,新帝何人?” “自然是皇上的嫡长子,辨王子登基。” 慢着,慢着……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历史真的回到了原来的路径上吗?演义当中,黄巾之乱过后没多久,汉帝就驾崩了。一晃过去了四年,原以为这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可没想到……汉帝死了,最终登基的,还是辨。那么接下来,只怕是要老爹入京了! 想到这里,董俷抬头问道:“那十常侍如何?” 周昕苦笑道:“还能如何?阉寺尚在,却是安然无事!” 董俷的脸色不断变化,闭上眼睛,默默的回忆演义中的情节。 片刻之后,他猛然起身:“大人,我必须立刻启程动身,星夜回转雒阳。” “回雒阳?可是你兵马还没有招募齐 啊!” “来不及了,我就带这两千人动身。若再不回去,我担心雒阳会发生大事情啊。” 周昕有点糊涂了。 他不明白董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道:“雒阳?新帝登基,又有大将军辅佐,能发生什么大事?” “我正是担心这个!” 董俷说罢,起身道:“庞德,潘璋,立刻点齐人马,正午之前,必须开拔。周大人,新军初立,尚为完成训练,我需要大量人手来帮忙,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周昕是典型的汉室忠臣,虽然不清楚董俷所说的大事情究竟是什么,可看那张面容的沉肃冷戾,下意识的点头道:“安宁亭侯只管吩咐,周昕若能做到,定不推辞。” “我拟征辟贺齐为我侍从虎贲,与潘璋协助庞德。此次事关重大,请大人在两个时辰内,调集历阳所能调集的一切马匹、辎重与我。他日,董某比将双倍奉还。” 周昕忙起身,“安宁亭侯这话说的见外,都是为皇上效力,有何还不还的?” “如此,那就有劳大人。” “我这就去安排!” 周昕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可走到营帐门口,突然停下来,“西平,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董俷犹豫片刻,轻声道:“我也是胡乱猜测……只怕大将军,会遭人暗算。” “你是说……” 周昕话说到了一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若是说的太过明白了,反而是不太好。 想想,何进如果真的出了事,那么雒阳就等于没有人能够在镇住了。到时候,肯定会出现动荡…… 周昕现在还是尽量往好处想去,而董俷却知道,那后果会极为严重。 送走了周昕,董俷对凌操说:“恭伟,实在抱歉,皇上驾崩,我需要马上赶回雒阳。只怕是无法随你一同前往吴郡了。这样吧,你可以先去安排家小,随后去雒阳与我汇合。” 凌操闻听这话,却勃然大怒。 “主公,莫非瞧不起我凌操吗?” “恭伟此话怎讲?” “只您忠心,难道我凌操就是不知轻重缓急?操即跟随主公,自然应在主公身边守护。如此大事,操怎能弃主公而去?愿追随主公前往雒阳,家眷之事,容后再说。” 董俷拉住了凌操了手,“恭伟不负我,我终不负恭伟。” 说完,对董铁说:“去追上周大人,请他派人往吴郡,接凌操的家眷来历阳安居。” “喏……” 凌操单膝跪地,“主公待我如亲人,操肝脑涂地,愿效死命。” 也许,只是观念的不同。 董俷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在他看来,将士用命,却不能亏待了将士的家眷。可这种思想,对于在当时的人而言,却无疑是一种令其为之感动的手段。 凌操立刻下去收拾东西。 董俷在大帐中,不停的徘徊。 他真的有点糊涂了。蹇硕虽然是个五体不全的人,但以董俷对他的认识,却是个对汉帝极为忠诚的人。他杀了汉帝?图的什么?为的什么?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可如果不是蹇硕,那么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 越想,董俷就越感到心惊肉跳。 隐隐有一种感觉。其实他并没有改变历史,历史的车轮,依旧在原有的路上前进。 只希望,老爹莫要入京! 深吸一口气,董俷闭上了眼睛。 大帐外,一片喧哗。可这大帐之中,却是鸦雀无声。 是的,他的确需要好好的安静一下…… ****** 正午时分,队伍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周昕在历阳征调了八百匹战马,其中还有许多是那种已经进入迟暮之年的老马。 扬州不似凉州,马匹素来缺乏。 加之秦颉征讨彭式,也调走了许多马匹,周昕这已经是尽了全力。 对于此,董俷感激不已。 老马不善奔跑,但至少驮个物品,拉个辎重,还是绰绰有余。 在历阳共停留了三十一天,共招募合格的虎贲郎两千二百人,加上巨魔士,共两千五百人。 其中,骑军越一千,步军一千五百人。 董俷在马上,再一次向周昕道谢,并约定他日有闲暇,定然会再来历阳与周昕相聚。 骑军先行,步军压阵。 董俷率领人马,离开了历阳。 一路上,马不停蹄,披星戴月。 董俷的心情,好像火烧火燎一样,恨不能一步抵达雒阳。 大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十天之后,就已经进入了徐州的境内。在徐州稍事修整后,董俷再次启程。 徐州刺史陶谦,带着都尉曹豹、别驾从事糜竺将董俷送出了徐州。 临别时,还赠送了董俷五百久经训练的丹阳兵,补足了三千人之数。董俷终于见到了那位鼎鼎大名的糜竺先生。他本是徐州巨商,颇有名气,被陶谦征辟为别家从事。历史上,此人曾是刘备集团早期主要的成员,但在后来,渐渐的淡出历史舞台。 如果是在平日,董俷定然会和这糜竺先生拉拉近乎。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这个心思,自然也没有功夫去见一见那位温婉刚烈的糜夫人。 不过,董俷却有另一招。 一纸公文,征辟糜竺的兄弟糜芳为虎贲郎中。这虎贲郎中本身也是个文官,符合糜芳的身份。一开始,糜竺并不太同意。至于里面的原因,董俷也不是想不出来。 门户啊…… 糜竺作为一个成功的巨商,有着许多人无法比拟的眼光。他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他并不看好董俷,或者说是董家的未来。故而一再推脱,就是不愿意答应下来。 董俷怒了! 老子又不是征辟你,用得着你来唧唧歪歪吗? 糜竺虽然不同意,但并不代表糜芳也不同意。虽是家族次子,但是颇有才华的糜芳,总觉得因为他是次子的原因,无法超过糜竺。私下里,糜芳并不认为自己的本领比糜竺差,也一直想要找机会一展才华。故而董俷派人征辟,糜芳立刻欣然而去。 等糜竺发现糜芳不在的时候,董俷的兵马,已经远离了徐州。 糜竺不由得仰天长叹:“只怕如此一来,徐州糜家,将被打上董氏的烙印了!” 怨归怨,做兄长的,自然也希望兄弟能出人头地。在糜芳离开徐州的第三天,糜竺就命人悄然前往凉州,打探董家的详细情况。毕竟,作为商人的糜竺,也清楚这样一个道理: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那将会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 对糜芳,董俷不是没有防备。 毕竟在历史上,这个人曾经叛了蜀国,投降吴国。 但若说是糜芳害了关羽,董俷倒是不这么认为。演义中的关羽在后期,清高自傲,让人难以忍受。樊城之战前,他曾经扬言要给糜芳好看,糜芳又怎能不害怕? 换做任何人,只怕都会由此而产生一些误会吧。 而且董俷觉得,关羽其实有点势利。 糜芳的妹妹曾经是刘备的妻子,更因刘备而死。你关羽在早期的时候,还不是对人家很尊敬。等糜夫人死了,糜家和刘备的亲情也就断绝,你就变得看不起人家。 这世上,总不可能围着你关公一个人打转。 所以,董俷对糜芳不放心,但是却没有因此而看轻他。 在糜芳加入之后,把军中辎重打理的井井有条。原本这是贺齐的事情,糜芳一来,却让贺齐完全的解脱出来。别小看这辎重,打理清楚之后,行军速度也随之加快。 就这样,董俷率三千人马,日夜兼程。 数日之后,就过了彭城,再往前面走,就将离开徐州的地界,进入徐州境内。 距离雒阳越来越近,得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还好,何进还活着! 董俷必须要赶在何进死之前,抵达雒阳。 这一天,队伍正在官道上行进。 探马突然前来报告:“前方三十里,有山贼袭击车辆。观车仗行迹,似为朝中官员?” 山贼? 董俷立刻警醒。 徐州、汝南二地,如今有盗匪横行。 这一路上他运气好,没有被山贼袭扰。但这并不代表,他这支人马,没有人盯住。 “传令庞德,命其警备……武安国,随我前去观望,看看是哪位大人被山贼盯上。” 董俷说完,催马行进。 武安国、董铁,立刻带上巨魔士,紧随其后。 凌操很有眼色,并不急于跟上。而是立刻收拢巨魔士,并派人传递消息给庞德三人。 董俷带领的是骑军,以庞德为主将。 贺齐与潘璋为副将,统领步军,以及押送辎重。 大多数时候,董俷会带着巨魔士开路。一来他急于赶回雒阳;二来则是巨魔士的马匹,全都是西凉宝马,比之新招募的骑军,脚程要快许多。第三点,董俷也想让庞德能借此机会,熟悉其麾下人马。他手里的七百骑军,都是他未来的部曲。 一马当先,董俷登上了一座土丘。 手搭凉棚向远处观瞧,就见有一二百山贼,正围着一车队凶猛攻击。 车队有护兵守卫,车仗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圆阵,在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指挥下,任凭山贼攻势凶猛,却始终无法前进半步。 那老者体态清癯,身高大约在八尺左右。 看上去情况虽然很紧急,但是却显得从容不迫,调度百人护兵,丝毫没有慌乱。 董俷眯起眼睛,看清楚了那老者的相貌。 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老者,分明是他授业的恩师之一,前骠骑将军,槐里侯卢植。 按道理说,卢植此刻应该呆在雒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也容不得董俷过多的去考虑。抬手摘下鬼哭槊。 “老师休要慌张,董俷在此!” 说着话,催马就冲下了土丘。身后武安国、董铁二人也毫不犹豫,带着巨魔士朝着山贼就冲杀了过去。 山贼围攻车队不下,本就是心浮气躁。 突然间又有一支装备精良,杀法骁勇的人马冲击过来,那里还敢再战? 象龙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冲进了敌阵当中。董俷在马上挥舞大槊,将周遭的山贼劈翻在地。 一山贼头目,见山贼慌乱,立刻大声呼喊:“不要怕,我们的人比他们多!” 说着话,拧枪就向董俷冲来。 董俷看都不看,举槊崩开山贼头目的大枪。不等对方收势,董俷的马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只见董俷一手握住大槊,把几名靠近过来的挑飞。另一只手从马兜囊中顺出一杆投枪,大喝一声,灌入了山贼头目的胸口。也不理那人的死活,继续冲击。 这时候,董铁和武安国也已经杀入了敌阵。 山贼一见头目死了,立刻一哄而散。只气得那刚赶过来的武安国,在马上哇呀呀大叫。 这叫打的什么架?怎么我才刚到,就找不到敌人了? 第一九九章 卢子干赴河西 第一九九章 卢子干赴河西 圆阵散开,卢植催马徐徐而出。 才几个月不见,董俷发现,卢植看上去,好像衰老了许多。当初离开雒阳的时候,记忆中卢植的头发,大都还是黑色。可现在,那头发,几乎已经变成了斑白。 时已近十一月,寒风刺骨。 卢植一袭青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夹袄。 眼睛,也看不到半点精气神。先前指挥时的那种英姿,随着战斗,也一下子不见。 董俷连忙下马,上前几步要请安。 卢植也跳下了战马,一把搀扶住了董俷。那混浊的目光,上下打量董俷,似乎要看透董俷的内心世界。不过,董俷自认心中无鬼,迎着卢植的目光,一言不发。 “老夫一介白身,实担不起安宁亭侯的大礼。” 这安宁亭侯的头衔,在董俷头上已经挂了快一年。但在董俷的印象里,蔡邕也好,卢植也罢,只有在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才会称呼他安宁亭侯。老师,这是怎么了? 董俷说:“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学生一日是您的学生,终生都是您的学生啊。” 卢植闭上了眼睛,面颊一阵剧烈的抽搐。 半晌后,他轻声道:“西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董俷连忙回答:“学生听闻圣上驾崩,故而率领招募新军,连夜往雒阳赶。不想在这里遇到了老师……老师,您怎么不在雒阳?这一行,又是要往何处去呢?” 这时候,从车队里蹦蹦跳跳的走出一少年,约十岁上下。 “爹爹,二娘好像受了惊吓,刚才一直在呕吐。” 董俷闻听,连忙转身道:“董铁,立刻前往中军,让庞德加快速度,顺便带一个军医来。” “小铁这就去!” 董铁说着话,腾空就跃上了一匹战马,沿着原路疾驰。 董俷认得,那少年是卢植的独生子,名叫卢毓,年方十一岁。转身命武安国等人就地扎下营寨,凌操赶来后,有帮忙集中伤员。 卢植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卢毓跟在董俷的身边,看着那些军马指指点点的询问。 不一会儿,两名行军医生赶来,而营地也已经搭建完成。自有家人引军医去照顾卢植的妻室。董俷抱起了卢毓,和卢植一起走进了营帐,各自坐下,却默默无语。 “老师,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卢植突然道:“西平,你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什么?” 卢植咬着嘴唇,好半天艰难的说:“雍丘之乱时,刘玄德可曾出现在反贼之中。” “啊……” 董俷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就是担心卢植听到这消息后,有些承受不住。 可没想到…… 虽然董俷没有回答,卢植却已经明白了。 两行浊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那拳头紧握,身子不停的颤抖。 猛然,一擂桌案,卢植厉声道:“刘玄德,卢植誓不饶你!” 一口鲜血喷出,卢植仰面朝天的就倒在了地上。这一来,可把董俷吓坏了。卢毓是哇哇的哭,帐外的董铁、凌操和武安国三人进入营帐。看到这场面,董铁扭头就走。 “小铁,你去哪儿?”武安国大声的询问。 “找军医!” 董铁话音还在帐篷中回响,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也是董俷欣赏董铁的主要原因。这小子颇有眼色,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董俷把卢植抱在怀中,让武安国和凌操在帐外守护。不一会儿的功夫,董铁领着一个军医进来。 董俷抱着卢毓走出营帐,叹了口气。 “小毓,你可知道,老师在雒阳遭遇了什么事情?” 卢毓惊魂未定,那能说的清楚。他抽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爹爹回来后,脸色非常难看。在书房里呆了一天,我隐约的听他咒骂什么人不为人子之类的话语。第二天,爹爹就辞了官,好多人来挽留呢,可爹爹却坚决要离开雒阳。”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卢毓歪着头,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在二十天前。” 二十天前,也就是董俷接到汉帝驾崩的那几天时间。谁把消息告诉了卢植呢? 能叫出刘备名字的,当时只有董俷一人。 而董俷又没有和任何人说,自然也不可能为人所知。 至于叛军,虽抓来了一些俘虏。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刘备的来历。只说是王芬找来的好汉,但名字无人知晓。 若这件事发生在其他时间,董俷不会在意。 可发生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董俷却不能不留了一个心眼儿。 是无意中为卢植所知道,还是有人故意把消息传递给了卢植?若是有意为之的话,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董俷站在空地中,陷入了沉思。如果被他所杀的那个颜姓将军是颜良,再加上许攸的出现,那么雍丘之乱,肯定和那个袁本初有关。 这件事本身就有着非常重的党人痕迹…… 刘备和关羽,后来是保着许攸走了。许攸是袁绍的人,难免不和袁绍有消息往来。 最重要的是……莫非刘备和关羽投靠了袁绍? 董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袁绍自然会知晓刘备和关羽的底细。如果是袁绍告知卢植……莫非他是要把卢植逼出雒阳?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董俷越想,越觉得害怕。 隐隐约约的,他感觉到这里面仿佛有千丝万缕,线索的一头,握在党人手中,另一头…… 党人如今是依附何进,那么另一头,莫非是对付老爹? 董俷的身体很强壮,身上有穿着厚厚的夹袄,天气虽冷,却不会感觉到寒意。 可现在,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 这时候,军医为卢植检查完了身体,走出营帐,来到董俷身边。 “卢公没事,只是一时间气急攻心。小人已经行过了针,估计过一会儿,就能醒来。” 董俷拍拍军医的肩膀,一笑道:“辛苦了!” 说完,他抱着卢毓走进了营帐。董铁在营帐中升起了火盆,温度比刚才高出许多。 刚坐下来,有人来报:庞德带中军抵达。 “让他就地扎营,今晚我们在这里修整一下。” “喏!” 凌操转身退出,董俷又摆手示意武安国和董铁退下去。卢植悠悠的醒转过来,卢毓从董俷怀中跳下来,跑到卢植的身边哭道:“爹爹,你刚才可吓坏了小毓!” “毓儿莫哭,先出去玩儿吧。爹爹要和你西平哥哥谈一些事情。” 卢植和颜悦色的说,卢毓乖巧的答应。 待卢毓出去后,卢植和董俷面对面的坐着。好半天,卢植道:“西平,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担心老师会难过。” “可你这样瞒住我,我会更难受。” 卢植闭上眼睛,痛苦的说:“卢某这一辈子,忠于大汉,忠于皇上。生平所收弟子当中,以你最为出色。但你不该把这件事瞒住我,刘玄德谋逆弑君,乃十恶不赦,罪不容诛。你若早告诉我的话,我定奏明皇上,遍发海捕文书,捉拿刘玄德。我卢植一生忠直,哪怕一死,也不允许有如此一人,来败坏我卢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董俷,顿时无语。 “老师,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卢植道:“前些日子,袁隗老儿突然请我吃酒,酒宴中谈及这件事,提到了有一白脸反贼和一红脸反贼。我当时很奇怪,就随口一问,可那特征,正是刘玄德。” “啊?” “刘玄德三兄弟,曾在太平道之乱时,在我帐下效力。他那二弟关羽,使一口青龙偃月刀,红脸美髯;三弟张翼德,使丈八蛇矛,豹头燕颌。天底下除这三人之外,再也没有同样的三个人聚在一起。我当时还不信,就去你北邙山庄询问当时参战的北宫卫。得出的答案……出了这么一个逆贼,我卢植还有什么脸留在雒阳?” 董俷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和袁家有关。 有些话,他不好说的太明白,只好旁敲侧击道:“卢师,雒阳现在的情况,如何?” 卢植先一怔,而后叹了口气,“乱成一团。” “此话怎讲?” “新帝登基之后,何遂高就接掌了西园新军。皇上苦心想要削了何进的兵权,创立西园新军,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成全了何进。我观那屠家子,日后定是又一梁翼。” 梁翼,是桓帝时期的大将军,嚣张跋扈。 董俷倒是不觉得如何,只怕那何进,没有梁翼的本事。 卢植说:“先皇刚走,也不知怎地,两宫就开始争斗。我实在想不明白,董皇后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何进势大,还要硬和他比拼。我离开雒阳的时候,何进拿下了骠骑将军董重,又以董太后原为藩妃,不宜久留宫中为由,发配去了河间。” 藩妃,指的是诸侯王妃。 董皇后原本是解渎亭侯,也就是汉帝刘洪父亲的妃子。 董俷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分明就是演义的版本重现,何进随后还会杀死董太后。 卢植接着说:“其实何太后人倒是不错。皇上年幼,两宫垂帘听政,也并非没有过这种先例。她倒不甚喜欢抛头露面,反倒是阉寺依附董太后,咄咄逼人。何太后还为此劝说过董太后。也不知董太后是怎么了,竟然在酒宴中与何太后顶了起来。” 董俷忍不住插嘴道:“那……国舅怎样了?” 卢植冷笑一声,“董重虽为骠骑将军,可手中又没有兵马。两宫太后翻脸之后,何进就抄了董重。董重在后堂自刎而死……不过我没见到尸体,还不好说这件事。” 言下之意,董重是自杀,还是他杀? 两说呢…… “那我岳父他们……” 卢植一笑,“你别担心。何遂高倒是想要夺了北宫兵权,但却被皇上给拒绝了。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反对何遂高的主意……不过南宫卫,刘元卓还是被罢免了。” 见董俷着急,卢植不再卖关子。 “你家人都很好,何遂高虽然跋扈,但还却没有对你家有什么举动。只不过伯喈近来有些难过,经常醉酒。你那媳妇,就把他接去了你那大宅门里,放心吧,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看看卢植,心里面突然一动。 卢植这个人,那可是有大本领的。若是就这么让他隐居,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吧。 倒不如…… “老师,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卢植的脸色,阴沉下来。 “能有什么打算?我培养出了刘玄德那样的学生,心灰意冷。准备回老家,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吧。” 董俷却说:“老师您一身的本领,诺大的学问,就此终老,却是这大汉朝的损失。” “我还有何面目再为人师?” 卢植苦笑着,连连摇头,“与其被人笑话,还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省的丢人。” 董俷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老师可知张掖?” 卢植一怔,“我怎能不知……呵呵,那本就是我大汉疆界。不过早先因是在羌人区,朝廷无礼照应。派了几次官员,不是被杀,就是根本过不去。如今听说被一伙人占据……” “那伙人是我!” 董俷看着卢植,一字一顿。 “是你的啊!”卢植没反应过来,笑呵呵的点头。可笑容突然凝固,看着董俷,“你说什么?” “占据张掖的,是我的部曲。” “啊?” 董俷说:“俷生平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霍骠骑,还有一个就是班定远。俷生于凉州,深知那羌乱只由。凉州马贼众多,流寇遍地。所依仗者,就是凉州广袤。河西不定,则羌祸不止。我朝廷大军过去,他们就往西域逃窜,若我大军撤走,立刻又杀回来。那河西,就如同勾连中原和西域的门户,若不占据,必有大乱。” 卢植静静的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董俷接着说:“羌人作乱,我就意识到,正是收取河西的好时候。羌人占据优势,大军和我们对峙,根本不会在意河西的归属。我就派我麾下大将,占领的张掖……我原本也想过去,可是没想到,大将军要我入雒阳……如今,张掖、敦煌、酒泉,尽在我手中。他日我若有机会,愿再效班定远,重立西域长史府,令西域永远臣服于我汉军威武之下……老师,俷想请您,为我坐镇张掖,不知老师愿否?” 混浊的目光,蓦地精亮。 卢植的手,在轻轻颤抖,许久也说不出话。 十年苦学,所求的就是能重现汉军威武的辉煌。即便是在东观治学,卢植也从未断过这样的理想。 原以为,黄巾之乱是一个契机,让他能施展抱负。 可不成想那该死的民谣,让他的理想也随之破灭…… 当他正是心如死灰的时候,董俷那‘汉军威武’四个字,令卢植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 汉军威武,真的可以重现? “西平,你……” “老师,俷没有什么野心,只求家眷平安。当初占据张掖,存的另一个心思,就是能为家眷找一个栖息之所。我知您要问我什么?俷在一日,终生不背大汉。” “此话,当真?” “若违此言,俷不得好死。” 卢植的确有这样的担心。担心董俷势力膨胀,终有一日会…… 如今,得了董俷这一句话,卢植心里面一下子放松下来。突然间,他仰天大笑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我卢子干,还有机会建功于异域……哈哈哈哈,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说着说着,卢植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卢植癫狂的模样,董俷亦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酸。 他静静的看着卢植,同时又在低声的问自己:我今日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______ 第二零零章 堪大用者有几人 第二零零章 堪大用者有几人 篡逆?做皇帝? 董俷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皇帝,是那么好做的吗?做了皇帝,真的很有意思? 只看看辨,看看协,看看已经亡故的汉帝在生前又是如何百般算计…… 哈,那种日子,过的有意思吗? 但董俷可以说出永不背汉的言语来,可是把诺大的家业交给卢植,却不免惶恐。 不这么做又不行! 西域三十六国,盘根错节,关系复杂。陈到虽有本领,能独挡一面,但毕竟是过于年轻。贾诩抵达张掖,虽加强的实力。可在另一方面却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谁能镇住贾诩?这个历史上连曹操都未能真正降服的人,虽迫于形式臣服于董俷。可毕竟董俷不在张掖,谁能镇住此人?陈到不行,黄劭不行,董俷不免惶恐。 而卢植,不论是在声望,地位,都可以镇住贾诩。 有他在张掖,有助于张掖实力平衡。在这一点上,卢植去河西的好处显而易见。 可如果…… 董俷不敢想下去。 唯有一搏,赌卢植会帮他。 当晚,卢植宣布了他的行程改变,将会前往河西。 对于卢植的这个决定,卢家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卢毓,表现的非常快活。 西域有什么? 风景又如何?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从卢毓口中说出,令董俷好不头疼。 所谓西域,也就是未来的新疆地域。当然这个时期的西域,和未来的新疆景色完全不同。 水草丰茂,水资源也非常的丰富。 三十六国只是一个笼统的数字。实际上,在西域长史府的管辖之下,西域何止五十国? 有名有姓的国家,以天山为分界线,划分有天山南路南道、天山南路北道、天山北路诸国、以及葱岭西诸国。 所谓的西域地广人稀,也是一个概念上的问题。 相比较之下,西域的人口甚至超出了凉州、雍州的总和。仅乌孙、大宛两国就有近百万的人口。还有广义上,亦属于西域的大月氏、康居等国,也有近百万人口。 较小的国家,如小宛、且末,人口只有一两千,而单桓,人口不足二百。 而中型的国家,比如楼兰、温宿等国。人口多的有两三万,人口少的,七八千人。 若是正经的计算,西域的人口数量,当在三百万左右。 卢植在东观做了多年的学问,对西域也颇有了解。他所提供的数据,还是和帝时期最后一次对西域的数字统计。过了这么多年,肯定会有变化,但相对而言,还算准确。 而这些数据,对于董俷来说,却是极为珍贵。 虽说占领的河西三郡,但是对于西域的了解,董俷并不是非常的深刻。 卢毓高兴了! 西域,听上去好像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么荒凉嘛。爹爹的意思,那里似乎很好玩。 吃罢了晚饭,卢植让董俷准备了一个小帐篷。 “贤侄,你可知道,我曾听伯喈提过,你曾说大汉朝外患甚于内忧,可是这样?” 董俷下意识的点头,“学生确实说过。” 卢植很开心,“我门徒无数,抛开了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之外,只有你和伯圭意识到了这一点。胡人之乱,确实对我大汉江山社稷,最为危险。光武皇帝时,邓禹曾设立一计,名为群狼搏虎。其重点就是在于扶植弱小胡人,撕咬当时庞大的匈奴。” 这可是一个董俷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老师,愿闻其详。” “当年鲜卑、乌桓等部族尚弱小,北方草原上最庞大的,却是匈奴。故而,邓禹设计,暗中扶植鲜卑、乌桓等部族,甚至不惜派出博学之士,留滞于胡人区域之中,为鲜卑族等人培养人才。驱使这些部族,不断撕咬匈奴,是草原处于平衡。” 董俷问道:“敢问后来呢?” “你可听说过窦宪此人?” “窦宪?” 卢植点头:“窦宪,乃开国元勋窦融之曾孙。你所敬佩的定远侯之兄长班固,亦曾是窦宪的幕僚。此人当年因开罪太后,请击匈奴,以免死罪。他集合草原各部,于逐邪山会师,击溃匈奴北单于,出塞三千余里,彻底将北匈奴击垮,八十一部臣服。” 董俷不由得热血沸腾,“窦伯度,实英雄哉。” 没想到,卢植却苦笑起来:“窦伯度此举的确雄壮。可是他却忘记了邓禹的群狼撕咬的策略。北匈奴被击溃,草原群狼失去了制约平衡的庞然大物,就开始各自攻击……所谓弱肉强食,强者越来越强,就比如现今的鲜卑、乌桓,隐隐威胁大汉。” 董俷沉默了! 想想,草原上的发展,的确是这样。 特别是鲜卑,在弹汗山立王庭,已经形成了继匈奴之后的又一个庞然大物。 而当年邓禹的群狼撕咬之计,鲜卑又怎么会不防范?如此一来,鲜卑终成大患。 记得上辈子历史课中的五胡乱华,好像的确是有鲜卑一族。 借三国百年之乱,鲜卑、南匈奴等草原部族越发的壮大,最终把兵锋指向了中原。 卢植说:“我之所以提这件事,就是想要告诉你。西域的情况,其实就如同当年的塞北草原。想要平定西域,同样也要采取当年邓禹所建议的策略。令群狼撕咬。” “还请老师详细说明。” 卢植却没有急于讲述,而是笑着站起来。 此时的他,似乎比之日间的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得英气勃勃,没有了迟暮之态。 “西平,我问你……你帐下堪大用者,有几人?” “堪大用者?” “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 董俷掰着指头,开始计算起来。 “我兄长、三弟……” “典君明,沙摩柯,皆猛将之流,搏杀战阵中尚可,但若论独当一面,所差甚多。” “庞德、张郃,年少有才,可大用之。” “庞令明、张隽义确实不错。张郃机敏聪慧,庞德沉稳果毅,不错。但此二人虽有资质,亦需磨练方可成才……庞德、张郃皆少年,虽有才,却不足以独挡一面。” “我有麴义、班咫、晏明、史涣,如何?” “麴义,兵法出众,然性情高傲。若不得势时尚可,但若得势,只怕难免骄狂;班咫,性情沉稳,心机颇深。或若能独当一面,但必须加以防范。至于晏明、史涣,皆为将才,虽能用,却不足为道。” 好家伙,合算着我手下的人,都不能用? 董俷有点不服气了! “河西三郡,我有大将陈到,又有裴元绍、韩德、董召等猛将可用。” “陈到这个人,我没有听说过。不过观其在张掖所作所为,的确可用……至于其他人,亦为猛将之流,不足以大用……西平,我怎地听你说了半天,全都是武人?” “亦有文士……” 董俷说完,却呆愣住了。 庞统、徐庶、石韬……似乎的确是有用。可这三个人年纪小,尚在求学。没有十年,休想有所成就。马均、蒲元,精于机造,恐怕难入卢植法眼。除此之外,似乎…… “益州人黄劭,为我主持张掖屯军,性沉稳。” 卢植露出不屑之色,“黄劭、唐周二人,我听伯喈提起过。唐周长于小智,难成大器;黄劭这个人嘛……伯喈评点说:此人性坚忍,可为细节,但大局却不足。” “我……我还有贾诩。” 卢植猛然一阵,惊讶的看着董俷:“可是那武威人贾文和?” 你终于吃惊了! 董俷不免得意,轻轻点头。 “贾文和……”卢植沉吟片刻,“他曾在雒阳为郎,我亦对此人有些印象。贾文和,恩,此人倒是值得重视。其人有大略,长于谋划,只是心机深沉,为孤桀之士。有陈平之谋……恩,不错,不错。没想到,西平你居然能把此人收为帐下。” 暗自出了一口气。 董俷心道:总算是有你能看上眼儿的人物了! 哪知卢植却说:“不过此人很机灵,你若不拿出足够的手段来,恐难以令他臣服。” “正需老师出马。” 董俷又叹了口气,卢植所说的这句话,岂不是正说到他的心坎上? 不过,听卢植这么一说,自己麾下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除了张掖的贾诩、陈到之外,似乎只有麴义和班咫二人。而且这二人的使用,还要谨慎。董俷很想说出黄忠、徐晃二人的名字。可又一想,这二人虽与他交好,可未必能真正的收服。 黄忠,如今是扬州西部校尉,执掌扬州兵马,可谓春风得意。 虽然他的家眷在自己手中,可总不成真的以家眷为把柄,让黄忠抛弃大好前程来投靠自己。 那西部校尉,虽比不得董俷如今的虎贲中郎将风光,可在权力上,丝毫不弱。 徐晃亦是如此,安门校尉同样是风光无比…… 那自己的手下,还有什么人可用? 卢植见董俷沉思,却笑了起来。 “西平何必紧张?你手下如今虽无大用之人,但猛将如云,亦可保自身平安。当今名士,多投靠与门阀。似你虽然贵为亭侯,可奈何你出身……再加之,你早先于党人多有冲突,那些名士自然对你多有偏见。如今之计,你可取寒士,我愿荐之。” 董俷连忙起身,“还请老师指点。” “东观士子,大多清谈之士,可大用者不多。然有一人,名氏仪,字子羽,清恪贞素,可为大用……呵呵,你莫着急。氏仪与你那岳丈关系甚好,可由伯喈出面,代你请之。” “多谢老师!” “还有一人,名法衍,字季谋,扶风郿人,曾为安定太守。只因其父故去,法衍辞官回家中为父守孝。期满时,恰逢太平道作乱,法季谋就没有再出来为官。不过这个人,不可小觑,有奇谋策算。料世兴衰,是训是谘,暂思经算,睹事知机。” 董俷懵了! 这世上,真的有卢植所说的这种人物? 听上去和贾诩,相差不远。可是,这么一个人,又如何延请? 卢植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西平莫要担心,此人自有我去说服。法衍之父法真,与我、伯喈交往甚密。若我出面,想必法衍定然难以驳我的面子。” “那……有劳卢师!” 董俷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一下子出来了两个名士,而且是他从没有听说过的人,如何能不晕? 若真的和卢植所说一个样子,可真的是他董西平的福气了。不禁有些感谢那些山贼。 若非山贼出现,说不定就无法遇到卢植。 不但痛失一老帅,还丧失了很多机缘。这有些时候啊,机缘一说,真的是妙不可言。 营帐外,夜已经深沉。 董俷却丝毫不觉得困乏,谈性甚浓。 而卢植也是如此,笑呵呵的与董俷谈古论今,讲述了许多董俷从未听闻过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寒夜里起了风。 董俷正和卢植相谈欢愉,突然间听到有人叫喊道:“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一怔,起身走出了营帐。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走水了……” 负责守夜的,是武安国。闻听董俷询问,他挠着头回答道:“天冷,可能是谁不小心吧。” 这时候,庞德也都走出了营帐。 董俷正想要让人去救火,却听卢植说:“西平,别忙着救火,恐怕是有人找上门了?” “啊?” “这火起的奇怪,你没见只是外围小火,为何出现这许多人叫喊?想必是有人想要借这火起的事由,令我士卒慌乱,而后趁机……嘿嘿,此乃小计,焉能瞒我?” 这老头子的目光,果然是锐利。 董俷也觉察到了其中的端倪。立刻下令,“庞德,立刻传令,三军勿动……” “不可!” 卢植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冷笑一声道:“既然人家找上门了,为何不好生迎接?” “老师的意思是……” “庞德!” “喏!” “命杂兵呼喊,作势救火。同时调集人马,让出前军大营,我等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董铁、贺齐,你二人趁机寻找呼号之人,此必为奸细。” “喏!” “糜芳,凌操、武安国……” “喏!” “可在前军燃起火焰,引贼人上钩。”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董俷在一旁观看,却丝毫没有恼怒。若论兵法,谁能比卢植更强? 卢植扭头,看着董俷笑道:“西平,我欲观你虎狼之威,可好?” “老师吩咐,俷安敢不从?” 董俷轻轻点头,见潘璋已经顶盔贯甲,做好准备。 当下沉声喝道:“来人,与我备马抬槊,巨魔士接阵,随我恭候贼人。” 第二零一章 泰山贼(一) 第二零一章 泰山贼(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到天亮,贼人也没有露出踪迹。 而董铁等人也找到了火场,确有被人纵火的迹象。董俷等人暗自心惊:若非卢植在,当时只要军营中稍一慌乱,贼人定然会趁势掩杀。而招募来的新军,大都不经用。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势必就会造成全军溃败,到时候可真的就危险了。 众人齐声称赞卢植目光如炬。 可卢植,却不禁大怒。他虽看穿了对手的把戏,可对手同样也看穿了他的把戏。 这对于重新振作,准备大展身手的卢植而言,无疑是一次失败。 最重要的是,他们处于明处。而敌人呢,连影子都没有看见,隐藏于暗处。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同时,卢植对这个敌人,也产生了兴趣。不仅仅是卢植,董俷、庞德等人,也非常好奇那敌人的来历。 没想到,这山野之中,居然隐藏有如此人物。 董俷不敢继续在原地停留,立刻点齐人马,启程继续向雒阳进发。 哪知道,才走出了几里路,突然从路旁的树林中飞出一蓬箭矢。数十个新军,当场被射杀。队伍一阵骚动,虽然董俷很快就平定下来,可是庞德等人还是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再有几里路,官道上居然出现了陷坑。 坑底倒立这木椿子,一头尖锐。掉入坑中,立刻就会毙命。 又折损了十几个人之后,行军的速度一下子放缓下来。沿途忽而会出现敌骑,忽而又有冷箭。那箭矢都是用极为简易的方法制作出来,可是扎进人的身体中,就会造成巨大的痛苦。许多士兵被射伤,迫使得董俷不得不再次放慢速度,甚至以巨魔士为侦骑,四处查探。 到了晚上,共有二十几人丧命,但伤者却高达八十多人。 卢植的面色阴沉,一路上少有说话。 整整一天,只行进了十几里的路。损失了百余人,却连敌人的来历都没有看出。 扎营的时候,卢植拉住了董俷。 “西平,这样下去,情况可不太妙啊。” 董俷苦笑道:“老师,我何尝不知道情况不妙?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几天,我这些人马恐怕就会军心散乱。弄不好到了雒阳的时候,能留下来一半的人就不错了。” 这个一半,可不是说死伤一半。 而是指的军心涣散,就会出现逃兵,溜号…… 可敌人,根本不和董俷正面交锋。这恐怕也是董俷自出道以来,打得最窝囊的一战。 卢植说:“西平,别着急。你为三军主帅,犹如定海神针。你若是乱了,下面的人会更乱。所以,你必须要保持镇静。你越是焦躁不安,就越是中了贼人的计策。” 俗话说的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说起来容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个? 董俷不停的深呼吸,以平息焦躁不安的心情。如果是在平常,他大有功夫和对方周旋。可偏偏这个时候,雒阳的事情牵挂在董俷的心头,令他实在难以平心静气。 卢植突然笑道:“西平,既然贼人想和你玩儿游戏……嘿嘿,那咱们就和玩一玩。” “可是,雒阳那边……” 董俷已经把他所担心的事情告诉了卢植。 卢植也明白董俷的心情,闻听这话,厉声喝道:“我也知道雒阳方面情况不妙,但你现在距离雒阳于千里之外,担心又有什么用处?雒阳尚有你兄长与部曲,自应对他们信任。再说,蔡伯喈也非老眼昏花,那老家伙动起心眼儿,不会比谁差。” “我知道,可是……” “西平,莫要再说可是。如今贼人不见踪迹,你应当静下心来,与此人过招。若是连个贼人都对付不得,他日你所要面对的,尽是老奸巨猾之辈,又如何应对之?”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董俷用力的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思忖对策。 “老师,我有一计,不知能否成功?” “说来听听。” “若是官军,断无理由如此,故而学生以为,甚有可能的,无非两个。” 卢植看着董俷,“继续!” “一,是黄巾贼;二是本地山贼!” “黄巾贼多聚众而兴兵,应无此战法。” “那就是山贼!”董俷沉吟了一下,“此处临近泰山,常闻泰山贼凶恶,应该是他们。” 卢植想了想,“泰山贼吗?倒是有可能……早先曾听朱公伟说过,泰山贼有一支人马,似乎颇为擅长这种战法。想当初朱公伟分兵各路,却被对方打得损兵折将。后来不得不集中人马,逐个攻击,而那伙山贼却不战而退,躲入了深山之中。” 董俷也听说过此事。 忍不住问道:“我记得那贼人首领,名叫臧霸。” “唔,就是这个名字。似乎曾在陶恭祖帐下效力,后来败于一伙反贼,不知怎地就跑去占山为王了。” 董俷沉吟片刻,突然起身走到了大帐门口,“小铁,去请糜芳先生过来。” 大帐外董铁应声而去,很快的,就领着糜芳来到了中军大帐。 “主公,唤糜芳有何吩咐?” 董俷示意糜芳坐下,然后问道:“糜郎中,请问你可听说过臧霸此人?” 对于臧霸,董俷有印象,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来历。演义里应该出现过,但什么时候登场,却记不清了。 糜芳先是一怔,“主公说的可是宣高?” 董俷糊涂了。他看看卢植,见卢植点头道:“应该是此人。” “哦,宣高此人我的确认识,而且当时交情不错。他本是华县人,后来因救父劫牢,而流亡北海。太平道作乱的时候,宣高投靠了陶徐州,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后来因为和穰山的一伙反贼作战不利,被陶公责备。宣高这个人,心气很高,那受得了这种责备?于是一怒之下,就带着部曲反出徐州,陶公几次征讨,都未成功。” 董俷和卢植相视,“此人本领如何?” 糜芳想了想道:“宣高大才,长于兵事,亦精于内务。家兄曾言,宣高可掌一州之地。他反出徐州之后,家兄更因此而感言说:臧霸一走,徐州只恐再无良将。” 卢植不免对此嗤之以鼻,但对臧霸却没有丝毫轻视。 但董俷却知道,糜竺此人身为大贾,其目光之敏锐,也绝非能等闲视之。故而深信不疑,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被臧霸拖着,实在是难以快速行动。而雒阳的事情也迫在眉睫,如果这样被纠缠下去,董俷所担心的事情,迟早会发生。 此人心高气傲,但亦有真才实学。 董俷心中生了收服之心,忍不住问道:“卢师,我想收服臧霸,可有什么对策吗?” 卢植道:“糜先生亦说,这臧霸心高气傲。想要将其收服,唯有一途。” “请老师指点!” “将其彻底击败!” 董俷一听,有些为难。 “可他不与我等正面交锋,如何将其击败?” 卢植却笑了,看着董俷也不回答。 心里莫名一动,董俷突然计上心来,道:“学生有一计,若能成功,则臧霸难逃。” 说着,却向糜芳看去,“只是收服臧霸,则糜先生却是最为关键。” ****** 且不说董俷如何收服臧霸,在他赶往雒阳的时候,雒阳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董太后在往河间的路途中,遭遇盗匪袭击,当场毙命。 消息传入雒阳,何进亦大吃一惊。 他的确是想要效仿梁翼、窦武,把持朝政。毕竟汉帝刘辨,年纪尚幼小,必须要有他出面扶持才行。若是野心,何进倒也不大。保何家荣华富贵,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赶走董太后,却是清除了他心中的一个大患。 按道理说,就算赶走董太后,发配徐州彭城才算是符合祖制。可是考虑到彭城董氏,声望极高。董太后若是回到彭城振臂一呼,则徐、青、豫、扬、甚至荆州,都难免会有人站出来相应。要知道,看不过他何进的人,在这大汉的天空下多了去。 所以,把董太后安置在河间,却是最妥当的方法。 彭城董氏的实力,无法覆盖冀州。董太后到了河间,只怕再也难与彭城有所联系。 但要说实话,何进并没有想过杀董太后。 毕竟是汉灵帝刘宏的母亲,若是真的杀了,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他的妹妹。 再说了,先朝有个王莽的先例,何进实不敢冒天下之大不惟。 可现在,董太后死了…… 何进顿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太正常,就连弟弟何苗,也在怀疑是他下的毒手。 书房中,坐着何进的智囊。 曹操、荀攸、荀爽、袁绍、袁术、王允等人都在。 “诸公,如今情况,当如何是好?” 袁绍说:“太后之死,虽与大将军无关,但只怕是……若阉寺以此为借口,攻击大将军的话,只怕是满朝文武,乃至各州郡官吏,都会对大将军产生误会。如此一来,大将军的处境可就不妙了……再者,那阉寺若趁机对大将军有所不利举动……” 何进一蹙眉。 “我有羽林军和北军五校,又新得西园新军。京畿之地,都为我心腹,阉寺能奈我何?” 袁绍淡然道:“莫非大将军忘记陈蕃、窦武的教训?” 这陈蕃、窦武,曾召集北军,意图击杀当时颇有名气的阉寺王甫。可不成想,那王甫手中有一利害人物,却是凉州段颍。若说军功,在当时出了皇甫规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超得过段颍。此人的功绩,全都是一刀一枪的砍杀出来,在军中威望极高。 段颍出马,令 北军临时改变了主意。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窦武、陈蕃的举事失败。 袁绍今日提起陈蕃、窦武,却故意忽略了段颍。张让等人的实力虽大,却没有段颍这样的人物。 曹操、荀攸很敏锐的觉察到了袁绍话中的毛病。 袁本初想要干什么? 曹操的第一个反应,是对袁绍产生了一丝怀疑。 何进心里一惊,“本初之意,我该当如何?” 袁绍挺胸,傲然道:“大将军所虑者,一为太后不允。只是太后不知人心险恶,虽与大将军同胞,可久居深宫,对阉寺的信任……呵呵,莫要忘记,圣上虽是大将军的外甥,更是太后亲子。若太后对大将军心生疑虑,只怕大将军就要危险了。” 何进连连点头,“本初之言,甚为在理。” “绍有一计,可令太后改变主意,亦无需担心阉寺从中作祟。何不召集四方猛将。阉寺罪大恶极,世人皆知。然其淫威,京畿之兵能否听从大将军调遣,不可不顾虑。更何况太后之死,亦是大将军的一处软肋。京畿之地,对大将军不满者,甚多。” “召集猛将,不知何人可当之?” “并州刺史丁原,素来重用。其兵马就与胡人交战,可谓大汉精兵。且丁原帐下,猛将如云。正好可以令他入雒阳,拱卫、震慑京畿,到时候谁人敢触大将军锋芒。” 何进说:“丁原却为猛将。” “河内太守王匡,曾为大将军掾,可为合适人选。” “却是如此。” “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皆为人杰,可为合适人选。” “还有呢?” “凉州刺史董卓,太尉张温……都是人中之雄。几路兵马一至雒阳,则阉寺可除,大将军也能整肃兵马,宣扬我大汉兵威,为圣上扬名,令宵小藏匿。此乃一举数得,大将军以为如何?” 其他几路人马,何进倒是都无所谓。 唯有凉州刺史董卓……他若入雒阳,好吗? 袁绍笑道:“大将军,可是担心董凉州?” “正是。” “难道大将军不以为,董凉州在凉州方为虎,在雒阳……呵呵,只怕他入京,总不可能把几十万大军都带在身边。到时候大将军有各方豪杰相助,董凉州也难与大将军争锋。” 何进的眼睛,不由得再次闪亮。 “本初此言,甚好!” “不可!” 曹操大步走出来,“阉寺之祸,古今有之。但世主不当假之于权宠……若欲铲除阉寺,只需诛杀元凶即可。只需一狱吏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何必要纷纷召集外兵?” 这话说的很中肯,荀攸、荀爽都轻轻点头。 只可惜,那董太后之死却是成了何进的心病。他实在担心,若张让等人以此为借口攻击,到时候何太后一声令下,京畿之地,又有几人可以听从他何进的调遣。 “孟德莫非怀有私心,想要害我不成?” 何进沉下了脸,“我意已决,就依本初之计。” 一边,袁绍露出一丝丝阴狠笑意,此计若成,则叔父的二虎争食,就可以开始了。 董太后,嘿嘿嘿…… 何进一俟决定下来,立刻安排人行动。 曹操走出大将军府,却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只怕如此一来,天下必乱。” “孟德慎言!” 荀攸正好也走出来,听到曹操的这句话,忍不住连忙制止,“孟德何处此不吉之言。” 曹操咬牙切齿道:“你看着吧,何进、袁绍,实乃元凶。” 荀攸一阵沉默,许久后轻声道:“孟德可有打算?” “我拟辞官,回转陈留。” “啊,孟德要走?” 曹操看了一眼荀攸,“雒阳将不会在安宁,此时不走,只怕你我都难保全性命啊。” “孟德何出此言?” 看四下无人,曹操轻声道:“你我皆非党人……我欲回家,静观其变。若雒阳不乱也就罢了,若雒阳因此而乱……公达,只怕你我接下来,都要另谋出路才是。” 说完,曹操扬长而去。 只留下荀攸,呆呆的发愣。 你我皆非党人…… 以荀攸对曹操的认识,这里面可是话中有话啊。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难道说董太后…… 荀攸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零二章 泰山贼(二) 第二零二章 泰山贼(二) 十一月,泰山大雪。 董俷的人马被臧霸缠在了路上,已经过去整整七天。 三千虎贲郎虽没有出现太多的死伤,但行军的速度,却变得极为缓慢。那臧霸使出了全身解数,绊索、陷坑、冷箭无所不用。迫使董俷不得不小心翼翼,行军缓慢。 七日中,行军不足百里。 期间臧霸更于雪夜时偷营劫寨,将董俷的粮草辎重一把火烧毁了八成左右。 丹阳却是是出精兵,董俷所挑选的两千多丹阳精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毕竟疏于训练,还算不上真正的丹阳精兵。连番的挫折,已经让士卒们士气低迷,而那一场大火之后,更是烧得军心溃散。接连不断的出现士卒逃匿,而且情况越发严重。 董俷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时常酒醉。 而他在酒醉之后,更经常鞭打士卒,令士气更加低迷。 到了第十二日的时候,三千精兵几乎跑了一大半,只剩下七八百人,其中还有三百巨魔士。 卢植苦劝,但董俷却丝毫不停。 一怒之下,卢植干脆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军营。 ****** “卢植真的走了?” 距离官道三十里外的深山之中,有一支人马藏匿于一个山谷内,人数大约在两三千人。 为首的一员大将,身高七尺八寸,不算太高,但是却很敦实。 剑眉、朗目,面色因常在户外活动的原因,呈现出古铜的眼色。颌下黑须,鼻直口方。 一身镔铁甲,金环束发。 站在山谷口处,神色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一员将官。 在他身后,还有两人,也是顶盔贯甲。 “大哥,我看的真真切切,卢老头的确是走了。如今那董家子营内空虚,不过几百人而已。并且军心散乱,士气低迷。若我等这时候出击,定能将其彻底的击溃。” 哪知那将领却显得很犹豫。 “孙观,那董俷虽然杀了你的兄长,可是你兄长不对在先。卢师名满天下,德高望重,他怎能……他若不去劫掠卢师,又怎么会送命。董俷乃世之虎将,且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们这么一路为难他,算是为孙康报仇……我觉得,应该见好就收。” 孙观跳脚道:“宣高,死的不是你兄长,你当然说的容易……” 臧霸身后的将领一蹙眉,“孙观,说话注意点。” “我难道有说错吗?”孙观道:“我等是盗匪,他忠于朝廷与我等有何关联。吴敦,莫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官军吗?难道你忘记了,当初你被朱儁打得无家可归,是我兄弟收留了你们。我见宣高仁义,故而将大首领拱手相让,莫非宣高忘记了?” 臧霸身后的两个将领,都是当初随臧霸一起反出徐州的军官。 一个叫吴敦,一个叫尹礼。闻听那孙观这样说话,顿时气得面皮发紫,想要辩驳。 臧霸阻拦住二人,“孙观,非是我忘记了你兄弟的恩情……只是这事情透着古怪。” 孙观道:“什么古怪?” “那董俷,为虎狼之将,自出道以来,可称得上是战无不胜。以他的本领,当不至于如此的狼狈。我担心这里面有诈,说不定是那董家子使计,引我等上钩呢。” 孙观嗤之以鼻,“宣高难道以为我是傻子吗?那董家子鞭打士卒,我可是看的真真切切。董俷或许厉害,可他手下的却尽是刚招募来的新兵。如今天寒地冻,粮草辎重几乎被我们烧了个干净,如何还能稳住军心?宣高,你莫非是怕了那董家子?” 臧霸闻听,勃然大怒。 “臧某何曾怕过人?” “那就与我今夜一起劫营,斩了那董家子的首级。近来他军心涣散,守卫极其松懈。而且每逢一到夜里,必然会安营扎寨,喝的酩酊大醉。如今出手,正是好机会……当然,若你不愿意,我自己去也无妨。” 言语间,带着挑逗。 臧霸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物,一听这话,再也忍耐不住。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走一遭。就以那董家子的人头为赌注,谁生了,泰山老营就归谁所有。孙观,你可敢和我打赌?” 孙观嘴角一撇,“孙某有何不敢?” 当下,四人安排了细节,各自准备去了。 臧霸却突然叫住了尹礼,“大兄,我想请你回老营一趟。” “回老营做什么?” “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儿,特别是今天眼皮子直跳……我担心,老营出事。” “你是说……” 臧霸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觉得不放心。” “那好,我立刻带人回老营去。” “小心孙观,莫要被他发现,落了口实。” 尹礼当下轻轻点头,“宣高放心,我晓得轻重。” 午后,尹礼带领五百人马,悄然离开了山谷。而臧霸依旧感到心神不宁,在谷中等到了天黑。 入夜之后,山里起了风。 乌云遮月,看不到半点的光亮。 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臧霸长出了一口气,和吴敦带上人马,和孙观的人汇合之后,共五千人悄然出山,直奔董俷的大营而去。 董俷的人马,在入夜后就安营扎寨。 想当初几千人马,声势壮观。可如今,只剩下了几百人,看上去好一派的萧条景象。 大营门外,不见卫兵。 营中灯火通明,隐约可以闻道一股酒气。 天气很冷,想必是那些士兵都躲在了帐篷里取暖。臧霸观察了很久,见确实没有什么埋伏,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当下让吴敦带一支人马从后包围,他和孙观则带领其他人,杀入了大营内。在进入营中之后,随着孙观一声大吼:“给我狠杀!” 山贼蜂拥而出,朝着各个帐篷冲去。 而臧霸和孙观,则带着人直扑中军大帐。 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引起一个人的主意。 臧霸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几名冲进帐篷里的山贼却大声的叫喊起来:“帐篷里没人。” “孙观,我们上当了,快撤!” 臧霸大叫一声,拨马就走。却在这时候,从四面八方飞来了无数支火箭,蓬的点燃了的帐篷。也不知道那帐篷上涂抹了什么,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紧跟着,喊杀声四起。 从后营中,杀出一支人马。 正是潘璋、凌操二人。 “臧霸,休走……我家主公侯你已经多时了!” 这二人带领大约有七八百人,迎着那些慌乱的山贼好一阵子的冲杀。孙观跃马挺枪,企图阻拦二人。哪知被凌操飞马赶到,当头一刀下去,就把孙观斩于马下。 臧霸被潘璋拦住,二人棋逢对手。 论武艺,臧霸略高半筹。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心思却已经散乱了。 那边凌操斩了孙观,和潘璋合力夹击臧霸。至于山贼,则一片混乱,被七八百丹阳兵追着一阵好打,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 “撤退,撤退!” 臧霸见情况不妙,虚晃一枪,逼退了潘璋与凌操,朝着营外杀去。 刚跑出大营,就见吴敦带着一群残兵败将狼狈而来。 “宣高,快撤,快撤……他们有埋伏!” 看到吴敦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中了埋伏。可实在是不明白,孙观明明说官军将领都在营内,怎么吴敦也遭了埋伏。 “吴敦,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吴敦的身上还流着血,苦笑道:“宣高,我们还没有包抄过去,就遭到了官军的冲杀。为首有两个将领,一个手使大剑,一个是用双锤,人数当有千人左右。” “孙观坏我大事!” 臧霸闻听,大声怒吼。可有道是兵败如山倒,一边从大营中有潘璋二人领兵掩杀,从远处又有一支人马,朝着他们疾扑而来。为首的两员将官,正是董铁和武安国。 原来,董俷在决定收服臧霸之后,就设下了分兵之计。 表面上那些逃兵是走了,可实际上逃兵离开不久之后,就被董铁等人所收拢起来。 孙观看到的董铁等人,都是被换上了衣装,假扮而来。 既然臧霸不肯正面交锋,那就逼着他出来战斗。正是引蛇出洞,董俷和卢植,为此花费了好大的精神。 臧霸见局势已经不可挽救,只好带着人往山里跑。 他手下的山贼,在打顺的时候,一个个猛如虎,可一旦失败,立刻就如同丧家之犬。 军心已散,再无挽回的余地。 臧霸一边催马急行,却暗自道:那虎狼之将,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并不是很服气,臧霸觉得,董俷这计策虽然巧妙,可如果不是孙观,他怎会上当? 嘿嘿,虽然败了,可那孙观却死了。 如此一来,泰山老营可就都归他所有,在心里面,未尝没有一点点的窃喜之意。 失败了也没什么,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进了山,那些官军能奈我何?董家子,今日你是胜了我一局,他日我定当十倍奉还。 心里想着,前方就已经到了山口。 臧霸大声喊叫道:“兄弟们,快点进山,进了山,就是咱们的天下。” 话音未落,就听一阵梆子响。 一支人马从山后杀出,为首一员大将,胯下象龙,掌中横槊。过丈的身高,却生的狮鼻阔口,颌下络腮黑须,俨然如同一头雄狮。细目微微一眯缝,就听那大将笑道:“宣高,俷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啊…… 臧霸吃了一惊,连忙勒住了马。 只见那董俷身后,跟随有三百巨魔士。 全都是身披黑色重铠,连胯下的战马,也被厚厚的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马眼。 三百人无声的展开阵型,董俷就在最前方。 臧霸又吃了一惊,心道:看起来,今天是拼死命了…… “吴敦,随我冲杀!” 臧霸举枪吼道。几乎就在他发声的同时,董俷张口,发出巨雷般的咆哮:“巨魔士,凿穿!” 刹那间,象龙贴着山坡直冲下来,身后巨魔士也随之冲击。虽然只有三百人,可那隆隆的马蹄声,却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那股子惨烈的杀气,令臧霸心惊。 吴敦摆刀迎上去,对准董俷当头一刀。 董俷冷笑一声,单手举槊,向外一封。只听铛的声响,吴敦虎口迸裂,大刀脱手飞了出去,双臂一阵阵发麻。二马错蹬,董俷突然探身。一把抓住了吴敦的腰带,冷笑道:“还不给我过来。” 吴敦虽然是竭力的挣扎,可在董俷面前,却犹如小鸡仔似的就被拽下了战马。 董俷单臂夹住了吴敦,挺槊直扑臧霸。 “宣高,你也留下来吧。” 那肋下的吴敦大声吼道:“宣高,快跑!” 臧霸的确是想跑,可他的马,又怎么比得上象龙。眨眼间,董俷就冲到了臧霸的面前,大槊点在了臧霸的枪杆上。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震得臧霸在马上险些栽下来。 “将军快走!” 几名亲卫拼死拦截,试图为臧霸争取时间。 也是董俷不想下狠手,一只手舞动大槊,那鬼哭槊历啸连连,把几名亲卫一下子圈了进去。 臧霸一咬牙,拨马就跑。 数百名亲军紧紧跟在臧霸的身后,朝远处落荒而走。 董俷这才冷笑一声,大槊青龙献爪,砰砰砰将几名亲卫挑落于马下,而后把吴敦摔在了地上。自有董俷的亲兵上前,将刀剑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而另一边,巨魔士凭借着凿穿阵法把山贼撕扯的七零八落。随后又有潘璋等人感到,千余人,竟让数千山贼狼狈而逃。 “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董俷不想杀戮太甚,一声厉喝。 数千人马立刻醒悟过来,纷纷丢掉了兵器,跪在地上大喊饶命。 潘璋和凌操跟上来,笑道:“主公,这些俘虏怎么办?” “把这些俘虏押回大营……我自带人与小铁他们汇合。估计现在,卢师他们也应该攻占了臧霸的老巢了。你们回营,看管好这些山贼,等候卢师他们的消息传来。” “喏!” 董俷也不多说,带着三百巨魔士紧随着臧霸就追了下来。 那臧霸跑出去了大约十几里路,就被迂回过来的董铁、武安国带人连番的攻击。 几百亲卫,打到了天亮时,只剩下十几人。 臧霸被困在一个小山丘上,董俷带人赶到以后,却不急于攻击。 只是把山丘包围起来,然后就没有了动静。臧霸明白了,董俷这是想要抓活的啊。 有心冲出去,可一来人困马乏,二来…… 那董家子实在是太猛了。且不说他那好像包了乌龟壳似的巨魔士重装骑兵,就算是他一个人出马,凭臧霸和他这十几个手下,都很难讨到什么便宜。更别说,己方那里还有再战之力? 自杀吗? 臧霸又有点不情愿。也不知道那董家子是什么意思,明明可以取胜,却偏偏耗着时间。 不过也好,趁此机会,正好休息一下。 臧霸拿定主意,让亲卫都就地休息。 他站在山丘上,看着外面的兵马,猜测董俷的意图。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约到了正午时分,那答案终于揭晓了。就见一队人马从远处驰来。为首的将官,正是庞德。他压着一批人,抵达了山丘下,自归入本队。 “大兄,你怎地……” 臧霸一眼就看到,那群人最前面的尹礼。 而尹礼身后,全都是臧霸安置在泰山老营的人。难道说,董家子竟然找到了…… 尹礼哭道:“宣高,我无能啊……泰山老营,被官军给占领了!” “怎么可能?” “那卢植,根本没有走。他带着一支人马,找到了我们的老营。卢公德高望重,三言两语,就让泰山老营弃械投降……我带着人在途中,遭遇董家子大将庞德袭击,五百人全都,全都……宣高,投降吧。只要你投降,卢公保证所有人都没事。” 紧跟着,那群自泰山老营而来的人,都开始叫嚷起来。 “臧将军,卢公高义,愿给我们一条生路。他说只要您愿意归顺朝廷,可以既往不咎。山寨的百姓,都愿意下山来……卢公说,可以负责给我们安置田地呢。” 好狠毒的的董家子! 臧霸突然苦笑不已。原本以为只要能逃脱此劫,他还有机会。可没想到…… 卢植在民间的威望之高,可说是在当时无人可以比拟。平定黄巾,却没有进行杀戮,许多人都对卢植感恩戴德。泰山老营,说穿了聚集的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要平定的话,只需卢植单人独骑,就可以令几万人放下武器。董家子的算计,可真是狠。 如果泰山老营没有事情的话,臧霸还有资本和董俷谈判。 可如今……臧霸就好像输掉了底裤的赌徒,那里还有谈判的资格? 目光变化,站在土丘上呆呆发愣。 就在这时候,却见从人群中飞马走出一名文士,飘飘然到了土丘下,“宣高,好久不见。” 第二零三章 谁为虎狼将 第二零三章 谁为虎狼将 臧霸自然认得那文士,正是当年在徐州结识的那巨商糜家次子,糜芳。 “子方,你怎么在这里?难道说……你如今也在那董家子的帐下效力不成?” 臧霸当然会感到奇怪。 要知道糜芳的兄长可是陶谦的别驾从事。从某一方面来说,糜家等于是陶谦的人。 三国时期的用人制度和后来大有不同。 自唐宋以后,天下官吏所忠诚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而在三国时期,却是一个阶级一个阶级的效忠。比如朝中官员,各州首要,效忠的是皇帝,可他们之下的官员,就好像陶谦之下的糜家、曹家,所效忠的人却是陶谦。也就是说,对于汉室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有归属的人,只是那些被称之为门阀、世族的大家。 糜芳,怎么会跟随董俷? 难道说,糜家的人已经…… 臧霸自然会觉得奇怪,而糜芳却策马上了土丘。 “宣高未免少见多怪。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董侯乃世之虎将,又是名士高徒。董侯之父,乃凉州刺史,东乡侯……麾下雄兵几十万,猛将如云,威震西凉。董侯有救驾之功,为人谦和温恭,志向远大,且对我等毫无偏见,实乃明主。” 这一番话说的,听上去颇有中肯。 可董俷若听到了,定然会惭愧万分。救驾之类的,倒也贴切,可那谦和温恭,志向远大…… 不过,这世上只有人不敢说的,却没有人不能说的话语。 糜芳作为臣子,这一番赞扬,却也是发自肺腑。想他一个商人的弟弟,如今却做到了虎贲郎中,掌管大军粮草辎重,足以说明董俷对他的信任。士为知己者死,糜芳自然对董俷赞不绝口。也不管是否妥当,只要是觉得能用上,就会说出来。 臧霸一蹙眉,“可我听说,董家子心性残忍,乃暴虐之徒。” “哈,那你倒说说看,我家主公何时残忍?宛县十数万反贼,赖得我家主公进言,才得以活命。转战中原,所杀者多为太平道反贼。即便是在雒阳,你可曾听到那一次是我家主公主动去生事?那一次不是他人寻事上门?如此也要被称作暴虐之徒,这天下间,又有几人不暴虐?依我看,却是那些嫉妒我家主公的人胡言乱语罢了。” 臧霸闻听,再次沉吟。 仔细想想,虽然经常传出董俷杀人的消息,可掰着指头算算,确实好像是别人找上门。 “子方,你有话就直说吧。” “以宣高之才,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端倪?我家主公甚爱宣高才华,欲请宣高你辅佐之。可惜无甚机缘,却不想……宣高亦为忠直勇士,陶谦不识你的才华,实乃有眼无珠。” 臧霸沉吟道:“可我如今还是盗匪,董侯收我,不怕受到牵连吗?” 话语中,已经有些松动。 臧霸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在知道了泰山老营被一锅端之后,就知道大事去矣。 输了就是输了! 人家使出了那么多手段,步步为营。不管是他主动上当,还是被迫上当,总之都是上当了。如今更连老底儿都输光了,他说话自然不可能硬气。再说了,比勇武,他比不得董俷;论谋略,人家也不比他差。就连自以为很厉害的人望,也比不得卢植的一句话。连卢植都愿意为董俷帮忙,说不定这个董侯,真的是有本事的人。 唯一的担心,就是他曾经杀官造反。 哪知这话一出口,糜芳却笑了起来。 “宣高难道不知,先皇已崩,新皇登基。董侯曾为北宫校尉,与新皇颇有交情。曾有言,只要宣高愿意为朝廷效力,他可以请新皇大赦天下,赦免了宣高的罪名。若宣高还是不放心,这里有一封征辟文书,主公愿征辟宣高你为虎贲中郎,如何?” 说实话,虎贲中郎这个官职,并不比臧霸当年在徐州时的骑都尉大。 可性质却完全不同。 臧霸眼睛一亮,不由得意动。 若能有好前程,谁又愿意背着个反贼的名声呢? 糜芳又说:“如果这样宣高还是不放心,主公有交代。你泰山军所属人马,全部归于你指挥。他绝不会插手你的兵事……他日你若想要离去,他亦不会阻拦于你。” 臧霸感动了! 条件优渥到了这个地步,董俷的诚意自然不比再去怀疑。 天底下又有那个人,有如此魄力,收服了他,还要让他继续指挥他的老部属? 糜芳接着道:“吴敦、尹礼,按道理说,也属于盗匪。董侯答应放掉这二人,升任侍从虎贲,依旧归你来指挥。宣高,主公如此对你看重,你难道还要再犹豫下去吗?” 臧霸当下将手中兵器放下,下了马,命亲兵将他绑起来。 “还请子方缚我,前去拜见董侯。” ****** 对于臧霸的归顺,董俷可是乐开了怀。 不但迎出阵前,更亲自为臧霸解去了绑绳,命人就地扎下营寨。 当晚,董俷在营寨中摆下了酒宴,除了卢植和奉命保护卢植的贺齐没有出现,其麾下的成员,全都参加了。就连被俘的吴敦和尹礼,也在酒席上出现,坐在臧霸的身边。 臧霸表示,愿意交出兵权。 哪知董俷却生气了,“宣高想要让我做那没有信义的人吗?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不会反悔,更不会对宣高你有所怀疑。卢师今日前往徐州,商量你泰山老营安顿的事宜。大约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宣高若是还不放心,可以自立一营,俷绝不阻拦。” 臧霸不由得泪流满面,“主公如此厚爱,臧霸定效死命。” 就这样,董俷等人在原地休整。早先臧霸所烧毁的辎重,其实大都是糜芳搜集来的废品。烧了就烧了,也无甚关系。只是突然增加了几千人,令董俷不免感到有些吃力。 好在卢植很快回来,还带来了大量的辎重。 对于陶谦而言,臧霸作为泰山贼中最大的一伙儿贼人,对他已经产生了很多麻烦。 如今能不伤和气的把这个麻烦送走,陶谦求之不得。 再说了,有卢植出面,陶谦也不好说什么。在安顿了大批泰山老营的百姓之后,卢植就押运着粮草追赶董俷。 收拢了臧霸的泰山兵,使得董俷的人马一下子激增至八千多人。 而卢植又不愿意回雒阳,在商讨了一番之后,董俷派臧霸与贺齐二人带领人马保护卢植,往张掖进发。原本,董俷是要臧霸带走所有的泰山兵。可哪知道臧霸不同意,认为只需一千人就足够了。同时留下了吴敦、尹礼协助董俷,算是回报董俷的信任。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当你付出了足够的信任时,就能获得足够的回报。 于是,一行人再次动身,当抵达孟津的时候,卢植和董俷洒泪而别,前往张掖。 当然,他途中还要经过扶风,却为董俷游说那名士法衍。 和卢植分别之后,董俷带领七千人马,渡过了孟津,直奔雒阳。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月,天气变得越发寒冷。 从孟津到雒阳,一路下来,尽是白茫茫一片,显得格外冷清。 董俷心中有事,特别是在听说了何进已经开始召集外兵入京的消息时,更心急火燎。 果然如演义里所说的一样,何进要老爹入京了。 只怕这样一来,反而会逼迫的张让等人破釜沉舟一战。来到这个时代,董俷了解了很多演义中不曾写到的事情。他隐隐觉得,依照着十常侍的性子,不是被逼得急了,不可能做出两败俱伤的行动来。可实在不明白,何进为什么要急于这么做呢? 奇怪归奇怪,董俷在渡过孟津后,就加快了速度。 由于队伍当中,大部分人都是步军,拖延了行军。董俷一开始还能忍住,可到了后来…… 索性调集了包括巨魔士在内的六百骑军,他带着董铁、武安国前期赶往雒阳。以庞德为主将,吴敦、尹礼、潘璋、凌操为副将,糜芳为军司马,带领其余人马在后面行进。 就这样,一路急行。 大约在分兵后的第四天晚上,董俷率领兵马赶到了雒阳城外。 远远的,就看见雒阳十二门紧闭,路上行人稀少。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出问题。 董俷在雒阳呆了几年,自然也知道雒阳的情况。 似这种情况下,雒阳肯定会进行宵禁。城门一闭,就再也无法叫开城门。 看看天色,已经差不多到了亥时。董俷见雒阳无事,也就放下了心思,带着人马去了北邙山庄。 ******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何进的议事大厅中,如今正高朋满座。而何进本人,则身穿一件大红色的锦袍,笑呵呵的端坐正中央。 “今日摆酒,只为建阳接风洗尘。” 说着,他举起了酒杯,朝着坐在下首位置上的一员武将笑道:“建阳这些年震慑塞北,令胡人不敢妄动。如今又是第一个应招入京,某感激不尽,请满饮一觞。” 那武将,身高九尺,面色红润。 颌下有黑须,剑眉朗目,透着一股英挺之气。 闻听大笑道:“大将军何需如此客气。小将不过是尽本份而已,如何当得大将军如此厚爱?诸公,大将军日夜为国事操劳,才是真正的劳苦功高,我等应敬大将军才是。” 满座宾客,都是何进的幕僚。 闻听也都笑了起来,“建阳公说的不错,理应敬大将军才是。” 何进心里面这个美啊,难以用言语表达。虽然明知道众人有阿谀之嫌,可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 “哈哈,诸公,我们共饮,共饮!”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何进目光一撇,看到了站在丁原背后一人。 只见那人身高过丈,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身着一件唐猊铠甲,腰间系着狮蛮宝带。生的是国字脸,双目微微有些凹陷。即便是在不生气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子狂野杀气。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线条分明。一对剑眉,目若星辰一般。 高鼻梁,阔口。 肋下佩剑,端的是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站在丁原身后,此人一言不发。但是那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子野兽般的气息。 何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员将身上所带有的气息,他似曾见过。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董俷的时候,他也生出了这样的感受。当然,那董家子怎能比得上此人的俊朗,令人一见生出喜爱之心。 “建阳,你身后何人?” 丁原一怔,回头看了一眼那员大将,笑道:“此子乃是我的螟蛉义子,九原人,姓吕名布,字奉先。如今在我帐下效力……呵呵,他有胡人血统,不识得中原礼数,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将军见谅。” 吕布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就没有了表情。 上前一步,“小将吕布,见过大将军。” “真猛将也,真猛将也!” 何进连声赞叹,突然又对客厅中的人说道:“诸公,可发现奉先与一人颇为相似?” “相似?” 所有人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何进笑道:“我是说气质,奉先身上的气息,有没有让诸公觉得很熟悉?” 原本,众人也没有太留意吕布。不管怎么说,这大厅内文士居多,武将却很少。 听何进这么一说,都不禁好奇的打量起来吕布。 袁绍第一个反应过来,“董西平!” 吕布闻听这名字,身子猛然一颤,陡然抬头,双目精光爆射,凝视这袁绍。 “袁大人所说的,可是那虎狼之将?” 被吕布的目光这么一扫,袁绍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蝉,心里面咯噔一下:怎地此人的目光如此锐利,竟好像刀子一样?只怕是董西平,也没有他这般凌厉目光。 何进笑道:“本初说的不错,正是董家子。” 吕布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丁原道:“奉先在并州,有飞将之称,掌中方天画戟,马前可说是无三合之敌。但不知那董侯,有何本领可称之为虎狼之将?嘿嘿,依我看,我家奉先为虎,董侯嘛,哈哈哈……” 一句话说完,原本以为会引得众人大笑。 哪知道所有人都没有笑,反而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丁原。 袁绍心里一动,“奉先本领,我未曾见过,可董侯之勇武,确是我亲眼所见。其人之勇武,当世无双。以我之见,奉先若与董侯相较,只怕是输多胜少吧。” 吕布握紧了拳头,无法抑制住心中那莫名的火焰。 躬身道:“但不知董侯如今何在?小将愿与他较量一番,看谁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将。” “吕布大胆!” 丁原眉头一皱,“你是何人,又有什么身份与董侯较量?也不看看这是何处,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我滚出去……胡蛮果然是胡蛮,怎地一点礼数都不懂?” 吕布的脸,唰的白了。 其实丁原也并非是恶意。他看得出来,袁绍想干什么…… 虽不喜吕布,但又颇为倚重吕布。丁原出于保护的想法,故而将话题转移开来。 可他忘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一个‘胡蛮’,等同于指着吕布骂他杂种。 吕布会怎么想? 何进连忙打圆场,“建阳何必生气,年轻人嘛,总是有争勇斗狠之心,也正常,正常……来人,取我那件大红狻猊披风,我要送给奉先,唯勇士方可披挂……呵呵,奉先可先下去用酒。” 吕布憋着气,转身走了。 何进笑呵呵的,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候有管家急匆匆的进了议事大厅,“老爷,门外有宫里来人,说是太后请老爷进宫。” 第二零四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一) 第二零四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一) 眼看着都过了亥时,太后这时候让何进进宫,难道是宫内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吗? 何进很疑惑,其余众人一时间也没有醒悟过来。 小黄门走进大厅,何进看了一眼,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太后宣我入宫,可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小黄门很镇静,摇摇头说:“太后的心思,我等奴婢怎么可能知道?还请大将军快快入宫。” “这样啊,那你稍等片刻!” 看这意思,小黄门是准备与何进一起走。想必那宫内,真的是发生了大事情。 何进倒没有过多的去考虑,换了一身衣服,随着小黄门走了。临出门的时候,他还笑呵呵的对议事大厅内的众人道:“诸公都散了,想必太后是有要事和我商量。” 主人家既然已经走了,做客人的,自然也三三两两的起身。 “本初,你说太后这么晚找大将军,会有什么事?” 丁原不禁犹疑,轻声的询问袁绍。 没等袁绍回答,却听到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的陈琳,啊的一声大叫:“不好,大将军有难了!” 众人一惊,疑惑的向陈琳看去。 如今曹操请辞回陈留,荀攸也回了颍川。那荀爽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没有前来。 大厅里的人,只就以陈琳的才学最高。 “孔璋,何事惊恐?” 陈琳道:“太后和大将军是兄妹,不过颇识得大体,又极为爱惜名声。何时听闻过她在半夜找大将军入宫商议事情?只怕,这是那十常侍的伪诏,要杀大将军呢。” 丁原一惊,但还是不免犹疑道:“不太可能吧。” “有何不可能?”陈琳说:“建阳公率八千铁骑也已经抵达,随后尚有数万并州兵马将至。董凉州也已经屯兵蝇池,早先更在新安上书,表明了来雒阳就是诛杀大将军。王匡、桥瑁等人,也都已经相应……若是你我,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做?” 袁绍机灵打了一个寒蝉。 “杀了大将军,挟持太后和皇上……只需太后一纸诏书,则整个京畿兵马,尽归阉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袁绍大声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我们速去宫中……” 走出大门后,袁绍又抓住了丁原和袁术,“建阳公,你在雒阳城内有多少兵马?” 丁原回答:“我此次先期入京,所带的都是并州最精锐的飞熊军。因担心扰乱了京畿,故而大都留在了城外东北校场。雒阳城内,有奉先一手训练出的八百负囊士,皆是我军中勇士,都能以一敌百,骁勇善战。本初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建阳公,请立刻召集负囊士,在我叔父家门前集合。” 丁原,本是一武夫。后来得到了袁隗的青睐,才一路平步青云,甚至做到了一州刺史。 算起来,他是属于袁隗的门生。 故而闻听袁绍这么说,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当下点头:“本初放心,我这就行动。” 说完,带着吕布急匆匆的就走了。 袁绍又拉住了袁术,“公路,烦请你带人前往南宫,若大将军真有危险,速来报之。” 出乎意料,袁术居然笑着答应了。 只是疑惑的询问:“既是阉寺矫诏,理应是带大将军往北宫,为何要去南宫?” 所谓矫诏,就是伪造皇帝的诏书。如今汉帝刘辨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故而伪造太后的旨意,同样也可以称之为矫诏。 袁绍说:“北宫卫乃董家嫡系,只忠于皇上和太后,宫内又有一千鸾卫,皆是太后护卫。阉寺在北宫行动,太后怎能不知?到时候定然会出面阻止,阉寺必在南宫行动。” “那好,我这就去!” 袁术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袁术的背影,袁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这兄弟今日的表现,未免有些反常吧。 要知道,若是在过去,定然会想出各种理由,不理袁绍的话语。 可今天怎么…… 不过想来,公路也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闹出什么乱子吧。 想到这里,袁绍急匆匆的往袁府行去。他必须要告诉袁隗这件事,情况好像有点…… ****** 何进随小黄门向皇宫行。 走到了半路,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太后找我,当往北宫……怎么如今是要往南宫走?” 小黄门却笑了起来,“奴婢这却是要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了。” “喜从何来?” “其实,刚才大将军在府内问奴婢,太后有何事寻你?当时人多,奴婢不好说……既然大将军询问,那奴婢就先恭喜大将军您了。太后和皇上商议妥当,拟将大将军那参录尚书事去了一字。您说,奴婢是不是该恭喜您?” 东汉,有录尚书事一职。 就是在太傅、太尉、大将军的头衔上加上这个官衔,行宰相的职权。 说穿了,录尚书事就是宰相。早先,汉灵帝驾崩,刘辨登基后,何太后封何进为参录尚书事。意思就是你可以参与国政,但只是残月,却没有宰相的那种权利。 何进闻听,眼睛顿时大亮。 这的确是一件好事。看起来妹妹终于想明白了……到底还是一家人,怎能不向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王窠,以后还请大将军多多关照。” 何进笑道:“王窠,做的好,等回过头了,本公自然有赏。” “那就谢大将军的赏赐了……大将军,还请快点走。太后和皇上都在嘉德殿中等候呢,去的若是晚了,只怕太后会不高兴。” “正是如此,快行,快行!” 何进当下命人加快速度,很快的就进了南宫,过青琐门,直奔嘉德殿而去。 青琐门在何进过去之后,立刻紧闭。陈琳等人赶过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何进昂然走进了嘉德殿,却没有看见何太后与汉帝刘辨。 诺大宫殿之中,只有张让、段珪、毕岚三人,面色阴冷的看着他,不时发出冷笑。 “你等怎么在这里?” 段珪笑道:“我们为何不能在这里?你一个屠家子都能位列三公,还有什么人不能进来。何进,你如今飞黄腾达了,却忘记了当初是谁帮你妹妹得到了先皇宠爱。” 何进意识到不妙,扭头去找那王窠,却发现人已经不在。 张让突然厉声喝道:“何进,董太后有何罪,你竟然将其流放,更在半途劫杀?太后国葬,你却称有病不参与,躲在家中饮酒作乐。你不过是个屠家子,若无我等,你何来今日荣华富贵?非但不念我们的好处,却步步相逼……何遂高,非是我们想要杀你,却是你逼着我们杀你。今日,这嘉德殿上,我等就要杀了你这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 话音未落,嘉德殿四门大开。 只见十常侍涌入殿中,身后跟随着无数甲兵。 试想,那十常侍得汉灵帝宠信多年,如何能没有亲信?宫外,何进手握天下兵马,可这宫内,十成人中,至少有七成是听命于十常侍等人。 何进下意识的喊道:“我没有杀董太后!” 可又一想,我解释个什么?就算不是我杀的,他张让难道会饶了我吗? 身为大将军,手掌天下兵马,何进自然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早年也曾练过武,虽则这些年来享尽富贵,当年的武艺早已搁下,可并不代表,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锵的抽出了佩剑,转身向大殿外冲去。 赵忠一笑,“还不将这不仁不义的鼠辈杀了……” 甲士高呼,挥舞着兵器就冲了过来。何进厉声吼叫:“我乃国舅,我乃大将军,何遂高在此,谁敢杀我?”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何进也是急了眼,手中宝剑左劈右砍。他身为大将军,手中的宝剑自然是不同凡俗。有个名目,叫做太阿。相传是楚王请当时的铸剑大师欧冶子、干将、莫邪三人合力铸造,采五金之精,取西平棠溪水,耗费十五年才铸造成功。剑纹巍巍,犹如流水之波。堪称切玉如泥,锋利无比。 甲士的兵器,虽然都是精良器械。 可比之太阿却明显不如。只要靠近了何进的身体,就被太阿剑斩断。那剑光霍霍,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庄严肃穆的嘉德殿,一时间竟然是喊杀声不断…… 何进杀出了一条血路,奔着北宫就走。 他知道,只要能到了北宫,张让休想再取他性命。故而是拼了命的冲杀起来。 张让等人走出嘉德殿,看着何进四处奔走,却冷笑起来。 “屠家子,倒也有些勇力!” 毕岚抬起手来,只见从暗处站出了近百名弓箭手。 “孩子们,且退下来!” 甲士闻听,立刻如潮水般的退后。何进犹在原地挥舞宝剑,待四周不见人影,这才喘着粗气,拄剑而立。 只见远处,尽是弓箭手。 何进知道这一次,他完了…… 心中突然有一丝明悟,过往的一切,在眼前浮现。 想当年,他满腔热血的进入了雒阳,想求一个前程。但没想到,遭尽了白眼,连妹妹在宫中,也是饱受欺凌。那时候,如今围聚在他身边的党人士子,又在何处? 是十常侍! 虽然收了他的钱,但的确是为他办了事情。 妹妹得到汉帝的宠爱,自己也一步步的成为了三公之一。而这之后,和十常侍的关系越发的恶劣起来。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没和十常侍产生太大的冲突。可为什么会对十常侍如此仇视呢? 全都是身边的人,不停的说一些,其实并没有发生的事情。 董太后…… 何进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何遂高,你笑什么?”赵忠问道。 “我只是笑我傻,自以为很聪明,却是上了别人的当,给别人当了一辈子的出头鸟。” 何进挺胸,“不过今日,你我鹬蚌相争,却不知道,谁才能成为得利的渔翁。” “渔翁?”张让冷笑,“以我之见,却没有渔翁。今日之后,我等才是雒阳的主宰。” 说着,抬起手,厉喝道:“放箭!” 何进披头散发,仰天一声咆哮:“袁隗,你终将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箭啸响起。百余支利箭穿透了何进的身体,鲜血迸流,倒在了地上。 当何进倒地的一刹那,张让却不禁心中一阵空虚。 屠家子,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都是被人看不起。只可惜,你没有看清楚自己。 “来人,砍了何遂高的人头!” 赵忠阴狠的说道:“何遂高一死,则其部曲群龙无首。正是我等得势的机会,让公莫要犹豫……你与段公可往永安宫中,找到皇上后将其挟持。毕岚你带人往长乐宫去,若能挟持太后,则我等大事可成。其余众人,随我前往青琐门,告诉那些人何进已死的消息。嘿嘿,那些人岂能不乱……则我们正好浑水摸鱼,开始干吧。”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十常侍无路可退。 当下张让和段珪前往永安宫找汉帝刘辨,毕岚则带着另一波人,向长乐宫逼去。 赵忠登上城头,看着宫门外的众人。 此时,袁术已经纠集了人马,于青琐门外列阵。 宫中隐约有喊杀声传来,众人心急如焚,袁术更几次想要冲击青琐门。 这时候,赵忠拎着何进的人头,出现在宫墙之上。 把何进那血淋淋的人头扔出了宫墙,厉声喝道:“何进谋反,奉太后旨意,业已伏诛。其余胁从,皆可赦免。尔等还不立刻散去,否则太后一怒,尔等皆难活命。”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看到何进的人头一刹那,陈琳等人还是懵了。 何进,还是死了? 陈琳面颊抽搐,看着众人道:“大将军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该怎么办? 显而易见,何进的死,使得依附何进的党人,顿时如无根飘萍。虽然在何进活着的时候,他们看不起何进,甚至私下里时常拿何进的一些举止当作谈笑的对象。 但有何进的时候,他们才活的安全。 当何进死了,陈琳等人,顿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只怕接下来,将会又是一次残酷的党锢之禁…… 就在这时,就听一人厉声喊道:“阉寺擅杀大臣,罪不容赦。诸君何不奋起,除去恶党,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诛恶党者,何不随我一同血战!” 一名文士,拈弓搭箭,对准了宫墙上还得意洋洋的赵忠,一箭射出。 紧跟着,就见一人顶盔贯甲,向宫门冲去,“袁公路在此,诛恶党者前来助我!” 那文士,正是王允。 只可惜他的箭术并不高明,把赵忠射伤,却没有害到赵忠的性命。 可即便如此,却提醒了陈琳等人。如今之计,唯有血战可得一生路,索性就拼了。 何进的部将吴匡,冲到了青琐门外,挥刀劈砍。 袁术更阻止人马,在宫门外堆积柴薪。随之一声令下,烈焰熊熊,照亮的大半个夜空。 刹那间,喊杀声四起,整个皇宫都乱了起来。 从远处有一波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何进的弟弟,车骑将军何苗。 他带领着麾下的新军,约一两千人。到了青琐门外,厉声喝道:“袁公路,你要造反吗?” “二老爷,大将军死了!” 吴匡厉声喝道:“大将军,被阉寺杀死了!” “啊?” 何苗闻听,不由得大惊失色。也就在这时,但见从袁公路身后飞出一骑,厉声喝道:“若非你这家伙和阉寺走的近,屡次和大将军作对,大将军又如何会丧命?” 马上的大将,身穿铁甲,手持大刀。 没等何苗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冲到了何苗的跟前,手起刀落,将何苗一刀砍翻。 “公路,你这是干什么?”陈琳不由得惊叫。 却见袁术也不理睬,催马上前,厉声喝道:“我乃袁术袁公路,尔等新军,当为皇上效力。何苗勾连阉寺,罪不容赦。随我一起杀入皇城,铲除奸党,则尔等尽为功臣。” 新军本来在何苗死后,骚乱不已。 可听了袁术的这番话后,却顿时精神振作,随着袁术振臂高呼,“诛除奸党,诛除奸党!” 士卒蜂拥而上,撞开了青琐门。 吴匡一马当先,冲入皇城中后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只杀得南宫遍地死尸。 事已至此,也只好拼了! 陈琳等人带上人,也冲进了青琐门内。整个南宫,一下子沸腾起来。宫娥彩女,四处奔走,又有无数黄门,倒在血泊中。杀红了眼的新军士卒,那里还分什么首恶。只要看见人,过去就是一阵砍杀。见到金银财宝,亦是好一番疯狂的掳掠。 袁术和王允相视一笑,“子师,我等积郁心中多年的恶气,看起来今日可以宣泄。” 王允拉住了袁术,“公路不可,时机还没有成熟。且再等等……” 说着话,他扭头对刚才斩杀了何苗的那员大将道:“元俭,回去通知他们,等我信号,立刻行动。” 第二零五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二) 第二零五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二) 袁绍正在和袁隗说话。 年纪到底是大了,袁隗都已经准备睡下了,可没想到被袁绍给拉住。 听完了袁绍所说的情况,袁隗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是不是逼迫的有点过于急切了呢? 本想借董太后之死,令何进杀掉十常侍。 同时也可以破坏了何进的名声,召集四方诸侯入京,实际上就是要挑唆何进和董卓的争斗。而丁原,却是袁隗手中的另一张牌。在他看来,有丁原在,至少在危急时刻,可以保护他们脱离雒阳。但没想到,张让等人狗急跳墙,似乎不太妙啊。 “本初,你怎么看这件事?” “若是张让真的杀了何进,那我们此前的算计,可就要落空了。” 袁隗点头,沉吟片刻后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唯有破釜沉舟一计了。本初,你立刻前往南宫,看情况而定。若是何进死了,就给我把这潭水搅的更混一点。” “如何搅浑?” 这时候,有家人来报,丁原已经在府外听命。 “让他进来……” 袁隗沉吟片刻,“让丁建阳冲击北宫。如果何进死了,我们必须要掌握皇上才行。” 袁绍眼睛一亮,“叔父的意思是,我们控制了皇上,然后收拢雒阳兵马……如此一来,若是再加上丁建阳的人马……嘿嘿,就算是董卓,也要乖乖的听从我们。” 袁隗一蹙眉,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见丁原急匆匆的走进来。 “隗公,大事不好了!” 袁绍忙道:“建阳公,何事惊慌?” “那南宫大火,怕是出大事了……” 南宫大火?袁绍顿时惊起,和袁隗走出书房,朝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只见那皇宫的上空,被火焰照的通红。 袁隗一蹙眉,“本初,你和建阳立刻入宫,先熄灭火势……记住我刚才的话。” “绍,明白!” 袁绍和丁原急匆匆的走出了袁府。 只见长街之上,八百负囊士于马上稳坐。吕布头顶束发金冠,掌中一杆方天画戟,月牙闪烁寒光。只是那么在马上坐着,就流露出一股子浓浓的杀气。负囊士静悄悄的立于吕布身后,见丁原出来,在马上齐刷刷的拱手行礼,却没有半点声息。 “建阳公,如此精锐……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敢问本初有何吩咐?” “南宫之乱,有我去平定。然北宫为太后、皇上所居住之地,必须要保证无忧。请你突入北宫,将太后和皇上保护起来。我没有过去之前,不可以让任何人接触。” 丁原笑道:“此事有何难?我儿吕布,有万夫不挡之勇,由他带领负囊士足矣。反倒是南宫如今混乱,本初你一人前去,只怕未必能顾的全面,不如同去如何?” “有建阳公在,何愁南宫不定?” 袁绍大喜,忙命人召集家将,准备前往南宫。另一边,吕布带领负囊士,催马疾驰。铁蹄踏在冰冷的长街上,回荡着一股子冷冽的金铁气息,带着淡淡的腥气。 你可以说那是血腥气,也可以说是金属的腥气。 总之八百铁骑如同旋风般席卷向北宫,沿途但有人出现在道路上,吕布探出大戟,寒光闪烁,血光崩现。尸体被挑飞出去,鲜血洒在长街上,负囊士竟无半点停顿。 ****** 北宫校场中,典韦等人已经集结人马。 看着远处的火光,心中不禁有些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探马回报: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杀了……何进部曲,闯入南宫,要除掉阉寺。 “君明,我们马上去南宫救火!” 麴义大声的说道:“乱臣贼子,怎敢火烧南宫?” “不可!” 别看典韦平时看上去糊涂,可到了事头上,他可是冷静的很。 “我等为北宫卫,首要任务是保证北宫的安全。南宫自有他人去吧,我们守好北宫,才是正道。” 唐周也道:“不错,没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我等不可轻举妄动。” 这时候,北宫诸将都已经齐聚大营内。班咫、晏明、史涣闻听唐周这话,齐刷刷点头。 麴义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建议有些冒失,不禁笑道:“不愧是主公兄长,君明所想,义不足甚多。” 连典韦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当下哈哈两声,命人继续打探。 就在这时,李信和司马香儿派人送来了何太后的旨意:张让等人前往长乐宫,请典韦立刻派兵前去保护。 “永安宫情况如何?” 前来送信的鸾卫说:“大人请放心,李将军和司马将军都已经做好安排,定能守护永安宫周详。” “如此甚好!” 典韦立刻调兵遣将,准备前往长乐宫。 刚出了校场,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那整齐如一的马蹄声,极具震撼力。 在黑暗中,如同有千军万马奔腾,好似奔雷炸响。 典韦翻身上马,手持双戟,凝神观望。就见一员大将朝北宫疾驰而来,身后还跟着八百铁骑。看装束,并非是雒阳官军打扮。典韦心头一惊:难道是反贼来袭? “结阵!” 典韦一声厉喝。早在他发令之前,麴义等人已经结成了方阵。但见弓弩手在前,长矛手、长戟手在后。在夜色中,寒光闪闪,杀气鄙人。整个北宫外,笼罩一片肃杀。 “何人胆敢纵马闯宫,立刻停下,否则休怪刀枪无眼。” 若是换做别人,晏明和史涣两人这一声呐喊,绝对会停下马来。可偏偏来的是吕布,那是个何等孤傲之人。身后的负囊士,亦都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的勇士,见前方有人阻拦。吕布大喝一声:“并州飞将在此,挡我者,死!” 大戟高举,顺势冲来。 弓弩手还没有来得及放箭,吕布人已经冲到。 大戟横扫,带起一片血光。典韦勃然大怒,这厮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简直是目中无人。 但凡武艺高绝者,都是有傲气的人。 典韦亦是如此,催马迎上前去。双戟一探,一招青龙献爪,铛的就架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只这一次碰撞,震得典韦手臂发麻,胯下战马噔噔噔后退。 吕布亦是手臂发麻,心中吃惊。二人初次交手,都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故而全都是单手执兵器。从兵器上来说,吕布的方天画戟长约两丈,重达一百零八斤。 这倒不是他舞不得更重的兵器,只是觉得顺手罢了。 而典韦的大戟,却比吕布的方天画戟轻了许多,长不足一丈,使力却不如吕布那般沉猛。 没想到,对方居然挡住了他势大力沉的一击,而且那双铁戟传来的力道,也是格外惊人。震得吕布手臂也有些发麻,心中暗道:怎地这雒阳城里还有如此猛士? 厉声喝道:“可是董家子!” 典韦眼中黄芒一闪,暴怒咆哮道:“董家子也是你这胡蛮叫的?若是我二弟在,你早已经成死人了!” 说着话,飞马扑出。 双铁戟野马分鬃,带着一股劲风,上刺吕布咽喉,下斩胯下战马。 吕布眼睛一亮,双手持戟,铛铛两记挑斩,破了典韦的招式,趁势一招黑虎掏心。 论实力,典韦不是吕布的对手。 但二人的差距也并非很大,站在一起,一时间竟然是不分胜负。 八百负囊士也已经和北宫卫发生了冲撞。若论起冲击力,负囊士比之鲜卑最精锐的骑兵丝毫不差,曾经多次以少胜多,把鲜卑精骑打得落花流水。可这一次,甫一和北宫卫接触,负囊士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些步兵,配合起来后杀法凶猛。 你冲锋的时候,人家中军猛然回缩,卸掉你的冲劲儿,随后猛然反扑。 仅千人,就困住了负囊士。外围又有无数北宫卫虎视眈眈,弓箭手列立于两边。 吕布和典韦战了十几个回合,偷眼看去,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负囊士居然被困,心中惊异非常。手中方天画戟猛然加力,但见一道道,一条条寒光纵横交错在一起,把个典韦笼罩其中。典韦感到有些吃力,可也丝毫不示弱。双铁戟上下翻飞,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胯下战马更是凶狠的不断向吕布的坐骑冲击,一时间吕布也取不得优势。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只见一红脸大汉厉声吼道:“小白脸,休要猖狂……大哥,沙沙来了!” 那大汉的马速奇快,眨眼间就到了吕布的面前。 铁蒺藜骨朵挂着一股风声,呼的就砸了下来。正和典韦打得不分胜负,突然又来了这么一人。吕布顺势举戟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吕布胯下战马险些跪倒在地。 而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也被荡开,胯下马唏溜溜暴嘶,连退出了十几步。 沙摩柯手臂失去了感觉,而吕布也是脑袋嗡嗡直响。 怎地一个北宫,居然会有如斯猛将? 吕布也看出来了,想要硬闯北宫,却已经是不太可能。 当下提缰绳,拨马嘬口发出一声历啸。朝着远处疾驰而去……那负囊士接到了吕布的信号,也杀出了一条血路,随吕布远去。只是这一战,负囊士死伤近半,而北宫卫更伤亡近千。 麴义大怒,带人就要追上去。 却被典韦拦住,“麴义,穷寇莫追……随我前往宫内,保护皇上才是要紧。” 那边沙摩柯也恢复过来,催马上前道:“大哥,刚才那家伙是谁?怎地和二哥不相上下?” “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们迟早还会相见……对了,你不在家中,怎么跑来这里?” “是老爷子……” 沙摩柯话音未落,就见一人带着百名五溪蛮人疾驰而来。 蔡邕,身披筩袖软铠,手持宝剑,在马上大声喊叫:“君明,沙沙,怎么还不去救驾?” 典韦一怔,“怎么老爷子也来凑热闹了?” 沙摩柯轻声道:“我也没办法?我要是不来的话,老爷子是以死相逼啊。” “可家里面……” “放心,一百鸾卫,都是久经战阵。这雒阳城里,谁不知道大宅门里不可欺?再说了,绿儿嫂子和红昌姐姐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她们在,不会有事。”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董绿、任红昌的武艺若是比起典韦这些人,那差的远。 可如果比起普通人,那也都是七八个大汉奈何不得的人物。更何况,家中还有典弗那四头小老虎。论武艺,典弗、典佑可都不差,特别是典满,得董俷亲自调教,年纪虽小,可打起来的话,也只是比史涣略输一筹而已,自然不可能有问题。 当下,典韦等人随着蔡邕杀入北宫。 北宫门外,有班咫、晏明各领一营镇守。如今,北宫也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奔走呼号的宫娥彩女们。毕岚带着一群甲士,围攻永安宫,试图冲进去挟持何太后。 幸好李信和司马香儿,也都是经过杀戮的人物。 指挥鸾卫,和毕岚的甲士打成了一片,一时间竟然是难解难分。 这边的喊杀声太盛,蔡邕一马当先,带着人就往这边跑过来。典韦等人哪能让老爷子跑去杀敌,只好跟着蔡邕,左右两边各有一人,见到敌人,立刻就抢先出手。 一个是古之恶来,一个是蛮人小王。 这二人联手冲杀,加之身后又有麴义憋着一股子,带领史涣展开了疯狂的冲击。 简直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毕岚带的甲士人数上本来和鸾卫相差无几,略占上风。可是被典韦等人这么一阵冲杀,那里还有半点的战意。齐声呐喊,向四处奔逃。李信举起大枪,率领鸾卫趁势掩杀。那毕岚见情况不好,扭头就跑。不想迎面正撞上了麴义,被手起刀落,砍成了两半。 “典大哥……” 李信和司马香儿早年曾是典韦的部下,对于典韦格外尊敬。催马上前,刚要行礼。 却见蔡邕跳下马来,大声喊道:“太后可无恙,太后可无恙……” 何太后在永安宫中心惊肉跳。 不过她也不是当初在雍丘时那般的软弱,努力的做出镇静模样,在宫中坐镇。可听到蔡邕的呼喊声,何太后再也无法保持住坚强。推开身前的鸾卫,向外跑出去。 “哀家在此,哀家在这里,是那位卿家前来救驾?” “老臣蔡邕前来救驾……老臣无能,竟让太后受此惊吓,实该万死,实该万死!” 蔡邕一见何皇后,顿时痛哭起来。 典韦沙摩柯,麴义史涣带着人也连忙跪下,齐声呼喊:“我等救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何太后搀扶起蔡邕,颤声道:“诸位爱卿平身,都平身!” 说完,看着蔡邕哭道:“哀家命苦,没想到那阉寺会如此可恶……若是老师前来,哀家险些送命。” 清楚的感受到,何太后身体在颤抖。 被太后抓住了手,蔡邕好不尴尬。可这时候若是抽出手来,又似乎显得有一点…… 论身份,蔡邕是汉灵帝的老师。 何太后如今也直呼其为老师,让蔡邕忍不住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袁绍满身是血的带着人赶到。 看典韦等人都在,心中一怔。丁原也不禁奇怪:怎地奉先还没有带人过来呢? 在场众人,以蔡邕的名声最响。加之北宫卫和鸾卫在一起,人数足超过了两千。 袁绍身后的新军,有不少人曾经是典韦的部属。 就连新近跟随袁绍赶来的张绣,看到这情况,也知道不妙。 蔡邕吼道:“皇上呢,皇上何在?” “皇上,皇上……”只见一人站出来,哭喊道:“太后,不好了,皇上,皇上被张让劫走了!” “什么?” 那人赫然正是何进的心腹,杨谦。他跪在地上,大声道:“连陈留王,也被劫走了!” 陈留王,就是协王子。 何太后闻听,脑袋嗡的一声响,哭喊一声‘我的儿’之后,一头就昏倒在蔡邕怀中。 第二零六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三) 第二零六章 千乘万骑走北邙(三) 南宫火起的一刹那,张让就意识到了不妙。 他正坐在长乐宫,段珪手持利剑,瞪着汉帝刘辨,眼珠子半天都不见转动一下。 刘辨本来都已经准备睡下了,哪知道张让突然闯进来。 宫中的小黄门,大都是张让的人。看着张让进来,也没人站出来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张让把刘辨从龙榻上抓了起来。此时的张让,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办。 毕竟,他忠于汉灵帝,让他威胁汉灵帝的子嗣,似乎有些不忍。 “皇上,不是老奴大逆不道,而是他们何家的人,还有那些党人,不给我活路啊!” 这时候,段珪从另一处抓来了刘协。 年仅七岁的刘协,倒显得很镇静。看到刘辨衣衫不整的站在那里,挣脱了段珪的手,扑到了刘辨的身前:“皇兄,你没事吧。” “协,你没事吧!” 刘辨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搂着刘协紧张的询问。 这兄弟二人的一举一动,张让都看在了眼中。说实话,他不喜欢刘协。这孩子根本不像个七岁的孩子,乍一看是机灵活泼,可仔细观察,就知道他是心机很深。 生活在大内皇宫,哪个又是心思单纯? 当然,除了刘辨这个异类。刘辨宽仁温和,性情有些软弱。若不是何进的关系,张让肯定会和刘辨走的更亲近一些。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不会随便杀人的皇上。但刘协……张让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可你再去想想,也就能释然。 打小母亲就死了,虽然有董太后照应,可董太后的目的是什么,谁又能说的清楚。 总之,这协王子是在夹缝中生存下来,那心思…… 南宫火起,段珪不禁慌了神。 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有胆子冲击禁宫,不由得拉着张让道:“让公,我们怎么办?” 张让也慌,但还保持着镇静。 那些人既然敢冲击禁宫,只怕他们挟持了皇上,都未必能保的周全。 “皇宫不能再呆了……” 张让叹了口气,上前一把抓住了汉帝的胳膊。 协王子呼的站出来,厉声喝道:“大胆的阉奴,怎如此放肆?” 张让看了刘协一眼,冷哼一声,一记耳光抽在了刘协的脸上。啪的脆响,打得刘协嘴角流血,脸上浮现出鲜红的掌印。 “弟弟!” 刘辨过去要照看,却被张让抓住。 “协王子,你那点小心眼儿别在老奴面前使。你心里在想什么,老奴很清楚……皇上,请恕老奴得罪了。如今乱党造反,老奴想要保住性命,唯有依靠您了。段珪,带着协王子,找到玉玺,我们离开这里。只要活着,咱们就还有的是机会。” 段珪素来为张让马首是瞻。 上前一把抓住了刘协,然后命人寻找玉玺。 但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玉玺的踪迹。看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张让一咬牙,带着刘辨就离开了长乐宫。他身边还跟着几百个甲士,自皇宫的角门溜走,直出雒阳。 一路上,但见处处都混乱不堪。 皇宫的骚动,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雒阳城。 失去控制的士兵,传入民居内烧杀抢掠,可真称得上是无恶不作。 刘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搂着弟弟,警惕的看着张让的一举一动。外面的混乱,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心里还有一个希望:董卿一定会来救我,他一定会来。 也难怪,在刘辨的心目中,董俷就是他的保护神。 从当初在北宫校场练兵,到后来雍丘救驾。董俷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刘辨忘记了,董俷如今不在雒阳。 可他就是相信,董卿一定会出现,是的,一定会出现! ****** 逃出了雒阳后,张让等人慌不择路。 此时已经是丑时了,雒阳城的喊杀声,渐行渐远。 张让长出了一口气,想着该去什么地方。突然,侧后方传来人喊马嘶的声响。 就见一人带着几百士卒,追赶了上来。 张让认得这人,是河南中部掾闵贡。这闵贡也是当时的一名士,颇有才学。出仕以来,未曾依附任何人,只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的走到了今日的这个官位。 见雒阳大火,闵贡就带着人赶来。 不成想正遇到从雒阳城逃出来的张让等人。 如果此时张让能够冷静一些,倒也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可这时候的张让,却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见有人追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忙催促人赶快离开。这么多人,闵贡不可能看不见。没想到对方一见自己就跑,这心里马上生出的一丝怀疑。 “前方贼人,还不停下!” 他这一喊,张让等人跑的更快。闵贡一下子确定了,这些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立刻带人追了上去。张让等人以车仗居多,而闵贡的手下,大都是轻骑,速度很快。 双方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段珪见此状况,一咬牙道:“让公,你带着皇上走,我在这里阻拦追兵。只求将来让公你若能再得势,莫要忘记了段珪今日为你而死,记得为段珪我报仇雪恨。” 十常侍经年一起,段珪、赵忠、毕岚更是张让的心腹,若同兄弟一般。 “段公,我怎能弃你独活?” “让公,都这个时候了,能活一个,就活一个。只要你手里有皇上,定然能活下去。” 段珪说完,喝止了甲士。 他带着三四百人,扭头向闵贡就冲杀了过去。 人常说,狗急了能跳墙,人急了,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段珪平素里养尊处优,那可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在这时候,也爆发了惊人的力量。 催马过去,挥剑就劈到了一人。 甲士们一看段珪都拼命了,他们也拼吧。 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甲士可称得上是十常侍的心腹,在危机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三五百人,硬生生拦住了闵贡的人马。而闵贡这时也看清楚了段珪。 怎么会是他? 那逃走的车仗上面…… 闵贡也急了,拦住了段珪,拔剑就杀。 双方杀到了一起,段珪和闵贡斗了四五个回合之后,被闵贡一剑刺杀与马下。甲士们一哄而散,轻骑趁势掩杀。闵贡把甲士们杀得抱头鼠窜,而后集中人马。再去寻找张让,却发现,张让等人,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 只剩下十几人,张让催赶车辆,一路逃窜。 前方就是北邙山,张让心想:实在不行的话,就逃进山里。北邙延绵广袤,想要找人…… 正想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人马。 为首大将胯下象龙,顶束发金冠。在前方横槊,厉声喝道:“张让,董俷在此!” 啊…… 张让险些从车上摔下来,而刘辨却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董卿,朕在这里!” 董俷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也不难解释。董俷当初选择北邙建立山庄,就是因为演义里曾经说过,汉帝死后,雒阳曾有一次动荡。汉帝刘辨被十常侍劫持到了北邙,而后才有董卓入京。 当时也就是那么灵光一闪,就建了北邙山庄。 当天晚上,他就在北邙山庄里休息。雒阳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董俷怎能不知道。 心中当时就是一惊,登高一看,只见大半个雒阳,都在火光中笼罩。 不会这么背吧! 董俷当时就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紧赶慢赶,赶回来看雒阳没什么事,这才来到北邙山庄。可没想到,就是这几个时辰的工夫,雒阳就变了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张郃急道:“主公,我们是不是马上回雒阳?” 董俷眼珠一转,摇头道:“且慢,我们现在赶过去也没有用了。你立刻派人去打听情况。若是大将军被杀了的话,只怕皇上……我估计,皇上定会遭到挟持。” “啊?” 张郃有点懵了。 董俷说:“你再派出侦骑,四处查探。若是发现周围有阉寺的踪迹,就立刻报告我。我自带巨魔士在北邙方向寻找……你别看我,我有一种预感,说不定能遇到什么。” 遇到什么? 张郃满头雾水,有点不明白董俷话中的含义。 不过董俷既然这么说了,他作为部曲,也不好再追问。当下带着集中在北邙山中的六七百北宫卫四处侦探,而董俷则带着巨魔士,出北邙,卡在了北邙和雒阳之间的必经之路。 演义诚不欺我! 眼见着丑时将过,张让就出现了。 见董俷拦在道路中央,张让知道,再无逃走的机会。 一咬牙,拔出了宝剑。 “皇上,老奴没活路了,就请您陪老奴一起去见先皇,在先皇面前,再评定是非吧。” 说着话,举剑向刘辨看去。 刘协本来是在刘辨身前,在张让举起宝剑的一刹那,滋溜一下从刘辨的肋下钻出,躲在了刘辨的身后。如此一来,刘辨就迎着那宝剑。眼睛一闭,张开手臂护住了弟弟,心道一声:董卿,咱们来世再见! 远处,董俷看的清楚。 心中一急,催马就冲了过来。 从兜囊中摸出一支鬼哭矛,在距离张让还有四五十步的时候,猛然从马上起身,身体向前一探。 “阉奴,胆敢杀人……” 巨雷般的咆哮声,夹杂着鬼哭矛破空挤压出来的历啸。 快的,几乎如同一道闪电。那乌芒一闪,正穿透了张让的脑袋。宝剑在距离刘辨还有一巴掌的距离时,停住了,铛的掉在了车板上。一蓬热血,驾着粘稠且带着黄白之色的物体洒在了刘辨的脸上。 我死了吗? 刘辨精神恍惚,身体猛然如腾云驾雾一般的离开了车板,紧跟着掉入了一个人的怀中。 “皇上,你没事吧!” “董卿……”刘辨看着董俷,突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紧紧抱住了董俷的胳膊,“董卿,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朕的……天底下,只有董卿你让朕信任。” 董俷却不由得心里一酸。 当皇帝好吗?看看这孩子,哪有半点的快乐? “皇上别担心,只要董俷在,谁也伤不得你……来人,牵马过来。” 自有巨魔士牵来了两匹战马。董俷本想让刘辨骑一匹马,哪知道刘辨抱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松手。也许在这个时候,只有呆在董卿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协王子从车中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董俷,还有董俷怀中的刘辨。 轻叹一声,拱手道:“皇上,还请主意风范啊!” 那稚气的声音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嫉妒。想当初,我也想去北宫校场,可为什么奶奶不肯答应?说什么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作为一个皇子,应该时刻留意自己的风范。 风范,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我也去北宫校场的话,说不定现在董卿抱着的,就是我…… 心里有一股子怨恨,甚至连董俷也恨上了。我也是先帝的子嗣,为何只对大哥好? 对,因为大哥是皇上,而我不是。 一眨眼间,协王子的脑海中,生出了诸多的想法。 可惜董俷没有在意,见刘辨不肯出来,当下就让他坐在身前。有命人搀扶陈留王上马。 在协上马的一刹那,董俷特意看了协一眼。 比较起辨的慌乱,协看上去很镇静。也许真的如同演义里说的那样,协有大能? 董俷摇了摇头,把这念头驱散。 “董卿,我们现在去哪里?” 董俷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寅时。 “回雒阳!” “我……朕……” “皇上放心吧,微臣说过,只要微臣在,就不会让皇上受到伤害……来人,发鸣镝,命张郃一部向我靠拢。” 巨魔士都是射出了一箭,随着凄厉的箭啸声回荡夜空,远处也传来了一声鸣镝响。 显然,是张郃接到了信号。 在往雒阳的路上,董俷和张郃的人马合二为一,凑足了千人。 大约又走了几里路,有闵贡带着人偱鸣镝声响赶到。当闵贡看到董俷怀里的汉帝,眉头不由得一皱。可作为臣子,他还是下马行礼,口称万岁无恙……麾下的几百人,随即被董俷吞并。 闵贡看得出来,董俷这个人对皇上还是非常关照。 虽然这董家子有诸多凶恶的流言,但闵贡却不甚相信。今日,董俷虽然怀抱天子,可是在言辞之间,不但有臣子的忠诚,更有好像兄长对弟弟一样的关爱。这样一个人,真的如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吗?依我看,倒也未必,至少他对皇上,一片赤胆忠心。 北邙山渐渐被抛在了后面,行出了十几里后,突然有一支人马杀将出来。 为首一员大将,也是顶束发金环,擐唐猊铠甲,一袭百花战袍,身披大红披风。 手持方天画戟,拦住了董俷的去路。 “尔等还不交出皇帝,下马受死?” 月光下,只见那大将脑后尚有两根稚鸡翎,胯下一匹白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董俷催马上前,看到对方手中的兵器,心中不由得一怔:难道是他? 第二零七章 董卓二进雒阳 第二零七章 董卓二进雒阳 吕布心里憋着一股火。 原以为此次入雒阳,能一展他飞将雄风,以勇武震慑天下。 哪知道被丁原胡蛮长,胡蛮短的叫,本来就不是很开心。第一次领命,却碰到了典韦。八百负囊士损失了近一半,叫丁原好一顿的臭骂,心里就更加的感到不舒服。 也难怪,明明可以战胜典韦,可胯下坐骑不争气,奈何不得苦战。 在并州时,少有人能和他硬碰硬的拼杀,就算偶尔有鲜卑勇士,十几个回合也就了结。 丁原有好马,偏偏不给他。 吕布这心里面的窝囊,自然可想而知。 何太后醒过来后,立刻哭喊着让众人前来寻找汉帝刘辨。袁绍当下带着人就离开了雒阳,四处寻找汉帝的踪迹。吕布和丁原是一路,而袁绍的身边则跟着西园校尉张绣。 在半路上,丁原又觉得很不放心,带着一干亲信前去雒阳东北的校场,调集人马。 吕布带着负囊士四处寻找,远远的看到一群人从北邙而来,而马背上有一童子,看装束不凡,应该就是皇室中人才有资格的穿戴。那小童子,定然就是汉帝刘辨。 吕布看到的童子,并非汉帝,而是陈留王协。 急于挽回面子,在加上陈留王协身边的那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吕布带人拦住了去路。 董俷猜到了吕布的身份,心头不由得一紧。 招呼张郃过来,把汉帝放在了张郃的马上,有小心叮咛的几句,横槊催马上前。 那象龙摇头摆尾,暴嘶不停。 对于武将而言,战马无异于他们的第二生命。那象龙的神骏,吕布一眼就看出来,眼中顿时爆射精光。管他是谁,只凭他胯下的这匹宝马,就不能轻易的放过。 “贼子,还不下马领死!” 吕布气焰嚣张,厉声的朝着董俷喊喝。 对于吕布这个人,董俷并没有什么好感。不是因为吕布忘恩负义,三姓家奴的说法,而是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正是害得他家破人亡,杀死他老爹的那个凶手。 原因,且不用再说。 事实上在这样的一个年代中,原因、道理,都是他妈的废话,唯有实力最重要。 多少次睡梦中,董俷都梦到了相同的场景。 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位传说中的飞将相遇,至少董俷是这么认为。可是,当真正的面对面相遇时,董俷亦不由得暗赞一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古人诚不欺我! 董俷上上下下的打量吕布,吕布亦在打量董俷。 这家伙生的狮鼻阔口,丑陋不堪。可那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杀气,让吕布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特别是当那双细目眯缝起来的时候,那眸光,让吕布想起了草原上野兽。 是的,就是那种感觉,阴冷而可怖。 下意识的握紧了方天画戟,吕布自然不可能输了气势。 “来将通名!” 这也是吕布少有的主动询问对手的姓名。在他看来,眼前这个人,也许值得他询问。 董俷紧握八棱槊杆,一手挽住缰绳,沉声道:“我乃董俷,来将可是吕奉先!” 吕布心里啊的吃了一惊,凝视董俷:“你就是那虎狼之将?” 不过在内心深处,不免感到了一丝得意:虎狼之将又如何?还不是听说过我吕布之名? “吕布,让开道路,我可以不问你惊圣驾之罪。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圣驾? 吕布蓦地醒悟,看了一眼陈留王协,突然大笑,“原来皇上在你手中,还把把人交给我?” “大胆!” 董俷一声怒吼,如同巨雷般,在空中炸响。 “尔为何人,竟敢如此说话。” 吕布毕竟是在并州苦寒之地长大,兼之所接触的人,除了并州武将,就是那些塞外的胡人。如何懂得礼数? 若换做旁人,会立刻下马行礼,然后和董俷一起护驾回雒阳。 如此一来,自然少不了一番救驾的功劳。可吕布是何等人物,又怎会容得和别人分享功劳?就算对方的身份地位比他高,但是在没有拿出足够的实力前,休想让他服帖。 闻听董俷厉喝,吕布本来就想和董俷拼一把。 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不把皇帝给我,就让你知道你家飞将军的利害!” 纵马持戟,就扑向了董俷。 董俷面沉似水,细目微闭,八棱鬼哭槊向前一探,象龙立刻明白了主人的心思,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吕布就迎了上前。 方天画戟蓦地在空中出现变化,戟杆飞转,两边月牙化作一团寒光,形成了一个螺旋形状的光雾,带着撕裂空气的历啸声,呜的刺向了董俷。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吕布一出手,董俷心里不由得就咯噔了一下。 好快的速度! 画戟随着马速提高,形成了一前一后的两团光雾。 也看不清楚,那光雾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真假莫辨,更隐藏着无数精妙后招。 董俷细目圆睁,一声厉喝,鬼哭槊招出滴水枪,扑棱棱凤点头,抖出一道奇异残影。 恰如有一人横在身前,二马碰头的一刹那,就听铛的一声巨响,在苍穹中回荡。 象龙被那画戟中所隐藏的力道,震得暴嘶不停,连连后退。 而吕布胯下的坐骑更加不堪,二人交锋刹那所产生的无形潜劲儿,令它几乎失控。 董俷的脑袋,嗡嗡直响。 吕布的双臂,一阵阵的发麻。 二人相视一眼之后,齐声吼道:“好本事,再来!” 吕布压住惊慌战马,打着盘旋,画戟如同蛟龙出海,一招骑龙戟,端的是梨花滚袖似穿梭,四面八方,皆是戟云笼罩。那月牙儿小戟刃,翻转不停,自云中飞出,如同两轮弯月。轻飘飘,似乎全无力道,可是光闪闪,却道尽了其中的杀意。 董俷也振作精神,大槊如同巨蟒出动。 招法灵猫捕鼠,是指月录中无中生有的枪法,进步扑缠,槊带残影,挑天冲打,丝毫不乱。 月牙儿飘忽,残影晃动。 二人交手十几个回合,却硬是没有一次真正的撞击。 只看得负囊士眼花缭乱,只喜的张郃忍不住连连倒吸凉气。 同样也是武人,张郃几曾见过如此的拼斗。反倒是刘辨忍不住问道:“张将军,董卿能打赢吗?” 说实话,到了这种程度的拼斗,张郃还真看不出胜负来。 不过一来是对董俷有信心。至少他听说过董俷,却没听说过什么吕布;二来,这时候他需要稳定住汉帝的心思。所以故作冷静的笑道:“陛下放心,董侯岂会失败?” 殊不知,董俷现在好生难受。 吕布的招法之凶猛,实在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 二人的兵器稍碰即分,令得董俷势大力沉的招数,此次如同打在空气里一样,好生难过。 不过吕布亦是同样的感觉,虎狼之将的名头,又岂是虚名? 又战了几个回合,吕布拨马就走。 董俷一见,催马跟上。象龙马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吕布,却见他突然一个翻身,方天画戟自地面腾起,一招白猿拖刀,飞向董俷。这白猿拖刀,类似于关公的拖刀计,后世杨家枪法中的回马枪。不过吕布施展出来,那画戟却融合刀枪之妙。 一击之下,连劈带刺,发出风雷声响。 董俷那想得到吕布会用这么一招,猝不及防之下,举槊相迎。 只听砰的一声,那独脚铜人槊头上的铜人脑袋,被方天画戟的月牙儿一下子斩断。 戟锋险之又险的贴着董俷的身子划过。 吕布猛然回手,扑棱一带戟身,方天画戟恰如灵蛇,一下子缩了回来。 只这一下子,画戟上的小枝带着董俷身上的铁甲甲叶生生的撕裂了一道口子。 肩膀上鲜血迸流,险些就伤到了筋骨。 血,溅在了董俷的脸上。 那剧痛,令董俷骨子里的野性也随之迸发。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咆哮,胯下象龙猛然追上了吕布的坐骑,董俷在马上抡起大槊,呼,呼,呼……带着一股股撕裂空气的风声,向吕布就砸了下来。 吕布也没有想到,自家万无一失,可说是从未失手过的招数居然没有取走董俷性命。 董俷马快,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到了跟前。 来不及躲闪,只得举方天画戟相应。那大槊力大势猛,可是在和方天画戟碰触的一刹那,却是轻飘飘,好像没有力气。不但没有砸落,相反却有一股子向外牵引的力道。 吕布啊的一声大叫,心知不好。 马上一个千斤坠,向后一顿。果然在那股牵引的力道消失之后,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袭来。 胯下战马那经得住如此力量,一声惨叫,胫骨立折。 也难怪,吕布本来也是个身高体重的人,千斤坠沉力下来,本就不是一般马能够支撑。再加上董俷那几可开山断水的一击,虽说是一匹并州好马,也支撑不住了。 吕布惨叫一声,从马上栽倒下来。 董俷抬手从兜囊中抽出金瓜,劈头就向吕布砸去。 这一下若是砸的实了,吕布难逃一死。也许是老天爷都在怜惜吕布的勇武,那战马在倒地之后,甩头砸向了象龙。象龙不备,仰蹄立起,把那战马的脑袋踢碎。 也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金瓜擦着吕布的甲叶划过,还险些把董俷摔下战马。 古人常道,好马难求。 一匹优良的战马,不但是可以令武将如虎添翼,而且还会拼死救主。吕布的坐骑,以死换来了吕布的生机。金瓜虽然没有打实,却足以让吕布受伤。就地一滚,躲过了董俷的一击。 负囊士也醒悟过来,立刻扑向了董俷。 不等张郃下令,巨魔士自动展开了冲锋。 两股黑色洪流,在夜色中无声的撞击在一起。只听到兵器碰撞的叮当声响,战马的狂嘶……偶尔会有人发出濒死的闷哼声,可是却没有任何喊杀声。都是闷头劈砍,只见血肉横飞。 负囊士人数略占优势,可巨魔士的装备,却堪称大汉第一精良。 这还是没有配备重骑装备,否则的话,威力更大。张郃只看的热血沸腾,举起大枪,厉声喝道:“虎贲郎,随我杀敌!” 七百北宫卫……不,如今应该叫做虎贲郎,如同下山猛虎般,直扑了过去。 另一边,吕布抢了一匹战马,却已经没有心思再战。 掉头就跑,董俷细目圆睁,厉吼道:“吕家贼,休走!” 眨眼间就追上了吕布。扬槊就要再打,突然间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吼:“董家子,我来会你!” 一骑飞驰,挺枪就刺。 董俷只得放开了吕布,横槊相迎。 二马盘旋,董俷这才看清楚了对手何人。却是那何进的部将,撞开宫门的吴匡。 两个回合之后,董俷挥金瓜敲碎了吴匡的脑袋。 这时候,远处一彪人马已经走近。为首的正是袁绍…… 身后右军校尉赵融、新任典军校尉淳于琼,左军校尉张绣、济北相鲍信、下军校尉鲍忠。 吕布跑过来,躬身行礼。 袁绍好言劝说,而后催马上前,“董侯,还不收拢你的人马?” 言语之间,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味道。想想也是,西园新军一万人,几乎被他收拢了一半。 城外又有丁原八千飞熊军,北军和羽林军,也只是在早晚间。 这雒阳城,已经成了他老袁家的地盘。 董俷看情况不妙,立刻招拢本部人马回来。 “袁本初,皇上在此,你还不下马过来拜见?” 袁绍眼珠子一转,心里面却有了别的念头。早先何太后要派人出城寻找汉帝,他拼了老命把这活计给揽了过来。并且劝说蔡邕,说皇城乃是大汉之根本,汉帝生死不知,却不能让太后再出问题。南北宫卫实不宜离开,还是拱卫皇城,最重要。 汉帝走失,蔡邕也慌了。 故而袁绍这么一说,再加上其他的老臣劝说,他竟同意了袁绍的话。 典韦、沙摩柯等人全部都留在了皇城,其余众人,都跟随袁绍出城寻找汉帝。 如今,袁绍身边都是他的亲信,就一个张绣,但想必也不是不能拉拢过来的人物。 董俷手下,就这么点人,那虎狼之将还受了伤…… 如果我这时候…… 袁绍看了一眼那陈留王协,心里不禁盘算,若汉帝死了,我立陈留王,岂不是功勋大臣? 这心思一动,眼神可就流露出了杀意。 张绣率领本部人马,颇有些犹豫。早先他投靠了汉帝,不想那汉帝却是个短命鬼。 不但没有捞到好处,还平白得罪了董俷。 这一次,如果我投靠袁绍……不行,如果被董凉州知道,我叔侄一家老小,定难活命。 已经失败了一次,张绣就变得谨慎了起来。 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他带着本部人马,悄然的退后。且观望一下,看情况再说。 而其余众人,皆领会了袁绍的意思,一个个跃跃欲试。 手下人为吕布抬来了方天画戟,一戟在手,吕布瞪着董俷,更是咬牙切齿。 “袁本初,你想干什么?” 袁绍哈哈大笑起来,“董侯,你是聪明人,怎……”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动响,却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驰骋中。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 一支人马,从远处极速出来。为首一人,生的面皮黝黑,虎背熊腰。浓密的络腮胡,好似钢针一般。身后,紧随着十几员大将。就见一骑风驰电掣般的率先冲来。 “公子,许久不见,尚安好否?” 第二零八章 大宅门之匪从何来 第二零八章 大宅门之匪从何来 袁绍大惊失色,忙示意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 而张绣见此情况,却是暗自出了一口气:凡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幸好刚才没有出头,否则的话……哈,很好,至少这一次我没有站错队伍,当有回旋的余地。 想到这里,却暗自下令,命本部人马千人,缓慢向董俷靠近。 董俷也吃了一惊。 那马上大将,却是极为熟悉的老朋友了。往后面看,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叫苦不迭。 老爹,他终于还是来雒阳了! 示意张郃安静,也没有注意到陈留王协的失落,催马上前,抬手准备行礼。 可手臂这一抬,却扯的肩膀上的伤口一阵揪心疼痛。董俷只好苦笑一声,道:“华雄将军,别来无恙。” 华雄见董俷肩膀上的伤口,顿时大惊。 “公子,谁伤了你!” 这时候,董卓率领大军抵达。五千西凉精骑,盔明甲亮,显出腾腾杀气。 “我儿可无恙?” 董卓老远就看到董俷和人对峙,如今见董俷肩膀上的伤口,这心里面顿时大怒。 抬头看去,却又是一怔。 怎地我儿和袁本初对峙上了。 这时候,董卓身后的大将纷纷上前,左一句公子安好,右一声董侯无恙,甚为热情。 可仔细看,董俷却发现这些人当中,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雅丹、董鄂,那是早年在牧场招揽的战将,董俷还认得。而后也就是华雄最熟悉,其他人竟然一个都不认识。看起来,老爹这两年在凉州,发展的真是相当不错。 “父亲,快随我拜见陛下。” “啊?”董卓并不是很清楚雒阳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人马抵达蝇池后,就没有得到下一步行动的指令。有些想见那宝贝儿子,一眨眼就过去了四五年,董俷当初作为人质进了雒阳城,而如今……却成了亭侯,还是虎贲中郎将,真的是出息。 于是,命令李儒、徐荣将两万大军继续屯扎在蝇池,他自带五千精骑,赶来雒阳。 别小看了这五千精骑,全都是董卓在湟中招募的勇士。 天下精兵,除凉、并二州,和丹阳精锐之外,尚有屠各,湟中、先零精兵。湟中,也就是破羌所在。北宫玉死后,董卓命人招募破羌、烧当精锐。当年董玉在湟中颇有名气,北宫伯又曾是上一代破羌之王,这两人虽死,可是却保留赫赫威名。 北宫玉在的时候,这情况还不算是太明显。 可当北宫玉被杀之后,董卓以董玉之父的名义振臂一呼,湟中破羌勇士立刻响应。 董卓取消了破羌之名,改称为湟中义从,就成了他的亲兵。 如今,董卓麾下聚集了近三十万西凉精锐,可称得上是实力雄厚。与当年第一次到雒阳时,俨然已经成了两个样子。儿子有出息,事业又得意,董卓自然格外开怀。 董俷这一句话,其实也是试探。 他想要知道,老爹在得意之后,是否真的就如同演义中所说那样,怀了不臣之心? 哪知董卓闻听汉帝在,连忙下马。 “我儿为何不早说,快带我去拜见陛下。” 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罗贯中当真是害人不浅,董卓哪里有什么不臣之心? 只要董卓没有不臣之心,就肯定不会行废立之事。 不行废立之事,又怎会落得一个凄惨下场?董俷一边想着,一边带着董卓来到了汉帝跟前。 此时,汉帝被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局面着实吓了一跳。 陈留王协非常乖巧的站在他的身旁,低声的安慰,一副尊敬的模样。 董卓不由得看了协王子一眼,心道:此子倒是颇为镇静,看上去有一股子大气。 “父亲,还不叩见陛下?” 董俷在旁边轻声提醒,董卓这才醒悟过来,忙上前几步,恭敬的行礼。 “微臣凉州刺史董卓叩见皇上,请恕微臣甲胄在身,无法行大礼参见,吾皇万岁。” 刘辨点点头,“爱卿平身,朕不怪!” 那边袁绍气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什么办法。他弄不清董卓究竟带了多少人前来,根据消息,董卓的先锋部队至少有三万人,且不可以轻举妄动。推了一下吕布,轻声吩咐:“奉先立刻带人前去阻拦令尊,令他不要轻举妄动,待我等观察再说。” 吕布这一次,真的是损兵折将,丢尽了脸面。 八百负囊士,如今只剩下不足百人,这心里面简直就在滴血。他不服气,若非董家子有一匹良驹,未必能比得过自己。越是这样想,心里就越觉得窝火,越发的不服气了。 听袁绍吩咐,吕布也知道事不可违。 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带着幸存下来的负囊士,扬长而去。 而袁绍则带着其余众人上前,恭敬的向汉帝行礼。所谓形式不如人,该低头,就要低头。 董卓参拜完毕,看了一眼袁绍,心里暗自琢磨。 看起来,这袁本初好像是居心叵测。若是我刚才来晚了一些,只怕我儿就危险了。 虽说往日和袁绍的关系还算不错,可心里面却又了芥蒂。 ****** 与此同时,雒阳城却是一片混乱。 袁绍带走了城中大部分的人马,留守的人马,又都是集中于皇城,城内的治安也就变得混乱。 早先乱兵袭击,已经让雒阳百姓成了惊弓之鸟。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平稳下来,一些胆大的人就走出了家中,想要看看情况如何。 哪知道才一走出街道,就看到一支人马从金墉门方向疾驰而来。 全都是以黄巾抹额,手持兵器,一个个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杀气腾腾。 人们不由得呆了! 那醒目的黄巾,仿佛一下子唤醒了人们尘封已久的记忆。 几曾何时,也曾经有一个晚上,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人,也是已黄巾抹额,四处烧杀劫掠。 就在那一天,整个大汉都陷入了水深火热。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被鲜血染红的雒水…… 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从北邙一直道雒阳沿途叠摞出来的一座座可怖京观。 一转眼,已经过去六年。 当人们都以为自己将那一段的往事忘记了,可是在这一刹那,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出来。 天,难道太平道又造反了? 这些反贼,又怎么会出现在雒阳城中? 第二零九章 大宅门之四小虎 第二零九章 大宅门之四小虎 整个雒阳,除了皇城里面尚有兵马守护,各营也都得到的太后诏书,无太后手谕,擅自离开兵营者一律出战。这道诏书把上至校尉,下旨官兵在内的所有人一下子包括了进去。 也难怪,如今雒阳城再乱,只要这些兵老爷不出动,还都能挽救。 可一旦官军出动,天晓得会招惹出什么问题。反正有南北宫卫和西园新军,足矣。 但谁也没有想到,那曾经令大汉江山社稷动荡不安的黄巾乱军,居然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雒阳城的街头。 铁骑轰隆,黄巾军一个个表情肃杀。 有来不及躲闪的百姓,被铁骑撞的骨断筋折。运气好一点的,被撞到了路边;虽可能残废,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而那些运气差的,则被马匹撞飞出去,跌在地上之后,还没等爬起来,那铁骑已经呼啸着掠过,在长街上留下一堆模糊的烂肉。 “反贼,反贼来了……” 雒阳人惊恐的大声喊叫,躲进了民居。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黄巾贼似乎并不是来找他们的麻烦,而是朝着迎春门方向疾驰而去。 迎春门? 有聪明的人,从黄巾军手中雪亮的刀枪,整齐的盔甲隐隐猜测出了一些端倪。 不过猜测出来又能怎么样? 这年头,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但如果是猜测是真的,只怕又将有一场腥风血雨到来。 ****** 迎春门内,有一排房舍连云的大宅院。 当黄巾贼抵达之后,随着为首贼将的一声呼喝,纵马砸开了一所所宅院的大门,冲进去逢人就杀,见人就看。找到一点值钱的物件,立刻就放进怀中,活脱脱一副盗贼的模样。 长街上,有一员贼将狞笑道:“廖化、杜远你带人往后面去,从后门杀进去。” 黑脸的贼将一怔,有些不满的说:“白渠帅,主公只是让我们对付一家,为何要牵连他人?” 白渠帅冷笑道:“廖化,虚虚实实,这道理你都不明白吗?若是我们只洗掠一家,势必会让人知道,我们是受了指使。到时候非但我们逃不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主公。可如果一并洗掠,谁又会想到我们只是针对一家?如此岂不是更加妥当?” 没等廖化开口,他身旁的一白脸贼将拉扯他一下,称赞道:“渠帅果然高明,小将佩服。元俭,莫要再问了,想必渠帅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们依计行事就可以了。” 说着话,拉着廖化,带着人往后巷而去。 路上,廖化还不满的说:“我等已经是官军,为何还要行这宵小的作为?” “廖化,你怎么是榆木疙瘩脑袋?是官还是贼,不过是那些人的一句话。只要能吃香喝辣,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实在不行,咱们抢了财宝再找地方当山大王去。” 杜远和廖化不见了踪迹,白渠帅更没了顾忌。 “于毒,咱们开始吧。” “我正有此意!” 另一名贼将大笑起来,带领百余人,纵马扑向了迎春门大街正中央的一所宅院。 眼看着逼近了宅院,却见大门突然开启。 从里面杀出四员小将,带领这五十名女兵。为首两员小将年纪大约在十三四岁,掌中象鼻子古月大刀,胯下西凉宝马,威风凛凛。可没等这两员小将开口,从他身后窜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面呈淡金,还带着童稚。剑眉虎目,眼中隐现黄芒。 小孩手舞双锤,厉声喊喝:“该死贼人,胆敢欺我大宅门,小爷在此,哪个上来受死。” 这一支人马杀出来,白渠帅和于毒反而不害怕了。 白渠帅仰天大笑:“小子,你乳臭未干,竟然也敢口出狂言……嘿,让爷爷好好教训你一下,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拍马舞刀,就杀向了小孩儿。 这小孩,正是典满。 由于皇城出事,蔡邕发疯似的要去救驾,迫使沙摩柯也不得不跟过去。 哪知外面刚平静不久,隔壁就传来的哭喊声。 一打听,竟然是有黄巾贼在雒阳出现。典满四人本来就没有睡,正因为沙摩柯没有带他们去撕杀而感到愤愤不平。闻听有贼人出现,这四个小孩儿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 让家人前去通禀董绿,这四个小子就带着前院的鸾卫,杀出了正门。 白渠帅挥刀向典满冲去,力劈华山,对着典满当头一刀。那典满也已经学了多年的武艺,论锤法的精妙,丝毫不弱于董俷。眼见那大刀落下,气沉丹田,力走双臂,双锤高举,猛然大吼一声‘开’,大刀铛的一声就被崩走,典满趁势一招凤点头,大锤探出,朝着白渠帅的胸口擂去。 典满也就十岁出头,可自开始联系五禽引导术以来,也已经有四个年头。 他本就是天生的神力,当然不似董俷、沙摩柯那般的怪物,可比起普通人却不差。 加之四年打熬力气,典满虽然比三个兄长小,可论力气,却仅次于牛刚。 白渠帅的刀一下子被崩开,胸前空门大露。眼看着锤来,白渠帅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一招铁板桥,在马背上平躺。大锤擦着他的胸口掠过,让白渠帅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于毒见同伴吃亏,不由得大惊,催马上前。 不等典弗、典佑二人出手,牛刚双手持大戟,拍马飞出,当头朝着于毒就是一戟。 招疾马快,把个于毒打个措手不及。 二马盘旋之后,于毒挺枪分心就刺,牛刚抬戟啪的用小枝挂住了枪杆,顺势一抹,朝着于毒就横扫过去。把个于毒打得连忙抽枪抵挡,二人打在一起,于毒竟占不到上风。 这时候,从旁边的宅院里冲出一贼将。 带着二百多黄巾贼。一看于毒、白渠帅二人被两个小孩子缠住,顿时勃然大怒。 这两个家伙,平日里吹嘘自己如何了得。 输给大人也就罢了,怎的连两个小孩子都不是对手。 “还看什么,都给我杀过去……妈的,我们是匪,又不是官军,冲进去,给我冲进去!” 贼将说着,提斧就冲向典满。 他看出来了,典满的年纪最小,先和白绕联手干掉典满,定会给对方造成打击。 想法的确是不错,可一旁观战的典弗、典佑岂能作势? 二人拍马杀出,一人大刀横扫,一人大刀劈斩,圈住了贼将,就是一阵狠杀。与此同时,那些黄巾贼兵也与鸾卫战在了一起。五十名鸾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姑娘,论起杀法,比男人还要凶悍。五人一组,手持钩镶、短刀,在大门前死死挡住了黄巾贼兵的冲击。一群大男人,叫嚣着冲击过去,却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可即便是这样,毕竟是六比一的兵力对比。 鸾卫在挡住了对方一个冲锋之后,就死伤了近十个人。 这惹怒了典满。典满年纪小,在大宅门里所受到的宠爱,不比文姬和董冀的少。 特别是这些鸾卫,犹如大姐姐一样的照顾他。 看到有鸾卫倒下,典满的眼睛都红了。只见他一声凄厉怒吼:“贼子,胆敢如此?” 和白渠帅二马错蹬之后,当头就冲了过来。 身子猛然在马背上站起来,双手舞锤,发出一连串的怒吼:“震山锤,杀,杀,杀!” 这本就是长恨锤中的绝杀招数,典满自然使不出如董俷那般开山劈岳的威力。 可即便如此,人借马势,锤挂风声。 铛,铛,铛…… 一连十八锤,在三声‘杀’字出口的刹那砸落。那白渠帅抬刀相迎,第一锤,第二锤,第三锤……尚能抵挡。可典满的速度太快了,快的根本让他来不及做出反击。 第四锤,第五锤,第六锤…… 一锤连着一锤,头一锤的力量还没有化解,第二锤紧跟着就上来。十八锤砸落,只见白渠帅的刀杆喀吧一声断成了两截。大锤兜头一击,噗的一声,砸的粉碎。 而另一边,牛刚一式挑斩,将于毒就地格杀。 只剩下那使斧的贼将,还在负隅顽抗。不过在典佑、典弗二人联手夹击下,也已经是岌岌可危。典满、牛刚趁势杀入敌群,如同两头小老虎一般的疯狂掩杀。锤挂风声,双戟横扫。所过之处,只杀得黄巾贼惨叫连连,血肉残肢,更是飞扬满天。 一员女将,身披鹦哥绿的战袍,胯下白马,掌中银枪,带着几十个鸾卫,从后院里杀将出来。 “贼子,竟敢在董府生事,给我狠杀!” 女将大枪扑棱棱一抖,生出万朵梨花。大枪挑斩劈扫,马过之处,就有贼兵落马。 那边典满顿时兴奋大叫:“绿婶婶,莫要放过了这些贼子!” 女将,正是董俷的妾室董绿。 若论武艺,董绿苦练十余年,甚至比任红昌还要高明一些。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施展,雒阳城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位董二奶奶也是能征惯战的骁将。 这一批生力军杀出,贼兵顿时陷入了混乱。 而那使斧的贼将也着了慌:主公不是说,这里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了吗?怎么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勇猛,连女人都这么能杀? 本就是落于下风,这一走神,被典佑手起刀落,砍下战马。 三个头领全都毙命,黄巾贼顿时群龙无首,四处逃散。董绿带着人好一阵追杀,突听到大宅门后院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孩子们,随我回去,回去……我们上当了!” 典满等人正杀得痛快,闻听董绿喊喝也不禁吓了一跳。 侧耳倾听,就听到后院里的骚乱。四个小孩儿一下子都变了脸色,坏了,上当了! 那后院里可是住着蔡琰,不是个会武艺的人。 虽然有任红昌在,可也只有十几个鸾卫留守。更重要的是,典满的母亲,甘夫人都在后院,还有董俷的两个孩子,也都在那里。若是出了事情,那真是百死不足以赎罪。 董绿带着人返回了大宅门,还没等冲进后院,就看见甘夫人披头散发,狼狈的跑来。 身后几个黄巾贼狞笑着追赶,嘴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话。 典佑一马当先,大刀左劈右砍,将黄巾贼劈翻在地。紧跟着典弗、典满、牛刚三人随着董绿就冲入了后院。 这后院中,大约有一百多贼兵,叫喊着四处奔走。 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贼兵的砍杀。 那贼兵上前举刀又砍,却听到一声箭啸,紧跟着利矢穿透了喉咙,将他当场射杀。 小女孩儿抬头看去,忍不住哭喊道:“母亲,救我!” 赫然正是小文姬。而她怀中的男孩儿,却是那还没有满岁的董冀。 说起来,小文姬虽然是蔡琰所生,可对外的名头,却是董绿的孩子。对于董绿,小文姬甚至比对蔡琰还要亲热,眼看到董绿回来,忍不住哇的大哭起来。董绿的心,好像撕裂了一样,眼睛都红了。跳下马,一手抱着董冀,一手抱着小文姬,厉声吼道:“典满,给我杀,杀,杀……一个都不要放过,把这些该死的贼人杀光。” 典满、牛刚、典弗的眼睛也都红了。 拍马就冲了过来。 锤打,戟杀,刀砍。 这一路杀将下来,更有已经杀红了眼的鸾卫跟进。有贼兵被砍伤倒在地上,立刻被鸾卫乱刀砍成肉酱。百余名贼兵,被圈在了后院,一个都没能逃走。但董绿并没有开心,反而惊恐不安的大声叫喊:“姐姐,红昌……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 后门口,一匹浑红马打转。 董绿一眼认出,那正是任红昌的坐骑。 门外,有几具鸾卫的死尸,只见尸体下似有人在动,董绿跑过来,扒开了鸾卫的尸体。 “红昌?” 董绿惊叫起来。 只见任红昌气息奄奄,躺在地上。 身上插着一支利箭,大腿上,还贯穿了半截枪头。 “快去找慈姐姐,快找慈姐姐!” 济慈因为何太后昏迷,而皇城混乱,太医被杀的杀,逃的逃,蔡邕只好让人把济慈接过去。 可没想到…… 典佑闻听,拨马朝着北宫方向跑去。 而任红昌这时候睁开了眼睛,虚弱的说:“绿儿姐姐,快点去救大夫人,贼人抢走了大夫人!” 这一句话,如同一声霹雳般在董绿的耳边炸响。 蔡琰,被抢走了? “通知蔡翁,快点通知蔡翁,蔡家姐姐,被贼人劫走了……” 典满几人正追杀那些四处逃窜的黄巾贼。闻听这话,险些吓丢了魂儿。我的天,这要是被二叔知道,肯定会疯掉的…… 可是,贼人劫走二婶,又去了何处? 第二一零章 雪鬼追踪 第二一零章 雪鬼追踪 董卓等人拥着汉帝车驾抵达雒阳,已经过了卯时。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喧嚣纷乱的一夜,即将过去。雒阳城门紧闭,守卫森严。 袁绍不禁奇怪,这雒阳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关闭什么城门? 催马上前,在城下大声叫喊。不一会儿城门开启,守城的门侯跪在路旁口呼万岁。 “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是个正常人,一进雒阳就能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街道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宫卫组成一支支巡逻队,挨家挨户的盘查询问,一个个都杀气腾腾。 董俷也觉得诧异,催马上前,一把抓住了一名小校。 “你等不守护皇城,在这里干什么?” 那小校却是最早一批的北宫卫,当初未曾随驾前往雍丘,但是却认得董俷是何人? 连忙拄枪单膝跪地,惶恐不安的道:“启禀董侯,是太后懿旨,封锁雒阳。” “出了什么事?” 袁绍也不禁好奇。能让何太后这时候下懿旨,那可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小校不认识袁绍是谁,但看他能在董俷身边骑马,想必也是个大人物,连忙回答:“启禀大人,凌晨时分,有黄巾贼作乱雒阳……血洗迎春门内的所有官宦豪宅!” 董俷开始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在意。 北宫卫巡逻,想必是何太后缉拿阉寺,捉拿反贼吧,想一想的话,也没有什么。 可是当他听到‘血洗迎春门’五个字的时候,心头一惊,头皮感到一阵发麻。 “你说什么?” “有黄巾贼学习迎春门内的所有官宦住宅。” “那我家……” 小校说:“卑职不知道,卑职只是接到命令,然后就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寻找。” 不好! 董俷拨转马头,“父亲,我家中可能出事了,我要先去看看。” 这时候,汉帝从车仗里出来,惊道:“董卿,你要去哪里?你难道不保护朕了吗?” 也许在诸多大员之中,唯有董俷才能让他感到心安。 汉帝的表现,让袁绍等人不由得蹙眉,就连董卓,也不禁心里有点不快。身为皇帝,怎能这个样子?只怕和先皇所说的一样,辨王子实在是不太适合做皇位吧。 但董俷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催马过去,在车仗前下马道:“皇上,微臣家中可能出了一点事情,去去就来。忙了一夜,您先回去休息,太后恐怕都等急了呢……不如这样,我让隽义随行护驾,皇宫中有我兄长在,定不会再有什么凶险。微臣回去看看,若家中没有事情,就立刻前来见您。您放心吧,雒阳很安全。” 汉帝终究还是个孩子,停了董俷的劝说,点头答应。 “那董卿快去快回。” “臣告退!” 董俷说着,又和董卓交代了一声。 “这时候怎会有黄巾贼?”董卓不禁感到诧异,“华雄,你带五百人,虽西平过去。” “喏!” 华雄大声应命,点五百精骑,随着董俷、董铁、武安国三人和巨魔士直奔大宅门。 一路上,董俷心急火燎。 不停的催促象龙加快速度。象龙似乎也能理解主人家的心思,长嘶不停,把速度提到了最快,更将董铁等人全都甩在了后面,一路绝尘而去,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莫要出事,可千万不要出事…… 董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正在清晨,刚经过了一晚动荡的雒阳城中,也看不到什么行人。故而这一路疾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当抵达大宅门的时候,董俷傻了。 到处都是尸体,有鸾卫的,可大部分却是黄巾贼。 大宅门中,有一股浓烟。显然是被人纵火,虽然火已经被灭了,可是却弥漫着一股焦味。 血腥气混在其中,极为刺鼻。 董俷不等象龙挺稳,飞身跳下了战马 有两个宫卫守在大宅门外,一见董俷过来,抬枪指着董俷喝道:“来人止步通名。” “滚开!” 董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一把抓住枪杆,顺势就将两名北宫卫撞开。 这时候,从大宅门内跑出一人,厉声吼道:“贼子,还敢来这里送死?照打!” 一根百余斤重的铁蒺藜骨朵呼的挂着风声当头砸下来。 董俷吓了一跳,闪身躲过,怒吼道:“沙沙,你干什么?” “啊,二哥……” 那大汉,赫然正是沙摩柯。此刻沙摩柯的红脸,几乎成了黑色。一见董俷,扑通一声跪下。 “二哥,小弟该死!” 被董俷撞开的北宫卫,此刻也知道了董俷的身份。不由得吓了一跳,哪敢再上前? 董俷一把揪住了沙摩柯,颤声道:“沙沙,出了什么事?为何家中会是如此模样?你他妈的别哭啊,快点说……” “大嫂死了……” “啊!”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乱成了一锅粥。大嫂,指的却是典韦的妻子。记得离开雒阳的时候,大嫂怀有身孕已经几个月了,难道说……是难产?可难产也不是这样子啊。 “大嫂怎么死的?” “大嫂,大嫂被人杀死的!”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推开沙摩柯,三步两步冲进了议事大厅。 典韦正坐在厅中,整个人好像傻了似的,目光呆滞。怀中,有两个孩子哇哇的大哭。 心里一咯噔,董俷喊道:“大哥!” “你嫂子,死了……” 典韦看到董俷的一刹那,面颊一阵抽搐,咧开嘴一笑,那样子比哭还要难看。 董俷的手脚发凉,咽了口唾沫,“大哥,嫂嫂她……”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二弟!”典韦突然大哭起来,连怀中的孩子也在一起痛哭。有道是男儿不流泪,只缘未到伤心处。典韦和妻子结发于苦难中,却始终相亲相爱。如今妻子丧命,弟媳无踪,还有一个,生死未卜,还于危险之中。 悲痛,愤怒,悔恨…… 无数种心思涌上心头,那泪中,带着血。 董俷一把抱住了典韦,“哥哥,你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大哥无能,竟累弟妹被贼人所劫持!” 董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是当他反应过来时,头发根子都乍立起来,全身的毛孔都开了。 “大哥,你说,你说谁被劫走了?” “蔡家弟妹,被贼人劫走了……” 董俷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往脑门上撞。忍不住哇的一声怒吼,一口鲜血喷出,就昏倒了过去。 可把典韦给吓坏了,惊恐叫喊:“二弟,二弟……“ 这时候,后院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来。 董绿一见董俷昏过去了,吓得手足无措。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吹气,扇风。好半天,董俷悠悠醒来,却见典佑四人都跪在了一旁,包括沙摩柯,典韦,董绿,也都跪在地上。 颤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绿忙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说罢已经是泪流满面,痛哭道:“夫君,妾身无能,累得姐姐被劫走,红昌妹妹至今生死不明……我,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说着,一头就撞向了廊柱。 “绿儿,你疯了!” 董俷一把没有抓住,不过幸好有典韦在一旁,将董绿抱住。绕是如此,董绿还是撞在了廊柱上,头破血流。 “叫郎中,都他妈的跪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找郎中来!” 董俷快要疯了,厉声的咆哮。 四小虎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跑出去找人。 幸好,由于许多鸾卫受伤,济慈回来的时候,何太后还命人将几个临时找到的太医一起送来。很快的,董绿的伤口被包扎好。也真的是幸亏了典韦手疾眼快,否则董绿这一下,肯定是会送了性命。找鸾卫看护董绿,又向典满等人询问的事情经过。 原来,事情发生之后,蔡邕就得到了消息。 老头当时有疯了,请出懿旨,封锁了雒阳城门,挨家挨户的盘查。 在他看来,那黄巾贼定然逃不出雒阳。典韦也拍出了史涣一营人马,全城搜索。 蔡琰被劫走、任红昌受重伤、典韦的妻子被砍死在榻上,九十八名鸾卫,死伤超过六十。 董俷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打击,包括典韦,当时也都懵了! 手不停的在颤,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会是雒阳人,决不可能是雒阳人……一定是外面的,外面的人在从中作乱! “华雄!” 董俷厉声咆哮。已经抵达大宅门的华雄等人,早在看到这里的情况后,就派人飞报董卓。同时,华雄和董铁、武安国两人自动充当起了守护的责任,指挥人收拾。 蔡邕这时候还在皇城。 老爷子是那种对汉室极为忠诚的人,虽然女儿出问题,可他也知道,皇城很重要。 华雄应声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备马,给我备马……那些贼人不会在雒阳,绝不会在雒阳。给我追,给我追!” “喏!” 华雄应命而去。 董俷咬牙切齿,大步流星的走出客厅。 正好济慈迎面赶来。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董俷上前问道:“红昌可安好?” 济慈给了董俷一个白眼:“红昌可真的是命苦,怎么跟着你就总是受伤?” 本想挖苦董俷两句,可是董俷身上所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令济慈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连忙改口:“放心吧,红昌没事。只是如此一来,怕要休养些日子了。” “代我去见她!” 董俷随着济慈,来到了任红昌的房间。 门口,有李信在站岗。听闻老上司受伤,李信立刻就赶了过来。本来司马香儿也要来照顾,可是太后也需要人来守卫,只好委托李信一人前来。李信此次来,还带来了二百鸾卫,把后院严密的封锁起来。 “侯爷……” 李信见董俷来,忙起身行礼。 董俷摆手示意李信不要出声,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间。 任红昌靠在软垫上,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见董俷进来,她咬着牙想要起身。 董俷过去一把扶着她,“红昌,别乱动!” “主公,红昌无能……” “不怪你,这不怪你!” 董俷深吸一口气,让任红昌躺好,有给她盖好了被褥。看着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董俷心里一阵痛。这个女人,因为他的偏见,在大宅门里,总是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地位。董俷相信她,可时不时的又对她抱有提防的情绪。任红昌的心思,他并非不明白……可有些时候,心里的那个疙瘩不解开,他始终都无法接受这个也许就是历史上那个貂蝉的女人。 可是现在…… 这丫头真的很傻。 当初陪着他一起坐牢,在雍丘随他一同作战,险些丧命。而这一次,又是…… “主公,那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雒阳。我听一个人称另一个人叫廖化……” 董俷一怔,眼睛顿时瞪大。 廖化?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就算是没有读过三国的人,也都知道这么一句俗语。 廖化?他怎么会在雒阳? 任红昌轻声道:“主公,红昌怀疑,那些人在雒阳城里肯定有接应。大夫人被带走的时候,我曾听他们说往西城走……主公,您一定要救回夫人,莫要放过贼人。” 董俷闭上眼睛,突然轻轻搂抱了一下任红昌,在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胡须在任红昌娇嫩的面上扫过,身子不由得一僵,气息随之急促起来,脸刷的红了。 “好好养伤,我定会救回姐姐!” 董俷站起身来,神色肃穆的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一刹那,他突然停下来,“听济慈姐姐的话,快快好起来。等我救回姐姐,我就去求父亲,为我们主持婚礼!” 任红昌还没有从那一吻中清醒过来,当听到董俷这一句话时 ,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 而这时候,董俷已经走了。 在任红昌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董俷背影。 那如同雄狮般雄壮的背影,却让任红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心里面不由得一阵甜蜜,苍白的娇靥,飞起了一抹羞红。能依偎在那怀中,感觉真的很好! ****** 董俷出了后院,华雄等人已经点齐了兵马。 典韦、沙摩柯都全副武装,连典满四人,也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站在大门台阶上。 “大哥,你不能去!” 典韦怒道:“为何,为何我不能去!” “孩子需要你照顾,陛下刚回来,岳父、爹爹肯定无法抽出时间来照顾这里。我去追击贼人,你要留下来,还有沙沙看好咱们的家。若是再有人来生事,就全部杀了。” 典韦和沙摩柯气得哇呀呀暴跳如雷,可是也知道,董俷说的有理。 这时候,家中确实需要人来坐镇。 “还有一件事情,刚才十二通知小铁,说是在我们回来之前,有一队家兵自金墉门离开。我估计,那定是贼人……也就是说,这雒阳城内,定有人和贼人勾结。你去找到唐周、班咫,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给我把那个人挖出来,抓起来,明白吗?” 典韦眼中黄芒一闪,“我会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俷说着,就要上马。 典满四人抢先站在他的身前,“二叔,带我们一起去,若不能杀了贼人,小侄此生难安。” 董俷刚要拒绝,却听典韦说:“兄弟,带他们去吧,我不能去,就让这几个小兔崽子,替我狠杀贼子。” 看着典满四人期盼的目光,董俷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上马!” 就在这时候,却见董卓带着一彪人马赶来。 “我儿,你这是……” 董卓已经得到了通知。一看董俷这些人的架势,那里还不明白董俷要做什么事情? 当下道:“我儿追杀贼子,当如何追踪?” “这个……” 董卓笑了,扭头对身后一人喝道:“王戎何在?” “末将在!” 从人群中飞出一骑,马上一员将,跳下马九尺三寸的身高,虎背熊腰,有虎狼之姿。生的一张阴阳脸,看上去极为可怖。就连董俷一见之下,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那王戎跳下马,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那宝贝可曾带着?” 王戎道:“末将从未敢有过半刻离身!” 说着话,嘬口一声长啸,马队分开,但见四头几乎有五尺高的獒犬,从一辆车上窜出。 那獒犬通体雪白,面目却如同厉鬼狰狞。 董卓说:“此人是我在陇西招揽的勇士,叫做王戎,善使凤翅鎏金镗,有万夫不挡之勇。莫看他相貌秉异,却有一手好本领,能驱使獒犬,哪怕逃匿万里,也难躲过他的追踪。” 董俷愕然的看着王戎,倒不是因他相貌丑陋,而是眉宇间,隐约好像一人。 王戎上前,拱手行礼,“公子,王戎拜见!” “你,你……”董俷疑惑的道:“怎地我总觉得,你有些面熟?” 王戎咬着嘴唇,轻声道:“我有一兄弟,叫做王双,曾在公子帐下效力。雍丘之战……” “啊,你是王双的哥哥?” “正是末将!” 王戎大声道:“小将原本和弟弟相约一同投奔公子,不想在途中遇到了一窝雪鬼獒犬。小将生性喜欢獒犬,特别是这雪鬼,更是万中无一的稀奇品种。故而在积石山一呆就是四年,不成想雪鬼练成,可是我那兄弟……今日,小将特来效命!” 董俷不禁一阵激动,深吸一口气,“当日子全丧命,我虽为他报仇,却始终心怀愧疚。今日见你,我真的非常开心。正好,如今我要追踪敌人,正需你来相助。” 说完,又向董卓道:“父亲,孩儿追贼人去了。我大哥、三弟都留在雒阳,听从您的调遣。孩儿会尽快回来,请代为告知岳丈,请他不要担心……还有,请代为在皇上面前请假,孩儿找不到姐姐,绝不罢手。” 董卓微微一笑,“我儿但去无妨。” “儿郎们,随我追击!” 董俷翻身上马,有人送来了一杆大槊。他那鬼哭槊被吕布损坏,已经无法再用。新送来的大槊,虽然没有鬼哭槊那般趁手,但是也还算凑合。象龙长嘶,仰蹄奋进。 王戎嘬口一声长啸,四头雪鬼飞一般的跟在象龙左右,疾驰而去。 一群人紧随其后,风驰电掣的冲向金墉门方向。 典韦目送董俷等人走远,却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 “伯父!” 董卓一怔,笑道:“君明有何事?” 典韦看了看四周,走到董卓身边,低声道:“伯父,我有要事,要单独与您相谈。” 第二一一章 帝非帝,王非王 第二一一章 帝非帝,王非王 袁绍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家,却看见叔叔袁隗正在书房里执笔书写着什么。 当他进门的时候,袁隗也正好放下了笔,颇为满意的看了两眼后,抬头向袁绍看去。 “本初,为何如此沮丧?” 袁绍的确是很沮丧。千般算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那董卓却突然领兵抵达雒阳,这让他怎能不沮丧?若是能晚一天,他就可以凭借手中的力量,把雒阳兵权尽数纳于麾下。可现在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朝堂上,董卓春风得意的模样。 “叔父,我……” 袁隗笑道:“本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你连这一点都看不穿,那可真的就让我感到失望了。呵呵,莫要着急,先过来看看我这幅字,觉得可有些进步呢?” 袁隗喜欢练字,用他的话说,每当写字的时候,他的头脑就会非常的清楚,心思也会非常的宁静。唯有心思宁静,方能谋划万年,这应该算得上是袁隗的一个习惯。 袁绍沮丧的走过去,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字,却愣住了。 “叔父,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说呢?” 袁隗笑而不答,袁绍却拿起了纸,轻声的读出来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叔父的意思。 抬头看过去,却发现袁隗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假寐。 “叔父,我明白了!” 袁隗满意的点头笑道:“能明白就好。”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莫忘记了,当初张让是怎么让卢植老头丢了兵权,乖乖的回京。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本初,你可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吗?是流言……好的,我能让他变成坏的,臭的,我们可以让他变成香的,只看你做不做。” 袁隗语重心长的对袁绍说,而后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钟槌,在那铃铛上敲了一下。 从门外,管家袁福走了进来。 袁隗把那纸条从袁绍手中拿过来,递给了袁福,什么也没有说。 而袁福扫了一眼,立刻把纸条撕了,吞进了肚子里,“老爷,那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对了,去把二少爷找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做。” 袁福应了一声,弓着腰,退出书房。 毫无疑问,这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袁隗什么都不用吩咐,袁福就知道了老爷子心里存的是什么主意。这种默契,让袁绍非常羡慕。 不愧是从小和叔叔一起长大的书童啊! “听说,董卓被封了鄂侯?” 袁绍不无嫉妒的点头,“正是。不仅如此,那董家子也被加封为奋威将军,还升做禳侯。真不知道,他董家的坟头上冒了什么烟儿,居然能有如此的好官运。” 鄂侯,是县侯,禳侯,是乡侯。 在东汉的爵位品级中,董卓父子的官位,算是没有人能比得上。 一个县侯,一个乡侯,都是世袭,而且同出一门,简直让无数人嫉妒的眼睛发红。 而袁隗却笑了起来:“本初,可读过易?” 袁绍一怔,点头道:“自然读过!” “既然读过,应当知道那乾卦是如何说的。董仲颍当年为河东太守,正应了初九潜龙勿用;而后借太平道起事,正是见龙在田;当初他留守南阳,岂不是正对那君子终日乾乾的卦象?而后前往凉州,却是九四,或跃在渊……如今,董家正是鼎盛,合当飞龙在天。嘿嘿,不过此后他会如何,那可就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了。” “叔父的意思是……过犹不及?” 袁隗站起来,点着袁绍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知,我知……” “孩儿明白。” 凡事总有兴衰,发展到了巅峰,也就代表着衰落的开始。 袁绍一下子有了精神,嘿嘿的笑着,心里道:不愧是叔父,看事情果然是透彻。 “叔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董家风头正劲,实不宜正面与之冲突。我们就等着他,等着他出现错误的时候,在顺水推舟。该舍弃的,就要舍弃,有些东西不丢掉,又怎能获得更大利益?” “叔父的意思是……” “把你手中的兵马,全部给他!” “啊?” 袁隗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摞信件,“莫忘了,当初我们在董重家所收集到的东西。原本想在董卓与何进争斗时,拿来做武器。谁晓得,那何进是个短命鬼,白白的浪费了我这一妙手。不过没关系,至少从这些信件里面,让我们知道了董卓的心思。” “您是说……” “我且问你,蹇硕若无诏书,当初可敢行那件事?” 袁绍一怔,旋即醒悟,“您的意思是说,蹇硕敢刺杀何进,皇上是给了他旨意吗?” “自光武以来,外戚屡屡成为皇室的威胁。早先更有王莽,凭借外戚的身份谋逆篡位,我猜想,皇上的心里面,对何进还是有顾忌的。他要保住汉室基业,就一定会干掉何进……我们都知道,先皇其实更中意陈留王,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 “可是……蹇硕身上并没有发现诏书啊?” 袁绍说完,突然啊的叫出了声来,“不对,那蹇硕好像是自杀而死,他最后见到的人,是……” 袁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本初能想到这里,我心甚慰。” 袁绍的思路,一下子都打开了,轻声道:“不如我们,就戳哄着董仲颍兴废立之事?” 袁隗没有说话,而是端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觞水酒。 举杯朝袁绍一晃,而后一饮而尽。 袁绍长出一口气,心里的不快,也都随之一起烟消云散。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准备喝下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叔父,你说这雒阳城里,怎地还有黄巾贼?” 袁隗一口酒水喷出来,“黄巾贼?” 原来,他在书房里呆了一整晚,除了袁福之外,谁也无法接近他。 而袁福也没有离开太远,雒阳城内的骚乱虽然很严重,却并没有引起袁隗的主意。 等到袁福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事态已经平息。 袁福所留意的,大都是关于朝堂上的事情。待了解了一个大概之后,就匆匆回到府中汇报。故而,袁福以为那街上的戒严,是因为昨夜皇城骚乱,乱兵造成的结果。 袁隗听袁绍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 “本初此话怎讲?” 袁绍连忙把他知道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令袁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这不可能,当初太平道冲击南宫之后,先皇祭起屠刀,大开杀戒。而京畿人马众多,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黄巾贼,除非他们是不想活了,怎么来雒阳?” 袁绍也有些不解。 “这事我也觉得有点蹊跷。我护送皇上回来的时候,听说整个迎春门内的官宦家庭都遭到了洗劫。我就在想,若是黄巾贼求财的话,官宦家族又能捞到多少油水?南城正阳门内,聚集了我大汉半数的巨富,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可偏偏没遭到侵犯。” 袁隗沉吟了一下,敲击了一下桌上的铃铛。 袁福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老爷,可有吩咐?” 就好像他刚才没有进来过一样,垂着手,低着头,恭敬的询问。 袁隗说:“袁福,你出去打听一下,迎春门内的损失如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福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袁绍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叔父,您这是……” “莫要问,等一下就能知道分晓了!” 袁隗不说,袁绍也不好再追问。二人在书房里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见袁福匆匆的进来。 在袁隗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袁隗的脸色,顿时变了。 “公路在何处?” “哦,二少爷刚才在王大人府上,正往回赶呢,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让那畜生回来之后,立刻来见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袁公路,当不为人子。” 袁绍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叔父,出了什么事,您这么生气?” “我就说袁术此次回来,为何会这么老实。前一段时间,他跑去了长安……让我想想,嗯……应该就是这样。这混小子定是私下里收拢了一些人马,偷偷的带来雒阳。他和王允走的比较近,定然是把人马藏匿在王子师的家里,然后等待时机。” 袁绍不由得糊涂了! “叔父,您在说什么呢?” “我再说,你那个好兄弟,做的好大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袁术走进了书房。看上去,他很高兴,也很开心,走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叔父,你找我?” 袁隗厉声喝道:“孽子,还不跪下!” 袁逢死去,袁隗就是老袁家的家主。多年来,依靠着袁隗的老谋深算,虽经历了无数风浪,可是老袁家的实力却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就算是冀州王芬之乱,虽然让党人偃旗息鼓,但老袁家还是没有遭到打击。这不得不说,是靠了袁隗的谋划。 袁术对袁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闻听之后,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不过心里面却有些疑惑,不知道老爷子干嘛发火。 “孽子,你干的好事!” “我,我干了什么?” 袁隗低吼道:“你还想抵赖?你和王子师两人的谋划,难不成你以为叔父我真的是老糊涂了?这件事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只要有个明白人,略一计算,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你让人洗劫迎春门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人劫走了蔡家女?” 袁绍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袁术。 不过心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似乎是很开心…… “我,我……不是我做的。” 袁隗冷笑一声,“公路,你自以为翅膀硬了,做事情可以不用询问我了。好吧,我就把你所有的行动步骤讲述一遍,想必即使不能全中,也是八九不离十,如何?” 他坐下来,冷冷的说:“你当初向蔡邕求亲,却被拒绝。后来几次为难董家子,却都落个灰头土脸。你从小就不是个有大胸襟的人,王子师也是,心胸狭窄。他因为当初为你求亲,被蔡邕赶出了府门,于是心中就有了怨恨,你二人随即一拍即合。” 袁术的面颊,微微一阵抽搐。 袁隗说:“这些年,你们一直没有停止算计董家子,想要让董家子丢次脸,出一口恶气。可惜,你们都没有成功,相反这心里面的憋屈,越来越重……你于是就想出了主意……慢着,你不可能想出这个主意,应当是王子师的主意,对不对?” 见袁术不回答,袁隗冷笑道:“年初,你几次三番的去司隶,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王子师和张温的交情不错,想必你能借他的帮助,拉拢到一些人……本初,当初从冀州逃到司隶的黄巾贼,都有什么人?” “白绕、于毒,还有眭固!” 袁绍想了想,“应该就是这一部人马。管亥被我打的进了黑山,张白骑至今踪迹皆无。其他的人马,不是被我歼灭,就是被我收服。恩,应该就是这一部人马了。” 袁隗冷笑道:“很不幸,这三人被董家的人,击杀于迎春门内。已经有人出面辨认,正是白绕、眭固一部。公路,我猜想,你应该是找到了他们,并收服之,对不对?” 袁术的嘴巴张了张,硬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你央求张温,令白饶军进入京畿,藏匿起来……随后有让他们三人,带着一部人马,躲藏与王允的家中。公路,这不难确认,我可以现在就让张温过来,向他询问此事。我相信,张温还不敢对我有所隐瞒。公路,我说的这些,可有错误?” 袁术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说。 袁隗见他如此样子,就知道他说的没有错。 苦笑一声道:“公路,你还是长大了,知道了隐忍。至少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不错。这计策本来没什么破绽,可你不应该让人劫走蔡琰。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怀疑到你和王子师的身上。如今董家势大,你,你,你,你回南阳去吧。” “啊?” 袁隗眼睛一瞪,“怎么,你不服气?” 袁术握紧了拳头,低下头,轻声道:“侄儿不敢。” “莫要以为我对你不公,你如果能有你哥哥一半的机灵,我何必为你操心?我问你,你把蔡家女送去了何处?” 袁术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命人在外接应,等人一送到,就把她卖去塞外。侄儿原就是想出一口恶气,削了那蔡老头的面子,看他以后还能嚣张不能?” 袁隗一个哆嗦,抓起镇纸,就要向袁术砸去。 袁绍赶忙阻拦,否则这一镇纸下去,袁术定躲不过头破血流的命运。 “立刻走,立刻给我滚回南阳。以后若没有我的同意,你敢踏入京畿半步,我就砍了你的脑袋……滚,立刻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袁术灰溜溜的走了! 反倒是袁绍觉得不忍,“叔父,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呢?” “过了?”袁隗冷笑道:“他若是杀了蔡家女,事情也就好说了。可这混小子偏偏自作聪明。那董家子若救了蔡家女,还好说。若是救不得的话,他定难逃一死。” 袁绍也陷入了沉默,先前的好心情一下子不见了。 以他对董俷的了解,若是蔡琰真的出了事,只怕到时候整个雒阳的世族,都要面对董俷的雷霆之怒。要知道,董俷曾经可是为了一个小妾,不惜抗旨击杀太学院学子。 那是个蛮劲儿发作,什么都不过的人。 袁隗突然睁开眼睛,“实在不行,唯有……王允此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袁绍明白了! 这是有弃王允,保袁术啊。可就眼睁睁的看着王允死吗?作为党人,难道只能袖手旁观? 袁绍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各种念头。 第二一二章 廖化怎能做先锋(一) 第二一二章 廖化怎能做先锋(一) 有雪鬼和王戎的加入,追踪也就变得不在是那么复杂。 董俷带领二百多巨魔士和华雄的部曲,共七百多人先抵达金墉门,询问了早先出城的人马动向后,而后径直奔谷城门而去。出了谷城之后,有雪鬼领路,一路急行。 自雒阳西出之后,向北是孟津。 那里有越骑镇守,并且勾连河内,想要从那里通过,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镇守孟津的守将名叫朱皓,声名并不彰显。 可若是提起他的父亲,那就是大大的有名。那就是前车骑将军,现征东将军,驻扎于青徐兖三州交界处的朱儁。朱皓领军,没有卢植那般的才华横溢,也不似皇甫嵩当年的勇猛果决。但他有两样好处。一是忠心;二来呢,继承了父亲的稳重和细致。 这个人是能苍蝇飞过去能分出公母的人物,有他在,山贼想要通过孟津,很困难。 孟津既然不可能,那么就只有西行的函谷关和南下的伊阙关。 过伊阙关,就进入了豫州颍川郡。那里有流寇纵横,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但又一想,自雒阳到伊阙关,沿途有重兵把守。一个不慎,露出破绽的话,那是死无葬身之地。 思来想去,唯有西行一途。 绕道谷城,过函谷关,进入衡岭与秦岭,而后八百里秦川,可以随意驰骋。 雪鬼最终也是选择了谷城的方向,更证明了董俷的猜想正确。 一众人马风驰电掣,朝着函谷关方向追下去。那雪鬼獒犬,速度惊人,居然和象龙跑了个不相上下。董俷一边吃惊这雪鬼的速度,一边不断的催促象龙加快速度。 距离那贼子离去,相差了近三个时辰。 董俷来了个换位思考,若他是反贼,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行进。至少也要在抵达函谷关以后才会休息。晚亥时,董俷的人马抵达了谷城。持符节直奔谷城令府衙,迅速补充了一应粮草之后,又强行从谷城征集了八百匹健马,全部换做双骑,继续追赶。 根据谷城守军说,大约在两个时辰前,确有一拨人马从谷城经过。 人数大约有两千左右,说是要前去扶风。 不过,据说这些人一路行色匆忙,随军还有十几辆车仗,用篷布遮掩的很严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董俷闻听大喜,更确定了贼子的方向。 但有一件事,却让他感到奇怪,那就是守军说,对方手中持有关防印信,而且还是真的。 这关防印信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 雒阳大乱,何进身死,汉帝被劫持,整个朝廷的官僚体系全部停止运转,如何能有关防印信?唯一的解释就是,反贼和雒阳城内的高层人士有勾连,而且这个人曾在大将军府中效力。否则的话,普通人怎么可能持有只有大将军府才能开出的关防印信。 “华雄!” “末将在!” 对于董俷,华雄素来信服。 在凉州的时候,听说了不少董俷在雒阳的事情。 特别是雍丘救驾,一个人在数万乱军中驰骋纵横,所向无敌。让人想起来,就不禁为之向往。华雄是个纯粹的武人,没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于这种事情,最是佩服。而且,董俷一路平步青云,做到现如今的禳侯,可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 对于这样的人,华雄没话说,只有两个字:佩服。 董俷道:“你带一百人回转雒阳,代我告诉父亲,就说贼子与高官有染,可从当初大将军何进府内的幕僚追查……我估计,能拿到大将军关防印信的人不多,当不难查找。” 华雄一听,有点不愿意了! “禳侯,那你……” “我继续追下去!” “可你只有几百人,而贼子却有两千人,我若回去,您岂不是很危险。” 董俷在原地马打盘旋,闻听放声大笑,“华雄,想当初我在雍丘单枪匹马尚不惧反贼数万大军,如今我有巨魔士,又有湟中义从,难不成还会怕那区区两千人吗?” 这一句话,巨魔士也好,湟中义从也罢,全都在不知不觉中挺起了胸膛。 不错,我们怕什么? 禳侯十三岁的时候,就能纵横凉州,驰骋湟中,面对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都毫发无伤,区区两千人,又算得了什么?湟中义从,自然对董俷没有半点的陌生。 羌人尚武,素来敬重英雄。 别看当年董俷把个西北搅得天翻地覆,杀死了无数破羌人。可没有人对他愤恨,相反还有深深的敬意。再说了,禳侯可是破羌王妃的弟弟,当初也是为破羌王报仇。 华雄想了想,觉得董俷说的有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回转雒阳。禳侯定要多加小心……此去函谷关,说不定能和李儒先生相遇。他手中尚有五万大军,如果情况不妙,禳侯可以让李儒先生帮忙。” 董俷闻听一笑,“华将军放心,我自省的!” “人,我不带了。如今京畿,可算得上是咱爷们儿的天下,断不会有事情。” “那好,我们就此告辞!” 董俷也不废话,拨马疾驰而去。 董铁、武安国随后紧跟,又有王戎吆喝雪鬼,随着大队人马就追了下去。 恨不能与禳侯并肩作战! 华雄心中感叹了一番,拨马直奔雒阳。 ****** 廖化、杜远带领人马,押着车仗行进。 两千人急行军似的赶路,沿途不敢有半刻的停留。 廖化的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大家真刀实枪的干,死活天定。可是拿人家小做文章,这种事情做的实在是有点不地道。 连贩夫走卒都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 怎地那些雒阳的高官,却连贩夫走卒都比不上。 白绕死了,眭固死了,于毒死了…… 白绕军三大头领,让人家杀的干干净净。己方两员大将,带着一百多人,却夹攻十几个女人。虽说最后成功的绑走了那个女人,可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实在丢人。 妈的,这算是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窝囊。原以为跟随的主公是个人物,可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地道。 你要出气,也就出了,还要把人家的老婆卖给胡人? 王允,那可是天下名士啊。怎么做出来的事情,让人就是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停下来!” 廖化突然勒住战马,厉声吼道。 三大首领战死,如今白绕军就是以廖化和杜远为首。廖化的武力,比之白绕三人还要高出一筹,而杜远虽略不如廖化,可胜在脑子很灵活,能抵得上半个军师。 廖化这一喊,却把杜远吓了一跳。 “元俭,怎么不赶路了?” 廖化阴沉着脸,“这件事我越想越不对劲儿……都是老爷们,有恩怨就直来直去,搞这种事情算什么?只怕那些老爷,并不是真心的要我们效力……杜远,咱们把那女人放了吧。这种事情如果传扬开的话,咱们这些人的面子,又该往何处放?” “廖化,你脑袋有问题吗?” 杜远冷笑道:“到这个时候了,说这种话?就算我们放了那女人,你以为人家能饶了我们?别忘了,车上的女人,可是那个安宁亭侯的老婆,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再说了,你现在才看出来那些人的心思?妈的,老子从一开始就不信他们。” 廖化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废话,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杜远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要我们效力。咱们住在王允的府上,可实际上呢,这王允的身后,恐怕还有一个人呢。如果真的要咱们效力,为何王允迟迟不肯介绍那个人出来?白渠帅他们看不明白,可是我杜远却看的清楚。人家就是把咱们当替死鬼用,咱们何必要用心?” 廖化说:“那你为何不提醒白渠帅?” “廖化啊,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你没看见当时人家一封书信,咱白渠帅就高兴的成什么样子?你我又算是什么东西,就算过去提醒,白渠帅他们会相信吗?” 想想,似乎杜远说的也没有错。 廖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放了那女人。” “我说你脑壳坏了,你还不服气!” 杜远扭头,看了看队伍中的车仗,冷笑道:“到手的肥肉,老子从不会吐出去。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就是一群盗匪,还他妈的讲仁义?连士人都不讲仁义了,你讲个屁的仁义。我想好了,王允不是让咱们把人卖去胡人那里吗?老子才不会干。” 廖化奇道:“那你想如何?” “元俭啊,你看看,如今白绕军两千人马,尽在你我手中。以你我的才能,加上这些人马,还愁不吃香喝辣?过了函谷关,咱们往秦岭一钻,有王允送给咱们的这么多财宝,当个山大王多快活。你做大哥,我做二寨主,嘿嘿,那小娘长得也俊俏,虽然不是黄花闺女,可给咱们当个压寨夫人,却是绰绰有余,你说如何?” 廖化闻听,勃然大怒。 “杜远,怎能有如此龌龊想法?” “龌龊?这年月,不龌龊我们能活下去吗?” 廖化的面颊抽搐,似乎格外犹豫。 杜远说:“元俭,这件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抢先通过函谷关。” 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廖化当下点头答应,“既然如此,我们就赶路吧。” 经过一番争论,谁也没有说服对方。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明确下来,那就是要先逃离险境。 毕竟不过函谷,总是在危险之中。 廖化杜远,率领着人马,押运着车辆,晓行夜宿,一路上疾驰,在离开雒阳的第三天天亮时,终于抵达绝涧。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雄关要塞。 始建于春秋战国中,是雒阳与长安的咽喉。 古有诗句赞美此处: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又有‘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的说法。函谷关以东,为关东;函谷关以西,为关中。想当年,秦依靠函谷关,阻六国兵马,令关前伏尸百万。而关中之地,却是毫发无损。 看到了绝涧,杜远廖化,都不由得为之长出一口气。 只要能过了函谷关,就算是平安了。 正要下令加快速度,火速通过函谷关。突然间,身后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铁蹄轰隆隆踏踩大地,地面似乎为之在颤抖。杜远廖化脸色一变,扭头向身后观望。 此刻,天光大亮。 只见远处天边,狼烟滚滚。 一队铁骑,疾驰而来。正是隆冬,那些铁骑喷着白气,身上还冒着蒸腾的水雾。 恍如一群怪兽,令人心生恐惧。 最前方,却是一员大将,马旁边跟着四头如同狮子一样,全身雪白的獒犬。 掌中横槊,面目狰狞。尚有一段距离,在马上厉声咆哮,声若巨雷炸响:“贼子,纳命来!” 不好,官军追上来了! 廖化和杜远都没有见过董俷,可董俷的样子,却是听人说过无数次。 要知道,当年就是因为董俷,迫使太平道不得不提前举事;有因为董俷,使得豫州战场,太平道溃败。仅一个宛县,几乎阻挡了南方部三分之二的兵马。而作为这场战乱的主角,董俷的形象,早已经被无数人形容的如同凶神恶煞,狰狞厉鬼般可怖。 廖化和杜远,都是黄巾成员,自然也知道一个端倪。 今看见之后,下意识的就反应过来:安宁亭侯追上来了…… “杜远,带着车仗走,我留下来阻敌!” 廖化厉声吼道。 而杜远却说:“这怎么可以,大家兄弟一场,要走的话,我们就一起走。” “走,否则一个都活不了!杜远,若是你能活命,听我一句,把那女人放了。留在身边,你终是那安宁亭侯的敌人,只怕到时候,你将会寝食难安。” 廖化这一路上,心里很不舒服。 杜远说的有道理,可他就是解不开心里的那个疙瘩。 要知道,他自诩为堂堂男子汉,却劫掠女人,实不是大丈夫所为。有时候,这心里的疙瘩解不开,就钻入了牛角尖。越是如此,他就越想不开,竟萌生的死意。 杜远那知道同伴的这个心思,不过心里却是感动不已。 “元俭,那我先走了……你定要活着和我汇合,否则我就杀了这女人,为你报仇!” 说着话,他自带二百人马,压着车仗往绝涧走。 白绕军也是经过战阵的百战精兵,廖化一马当先,厉声喝道:“三军听我号令,接阵!” 一个圆形大阵,在绝涧外组成。 按照阵法所说,第一排当以弓弩手为主。可是白绕军在经过无数失败之后,那里配的起弓弩手?即便是后来投靠了王允,但弓弩却都是为朝廷所控制,难以外流。 所以,第一排全都是长矛手,长戟手。 廖化立于军中,心中紧张不已。 早就听说过安宁亭侯的名声,如今真正的面对时,那心中的恐慌难以抑制。 董俷追赶了三天三夜,终于追上了廖化等人。 见对方接阵,董俷也怒了…… 要阻拦我吗?真是不自量力! “巨魔士,破军!” 刹那间,巨魔士的队形分散,三人一组,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三角阵。所有的三角阵,又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阵,在极速奔行中,瞬间就完成了阵法的组合。 三角阵的顶端处,则是董俷、武安国和董铁三人组成的阵型。 四头雪鬼极为通灵,在破军阵组成的一刹那,立刻从董俷的马前奔散开去。 董俷发出巨雷般吼叫:“王戎,湟中义从,游骑奔射,随我杀,杀,杀……” “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门下三千士,赫赫雒阳城……” 当董俷举起大槊的一刹那,巨魔士同时高呼。虽然只有二百多人,可那声音,却响彻了天地。 廖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这就是那安宁亭侯的威风吗?若能在此等人物手中效力片刻,只怕死也是值得! 这念头刚起,破军已经扑至阵前。 第二一三章 廖化怎能做先锋(二) 第二一三章 廖化怎能做先锋(二) 若说起战斗力,白绕军并不差。 否则也不可能从重重包围中,突破袁绍大军的围追堵截,自冀州杀出一条血路。 可廖化发誓,他经历的战斗没有一百场,少说也有八九十场,却从没有见过巨魔士这样奇怪的阵法。该怎么形容呢,整个破军阵在奔行的一刹那,活脱脱就像是一个三角形的回旋标。在奔跑的时候,阵型也随着奔跑而不断产生变化,以董俷为箭头的第一个破军小阵先是在白绕军的阵型中撕开一个口子,随即整个大阵都开始旋转。 清一色的狭长卷刀,三个人不断的变化着合作的伙伴,但却又是合作无间。 所过之处,就如同是被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过去一样,血肉喷洒,把个绝涧之外,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董俷大槊横扫,武安国双锤猛砸,董铁就好像一个幽灵,忽而在马上执大剑劈砍,忽而消失在人群中,却见细长的剑芒吞吐,带走一条条生命。 圆阵之外,王戎带着五百精骑不停的奔射。 这本就是他们拿手的本领,强弓硬弩,一支支利箭呼啸着掠过,将白绕军钉在血泊中。 而这些精骑,根本不和白绕军接触,稍触即分。 每一次接触,定然会让一片贼兵倒下。湟中义从的奔射能力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廖化有点懵了! 长这么大,也无数次和官军交手,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厉声吼叫:“稳住,都给我稳住!” 但吼叫在此刻已经没有用了,破军阵变成了一股旋风,所过之处,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 四头雪鬼,更是无比的凶狠。 专找骑军下口。一名贼将从乱军中杀出,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雪鬼突然窜出,腾空跃起,利爪搭在了马背上向下用力的一顿。披着马铠的战马,一下子被撕裂成了两半。肠子洒了一地,那鲜血喷溅在雪鬼的身上,令雪鬼顿时变得更加狰狞。 骑士从马上摔落,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头雪鬼冲过去一口就咬在了喉咙上。 整块血肉被撕下来,贼将当场毙命。这四头雪鬼,机灵的好像通了人性一样,在瞬息间杀死了十几个贼将,每当白绕军过来救援,就立刻散开,在圆阵外虎视眈眈。 董俷大槊轻轻一抖,横扫而出。 坚硬的槊干在空中受力的因素,几乎成了弓形 一槊下去,拦在他身前的贼军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立。廖化见情况不妙,不停的喊喝,让白绕军稳定下来。董俷却无心和这些人纠缠,直扑廖化。董铁和武安国紧紧跟随,眨眼间直插入阵心当中。厉喝一声,董俷抬手打出一支鬼哭矛,直刺廖化。 正在整军的廖化,也时时刻刻的在留意着董俷的行动。 鬼哭矛飞出的一刹那,他抬刀向外一封,铛的一声,鬼哭矛飞了出去。 可没等廖化收回大刀,武安国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双锤举火烧天,轮圆了呜的落下。廖化无奈,只好举刀在挡,大锤落在刀杆上,震得廖化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大刀铛的落地,武安国却不见了踪影。 董铁也不知道是从何处窜出来,腾空而起,一招苍鹰搏兔,剑芒陡然飞出。 冰冷的剑锋,在廖化的脖子上掠过,鲜血如雾一般的喷溅而出。 而董铁,却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马上,随着董俷继续冲锋。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瞬息间完成。 等白绕军反应过来,董俷带着巨魔士已经把整个阵型撕扯的七零八落。 廖化的死,更让白绕军顿时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发出了一声喊,丢了兵器扭头就跑。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一眨眼的功夫,白绕军溃散了。 从迎敌,到破阵,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王戎带领湟中义从在外面看的清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湟中义从在这一战当中所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全都是巨魔士正面迎敌。 要知道,对方可是有一千多人,几乎是巨魔士十倍。 论战斗力,白绕军并不是很差。至少在王戎眼中,比一些官军可能还要出色一些。 可这样一支人马,竟然在这一炷香的功夫被巨魔士击溃。 凉州盛传董家巨魔儿的威名,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是虎狼之将。一头狮子,带不出一群绵羊。在这样的主帅带领下,巨魔士的战斗力,简直让王戎发自内心的吃惊。 不过,现在可不是吃惊的时候。 凤翅鎏金镗带着一流精芒,将靠近过来的白绕军击杀。 与此同时,湟中义从也都收起弓弩,摘下兵器,追着溃散的白绕军,一阵凶猛狠杀。 ****** 董俷没有停下来,带领巨魔士朝着绝涧就追了下去。 杜远等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廖化一千多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溃败。正朝着函谷关奔行,突然间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传来,扭头看去,董俷一马当先,已经追了上来。 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杜远抬手摘枪。 既然董俷追上来了,只怕是廖化等人,凶多吉少。 也知道,一千多人都挡不住董俷,只凭他们这些人,更不可能抵挡。这里距离函谷关尚有一段路程,而且笔直的一条路,根本无处躲藏。比速度,人家的马快,更逃脱不掉。杜远一咬牙,大吼一声:“拦住他们,给我把他们给拦截起来……” 而杜远却不迎敌,催马扑向了一辆篷车。 既然逃不掉,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最好的垫背,无疑就是那篷车中的蔡琰。 董俷距离杜远尚有七八十步,被白绕军围困。 眼睁睁的看着杜远咬牙切齿的扑向篷车,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打算。 忍不住发出一声咆哮,“鼠辈胆敢!” 大槊脱手将三四个白绕军砸翻,于电光火石之间,从兜囊中抽出了一支鬼哭矛。 “武安国,给我开路!” 身后的武安国催马跟上,大锤上下翻飞,硬生生杀出了一条大约有十步左右的血路。 董俷冲过去,象龙雄壮的身体,把几个靠过来的白绕军撞开。 猛然在马背上起身,怒喝一声之后,鬼哭矛呼啸着脱手就飞掷出去。气流自鬼哭矛上的孔洞中流转,发出一种刺耳的历啸。一道乌芒在空中掠过,简直就超越了人类视线的极限。 杜远的大枪已经刺入了篷车,耳边突然响起了历啸。 心神一颤,扭头看去。就见乌芒一闪,噗的正穿透了杜远的额头。 董俷是含怒一击,所用的力量,简直打的惊人。整个头骨都被打得粉碎,鲜血混合着黄且白的粘稠物质,瞬间流遍了全身。 杜远栽倒在马下,董俷也已经冲到了篷车边上。 跳下马,大步流星的跑过去,几名白绕军还要过来阻挡,却被董俷手持金瓜,打得脑浆迸裂。冲到篷车旁,一把将蓬布扯开。就看见蔡琰蜷缩成了一团,正躲在里面。 “姐姐!” 蔡琰的身上有血迹,也看不出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溅在她身上。 董俷心痛的要死,过去把蔡琰脸上的布扯下来,一把抱住了蔡琰,“姐姐,我来迟了!” 蔡琰这一路上,真的是受到了惊吓。 被董俷抱着,好半天竟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清醒,蔡琰一把抱住董俷,忍不住放声大哭。 “阿丑,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娇柔的身子,在董俷的怀中瑟瑟发抖。 这不由得更让董俷怒火中烧,扭头厉声喝道:“小铁,胆敢放过一个贼人,提头见我!” 董铁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应了一声之后,手中猛然出现了一对短剑。 杀法更加的凶狠,全都是贴身肉搏的招数。他这一发狠,武安国和巨魔士们,也变得疯了一样。随杜远的人马,也就二百多人。瞬息间杀过来,只看见血肉横飞。 片刻功夫,地上看不见一具完整的尸体。 而这个时候,王戎也带着人冲进了绝涧。四头雪鬼,在尸体堆中仰天发出历啸。 董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抱着蔡琰。 而蔡琰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用力的抱着董俷的脖子,险些令董俷窒息。 巨魔士鸦雀无声,静静站立。 突然间,远处人声鼎沸,从绝涧的另一头,一队铁骑疾驰而来。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抱着蔡琰翻身上马,厉声喝道:“巨魔士,接阵……凿穿!” 第二一四章 昭宁大事记(一) 第二一四章 昭宁大事记(一) 昭宁,是汉帝刘辨的第二个年号。 初登基的时候,何进建议把年号定为光熹,刘辨虽然不甚满意,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心里面总觉得很别扭,觉得何进插手的事情太多了。 如今何进死了,辨心里很难过。只有真正面对整个大汉天下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何进为他挡下了多少凄风冷雨。有些时候,失去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拥有的,是多么的珍贵。 辨的心情很低落,对于朝政也就无甚兴趣。 而这一切落入在一旁暗中观察的董卓眼中,就变得更加不是味道了。 两天里,这已经是第四次来看望蔡邕了,可是蔡邕自从朝堂中的事情稳定下来后,就病倒了。 一个老迈文士,在危难时支撑着整个朝堂的正常运转。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可就是这一天,整个雒阳城却发生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外兵入京,雒阳城外,凉州军、并州军相互对峙。 而城内,失去了何进之后,各路人马都处于群龙无首的状况,纷纷被人吞吃下去。 北军被瓜分的七零八落。 如今屯骑、越骑和长水三军因不在雒阳,得以保全了编制。而步军、射声两军,已经成了一盘散沙。羽林军左骑,因何苗之死,而变得溃乱不堪,右骑虽然还没有被瓜分,可已经出现了混乱的苗头。整个雒阳,只有北宫卫没有出现半点混乱。 就连那西园新军,除了张绣率本部人马回归董卓麾下之外,其余七校,还在观望。 这么混乱的局面,对于蔡邕而言,显然是有一些穷于应付。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的缘故,造成了大宅门的防卫空虚。女儿被掠走,虽然女婿已经带人追下去了,可依旧对蔡邕造成了非常大的打击。疲惫,惊吓,愧疚,牵挂…… 种种事情汇在一处,蔡邕在董卓入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幸好有济慈在,老爷子算是保住了性命。可是病情却不断的反复,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也是不停的询问蔡琰是否回来。要么就是抱着小文姬,在榻上默默垂泪。 济慈说:“伯喈先生的病根子还是在心里,只怕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 这如果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如今董卓正需要人为他参谋一下,可身边可以参谋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李儒没有随行,士孙瑞也不在身边。唯一能给他出主意的蔡邕,如今变得糊里糊涂。而最为信任的儿子,却在为他的媳妇奔波,董卓非常无奈。 在议事大厅中坐着,董卓闭目沉思。 典韦那天把一封诏书交给他,说是蹇硕临死前让他转交。 里面的内容,典韦并不是很清楚。本来也认不得几个大字,除了能把名字写出来,那诏书里的字,典韦认识不了几个。而且他也没放在心上,诏书和他没关系。 再说了,蹇硕说了,把诏书给董卓。 而董俷来去匆匆,他几乎没有时间和董俷说话。当然,还有一方面,在典韦看来,董卓是自家兄弟的父亲,东西又是人家点名指姓的要交给董卓,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把诏书交给了董卓之后,典韦也就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特别是那勾结贼人,洗掠大宅门的幕后黑手,随着班咫等人的盘查,渐渐的浮出了水面。只是那人为大汉名士,典韦经过了这一次事件之后,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打蛇要打七寸,对待敌人,必须是一击致命,一网打尽。 命令龙骑严密监视那人的动向,典韦等人,则开始搜集那人的证据。 大宅门如今守卫森严,整条迎春门大街,驻扎了数百名凉州精骑。所以,当董卓在沉思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人前来打搅。 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董卓不快的抬起头…… “叔颖,你急匆匆的这是怎么了?” 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正是董卓的兄弟,董旻。 他惊喜的说:“哥哥,你可知道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 董卓一怔,“什么人!” “是景伯公的儿子!” 这景伯公,指的是已故太尉种暠,曾担任过度辽将军,先后在凉州、并州击溃匈奴,平定过羌乱。董卓早年在凉州从军,多亏了种暠的赏识和提拔,才能步步高升。 后来种暠离开凉州时,董卓正担任戌己校尉,没能前去送行。 种暠回雒阳不久,就因病而亡故。董卓更是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深以为憾事。 故而当董卓听到是种暠的后人,呼的一下子站起来。 神情有些激动,大声道:“快快有请。” 董旻连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从外面带进来了两人。一个年纪和董卓差不多,在四十多岁的样子。而另一个,却显得很年轻,大约有二十四五岁左右。 “是……颖伯?” 董卓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来人,片刻后叫出了对方的表字。 种暠有两个儿子,长子种岱,表字公祖,不过因病在光和年间就已经病故了。 而次子种拂,也就是眼前的中年人。年纪和董卓差不多,当年曾在凉州有一面之缘。 种拂的表字是颖伯,董卓直呼其表字,以示亲热。 “仲颍,许久不见,这可是越发的精神了!” 董卓大喜过望,健步如飞走过去,一把抓住了种拂的手,“颖伯,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到的雒阳?我听说,你早些时候不是在益州牧刘焉麾下做事吗?” “哦,两个月前,我接到了诏书。可没想到……” 种拂说着,伸手将身后的青年拉过来,“申甫,还不过来拜见你董叔父。” “种劭参见董叔父!” 青年身体魁梧,文质彬彬中,却有一股子刚烈之气。董卓不仅恍惚,隐约觉得站在眼前的种劭,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和种暠重叠起来。忍不住轻声道:“像,真像!” “这是我大哥的儿子,早先曾在刘幽州麾下效力,担任北城长。” “北城长?”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大官,甚至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官职。所谓城长,仅在门伯之上,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位。而且幽州北城,直面鲜卑和乌桓的攻击,很危险。 董卓有点不满道:“刘幽州怎能如此做?” 种劭忙开口,“叔父莫要见怪刘幽州。事实上刘幽州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之所以去那里,是因为家祖曾为度辽将军,击胡于塞外。小侄并不想依靠祖父的威望,故而改名换姓,是想从最小处坐起。直到月前,刘幽州才知道了我的身份。” 董卓赞赏不已,连连点头。 “申甫,果然是国之栋梁。” “怎比得叔父膝下虎狼之将的威名,如今连塞外乌桓的人,都知道了西平的名字。” “申甫过誉了,过誉了!” 董卓忍不住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但那神情间的得意,却无法掩饰。 待招呼二人落座,董卓和董旻也都坐下来。 种拂道:“若非今日在街上碰到叔颖,险些都无法见到仲颍呢。” 董卓神色暗淡,轻声道:“不是我愿意如此嚣张行事,只是……颖伯,我也不瞒你,我那儿媳妇,被人掳走,我儿率领人马,朝函谷关追击。早先,我还以为我儿在雒阳过的春风得意,可今日才知道,我那狮儿,竟遭许多人的嫉恨。连带这迎春门内诸多官宦,也受到了牵连。可惜我找不到证据,否则定不会饶了那人。” 种拂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叹了口气,“朝中小人当道,竟然出了这种事情。其实,仲颍你何必要强找那证据,以你现在的手段,大可将其人揪出来,严刑询问就是。” 董卓一拍手,大声道:“是啊,我怎么这么糊涂?他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他先下手对付我,我又岂能束手待毙?叔颖,你立刻通知君明,把那人给我揪出来。” “喏!”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人是谁,不过却不说破。 早先朝堂上已经出现了流言,事情是谁做的,大家也都清楚。 董旻急匆匆的离去,种拂沉吟了一下,却突然问道:“仲颍可曾听说了那流言吗?” 董卓一怔,“什么流言?” “这两日雒阳街头,有民谣传唱说: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不知仲颍可曾听说过,又有什么想法吗?” 董卓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我自然听闻过。说实话,我这两日也在为此事而发愁。” “发愁?” “颖伯,你也非是外人,我不妨直说。我手中有先皇诏书,曾命我协助骠骑将军董重,支持陈留王登基。说实话,陈留王天资聪慧,临大事时却丝毫不乱,比之当今圣上,更有天子之像。可是董骠骑身亡,我虽有诏书,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种拂笑了,“仲颍你未免有些拘泥了……你手握诏书,有辅政的资格,若先皇真的有这个意思,支持陈留王想必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素来果决,为何此事却犹豫起来呢?” “这个……” 董卓不由得意动。 没错,我手里有诏书,也算是托孤的大臣,有什么好怕? 再说了,当今圣上与我没有关系,上面又有一个太后,很多事情确实有些不好办。 而陈留王却无靠山…… 若我设防令其登基,岂不是就成了他的靠山? 有些时候,一句话,能将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完全激发出来。想起当年所受到的种种冷遇,董卓心中的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了。若我兴废立之事,当效仿伊尹、霍光之举。当年所有辱我的人,都会乖乖的前来依附,到时候看他们还敢嚣张? 那何进,不过一屠家子,却能手握天下兵马。 我的出身丝毫不比他差,为何不能做一个大将军呢? 董卓越想,越觉得应该行废立之时。不由的嘿嘿冷笑起来,拳头也不知不觉的握紧。 不过,他忽略了一件事。 事实上包括种拂,也是在故意忽略这件事。 何进能成为大将军,是他占了外戚的身份。而董卓,似乎没有这么一件光鲜外衣。 “颖伯,我拟请你为我军师,不知可否?” 种拂闻听,先是一怔,似乎有些犹豫。 董卓不由得神情黯然,“莫非颖伯也和那些人是同样的想法,觉得我粗鄙,不屑辅佐?” “仲颍这话说的……也罢,我如今尚是白身,若仲颍你不嫌弃我的智谋短浅,我愿效力。” 种拂起身,深施一礼。 董卓也连忙站起来,把种拂扶住。 心里乐开了怀,咧开大嘴笑道:“我得颖伯,实乃三生有幸。” 说着话,看了一眼在一旁沉静端坐的种劭,“申甫历练回来,正应大展身手,为朝廷效力。不如这样,明日我奏请皇上,封申甫为侍中,不知申甫意下如何呢?” 种劭连忙谦让:“只怕小侄才能浅薄,不足以担当大任。” “申甫切莫妄自菲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只是,我奉先皇旨意,不知道朝中大臣,会如何看待?” “非常时行非常事,董凉州何必在意太多?不如今晚宴请诸公,探探口风如何?” 董卓沉吟一下,点头道:“理应如此。” ****** 当晚,董卓在大宅门内摆下了酒宴,邀请朝中大臣前来赴宴。 如今雒阳城内,董家势大。 丁原虽然也有兵马,却比不得董家的蒸蒸日上。故而虽在邀请之列,却不甚快活。 想他堂堂并州刺史,本来和董卓是平起平坐。 如今呢,到了雒阳城内,却变成了一个执金吾。表面上风光,可却比不得董卓。 若非他手中尚有人马,只怕董卓早就把他干掉。 坐在酒席当中,闷闷不乐的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听董卓开口:“我有一言,请诸公评定。” 坐在次席中的种拂,顺势迎合:“不知董公有何高见?” “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则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当今圣上懦弱,自阉寺祸乱之后,却少理朝堂之事,整日里只知伤感。陈留王聪颖,当为明主。先皇亦曾有旨意,欲由陈留王继承帝位。此乃先皇诏书,我欲请诸公见证,行废立之事,可否?” 说着,有人呈上了汉帝诏书,传递下去。 所有人都惊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董卓会在酒宴中提起这件事情。不由得一个个心中惶恐不安起来。 诏书传入手中,看了几眼,确实是真的。 可这在座的,都是道德之士,心里说:你董卓不过是个良家子,有何德行做这种事? 但这些话,谁又敢说出来。 丁原在下面勃然大怒,待诏书传到了他的手中,一脚踹翻了酒案,站起来把诏书撕的粉碎。 “董卓,你不过是个良家子,竟大言不惭要行废立之事!天晓得,这诏书是真是假,你无德无能,胆敢如此?当今圣上,乃是先皇嫡子,登基为帝,本就是天经地义。且登基之后,又没有失德之处,你怎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实不为人子。” 其实,丁原说的也没有错。 可如果他能把话语说的婉转些,董卓说不定还能考虑一番。 他死了诏书,而后又指着鼻子怒斥董卓,当着这么多人,却又让董卓的面子如何保全。 丁原心里本来就有火,说起话来更是非常刺耳。 董卓大怒:你骂也就骂了,怎么还敢把诏书死了?你以为,没了诏书,我就不敢吗? 呼的站起来,厉声喝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股子在凉州养成的野性发作,董卓手扶宝剑,怒视丁原。 种拂连忙劝阻:“今日酒宴,只谈风月,莫谈国事。丁建阳想必是喝多了,董公何必在意。” 丁原怒道:“种颖伯,助纣为虐,必不当好死!” 董卓闻听更怒,就想杀了丁原。酒宴中的文武大臣连忙上前劝阻,同时有让丁原离去。 这本来也没什么事了。 董卓气消了,自然不会在意。 哪知丁原在回家的路上,却遇到一行兵马押着一众犯人。 火光中仔细看,丁原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被绳索捆绑的人,竟然是王允。连带着王允身后八十九人,全都是王府中的家眷。而押送的兵马,却不是大理公差,反而是北宫卫。 连忙上前阻拦,却见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三尖两刃刀,盯住了丁原。 “北宫卫办事,来人止步!” “尔等怎可如此大胆,为何捆绑王大人!” “王允勾结太平道反贼,血洗迎春门大街,杀人无数,奉鄂侯之命,特押送审问。” “胡说八道,王大人怎么可能勾连反贼?” 这时候,王允大声喊道:“建阳公,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朝中奸党再起,董卓大逆不道,擅捕朝中大臣,有谋逆之心。我王允一腔热血,定不会向他们屈服。” 过来两个北宫卫,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把个王允打得头破血流,满脸的血污。丁原看着不认,想要上前阻拦。 那员大将一振兵器,“再不让开,休怪我心狠手辣……” 丁原前来赴宴,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所带的只有十几个亲卫。而北宫卫却有数百人,为首的将领,更是面目丑恶,看上去好似凶神恶煞一般,大刀寒光闪闪。 酒亦醒了,丁原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王允一家大小押走,可心里的愤怒,却不可抑制。 径自出城,来到大营里。 坐在中军大帐,丁原越想,越感到愤怒。 董卓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凉州刺史而已,为何如此大胆妄为?谈废立之事,还擅自抓捕朝中大臣。长此以往,这董卓迟早会成为汉家江山的心腹大患。要说起来,丁原对汉室还是有感情。特别是袁家的不作为,让他感到非常失望。你们把我从并州调过来,又不让我轻举妄动,难不成就是要我受那良家子的欺辱不成? 喝了一肚子的闷酒,在天亮时分,丁原召集麾下将领。 “我等来雒阳,实为扫除奸妄。如今阉寺虽灭,朝中却出了一个王莽之流……我拟兴兵讨伐,不知诸君可愿随我一起除奸?” 吕布忍不住问道:“义父,敢问那王莽之流,何人?” “凉州董卓!” 吕布的眼睛顿时雪亮,杀意凛然。 当初败给董俷,吕布本来就不太服气。可后来丁原有隐忍不发,看着别人捞好处。 这心里面啊,是非常的不痛快。 如今丁原要打董卓,吕布第一个出面赞成。别看吕布只是并州军中一个小小的主簿,可究其勇武之名,却是全军皆知。吕布麾下有六健将,分别是高顺、郝萌、曹性、魏续、侯成和宋宪。都是勇冠三军的人物,一向都是以吕布为马首是瞻。 见吕布表态,六将立刻道:“愿尊大人之命。” 不过这大帐中,却有一员小将,似乎有些犹豫。 这小将军,大约在二十上下,身高八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生的是仪表堂堂。 丁原一蹙眉,“文远为何不说话?” “主公,我等如今只有八千人马,而董卓收拢了北宫卫之后,人马已近万人。其麾下猛将如云,如果我们冒然出战,只怕……以小将之见,再过些日子,李通会带领我并州大军抵达。到时候我们兵马合为一处,要杀董卓,铲除奸妄,定非难事。” 丁原一怔,也不禁有些意动。 可是吕布却不愿意了,“文远也忒小心了,区区凉州人马,还不放在我等眼中。我麾下有大将高顺,陷阵营虽然只有七百之数,却可以抵挡万人。义父,我们等兵马支援,那董卓何尝不是在等待支援?孩儿愿意为先锋,斩了那董卓的人头奉上。” 一听,确实有道理。 “我儿言之有理,就依奉先所说。” 张辽还想劝阻,但是在吕布那如刀一般的目光凝视下,却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也罢,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唯有死战。 丁原当下点齐人马,率八千人马冲出军营。 董卓这时候刚起床,在院中骑了会儿马,正准备上朝议事。 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丁原聚集人马,在城外叫骂。顿时想起了昨日的事情,火冒三丈。 好你个丁原,我不找你麻烦,你却自己来送死? 立刻召集麾下众将,登上正阳门城楼。却见城下一员大将,身着唐猊宝甲,身披大红色麒麟披风,内罩百花袍。手持方天画戟,胯下一匹纯血的浑红马,盘旋驰骤。 董卓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 却听种拂说:“这人我倒认识,乃丁原的假子,吕布吕奉先。传闻此人在并州有飞将之名,有万夫不挡之勇。” 种劭也说:“没错,我听说这个人,早先曾和禳侯恶战,若非禳侯马好,险些不是对手。” 这一句话,却顿时恼了董卓身后诸将。 要知道,西凉诸将,素来以董俷为傲。闻听这种劭贬低董俷,都不禁勃然大怒。 “小白脸,休要胡说八道,禳侯之勇,岂是你这等小子能够评论。” 曾经在董俷麾下效力的雅丹怒吼一声,上前请命道:“主公,我愿出战,斩敌首级。” 董卓心里也不甚痛快,当下点头答应。 雅丹立刻提枪上马,带领部曲冲出城门,在马上一声怒喝:“吕布,尔不过是我家公子手下败将,居然还敢出来耀武扬威。丁原假子,何不更名叫做丁布,省的羞了你的祖宗。” 这一句话,说的吕布顿时满脸通红。 这人的嘴巴可真是太毒了……若不杀他,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二一五章 昭宁大事记(二) 第二一五章 昭宁大事记(二) 有一句老话,叫做: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吕布当初之所以拜丁原为义父,说实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那丁原,性情刚愎,并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主儿。而吕布身上有一半胡人的血统,更令他在并州军中的地位非常尴尬。事实上,就算是拜丁原为义父之后,这尴尬也没有减弱。 是个孤儿,老子也不知道是谁。 吕布随的是母姓,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死了。 背着一个杂种,野种的名头四处奔求。吕布心里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杀死母亲的凶手。期间,为学武艺所受到的种种屈辱和苦难,实难一言道尽。 雅丹的话,揭开了吕布的伤疤,令这个后世背负了骂名的人,也在无法保持冷静。 一声怒吼,催马就扑向了雅丹。 掌中方天画戟扑棱棱颤抖,化作满天戟云,向雅丹冲去。 吕布胯下的浑红马,是一匹大宛宝马,个头高大,速度惊人。当年丁原耗费千金,才从别人手中购买过来,一直把这浑红马当作宝贝一样的对待。可今天,丁原也知道,吕布没有好马,恐怕很难占到便宜。这才狠下心来,把浑红马送给吕布。 有了一匹好马,吕布立刻就显得不一样。 马似蛟龙,人若猛虎,在怒啸声中,宛若一抹红云,眨眼间就扑到了雅丹的面前。 要说起来,这浑红马确实是一匹异域良驹。 虽比之象龙要差一些,可就算是在西凉军中,也没有几个人能配备如此好马。 大宅门里面,任红昌有一匹浑红马。沙摩柯有一匹……就连典韦,也只能骑略差一些的铁骅骝。而西凉军当中,也只有董卓的那匹赤兔比浑红马强,其他人嘛…… 呵呵,闲话少说。 雅丹正骂的痛快,吕布就到了跟前。 挺枪就刺,哪知吕布疯狂的劲头儿起来,视雅丹的大枪如无物一般,在马上轻轻一侧身,啪的将方天画戟钩住了枪杆。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枪头上,雅丹吓了一跳。刚要收招,却见吕布的方天画戟顺着枪杆一滑,快如闪电一般,噗的将雅丹斩于马下。 这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董卓在城头上还没有看清楚吕布的招数,那雅丹就被杀了。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开口,却见城头下又有两人抢出本阵,向吕布扑去。 吕布的健将正准备过去阻拦,却听吕布一声怒吼:“都给我让开!” 大戟一探,划转了一个奇异的弧形,把那两员大将圈入其中。那二将是董卓在凉州招揽的猛将。一个叫做李蒙,一个叫做柳杉。二人马打盘旋,联手夹击吕布,可没有三个回合,就见吕布一招夜战八方,大戟在手中诡异的回转,就把两将挑杀。 “好厉害的吕奉先!” 董卓忍不住赞叹,“非我家狮儿,只怕无人能敌。” 话音未落,就惹恼了一人。身高过丈,赤面黄发,沙摩柯厉声喝道:“伯父怎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何必事事烦劳二哥出面,沙沙不才,愿出城与之一战。” 这武将的心气,是一个比一个高傲。 沙摩柯也是如此。 生平只服气两个人,一个是他大哥典韦,第二个就是董俷。 董卓刚要阻拦,却见沙摩柯已经杀出了城门。典韦和吕布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 忙开口道:“伯父,我与沙沙观阵。” “君明小心!” 典韦转身下城。可这一转身不要紧,董卓身后的战将,一下子就少了一小半。 麴义、班咫、晏明、史涣、张郃几人跟着典韦就走下了城楼。种劭看了一眼,突然笑道:“禳侯麾下,猛将竟如斯之多吗?”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董卓心里咯噔一下。 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一干将领,董卓心里也在犹豫:是啊,怎么阿丑的麾下,尽是猛将? 扭头看看,身后一干将领,怕只有华雄、韩猛、张绣三人还能拿出手来。 难不成,将来要让别说,我董卓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都是靠了阿丑的本领吗? 再想想,阿丑如今确实成了大气。 武有典韦、沙摩柯;文有蔡邕在后面撑腰。 这心里面感觉很不舒服,虽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可是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种拂和种劭相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城下,沙摩柯跨坐浑红马,手持铁蒺藜骨朵冲出城门。紧跟着,典韦带领北宫卫列阵城外。 吕布见过沙摩柯,那一夜沙摩柯在宫门外的一击,至今记忆犹新。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吕布厉声喝道:“丑鬼,上一次你占了马匹的便宜,今日且看你家爷爷如何杀你。” 沙摩柯更是直接,一句话都不说,催马就冲向了吕布。 二马照面,沙摩柯轮圆了铁蒺藜骨朵,呜的一声,带着一股劲风砸向了吕布。 吕布虽然嘴巴上说的嚣张,可是心里面却没有半点轻视。抬戟向外一挑,只听铛的一声,两匹浑红马唏溜溜连连长嘶。论力气,二人不相上下,吕布不由得大叫一声:“好丑鬼,再接我一招。” “何止一招,百招千招,爷爷也不怕你!” 铁蒺藜骨朵舞的影影憧憧,带着一道道,一条条,一股股残影凶猛的砸落下来。 吕布亦抖擞精神,见招拆招。 画戟上下翻飞,铁蒺藜骨朵残影重重。两匹浑红马,更是兴奋的连连暴嘶,连踢带踹,四蹄翻飞,二人眨眼间,就斗了百余回合。吕布心中暗赞:“好一个丑鬼!” 沙摩柯也是佩服,“这家伙怎么比我二哥还要难缠?” 这一场龙争虎斗,让观战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即便是不懂得其中凶险的种家叔侄,也不禁为之惊叫连连。战鼓隆隆,震天介的响。 丁原在一旁观战,也是连连寒蝉:若非奉先,此人之勇猛,恐怕无人可以抵挡。 渐渐的,沙摩柯有点支持不住了! 典韦看的分明,那里还能坐的稳。一催胯下铁骅骝,高喝一声:“三弟休慌,我来了!” 人伏马上,贴着地面就窜了出去。 那速度快的惊人,吕布刚逼开了沙摩柯,典韦的马就到了。 又是一个高手! 吕布热血沸腾,忍不住大叫起来,“黄脸汉子,你叫什么?” “某家典韦,吃我一招。” 典韦在马上突然长身而起,双铁戟在半空中划出两道新月般的弧光,奇诡的斩向吕布。 吕布亦抖擞精神,方天画戟扑棱一颤,一招姜太公钓鱼,大戟探进了那一对新月当中,突然极速的旋转。一轮圆月仿佛自戟云中飞出,铛,崩开了典韦的双铁戟。 这叫做画戟破双月! 典韦被震得手臂发麻,吕布虽破了双月戟,却也将力量使到了老。 那边沙摩柯催马过来,劈面就是一击。吕布不得不抬戟封挡,震开了沙摩柯之后,典韦也再次冲上来。抡起力气,吕布比典韦大,和沙摩柯在伯仲间;论招数,沙摩柯最差,可是典韦却不比吕布弱。这兄弟二人相识多年,一起练武,一起走天下,早已经养成了默契。一见此情况,沙摩柯一力降十会,典韦双戟妙招连出。 把个吕布打得是手忙脚乱,隐隐露出了败相。 丁原本阵中,魏续和吕布的关系最亲,说起来还是吕布的小舅子。 催马就冲了出来,挥枪扑向典韦,厉声喊道:“奸贼无耻,竟以多欺少,我来也!” 而另一边,史涣大吼一声,冲出本阵,拦下了魏续。 一个曾经是游侠,会尽天下英雄;一个追随飞将,曾在草原上斩将夺旗。 二人马打盘旋,站在了一处。丁原阵中再次冲出两员大将,一个是侯成,一个是宋宪。 晏明、班咫,飞马冲出,将二将拦住。 一时间,战场上分成了四波人马,打在一处,好不热闹。 丁原阵中,曹性一蹙眉。拈弓搭箭,瞄准了典韦就是一箭。而城头上,却见韩猛摘下大弓,抬手一箭飞出,铛的正撞在曹性的箭上。两人相视,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时候,战阵中却已经分出了胜负。 吕布被典韦、沙摩柯夹击,已经抵挡不住。 张辽一眯眼睛,扭头对身边那神色肃穆的青年道:“高顺,陷阵营正是出战之时!” 高顺点头,领兵出阵。 而另一边的麴义,也耐不住寂寞,指挥人马,迎上前去。 这两支人马,如同两股洪流,在战场中撞击在一起。双方都无人喊喝,可是那强行压抑声息的景象,却令人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只见血肉横飞,残肢脏器洒落地面。 谁也不肯退让半步,麴义和高顺二人带领本部人马,站在了一处。 论战斗力,高顺的陷阵营非常强悍。那可是究竟考验,曾在无数次战斗中得到验证。 麴义也丝毫不差,北宫卫虽然比不得陷阵营的精锐,可是却胜在装备精良。 两支人马甫一接触,顿时让战场中所有的拼斗,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董卓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问道:“此军是何人所练,竟然是如此的凶悍?” 知道高顺的人不多;同样对麴义了解的人,也不多。 华雄只知道,那麴义是董俷非常看重的一个人,轻声介绍道:“此为公子麾下大将,麴义。” 种拂已经被那血肉横飞的景象,惊得有点说不出话。 看了一眼种劭,见种劭也是一脸的震惊。要知道,种劭可是曾在北疆真刀实枪的历练过,由此可以看出,这一场撕杀又是何等惨烈。 怎地天下猛将,都归了那董家子? 心里正在疑惑,丁原阵中的张辽抬腿摘枪,大声道:“主公,此时正当冲锋!” 城头上的董卓,亦是这种心思。 两支人马发出一阵喊杀声,一个个如同猛虎下山,朝着对方冲杀过去。 飞熊军的人马占据多数,虽在局部有些处于下风,可是在整体上,却占据了优势。 只见那张辽,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一队铁骑随着他在战场上奔行,好似一把利剑,将凉州军分割成了几块。 董卓忍不住道:“好一员大将!” 相比之下,华雄和韩猛虽然勇武,却没有张辽那种大将之风。董卓一咬牙,正准备派出张绣。却在这时侯,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呼号声。从孟津方向,荡起漫天的烟尘。 却见有一员大将,黑面无须,手中一口象鼻子古月大刀,带领一军,风驰电掣般杀来。 “君明大哥莫要担心,庞德在此!” 第二一六章 昭宁大事记(三) 第二一六章 昭宁大事记(三) 自从和董俷分开之后,庞德并没有急于赶赴雒阳。 相反,他放慢了行军的速度,一路上整备军纪,操练人马。与臧霸的接触之后,庞德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丹阳精兵的确是很精锐,但也要训练出来才堪大用处。 这一次如果不是董俷用计,如果不是有卢植坐镇,还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局面。 而且,董俷把人马都交给了庞德,无疑表明了态度。 我很信任,我可以把家底儿都交给你!这种信任,让庞德生出为知己者死的念头。 虽然抵达雒阳晚了几天,可却是恰到好处。 早有探马兵马,说明了雒阳城的情况。庞德、潘璋、凌操为前军,亲率一千铁骑抵达。随后有尹礼和吴敦二人坐镇中军,指挥七千步军随后掩杀。尹礼、吴敦,追随臧霸可是有年头了,对于用兵,也有其独到之处,七千人马组成了极有层次的阵型,跟在骑军之后,犹如一台推土机一般的直接就撞入了丁原的后军之中。 刹那间,并州军阵脚大乱。 庞德一马当先,左右跟随这凌操和潘璋。 三人率领骑军杀入敌阵当中,令并州军顿时慌张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支人马是怎么来的,更不晓得对方究竟有多少人。丁原大惊失色,心道一声:不好,定是中了董卓的埋伏。 在他看来,这支人马应该是董卓埋伏在城外的一支奇兵。 他这一慌乱,中军阵型也变得不再圆转。与此同时,庞德也看出了战阵中的形式。 那张辽,就是关键。 吕布被典韦、沙摩柯缠住,无法脱身出来。其余众将,也难以分心出来迎敌。张郃挡住了曹性,隐隐占据了上风。而华雄韩猛两人夹击丁原,也让丁原无法分身。 只要挡住张辽,则大局当定。 庞德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张辽就扑了过来。 张辽正在分割西凉兵马,哪知道庞德突然杀出。迎面照头就是一刀,刀疾马快,势大力沉。那象鼻子古月刀本来就带着一股子回旋的力道,震得张辽险些大枪脱手。 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刚要反击,却见庞德身后杀出两员大将。 论武力,潘璋和凌操都略低于张辽。可二人有生死之交,一起坐过监牢,可说是关系极为密切。这两人一联手,就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算数结果。 张辽顿时被缠住,手忙脚乱的抵挡二人。 庞德一刀令张辽停住,随即催马就杀入了敌阵当中。主将被挡,其后的军卒立刻乱了套。不知道是该继续冲杀,还是挡住庞德的一千铁骑。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庞德把张辽的骑队就切割成了好几段,随后吴敦率人掩杀过来,并州军大乱。 “撤退,撤退!” 吕布一见这情况,就知道再无回天之力。 拼着被沙摩柯在二马错蹬时枪里加鞭,抽的甲叶粉碎,口吐鲜血。 方天画戟从典韦胯下的铁骅骝脖子上掠过,那铁骅骝惨嘶一声,跌倒在血泊中。 典韦被摔下了马,却丝毫没有惊慌。 双铁戟虽然脱手,却一把揪住了一个并州军的脖子,抡起来将一个并州骑兵砸下了马。 翻身上马,抬手飞出四五支小戟,逼退了并州军,顺势从一人手中抢过一杆大刀,咆哮着就是一阵劈砍。吕布趁机杀出了重围,忍着伤势,逼退了史涣、晏明二人,将魏续等人救了出来。 “义父,撤退,快点撤退!” 丁原也知道,无法再打下去了。 比斗将,不是对手;拼斗阵,也是旗鼓相当。现在董卓的伏兵赶到,如何是对手? 带着残兵败将,朝伊阙关方向就跑。 董卓也没有弄清楚庞德这一支人马究竟是从何处来,不过这时候不追杀,未免对不起自己。 当下命张绣点齐本部人马,乘势一阵掩杀。 不过吕布虽然战败,却没有失去冷静。相反,被沙摩柯打伤之后,头脑变得很清晰。 亲率六健将在后压阵,张绣赶来,却被吕布所败。 这一阵,并州军败退三十里,方稳下了阵脚。八千飞熊军,却整整折了一半还多。 与此同时,张辽被陷入战场当中。 华雄等人前去杀敌,可是典韦等人却收拢人马,把张辽团团围住。 想想看,周围尽是一时虎将。典韦、沙摩柯、张郃、晏明、庞德等人虎视眈眈,看着潘璋和凌操夹击张辽。把个张辽吓得提心吊胆,一边抵挡潘、凌二人,一边还要担心其余众人的随时出手。那些人当中,可是有不少人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 更何况典韦和沙摩柯那种…… 董卓率人也来观战,见张辽虽陷入苦战,却仍是临危不乱,不由得心生喜爱之意。 “那将军,可愿归降于我?” 此时,战场上的并州军非死即伤,剩下的大多成了俘虏。 张辽暗自叫苦,猛然奋起余威,一马三刀,逼退了潘璋、凌操之后,大喝一声:“住手!” 潘璋和凌操相视一眼,退回了本阵。 张辽看了看周围,又朝董卓看了一眼,突然一声长叹:“董公,张辽愿降……” 这句话,说的好生苦涩,带着浓浓的不甘之意。这一仗,打得可真他妈的憋屈。 连对手的虚实都没有弄清楚,打个屁啊! “只是张辽有不情之请,还请董公莫要屠杀俘虏。” 今天这一仗,董卓同样是很憋屈。从头到尾,都是阿丑的人出力,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闻听张辽愿降,董卓很高兴。 要知道,凉州军也好,并州军也罢,都有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杀俘。故而张辽此说,更证明了此人是个有情意的人物。当下大笑道:“若将军降我,我有怎会杀俘?” 典韦等人听得一皱眉,心里不免感到不快。 合着,我们都白打了不是? 也不知道董卓是无心,还是有意,在当晚的庆功会上,刻意的没有去褒扬典韦等人。 反倒是对张辽很亲热,让典韦等一干董俷的部下,心生怨念。 华雄等人还好,可张辽却就倒了霉。典韦等人看他的目光,就如同看仇人一样。 张辽心里还奇怪:这董卓麾下,怎么都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 ****** 雒阳战事结束的时候,董俷正欣喜若狂的抱着一匹战马的脖子,不停的发出傻笑。 那战马,高八尺,长丈二,生的是雄骏至极。 脖子上长着好似狮子一样的黄色狮鬃,双眸散发出五彩般的迷幻光芒。 在校场中生龙活虎,暴嘶不停。 周遭战马,就连象龙都不敢靠近半分。 董俷抱着它的脖子,不停的叫着:“阿丑,可想死我了!” 旁边,李儒、蔡琰微笑看着这一人一马,不时的发出了会心的笑意。 李儒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说起来,可就有点长了。 当日董卓屯兵于蝇池之后,率领五千精骑先行出发。而李儒、徐荣在整兵之后,在董卓离开的第三天,向雒阳开进。从蝇池抵达雒阳,需经过新安、函谷关,方算是进入了京畿。 那一日,李儒正抵达函谷关的时候,突然听闻绝涧中有人马撕杀。 据斥候形容,一方主将的模样,听上去很像是他那小舅子。立刻就带上人马,赶来接应。 不过抵达绝涧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李儒看到董俷,自然是非常的开心。当晚就让董俷带着本部人马,在函谷关修整。 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追赶,即便是巨魔士,也非常疲惫。 董俷也累,不过却还要安抚蔡琰。 别看蔡琰被囚禁在篷车里,但是对杜远和廖化的对话,却也听出了一个端倪。没想到,居然是王允在这里面作梗? 这心里的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 好歹我老爹也是当今名士,你王子师自诩为仁义君子,却干出这样的事情。还要把我卖给胡人……若非阿丑赶来救我,只怕你们的诡计就要得逞。既然你不要脸面,可休怪我也不讲脸面。 不过,蔡琰连日来担惊受怕,也真的是累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第二天正午。醒来时,发现董俷不在身边,蔡琰顿时惊恐起来。 好在看到了董铁,否则真不知道会变出什么状况。 询问了董铁之后,才知道李儒晌午神神秘秘的拉着董俷,跑去了校场中。 蔡琰这会儿是觉得,只有呆在董俷身边,才最安全。立刻就央求着董铁带她过去。 可没想到…… “姐夫,怎地把狮鬃兽也带过来了?” 李儒笑道:“这次我们举兵前来雒阳时,途径敕勒川牧场。奶奶说阿丑已经到了驰骋疆场的年纪,若再留在牧场里,只怕会耽搁了它的好时光。故而让我将它带来雒阳,顺便还有西平的兵器……呵呵,奶奶说,西平不使锤,那才是辜负了巨魔士的名号呢。” “西平的兵器?” 蔡琰不禁觉得有些好奇。 就在这时候,看见徐荣骑马进入校场,又有武安国赶车一辆大车,跟着徐荣进来。 “西平,去看看车上装的是什么?” 董俷几年都没有见到狮鬃兽了,如今冲锋,心里面的那个快活,简直无法形容。 听到李儒的叫喊,他不由得感到诧异。 发现武安国看他的目光,显得非常的古怪…… 赶着车进了校场,苦笑着说:“主公,武安国今日才算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董俷松开了阿丑,奇怪的来到车仗旁边。 掀开了车帘,却见那车上摆着两个木箱子。 “姐夫,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儒大笑道:“,你打开来看看, 不就知道了吗?” “装神弄鬼……” 董俷跳上马车,打开了箱子盖儿,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却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那惊呼声中,带着无尽的喜悦。 他探手进入了箱子,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大吼一声,双手在箱子里一振,只听哗啦一声,木箱粉碎。两柄沉甸甸,金光闪闪,带着八角菱形平面的擂鼓瓮金锤,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看那大锤的个头,蔡琰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是阿丑的兵器?” 武安国嘀咕道:“那玩意儿……太吓人了。我过去才轮了一下,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死。” 擂鼓瓮金锤,正版的伏波遗宝。 如今在董俷手中,份量却是刚刚合适。 双锤在手,只觉豪气冲天。这才是最适合我的兵器,持此宝贝,吕奉先又有何惧? 董俷忍不住一声历啸:“来人,给阿丑配上马鞍……姐姐,且看我舞锤。” 第二一七章 昭宁大事记(完) 第二一七章 昭宁大事记(完) 并州军和凉州军的火拼,已经落下了帷幕。 西凉人马,大获全胜。但实际上,真正对雒阳产生影响的,却并非这简单的胜负。 双方所展现出来的惊人战斗力,让雒阳人感到心惊肉跳。 西园军在董卓获胜之后,彻底投向了凉州军一方,使得雒阳原本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随之打破。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董卓在雒阳站稳了脚跟。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董卓,并不觉得开心。相反,随着大战结束,他陷入了沉思。 今日这一战,几乎完全是依靠董俷的人马,才取得了胜利。 这在许多人眼中,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在董卓的眼里,却好像变了味道。 随着地位越来越高,随着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董卓不喜欢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阿丑羽翼丰满,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可即便是亲生儿子,过于强大的话,也难免会有些担心。士族门阀,不泛那种弑父夺位的事情发生。所谓平衡的手段,不仅仅是针对皇室。在一个家族当中,过于强势的存在,总会造成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可以看得出来,阿丑的部曲,很难收买。 一个许久之前就存在,但是这些年来已经被淡化的问题摆在了董卓的面前。 阿丑和他虽然是亲父子,可如果有了冲突,会出现怎样的情况?董卓轻轻的敲击着额头。当初,因为女儿董玉的事情,使得父子能够合好。可随着董俷的长大,他还能如以前一样的听话吗?还是那个老问题,母亲在,董俷可以使用。可老夫人毕竟七老八十的年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那个时候,董俷还会听他的话吗? 有时候就是这样,本来挺好的关系,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杂念,就会衍生诸多猜忌。 种劭在城头的那一句话,挑起了董卓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 把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是董卓的性格。出现了不和谐,就必须要去学会舍弃。 可偏偏,那是他的儿子。 凉州军体系当中,华雄、韩猛、徐荣都偏向于董俷。 迟早有一日…… 董卓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结果,让他感到心神恐慌。不行,必须要给予阿丑一些制约。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董家唯有一人可以做主,那就是他这个老子。只要他董卓还活一日,董家就没有第二个可以话事的人存在。可是要想做到这一点…… 董卓的思绪,顿时混乱起来。 书房门被敲响,抬头看去,却是他的侄子董璜,站在门外。 经过了在北地的磨练,董璜看上去比以前稳重了很多,眉宇间越发有大哥董擢的影子。 董卓一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叔父,是种先生求见。” “哦?”董卓起身,“快快请他进来。” “不用请,呵呵,我已经不请自到了……” 话音未落,就见种拂出现在门口,“我看卓公在酒宴散去时,有些闷闷不乐,故而前来询问。不想在门口遇到的董璜……这孩子,长得可真是和大哥非常相似啊。” 种拂口中的大哥,也就是董擢。 董卓笑了笑,肃手请种拂进来,而后对董璜说:“天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 董璜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董卓坐下来,“颖伯,却是知我心思啊。” 种拂笑道:“其实卓公你的心思不难猜测,想必是日间那吕布之勇,令卓公心动。” 董卓一怔。 吕布之勇,却是让他很喜欢,但是说心动,却不免有些夸张。他麾下不缺猛将,且不说自家儿子董俷武力未必弱于吕布,但只是典韦和沙摩柯,也不见得比吕布差太多。 不明白种拂之意,却又不方便询问。 种拂说:“我还以为卓公想要招揽那吕布,难道卓公不是为此烦恼吗?吕布此人,勇武绝伦,堪称天下无敌。若能招揽此人,加之其麾下将领,谁还是卓公敌手?” 天下无敌? 董卓心中不由得冷嗤了一声,心道:我家狮儿,未必就比那吕奉先差。 突然间,心里面生出了一个念头。 狮儿能有如此成就,却是因其勇猛无人可敌。若有一人可以制约,岂不是能让阿丑惊醒?并州军的确是勇猛,而且那张辽也说,吕布麾下有健将六人,皆虎狼之士。 观今日之战,当可以和阿丑的麾下旗鼓相当。 眼珠子一转,董卓计上心来,“颖伯,那吕布是丁原之子,如何招揽?” 种拂道:“我观吕布,不过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其身上有一般胡人血统,而胡人嘛……见利忘义,想那吕布也是如此。曾听闻,吕布随认丁原为父,可是在并州军内,地位却极为尴尬。其勇武之名,并州妇孺皆知,可为何只能担任主簿一职?” 董卓一惊,“你是说……” “刚才我与文远交谈,得知吕布麾下健将,皆是他引荐与丁原。可如今呢,高顺等人的军职,却高于吕布。卓公,丁原或许可以识人,但却没有用人的本领。吕布,恰似猛虎,唯有卓公这等人物方能驾驭。不知卓公对我这话,可有什么意见?” 废话,这马屁之语,董卓如何能有意见。 轻轻点头,“那该如何招揽此人呢?” “何不请一能言善辩之士,潜入并州军中,说动吕布来降。” 董卓想了想,“我门下有一人,名李肃,好像和吕布是同乡。此人的口才很好,应该可以说服吕布。只是若无大利,恐怕也不好说降吕布这个人吧。” “武将爱马,我观卓公坐骑,极为神骏,何不舍一骑,而觅虎狼之将乎?” 董卓的坐骑,就是那匹赤兔马。 原本董卓是想要把这匹战马送给董俷,可因为董俷有象龙马,故而也没有提起。 一蹙眉,不禁感到肉痛。 可再一想,又觉得非常划算。 一来可以给董俷一个警示,二来则能平衡凉州军一系的内部,不使阿丑一家独大。 当下拍案而起,“就依颖伯之见。” ****** 当晚,李肃悄然来到了吕布的营帐,顺利说服了吕布。 事实上,此时的吕布,也正在尴尬之中。其无敌的神话,先后被三人打破,丁原的态度,也似乎有了一些转变。虽说过些日子有李通带兵赶来,可谁都知道,董卓的人马也正在开进。相比之下,并州军士气低弱,恐怕再打起来,也难以获胜。 甚至,连丁原麾下的智将也被俘虏。 仅凭这些人,真的可以抵挡住勇猛的凉州铁骑吗? 人一旦出现了畏惧,这考虑的事情也就变得多了起来。就在这时候,李肃的出现,对于吕布而言无疑是指明了一条光明之路。那赤兔马,更是让吕布感受到了董卓的诚意。 当晚,吕布击杀丁原,率部投靠董卓。 而董卓也非常的开心,当日就表奏汉帝,加封吕布为温侯,虎贲中郎将,守护南宫。 这个消息传开,令雒阳城顿时轰动。 董卓部下之勇猛,为世人所见,如今又有了吕布,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一时间,有许多名士前来投靠。 董卓志得意满之下,再次提出了废立之事。而这一次,满朝文武,竟然无人阻拦。 汉帝刘辨,在朝堂上被武士拉下了龙椅,架着离开了嘉德殿。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被董卓所看重的袁绍,在朝堂上拔剑怒斥董卓这种行为大逆不道。 说实话,董卓本来有诏书,还能占住一些道理。 可是那诏书被丁原撕毁,如今竟没有人可以站出来证明。虽有种拂口口声声的说,的确有这么一分诏书。但真正相信的,又有几人?只是大家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当晚,袁隗登门为袁绍请求。 这不禁让董卓更加得意。想当初,他第一次进入雒阳时的遭遇浮现脑海中,言语间虽然很尊敬袁隗,但是语气却是显得咄咄逼人。而袁隗,竟跪在董卓面前痛哭。 那袁隗是什么人? 先不说他四世三公的身份。虽然汉灵帝末年,他的官职被撤销,可威望依然存在。 把个董卓得意的大笑不已。 可在旁人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个味道。 先有擅自抓捕朝中大臣,如今竟然让一个垂垂老矣的名士跪在地上,其作为实在可恶。 废立,你董仲颍有什么资格,提废立之说? 只是碍于董卓势大,满朝文武,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袁家服软了,董卓自然也要表现出大度来。不但没有追究袁绍的顶撞之罪,相反还加封他为渤海太守。这也是袁隗为袁绍求来的官职,用他的话说,渤海是贫瘠之地,让袁绍过去,好生的反省一下,到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他所犯下的罪行。 汉帝,不应该说是废帝,刘辨,与何太后被关进了永安宫,日日以泪洗面。 何太后怒斥董卓是一头豺狼,并诅咒董家人不得好死。按道理说,刘辨也应如此。 可偏偏很奇怪,此时的刘辨,一下子变得很坚强。 “母亲放心,董卿一定会来救我们!” 何太后不禁骂道:“皇上,你怎么到现在,还相信董家的人?那董家,没一个好东西。” “不,董卿是好人,他一定会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想?” 刘辨握紧了拳头,看着何太后道:“我相信董卿,我知道他会来救我。而且每次我遇到危险,董卿都会出现,从未让我失望过。母后,当年我在校场随董卿练武的时候,董卿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复仇的故事。那故事的最后,主人公曾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从未忘记过。” “是什么话?” 何太后不由得好奇的询问。 他很想知道,那董家子究竟说过什么话,竟然可以让儿子对他怀有如此强烈的信心。 不过也难怪,好像以前刘辨遇险,董家子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过。 刘辨的眸光闪亮,轻声道:“董卿说,人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有两样:忍耐,还有希望!” 何太后咬着嘴唇,静静的看着刘辨。 辨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已经飘飞的白雪,好像是在坚定信念,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朕知道,你不会负我……朕知道的,哪怕是天下人都负了我,你也不会……是不是,董卿?” 两行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滴在了辨的胸前。 第二一八章 孺子心歹毒(一) 第二一八章 孺子心歹毒(一) 大宅门书房中,已经被加封为太师的董卓,正翻看了那本由蔡琰整理出来的《敕勒川文集》。 董旻悄悄的已经,一声不响的坐在了太师椅上。 “怎么样?” 董卓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董旻轻声道:“没什么动静,从昨天开始,他下朝后就回家,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 “可曾和别人接触过?” 董旻摇摇头,“未曾……那叔侄二人,如今为士子所唾弃,几乎无人理睬。” 董卓放下了书,靠着椅背,陷入沉思。 董旻感到奇怪,但又不敢多问。对于这位兄长的心思,他实在是揣摩不出来。 “叔颖,你可是在奇怪,我明明请他做军师,为何又要对他行监视的事情?”董卓笑着说道。 董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景伯公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一点我非常感激。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因此而相信颖伯叔侄。不管怎么说,景伯公都是士人出身,种拂叔侄,更有美名传扬天下。如今突然投靠我,我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奇怪?颖伯,也是个很桀骜的人啊。” 董旻想了想,“兄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 “我此次进京,原本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连文开都没带在身边。伯喈先生又生了大病,我身边确实也没有人可以使用。种拂叔侄有大才,不可以不用,但是也不能重用。这几天,若非种拂叔侄相助,我还真的会感到头疼。” 董卓说着话,站立起来。 “但对这叔侄二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不是在于别的,而是他办事太过热心。这实在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颖伯……人常说从小看老,我与颖伯相识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要想改变性格,却是很困难的事。叔颖,我兄弟有废立之功,却处于狼虎之地。所以才要更加小心,步步为营。你给我盯着他,但别太明显。” 董旻起身,“兄长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说到这里,董旻欲言又止。 自家兄弟的心思,董卓又怎能不清楚?不由得笑道:“叔颖,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此次兄长能有废立之功,全赖西平麾下猛士,为何兄长却……” 董卓闻听,脸色不由得起了变化。 “兄长若是有难言之隐,不说也没关系。” 董卓苦笑道:“叔颖,你我兄弟,事无不可言。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其实,很怕!” “怕?怕什么?”董旻不禁奇怪:“难不成兄长害怕西平会……” “那倒不太可能。西平这孩子,有时候脑瓜子很死,但却不是做那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那兄长你怕什么?” 董卓犹豫了一下,“古人曾说,家国天下,与皇上而说,这天下就是国,与我们而言,这家就是国。治家和治国一样,需要手段,软的,硬的,必须要保持平衡。” 董旻道:“兄长所言极是。” “说实话,西平能有如今的成就,我很开心。但你有没有发现,那日击溃了并州军之后,我在庆功宴上一眼看去,全都是西平的部曲建功。西平能聚集这么多奇人异士,说穿了只是凭他虎狼之将的名气……可如果有一日,一旦有了利益的冲突,这些人势必会出现波动。那时候,我整个董家就是靠这些人支撑,岂不是危险。” “利益的冲突?” “没错!”董卓沉吟片刻,“张绣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董旻点头,“我听说了。” “我当初很看好此子,所以才让他来跟随西平。可谁想到,这小子后来居然……嘿嘿,这次他聪明,没有随便下注,归顺于我。但若想我再大用他,却不可能。” “我明白了!” 董旻道:“兄长是害怕那些人将来和张绣一样。” 董卓点头,“试想,如果再任由西平的势力发展下去,这些人将成为我董家的枝干,一旦枝干比我们的主干还要粗,所造成了结果,就如同今日的汉室江山一般。所以,我必须要给予他们压制,让他们知道,唯有跟随西平,才有出头之日。同时我必须令主干更加粗壮,方能令这些枝干不会胡思乱想,我董家才能安享富贵。” 董旻说:“兄长,我全都明白了。” “好了,此事西平若是能看得出我的心思,定会有所行动。但如果他没有看出来,我再设法补救吧。不过这样也就说明,西平还远不足以担当我董家未来的基业。” 说着,董卓走到了门外,看着满天飘扬的雪花,久久不语。 而这时候,董璜从前院的夹道中走过来,躬身向董卓一礼道:“叔父,客人们都到了。” ****** 董卓要大宴宾客,同时也是为了解决一些事情。 随着吕布的归降,董卓将京畿之军全部吞并,纳入西凉军中,在雒阳无人可抗衡。 同时,探马传来消息,昨日李儒所率领的五万大军,已经抵达谷城。 一切都已经稳定了,是时候要解决一些问题了!董卓决定摆下酒宴,邀请雒阳大小官员。 正午时分,宾客们都已经抵达。 只看那大宅门外车水马龙的景象,就知道是何等的热闹。 自从董卓来到雒阳,就把这里当作了家。不过由于大宅门内太过于热闹了,不适合伤者养病。故而济慈建议,把女眷、伤病全都搬迁到蔡邕的家里。 李信和司马香儿的鸾卫营,因为废立的原因,也从北宫撤离,驻扎于谷城门,和蔡府相隔一条大街。也正是济慈这个出于医者角度的建议,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前来大宅门赴宴的,自然都是名动一方的名士。 司徒杨彪,,太尉黄宛,光禄大夫荀爽……诸如此类的人物,不断的抵达大宅门。 董卓宴请,谁又敢拒绝呢? 午时过,酒宴开始。 只见美酒佳肴不断的奉上,董卓居于主座,谈笑风生,看上去极为和善。 可明眼人却发现,大厅四周,到处是甲士。门外有典韦、沙摩柯二人守卫,董卓身后,尚有华雄、吕布扶剑而立。那目光如鹰隼般的锐利,不时在宴会场中扫过。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荀爽心中疑惑不解,向董卓看去,却发现他的目光,不时的从一人身上扫过。 酒过三巡,董卓放下了酒杯。 大厅里的众人也都急忙放下酒杯,心中忐忑的向董卓看去。这是有话要说,今天的肉戏,才刚刚开始。 却在这时侯,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跟着有野兽般的马嘶传来,引起了大宅门外一阵骚乱。 好马! 吕布眼睛一亮。只从这马嘶声中,就可以知道,那绝对是一匹好马。身为武将,虽有赤兔马,可又有谁会介意再多一匹战马呢?只是不知道,那马匹的主人是谁。 董卓也是一怔,因为那马嘶声实在是熟悉。 马嘶声过后,传来了牛吼。沙摩柯呼的站起身来,惊喜的叫喊道:“是丹犀,是丹犀!” 话音未落,脚步声腾腾响起。 只见从大厅外冲进了一人,身高过丈,生的好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相貌,杀气腾腾。 大宅门内的卫兵,见到此人,立刻躬身行礼。 而那人理也不理,冲进了大厅,大声喝道:“父亲,你怎能做如此事情?” 没等董卓反应过来,外面又跟进了一个清瘦的男子,抓住了那人的胳膊,“西平,冷静,冷静!” 这男子,正是董俷。 和李儒汇合之后,第二天就随大军出发。 在董俷看来,董卓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谋逆的心思,那么历史上的废立,应当不会发生。 可不成想,大军抵达谷城时,董俷就听到了废立皇帝的消息。 先是李儒神色大变,跺着脚连连道:“不好,不好……只怕岳父这下子要有危险。” 而董俷更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发生了废立的事情。 若董卓没有废立之举的话,则天下人对其就算是愤怒,却没有什么借口。可废立之举一起,就等于把董卓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难道,历史又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星夜离开谷城,率领巨魔士奔赴雒阳。 大军有徐荣带队,也加快的行军的速度,向雒阳赶来。 没想到,正好遇到了董卓在家中大摆酒宴,董俷心急火燎,大步流星的就冲进议事大厅。 典韦和沙摩柯,本来很高兴的想要迎上前。 哪知道董俷进门,二话不说就指责董卓。要知道,董卓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本来挺开心,被董俷这么当中指责,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西平,你怎么和我说话呢?” “我是说……” 李儒看出了董卓的脸色不对,连忙拉住了董俷的胳膊,硬生生打断了董俷的话语。 “小婿李儒,叩见岳丈太师。” 董卓的脸色,这才算是缓和了一些,微微一笑,“文正,一路辛苦!” 李儒趁机拉着董俷,“西平,有外人在,莫要自家起冲突,让那些人看咱们的笑话。” 董俷这才算是稳定了一下心情,上前一步,拱手道:“孩儿见过父亲。” 董卓笑了,“我儿快快起来,不知道此行追击,可还圆满?” 心里升起了暖意,董俷听董卓询问蔡琰,不由得觉得舒服了一些,当下点头道:“孩儿于函谷关追上了贼人,并将其全歼。昭姬亦得以解救,只不过怕是让有些人失望了。” 说着,目光一扫,想要寻找王允。 可找了半晌,却没有见到王允的踪迹。心里不免感到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典韦上前低声道:“二弟,幕后黑手已经被我们查到,就是那个王允,业已看押。” 已经抓起来了吗? 董俷心里顿时杀机涌动,点点头,“大哥辛苦了!” 目光一转,落在了吕布的身上。细目微微一闭,闪过一抹精光。 此时,吕布先是向董卓告罪,而后站出来躬身道:“禳侯,布先前多有得罪,如今同在太师麾下效力,以后还请禳侯多多关照。” 吕布不是傻子,和董俷三兄弟斗了三场。 刨去第一场于北宫卫和典韦二人的比拼之外,第二场和董俷比拼,却是个平手。但第三场的拼斗,却是真的败了。这三兄弟,一个赛过一个凶猛,当是得罪不起。 更何况,董俷是他顶头上司的儿子,自然言语间多了些谦让。 吕布对董俷虽然不服气,但也不能说完全的不服气。武人之争,比得是勇武,比得是谁的拳头大。抛开马的因素而言,吕布自认虽能略胜董俷半筹,但也不会轻松。 董俷本来对吕布是看不顺眼的。 可人家笑脸相应,总不成他横眉冷目。 当下一抱拳,“吕将军客气了,早先我们各为其主,也说不得什么得罪。” 董卓在座上看着,不由得会心而笑。 有并州飞将,又有我家狮儿,天下何人能与我争锋?至少从董俷的表现来看,他能给予吕布足够的尊重,说明他并没有太骄狂。希望,他能明白我之前的那些举动。 若是两方能精诚合作,嘿嘿…… 董卓想到这里,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 大厅中的人,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就连华雄,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吕布也好,董俷也罢,都是他很佩服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虽然吕布投靠分了董卓的信任,可从另一方面而言,华雄又被封为汉安都护,总领西部军事,说明董卓并未看轻他。 身上都有董氏一族的烙印。 董家越强大,越兴盛,他华雄的好日子就越长…… 哪知,就在众人放下心的时候,坐在董卓下首位置的种拂突然开口:“禳侯刚才进门的时候说,太师做的过分……不知道禳侯所说的过分,又是指的什么事情?” 一句话,却将话题转移到了早先的局面,令客厅中的气氛,顿时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董俷细目微闭,问道:“你是何人?” 董卓也看了种拂一眼,“西平莫要无礼,此乃我恩公种暠的公子,种拂种颖伯。论辈分,你当成颖伯为叔父,怎能用如此态度说话?还不过去给颖伯先生道歉。” 董俷目光一冷,却让种拂不免心惊肉跳。 他没有和董俷有过太多接触,只知道这个人凶猛残暴,有虎狼之姿,是个狠角色。 早先,种拂还真的不甚在意。 可没想到今日见了,被董俷的目光这么一扫,心顿时扑通通的直跳。 李儒掐了董俷的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目光阴冷的看了种拂一眼,突然冷笑起来。 “颖伯先生的好奇心,可真是重啊!” 一句话,让种拂的脸色微微一变,哈哈笑了两声之后,却不言语。 一个是当今名士,一个却是追随董卓多年,被称之为西凉第一阴谋之士的李儒。 很显然,李儒对影响到他地位的人,开始发动了反击。 杨彪、黄宛还想站出来缓解气氛,却被荀爽一把抓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儒并没有过于和种拂纠缠,而是大声道:“太师,西平今日之暴怒,确是因为您的缘故。想当初,您曾经说过,定会取了那韩遂的人头,但是……我们在西凉剿灭反贼,不想朝中却有人暗中和反贼勾连。于北地松开了一个口子,令我们的剿杀计划,最终功亏一篑。韩遂趁机冲出石嘴山,逃往朔方……太师,此等奸妄,怎可高踞于朝堂?” 众人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目光全都不自觉的向张温看去,只见张温,脸色苍白如纸,坐在席间却是汗流浃背。 种拂一怔,诧异的向张温看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 董俷则二话不说,冲过去一脚踹翻了酒案,一把揪住张温的领子,拖到了大堂上。 有张温的随从在外面发现情况不妙,立刻想要上前阻止。 典韦在门口一声厉喝:“来人,还不把这些狗贼拿下!” 早有甲士蜂拥而上,把张温的随从乱刀砍成了肉酱。一刹那间,原本和和美美的大宅门内,竟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而吕布和华雄,锵的拔出佩剑,扫视大厅中的众人。 这时候,谁还敢再站出来说话? 董卓的面色阴沉,长身而起,拱手道:“诸公,非是董卓不敬诸公,而是……我儿常说,一颗老鼠屎能坏了一锅好汤,又说这世上总有害群之马。张温,就是这种人。我在西凉,与羌人苦斗,苦心布局数年,眼看着能将逆贼一网打尽,不想张温贼子,眼红我的功劳,竟暗中和逆贼勾结,擅自让开北地通路,使得逆贼逃窜。” 黄宛惊叫一声,“真有此事?” “那石嘴山守将,名叫周慎,是张贼的部曲。我曾审问此人,却说是张贼下令。” 周慎,是司隶所部的名将,也是张温的部曲,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既然董卓把人都点出来了,自然不会再有错误。 董俷厉声道:“我当将此獠千刀万剐……再请父亲下令,孩儿愿率一军,扫平朔方。” 不等董俷说完,吕布也躬身请命,“末将愿为先锋!” 典韦和沙摩柯同时请命道:“请太师成全,不杀韩遂,如何能令大姐瞑目?” 一时间,竟然是群情激奋,董卓的部曲,一个个站起来大声的喊叫,誓要扫平朔方。 “如今雒阳还不稳定,诸君当暂忍之。西平,我知你与玉儿姐弟情深,但如今中原尚在动荡,实不宜出兵。待京畿事定,我当亲率兵马,到时候你为先锋,扫平朔方。” 说完,厉声喝道:“来人,把张温拖出去,斩了!” 要说张温,不但是大臣,而且曾为太尉,可说的上是颇有威信。可这时候,却无人出来。 张温也知道自己必死,当下破口大骂。 吕布过去一顿耳光子,打得张温满脸是血,牙齿全都脱落。 董俷这才说:“我在解救昭姬时听说,朝中还有人与逆贼勾连。此人也是当今名士,就是那王允……他勾连白绕军,屠杀迎春门,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才是。” 董卓一笑,当下答应,命董俷全权处理。 大厅中的官员,一个个噤若寒蝉,许久也不见人站出来说话,而种拂,则面色铁青。 李儒看了种拂一眼,心中冷笑不停。 颖伯先生,这一阵看起来你赢了。但我尚有后招,你慢慢的等着吧,定不让你如意! 第二一九章 孺子心歹毒(二) 第二一九章 孺子心歹毒(二) 王允和张温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毕竟两人所做的事情,听上去的确是有些不地道,谁又会站出来说话呢? 按照李儒的想法,应该把这二人的罪行昭告天下,唯有这样,才可以算是师出有名。 不过没等董卓答应,雒阳却发生了一件事,令人们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蔡邕在蔡琰归来之后,病情一下子好转起来。可是当他听到董卓行废立之举,却勃然大怒。也不顾家人的劝阻,拎着宝剑要跑去找董卓算账,只弄的董卓不得不闭门躲藏。 董卓怕蔡邕? 当然不是,可问题在于,蔡邕是他的亲家,就算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言语,他难不成还能看了蔡邕的脑袋?可见面,肯定说不过蔡邕,那老头的脾气,可不算是小。 最有效的办法,就只好闭门不见。 等过些时候,董卓自然会把里面的内情说明,想必老头子也能明白他的苦心。 董卓不见蔡邕,可董俷却不能不去见。 一肚子的怒火一下子倾泻出来,指着董俷的脑门骂道:“你们董家有什么资格去行废立之事?你们又有什么德行,能让天下人信服?董仲颍糊涂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这种事一出,在大义之上,你们也就难以在站稳脚跟,懂不懂!” 董俷愁眉苦脸,这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也只能听他的训斥。还是蔡琰有些不忍,站出来说公道话。 “父亲,这事情和阿丑可没有关系。” “和他没有关系,和谁又有关系?别人都知道,他是董仲颍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蔡琰抗声道:“可是阿丑当时不在雒阳,他去救我了啊。” 蔡邕的气多少散了一些,“如果出了事情,谁还会管他当时在什么地方?只需要知道,他是董仲颍的儿子,那就是帮凶,那就是罪人,那就要被千夫所指,明白吗?” 蔡琰也不说话了,和董俷并排跪在蔡邕的面前。 “算了,事情既然发生了……仲颍手里又有先皇的诏书,也算是占住了大义。不过,我觉得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你们还要小心。西平,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请岳父吩咐!” “保护好弘农王。” 弘农王,说的就是废少帝,辨。董卓虽然废了他的帝位,但是并没有过于亏待,至少还封了一个弘农王的头衔。虽然不能走出永安宫,可也说的上是衣食无忧了。 董俷正色道:“岳父放心,我定会保护弘农王周详。” “也罢,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决定,明日就启程会圉城老家。” 蔡琰一听,顿时急了。 “爹,这时候你怎么要走?” 蔡邕叹了口气,“眼见着老友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子干回家了,元卓也请辞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就如同西平说过的话,江水后浪推前浪,先皇故去,我也心如死灰。若非是要撑着这口气,早就回家了。现在,亲家来了,就由他吧。” 言语间,还是对董卓存着浓浓的恨意。 董俷苦笑,和蔡琰又是好一阵子的苦劝,甚至把小文姬也抱过来,总算是挽留住了蔡邕。 ****** 解决了老爷子的问题,董俷又要安抚部曲的心思。 董卓至今未对典韦等人有所封赏,虽然典韦沙摩柯不在意,可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听完了典韦的话,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老爹是游侠出身,素来敬重勇武之人,为何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又是什么意思呢? 蔡琰抱着文姬,董绿抱着董冀,在一旁陪坐。 片刻之后,蔡琰啊的叫出声来,“阿丑,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公公的意思,只怕是想要你出面,来收拢人心。” “哦?” 董俷诧异道:“该如何收拢?” “笨啊,自然是你出面,为他们去讨封赏啊。公公的心思,恐怕是担心你的麾下,都是桀骜之徒。投靠与你,固然是因为你的勇武之名,可若没有利益的牵扯,将来势必会对家族造成危害。所以公公设法收服了并州诸将,就是为了敲打他们。” 董俷沉吟片刻,也想通了其中的奥妙。 不禁笑道:“姐姐果然聪明,我想了这么半天都没想出结果,可你一下子就想到了。” 说罢,又问:“姐姐以为,诸将当如何封赏?” 蔡琰想了想回答:“大哥与你有结拜之情,而且先后曾担任下军校尉,北宫校尉,更在动荡时保证了北宫不失。他的勇武,已经为天下人所知,可向公公请求封侯。” “封侯?” “对,而且还不能小了,这样你对其他人的封赏,也就好办了。” 董俷心想:大哥跟随我这么久了,而且更因为我,连嫂嫂都丧了命,理应封侯。 想到这里,当下在书桌上铺开了奏章,写下了典韦的名字。 该封做什么官职呢? 董俷沉吟片刻,在典韦的名字后面,写下虢亭侯三字。这虢亭,位于司隶荥阳以南,是个极为富饶的地界。把典韦封为虢亭侯,倒也不算辱没他的勇武。而后又写下沙摩柯的名字,这是他三弟,典韦既然有了封赏,自然也不能忘记了沙沙。 按照典韦的级别,董俷为沙摩柯求邵亭侯。 这邵亭,则是位于王屋山脚下的一个小地方,也是属于京畿繁华之地。 而后,又有麴义、庞德、张郃等人,一一记下功劳,而后命人载成册子送去大宅门。 待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也已经是深夜时分。 董俷躺在榻上,却没有半点睡意。翻来覆去的辗转,始终无法入睡。 他这一折腾,却让蔡琰也睡不着了。天气很冷,小文姬就睡在旁边,屋子里还燃着火盆。 “阿丑,有心事吗?” 蔡琰披着锦袄,忍不住坐起来,轻声的询问。 董俷也坐了起来,只穿着单衣就下了榻,在炭火盆旁边坐下,沉吟了许久,轻声道:“姐姐,我在想,等天亮了,我是不是应该去永安宫走一趟,看看弘农王。” 蔡琰轻手轻脚的走下地,点上了灯。 “想去,就去啊。” “可是,我该怎么去面对辨?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是应该叫他皇上,还是应该称呼他做弘农王?虽然父亲废了他,可在我心里,他始终都还是皇上。” 这的确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会让辨陷入尴尬之中。 蔡琰虽然聪慧,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只好陪着董俷枯坐,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董俷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辨! 不管怎么说,君臣一场,辨对他不错,甚至可以用深信不疑四个字来形容。 回来雒阳已经有些天了,如果不去看他的话,真说不过去。或者说,这雒阳城谁都可以不去看辨,唯有董俷不行。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董俷就如同是辨的老师。 如果连董俷都不去看望辨的话,那也未免太让人伤心。 所以,天亮之后,董俷只带着董铁,骑上狮鬃兽,向皇宫而去。狮鬃兽的成熟,代表着象龙就要退出舞台。可说心里话,董俷真的不希望象龙就这么成为过去式。 毕竟,那代表着一段回忆,代表着一段亲情,更代表着他成长的过程。 正好典韦的战马死了,选了几匹马,典韦都觉得不合适。见象龙无事可做,典韦干脆把象龙要了过去。而沙摩柯的浑红马,也因为丹犀的到来而退出了历史舞台。 作为礼物,董俷把浑红马送给了麴义。 对于这样的一个赠送,或者说是奖赏,令许多人都感到眼红。 而麴义丝毫没有因为这是沙摩柯不要的马而不快,相反还显得非常开心。毕竟,整个西凉军中,也只有董卓和华雄配有这样的坐骑,对一个武将而言,这无疑是一种肯定。 麴义在雒阳城外的表现,董俷听典韦和张郃讲述过。 他知道麴义练兵很有一套,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本领。最令他感到惊奇的,还是吕布的军中有高顺这样一个奇才。演义中,对高顺的记述并不是很多,若不是白门楼表现出的那种忠烈刚硬,董俷也许根本无法记住这样一个人。麴义,默默无闻;高顺,声名不显;陈到,董俷也没有印象。一部演义,究竟埋没了多少真相? 董俷已经不再坚信演义中的那些事情,也因此,对许多在演义中可能根本没有出现过的人,更加重视。就比如贺齐、还有卢植介绍的氏仪、法衍,相信都不简单。 怀着复杂的心情,董俷来到了北宫。 当值的将官,是班咫。一丝不苟的验明了董俷的腰牌,班咫这才放行通过。 要说讲起来,班咫的行为也没有什么过分。可不知为什么,董俷总觉得他这样做,有点故意做戏的架势。好在他这会儿没心情计较,否则的话,定要好生训斥一番。 永安宫占地不小,看门的小黄门,正是杨谦。 又如何不认得董俷,杨谦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朝着董俷行礼。 “皇……弘农王在做什么?” 董俷险些顺口就叫出皇上,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了错误,随即改变称呼。杨谦是什么人,曾经跟随大将军何进,在十常侍身边当了多年的奸细,那眼光可是毒辣的很。 眼睛不由得一亮,但神情还是非常的平静,仿佛没有听到董俷的口误。 “王爷今早起来,正在里面练剑!” 董俷点点头,迈步想要进去。可想了想,又收回了脚步,“请代为通禀,就说董俷求见。” “是!” 杨谦算是看出来了董俷的心思。 也许在他的心目中,里面的那一位,才是真正的皇上吧。说起来也奇怪,这位的老子,把里面那位从皇帝的位子上赶下来,可偏偏这位又好像不太认可这样的行动。 在深宫中活了这么多年,杨谦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学。 大风大浪经历的也算是不少,只是董俷这一个简单的举动,他却看到了一种希望。 只要有这位在,说不定里面的那位,就还有希望。 皇室当中,最讨厌的就是改换门庭。杨谦作为何进的人,自然要守在辨的身边。 同时他也知道,就算是他改换门庭,又有多少人能看重他? 杨谦身上,何进的烙印太深。汉帝协断断不会用他,更不要说董卓等人。那天,辨与何皇后的对话,他在门外听的真切。董家子说的不错,忍耐和希望,也许是人一生最宝贵的财富。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杨谦伺候辨与何太后,从未有过懈怠。 不一会儿,杨谦从里面出来,“王爷有请!” 董俷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永安宫。 诺大的宫苑中,亭台楼榭,布置的非常雅致。那一池清泉,蒸腾着一股雾气,笼罩在永安宫中。四周是白皑皑的雪,看不到半点绿色,那雾气并没有增添韵味,相反却给这里多了一些空洞和寂寥,令人走在其中,忍不住心里生出了许多的感慨。 “禳侯前来,是要取我母子的性命吗?” 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只见那池旁水榭中,一个白衣丽人正冷冷的看着董俷。 她年纪大约在三旬出头,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可是却透着一种冷艳的端庄与华贵。 那比之青涩少女的成熟风韵,确实令人心动。 董俷一见这人,立刻紧走两步,叩首道:“臣北宫校尉董俷,见过太后!” 何太后的脸色有些缓和。 董俷若是自称什么虎贲中郎将之类的官衔,她或许会很不屑。但是董俷的这种称呼,却是从某种意义上表明:我的父亲虽然做了那件事,可是我,还是忠于辨。 北宫校尉,是当年董俷和辨相识时的官职。 此后和辨相处多年,始终都是北宫校尉,乃至于雍丘救驾时,也没有过变化。 何太后的眼中寒冰有些融化,看着董俷,突然轻叹一声:“董卿,你来的晚了!” “臣,该死!” “辨总是对哀家说,你不会负他。虽然你父亲……可哀家就想知道,辨错了没有?” “臣牢记当年在雍丘时的誓言:臣在一日,定不会伤害弘农王。” 何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哀家总算是放心了。弘农王在宫内练剑,你去找他吧……这人情冷暖,哀家终于明白了。你是自弘农王迁入永安宫后的第一个客人,这份情意,哀家心领了。” 说完,何太后扭头进了水榭。 董俷恭敬的叩首,这才站起来,转身走进了永安宫的宫殿中。 就看见辨正持宝剑,在大殿中练习。那剑法虽然很生涩,可看得出来,他很用功。 至少在董俷这种行家的眼中,辨的剑法似乎比以前进步了。 “皇上……” 董俷在外面,尚努力的克制。 但是进了大殿,终于忍不住,呼唤了一声皇上。 辨的动作猛然僵住了,宝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转身看去,努力的让自己平静。 他笑着说:“董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 那眼眶中饱含热泪,却又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辨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董俷。 辨,终于长大了! 董俷也非常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压低声音道:“臣说过,此生绝不会负皇上。” 辨也弯下腰,扶住了董俷的身子。 “朕也说过,此生定不会负董卿!” 二人目光相视,突然间,都笑了起来…… 第二二零章 孺子心歹毒(三) 第二二零章 孺子心歹毒(三) 总体而言,公元188年,是纷乱的一年。 在这一年当中,汉室江山的帝位三易其主,仅年号,就使用了四个,对于后世的历史学者,想必是造成了不少麻烦。 从汉灵帝的中平,到少帝登基,更年号为光熹,而后又变为昭宁,短短十日,再次发生了变化。随着新帝刘协登基,在董卓等人的建议和倡导下,年号变更为初平。 所谓初平,亦是一个讨口彩的说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天下太平的意思。其实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哪个不希望天下太平呢?不过,真真正正能做到天下太平的,恐怕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 前十二,后十二,万马千军走关东。 在初评元年正月的第一天,雒阳街头开始流传了这样的一个民谣。 什么意思?反正是各有各的说法。最直白的解释,就是前汉有十二个皇帝,东汉又有十二个皇帝,差不多也到时候改朝换代了,这千军万马走关东,意指各大士族门阀。 紧跟着又过了几天,又有新的民谣唱到:高密出皇帝,颍川有宰相…… 那矛头,更是直指士人心目中的宗师,有三君之称的六经博士,郑玄。因为郑玄,就是北海高密人。 颍川,更是士族门阀所集中的地方。天下士子,有半数以上曾在颍川求学,其含义可想而知。 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民谣? 无人知道…… 只是如此一来,天下士子莫不感到惊恐万分。 初平元年二月中,有六经博士郑玄自北海前来,与南宫外自缚请罪。董卓亲自为郑玄解缚,一派温和表情。二人于南宫门英雄楼内饮酒,好一番畅饮之后尽兴而归。 此举,无疑令士人恐惧。 而远在陈留的曹操,在接到这一消息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自从离开雒阳,回到老家之后,曹操预示到了一场大动荡即将到来,开始暗中准备。 曹家在陈留,亦是大族。 其父曹嵩,表字巨高,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就逃离了陈留,躲在徐州逍遥快活。这种行为,从某方面也表明了曹嵩的态度:我已经老了,接下来的事情,由曹操做主。 理所当然的,曹操就成了曹家的家主。 散尽陈留财物,结交当地名流。曹操先是从其本家夏侯氏族人中招揽来了夏侯敦、夏侯渊两个兄弟。 这夏侯氏,甚至可以追溯夏禹时代,相传是周武王封夏禹后人为王,曾建立杞国。 至西汉,又有汝阴侯夏侯婴出自夏侯氏,使得这夏侯一族,在陈留的地位极其崇高。曹操和夏侯氏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曾有人传言曹操的父亲曹嵩,就是出自夏侯氏中。当然这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权且当作是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 因为曹嵩的确是过继到了曹节的膝下,但这并不代表,他出自夏侯。 曹节尚有兄弟,按照姻亲的关系,就算是过继,也应该是从曹节兄弟中过继而来。 当然,关于曹操的身世,和本书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们也无需着墨太多。 那夏侯敦此时已年过三十,正是春秋鼎盛的黄金年龄。此人身高八尺七寸,孔武有力。十四岁时曾因有人侮辱了他的老师,一怒之下就拔剑杀人,从此流落天下。 适逢汉帝刘协登基,大赦天下。 夏侯敦也回到了陈留家乡,听说曹操招兵买马,就前来投奔。 胯下马,掌中枪,有万夫不挡之勇。曹操见夏侯敦来投,高兴的光着脚就跑出来迎接。 而夏侯渊,和曹操更有一段过命的交情。 曹操少年时曾犯了案,正是夏侯渊为他顶罪,后来是曹操将他救出。也正是因为这么一段往事,这二人的交情就不必赘述。所以,听说曹操需要人的时候,正在沛国效力的夏侯渊二话不说,弃官回到家乡,前来投奔曹操,令曹操无比的开心。 不论是夏侯敦,还是夏侯渊,都颇通兵事。 曹操把招募而来的家丁交给这二人打理,自己则专门游走四方,招揽亲随。 说起来很运气,正好有青州人伊籍路过陈留,要前往荆州。二人相谈之后,伊籍干脆就留在了陈留,成为曹操的谋士。而后又经伊籍介绍,曹操准备前往颍川,拜见当地的一位名士。此人姓戏志,名才。据伊籍介绍,有经天纬地,鬼神莫测之本领。 郑玄入京的时候,曹操正在去颍川的途中。 听闻这消息,忍不住称赞道:“董卓麾下,当真是有诡谋之士,想必是那李儒的手笔。” 伊籍轻轻点头,却又好奇的询问,“前些时候董卓请您入雒阳为官,主公为何推辞?” 曹操沉吟片刻,长叹了一声。 “非是我不愿去,实在是雒阳如今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 “此话怎讲?” “党人争风,武人处高位,我现在去雒阳的话,那才是自寻死路。投靠那一边,都难有好处。倒不如守在陈留……你看,我虽然没有去雒阳,不也得了奋武将军的头衔?董仲颍此人,有识人之明,却无用人之能,只怕今后这关东,真的要应了那句谶语。” 万马千军走关东吗? 伊籍轻声的念叨,突然苦笑一声道:“世道如此,我等还是要先求自保。” “正应如此……子廉,前面是什么地方?” 子廉,是曹操的本家兄弟,名叫曹洪。是个忠贞之士,不过却有点贪财的小毛病。 如今曹洪,是曹操的护卫长。 闻听曹操询问,他勒住了战马,扭头笑道:“主公,往前二十里,有一村落,名为许家村。” 曹操当下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就在许家村留宿。” ****** 与此同时,雒阳城内已经趋于平静。 随着李儒率军抵达雒阳不久,并州大军也随之到达。不过,当三万并州军到达雒阳的时候,并州军的番号,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主将李通,本是江汝地区的人。 因杀了本地大族陈鸽后,不得已流浪北方。 后投靠了丁原,并以其才能,很快得到了丁原的信任。论武力,李通不如吕布,也只是和侯成、曹性在伯仲间。论治兵,他不如张辽,军事才能只能说过得去。 但这个人性格刚直,认准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这一点深得丁原所爱,并很快的得到提升。如今是并州督军从事,被委以重任。 张辽和李通交好,不想他送死。 于是自告奋勇的前去说服,李通在思考三日之后,最终下定决心投降董卓。 平白得了三万并州军,董卓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当下任命李通为中郎将,统领羽林军左骑。张辽亦是中郎将,统领羽林军右骑。其他并州降将,也都有封赏。 当然,属于董俷一支的人马,也得到了升迁。 董俷由禳侯被封为轵侯,比之早先提升了一个级别。为光禄勋,吕布等人从理论上而言,都被董俷所节制。而吕布虽然只是虎贲中郎将,也被越级提升为温侯。 轵县和温县,都是京畿司隶地区的富裕之地。 李儒被封为林乡亭侯,典韦沙摩柯也皆为列侯。最出人意料的,还是蔡邕。临老了,却得了个波侯的爵位,和董俷平级。倒是种拂叔侄,没有什么升迁,只能为幕僚存在。 如此,却已经分出了亲疏。 李儒也在盯着种拂叔侄,等待着他们露出破绽。 而种拂叔侄呢,却显得非常小心,始终没有表现出过火的行动。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和雒阳的士人接触。有时候李儒就怀疑,他是不是过虑了? 但怀疑是怀疑,还是要继续盯着对方。 董俷呢,却把目光放在了袁府。蔡邕说,如果种拂真的是党人,那么必然会与袁隗联系。弄出废立这么大的手笔出来,党人所图谋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太小了。 蔡邕说实话,还是对董卓很愤怒。 但又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出来了,总不成让董卓再来一次废立,那才是有病。 为今之计,就是将错就错,不要让董卓再犯错误。 一群人都盯着董卓,不管是李儒还是董俷,对于党人的行动,变得格外敏感。 可是,袁隗却病了,所有访客恕不接待,平日里几乎府中也无人出入。荀爽也病了,据太医说,是真的病了。董俷虽然松了口气,可却依旧没有放松对袁府的监视。 初平元年四月,陇西突然传来噩耗。 董夫人……病故了! 董卓当时就懵了。自从和董夫人成亲之后,董夫人对他可说的上是尽心尽力。能有今日成就,如果没董夫人在后面打理一切的话,只怕是董卓也无法在前方用功。 董夫人的病故,对于董卓而言,打击太大了。 决定当天赶赴陇西,董俷、蔡琰、董绿,甚至连带着任红昌,也都一同前往吊唁。 不过,董卓走了,却不代表他会放松对雒阳的管束。 把大权都交给了李儒,并把已经外放到司隶的汉安大都护华雄,紧急调入雒阳。 整个雒阳,顿时一派肃杀。 很奇怪,董卓一家人离开了雒阳,在陇西整整操持了三个月,雒阳非常安静。 七月,当董卓回到雒阳的时候,李儒禀报,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党人没有半点动作。 董俷反而担心了! 党人没有动作,不代表他们没有想法。越是这样,就越应了一句老话:暴风雨前的宁静。 仔细回想演义,似乎在这一段时间里,唯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十八路诸侯。 可董卓现在第一没有祸乱雒阳,第二没有毒杀刘辨,这也就使得十八路诸侯无从出手。 董俷也不由得陷入了迷茫。 汉帝不死,那么十八路诸侯,还会不会出现? 不对,越是如此平静,就越应该小心行事,可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于是董 俷向董卓请求,加强永安宫的守备。虽然不明白董俷这样做的意图,但董卓还是应承下来。 事实上,董卓当然不希望刘辨死。 刘辨活着,他就可以威慑汉帝刘协:我能扶你上来,也就能再让刘辨登基。 而正是这一点,让刘协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这一日,董俷习惯性的溜达到李儒办公的地方。名义上,李儒的官职为光禄大夫,隶属于董俷下属五官之列。不过他的这个上官,基本上属于那种什么事情都不管的人。大部分时间,要么是在家练武,要么就是骑着马,带着雪鬼四处溜达。 董俷走进李儒的官署,就看到李儒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 “姐夫,哭丧着脸做什么?” 李儒见董俷进来,也没有起身迎接,笑骂道:“你这家伙倒是逍遥自在,这本来都是你的事情,如今却都扔给了我……唉,我是在头疼。你看,我们签署许多公文,但是各地却不奉诏。说上面没有玉玺印章,怀疑是岳父矫诏,故而不予理睬。” 玉玺? 董俷下意识的问道:“玉玺还没有找到?” 李儒点点头,“是啊,阉寺作乱,令玉玺失踪。我们快翻遍了整个皇城,都没有发现。” 慢着慢着,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董俷皱着眉头,也没有听清楚李儒后面说些什么。坐了一会儿,他离开官署,骑上马,往永安宫去。这已经是他每天不可少的一个习惯,去看望一下辨。而辨呢,如果一天不见到董俷出现,就会变得有些惶恐不安,坐卧不宁。 行至翠花楼,这里曾经是刘辨看书学习的地方。 董俷突然啊的叫了一声,勒住狮鬃兽,扭头对董铁说:“立刻召集鸾卫,我有要事。” 第二二一章 死亡刺杀 第二二一章 死亡刺杀 司马香儿率领二百鸾卫迅速抵达。 今天本来就是她在永安宫当值,所以在接到了董铁的通知后,迅速的抵达翠花楼。 由于董铁传令的时候,神色很严肃。 司马香儿也多了个心眼,所带来的二百鸾卫,全部是当初老一批的鸾卫营姑娘,以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对于司马香儿的灵敏反应,董俷也感到非常的满意。 他想起了什么? 演义当中,孙坚是怎么死的? 说穿了,不就是他在雒阳皇城的一口水井中找到了玉玺,遭到了无数人的嫉妒。 虽然不知道历史是否真的如演义中所说的那样,可是玉玺的确丢失了。 董俷想试一下,如果能找到玉玺,对于董卓今后的行事,将会产生非常大的作用。 可不要小看这个玉玺,传国玉玺,又叫做金镶玉角,相传是秦始皇留下来的宝物。那秦始皇有祖龙的说法,所流传下的玉玺,更代表着皇室的气运和正统地位。 想当初,王莽篡汉的时候,为了个玉玺不惜去哀求女儿。 因为没有玉玺,他的一切政令都难以得到实施。玉玺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这么重要?董俷也说不清楚。但董俷很清楚一件事,有了玉玺,那么董卓就能在大义上站稳。 小说当中,孙坚进入皇城的时候,雒阳已经成了废墟。 天晓得那他是在那一口水井中找到,要知道,这雒阳皇城中,大小水井足有数百口。 站在翠花楼下,董俷的细目微闭。 翠花楼是汉帝读书学习的地方,同时也是用来拟定诏书,办公的场所。 一般而言,玉玺都会有专人管理。而管理玉玺的女官,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翠花楼。 如果,只是如果…… 当初张让造成混乱的时候,翠花楼的女官发现情况不妙,会怎么选择? 投井的话,应该也是在翠花楼附近的水井。董俷想到这里,对司马香儿道:“以翠花楼为中心,三百长范围之内的水井,一一查找。别问我为什么,只需做就是了。” 司马香儿忙躬身应命,带着人开始搜索。 按道理说,这么大规模的搜索,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可这里是北宫,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董卓安排下来。作为董卓唯一的儿子,董俷的威望不弱于董卓。 更何况,他身为光禄勋,本就是掌管皇城中事物,自然也不会让人怀疑。 不知道情况的,只会以为这位董家大公子,可能是想要在北宫搞出什么风风雨雨。因为,董俷不满意董卓废立,和弘农王辨交好的事情,可以说是雒阳人人尽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司马香儿突然来报。 位于洗衣房边上的一个水井中,发现了一具女尸,看穿着,应该是宫中的女官。 董俷二话不说,立刻让司马香儿带路过去。 那口水井的位置很偏僻,因为靠近洗衣房,许是因为方便取水的原因,水井旁边有一个滑道。一座假山,横在水井的前边,成半圆形包围着水井。若不仔细查找,还真不容易发现。 女尸已经被泡的发臭,面目全非。 正因为这里偏僻,在阉寺之乱过后,洗衣房就被废弃不用,迁移到其他的地方。 想必是这女官在慌乱中躲藏,不想失足踩在滑道上,就落入了水井。 井很深,而当夜整个皇城都混乱不堪,掉进去之后,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更不要说自救。 怀中,赏紧紧的抱着一个白玉盒子,外面有一层黄绸缎包裹。 董俷命司马香儿带人在四处守卫,从尸体怀里取出盒子。那女官抱的很近,董俷甚至掰断了她的指头,才算拿出盒子。强忍着尸体所散发出的恶臭气息,解开黄绸,打开了盒子。 只是扫了一眼,董俷立刻合上了盒子。 应该就是这玩意儿吧! 他没见过玉玺,可是从那用黄金镶嵌的玉角来看,倒是符合玉玺的特征。 让董铁拿过来一个兜囊,拎在手中。 董俷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这女人很了不起,查一下她的名字,设法妥善掩埋吧。” “喏!” 司马香儿至今也没弄清楚,董俷这神神道道的举动有什么含义。 吩咐人下去安排,董俷把兜囊系在了狮鬃兽的背上,牵着马,遛着雪鬼,往外走。 这雪鬼,是王戎给他安排的护卫。 两头留在蔡府中,保护董俷家眷的安全,另外两头,则成了董俷的宠物。王戎如今官拜光禄兵曹掾,就和董俷刚入京时的官职非常相似,也是配享三百石的俸禄。 虽比不上其他人,但王戎却很满意。 董俷把家眷交给他保护,一方面说明是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如兄弟一样,成为亲信。董俷的四大护卫,重新配备整齐。除了留在张掖,代为保护卢植之外,其他三人都留在董俷的身边。别看王戎的官儿不大,可是让许多人羡慕。 特别是他们直接统帅巨魔士,那更是董俷手下精锐中的精锐。 该怎么处理这玉玺? 是给辨,还是交给老爹?从心里面说,董俷倾向于把玉玺还给刘辨。但他也知道,那一定会害死刘辨。还是交给老爹吧,有了玉玺,想必老爹说话,会更有份量。 沉吟片刻后,董俷做出了决定。 带着董铁,先去拜见了一下刘辨,待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才起身告辞。 走出北宫,董俷正好遇到了李儒也正要回家。 二人说说笑笑,刚准备上马的时候,突然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声喊道:“轵侯,大事不好……太师,太师在经过正阳门的时候,遭遇,遭遇刺客袭击。” 董俷当时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的大喝道:“小铁,我们走!” 狮鬃兽暴嘶,仰蹄飞奔。董铁胯下亦是大宛良驹,紧随其后。两头雪鬼,在董俷两边飞驰而去。李儒在北宫门口,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凄声咆哮:“戒严,全城戒严!” ****** 董卓的确是遭到了袭击。 这一天,他前往伊阙大营进行视察。因为雒阳局势平静,董卓也显得很轻松。本来就是临时兴起,他也没有通知董俷,一大早带着吕布出发,随行还有三百虎贲郎。 有一吕布,足抵挡千军万马,这也算是董卓对并州系人马的一种态度。 吕布自然也非常开心。在董卓的麾下,至少比在丁原帐下更受到重视。虽然没有实际掌兵,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董卓能让他做护卫,岂不是说他非常信任自己? 本来,事情也很顺利。 伊阙关大营的主将是董卓的亲信韩猛,副将却是董俷的手下,护军都尉张郃。虽然不能做虎贲中郎,但毫无疑问,护军都尉的职务,远远要比虎贲中郎的权利大。 护军一职,自秦时就有,西汉开国元勋陈平,也担当过这个职务。 由此也可以看出,董俷对张郃的期望,是非常的大。对此,张郃亦能感受的清楚。 韩猛不善军事,却极有威信。 张郃却精于用兵,自然如鱼得水。更何况,韩猛也是亲董俷一派,二人相处的很融洽。董卓对伊阙关大营的情况非常满意,视察完之后,就兴高采烈的回雒阳去了。 一路上还说:“我知奉先欲建奇功……莫着急,等大事平定,最多明年开春,我将兵发朔方。到时候,奉先和西平各领一军,看看你二人,谁能最先斩将夺旗,立头功。” 把个吕布喜得,是热血沸腾。 一路说说笑笑的,就走进了正阳门。 经过大半年的整顿,雒阳城已经恢复了早先的繁华景象。正阳门内,有不少的商贩。 当董卓进入正阳门的一刹那,突然听到有人高喊:“董贼,纳命来!” 一人从人群中扑出,手持利剑就扑入了队伍中。此人身高大约只有七尺左右,手臂修长,全身的关节好像松开了一样,看上去非常诡异。手中是一把三尺长,只有一指宽的窄剑,剑似秋水,吞吐寒光。冲入人群中后,一言不发,踏步腾空,将两个护卫刺于马下。 刺杀发生的非常突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吕布最先反应过来,横戟在身前,大声呼喊道:“刺客,有刺客!” 话音未落,从慌乱嘈杂的人群中,又窜出了几十道人影,全都是黑布蒙面,身着软甲。 那当先一人,出招极为狠辣。 四五个护兵将他阻拦,但见他出手一抹剑光,就有一人丧命。 那几十个刺客加入之后,虽比不得早先那人的高明,却也是一个个剑法超群。 往往四五个护军,才能困住一人。这些人胯下无马,在人群中游走,忽而出手,亦是非常毒辣。董卓的护军,都是骑兵,那里经历过这种方式的战斗?行动起来不方便,动起手又打不过人家。眨眼间,数十个护军就开膛破肚的倒在血泊中。 吕布有心上前,却要保护董卓。 眼见自家手下被人如此屠杀,这心中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述。 这些人的招数,显然是江湖游侠的本领。可这些游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特别是那个七尺男子,在干掉了十几个护军之后,如入无人之境,朝着董卓就杀了过来。 董卓一蹙眉,沉声道:“奉先只管杀敌,不必在意我的安危。” 话是这么说,可吕布却不能这么做。一旦董卓真出了事,那他可就真的是百死难辞其咎。 正阳门内,已经乱成了一片。 突然有人从城门后转出,大声道:“温侯放心杀敌,我来保护太师。” 两个人,带着几十个人冲了过来。为首的人,董卓也认识,是城门校尉伍琼。另一人名叫周毖,官拜尚书台尚书。这二人手持宝剑,向董卓奔跑过来,大声道:“太师休要惊慌!” 这二人一出现,董卓更加镇静。 “奉先自去杀敌,我倒要看看,谁敢杀我!” 吕布也放心了,催马冲向那七尺男子,方天画戟闪动寒光,厉喝一声:“蠢贼,看戟!” 东汉末年,士人讲风骨,武人求气节。 特别是武将,大都喜欢展现自己的勇武,而不屑于暗中偷袭之类的手段。所以,吕布出手先高声喊喝,方天画戟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样,翻转向刺客挑去。 刺客一剑逼退身边的护军,眼中精芒闪动,腾空竟迎着吕布的方天画戟刺出。 这一剑与之先前的剑法,全然是两个样子。非但是气势惊人,更兼有一种撕裂耳膜的尖锐历啸。剑芒吞吐中,产生一道奇异的光晕。吕布的方天画戟看似搭在了剑身上的一刹那,却感到一空……不好,这家伙的剑法,竟然有如此高明造诣? 猛然发力,身体在赤兔马上微微一探。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刺客翻滚着就飞了出去,而吕布的冲击力量,也随之停滞。 三名刺客,立刻围了上来。 身如鬼魅般的围着赤兔马游走,忽而刺马,忽而砍人,令吕布一时间难以脱困。 隐隐感觉到,好像不对劲儿! 吕布心中不安的感觉加深,大戟乱舞成一个光团,发出呼呼的风雷声响。 与此同时,伍琼和周毖也到了董卓的身旁。几十个人很奇怪的围成了一个圈子,把董卓看似保护在其中。董卓一怔,下意识的抽出宝剑,“伍琼周毖,你二人何意?” 两人相视一眼,就见周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支手弩,厉声喝道:“老贼,取你狗命!” 弩箭飞出,董卓本能的举剑磕挡。 而伍琼却狞笑着,猛然踏步上前,挥剑刺向了董卓。 刹那间,血光崩现,就听董卓啊的一声惨叫,扑通一下,就从战马上摔落了下来。 第二二二章 大文章 第二二二章 大文章 吕布疯了! 董卓的惨叫声,令他的脑袋都要炸了…… 先不说,董卓对他的赏识和看重,只说那半胡人的血统,曾经遭受过多少的白眼儿? 唯有董卓,未曾在意过他的身份。 出身并州苦寒之地的吕布,在某种程度上,和出身于西凉蛮荒的董卓很相似。 董卓落马,算是让吕布红了眼睛。 方天画戟剁、刺、钩、片,仿佛成了活物。赤兔马在原地一声长嘶,飞身跳起,躲过了袭来的宝剑。没等刺客收招,吕布在马上哈腰,大戟演排山倒海,只见一片乌光闪动,三个刺客被卷入光芒中。圆月翻转,惨叫声回荡在正阳门的上空。 活生生的把那三人搅成了肉泥,肝脏粉碎的洒落在地面。 血腥气,更激发到了吕布那骨子里的凶残。怒吼一声,“全军狠杀,一个不要放过。” 因为刺客游走于人群,护军不免投鼠忌器。 要知道,董俷曾有过命令,不得擅自扰闹雒阳百姓。 如今吕布下令,这些人立刻放开了手脚。抡刀砍杀。与此同时,吕布催马扑向周毖。 “主公,可安好否?” 伍琼的宝剑,砍在了董卓的坐骑上。那浑红马惨叫一声,就倒在血泊。董卓跌落下马,顺势一个打滚,宝剑横扫,将一名刺客的脚砍断,而后翻身就站了起来。 休看董卓身体魁梧、肥胖。 可多年来在马上征战,早年游侠时打下的底子却还在。 翻身一剑逼退刺客,怒道:“伍琼,为何反我?” 周毖也不回答,扔掉了手弩,拔剑向董卓扑去,“尔为国贼,人人皆得而诛之!” 伍琼和周毖,早年也曾经是雒阳驰名的剑客,曾随王越习过剑术。 若董卓在马上,他二人还真不是对手。可此刻董卓陷入重围,跌下马的时候,腿还受了伤。竭力的支撑,一边咒骂周毖伍琼,一面挥舞宝剑,把四面的敌人逼退。 心里的恼怒,难以表达。 说实话,董卓对伍琼周毖二人不错。这两人原本曾在何进的府中当幕僚,始终不得重用。投靠了董卓之后,对这二人非常看重,甚至提升伍琼做了城门校尉一职。 这个可是个有实权的官职,可以看出董卓对这二人的厚爱。 如今,这二人却突然行刺杀之事。让董卓在恼怒的同时,不由得亦感到有些失落。 难道,士人和武人,真的无法并存? 心里有杂念,这手上不由得就有了疏忽。一个空挡露出,伍琼抢进来,一剑刺在董卓的腰间。 鲜血喷溅,董卓啊的一声惨叫。 脚下连退了十几步,靠在墙上,一手捂着伤口,眼中似喷火一般。 那边,吕布被七尺刺客死死的缠住。论武力,吕布绝对在此人之上,可是这家伙不和他硬来,只是游走纠缠。吕布若想胜此人,非在五十招以上。可那样一来…… 周毖伍琼,咬着牙扑向董卓。 带来的随从,有一半人上去挡住了护军,另一半包围董卓。 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董卓心中一阵冰凉。想他从西凉戍边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地步,难道就这么完了? 不,我绝不甘心! 董卓怒吼一声,宝剑横扫,将周毖逼退。伍琼趁势跟进,一剑刺向董卓的胸口。 就在这时候,一个巨雷般的声音,仿佛霹雳一样的炸开。 “狗贼,敢伤我爹?” 话音未落,有一道乌芒好似闪电一样的破空出现。带着撕心裂肺的凄厉鬼啸,令人心生恐慌。速度太快了,力道太猛了。所有人在看到那乌芒的时候,鬼哭矛已经到了伍琼的面前。 噗,一股巨力把伍琼的身体带飞起来,穿透了他的胸口,狠狠的钉在了城墙上。 董俷好像发疯的野兽一样扑进人群。 他本来只是在宫中散步,除了鬼哭矛之外,身边只带了一柄斩马刀。 狮鬃兽冲入了人群,斩马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拦在他身前的两个刺客砍翻在地。 忒轻了! 这斩马刀忒轻了…… 董俷抬手将刀扔开,探手将身边的一名护军抓住,一百多斤的身子,连带着盔甲足有二百来斤,被董俷抡起来就砸。刺客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杀人方式,当场就有人被砸翻在地。不等起身,两道白影掠过,只听那野兽般的吼叫声响起,两头雪鬼,生生将那些倒地的刺客撕裂开来。紧跟着,董铁飞马赶到,骤然腾空而起。 “温侯快救主公,此人由我抵挡!” 说着话,从袖中飞出一道寒芒,铛的点在了七尺刺客的剑上。 呜咽的号角声,在雒阳上空回荡。 各部人马,纷纷出动。 周毖被董卓震退,紧跟着就看见伍琼被杀。董俷杀入人群,手中的护军早已经毙命。 尸体被他砸的也残缺不全,看到有两名刺客还要刺杀董卓,猛然在马上起身。 他身材本来就高,狮鬃兽比之赤兔马还要高出一头。这以站起来,浑然如两丈巨人。 吓得刚扑过来的刺客啊的一声尖叫。 趁此空挡,手里的尸体脱手就飞了出去。董俷甩蹬下马,背囊中鬼哭矛连发。 狮鬃兽更是连踢带踹,一路竟有无数人被它踩死在铁蹄下。而那两头雪鬼,简直就是两个高手,连抓带咬的,白色的毛发,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上去格外可怖。 几乎是在同时,董俷和吕布来到了董卓身边。 董俷一把抱住了董卓肥胖的身躯,细目圆睁,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 “吕布,给我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见董俷出现,吕布知道董卓没有危险了。也顾不得董俷的语气如何,拨马冲入人群。 周毖,被两头雪鬼逼着,一头踩在他肚子上,一头趴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獠牙,令他无法动弹。雪鬼呜咽,不停的发出低沉而可怖的咆哮声,唾液滴在周毖的脸上。 七尺刺客知道,完了! 不仅仅是刺杀失败,只怕连雒阳的基业,都要丢走。 有心逃跑,可是被董铁死死的缠住。其实,董铁在一出手的时候,就认出了他。 雒阳城中,论剑法比董铁还要高明的,只有一人! 史阿,英雄楼的主人,同样是王越的剑法传人。 董铁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同门。在他看来,你刺杀董卓,招惹我主人,就是我的敌人。 天性里有一股子羌人的蛮劲儿,手中的袖刺剑,发出了一声声历啸。 “让开!” 史阿见吕布冲过来,不由得怒吼一声,细剑迸出万道光芒,试图将董铁逼退。哪知董铁不退反进,装入剑光之中。一流紫色剑影出现,把顿时将那剑光全部破开。 董铁跌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身上的剑痕纵横交错,有的深可见骨,有的的血肉模糊。伤口叠摞着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史阿脸上的黑巾也掉了,从额头顺着面颊下来,有一道可怖的伤口。 喷出一口鲜血,吕布已经到了跟前。腾身而起,从袖中飞出一根灵蛇般的绳索,啪的套在了城门口的旗杆上,顺势在空中荡起,手脚并用,好像猿猴似的上了城墙。 几个腾略,消失无踪。 吕布气得在城下怒吼不断,却拿史阿没有办法。 谁让他是马上将,又怎么懂得这种奇门诡术。另一边,董俷用他所知道的方法,为董卓紧急 的包扎好伤口。抱着董卓,来到董铁身边,探出一只手,将董铁背在身上。 “找医生,快点找医生!” 吕布这才如梦方醒,派人前去寻找一声。李儒带着人也抵达正阳门,只见遍地的死尸,鲜血将正阳门的地面,染成了一片红色。 董卓怒吼:“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查,不可放过一个刺客。李儒,揪出主谋,揪出主谋。” “爹,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咱们先回家,我让济慈为您疗伤。” 董俷看董卓一怒,腰间的伤口又裂开了。 也许真的是父子连心,董卓喘了口气,再也不说话了。 有军士过来,想要将董卓扶上车辆,哪知董俷眼睛一瞪,怒吼道:“滚开,让路!” 董俷此刻,满身的血污。 面目狰狞的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吓得军士立刻溜走。 却听董铁虚弱的说:“主人,英雄楼,是英雄楼……” “吕布,砸了英雄楼,凡属英雄楼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心想要在董卓麾下建立功业,以报答董卓信任之恩情的吕布,正陷入羞愧之中。 董卓居然在他的保护下,受了伤! 这种事情,对于心高气傲的吕布而言,简直是无法接受。 闻听董俷下令,吕布翻身上马,“随我前去英雄楼,一个都不要放走!” 那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张辽等人,带着人马开始搜查。李儒铁青着脸,和董俷护送董卓,一起到了蔡府。 董卓的伤势并不严重,有随行的医生过来治疗。 倒是董铁,那一身的伤看上去极为吓人。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济慈,看到那伤口也不由得连连到吸凉气。 蔡府周围,守护森严。 蔡邕也赶来查看了董卓的伤势,不过董卓被济慈用了华佗所创的麻沸散,已经沉沉睡去。 看着董俷,蔡邕突然开口道:“是谁?” 董俷坐在病房外的台阶上,咬牙切齿的说:“我怎么知道?只知道,有英雄楼的人参与。” 李儒插了一嘴,“不,我觉得这里面,似乎有大文章!” 大文章? 董俷呼的起身,“姐夫,会是什么大文章?” 一直沉吟的蔡邕,轻声道:“的确是大文章,而且我有种感觉。过去半年多来,雒阳城的平静,只怕都是为了这大文章布局。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董俷闻听,心头一震。 难道是十八路诸侯? 可是,这一次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借口,向董卓发动攻击呢? 沉吟了片刻,董俷道:“岳丈,我有一个想法,这件事和袁隗那老狐狸,肯定有关联。以我之见,最好把那老狐狸抓起来,省得他搞风搞雨,给我们招惹麻烦。” 李儒闻听,却轻轻摇头,“西平,这样做,不妥!” 第二二三章 那是谁? 第二二三章 那是谁? 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岂能没有后招? 李儒才不怕什么袁家的花招。但是他不得不小心一件事,袁家可以随时拔掉,但主谋未必只有一个。有袁家在,就会引无数的飞蛾前来扑火;可若是袁家不在,那么所有的敌人,就全部从明处隐藏到了暗处。那样的敌人,才是李儒最担心的对手。 敌人强大不害怕,害怕的是不知道谁是敌人。 李儒冷笑道:“老东西这显然是想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嘿嘿……不惜抛出两个死士。” 蔡邕点头,表示赞同李儒的看法。 董俷还是觉得不满,气呼呼的又坐下来。 身上的黒锦衣湿答答的,到处都是血,发髻中甚至还夹缠了一些肉糜。一屁股坐下来,台阶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印子。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让自己保持住冷静。 李儒拍了拍董俷的肩膀。 “西平,你别着急……老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了,接下来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就这么等着?” “不!” 李儒弯下腰,附在董俷的耳边轻声道:“我知道雒阳的混混们都是你的人,盯紧各大世家的门,连他们的门子,我们都必须清楚每天和什么人说话,什么人接触。” “我这就安排!” 董俷说着站起来,“姐夫,父亲已经没事了,你也回大宅门那边吧。估计那边已经乱起来了……还有,通知司隶兵马,让他们加强戒备,小心别被人钻了空子。” “放心,我自有安排。” ****** 当晚,留在雒阳,属于董俷一系的人马,都集中在了蔡府的书房里。 “请诸位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日间所发生了事情。”董俷神色看上去很平静,但是言语中阴森森,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此刻隐藏在他心中,那浓烈的杀机。 典韦只说了一句话:“该杀!” 然后,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发言。 糜芳如今是尚方令,隶属少府,掌管兵器。 他沉吟片刻之后,起身开口道:“主公,今日我遇到了一件事。” 董俷向糜芳看去,“什么事?” “今天我路过长乐宫的时候,发现有一人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我本来想追上去查看,但随即就传来了禁足令。我当时身上没有令牌,也不好随便乱走,就回去了。” 董俷一怔,不知道糜芳的话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班咫很疑惑的问道:“子方,你见那人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大约过了酉时,快戌时的时候。” 董俷不解的看着班咫,“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主公,自太师掌权以来,一般人是无法进入长乐宫的,除非是宫中的小黄门。” 糜芳急忙道:“不是小黄门,这我可以肯定。他走路的姿势,不像阉寺。” “不是阉寺,正常人要想进入长乐宫,要么需要通过南宫重重守卫,要么就要经过北宫的盘查。没有太师的命令,恐怕没有人能进入长乐宫。而当时,北宫因太师遇刺之事,封锁了宫门,不可能放人进去。谁,谁会在这时候,进入长乐宫呢?” 董俷闻听,不由得蹙眉。 长乐宫,原本是太后居住的地方。董卓废掉了汉帝刘辨,将何太后和刘辨一同赶进了永安宫中。所以长乐宫也就空了下来,从而成为新帝刘协暂时所居住的地方。 酉时…… 正是伍琼等人的刺杀结束,全城兵马调动的时候。 北宫是不可能进入的,而南宫当时虽然也戒严,但因张辽等人带走了人马,实际上南宫当时的守卫,应该非常松懈。可即便是如此,普通人也不可能由南宫进入长乐宫。 “马嵩,立刻去大宅门,让姐夫查一下今天在南宫当值的官员,究竟有那些人。” 如果这场刺杀所为的就是掩护这个人的话,其图谋绝对不小。 马嵩如今已经卸下了商人的身份,在少府中担任守宫令,专门掌管御用的笔墨纸砚。 闻听董俷吩咐,他立刻前往大宅门去。 看看在座的一干将领,董俷突然笑了起来:“大家别担心,父亲不会有事。有人想和咱们玩儿游戏,那咱们就奉陪到底。看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咱们刀锋利。” 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气氛随之缓解了不少,董俷又让众人看好自己的人马,随时准备出战。 武人的荣耀,是在战场上。 朝廷里面的勾心斗角,对于他们而言非常的乏味。 麴义、班咫等人都觉得,自董卓入京之后,努力的平稳大汉江山的局势,大半年的辛苦,换来了雒阳的稳定。若说董卓做错了什么事?可能就是那废立的举动吧。 可至少,董卓的确是在为朝廷做事啊! 而他们今日的荣华富贵,更是和董卓密不可分。有人刺杀董卓,在他们看见,简直不可饶恕。 当下一一表示,绝不会给贼人可乘之机。 董俷送走了众人之后,马嵩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份名单,递给了董俷。 “今日在南宫当值的大小官吏,不管文官、武官都在上面。酉时带兵出去的人,也都有标注。没有标注的人员,基本上都留在宫中,李大人说,有什么发现,尽快通知他。” 董俷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估计这两日,雒阳的事情会很多。” 送走了马嵩,董俷把名单铺在了桌案上。 他半眯着眼睛,一个一个的扫过名单上的名字,把不太可能的人物,一一刨除。 而后,拿起毛笔,在两个名字上勾了一个圈。 可那脸色,却变得铁青,咬着嘴唇,久久的呆坐不动。 这时候,武安国进来轻声道:“主公,太师他醒了,请您马上过去。” 董俷哦了一声,把名单踹在怀里,而后走出门以后,又折回来,从桌案下拿出一个兜囊。 武安国是负责保护董卓的人,另一边董铁,有济慈照料。 四头雪鬼,静静的匍匐在董卓病房的门前,董俷过来,其中的两头立刻摇头摆尾的过来。 轻轻拍拍雪鬼的脑袋,而后走进了病房。 董卓靠在褥子上,气色还算不错。他伸出手,示意董俷坐下,而后蓦地笑了起来。 “父亲,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为父今日方知,我儿其实是关心我的。” 也难怪董卓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董卓和董俷的关系并不亲密。后来二人虽然和解,可相聚的时间却少。 说亲热吗?也不是很亲热。 董卓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董俷对他不想是儿子,更像是某种利益上的盟友。 可是在他受伤的时候,董卓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董俷对他关心。做一个父亲而言,他满足了! 董俷也笑了,“父亲,您这是什么话?您是我爹,我是您儿子,怎能不关心。” 董卓咧开大嘴嘿嘿的笑了…… “听说,你要纳妾?” 董俷一怔,旋即明白了董卓说的是什么人,轻轻点头道:“红昌随我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她的心意,我明白……特别是这一次,琰儿出事,她又险些丧命,我觉得,我该娶她。” 董卓点头,“那丫头倒是个知道情意的,不错。阿丑,你媳妇同意吗?” “姐姐没什么意见!” “嘿嘿,你倒是好福气,当先我想纳妾,你娘就始终不同意。否则,也许你娘……” 这两个‘你娘’指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是花鬘,另一个却是生下董俷时就死去的亲娘。 董俷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淡起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董卓意识到说错了话,当下把话题扯开,“周毖招了吗?” 董俷摇摇头,“那家伙咬断了舌头,自尽了!” 董卓闻听,不由的流露失望之色。旋即恶狠狠的说:“倒让他死的太容易了。” “温侯血洗了英雄楼,而且所有和英雄楼有关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只是姐夫说,这些人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很难得到有用的线索。史阿畏罪潜逃,至今没有消息……爹,我等会让人给你送来一件软甲,你贴在里面穿。史阿一日没有消息,我们就一日不能松懈。那家伙,是个天生的刺客,绝对不好对付。” “史阿……” 董卓用力的捶打床榻,扯动了伤口,不由得欸呦了一声。 “爹,你躺着……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董俷沉吟了一下,“岳丈今日给我出了个主意,说不定可以稳定爹你的地位。所有人都觉得,爹废了辨,是因为私欲。爹何不做出姿态,让他们看看,您对辨很好?” “如何做?” “辨的年纪不小了,我觉得可以给他找一门亲事。最好是和皇室有关联,让人知道,爹对辨,其实很好。” 董卓笑了,“是你对那小子好吧……说吧,你要给他选那个人?” “不其侯伏完,是名臣之后,又是阳安长公主的夫婿。其三女伏寿,颇有美名,容貌不俗,和辨倒是绝配。不其侯如今官拜辅国将军,说起来和辨,门当户对。” 董卓一皱眉,“伏寿,好吗?” 好不好的,董俷并不清楚。 按照演义中的说法,刘辨这时候已经成亲,可不知为何,至今还没有那个唐妃出现。 董俷曾查过,雒阳能有这样地位的,又姓唐的,只有中常侍唐衡一人。 不过唐衡的家人,早在黄巾之乱那一夜,被太平道教徒杀了个干净。的确是有个小女孩,但不晓得是不是唐妃。索性,把那位历史上应该属于刘协的老婆给刘辨,算是那小子坐了刘辨皇位的一种补偿吧。而且,若能这样,倒真的能为董卓正名。 董卓想了想,“也好,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让你老丈人出面。” “是!” 董俷接下来,却有些沉默。 董卓是个人精,怎能看不出董俷有话要说。 “阿丑,你我父子,应该一条心,别遮遮掩掩,让人生了疑虑。有什么话,你说吧。” 董俷当下把糜芳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天已经半黑,糜芳也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我从姐夫那里要来一份在南宫当值的名单。我一个个的排除,结果却发现……爹,还是您自己来看吧。” 说着,把名单交给了董卓。 扫了一眼,当董卓的目光从那两个带勾的名字上扫过时,脸色顿时铁青。 “阿丑,你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第二二四章 孺子心歹毒 第二二四章 孺子心歹毒 已经过了子时,李儒还在忙碌。 吕布等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不找出真凶,誓不罢休的架势。李儒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看着屋中所有的人,时而翻一下物品,时而写出一道手谕,命人传递。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蔡府轵侯麾下唐周有要事前来报告。 李儒不由的一怔。 唐周他自然是认识,而且非常的熟悉。不过从黄巾之乱以后,唐周就跟随了董俷。 这会儿,他跑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李儒挠挠头,示意屋中的人噤声。不一会儿,就见唐周狼狈不堪的跑进来,看到李儒,就好像看到亲娘一样,扑通一声跪在的地上,同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痛哭。 “林乡亭侯,大事不好了……” 李儒一蹙眉,“唐周,有什么事,好好说!” “太师,太师不行了!” 李儒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紧跟着吕布勃然大怒,长身而起喝骂:“你胡说八道……太师身体安康,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更有一人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唐周的领子。 “你敢胡说,我杀了你!” 唐周痛哭道:“真的,真的不行了……本来好好,可过了戌时之后,太师就变得昏昏沉沉。医生说,那刺中太师的武器上,被抹了非常厉害的毒药,所以才会……” 李儒一声怒吼:“文秀,松手!” 文秀,是董璜的表字。倒是和他的乳名很贴近,阿秀,文秀。 董璜的脸,涨的通红,手舞足蹈的大声说:“姐夫,你听到了,他居然诅咒叔父!” “温侯,随我一同去看望太师。” 李儒二话不说,一把抄起桌子上的宝剑,向屋外走去。吕布也不犹豫,急急忙忙的跟上。 董璜说:“姐夫,我也去!” 李儒看了董璜一眼,点点头说:“也好,文秀跟着,不过到了那里,可不要乱来。” “我知道,我知道!” 三人让唐周带路,上马后一路疾驰,来到了蔡府门外。 有家人将三人引到了病房,推开门,李儒看到床上的董卓,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声。 董卓的脸蜡白,好像厉鬼一般。 躺在床上,更是有气无力。董俷就坐在旁边,见李儒进来,忙起身道:“姐夫!” “岳丈醒来,岳丈醒来!” 在这病房里,吕布也不敢大喊大叫。只有惊慌的看着董卓,可怎么看,都觉得…… “西平,怎么会这样?” 董俷看上去也很虚弱,轻声道:“济慈说,伍琼的剑上沾了凉州的黑蝮蛇之毒。姐夫,你也知道,黑蝮蛇之毒无色无味,见血封喉。济慈发现的晚了,虽然努力的抢救,可是……父亲如今还在危险中,若是能挺过七天,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 李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旋即痛哭失声。 董璜更是低着头,不停的耸动肩膀,嚎啕大哭着。 “文正……” 董卓突然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声音道:“昨日我接到汉安都护府的奏报,说于扶罗自河东杀入了司隶地区……凉州,咳咳咳,雒阳……奉先为主将,华雄为副将,兵发扶风。” “小婿明白,小婿明白!” 李儒说着,为董卓盖好了被子。 董卓又吩咐了一些事情,就昏迷过去。 董俷又叹了口气,和李儒讨论董卓的病情。吕布在一旁只是静静的听着,渐渐的,目光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第二天,董卓重伤昏迷的消息,也不知道是通过谁的嘴巴传出,雒阳人妇孺皆知。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猜测消息的真假。 紧跟着,吕布、华雄,带领人马离开了雒阳,更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 董俷没有露面,整日的在蔡府中,唉声叹气不停。 一晃过去了三天,董卓重伤昏迷的消息,已经被人们证实。 正当有些人幸灾乐祸的时候,第五天,突然又传来的消息,说是找到了解毒的药。 一时间,又是引起了议论纷纷。 到了第六天的傍晚,董璜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永安宫的外面。小黄门杨谦自然也认得董璜,毕竟人家也是董卓的亲戚,又是中郎将,他一个小黄门,当然要恭恭敬敬。 董璜道:“弘农王可在里面?” “大人,弘农王今天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在里面休息,要不奴婢先为您通禀一声……” 董璜冷笑道:“区区一个废物王爷,我要见他,何需通禀?让开……” “大人,这宫中的规矩!” “滚开!” 董璜一巴掌抽在了杨谦的脸上,怒道:“不长眼的东西,回头在收拾你!” 杨谦被打得嘴角流血,在地上骨碌碌的打了个滚儿。站起身来,还想阻拦董璜。 哪知董璜身后两名甲士上前一把将他按住,明晃晃的宝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其他的小黄门看这架势,那里还敢上前阻拦。 一个个噤若寒蝉,躲到了一边。看样子,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董璜大步流星,走进了宫中。一脚把宫门踹开。 就见刘辨躺在榻上,何太后正坐在他的旁边,喂他吃药。门被撞开,哐当一声,吓了这母子一跳。 何太后扭头看去,怒斥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禁宫?” 也难怪,董璜虽然也是中郎将,却没有资格进入北宫。而且,何太后早早的就被囚禁于永安宫内。平日里也出不去宫门,自然就不可能认得出董璜是什么来历。 董璜哈哈大笑,“皇上闻听弘农王生了病,特命太医调制药酒,请弘农王早日安康。” 说着话,就有两个武士走出来,拖着金盘,上面有一个铜酒壶。 何太后是什么人? 还是少女时就进入了皇宫,经历了多少波折,看过多少风浪?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既是药酒,你可先饮。” 董璜脸色一变,那秀气的面颊,陡然狰狞毕露。 “皇上赐酒,你竟敢不饮?” 说着,一摆手,就见几个武士蜂拥上前。何太后的脸色吓得惨白,心里非常害怕。 而刘辨更是哆嗦不停,眼见着武士上前,想要起身反抗,却被死死的按在榻上。 “可是太师要害我?” “哈哈,你可真的有趣。太师如今病中,怎会害你?实话告诉你,你活着,皇上就觉得那皇位做的不稳当。只有你死了,皇上才会高枕无忧。我今日前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你可莫要怪罪于我叔父……来人啊,送弘农王和太后早早上路吧。” 刘辨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犹自不相信董璜的话。 “协,协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弘农王,你还真是天真啊。你不想想,若你不死,皇上怎能安心?” 刘辨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悲伤之色,“不可能,协是我的兄弟,他为什么要杀我?” 武士倒了一杯酒,向刘辨走来。 刘辨这时候,好像才突然的醒悟过来,挣扎着大声叫喊:“董卿救我,董卿救我!” “哈哈哈,董卿……你是说董西平那小子吗?放心吧,他正陪着我家叔父,怎能前来救你?你死了,到时候就把罪名推到那董西平的身上。你们的关系不是好吗?嘿嘿,只怕用不了多久,叔父就会送他来陪你。到时候你们就在地下,再叙主仆之情吧。” 董璜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无数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怒气,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 殊不知,何太后看他的目光,好像看白痴一样。 从门外传来了一声叹息,那叹息声,犹如一声霹雳在董璜耳边炸响。 连忙扭头看,就见董卓,站在永安宫的宫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董璜。 在他身后,典韦、沙摩柯左右保护,李儒站在董卓身旁,见董璜看过来,他轻声道:“阿秀,从西平七岁那年,你在校场想要杀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预感,你迟早会走进歧途之中。岳丈当年让你去扶风磨练,只可惜,你却辜负了岳丈。” 与此同时,董俷从屏风后绕出来,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董璜,过去一把抓住了武士的脖子。 “滚开!” 武士被董俷摔飞了出去,狠狠的跌在地上。 董卓轻声道:“那天我被刺,阿丑说有个人很像你,我还不相信……那天晚上,你在我病床前痛苦,我甚至真的以为,你是为我难过。文秀,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第二二五章 谁逼迫谁? 第二二五章 谁逼迫谁? 这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计策。 是的,非常简单……刺杀当天在南宫当值的官员,一共有十三个。其中三个人是董俷一系,剩下的人当中,除了董卓一系的之外,还有几个人一直在官署里干活。 李儒把这几个人,都有详细的标注。 董俷所怀疑的两个人,一个是郑泰,为名士,曾在何进麾下效力,后来董卓入京后,此人就投靠了董卓,官拜秘书。呵呵,可不要误会,这个秘书可后来的秘书可不一样。为桓帝始置,掌管禁中图书秘记,有点类似于未来社会皇家图书馆馆长。 这不是个什么实权的官职,说明董卓并不信任此人。 郑泰的立场也一直很模糊,说他是党人吧,曾因为得罪袁隗而被迫害。说他是东观士子,但见解却完全不同。武人?郑泰的剑术不错,少年时也曾仗剑游历天下。 反正这样一个人,很难说清楚。 董卓自然也不会信任郑泰,但也不能不接纳。 他需要的人太多了……在凉州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可以马上打天下,但不能马上治天下。 另一个人,就是董璜。 说实话,董俷更希望那个人是郑泰,而不是董璜。 不管他和董璜之间有什么恩怨,总归是家里的事情。董俷对家庭很看重,所以很不希望家族内部出现分裂。可事实上…… 董卓看着董璜,慢慢的闭上眼睛。 董璜这时候也慌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董卓的面前,“叔父,不是我,我只是听皇上的命令……” “闭嘴!”当董卓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容笼罩一层冰霜,冷漠的看着董璜,片刻后道:“李儒,把这逆子给我带回去,我要好生的审问他。” 说完,佝偻肥胖的身躯,微微一礼,“弘农王,老臣家教不严,竟出此忤逆之辈,定不会轻饶。请王太后和弘农王好好安歇吧。有老臣在,绝不允许他人加害。” 何太后的目光中,有一丝期盼。 可是听董卓如此一说,眼中的精光随之黯然。 本希望能借此机会,让辨重新登基。但是看董卓的意思,分明是不想动汉帝刘协。 董俷轻轻握了一下刘辨的手,“王爷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臣再来探望。” 仿佛是主心骨一样,刘辨握着董俷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董卓一蹙眉,“西平,你在这里陪弘农王一会儿,把事情安排妥当,再来家中议事。” “喏!” 辨啊,你何时才能长大呢? 刚才多好的机会,如果你能表现的刚强一些,说不定…… 可董俷也知道,对于刘辨而言,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戏,可在梦中,不知道多少次见到了这样的场面。才十三岁,从小在温室中,何时经历过这样的风风雨雨? 李儒押着董璜走了,董卓的背影佝偻,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可是当他走出永安宫大门的时候,猛然挺直的胸膛,神色间,再一次恢复平常。 董俷在永安宫中,呆了一炷香的功夫。 辨睡着了…… 董俷这才在何太后复杂的目光中起身,躬身道:“太后请放心,我已命李信和司马香儿的鸾卫营全部进入皇城。从今日开始,全天守护永安宫,定不会再有麻烦。” 当董俷走到了宫门时,何太后突然叫住了他。 “董卿,你曾经和弘农王说,人世间最宝贵的财富有两样,忍耐和希望,真的吗?” 董俷的背影明显颤了一下。 那句话,源自于上一世的记忆,不朽名著《基督山伯爵》中的最后一句。 当年在校场,董俷偶然和刘辨说起了这个故事,是希望刘辨能变得好像主人公一样坚强。 可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辨仍记得。 希望吗? 董俷仿佛是对自己说,又好像回答何太后的问题:“若觉得有希望,那就是有了!” 很含糊的一句解释,可听在何太后的耳中,却变得非常美妙。 “董卿,多谢你!” 董俷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永安宫。 ****** 回到大宅门的时候,周围警戒森严。 议事大厅中灯火通明,董璜跪在地上,正中央太师椅上,董卓威严的坐着。 人不多,典韦和沙摩柯在门口守卫。李儒在下首的首位端坐,冷漠的看着他的手。 董俷进来,先行一礼。 董卓点了点头,示意董俷坐下来。 目光向董璜扫去,董卓眼中闪过骇人的冰冷杀机。 古人家国天下,这家放在首位,特别是一些大的家族,更是把家族利益看的至高无上。 这也是门阀世族垄断朝政的一个原因。 所谓世胄占据高位,寒士屈沉下僚。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家族远高于国家。 董家不是世族,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世族。你可以为非作歹,你可以欺男霸女,这都算不得什么。可有一个底线,你破了那个底线,家族的惩罚非常严厉。 这个底线就是,你不能背叛家族。 董璜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对家族的背叛。这种行为,董卓绝不能容忍。 “谁让你接触的皇上?” “是,是袁福,袁福!” 李儒神色淡然,“四月,父亲前往陇西为母亲治丧,文秀曾与袁福饮酒于英雄楼,有史阿作陪。五月中,又与袁福相聚于翠莺阁,伍琼、周毖都在酒席中出现。” 董璜抬起头,怨毒的看着李儒。 李儒却冷笑一声,“文秀,你莫奇怪,我不是要盯你,而是盯袁家。只是当时那袁福和你结交,我并没有想太多。在我看来,你堂堂的董家大公子,怎会背叛呢?” 董璜却发出凄厉的笑声,“大公子,李儒,董家的大公子,怎会是我?” 董俷轻轻摸着颌下唏嘘的胡茬子。 董璜道:“如今董家,谁又知道我?谁又会听我的?张口西平,闭口阿丑,李儒,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整个董家,都是围着那丑鬼在转,我董璜又算是什么?” 李儒也笑了。 “文秀,阿丑能有今日成就,是他自己的努力。从陇西到金城,又至中原,而后在雒阳,你可曾见到,爹有为他真正站出来说过话吗?全家人围着阿丑转,或许你是这么看的,但在我看来,阿丑所做的一切,足以让我们全家人去围着他转。” 董俷闻听,不由得低下头。 “我……” 董璜还想要辩解,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是这样。董俷以勇武而闻名天下,可以为家族而至雒阳为人质。 如果换做他的话,会这么做吗? 李儒接着道:“文秀,你莫要说家人偏心。临洮之乱后,娘分发给阿丑的例钱,还没有你多。你一月下来,十五万例钱不知所踪,可阿丑的例钱,却全部用于组建人马。你看看他,麾下巨魔士一出,连华雄将军也感到吃惊……我不否认,媛给予阿丑了不少帮助,连我每月十万例钱,都送给了阿丑,可是阿丑却没有乱使用。” “我……” “你说岳父对你不公平,可是你当初设计阿丑,岳丈非但没有责难,反而让你在扶风为都尉。一千二百石俸禄,我看着都眼红。可是阿丑呢?转战中原,激斗宛县,更在宛县救岳丈于为难之中。收陇西,逼退羌人,其功劳也只得了个兵曹掾。” 董卓一直闭着眼睛,手在微微颤抖。 李儒冷笑道:“文秀,你拍着胸脯说,岳丈可曾亏待过你?” 董璜,终于低下了头…… 董俷开口,“秀哥,你总觉得我在逼你,可说实话,我从未想过和你争风。爹如今身处高位,为众多人所嫉妒。我只是想保全我们的家,其他的,我真没有想过。小时候,我想让奶奶平平安安,让家人快活一生。可是姐姐却……秀哥,你我的追求不同,道路也不一样。爹为鄂侯,按道理说,应由我继承爵位。可我为什么要向爹求官,爹为什么封我为轵侯?秀哥,爹视你如亲子,可是为你在着想。” 董璜猛然抬头,泪流满面。 “叔父,文秀罪该万死……当初袁福找我,只是让我和皇上接触。我没有想到伍琼和周毖会刺杀叔父,我只是想出一口气,因为我觉得,我……真的是皇上,皇上说,弘农王不死,他就无法安心的坐稳皇位。所以命我鸠杀弘农王,还说叔父也有这想法。” 董卓睁开了眼睛,“文秀,我只想说,你忒让我失望!” 说着话,抬手一招,就见典韦和沙摩柯进来,“给他个痛快,不要让他遭什么罪!” “叔父,饶我,饶我……文秀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董卓却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董璜不在说话。典韦、沙摩柯拖着董璜往外走,只听董璜哭喊不停,那声音却是凄惨到了极点。 董俷心生不忍,想要站起来求情。 可是却见李儒轻轻摇头,示意董俷不要说话。 亦不是刚至这个年代,董俷很清楚,对于大族而言,背叛是谁也无法赦免的罪行。 随着一声惨叫,董卓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他的兄长。 想起了哥哥临死前,把董璜托付给他的情景,更想起了……董璜小时候,他抱着董璜纵马驰骋的一幕幕景象。心中一阵绞痛,让董卓不禁佝偻身子,捂住了胸口。 “哥哥,仲颍……对不起你!” 突然间,董俷转过身子,抬手将八仙桌掀翻在地。 “孺子之心,忒歹毒,忒歹毒……当杀,当杀之!” 那眸子,通红若滴血一般,凄厉的咆哮。 董俷知道,董卓不是在骂董璜,而是在咒骂那位新皇,刘协。 “李儒,点起人马,我要入宫……我要告诉他,我能立他,就能再把他给废掉!” 李儒闻听,大惊失色。 “岳丈,不可以……” 董俷也起身,牢牢的抱住了董卓的身体,“爹,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想当初,董卓废刘辨,虽然诏书被丁原撕了,可是大多数人,都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若抛开身份的问题,董卓在这件事上,站住了大义。 可如果再废刘协,那可就问题大了。如果真的出了这种事,必然会引起天下指责。 董卓不是废不的刘协,关键是废了刘协,那十八路诸侯可就要出现了。 董俷,绝不想把已经改变的历史,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董卓那么坚强的人,也忍不住哭了…… 他个头没有董俷的高,趴在董俷的胸膛上,大哭道:“文秀虽然该死,可我亦对不起兄长,对不起兄长啊!” 好一番安慰,董卓总算是稳定了情绪。 拍了拍董俷的肩膀,“多亏有我儿和文正在,险些就铸成了大错。没事了,我没事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们爷们儿一条心,咱董家一定能千秋万代的兴盛下去。” 董俷将八仙桌扶正,搀扶着董卓坐下。 就见董卓,不停的用力呼吸,把情绪平静。猛然睁开眼睛,神色淡漠的说:“袁隗老儿,实在该死。当初袁本初逆我,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绕过了袁绍,还让他做了渤海太守,连他袁家的几个子嗣,也全都有封赏。可我现在看出来了,老袁家,是养不熟的狗。” 李儒阴冷一笑,“既然养不熟,就干脆灭了他全家。” 董卓说:“雒阳世族,多有袁氏门生故吏。若我们动了老袁家,定然会有人跳出来。这些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留下来也都是祸害。索性连根拔起,省的将来费心。” 李儒摇头,“岳丈,且莫心急。师出无名,到时候反遭算计……以小婿之见,袁家可灭,然士人暂不要动。这雒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咱们失了算计,嘿嘿!” 董俷忍不住看了李儒一眼。 演义当中的李儒,简直和一个二百五一样。 杀刘辨,挑唆事情,好像巴不得董卓过去送死。可如今看来,只怕那演义又有杜撰。 李儒,此人之毒,只怕未必逊色于贾诩。 听他的口气,分明是要准备给雒阳来一个一锅端嘛。 “姐夫,计将安出?” “正阳门刺杀岳丈,仅仅只是为了方便文秀联络皇帝小儿吗?或者说,仅仅只有皇帝小儿想杀弘农王吗?嘿嘿,只怕不会有这么简单吧。以我之见,就好像阿丑常说的那句俗话:好戏刚开始!” 董卓一蹙眉,“那我们当如何?”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静观其变。弄清楚了贼人的意图,我等方能够见招拆招。” 董俷心里一咯噔。 若有所思的朝李儒看去。只见,李儒也正朝着他看过来,那笑脸之中,如今……亦是饱含杀意。 谁算计谁? 谁又能说的清楚? 也许真的就好像李儒所说的那样,好戏才刚刚开始吧。 第二二六章 三公矫诏 第二二六章 三公矫诏 邺城,始建于春秋齐桓公时期。 魏文侯曾以此地为魏国陪都,战国时,又有西门豹为邺城令,留下治河投巫的故事。 袁绍率领三万大军,兵出渤海,于八月抵达邺城。 冀州刺史韩馥亲自出迎,看到袁绍军兵强马壮,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的称赞。 “本初大才,方能治此威武之师。此次与老太傅相约会盟延津,合击雒阳,清除奸妄,本初这支人马,定然可以建立奇功。到时候,本初可就是我大汉的大功臣。” 一番话,却说的袁绍志得意满,忍不住哈哈大笑。 韩馥的目光,在袁绍身后扫过,突然间一怔。原来在袁绍的身后,立有三个人。 中间的白脸,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带着一种温文儒雅的气质。 不过,原本好好的相貌,却偏偏少了一只耳朵。虽有发髻低垂遮掩,可还是非常明显。身高八尺,双臂修长,文士的打扮,却有武将的风范。那身上的杀气,非经历过血战是不可能出现。韩馥不由得一怔,因为这个人的外形,似乎有些熟悉。 白脸汉子左边,站立一九尺大汉。 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一部美髯,随风飘扬。那孤桀高傲之气,表露于外。 手扶佩剑,双目微闭,恰似睡着了一样。 只是当韩馥的目光停留在白脸汉子的身上是,这红脸大汉双目陡然张开,精光毕露。 好一员上将! 白脸汉子右边,也站有一人。身高大概在八尺以上,比红脸大汉略低了一些。 黑面皮,扫帚眉。一双环眼,森严冷漠。白眼珠少,黑眼珠多。特别是那身材,格外的粗壮。 “这三位是……” “哦,此乃我部曲刘备、关羽、文丑!” 袁绍一一介绍,而后道:“玄德,还不拜见韩大人?” 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令关公顿时心生不满。却被刘备在闪身之间,轻轻碰了一下,双眸随即闭上,手捻美髯,巍然不动。 也许,有人要问了,刘备、关羽为何在这里? 雍丘一战,刘备原本是想抱着咸鱼翻身的想法拼一下,可不成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汉帝被杀死,反而折了结拜的兄弟。这也就算了,更坐实了反贼的名声。 对董俷,刘备如今是恨之入骨。 特别是在许攸说母亲失踪,妻子和沙摩柯现在打得火热,这心里的屈辱,更难以释怀。 对妻子,刘备的情感不深。 虽说长的不错,那一身白嫩嫩,好似羊脂玉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令他甚为痴迷。 可这天下,女人何其多?大丈夫功成名就,又何患无妻? 但是,不重视是不重视,可老婆跟了别人,却是另外一回事。沙摩柯是董俷的结义兄弟,刘备自然把这笔帐就算到了董俷的身上。加上兄弟被杀,这仇恨浓的无法化解。 要想报仇,唯有依靠袁家。 刘备非常清楚这个道理。公孙瓒那里,是不能回去了。人家本来就提防着他,他当初弃官而走,若是再回去,那可真的是脸子、里子都不要了,等着人家去笑话吧。 更何况,他所参与的事情,着实是大逆不道。 刘备的性情,本就是坚忍无比。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也就更加坚强。 关公当日在雍水畔,弃了张飞而走。如今想起来这件事,总觉得心中愧疚。虽说他当时是为了救刘备,可是……张飞是他兄弟,竟眼睁睁的看着董俷把张飞拿下。 这屈辱,无法用言语表述。 随许攸抵达渤海,关羽就变得沉默寡言。早先的关公,并没有什么才能,随勇武,可这字却认不得几个。反而张飞,虽然相貌粗豪,偏偏能识字画画,颇有才气。 到了渤海,关羽从行囊中翻出了一卷当年张飞送给他的书,左传春秋。 不认识字没有关系,可以去找刘备问,可以去向许攸请教。关公用了几乎两年的时间,把春秋里面的字全部认下,并且逐个逐个的去理解那字里行间所藏的深意。 许攸对刘备、关羽也非常照顾,令其二人各领一军。 后来,文丑来了。 同样怀着一个报仇的目的,文丑要为他的兄长报仇雪恨。这是个很直接的人,虽然汉帝对他不错,可颜良却是他的兄长。颜良刺杀汉帝,是否正确?这个文丑没有想过。他只知道,颜良死了,他的兄长死了……直接就扔了官不做,来到了渤海。 和刘备、关羽一样,他的仇人只有一个,董俷。 也许老天就是这样有趣,三个怀着同一目的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文丑敬佩刘备的德行,关公的武艺;而刘备和关羽,却隐隐约约的从文丑身上,看到了张飞的影子。 刘备甚至成文丑为翼德,以纪念张飞。 一年多下来,这三人无话不说,甚至连吃住都在一起。随同感情的加深,武艺也不断的增长。 当袁绍抵达渤海的时候,关羽、文丑,已经成了渤海最强的两个高手。 就连刘备,也是苦读兵书,不但精通的军事,武艺也有提高。虽不如关、文二人,却仅在高览之下。袁绍非常高兴,称这四人,为渤海四庭柱,为其左膀右臂。 韩馥觉得刘、关二人面熟,可想不出来历。 又与袁绍寒暄,而后引领众人进入了邺城府衙。 二人在八仙桌左右坐下,两边分别坐着各自的部曲。 袁绍身边,除了刘关文三人之外,还有大将高览、亲随淳于琼,名士田丰、郭图。 韩馥说:“我已接到了隗公的信,此次本初兵进河内,延津会盟。我当坐镇邺城。后方的事情,本初你无需担心,粮草辎重一应军需,我当力保之,使君无后顾之忧。” 袁绍闻听,笑逐颜开,“袁绍多谢文节公。” 文节,是韩馥的表字。微微一笑,道:“但不知本初此次,共相约了多少兵马?” 袁绍说:“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青州刺史焦和、后将军袁术、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长沙太守孙坚、西河太守崔均、河内太守王匡。加上我与文节公,共十三路诸侯,十五万大军,足以扫平雒阳。” 韩馥连连点头,“如此,足矣。” 正当二人商议具体的行动事宜时,突然有门吏跑进来报告:“雒阳有人前来送信。” “快快让他进来!” 韩馥和袁绍同时起身,心道:这时候雒阳派人来,会是什么事情? 念头还未落下,就见一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一进大厅,立刻扑到在袁绍脚下。 “大少爷,大少爷 ……老爷他,他出事了!” 袁绍认出,这形容狼狈,衣衫褴褛的人,竟然是袁隗的心腹,袁福。 脸色一变,一把将袁福拉起来,惊声喊道:“叔父他出了什么事,叔父出了什么事?” “老爷,老爷被杀了!” “什么?” 袁绍和韩馥脑袋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有点懵了。 “隗公因何事被杀?” “事发了,那天晚上,突然有无数士兵闯入府内。老爷忙让我自暗道中离去,并让我转告少爷说,非常时行非常时,天不助我等,当自助之……令大公子您便宜行事。” 韩馥眉头紧蹙,袁绍更是面色阴沉。 田丰站起身,“主公,唯今之计,只怕容不得我们退缩了。老太傅被抓,性命难保,所谋之事,只怕也已成为画饼。唯今之计,只能破釜沉舟。趁事情还没有传扬开来,我等当抢先一步出手,占住先机。否则,不等会盟,我等已死无葬身之地。” 袁绍这时候有些六神无主了。 也难怪,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情,老爷子都会为他谋划妥当。 袁隗这一出事,袁绍等于失去了主心骨一样,那里还有心思为未来进行谋划呢? 刘备起身,“元皓所言极是,还请袁公速做决断。” 田丰一皱眉,看了刘备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种厌恶之色。 他本就不喜欢刘备,总觉得刘备心机太深,时常假惺惺的说话,让人无法接受。 最主要的是,刘备始终没有称呼袁绍为主公。 这很让他不高兴。虽然袁绍并不在意……当然不会在意,被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尊称为袁公,那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可这是不是表明,刘备并非诚心辅佐? 从韩馥一侧人中,走出一人。 “我有一计,可扭转局势。” 袁绍闻听,向那人看去。 韩馥介绍道:“此为我别驾从事,名叫沮授,素有智谋。沮授,你且说出你的计策?” 沮授微微一笑,“听说大将军何进诛杀阉寺蹇硕时,曾矫诏号令各部人马,是否?” 袁绍一怔,“确有此事。” “如今之计,当以三公之名,昭告天下。董卓不是抓了隗公,正是我等的借口。一来可令董卓投鼠忌器,保全隗公性命。二来,则可以抢先占住大义,到时候董卓再站出来申辩,这一池子水,却已经搅浑。袁大人也好趁此机会,浑水摸鱼。” 三公矫诏? 袁绍眼睛一亮,“此计甚好,我等当立刻行动。” 第二二七章 矫诏出,诸侯兴兵 第二二七章 矫诏出,诸侯兴兵 初平元年八月中,冀州发出榜文,昭告天下,历数董卓之罪行,令天下诸侯震动。 榜文迅速流传,自冀州向青、兖、徐、豫等各地扩散,一时间只让这大汉的天空之下,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之气。各地诸侯,纷纷响应,起兵赶赴酸枣。 谯县,曹氏庄园的议事大厅中,亦流露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曹操放下榜文,仿佛自言自语道:“难道董卓真的十恶不赦,难道大汉之乱,已不可避免?千军万马走关东,哼哼,董卓当日的一句话,谁又会想到居然成为事实。” 说着,曹操向下首一人看去,“先生前日曾说,自先皇驾崩,汉室威严就荡然无存,何解?” 那是一个年过四旬的文士。 八月的天气虽然凉爽,可是在日间,气温依旧很高。议事大厅中坐了不少的人,大都是身穿单衣。唯有这文士,披着一件锦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冷了。 白琛琛的脸,不带半点的血色。 眼眶凹陷,更使得此人的目光看上去格外深邃,坐在太师椅中,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可他手中,偏偏还拿着一个白绸扇。 说话的时候,啪的将绸扇打开,显示出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轻轻的摇着折扇,文士开口道:“汉室威严,自大将军梁翼始,就渐渐的没落。先皇处心积虑,苦心经营,以阉寺对抗外戚,又以外戚对坑党人,三者纠缠不休,使得汉室江山,气运衰竭。如今外戚、阉寺灭绝,武人却又兴起……董卓本来有大好的局面可图,却偏偏不识自身,行废立之举。且不论其意图好坏,可这一来,却让汉室的尊严,荡然无存。区区武夫,就能废立,你说这世族当怎去思虑?” 曹操轻轻点头,“先生所说有理。” 文士接着说:“党人自李膺以来,莫不思如何掌握朝纲。今日有袁隗,明日就会有方隗……党人不绝,则乱世必然来临。董卓不识自身,有今日,实乃咎由自取。” 在文士下首,还左右两人。 一个是伊籍,另一个却是个青衫文士。 休看他着文士打扮,可是身高八尺有余,体型魁梧壮硕,看上去更像是一员武将。 起身道:“主公,如今之计,党人与武人之间,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比拼。可不论胜负,汉室威严,已经难以挽回。到时候,大乱起,主公必须要趁早做出选择。” 此人已年仅五旬,可是却声若洪钟。 曹操微微一笑,“仲德,莫要着急。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亦就是为商量这件事。” 目光再次向体弱文士看去:“想必先生已经有了定夺。” “主公若想在乱世中求生存,如今正是展现勇武的好时候。韩馥这一手先声夺人,的确是巧妙。如此一来,雒阳就等于慢了一步,即便是将来有所行动,可这水已经浑了……主公若想依附武人,不妨起兵支援董卓;但若是想维护皇统,当支持韩馥。” 曹操疑道:“先生不是说,汉室威严不存?又有何皇统可言?” 伊籍说:“汉室威严虽然不在,可是四百年积威又岂是立刻消失?故而威严不在,皇统犹存。” 文士点头笑道:“机伯所言甚是。” 曹操问道:“可如今皇上在董卓手中,若维护皇统,自然应该是支援雒阳啊。” “这正是董卓不明自身的道理所在……废立之举,即便是他有先皇诏书,又岂能是他的身份可以轻言?正因此,才有皇统不正的说法,天下又有多少人信服?曹公未见,这诏书中有‘云见逼迫’四字。董卓逼迫的是什么人,三公还是皇上?” 曹操蓦地一惊,轻轻点头,已经明白了文士的用意。 在这份三公矫诏的榜文中,并没有详细的说明这个问题。云见逼迫,所逼迫的对象大致上包括了三公、朝中名士和天子。此次起兵,与其说是为了铲除奸妄,倒不如说是士大夫们的一种自救行为。如果刨除了三公和朝中名士,所逼迫的,只有天子。 可这天子,又是指的哪一位? 若是说汉帝刘协,那么这次起兵就没有什么意义。等于说明了,党人认同了董卓的废立。如果是这样的话,韩馥、袁绍等人起兵岂不就成了谋逆?所以不太可能。 不是汉帝刘协,那么就是废帝刘辨。 所有的一切,皆源于董卓的废立之举。党人不愿意为武人的附庸,而武人却希望能把持朝政,一改二百年来武人地位低下的局面。这也就是国难所形成的源头。 士人有清名,天下人信士人更多过于武夫。 曹操虽然不是很同意这样的观点,可也清楚,也许在天下人的眼中,雒阳的皇统,并非是正统。而且,韩馥已经把这水搅浑了,若想有所作为,当与士人合作。 可是…… 曹操可是清楚的知道,董卓的麾下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别人不说,只他那个小兄弟董俷,非但勇武绝伦,更兼颇有智谋,不是太好相与。 而自己的麾下…… 曹操不由得向身后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站立着两员大将。 这两人,一个名叫许褚,二十出头,表字仲康。是曹操前往颍川邀请戏志才时,途径许家村,结识的一员猛将。这许褚身高八尺有余,腰有十围,相貌雄毅,力大无穷。曾在村中倒拽牛尾,行百余步,令曹操不由得为之惊叹,当下邀请其出山。 都是陈留老乡,而且曹家也颇有名气。 许褚当下答应了曹操的邀请,并带领村中二百青壮,投靠于曹操的麾下。 而另一人,则是自动前来投靠。 此人名叫胡车儿,是青州人。能力负五百斤,日行百里。善用双铁戟,武艺绝伦。 曹操在雒阳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董俷手下悍将如云。 得此二人,曹操曾笑道:“西平有恶来,我亦有樊哙……他日相逢,定要和他较个高下。” 这二人如今是曹操的贴身保镖,深得曹操信赖。 此外,曹操麾下如今已经聚集了夏侯敦、夏侯渊、曹洪、曹仁,李典、乐进等大将,实力相当不俗。 但是凭这人马,能够是董俷的对手吗? 戏志才,也就是那看上去体弱多病的书生文士,似乎看出了曹操的心事。 “主公可是担心那董家的对手?” 曹操点头,“先生有所不知,董卓之子董俷,在雒阳时与我关系甚好。此人之勇武,为天下罕见。”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曹操称赞董俷,却气坏了身后的许褚、胡车儿。 “主公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许褚也曾听说过虎狼之将的名号,亦欲与他一战。休看他名气大,那是因为没有遇到我,否则的话,我定能斩下他人头。” 胡车儿也说:“中康所言极是,若打董家子,胡车儿愿为先锋。” 戏志才也哈哈大笑起来,“主公,我怎能不知道董西平?当年他驰骋颍川,我也曾见过他的威风。然主公若是因此而心生惧怕,未免也太过于……呵呵,总是他全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而且,此次出战,我等不求胜负,只是为了求那勇武之名。” 曹操愕然的看着戏志才,有点不明所以。 明知败,为何还要战? “还请先生详细解说。” “诸侯兴兵,然内部却并非齐心。袁绍非居于人下之人,怎可能与韩馥精诚合作?” 程昱也有些不解,“既然如此,明知道要败,为何还要参与?” “我们参与,只为向天下人表明我等的忠义之心和勇武之气。曹公如今所需要的,是名声。若能凭此战而扬名天下,就算是惨败,我等也只有迎头而上,不容退缩。” 曹操点头…… 的确,他现在所缺的,的确是名声。 正在踌躇之时,突然有家人来报:沛国相卫弘,有紧急的事情求见。 这卫弘,乃是谯县大族出身,素有钱粮。少年时曾被举为孝廉,后来又担任了沛国相,在当地颇有名气。此人和曹操是同年,关系非常的密切,可称之为至交。 卫弘来做什么? 戏志才看了伊籍,程昱一眼,三人不由得会心而笑。 “只怕,是来给主公送兵马吧。” 不一会儿,卫弘大步流星的进入了议事大厅。一进门就喊道:“孟德,听说了没有?” 曹操愕然,“听说什么?” “冀州刺史韩馥以三公之名,召集天下兵马,讨伐奸妄。” 曹操拿起桌上的榜文,“我等也在商讨此事。” “还商讨什么……董卓鄙夫,怎能立于朝堂。如今三公号令,我等士人,自当遵从。” 卫弘是个急性子,一把抓住了曹操的胳膊,“我才能有限,故而欲请孟德出面。若孟德愿意,我可散尽家财,为你筹谋。还有,沛国三千兵马,可归你指挥,如何?” 三千沛国兵,加上两千曹家的私兵,足有五千之数。 曹操本就被戏志才说动,当下一咬牙,“既然如此,曹某就做一次这出头鸟……” ****** 曹操兴兵,启程赶赴酸枣。 而雒阳城中,却是一片宁静。京畿之外的纷纷扰扰,似乎和雒阳没有半点的关系。 这是一个好天气。 董俷起了一个大早,带着家将来到了不其侯伏完的家门口。 如今的雒阳城,还有谁能不认识董俷。特别是前些日子袁隗被人从府中抓走的事情,令许多人感到无尽的惶恐。一见董俷上门,那门子好像见鬼了一样,啊的一声扭头就跑。反倒是把董俷吓了一跳,挠着头对王戎道:“我难道看上去很可怕?” “心中若无鬼,何必害怕?” 王戎和他的兄弟王双不一样,是个闷葫芦,不怎么喜欢说话。 一句话,反而把董俷惹的笑起来,点头道:“也是,那就应该把这家伙抓起来,好好的盘问一番……不过我们今天是来为弘农王求婚,要不下次再收拾这家伙?” 正说着话,就见伏完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家人。 “不知是轵侯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话语间,伏完带着一股子惶恐之气。 也难怪,天晓得这位虎狼之将跑到他门上有什么打算? 董俷笑着一拱手,沉声道“不其侯客气了,冒然登门,还请见谅。” 二人客套了一阵,伏完把董俷让进了客厅。 “不知轵侯登门,有何见教?” 董俷肃容道:“在下今日冒然上门,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听闻不其侯膝下有一女,年十一岁。” “啊,这个……” 伏完看董俷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难道说,这家伙看上了我那幼女不成?可怜我那女儿,才十一岁啊……不对,若是如此,大可由董卓出面,怎么可能轮到这家伙亲自跑来? 伏完咽了口唾沫,强笑道:“老夫确有一女,名伏寿,年十一。” “我欲代人向不其侯求亲,不知可否?” “何人?” “就是弘农王……这里有太后所书的聘书彩礼,不其侯若是愿意,实弘农王之幸。” 原来是为弘农王求亲。 伏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珠子一转:传闻这董家子对董卓废立弘农王颇为不满,如今看来,却好像是真的……若是能借此机会,挑拨他与董卓的矛盾,不知道会不会……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 伏完出身大家族,自然也明白大家族生存的根本。 即便是意见有所不同,可董卓毕竟是董俷的老爹。好像董璜那样的人,可不多见。 正思忖间,站在董俷身后的武安国却不高兴了。 “你这老儿,我家主公问你话呢,为何不回答,好没有礼貌。” 伏完一怒,却恰好看到了王戎那张阴阳脸,吓了一跳。董俷扭头,“安国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把你踹出去,信不信?闭嘴,我和不其侯说话,你小子少出来打岔。” 武安国这人是个牵着不走打着走的主儿。 你越骂他,他越高兴。当然了,这也要看骂他的人是谁。如果是董俷,那就可以,如果换做别人,哪怕是董卓,他也不高兴。也正因此,董俷对武安国颇为随便。 伏完一蹙眉,“小女年幼,而且早年在下曾与人有约,怕是要辜负了轵侯的美意。” “那就把婚约推了吧……” 董俷笑了,可是在伏完的眼中,却格外阴森。 这老兔子耍花招,要是和别人有约,他怎么可能会在历史上,把女儿嫁给刘协? 分明是势利之徒! 不等伏完开口,董俷站起身道:“若是不其侯觉得不好和对方开口,那不如让我去说一说?弘农王年纪也不小了,配令爱,相比是不会辱没。这是本侯第一次开口求人,想必侯爷您也不会让我无脸回去。我可是在太后面前,拍着胸脯做保证。” 言下之意就是,你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就算是伏完真的和人家有约,可是董俷这样的态度,又怎么敢说出对方的名字呢? “这个……” “侯爷若是不拒绝,本侯就当作侯爷你同意了。” 董俷说着,就站了起来。 “我这就回去禀报太后,待选了好日子,就把这件事办了吧。弘农王也大了,在宫里连个伴儿都没有,着实也不是件好事。不其侯您也是皇亲国戚,想必不会因为弘农王如今失了势,所以……嘿嘿,我相信不其侯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啊?” 伏完还能说什么? 硬的软的,一起来。又岂是他这个已经过了气的侯爷能抵挡的住? 董俷见伏完答应,也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当下起身,向伏完告辞,带着人扬长而去。 雒阳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虽然很平静,可是这街上的热闹,却比从前冷清了很多,带着一股子萧条的气息。 秋天来了, 真是个萧条的季节啊。 在路过南宫门的时候,董俷突然在一片废墟前停了下来。 这里曾经是英雄楼的旧址,可现在,高楼已经不见,隐约的还可以看到废墟中的血迹。 武安国轻声道:“主公,小铁什么时候能起来啊!” “过些时候吧……” “妈的,若是我找到那混蛋,定然要打他一千锤,为小铁出气。” 武安国口中的混蛋,说的是史阿。同为董俷的护卫,从历阳到雒阳,武安国和董铁的交情可称得上是非常深。眼见着董铁受重伤,武安国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哪知,王戎突然蹦出来一句:“你,不行!” 武安国瞪起了环眼,怒道:“谁说我不行……你把那混蛋的捆住,看我能不能打他一千锤。” 董俷忍不住莞尔,心里面的烦恼,似乎减轻了许多。 董铁的伤势虽重,可在济慈的调理下,已经颇有起色。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到筋骨,这对董铁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喜讯。济慈说,再过个把月,董铁就可以恢复。 恢复好啊,最好连这大汉的气运,也都恢复了吧。 正准备离开,突然从南宫方向跑来了一匹战马。马上的是一个虎贲郎,远远看见董俷。 “轵侯,太师请您立刻前往嘉德殿议事!” 第二二八章 狼烟四起 第二二八章 狼烟四起 嘉德殿是汉帝与群臣商议朝政的地方,换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金銮宝殿。 不过自汉帝刘宏驾崩之后,嘉德殿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开启。 早先何进辅政时,基本上是在大将军府内把事情商议决断,而后在嘉德殿走个过场。到了董卓,更简单了,所有事情全部在大宅门,也就是现在的太师府内决断,连那个过场也不走。原因嘛,非常简单。当初何进上面还有个太后垂帘听政。 而现在,汉帝刘协几乎没有靠山,年纪又小,能做什么? 在这一点上,董卓做的没有何进灵活,不过却也符合了他那武人天生的直爽性情。 突然到嘉德殿议事? 对于韩馥等人的举动,董俷也很清楚。 不过李儒早已经商定了对策,故而也不是非常着急。 如今突然上朝议事,只怕是李儒的计划,也将要开始了吧。虽然一直避免着那所谓的历史重现。可是当历史真的重现时,董俷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很兴奋。 十八路诸侯吗? 董俷心中冷笑,终于要拉开大幕了! 吩咐武安国回家告诉蔡琰一声,他带着王戎就径直来到了南宫。身为光禄勋,南宫守将皆属董俷麾下。今日当值的武将,是吕布手下的高顺。进入南宫的时候,董俷忍不住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这个平素里沉默寡言,几乎不说话的名将。 高顺也看着董俷,微微躬身,再也没有举动。 “此人,狂妄!” 王戎忍不住轻声说道。 董俷朝嘉德殿走去,听到王戎的话,却笑了,“高顺虽然狂妄,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其实,董俷也动过心思,拉拢一下高顺。 但结果…… 呵呵,麴义说,雒阳城内在治军方面能与他比肩的人,唯有高顺一个。 麴义也是个很狂妄的人,也许狂妄的人,总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自尊心吧。 所以,董俷并不介意。 王戎在青琐门外停下脚步。因为那青琐门后,就是皇城重地,绝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 王戎身为董俷的护军统领,地位很高。 但是董俷平时做事却非常主意,不肯轻易的就预约的规矩。所以,只董俷带着两头雪鬼进了青琐门,直奔嘉德殿。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待董俷进入之后,朝廷的官员都已经聚集完整。 汉帝刘协,坐在龙椅上,怯生生的向四处张望。这殿堂上,竟然无一人是他亲信。 密谋鸠杀刘辨,换来的结果是,长乐宫的侍卫全部更换了一遍。 八十多个小黄门,都是当年董皇后给刘辨留下的小黄门,被董卓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许久没有登上朝堂的刘协,突然得到消息说是要上朝,不免心中忐忑。 董俷上殿,诸多大臣向董俷行礼…… 董卓见人都已经来齐了,笑着说:“诸位大人,今日请诸位商议朝政,所要谈论的就是那关东诸侯谋逆兴兵……李儒,把反贼的矫诏诵读一遍,让大家听一听。” 李儒站出来,高声诵读榜文。 刘协别看年纪小,可是文辞方面的造诣并不差。 董太后对这方面的管教非常严格,故而那榜文虽然用词生涩,可刘协却听懂了。 脸色越来越苍白,小手紧握成了拳头。 原来,这天下人并不认为我是正统,他们兴兵要杀董卓,可董卓死了,我该怎么办? 刘辨向董卓看去,却见董卓,也看着他,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笑容。 小子,听我的,你就能稳稳的做皇上。如果再耍花招的话,只怕你这皇位就不稳了。 “徐州刺史陶谦、渔阳太守公孙瓒、奋武将军曹操、豫州刺史孔伷、金城太守张邈、行北地太守马腾、陈留太守张扬、北海太守孔融……共二十二路诸侯,与酸枣会盟……立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协力,护我汉室皇统,兴我大汉社稷,以致臣节,必无二志……主盟者广陵功曹臧洪。” 董俷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心惊肉跳。 历史上的十八路诸侯,怎么如今却变成了二十二路诸侯? 马腾?何时成了北地郡太守?张邈……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是却想不起此人的来历。 至于其他人,董俷已经记不清楚是否和演义中的吻合。 但大致上而言,还算是熟悉。倒是扬州刺史秦颉,居然没有出兵?难道他赞同董卓? 不过听到最后,特别是那主盟者的官位,却让董俷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是刺史就是将军的一个同盟,却让一个小小的广陵郡功曹站出来主盟?董俷露出一丝冷笑:可想而知,这同盟之不牢固,怕也是和历史上的那个同盟差不多。 “扬州刺史为何没有响应?” 董俷突然问道。 满朝文武,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听到那些同盟者,这些朝臣都吓的不轻。怎么这一位非但不害怕,还觉得人少了不成? 李儒知道董俷和秦颉的关系,当下一笑,“轵侯有所不知,年初时秦刺史剿灭震泽盗匪彭式,就一直卧病不起。想必这一次,秦刺史也是因病,才没有出现吧。” 董俷扫了朝堂上的朝臣一眼,轻轻点头。 如今,二十二路诸侯起兵,也代表着关东之内,董卓所有的敌人基本上都站出来了。 不怕他人多,就怕他躲在暗处。 李儒抓捕了袁隗,就等待着各地诸侯的下一步行动。 至少从目前看起来,李儒的计划还算是不错。外面的敌人都出来了,那么内部的呢? 不过,董俷还有些心痛。 曹操终于还是站出来了……原本以为,这个当年在雒阳的好友,会支持自己。可没成想,他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也许,这就是命,董、曹无法共存吧。 刘协颤声道:“太师,如此多的反贼,该如何是好?” 董卓神色淡然,“区区毛贼,何足挂齿?” 一名大臣站出来说:“太师此言差矣。诸多大人,如何又成了毛贼?如今诸侯五路兴兵,自凉州各地发兵……五十万大军虎视雒阳,但不知太师有何破敌之策?” 那大臣,尚书台尚书耿纪。 臣工之中,种拂叔侄微微蹙眉,却没有站出来说话。 但有一人却说:“耿尚书此言差矣。诸侯兵将虽多,但是莫要忘记,关东百姓忘战日久,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战力却极为低下。袁本初等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清谈或许是一把好手,可是要论起行军打仗,只怕和董太师相比,就相差有天壤之别。” 耿纪厉声道:“郑泰,莫忘记袁绍曾平定冀州黄巾……” “耿尚书难道认为,凉州军和那黄巾军一样,是乌合之众吗?且不说太师麾下,有轵侯、温侯这等绝世虎将,并州军、凉州军,也全都是天下强勇,反贼怎是对手?” 耿纪,是第一个忍耐不住跳出来的党人!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 让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那郑泰。 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似乎也非常有见地。而且听他的口气,很明显是站在董卓一边。 李儒冷笑道:“来人,请耿尚书离开吧。” “郑泰,你这反复小人,莫忘记了当年太傅是怎么提携你的。如今国贼当道,你却助纣为虐。他日必不得好死,必不得好死……” 郑泰神色肃然,“当今皇上在位,韩馥、袁绍等人却称圣上不为正统,才是大逆不道之徒。郑泰当年虽有太傅提点,但也知道天地君亲师,这君却排在师之前。郑泰可为圣上粉身碎骨,亦不与小人勾连。耿尚书,以泰之见,你才会不得好死。” 耿纪破口大骂,被人拉下了金殿。 董俷看着郑泰,哪知他说完之后,却无声的退入了臣班。两边的大臣,有意无意的躲闪了一下。倒是让郑泰孤零零的站着,看上去要多凄凉,就有多么的凄凉。 然则郑泰,傲然而立。 这家伙,倒是个愚忠之辈。 董俷挠挠头,开口道:“郑大人刚才所说的的确有道理。逆贼看似强大,实为乌合之众。我等何需担心?当年张举谋乱,本侯初至雒阳。大将军问我可有破敌良策,我只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填。今日局势,依旧如此,敌人来了,那就把他们干掉。” 董卓笑逐颜开,“轵侯所言不差,反贼谋逆,打也就是了!” 说着话,向郑泰看了一眼。 郑泰没有反应,只是默默站立。 刘协轻声问道:“只是不知道太师该如何打呢?” 李儒冷笑,“贼兵虽众,但我观之却如土鸡瓦狗。张邈……以清谈之士,虽与马腾勾连,但只需要前将军牛辅稳守陇西一线,只需进入寒冬,其军将不攻自破。” “哦?”种拂很好奇的问:“为何?” “此前韩遂作乱,二十万大军猛攻陇西,却落得个惨败。马腾也罢,张邈也好,麾下大都是羌人。想必那些家伙应该还记得,几年前在冰雪中忍饥挨饿的情形。” 凉州一系的人,闻听都笑了起来。 董俷说:“我有一计,可能张邈动弹不得。我与白马羌王腾子驹素有交情,可命其自河谷出,袭扰金城。太师只需要给腾子驹一个名号,无需金银,他自会效力。” 李儒董俷说完,种拂的脸色却变了。 如此一来,则张邈、马腾……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这不难办,可封腾子驹为河湟将军,汉寿亭侯……皇上以为这样做,如何?” 董卓今天摆明了就是要示威,刘协闻听,忙道:“就依太师所言。” 李儒接着说:“命李傕郭汜二人扼守长安,震慑三辅。则朔方、河东必不敢妄动。” 董卓点头,“正当如此。” “如此以来,后顾之忧则无,太师可全力对付关东诸贼。” “但不知道如何分配兵马?” 李儒笑道:“京畿有两大粮仓,东敖仓,于荥阳之畔,南大谷,靠近伊阙关。这两大粮仓,囤积有雒阳三分之二的粮草,当需谨慎处置。大谷仓,毗邻伊阙关,有韩猛将军一部镇守,当没有大碍。只是敖仓一地,靠近延津,当不能不谨慎小心。我之意见,当有大将镇守……” 说着话,李儒看了董俷一眼。 这是肉戏要开始了!董俷一笑,抢先出列,“皇上,微臣请命,愿镇守荥阳。” 刘协一看是董俷,心里面也忘记了许多仇怨。 不禁点头,“轵侯镇守荥阳,则朕无忧矣……” 董卓微微蹙眉,“我儿愿为皇上分忧,为父甚为高兴。只是不知道我儿要多少人马?” “孩儿本部千人,加上父亲的五千湟中义从,足矣。” 所有人闻听,倒吸一口凉气。这轵侯莫非疯了,区区几千人,就想要抵挡数万大军? 董卓想了想,“西平莫要大意……这样吧,我给你一万精兵,无我命令,不但擅退。” “喏!” 李儒说:“如此一来,大谷、敖仓确保无忧,则关东诸贼,唯有自成皋和孟津二地进兵。可命华雄大都护镇守成皋,由张辽将军把守孟津,贼众虽多,却难进半步。” 哪知道华雄正要站出来领命,董俷却变了脸色。 “不可!” 他站出来大声喊道,令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禁诧异。 华雄更是满脸通红,他正准备接令呢,董俷却闹这一出,让他的面子实在不好看。 “轵侯这是何意?” 董俷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成皋,又名虎牢关。演义之中,曾有汜水关一说,是关羽斩华雄的地方。 董俷和华雄的关系很不错,所以对汜水关很小心的留意了一番。哪知这一查找,却险些把他气死。罗贯中在这里,又搞出了一个延续千年的大骗局。汜水关,东汉时,哪有汜水关? 遍查了司隶地图,也没有找到汜水关的位置。 后来打听,才知道在汜水畔,确实有一个地方叫做汜水镇,但是却不是什么汜水关。 汜水镇位于虎牢关和荥阳之间,没有任何战略意义。 而且,汜水镇靠近与虎牢关,也就是说,所谓的汜水关,其实就是现在的虎牢关。 虽然不知道关公的去向,但董俷总觉得,那虎牢关未必是华雄的风水宝地。 故而听闻让华雄镇守虎牢关,董俷立刻站出来阻止。可开了口,就晓得有些鲁莽。 华雄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不能找出个理由,只怕会让他不快。 眼珠子一转,董俷道:“孟津一地,距离雒阳最近。若我是袁绍,定会派一支奇兵突袭,同时佯攻成皋,以作掩护。所以,孟津守将,必须是智勇双全。以我之见,华雄将军守孟津,我再遣部将庞德为副将,氏仪为军师,定然可以确保孟津无忧。” 氏仪,字子羽,是卢植推荐给董俷的东观士子。 蔡邕听说董俷想要征辟氏仪之后,当下就答应下来。当时氏仪正因雒阳动荡,想要回北海。哪知道蔡邕出面挽留,而且氏仪对董俷的印象也不差,故而很快就答应下来。 此人性情沉稳,是个很务实的人。 有他在华雄旁边出谋划策,当不成问题。 华雄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拱手道:“小将刚才失礼,轵侯勿怪……” 董俷只是一笑,表示没有关系。 李儒想了想,“轵侯所忧,的确是有道理。若是反贼突破孟津,那雒阳可就危险。” 董卓亦点头,“那就让华雄镇守孟津。” 李儒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文远镇守成皋……” 话音未落,却恼了一员大将。他闪身站出来,“连轵侯都出马,为何不派我出战?” 抬头观望,正是吕布。 只见吕布满脸的怒气,大声道:“太师,自吕布归顺以来,寸功未立。如今反贼前来送死,布愿请战,镇守成皋……文远,你可要和我争功不成?” 吕布为何会如斯急切的请战? 并非是没有道理。当日他奉命保护董卓,不想却在正阳门遭袭,还令董卓受了伤。 虽说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吕布却深以为耻。 这些日子来,他就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有点不一样。好像是在说:“看,还飞将军呢,连主公都保护不周,被刺客所伤?若是我啊,一头撞死了,省的丢人。” 当然,这种话只是吕布的臆想。 就算真的有人这么认为,也不可能当着吕布的面来诉说。 可是吕布就是觉得,大家其实都是这么想的。这心里的愤怒和羞愧,让他抬不起头。 若不能建立奇功,洗刷身上的耻辱,他势必不肯罢休。 所以闻听几处大战都没有他的份儿,这心里可就好像猫儿抓似的,难以再沉默下去。 不等李儒开口,吕布一把抓住了张辽的胳膊。 “文远,你要和我争功吗?” 那手劲儿大了一点,抓的张辽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倒吸凉气。 苦笑道:“温侯此言差矣,小将怎敢与温侯相提并论?” “太师,你看到了,你看到了……” 和吕布接触下来,董俷其实蛮喜欢这家伙。是个很直的人,同时也是个很实际的人。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 历史上,吕布曾在虎牢关前战三英。今日若是不让他出战,虽然没有了三英,却不能再少了吕布。 少了吕布的虎牢关,还是虎牢关吗? 董俷当下说:“依本侯之见,温侯可镇成皋……可命张辽、高顺为副将,父亲以为如何?” 董卓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就依西平所言。” 吕布看向董俷的目光,顿时有点不一样了。唯有轵侯,方知我心……那眼中,带着不胜感激之意。 第二二九章 大战将临 第二二九章 大战将临 朝堂议事,从某种程度上,震慑了汉帝刘协那蠢蠢欲动的心。 董俷走出南宫大门,却唤住了有些不太高兴的华雄。当然会不高兴,每一个武将,都希望能充分的展现自己的勇武,虎牢关也好、荥阳也罢,正是大丈夫建立功业的地方。 可是董俷一句话,把他从成皋调到了孟津。 虽然说孟津的位置很重要,可华雄并不看重。在他看来,孟津和成皋,就好像大城市和乡村之间的差距一样。董俷说袁绍可能会偷袭,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可能。 董俷的崛起,吕布的归顺…… 华雄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想当年凉州军中的第一武将,如今却已经被人取代。 董俷、吕布也就罢了。 看看张郃、庞德、张辽……当一个个年轻的将领开始崭露头角时,华雄的危机感愈发的严重。 他需要一个机会,能够再次向世人展现勇武。 可这样一个好机会,却被董俷一句话抹去了。华雄很不高兴,故而董俷叫他的时候,也是阴着脸停步。 董俷并不在意,拉着华雄的胳膊。 “大都护可是不高兴我今天所做的事情?” 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华雄一肚子的气也没地方撒。狠狠的瞪了董俷一眼,然后看着远去的吕布等人背影,恶狠狠的垫着脚尖搂住了董俷的脖子。为什么要垫脚尖? 董俷比华雄高了大半个头,不垫脚尖行吗? “西平,你实在不厚道!” “我怎么不厚道了!”董俷故作吃惊的问道。 “我问你,咱哥俩儿关系怎么样?” “不错,否则我干嘛送你浑红马呢?” 一提起浑红马,华雄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半,松开手,捶了董俷胸口一拳,“既然如此,你为何把那天大的功劳,送给那小子?我可是有好久没有威风过了。” 总不成说,虎牢关和你八字不配吧。 董俷笑道:“老华,我不否认,虎牢关却是建立功业的好地方。可孟津……朱皓那小子靠不住,他那老子这一次虽然没有出头,可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玩儿阴的?朱儁这个人……哼哼。孟津对雒阳至关重要,必须要自己人镇守。我想了很久,舍你其谁?” 这一句自己人,把个华雄说的是眉开眼笑。 “那不行,你总要赔偿我……要不,你帮我弄一匹温侯那样的马?” 嘶风赤兔马,这全天下才有几匹啊。 董俷苦笑道:“老兄,赤兔马我弄不到。但是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弄匹汗血宝马。” 华雄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 汗血宝马多产自西域,董俷占据了张掖,还真的找到了两匹。 为了安抚华雄那受伤的心灵,董俷只好忍痛先送了一匹出去。只是华雄的心安抚了,谁又安抚董俷的心呢? “大都护,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华雄得了一匹好马,正在高兴,当下笑呵呵的点头:“你说吧。” “若他日你在战场上遇到一红脸美髯的战将,当格外小心。” “为什么?” “呵呵,不为什么,只是随便一说。” 董俷总不成对华雄说:老哥,历史上你就是被那红脸的家伙一刀砍死的! 只好胡乱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而后和华雄分手。虽然说华雄不在虎牢关,可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董俷有一个感觉,华雄和关公,就好像是宿命的对手,总要相逢。这一次他关照了华雄,可是下一次呢?总不成听说关公在,就不让华雄出面。 ****** 回到家…… 这个家可不是迎春门的太师府,而是蔡邕的家。 董俷意外的看到,在蔡府门前站立着十几个身着铁叶甲,好像巨魔士打扮的人。 为什么说好像呢? 巨魔士的装备,基本上是以两当铠为主。 虽然董俷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认识,可却能从装备上看的出来。 要知道,整个雒阳城,只有董俷的巨魔士和董卓的亲卫军,才享有这样的装备待遇。 但门口的这些人,装备似乎比巨魔士还要好,有一些,甚至是董俷没见过的。 就比如这铁叶子甲,式样和其他铠甲就不太相同。董俷走上前,却见那些人同时行礼。 “主公!” “你们是……” 正疑惑中,门内却走出了一人。 见到董俷,这人显得无比兴奋,忙跑过来大声道:“主公,成蠡想死您了!” “成蠡,你……不是让你护送徐家深深去张掖了,怎么你回来了?” 兴奋的连连点头,“主公,小将奉命抵达张掖后,就在黄先生麾下听令。年初,卢公抵达张掖,坐镇敦煌,于半年时间内,将龙勒至盐泽纳入张掖治下。陈到将军也已经从玉门关,推进至伊吾,逼近都禾。如今,张掖屯军已经初见成效了。” 董俷闻听,也是无比的兴奋。 “卢师,果然厉害!” 对于成蠡所说的地名,董俷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扩张领土,似乎是一件好事。 而且有卢植在,断不会盲目的扩张。 如今,张掖三郡,共有十二万八千户,近五十余万人。这个数字,可端的惊人。 “小将是奉卢公之命,护送贾先生前来。” 贾先生…… 董俷蓦地一惊,“可是文和先生?” “正是!” “快带我进去……” 也难怪董俷会如此激动。来到雒阳之后,才知道这谋士是何等的重要。面对诸多算计,董俷在大部分时间里,只能仓促的应招,却无法主动的出击。蔡邕虽然有时候会帮他,可看得出来,这老爷子对阴谋诡计一道是非常的厌烦,不屑于使用。 关键在于,他不屑使用,有人却愿意使用。 每一次被动的接招,董俷已经有些厌烦了。知道李儒抵达雒阳后,才算好了一些。 可这并不代表,董俷的担子轻松了。 相反,董俷时常感觉,肩上的压力,变得越发的沉重。 不可能每一次都要靠着蔡邕等人帮助,也不可能事事去麻烦李儒。如今听到贾诩抵达雒阳,董俷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急匆匆走进了蔡府,径直就跑进了议事大厅。 蔡邕正阴沉着脸端坐在八仙桌旁,感到董俷,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而贾诩,正沉冷的坐在客座上。 “文和先生,文和先生……俷总算是等到了你!” 董俷没有觉察到蔡邕的脸色不正常,一进门就大呼小叫,那模样端的是有些过度兴奋。 倒是把贾诩弄的有些尴尬,不过这心里面,还是暖烘烘的。 使了个眼色,董俷这才发现蔡邕的不高兴。 连忙过去行礼,“岳丈!” 哪知蔡邕抄起黄绸扇,狠狠的在董俷脑袋上就来了一下,“混账小子,做好大的事情。” “啊……“ 董俷抱着头,苦着脸说:“岳丈,我怎么了?” “我问你,张掖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卢老头不是回家了吗?怎地跑到了张掖勾当?” 董俷明白了,原来是张掖的秘密,被蔡邕知道了。 苦着脸说:“岳父,此事……” “算了,你那狡兔三窟之计,我也懒得计较。我生气的是,你既然另辟了天地,为何卢老头已经悠哉的在那里,我却连个消息都没有。看看,卢老头的信,可真是嚣张……带上兵了,打上仗了,这老家伙满纸尽是炫耀之言,我怎能不生气呢?” “是孩儿错了!” 董俷好一阵的认错,总算是让蔡邕消了气。 贾诩在一旁观瞧,只是微笑不语。待蔡邕回书房,董俷这才尴尬的挠着头笑道:“让老师见笑了!” “伯喈先生的脾气,可是越发的火爆。想当年,我可是颇为仰慕先生的沉稳呢。” 贾诩说完,神色一正,“主公可是要出兵了?” “啊……先生怎么知道?” “中原诸事,我早就与唐周有过交代,无比要常与我联络。太师行废立之举,实乃不智。不过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我料想关东必有大战,故而赶来相助。” 董俷长出一口气,“我这些日子以来,也时常感到劳累。先生到,我心里却轻松多了。” 贾诩一笑,“只怕未必。” 董俷诧异的看着贾诩,有些不解的问道:“先生此言,是什么意思?” “党人与太师,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此次雒阳大战,李儒虽然设计,意图将党人一网打尽。可在我看来,只怕未必能尽全功。而关东诸侯,虽说并不心齐,却也不可避免的会完成一次蜕变。我担心,此次大战之后,方为乱世的开局。” 乱世…… 不知为何,董俷对这个词,非常的敏感。 贾诩见董俷紧张,微微一笑。 “诸侯兴兵,是因汉室威严不在。虽有皇统一说,可说白了,都不过是借口而已。乱,必由关东起,于我等并无大碍。只是主公需早立志向,放能在乱世中大展拳脚。其实,又何必怕乱呢?诸侯虽想要借此机会浑水摸鱼,也是我等展示武力,威慑天下的大好时机。依我之见,大汉之危机不在关东,而在于塞外的群狼。“ 不由得诧异,向贾诩看去。 这也是董俷继卢植之后,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塞外。 贾诩把话锋这时候却突然一转,“蒲元、马均鼓捣出了一些东西,此次我亦一同带来。随行尚有叔至所训练出来的五百铁骑……主公莫小看了这五百铁骑,全都是叔至苦心训练而出。此为巨魔士,身经百战,更有叔至所想出的奇妙战法,定能建立奇功。” 董俷心里,此刻已经被贾诩所说的乱世所扰乱。 竟没有能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语。 乱世,乱世真的不可避免吗?董俷的心思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当晚,董俷和蔡琰等人说了要出战的消息。蔡琰的表现还好一些,可是董绿和任红昌,这一次却是死活都要跟随董俷出战。荥阳,必然会有一场恶战,董俷不愿意让她二人跟去冒险。 可董绿和任红昌,却使出了必杀绝技,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个董俷吵得,是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蔡邕出面开口,让二女随军出战。 没办法,董俷也只好低头。 典韦和沙摩柯,都没有随军出征,因为李儒另有安排…… 庞德、潘璋随华雄镇守孟津,张郃凌操,要和韩猛守护伊阙关。仔细算下来,董俷所能带领的,只有三大亲卫和麴义一部。董铁的伤势还没有好,故而也无法随军。 班咫、晏明,留守北宫。 魏续、侯成、郝萌三人,则要镇守南宫。董俷命唐周、马嵩保持和龙骑的联系,这二人也是勾连龙骑和李儒之间的重要通道。而蔡邕一家人,全部迁入大宅门中。 第二天,董俷领军出征。 蔡琰倚门而亡,一手抱着董冀,一手牵着文姬,泪眼朦胧。 这也是她的宿命,有这样的一个相公,固然很幸福,可是同样,要忍受许多分离的痛苦。 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就更珍惜和董俷相处的日子。 蔡邕搂着蔡琰,轻声道:“我儿莫担心,阿丑此去,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凯旋归来。” 是啊,一定会平安的回来! 蔡琰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第二三零章 飞将雄风 第二三零章 飞将雄风 进入九月,天气越来越凉。 一夜蒙蒙细雨,给这深秋带来了一丝隆冬的寒意,枯黄的树叶洒落在地上,更显萧索。 官道旁,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随风摇曳。 蓦地从草丛中窜出一直灰色的兔子,蹦跳两下,正准备将这小花吞掉,突然间又瞪大了眼睛扭头眺望。 正是清晨,有薄薄的雾。 大地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一阵闷雷声,从远处传来。 滚滚尘烟,席卷雾气,如巨浪排空般的扑来。那轰隆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灰兔惊恐的钻入了枯草从中。 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极速驰来。无名的小花被一股风拦腰斩断,飘舞的在半空。 落地的一刹那,一只大脚踩了过来,紧跟着又是一只…… 大队兵马,顺着官道,朝着成皋方向急行而去。 ****** 成皋,又名虎牢关。 位于汜水畔,南连嵩岳,被靠河水,山岭交错,自成天险。 因西周穆王在此牢虎而得名,自秦置关、汉至县以来,无不在此设防,是兵家必争之地。 虎牢关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吕布在三日前抵达,抖擞精神,要在这里建立奇功,以洗刷早先的耻辱。故而,他出奇的勤奋,率领兵马巡视城关,整点军备,将一应守城物资,全部准备妥当。 此时,他正立于关上,向远处眺望。 晨雾如丝,浮游于空中。万物萧索,带着浓浓肃杀。 这种景象对于吕布而言,并不是非常的陌生。相反,当年在草原,在塞外,他不止一次的见到过这样的景色。原以为已经厌倦了草原的一望无际,可其实,那份眷恋,已经埋藏在心中。吕布手扶城垛,呼吸空气中,那肃杀的气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报……” 一个拖着长音的喊声,把吕布从沉思中唤醒。 只见探马沿着马道飞奔,跪在吕布面前的时候,恰好是那‘报’字的长音止息。 “启禀温侯,关东诸贼先锋军已经过了河水,正向此逼近。约三千骑军,七千步军,预计会在一炷香后,抵达关下。” 探马这活计,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做。 不但要马上步下皆有武艺,更要眼疾手快,头脑灵活。只一口气把话说完的肺活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凡军中斥候,都能称之为精英。眼前这探马年纪并不大,只有十三四的模样,可是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灵气,令人顿时心生喜爱之情。 吕布并没有在意这少年。 事实上,军中不少强勇的年纪都不大,特别是在并州军体系当中,由于并州苦寒,又兼时常有战事,人的寿命都不是很长。而军中强勇,十一二岁就当兵的多了去。 不为别的,能吃上一口饱饭,足矣! 吕布脸上,浮起了一抹青色,顿时令那面颊原本柔和的曲线,呈现出一种杀意。 “下去吧……” 探马站起来,正准备退下。 哪知道吕布却突然把他唤住,“慢着,你速往荥阳,禀报轵侯,就说关东诸贼,已经抵达。” “喏!” 小校立刻应命,转身飞奔下关上。 为什么要通知董俷?是吕布向董俷臣服吗? 当然不是…… 吕布这等性情高傲的人物,岂能轻易向人臣服?不过,武人间有一种惺惺相惜,董卓麾下,董俷是唯一一个能和他打个平手的人物,兼之董俷又为他讨来了这个差事,他对董俷是有感激之意。从地位上而言,二人爵位相差不多,但吕布是董俷的部曲。 作为部曲,自然无法再向董俷讨教。 吕布自认为他胯下嘶风赤兔兽,掌中方天画戟,当能胜过董俷。可说出来,谁又相信? 这股气,就憋在心里头。 吕布要借这个机会,告诉董俷:兄弟,对不起了……这一次看来,是我要拔头筹。 可以算是一种示威吧。 但这种带着善意的示威,在武人之中,也只是平常事。 所以吕布并不担心,会因此而得罪了董俷。能有董俷那样的勇武,又岂能心胸狭窄? “高顺,集合陷阵营!” “喏!” “文远守在关上,为本侯坐镇。其余诸将,随我出关……此次正要让那关中诸侯知道,我吕布的高明!” 说话间,身后诸将齐声应诺。 吕布下了关城,跨上嘶风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只带三百精骑,就冲出虎牢关。 高顺的陷阵营,于关前肃立。 千人的战阵,在这雄关之前看上去有些单薄。可是却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迫。 关东诸侯,在酸枣会盟,昭告天下,兵伐董卓。 可真正有心伐董的人,有几人?这一点只从那会盟时的景象就能看的出来。二十二路诸侯,不是刺史就是太守,最差的也将军。可挑选了半天,居然连个主盟的人都没有选出来。 这主盟者,就类似于后世的司仪之类的角色。 主要就是祭告天地等一系列的仪式,而后宣高关东同盟成立。但要主意的是,这样一个司仪的角色,一旦讨伐失败,就会成为首恶。因为从理论上而言,他是发起者。 诸侯推诿,曹操原本想为主盟者,却被戏志才和伊籍拦住。 “主公,我们这时候,可不要强作那出头鸟……” 最后,还是广陵太守张超的部曲,广陵功曹臧洪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主持会盟。 反正有人做出头鸟,管你是什么官职? 而且臧洪也颇有贤名,做这个‘司仪’,貌似也不弱了声势。 由袁绍为盟主,曹操为参军。诸侯兵分三路,分别自成皋、荥阳、阳翟三地进发。 袁绍主持北路军,纳渔阳太守公孙瓒、上当太守张扬等十路诸侯兵马,共二十万大军由河内出兵,攻打成皋。 曹操、袁术为中路军兵马,辖十五万人自延津出兵,曹操为中军,孙坚为前军,自延津出兵,意图攻占荥阳,夺取敖仓。剩下南路军,亦十万余人,自阳翟攻打大谷。 三路并发,以袁绍最为积极。 刚成为盟主,正需要建立奇功以震慑麾下。 河内太守王匡是袁绍的至交好友,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自告奋勇,率领本部人马为先锋,一万大军自河内出发,渡过了河水,扑向虎牢。 大军气势汹汹,来到虎牢关下。 王匡却发现对方早已经在关前列阵等候。 吕布一磕马肚子上的飞虎蟾,嘶风赤兔马自门旗下闯出。 只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稚鸡翎随风摇摆。身披大红锦袍,佩挂麒麟面吞头连环铠。腰系玲珑狮蛮带,一件大红色披风在风中抖动,隐约可见那披风上所绣金丝麒麟图案。人如虎,马似蛟龙,在战场上走马盘旋,就如同一团烈焰滚动。 火焰中,隐隐可见麒麟浮游。 掌中一杆方天画戟,胯下战马,更是嘶声龙吟。 只这一个亮相,把个王匡就吓了一跳。 董贼麾下,竟然有如此猛将? “吕布在此,等候尔等多时!” 声若洪钟一般,在肃杀战场上,回荡不息。 王匡一皱眉,“谁敢迎战?” “我来……” 阵中有一人大吼,拍马舞刀,冲出本阵。话说,鲍忠这心里憋了一口气,想当年他可是西园新军的中军校尉,何进身死,董卓废帝,他随着袁绍一同离开了雒阳。 原以为,凭他的本事,怎么也能混个名堂。 可谁成想,袁绍麾下的战将不少,比他能耐的人,可多了去。就连那一只耳的家伙,也比他厉害。这可让鲍忠郁闷坏了……打不过人,而空并不代表心里服气。 此次憋足了一口气,要建立首功,让袁绍知道他的本领。 飞马冲向吕布,却不想,当初他比武的时候,能让董俷看着打哈欠,吕布有怎会把他放在眼中。 催马迎上,嘶风赤兔走马盘旋,吕布在马上连动都不动,只靠着战马的灵性,轻松的让过鲍忠的大刀。 “小贼,只此本领吗?” 把个鲍忠羞的脸通红,心中火气,也顾不得自己不是吕布的对手,舞刀劈向吕布。 他昏了头,王匡却看出来了端倪。 “方悦何在,快救鲍忠……” 话音未落,从王匡身后冲出两匹战马。 一匹马上是鲍忠的部下,名叫孔秀;另一人,正是王匡麾下河内名将,方悦。 那方悦,身高八尺,掌中也是一杆方天画戟。 吕布见有人用画戟,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也不理鲍忠,催马迎着方悦就冲了过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人感到羞辱。 鲍忠舞的正兴起,突然发现人家不甩他了,找别人去了…… 眼睛都红了,厉声吼道:“吕贼欺我太甚,纳命来!” 在那个吕字出口的时候,吕布已经扑至方悦面前,抬手一记挑斩,铛的就逼退了方悦,孔秀此时恰好跟上,被吕布反手一记怪忙翻身,扑棱一下就斩于马下。翻身又冲到了鲍忠的面前,恰好是鲍忠喊出那个‘来’字,戟云突现,一抹寒芒掠过。 鲍忠的人头,噗的就被吕布砍飞了出去。 这眨眼间,两员大将跌落尘埃。却让方悦有点懵了…… 拨马就走,却见吕布不慌不忙,探手摘下雕漆宝弓,朝着方悦就是一箭。 吕布的弓,那可是正经的五石强弓,弓弦是用金丝和狼筋混杂制成,其力道可达到二百八十步的距离。方悦耳听弓弦声响,胸口噗的一凉,胸前就多了一根箭头。 二人相聚,接近一百五十步。 方悦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一眼吕布,扑通就跌落马下。 关上,张辽看的是热血沸腾,厉声喝道:“擂鼓,为温侯助威!” 几乎是在同时,吕布举起了方天画戟,口中一声厉喝:“杀!” 三百精骑在宋宪、曹性的带领下,随着吕布就冲向了敌阵。与此同时,高顺挥展令旗。 “陷阵无双……陷阵无双……” 长枪矗立,七百陷阵营在大地上卷起了一股洪流,如同千军万马驰骋一般,令王匡魂飞魄散。 “挡住,挡住他们……” 王匡嘶声吼叫,却见一团火焰已经杀入了阵中。 吕布左冲右突,真的就好像烈火一样,所到之处卷走吞噬河内军的性命。那方天画戟,犹如巨龙游走,赤兔马更是嘶声长啸,铁蹄踏碎大地,河内军人数虽众,却被吕布杀得胆战心惊,抱头鼠窜。紧跟着,精骑席卷而来,随着吕布不断游走。 宋宪、曹性二人各领一支人马,忽而散、忽而聚,带起满天腥风血雨。 河内军的阵型,被撕扯,分割成了碎片。而这时候,一股洪流扑至,长枪寒光闪闪,把个河内军杀得是惨叫连连。王匡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完了…… “退兵,退兵!” 王匡嘶声叫喊,却引来了吕布的注意。 在敌阵中冲杀,死人无数。可吕布的身上,却还是干干净净。 见王匡撤退,吕布怎肯放过?催马向王匡就扑了过来,方天画戟上下翻动,血肉横飞。 残肢断臂,抛洒于地面。 许多士兵被撞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一阵乱蹄踩成了烂肉。 “贼子,休走……” 吕布如劈波斩浪一般,自乱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扑至王匡面前。手起戟落,将王匡挑于马下。锵的抽出宝剑,砍下了王匡的人头,而后将其挂在了赤兔马的颈上。 如此一来,首功当是我的了! 吕布历啸连连,一千人追着一万人漫山遍野的狠杀起来。 张辽在关上看的清楚,不禁暗自点头:这世上武将,舍温侯其谁? 不过这念头刚起,又不由自主的摇起了头来。 也不一定,至少雒阳城就有两个,荥阳还有一个,与温侯不分伯仲。嘿嘿,关东诸贼,不知死活啊…… 一场战斗,从晨间杀到了正午,河内军被杀得四散奔逃,死伤不计其数。 若非袁绍不放心,在王匡出发之后,紧跟着就派出了桥瑁和袁遗,说不定这刚过了河水的河内军,就会被吕布追杀的退入河水中。如果那样,联军可真的是丢大脸了。 即便如此,吕布以微小的损失,斩杀河内军两千余人,俘虏三千,其余士兵,四散逃离。 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拔了头筹。 掌得胜鼓回关,却发现张辽并不是很开心。 “文远,何时愁眉苦脸?” “温侯,今日虽然获胜,但只是小胜。只怕不日会有大军抵达,那时方为血战啊。” 吕布不由的一蹙眉,有点觉得扫兴。 历史上的吕布,是个桀骜不驯,很刚愎自负的人。也许,是因为在雒阳城下连遭败绩的缘故,此时的吕布,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却变得,能听取部曲的合理建议。 “以文远之见,我等当如何是好?” 张辽很欣慰,因为这样的温侯,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主将。 “温侯,我有一计,当能再搓诸贼士气。” 说着,他在吕布耳边轻声细语,说出了计策。却听得吕布连连点头,大笑不停。 “文远智将,果然不俗,就依你所言。” 第二天,得知王匡战死的消息,已经渡过河水的袁绍,不由得放声痛哭。 “我誓取贼人首级!” 袁绍大怒之下,命公孙瓒为先锋,率领麾下白马义从,再次扑向虎牢关。而他则亲督三万大军紧随其后,于当天正午时分,抵达虎牢关下。 虎牢关偃旗息鼓,却看到城头上一根竹竿,挑着一具无头死尸。 那死尸被拔得精光,脚下还挂着一块大布,上书几个大字:从贼者,皆如王匡。 眼见到好友死了还要受此屈辱,袁绍在马上,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一头载落下马。 第二三一章 群雄斗吕布 第二三一章 群雄斗吕布 也许,在现代人的眼中,吕布的所作所为,是一种对于死者的不尊重。 可在当时来说,你若想我对你尊重,就必须要拿出来能让我去尊重你的实力出来。 否则,你和蝼蚁没有区别。 吕布常年在塞外作战,所接触到更多的是胡人的理念,那就是弱肉强食。 王匡,在吕布眼中就是一个猎物,不值得他去尊重。所以,他才不会顾虑什么脸面问题,能让你们难受,能让你们不舒服,能让我打赢这场战争,这才是关键所在。 但吕布也没有想到,居然能把袁绍气昏过去。 他的性子直归直,却不代表他愚蠢。相反,吕布是个很聪明的人,有狼一样的聪明。 狼,总是会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行致命的一击。 而此时,就是联军最虚弱的时候…… 紧闭的关门,陡然大开。吕布一马当先,率领三千铁骑就冲出了虎牢关。 此次奉命镇守虎牢关,董卓给了吕布足足两万人马,而且都是凉州军的精锐人马。 三千铁骑,如同三千头恶狼,追随着吕布就杀出关外。 联军正因为袁绍的突然落马而有些军心不稳,如今遭遇到吕布的袭击,更显慌乱。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慌乱…… 但见联军之中,一队铁骑斜里杀出。为首一员大将,亦是果毅雄伟之容。 手持六十斤重的马槊,胯下一匹白龙马,身后士卒,也全都是白马银枪,军容整肃。 “吕贼休要猖狂,公孙瓒在此!” 那大将在马上一声怒吼,催马舞槊,已经来到了吕布的面前。 公孙瓒?白马将军…… 并州和幽州毗邻,吕布自然也听过这位白马将军的威名。当下也不迟疑,横戟飞挂公孙瓒。二马交错,就听铛的一声响,公孙瓒借着冲击之力,非但没能逼退吕布,相反胯下马却退了十几步。 吕布眼睛雪亮,“能接我一戟,倒也不愧白马将军之名!” 那十几步,在赤兔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距离。体察主人心思,在短程之中猛然提速。 吕布人借马势,方天画戟翻转,横扫公孙瓒。 公孙瓒亦不示弱,大吼一声,“来的正好……” 马槊扬起,狠狠的砸在了画戟小枝上。那画戟滑出一个弧线,却诡异的再次横扫。 两人在这电光火石间,就已经分出了高下。 吕布戟法圆融,特别是在和董俷等人一战之后,在肃杀的戟法中,又平添了一分诡异。大戟翻飞,如同蛟龙出海,只四五个回合,公孙瓒就有些抵挡不住了。这时候,从公孙瓒身后飞出三将,扑向了吕布。当中一员小将,却是银盔银甲,亮银枪。 “休伤我主,赵云在此……” 小将军飞马赶到,分心就是一枪。 枪如闪电,让吕布吃了一惊。大戟猛然收回,一种怀中抱月,崩开了那小将军的大枪,回手一戟,当头斩下。赵云身旁,也有一员小将,同样是白马银枪,飞身一枪,正挡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 白马小将,生的一副好容貌。 齿白唇红,目若朗星。虽挡住了吕布的一枪,却不禁被那枪上的力道所震,手臂一阵发麻。 咦,怎地现在的小家伙,都如此厉害? 吕布的年纪,至少比这二人大十岁,自然有资格称其为小家伙。论武艺,当是赵云更为凶猛。而他旁边的那小家伙也不差,很有眼力,正挑在吕布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时机出手。若是换个人,只怕就要当场被他刺于马下。 “小家伙,通报名姓!” “某家夏侯兰,看枪……” “在下田豫,领教温侯高明!” 说着话,三员小将,横枪就扑上前来。与此同时,公孙瓒亦拍马冲过来,舞槊和赵云三人合斗吕布。五个人在乱阵之中走马盘旋,银枪闪闪,马槊更带起风雷响。 吕布却笑了…… 抖擞精神,方天画戟施展开来,只见戟晕重重,将四人笼罩其中。 胯下赤兔兽,暴嘶连连。随着吕布的戟法越来越精妙,赤兔兽也变得暴躁凶悍。 脚踢、头撞、时而还张口撕咬。 这西域宝马的骨子里有一股野性,怎能容得其他战马在面前嚣张。 而公孙瓒四人的战马,也不是凡俗。人得凶猛,这马也斗的厉害…… 而另一边,曹性、宋宪二人却带着精骑,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眼看着渐渐落于下风,吕布有点恼怒起来。 连连咆哮,方天画戟的招式也越发的诡异,力量越发的沉猛起来。 就在这时候,袁绍后军传来一阵号角声。一支人马从山后杀过来,直接闯入军中。 为首的,正是张辽。 这张辽,虽说佩服吕布的勇武,却不愿意让吕布独领风骚。故而设计下来,领兵隐藏于山后。待双方成焦灼之态,猛然杀将出来。联军原本刚稳住的阵脚,再一次散乱开来……唯一能保持战意的公孙瓒,被吕布等人缠住,使得张辽如入无人之境。 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伏兵。 护卫中军的高览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带领人马撤退。 而白马义从刚刚占据了上风,不想后军一动,却顿时也有点乱了。 关内坐镇的高顺一见这种情况,召集陷阵营杀出虎牢关。刹那间,虎牢关外是人喊马嘶,喊杀声震天。 带张辽和吕布两军汇合,公孙瓒也抵挡不住了。 带着人马撤退,一直被吕布等人追杀了十几里路,方才聚集残兵败将,与主军汇合。 这一战,联军付出了近万人的损失。 更重要的却是那军中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袁绍醒来,清点人马之后才发现,山阳太守袁遗,也就是他那本家的兄弟,竟然丧命于乱军之中。 两战两败,还损失了两路诸侯。 袁绍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憋气的事情,在中军大帐中当时就再次吐血昏迷。 另一边,公孙瓒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三员小将。 “没想到,我军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公孙瓒啧啧称奇,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三员小将,都是刚在渔阳投军。那赵云,出生于常山真定,表字子龙,年二十一岁,拜师于三大宗师之一,枪绝童渊门下。 夏侯兰是赵云不但是同年,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赵云学艺的时候,夏侯兰也跟着去拜师。但是童渊却没有收留他……这夏侯兰,有一股子韧性。童渊虽然没收他为弟子,却硬是留在童渊的家中,当起了小厮。 赵云练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 童渊也不赶他。赵云是个武痴,而夏侯兰则喜欢战阵之法,时常阅读童渊书房里的兵书战策。 二人学艺六年,出师之后,与途中偶遇田豫。 公孙瓒一打听不要紧,这田豫的来头更大。田豫比赵云小两岁,年十九,出生于渔阳雍奴,为当地大族田氏族人。表字国让,自有熟读兵书,且弓马娴熟出众。 说实话,公孙瓒一开始很开心。 可是听到田豫的来头,却不禁生出了一丝警觉。 赵云,一介武夫,夏侯兰更是为赵云马首是瞻,皆不足为虑。唯独这田豫,出身望族,其成就…… 公孙瓒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心胸有一点点的小。 他看的出来,赵云、夏侯兰和田豫关系甚好,这三人如果拧成了一股绳,他日还有他公孙瓒的活路? 脸上依旧是带着盈盈笑意,好言宽慰三人。 这时候,袁绍派人前来找公孙瓒商议事情,公孙瓒当下领命,急匆匆的就走了。 公孙瓒,那是赵云心目中的英雄,大汉边塞的守护者,此刻赵云,正沉浸于快活之中。能投效公孙瓒,又在虎牢关下,斗吕布,而且是不分伯仲,甚至略占上风。 这种喜悦,却是苦练六年武艺的赵云,未曾体会过的。 赵云很开心,夏侯兰自然也非常高兴。唯独田豫,微蹙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国让,你为何叹气?”赵云问道。 田豫苦笑一声:“这一次,只怕是我连累的二位兄长。” 赵云奇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兄长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奋威将军并没有给我们安排事务,只怕是因我背后家族,而生出顾虑吧。” 赵云摇头笑道:“果然,你太多心了!” 对于两个在山里长大,并且没有和多少人接触过的青年而言,自然无法看出里面的端倪。 而田豫不同,生于大族之中,对于人情冷暖,颇有了解。 只是看两个兄长此刻都很高兴,那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也许,真的是我想的太多……算了,还是再看一看吧。 ****** 袁绍悠悠醒来,只听到营帐外,传来悲戚歌声。 挣扎着坐起,轻声道:“外面谁在歌唱?” 高览说:“是渔阳太守公孙瓒大人麾下的白马义从。今日公孙大人的白马义从断后,死伤惨重。按照他们家乡的规矩,收拢死者尸体后,就要歌唱,算是招魂吧。” “白马义从,竟强悍如斯?” “正是!” 高览犹豫了一下,“公孙大人的部下,多是与塞外胡人交锋,算是强悍之军。今日主公在阵上昏迷,若非公孙大人和他麾下的三员大将拼死抵挡,只怕我军凶多吉少。” 袁绍一蹙眉头,不由得为公孙瓒的武力所担忧。 “去请公孙将军。” “喏!” 高览不明白袁绍这时候请公孙瓒前来是什么意思,可是主公有令,他也不好追问。 不一会儿,公孙瓒走进了营帐。 “盟主,可好些了?” 一句慰问的话语,在袁绍的耳中,却变得有些刺耳。 也许,公孙瓒真的是有讽刺之意吧…… 袁绍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今日多亏了伯圭,多谢了!” “盟主这是什么话,我等齐心讨逆,更歃血为盟,公孙瓒所做一切,都是应该的。” 袁绍说:“伯圭对虎牢关可有看法?” 公孙瓒想了想,“没想到虎牢关中,竟然会有如斯猛将。那吕布,我当年在空亭也曾听说过。此人之勇武,当世罕见……胡人称其飞将军,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那我等当如何做?” 公孙瓒道:“我乃一介武夫,撕杀迎敌尚可以,可运筹帷幄,呵呵,听凭盟主吩咐。” 袁绍道:“我此前已有安排,命人偷袭孟津。成皋打的越狠,董贼的注意力就会全部放在此处。只要能破了孟津,则成皋攻破与否,都不在重要,雒阳不战自溃。” 公孙瓒闻听大喜,“原来盟主早有安排!” 袁绍的确是早有安排,只是却不好和公孙瓒细说,那袭击孟津的主将是什么人。 “明日一早,待我大军抵达,我将不分昼夜,攻击成皋。” 公孙瓒点头说:“正当如此,某到时候愿为先锋……” 二人正在营帐中商议,突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跟着满营骚乱起来,高览闯进营帐,大声道:“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吕布,吕布偷营劫寨……” 袁绍闻听,勃然大怒,“吕贼欺我太甚!” 挣扎着从榻上下来,扶剑走出了营帐。 只见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寒风正烈,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好不壮观。 联军四散奔逃,只见一队精骑杀将出来。 为首大将,胯下嘶风赤兔马,掌中方天画戟,在火光之中,这大将更如火神一般。 “休走了袁绍!” 吕布,竟然是吕布亲自带队…… 袁绍这才知道,他端的是小看了天下的英雄。有亲兵带马过来,高览早已经上马挺枪。 “主公速退!” 公孙瓒也翻身上马,护着袁绍狼狈而逃。 吕布远远的就看到了袁绍的身影,心中大喜:杀了袁绍,那可是大功一件! 催马就冲了过来。 高览挺枪将吕布拦下,疯狂的将吕布缠住。 这时候,赵云三人满身是血的杀将出来,三人一见吕布,立刻就冲上前来。 但这一次,吕布可不想和他们纠缠…… “宋宪、曹性何在?” 随着吕布的一声怒喝,两人从身后杀出来。将夏侯兰和田豫拦住。而赵云纵马飞驰,和高览双战吕布。吕布倒是不惧二人,可是被这两人舍命阻拦,一时间也无法脱身。 眼睁睁的看着袁绍远去,这心中的怒火炽烈。 方天画戟翻飞,将高览、赵云二人打得狼狈不堪。幸好有公孙瓒部将严纲带人杀到。 “子龙速去保护主公,这里有我……” 赵云和遍体鳞伤的高览虚晃一枪,跳出了圈外。田豫也逼退了宋宪,拨马就走。 这三人虽走了,可夏侯兰却被缠住。 曹性亦是骁将,跟随吕布多年,枪法和夏侯兰相差无几,可是经验却远远超过了夏侯兰。 赵云想要过去帮忙,却听夏侯兰吼道:“子龙速走,子龙速走……” 高览也拽住了赵云,“快走,严纲脱不住吕布多久时间,快走,快走……” 和田豫二人架着赵云,从重围中杀将出来。而吕布也在这功夫,将严纲挑斩于马下。 赵云等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气得吕布哇呀呀暴跳如雷,扭头看到夏侯兰,厉声道:“给我抓活的,抓活的。” 吕布也只是在旁边立马横戟,夏侯兰却慌了神。 曹性趁二马错蹬的功夫,突然甩枪横扫,将夏侯兰打落马下。不等他站起来,早有小校蜂拥而上,把夏侯兰压制在地上。 ****** 袁绍此时,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仓皇而逃。 半路上,又遭遇张辽和高顺的袭击,好一番狠杀。最后靠着公孙瓒的拼死保护,总算是杀出重围。 等到了天亮时,在河水畔招拢残兵败将。 这一清点,不仅是袁绍,就连公孙瓒也是心痛如刀绞。一万白马义从,只逃出来了两三千人。麾下大将严纲、夏侯兰也都是杳无音信,只怕凶多吉少。主簿关靖,也死于乱军之中。 而袁绍呢,来时三万人,如今不足五千…… 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绝望。 公孙瓒说:“我欲回转渔阳,招兵买马。” 而袁绍则道:“伯圭心情,我能理解……我愿修书一封,伯圭可至邺城补充兵马。” “我兄弟呢?夏侯兰怎么办?” 田豫抓住了赵云的胳膊,轻声道:“兄长,夏侯哥哥只怕是……公孙大人所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损兵折将,实不宜再战下去。唯有整备兵马,他日再卷土重来。” 赵云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他知道,田豫说的话一点都没错。 夏侯兰的武艺不错,怎是那吕布的对手。只恨自己武艺不高,否则,又怎会如此? 热泪无声的滑落,在田豫的搀扶下,赵云随着白马义从,跟着公孙瓒,朝着邺城行进。渡过河水的时候,赵云突然勒住了战马,扭头向虎牢关方向看去:小兰,我定会为你报仇! 第二三二章 贾诩毒谋 第二三二章 贾诩毒谋 袁绍连战连败,被吕布杀得丢盔弃甲,更折了三路诸侯,颜面尽失。 虽然说这损失的人马并非他本部,可对于北路联军而言,却无疑是灾难性的打击。 输红了眼的北路联军,对虎牢关展开疯狂的攻击。 十几万人马陈兵在成皋关前,不分昼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虎牢关,在萧索的秋风之中,变成了一个修罗炼狱,鲜血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红色。 ****** 和虎牢关的凄风冷雨相比,中路军却奏响了凯歌。 曹操统帅中军,向荥阳逼近。在渡过了淮水之后,距离荥阳也就剩下一天的路程。 当晚,曹操在大帐中正阅读兵书。 突然间有脚步声响起,伊籍和戏志才兴冲冲的走进了大帐,那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咦,两位怎么还没有休息?先生的身体不好,可不宜操劳啊。” 曹操忙放下手中的《孙武十三篇》,站起来笑呵呵的领引戏志才二人坐下,然后又为两人满上了一杯水酒,让卫兵将帐篷里火盆里的炭火添加了一些,令大战暖意融融。 戏志才的身体不好,非常怕冷。 曹操的这一举动,看在伊籍眼中暗自点头,更让戏志才感到了贴心的温暖。 伊籍说:“主公,特来报告好消息。” “好消息?” 曹操眼睛一亮,“难道说,文台得手,占领了荥阳?” 原来,中路军以曹操为主帅,孙坚是先锋。在会盟结束不久,孙坚就领兵出发。 曹操不明白,孙坚为何如此的急躁? 关于孙坚和董卓的那段恩怨,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甚至,连董卓都未必记得孙坚这个人。一来是时间久了,这二来呢,孙坚第一次和董卓见面时,太过于无名。 试想,董卓执掌天下大权,又如何会记得一个无名小卒。 莫要说孙坚,就连李儒都记不清楚有这么一个人。毕竟宛县的遭遇,并不令人痛快。 戏志才摇摇头,咳嗽几声之后,脸色顿时煞白。 从怀里哆嗦着取出了一粒红色的丹药,大约只有黄豆大小,张口就吞入口中,以温酒送下。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润。 曹操在一旁皱着眉说:“先生,还是少用一些寒食散吧。” 所谓的寒食散,又叫做五石散,是一种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融合一些辅助药材的药物。药性燥热,对伤寒病人很有补益。只是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并没有好处。甚至还会有些上瘾的迹象,算是一种类似于毒品的药物。 戏志才自幼体弱,靠着五石散支撑。 跟随曹操以来,曹操数次劝阻,甚至还派人四处寻访这五石散的发明者张仲景,可却没有结果。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张仲景,如今会躲在武陵山中著书呢? “咳咳咳……” 戏志才感觉舒服多了,笑了笑说:“主公莫要为我担心,我这身子,就这样子了。呵呵,刚才得到前方战报,孙文台于今日午后,攻占了敖仓。如此一来,虽没有打下荥阳,可我军的意图却得以实现。得敖仓,我们就不需要再担心粮草问题。” “敖仓被打下来了?” 曹操闻听先是一惊,而后鼓掌大笑,“孙文台,果然不愧是江东猛虎。” 伊籍也说,“主公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以文台这势头,我看不必中军抵达,荥阳已入我等掌握。” 曹操点头,“也是文台的运气好。荥阳守将杨定、张苞,虽号称是董卓麾下猛将,却不足为虑。如果换个人,只怕孙文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实乃天助我等。” “是啊,谁晓得董卓派此二人为主将?” 曹操点头,“对了,伊阙关方向的守将,是否已经打听清楚?” “哦,据说是以韩猛为主将,张郃为副将。这二人皆默默无闻之辈,不足为虑。” 曹操闻听却摇摇头,“只怕未必。董卓手下,亦有奇人异士啊。” 戏志才突然一蹙眉道:“不知道成皋方向,北路军进展如何?” “只怕不会顺利!” 曹操笑道:“既然董西平不在荥阳,想必是在虎牢关吧。有此人在,本初只怕危险。” 戏志才亦点头道:“如此一来,我等当尽快攻占荥阳,与北路军汇合,成夹击之势,攻占成皋。成皋一破,势必会令京畿动荡。我军趁机占领塞轩辕,威逼大谷,孔刺史若能再突破伊阙关,攻入武关,威慑三辅援兵,则雒阳此次,定难保全。” 话说到这里,戏志才突然停住了。 看着曹操,轻声道:“不对……” 曹操先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若是如此,那董卓未免也太弱了一点吧。 猛然起身,曹操朝外面喝道:“胡车儿,速去询问,那虎牢关主将,是否探明?” 话音还没有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跟着有辕门小校来报,虎牢关传来了战报。 “速速讲来!” 曹操回到大帐,对那送战报的小校厉声喝道。 “北路军于三日前,对虎牢关展开了攻击,目前进展缓慢,而且形式不容乐观。此前,北路军三战皆败。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皆战死在虎牢关前。渔阳太守公孙瓒损失惨重,已率兵回转邺城修整……” “虎牢关守将,是何人?” “启禀主公,虎牢关守将,是吕布。” “吕布?” 曹操愕然。他此前虽听说过这个人,可是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不过由袁绍说此人勇武……按照曹操的想法,就算这吕布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是刚刚归顺的降将。 那董卓当不会有此勇气,令这人镇守成皋要地。 吕布镇守成皋…… 曹操猛然向戏志才和伊籍看去。只见这二人脸色发青,都呼的站立起来。 “不好,文台危险!” 董俷既然不在成皋、不在伊阙关,那么……肯定是在荥阳。本来,以曹操对董俷的了解,料定董俷定然不会隐姓埋名。可这一次,董俷偏偏使了疑兵之计,令曹操麾下的人,全都出现了错误的判断。试想一下,雒阳为八通要地,荥阳又是重中之重。 若曹操是董卓,肯定会在这里派一心腹大将。 既然成皋有吕布镇守,那么这个镇守荥阳的心腹大将,舍董俷之外,还有谁能担当。 戏志才握紧了拳头,“董西平身边,定有高人。” 伊籍看了戏志才一眼,心道:这会儿了,你还管他身边有没有高人?理应前去营救。 “立刻整备人马!” “慢!” 戏志才一把抓住了伊籍,轻轻摇头,“此地距离敖仓,至少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那又怎样?” “我们现在就算出发,若是董西平真有诡计,只怕连我等都要一起绕进去。” 曹操也清醒过来,“机伯,此时断不可失了分寸。先生说的不错,我们当小心行事。” 伊籍道:“那该如何为之?” “传令三军,立刻开拔……” 伊籍有点糊涂了,“不是来不及了吗?” “来不及也要救……坐视友军覆灭,非我所为之。不过我等必须要小心,莫要遭了埋伏。” “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没想到,这荥阳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戏志才说着说着,那苍白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红润,眼眸中,精光灼灼闪动。 ****** 孙坚此时,正在得意中。 能如此迅速的占领敖仓,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要说此战,也非常的艰苦。麾下人马损失了三成,才算是击溃敌军,彻底占领敖仓。 消灭董卓军超过三千,俘虏数千人,更将荥阳副将张苞斩杀。 积压在兄长多年的一口恶气,终于得到了宣泄。孙坚此时的得意,自然难以言述。 敖仓中,粮草堆积如山。 得此粮草,则大军再无后顾之忧。 孙坚召集将领,与敖仓府衙中聚集。在他左手边,是他刚满十四岁的儿子,孙策。 这孙策自幼天赋秉异,力大无穷。 性格和孙坚颇为相似,深得孙坚的喜爱。虽然只有十四,却已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孙坚常向人称赞:此乃我家狮儿! 为何用此称呼?因为董卓很喜欢称赞他的儿子为狮儿,故而孙坚亦如此的称呼。 早就听说,那董西平勇武绝伦,被世人唤作虎狼之将。 今日我孙坚也有狮儿,他日定要在疆场上斩杀了你董家的贱种,让你也好生难过。 怀着这样的想法,孙坚对孙策的培养,可谓不余余力。 不但为孙策遍访江东名师,而且时常以自己当年在宛县所受屈辱,来激励孙策练武。 那孙策,十四岁,却已经身高七尺有余。 胯下马,掌中一柄透骨提卢枪,称得上是勇猛无敌。更随孙坚好友,学会了一手钢鞭。 枪里加鞭,神出鬼没。 此次正是这孙策,在敖仓枪挑张苞。 孙坚的右手边,亦有一排猛将。为首之人,是一个九尺大汉,名叫程普。此人为幽州右北平人,在长安与孙坚结识,二人一见如故。后来追随孙坚,到了长沙。 程普下首,分别是孙坚的两个老乡,黄盖、祖茂。 “今日得胜,却要多亏了诸位将军。”孙坚举杯大笑。 程普道:“非末将之能,若非小将军击杀张苞,只怕我军的损失,会非常惨重。” 孙策却说:“这要多亏了黄叔叔的鞭法,只一招,就打死了那贼将。” 黄盖不由得放声大笑。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自家晚辈的称赞更能让人得意。而孙坚,则捻胡须微微点头。 “今日修整,明日当攻打荥阳。” 孙策狠狠的捶桌子,“只恨不能与那董家子一战。” 黄盖一蹙眉,想要说话时却被祖茂所拦。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说什么丧气话。 其实包括孙坚也清楚,孙策虽然厉害,也只是相较于同年。 那董西平成名多年,死在他手中的大将不计其数,绝非孙策现在能够战胜的对手。 不过也好,至少有一个目标可以追求,不是吗? 正因大战之后,所有人的心神也就放松。 孙坚等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到了夜半时分,一个个都不禁有了些许的醉意。 突然,有人高呼走水。 孙坚一蹙眉,“什么人在大呼小叫?” “兄长,不好了……” 从门外冲进来一人,正是孙坚的兄弟,孙静。他一把扯住了孙坚,“失火了,失火了!” 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孙坚的酒意顿时消失。 带着人冲出府衙,只见整个敖仓,却是烈焰熊熊。堆积如山的粮草,被点燃起来。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整个敖仓的火势在瞬间腾起,变成了一片火海。 联军人马,在火海中哭喊、惨叫…… 战马的狂嘶声响,回荡天际,与那噼噼啪啪的声响合在一起,显示出说不出的冷酷。 “冲出去!” 孙坚连忙下令。早有人把他的马匹兵器送上,孙坚带领众人翻身上马,朝着火场外冲。 您想想,这敖仓作为雒阳的一个粮库,其面积又有多大。 至少可以比拟一个县城的大小。而这整个县城,此刻都在沸腾燃烧。 孙坚也顾不得兵马了,带着亲卫部曲,狼狈不堪的自敖仓冲出,眼睁睁的看着近万部曲,丧命于火海之中。 “董贼,好歹毒的手段!” 孙坚忍不住痛骂起来。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敢情人家是故意把敖仓让出来,等的就是这一把大火。董卓的手段,可真是毒辣啊,居然能狠下心,扔掉近万人马,更不惜丢了一员大将? 程普很紧张,拉住孙坚的胳膊,“主公,我们速速离开,只怕董贼还有后招。” 孙坚醒悟过来,忙带着人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只听四面八方喊杀声大作,无数兵马自敖仓郊外的原野中突然杀出。 为首的一员大将,阴阳脸,手持一柄凤翅鎏金镗。 厉声喊喝:“孙坚,我家主公常赞你为江东猛虎,就让爷爷看看,你是虎还是猫!” 第二三三章 猛虎毙命 第二三三章 猛虎毙命 夜了,突然起风!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把个天空照映的通红。 孙坚看了看身边的人,心里面真的是冰凉。黄盖、祖茂、程普,孙静,还有孙坚。 从长沙带来的诸多偏将,副将,几乎没有一个人跑出火场。 万余兵马,亦只出来了七八百人。大都是原本在府衙守卫,担任孙坚亲兵的士卒。 也就是说,这一场火非常突然,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唯今之计,除死战外别无他法…… 古锭刀一振,孙坚就要扑上去。哪知道不等他行动,旁边的孙策已经纵马挺枪。 “程叔叔,掩护父亲走,快点带父亲走……” 孙策说着话,已经来到了王戎的面前。掌中大枪扑棱棱乱颤,分出数道奇诡枪影。王戎冷笑一声,凤翅鎏金镗呼的一探,铛……就挡住了孙策的大枪。 这凤翅鎏金镗是什么样子? 亦是一件长重兵器,形似叉而重大,重有利刃,恰如枪尖。这有个说法,叫做‘正锋’。 正锋两侧,分出两股,弯曲向上而成月牙形。 下接长柄,长约七尺左右。不过王戎的这杆凤翅鎏金镗的长柄,却足足一丈有余。 论重量,王戎的兵器比孙策巧妙。 但是论技巧的话,孙策却比王戎高明许多。不过王戎不傻,无论孙策如何变招,他只是一记记的重击。这叫做一力降十会,也可以叫做拼着两败俱伤,迫的孙策变招。 孙策的力气的确大,可比之已经进入黄金年龄段的王戎还是有差距。 一时间,孙策奈何不得王戎,但王戎也无法奈何孙策。有人要说,这时候孙坚等人为什么不上来帮忙。他倒是想帮忙,可荒野中,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 王戎至少带来了两三千人,已经蜂拥而上。 若非程普等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孙坚只怕就要陷入重围。黄盖、祖茂夹着孙坚从重围中杀出,扭头看去,就发现孙静还在重围中挣扎。 孙坚扭头就要杀回去,但是却被程普拉住。 “主公,速速撤离,我去救二爷和公子。”说完,又对黄盖二人说:“公覆,主公就拜托你了……” 带着十几个人,转身杀入重围,瞬间就被人群所淹没。 黄盖祖茂见情况危急,抓着孙坚说:“主公,我等撤退。有德谋在,公子定然无恙……主公,你活着,我们还有机会报今日之仇。若是你不在了,何来报仇一说?” 孙坚心如刀绞,咬着牙,带领不足五百人的亲卫扭头就走。 重围中,孙静左冲右突,眼看着程普就要靠拢上来。哪知就在这时候,从乱军中突然飞出一支冷箭,正中孙静的面门。孙静惨叫一声,跌落马下,被乱军踩成了烂肉。 程普眼睛通红,厉声喊喝,铁脊蛇矛上下翻飞,粘稠的鲜血,从盔甲缝隙湿透了内衣。 远远的,就看见一员小将从人群中杀出来,盔歪甲斜,遍体鳞伤。 “公子……” 程普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将正是孙策,忍不住惊叫起来。 “程叔叔,快撤,快撤……” “怎么了?” “董贼精锐已至。” 话音未落,人群突然分开,就见一队铁骑,人数大约只有百人左右,在一员大将的带领下,朝着程普等人就冲杀过来。要说起来,程普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幽州没少和骑兵交锋,却从没有见过眼前这队骑兵的打扮。 战马披甲,只有四蹄空悬。人亦披甲,只露出双目。 虽然只有百人,可是在奔跑起来的一刹那,却令人产生出千军万马冲锋的奇异感觉。 大地仿佛在一刹那间都颤动起来。 喊杀声也似乎被那铁蹄声所淹没,所有的骑士,清一色丈八长的马槊,朝着程普等人扑击过来。 在这里,却要说明一件事情。 两汉时期的骑兵,总体而言大都是以轻骑为主。包括胡人的所谓控弦之士,也都是精于骑射的轻骑兵。 程普顿时明白了孙策为何会如此狼狈。 马队两侧,有两员大将冲杀过来。 一边是王戎,一边是成蠡…… 随着这一队装束古怪的骑兵冲锋,孙坚军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刀枪无法伤及到马上的骑士,却被那冰冷的护甲,撞得骨断筋折。程普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骑兵,需要花费多少金钱才能装备起来…… 断断续续的,会有幸存者从火海中冲出。 纠结起来也有一两千人,可是在这队骑兵出现的时候,整个战局都失去了控制。 谁愿意和这群怪物一样的骑兵作战,四散奔逃。 程普和孙策也狼狈逃窜,随着溃军跑出去了三四十里,这才算是将追兵甩脱。 “程叔叔,那是什么兵马?我一鞭子打下去,非但没有伤到分毫,反而连钢鞭都折了。” 而程普则显得忧心忡忡。 “若是董贼兵马全都如此,天下间谁能与其争风?” 孙策也不禁沉默。和王戎一战,他也只是略占上风。原以为可以和董家子比一把,哪知道…… 这对于年少气盛的孙策而言,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父亲呢?” “公子放心,公覆和大荣护着主公已经撤退,只是二爷……” 孙策闭上眼睛,紧握住拳头。突然仰天愤怒的历啸一声:“董俷,我定不会输给你!” ****** 在程普看来,孙坚等人定然不会有事。 但他却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迄今为止,战场上出现了成蠡、王戎,可是董俷却迟迟没有出现。 孙坚三人慌不择路,仓皇而逃。 待喊杀声远去,三人才勒住了战马。清点人数,跟上来的亲兵,竟然连二百都不足。 这一战,长沙军等于是全军覆没。 孙坚忍不住愤怒咆哮,“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跑?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如今一下子……我宁可战死在疆场,也不愿意做被人耻笑的懦夫。我要杀回去,杀回去!” 黄盖抓住了孙坚,“主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祖茂也劝说道:“主公,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人马没了有什么了不得,想当初咱们不也是两手空空,却攒下了今日的基业。没关系,咱们回吴郡,还可以再招兵买马。我和公覆也都算是小有家财,可散尽家财,帮助主公卷土重来。” 孙坚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啊,只要能活着,就还有希望……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呜咽号角声,在夜幕中响起。一队铁骑从前方的林中窜出。 为首一员大将,胯下全身披甲的狮鬃兽,身披重甲,头戴罩面狮子盔,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 夜色中,这大将面上的罩面狮子盔遮掩住了面孔,看不清楚长相。 可是那过丈的身高,给人带来了无尽的压力。在他身边,尚有一员将官,黑盔黑甲,亦是手持双锤。 “孙坚,董某在此侯你多时!” 来人……正是董俷。 董俷怎么会在这里?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从雒阳出发之前,董俷就派人赶往荥阳,命令荥阳守将杨定,把敖仓全部搬空。 哪知道,一路晓行夜宿,到了荥阳之后,董俷却发现敖仓的粮食,竟然没有人动。 这一下董俷可就怒了! 身为主帅,将领发出,部下居然没有行动,这简直就是藐视他的权威。 一打听才知道,那敖仓的守将张苞……这里要提醒一下,这个张苞,并非是演义中张飞的儿子张苞。当然,张飞的儿子,已经不太可能出现。而这个敖仓守将,是李傕郭汜的人,甚至和李傕还有一点狗屁倒灶的亲戚关系,平日里极为骄狂。 李傕郭汜投靠董卓的时候,董俷已经去了雒阳。 故而凉州军上上下下都知道董俷厉害,可是真正见识过的,却没有几个人。 李傕郭汜,在凉州军内自成一系,甚为董卓所倚重。以至于这张苞也狗仗人势,变得目中无人。 故而,董俷命令下达,他并不去执行。 董俷想要杀了这张苞,但是却被贾诩拦住。因为李傕郭汜还在长安震慑三辅,最好不要在这时候轻易得罪。命人把敖仓大部分的粮草搬空,而后又命杨定以枯草树枝代替。外面覆盖粮草,乍一看,和粮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很难发现里面的问题。 又命人搜集硝石等易燃之物,洒在了粮垛中。 待孙坚抵达的时候,按照贾诩的命令,张苞应该是坚守不出。 可这张苞却是骄狂惯了,一见他违抗军令,而董俷连话都不说,心中不免得意。 孙坚抵达,张苞就带人出战。 不得不说,他麾下的数千人马,都是李傕配给的凉州精锐。 一场血战之后,也确实让孙坚损兵折将,达到了贾诩所设计的要求。至于张苞和他的那些兵马,贾诩早已经将其归纳为死人之列。在搬空粮仓的时候,张苞一部全都被调至荥阳,直到孙坚兵马抵达的前一天,才又调回敖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 按照贾诩所想,这一把火是要送给曹操。 但董俷知道,曹操这个人…… 而且能干掉孙坚,似乎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所以,当孙坚进入敖仓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行动,都纳入了贾诩的谋划之中。 一把大火,几乎将孙坚部烧个精光。 董俷于敖仓往淮水的必经之路守候,从傍晚一直等到了现在。 终于,孙坚还是来了。 为什么知道是孙坚来了呢? 这一点,董俷却不得不要感激罗贯中。那罗先生的演义当中,把无数人忽悠了。 可有一件事董俷却发现了,那就是孙坚的装束。 演义里,孙坚头戴赤帻,在汜水关外被华雄伏击。若非祖茂换上赤帻,代孙坚战死,只怕…… 故而董俷一眼就认出了孙坚,那醒目的赤帻,就如同是孙坚的标志。 孙坚看到这种情况,心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也不识得董俷,董俷身后,那四百由陈到所训练出来的巨魔士,一看就不好相与。 而自己这边…… 远处,有喊杀声迫近,追兵即将到达。 如今这形式,分明是前有狼,后有虎……想要活下去,唯有拼死一战。 孙坚咬牙切齿,高举古锭刀,厉声喊喝道:“儿郎们,想要活命,唯有死战!” 说着话,孙坚纵马向董俷冲去。黄盖、祖茂一看这种情形,也知道唯有拼命了。 二人一左一右,和孙坚杀向了董俷。 董俷所处的位置略高,相聚大约有百余步的样子。他人高马大,用一种鸟瞰的视角。 心中突然一阵冷笑:也许三国之改变,就在今晚吧! 口中发出巨雷般的咆哮:“反贼,该杀!” 那胯下的狮鬃兽阿丑,猛然起身一声暴嘶。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回荡在夜空中。 狮鬃兽,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马,虽不合群,可却是公认的马中之王。 这一声近乎于王者的暴嘶,惊得孙坚三人的战马腿一软,险些就跪倒在地上。幸好这三人骑术精湛,瞬间将战马提起。可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狮鬃兽几乎是贴着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冲下来。 董俷在马上抡起擂鼓瓮金锤,挂着风雷之声。 人马合一,接着狮鬃兽的冲劲儿,那大锤的力道,足有万钧之力。 祖茂架起双刀,向外奋力的抵挡。只听咔嚓,噗的一声响。双刀被生生砸断,大锤已雷霆万钧之力狠狠的砸在了祖茂的头上。那祖茂连人带马,被砸成了一团烂肉。 这速度太快了,快的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祖茂被杀死之后,孙坚和黄盖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此人,是谁?竟然有如此雄威! 也难怪孙坚有点懵。他听说过董俷,却没有见过董俷。而且自董俷宛县之战开始,世人都知道他是用槊的好手,却不知道董俷真正的兵器,却是手中的这对金锤。 而且,孙坚也没有听到消息说,董俷就在荥阳。 可即便如此,那脑海中还是闪过了虎狼之将的名字。 除此人外,谁还能配得上虎狼之将这四个字?心中不由得绝望,而祖茂的死,更激发了孙坚胸中的血气。怒吼一声,挥刀向董俷砍来,口中道:“董家孽种,拿命来……” 孽种二字,似乎震撼了董俷心中,那根许久没有拨动的弦。 准确说,董俷算是私生子吧。小时候如果不是奶奶硬要收养他,恐怕已经死了。 他恨这两个字,是的,极为痛恨! 孙坚这一句话说出,令董俷细目映射出红光。 “孙坚,该死!” 大锤一式横扫八荒,一锤崩开了黄盖的长枪,一锤却蓦地在董俷手中极速旋转起来。 砰,大锤狠狠的撞在孙坚的胸口上。 而孙坚的古锭刀却距离董俷的头顶,尚有一个刀刃宽的距离。他怎么也无法想到,董俷那么沉重的武器,为何却使得轻飘飘,如同灯草一般。胸口被砸的粉碎,孙坚从马上飞了出去。而狮鬃兽也借着董俷这一锤的力量,身体向前一身,硕大的脑袋狠狠砸在孙坚的坐骑头上。 要知道,狮鬃兽阿丑可是佩戴甲装骑具,这顺势一撞,把那战马的头撞得脑浆迸裂。 黄盖悲呼一声,“主公……” 话音未落,董俷手中大锤的锤头突然飞出。华棱棱的声响在战场上回荡,久久不息。 董俷背对黄盖,甩手飞锤。 长恨锤法中,这叫做长恨锤,但是董俷更喜欢称之为天外飞仙。 黄盖哪想到董俷的锤子上,还有这样的机关? 被一锤砸中了脑袋,整个头都仿佛被砸进了脖腔里面一样,一股鲜血混合着黄白且粘稠的脑浆,流淌了整个身体。 战马拖着黄盖的身体,落荒而逃…… 谁也没想到,董俷三锤解决了战斗。 而长沙兵这时候,才刚刚发起了冲锋。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呐喊声一下子断了。 众人看着在马上傲然端坐的董俷,一个个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远处,追兵已现。 董俷厉声喝道:“尔等主人已经被诛,还不丢下兵器,立刻投降,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也不知道谁把手里的武器第一个丢在了地上。 紧跟着,好像得了传染病似的,长沙兵一个个将武器丢弃在地上,跪地高举双手。 武安国非常不高兴。 纵马来到董俷跟前,嘴巴里嘟囔着:“主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给我留个?” 面罩头盔后,细目闪过一抹精光。 董俷道:“不要废话,立刻打扫战场……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回转荥阳。” “喏!” 武安国虽然平日里敢和董俷耍宝斗嘴。可这时候,还是乖乖的听命,带人收拢俘虏。 董俷骑在马上,拨转马头,向淮水方向看去。 曹兄,想必你已经看穿了毒士的计谋,正在赶来吧……嘿嘿,希望毒士的礼物,能让你感到满意。我们,最终还是成为了对手。可是我不后悔当初没在雒阳杀你。 少了曹兄你,未免太过于无趣了……嘿嘿,嘿嘿……我们荥阳城下再见! 第二三四章 一个小人物 第二三四章 一个小人物 火已经熄灭…… 也不知是老天爷实在受不了那股子人被烤焦后的焦臭味,在黎明时分下了一场雨。 曹操的人马抵达敖仓,已经是晌午。 此时的敖仓,任冒着青烟,遍地的狼藉,到处都是被烧成黑炭一样的尸体。 和众将走在废墟中,曹操不时的会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有好几次,险些坐在地上。 面颊微微抽搐,轻声呢喃:“好狠……” 随着曹操一同出发的,还有北海太守孔融,徐州牧陶谦等几路诸侯。 孔融轻声道:“孙文台,这一次恐怕是完了!” 其实不用他说,所有人也都看出来了端倪。可即便是大家都知道,当从孔融口中说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算起来的话,如果加上北路军,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折了三路诸侯。另外还有一路诸侯,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河内军、山阳军,都也罢了。 可白马义从,长沙军却是二十二路诸侯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几路兵马之一。 不久前,还和这些诸侯把酒言欢。可一眨眼,却人鬼殊途,令人心中怎不感凄凉? 如今,中路军的士气也不是很高。 从淮水一路过来,遭遇伏击无数。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可对于军心却是极大的打击。 幸好一场大雨,令联军中途不得不停下来。 也正是这一场大雨,迫的这沿途后续的伏击都被撤走。曹操曾看了那些埋伏,当真是毒辣异常。 莫要忘记了,董俷上辈子是护林员。 在山林间设陷阱,玩把戏,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只是把他所知道的那些陷阱说出了几个,就足以令人防不胜防。当董俷告诉贾诩这些机关陷阱的制作方法时,闹得贾诩忍不住也倒吸凉气。 幸好,这一场大雨啊! 孔融的一句话,令原本就已经有些情绪低落的诸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曹操狠狠的瞪了孔融一眼:这书呆子,怎么说话不分场合?就算知道那孙坚完了,你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啊。这倒好,还没有到荥阳,诸侯的战意,却已低落。 别人都可以低落,唯独曹操的情绪不能低落。 努力平静下来,曹操笑道:“诸公不必担心,文台勇烈,为江东猛虎。虽遭遇兵败,不过想必是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等如今,当思如何为文台报仇,诸公如此低落,若为文台所知,定会遭受耻笑。如今之计,理应从速行军,尽快攻占荥阳。” 能为一方诸侯,其心志自然比常人高明许多。 虽然刚才有一刹那的失神,可在曹操说完之后,立刻就稳定了下来,恢复正常。 曹操领着诸侯走了,戏志才和伊籍却留在废墟中。 不得不说,曹操对戏志才二人是非常关注的。虽然带着诸侯离开,却留下了护卫胡车儿保护二人。敖仓附近,都是曹操的人马,自然不会危险。但这份情意,却令二人感动。 戏志才蹲下身子,从废墟中抓了一把焦灰儿,用手指搓了两下,突然笑了。 伊籍道:“看出什么了?” “好高明的连环计啊……” 戏志才站起来,对伊籍说:“机伯,你仔细看看这灰烬,可有不同?” 伊籍皱着眉,看了片刻之后,“看不出什么。” “这不是同一种灰烬,你再仔细看,这里虽然有尚未被烧毁的麦穗颗粒,但其他的……” 戏志才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接着说:“天要凉了,几十万大军若不能在大雪前有所进展,到时候就要面临粮草短缺的窘境。邺城粮多,可是途径河内,路途遥远。再一下雪,到时候道路难行……延津虽有粮草,但供应十几万大军,还是要依靠从其他地方征集,只怕是困难。” 伊籍恍然大悟,“你是说,董贼故意造成假象,让我们以为雒阳粮草短缺?” “正是如此。但凡这人啊,有一点占便宜的心思,就不愿轻易放弃。诸侯以为雒阳缺粮,就会猛攻关隘。到时候被困在各地,供应的粮草一旦出现问题,几十万大军……我隐隐有一种预感,董贼只怕还有后招,我们这次可能真的失了算计。” “那请主公退兵?” 戏志才苦笑道:“这种时候,如何退兵?且不说诸侯是否愿意,只怕是主公,亦骑虎难下。荥阳这一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出主公的声势,我们没有别的退路。” 这一番阴恻恻的话语,令伊籍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没错,这一战打下去,不晓得要死多少人呢…… 正午时分,狼狈不堪的孙策、程普来到了大营,哭诉昨晚的遭遇,请求曹操寻找孙坚等人的踪迹。 曹操对孙策颇为喜爱。这小伙儿长得这个叫俊俏,端的不愧是孙坚的儿子。 当下好言安抚道:“莫要担心,我与文台虽然相识不久,却早已神交。我已经命人四处寻找,想必文台吉人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你也莫要太难过,耐心等待就是。” 正说着话,有探马进来禀报。 “荥阳城头,挂起了几颗人头……其中有孙太守兄弟的首级,还有祖茂将军等人的兵器。” 孙策一听,当时就昏了过去。 程普连忙抱住他,掐人中,抚胸脯,总算是让孙策缓过了这一口气。 “我与董贼,誓不两立!” 说完,孙策放声大哭。 曹操等人见此情形,也不禁心中难过。 好生劝慰了一番,曹操原本想要让孙策在他麾下效力,哪知道孙策却摇头拒绝。 俊朗的面容,带着一层阴鸷气。 “小侄心神恍惚,实不宜留在此地。我拟回家禀报母亲,若将军能抢回我父亲的尸体,还请送往吴郡。” “那程将军……” 程普正色道:“我与文台,相识于微末中,自应照顾好他的家人。我陪公子前往吴郡……大荣、公覆的家人,也需要安抚。还请曹公能与我一些人马,沿途以自保。” 这要求不过分,曹操自然不会拒绝。 送给了孙策五百兵马,依依不舍的将二人送出辕门。 “贤侄放心,曹某定竭尽所能,求取令尊尸首。他日贤侄若有危难,不妨来找我。” 孙策眼中闪过感激光芒,拱手一礼,“叔父大恩,小侄铭记心中。” 和程普启程,渐行渐远。 曹操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褚说:“仲康,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也许吧…… 不过至少现在,孙策还只是一个不足为人所知的小人物而已。 ****** 董俷在荥阳府衙中端坐,手里拿着一支雕翎箭,仔细的观瞧。 箭杆上,刻着两个字:郝昭。 这是从孙静尸体上发现的箭支,很显然,这位孙静就死于这支利箭下。 郝昭,貌似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同时又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在演义里出现过吗? 如果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一个不俗的人物。 习惯性的伸出手,把手埋在身旁雪鬼那长长的毛发中,轻轻抚摸,同时感受雪鬼的体温。 这也是董俷这半年多养成的毛病,身边总是喜欢带着两头雪鬼。 那雪鬼,很惬意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可听在耳朵里,让人却感到非常的恐怖。 抬起头,董俷看了看王戎。 “这郝昭……” “主公,已经找到,正在门外听候吩咐。” “让他进来!” 董俷吩咐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王戎领着一个少年,走进了大厅中。 少年看上去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高约七尺之上,生的蜂腰猿臂,形容果毅。 虽然年纪不大,可是面颊棱角分明,有一股子刚气。 走进来,少年看上去有些害怕董俷,深吸一口气之后,上前跪倒:“郝昭叩见轵侯。” “你叫郝昭?” “正是!” “哪里人?” “小人乃并州九原人……” 董俷一怔,心道:我湟中义从,怎么会有并州人? “九原,那不是温侯的老家吗?”董俷笑道:“九原果然出英雄,先有温侯,如今又有小英雄啊。” 郝昭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小人怎敢和温侯相比?小人原本在并州军效力,能有幸追随温侯,已经很开心了。” “并州军?那你……” “轵侯,您忘记了吗?前些日子温侯派小人前来通报……此后逢大战,就留在轵侯麾下。” “哦……” 董俷一拍手,“我想起来了。” 的确有这么回事。董俷当时也只是把这件事当成吕布一个善良的玩笑,怎么可能留意一个送信的小校。 沉吟片刻,“郝昭,我拟留你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郝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董俷,有点发懵…… “你射杀了孙静,立大功一件。若你愿意,可留在我巨魔士中效力……别担心,我会派人告诉温侯。不过我却要告诉你,向做一个优秀的巨魔士,需要吃很多苦。我巨魔士,皆百人敌,千人敌,你可要想好,能不能吃这个苦?” 郝昭的眼睛灼灼闪亮,“小人愿意……” 谁不愿意呢? 整个凉州军的人,都见到了巨魔士的威风。 且不说是董俷的亲随,只那一身装备,就让人羡慕的眼红。有会计算的人,算出了一个大概。 好像一名巨魔士的装备完全配齐的花费,可以配备四五个轻骑兵。 而且昨日一战,除一人外,在敖仓外作战的一百巨魔士,竟无一伤亡,着实惊人。 就连那受伤的一人,也是因为马匹出了问题。 郝昭,一个十三四岁的并州少年,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在并州军,他崇拜吕布。 如今,他依旧崇拜吕布,但更崇拜董俷。 吕布很强,但是很傲。没有达到一定的水准,他连正眼都不会看你。而董俷相比之下,虽然相貌凶恶,可是却很随和,让人接触的久了,就会生出一种想亲近的冲动。 “小人必将誓死效命。” 董俷微小点头,沉吟了一下之后说:“这样吧,你先做我的亲随,等战事结束,我会送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会有人专门训练你……你只有经过了他们的训练,才有资格做巨魔士。” 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董俷觉得,这么机灵的小子不打磨一番,不足以成器。 他不会培养人。 但在张掖,却有一个卢植,一个陈到。 这二人想必是能把郝昭这块美玉,雕琢出来。 想想,也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张掖了……董俷不由得在想:等这件事结束,真的要去那里看一看…… 正想着心事,门外武安国进来。 “主公,城外有曹操信使,前来下书!” 董俷猛一抬头,示意郝昭站起来。然后他也起身,“曹操,这是给我下战书了吗?” 第二三五章 荥阳大战(一) 第二三五章 荥阳大战(一) 联军抵达荥阳城下,没有做任何的试探,而是直接发动了攻击。 按道理说,双方本应该进行一些短暂的接触,比如寒暄啊,叫阵啊,斗将之类的行动。 可是曹操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攻击。 曹操下书,本想让董俷把孙坚等人的尸体交还。这原本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却被董俷拒绝。 用董俷的话说:想要孙坚的尸体吗?攻破荥阳,我可以把我的尸体连同孙坚的尸体一起给你们。没有本事攻破荥阳的话,就不要那么多废话,滚回老家去吃奶吧。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向我要求你们想要的东西? 这话说的很恶毒,不留半点情面。 关东诸侯是什么人?不是名士,就是世家子出身,讲的就是这个面子。 董俷把话说的这么绝,让关东诸侯恼羞成怒。一个个叫嚣着,定要攻破荥阳城。 荥阳城头,寂静无声。 随风飘扬的旌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荥阳的历史非常久远,经过历朝历代的修整,至今仍沿用战国时期的防御方法。 准确的说,整个城防划分为荒芜圈、警戒圈和城防圈三个部分。 距离荥阳三十里范围内是荒芜圈,实行严格的坚壁清野战术,连井水也投放毒药。 在进入荥阳十里之内,就是警戒圈。 此时关东联军的人马就集中于警戒圈之内。 城上架设了床弩等巨型守城设备,并且在弓箭范围内的城外阻碍物,全部铲平。 这样是为了扫清射角和视线的盲点。 城下十五步的距离,是护城壕沟。深大约有三人左右,水下布满了竹刺。护城壕之后,有一道矮墙,名为冯垣,堆积了无数易燃物,以阻碍联军的视线。冯垣后,还有一个宽约有五步距离的拒马带,用于阻碍敌军接近城墙。之后是靠近城墙五步左右,还有犬牙交错的木桩,同样是为了阻碍敌军攀城和刺杀坠落之地所用。 整个荥阳的防御,可说层次分明。 特别是自汉光武帝之后,荥阳作为雒阳地区的粮仓之一,其防御更得到了加强。 广陵太守张超率领本部人马,向荥阳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奇怪的是,荥阳城头寂静无声,直至广陵军快要逼进壕沟的时候,突然从城内传来奇怪的号角声。紧跟着就有无数声奇怪的响动,从城内发射出满天奇怪的黑点,扑簌簌朝着城下落去。那些黑点,是清一色的铁蒺藜,落地滚动两下之后,立刻钉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的广陵军一脚就踩在遍地的铁蒺藜上,锋利的锐刺穿透了脚面,鲜血淋漓。 整齐的队形,变得散乱开来。 铁蒺藜不同于利箭,盾牌手也无法抵挡。最可气的是,如果地面上早埋伏有铁蒺藜,那么还好对付,但这样从城内突然抛洒,却使得进攻的一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与此同时,城头上传来铜锣声响。 只听嗡的一声,仿佛有飞蝗从空中掠过一样,一片黑云从城头上扑落下来。 “小心,小心……” 随着一阵喊叫声,盾牌手习惯性的架起了盾牌,以防御箭矢。 但是,那箭矢势大力沉,不同于普通的弓箭,全都是长三尺六寸,小指粗细。 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打在盾牌上,不断穿透了木盾,更将盾牌打得粉碎。在第一排的盾牌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的钉在地上。惨叫声在空中回荡不惜。 蹶张弩…… 张超忍不住惊呼起来,想要鸣金收兵。 这蹶张弩自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强秦更依靠其强弩利刃,横扫六国。但说来也奇怪,自汉以来,特别是从武帝以来,蹶张弩的使用渐渐的就稀少了,甚至没落。 其原因和当时的对敌情况有关。 大汉的敌人,主要来自于草原。蹶张弩也好,床弩也罢,这种用于攻城的利器,相对就减少了使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为轻便的弩箭,用以更加灵活的作战方式。 谁也没有想到,荥阳会有如此多的蹶张弩和床弩。 只一轮箭矢,令广陵军完全暴露在弓箭之下。紧跟箭雨纷飞,失去了保护的广陵军,几乎是尽没于荥阳城下。即便是有幸运的人逃脱出来,也是鲜血淋漓,满身是伤。 准确的说起来,几千兵马对于关东诸侯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是其造成的震撼,却是让诸侯久久不语。 曹操咬着嘴唇,苦笑着说道:“董西平真好手段。几句话激怒了所有人,断了我们的退路。看起来他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想必我们就算是打下了荥阳,也无力再进。” 戏志才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和伊籍在中军伞盖下,眺望战场上的惨状。 遍地的死尸,横陈于荥阳城外。那殷红的鲜血,似乎是在告诉诸侯,想要拿下荥阳,就要拿出点本事来。不自觉的,戏志才的眼前浮现出了董俷那张丑陋的面容。 “谁能告诉我,董西平是用什么东西,把铁蒺藜抛洒出来?” 孔融忍不住向诸侯询问。 陶谦苦笑道:“抛石车,应当是抛石车……没想到董西平把这些古董似的玩意儿拿出来这么一用,却有如此的效果。幸好抛石车最多只能达到七十步,可以令井阑掩护,以轒辒突进,先填平的护城壕再说。此次,当由我徐州军出战,如何?” 诸侯闻听,都齐声点头。 戏志才却一蹙眉,隐隐觉得,只怕陶谦未必可以成功。 井阑高约有半引高,若是换算成高度,大约是在十米以上,略过于普通的城墙。 不过荥阳城高墙厚,井阑也只能持平。 有犍牛牵引,一辆辆井阑车缓缓的从联军阵中驶出。井阑之上,有弓箭手,全都可以拉起两石弓的控弦士。在距离护城河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时就停止下来,以弓箭压制城上的弓箭手。 紧跟着,鲼辒车出动,徐州军紧随于轒轀之后,向荥阳再次进攻。 那奇怪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董俷站在城楼上,看着逼近的关东联军,露出奇怪笑容。 果然,关东联军,小觑了他的抛石车。 城墙后,停列着一排排抛石车,足有几百架。 这些抛石车是蒲元根据那本《考工录》上的记载研究出来,又经过他和马均的改良,其距离可覆盖二百八十步的范围之中。霹雳车,这是董俷为抛石车起的名字。 记得曹操在官渡之战,第一次灵活的运用了霹雳车。 只是已经记不清楚那贡献霹雳车的人是谁,不过今日,董俷决定用霹雳车,让曹操好看。 随着城下武安国一声大吼,崩崩崩,无数声奇异声响过后,巨石自霹雳车上飞出城外。 如雨的礌石,轰在井阑之上。 把一座座井阑轰塌在地上,犍牛哀嚎,被礌石击中,打得是血肉模糊。 紧随轒轀的士兵,连同一辆辆轒轀车被砸瘫在地上。礌石如雨,哀号声此起彼伏。 床弩又是一轮射击,彻底摧毁了战场上的攻城器具。 戏志才轻声道:“主公,今天还是不要再打下去了,军中士气低落,再打下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地修整,待我等商量了具体的计划,再对荥阳进行攻击,如何?” 诸侯连战连败,哪有心情继续战斗? 陶谦和张超损兵折将,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戏志才所说的没错。 继续打下去,只能是送死! 当下曹操下令鸣金收兵,草草的结束了第一天的战斗。战场上尸横遍野,被礌石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随着风,把那浓浓的血腥气弥散在苍穹,令人感到心冷。 依照着规矩,战后会有人收拾战场。 董俷这一次倒是没有阻拦,只是命令城上士兵警戒。 当一具具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尸首堆积在一起的时候,联军中不断的传来哭泣声。 中军大帐里,诸侯相互推诿,相互指责。 曹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干脆带着戏志才和伊籍,在许褚、胡车儿的陪同下,走出了营帐。 身后自然随同有亲军,有曹洪率领。 曹操看着夜色中的荥阳城,感到口中一阵阵的发苦。 戏志才则目光灼灼,随着曹操环绕荥阳一周之后,心中突然一动,生出些许计较。 回到营寨,戏志才拉着伊籍,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曹操则强打精神,巡视营地,慰问士兵。直到子时过后,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没想到,戏志才等人都在帐中。 不仅仅是戏志才和伊籍,包括夏侯敦、乐进、李典等武将,也都在大帐中等候。 “先生,这么晚了,有事情吗?” 曹操不免有些奇怪的询问。 戏志才笑道:“刚才我随主公巡视荥阳,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故而令机伯等人连夜制出了荥阳的沙盘图形,特来与主公解忧……机伯,还是由你来说明吧。” 伊籍点点头,将大帐中央那八仙桌上的沙盘掀开。 “主公,你看……这就是荥阳的大致图形,可曾看出些什么?” 沙盘上的荥阳城,做的很粗糙,但基本的轮廓却已经呈现出来。曹操蹙眉,走到八仙桌跟前,看了半晌,轻轻摇头道:“好像没什么特别啊。先生,还是你说明吧。” 戏志才和伊籍微微一笑,“刚才我和机伯又去探查了一番,荥阳为东都襟带,三秦咽喉,建城的位置,极为险要。有淮水、汜水之天堑,又有邙山、嵩岳之险要,易守难攻。然,也正因为地势的缘故,汜水低洼,使得南面城墙,较之其他三面略低。” 曹操有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轻轻点头道:“哪有如何?” 伊籍说:“汜水时常泛滥,常会对荥阳造成冲击。南面城墙之所以偏低,也正因为于此。也就是说,受水患之影响,南城相对松弱,不如其他城般的坚固,牢不可破。“ 许褚对伊籍和戏志才不停的打谜语,非常不满。 “机伯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行不行?你们读书人就是这般的啰唆。要我说,屁的荥阳。把那董西平约出来,比试一场。老许我到时候一刀干掉他,岂不是荥阳唾手可得?” 许褚不服气,可不代表帐中的人都是这般想法。 夏侯渊哼了一声,“仲康说的轻巧,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打败董西平?若是输了呢?” 曹操也说:“仲康不得无礼。我知你想和西平一战,但是……” 言下之意却是:我怕你会输! 只气得许褚暴跳如雷,可戏志才等人却把他扔到了一旁,不再理睬。 戏志才说:“我拟猛攻南城,但亦需要其他人在三面拖住董西平的兵力。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会出现,即便我们能攻占了荥阳,也在没有力量西进雒阳。” 曹操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无力西进就无力西进,我等原本也就是要震慑雒阳而已。能打下荥阳,就是一件大胜仗。本初北路军被阻在成皋,我等联军若不得一场胜利,只怕将来就要沦为他人笑柄。我这就召集诸位大人,对荥阳展开攻击。” ****** 第二天,联军发起了亡命的突击。 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不分昼夜的向荥阳进行冲击。 联军把兵马全都交到了曹操的麾下,而曹操更发下狠心,下令若攻破荥阳,全军可以尽情掳掠三日。在这种巨大的刺激和诱惑之下,荥阳城四面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尤以南城的压力最大! 联军几乎把所有的精锐人马都调拨到了南城,而后从四面八方猛攻,死死的拖住董俷的兵力。 贾诩看出了联军的意图,却没有一点办法。 戏志才就是摆明了,就是要攻打南城。可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偏偏无法破解。 董俷亲自坐镇南城,将其他三城的指挥权,尽数交给了贾诩。 可即便是只有三城所面临的巨大压力,贾诩也感到非常的吃力。 看得出来,联军是玩命儿了! 诸侯也下了老本儿,这会儿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 正如曹操所说的那样,如果连一点成绩都没有的话,那么整个关东联盟,再也没有脸面见人。 不计血本的昼夜猛攻之下,终于获得了进展。 第十日,随着护城壕沟被填平,冯垣被摧毁,拒马带等一应陷阱、机关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过,虽然联军猛攻,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荥阳城就如同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原本青灰色的城墙,已经变成了通体的暗红色。 天气越来越冷,城头上的旌旗也破烂不堪。 城墙上挂着凝固的血浆,不时还可以看见肉糜混在其中。走在城头上,就可以听到啪唧好像是踩在水里面的声音。联军死伤惨重,同样的,荥阳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数百具抛石车已经损毁,再也无法修复。 床弩巨箭也被耗尽,只能当作摆设来用…… 而董俷所镇守的南城,则情况更加险恶。随着防御器械的不断损耗,从一开始的对射,到后来的肉搏。联军数次登上了城头,又数次被董俷所打下城去,可谓惨烈无比。 期间,箭矢一度出现短缺。 后来还是郝昭出了一个主意。 “主公,我小时候曾听老人说过一件事情。将粪便烧滚,加入砒霜之类的毒药,所造成的杀伤力非常厉害。老人们说,很早以前曾有人用过这种办法,但是后来因为过于歹毒,就失传了……如今我们不宜过多损耗箭矢,但人总是要吃喝拉撒。” 这主意,听上去非常的恶心。 可如果真的有效果,似乎也不差。 董俷当下令人搜集荥阳沟渠中的粪便,并且把药铺中的各种有毒药物全部征集起来。 一时间,荥阳城上空弥漫恶臭之气。 董俷甚至一度被那股味道呛得呕吐,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这种被郝昭称作金汁的玩意儿,非常歹毒。城头大锅里没日没夜的都有煮沸的分辨。有专人用大勺,一俟联军攻到了城下,就一勺一勺的往下挥洒。滚烫的金汁滴落在人身上,除了会造成烫伤的结果之外,还会腐蚀肌肤,令人伤者加重病情。 最要命的是,被金汁泼中以后,伤口无法复原。 即便是军中的医生,也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长吁短叹…… _____ 第二三六章 荥阳大战(二) 第二三六章 荥阳大战(二) 从营帐中,传来了一股恶臭。 曹操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了出来。 伤营中,弥漫着哀嚎的惨叫声音,令人听着,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感受。 曹操走出伤兵营,扶着一棵枯树,一阵剧烈的呕吐。 方才所见到的惨状,可说是他一生都没有见过。一件件沾粘血肉、粪便的破布,让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战争的残酷。早饭被吐的干干净净,连苦胆都吐破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曹操直起腰来,脚底下发软,脑袋嗡嗡的直响。 就连一向自诩胆子很大的许褚和胡车儿,此刻也比曹操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这两人虽然没有呕吐,可是那脸色,却变得惨白。 “主公,哪有这样打仗的,连那玩意儿都要使用?妈的,我一想起来就有点……” 许褚破口大骂。 可没想到他话音未落,曹操又是一阵恶心涌来,扶着枯树再次呕吐起来。 杀人,死人…… 这都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董俷这种招数,却是第一次遇到,是正常人就难以接受。 “仲康,莫要在和我提起这件事,我现在……呕!” 终于恢复了正常,曹操带着人回到了营帐。 陶谦正在营帐里坐着,见曹操出现,站起来大声说:“这仗没法打了,没法打了!” “恭祖,稍安勿躁。” 曹操自然明白陶谦是什么意思,苦笑道:“打仗不就是如此,许咱们攻城,就许人家想出办法。只是西平这一招实在是太恶毒了,几天下来,我军心可谓不振。” 张超一拍椅子扶手,“不振也要打……都到这份上了,我们没有退路。” “张太守说的不错!” 戏志才等人挑帘进来,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伊籍说:“主公,如今我们唯有强攻。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胜利。我们损失惨重,他董西平难道就没有损失?就算雒阳有援兵支持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戏志才无言,沉吟不语。 曹操真的是很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打下去。 理智清楚的告诉他,不能再打了。可是现实的情况却告诉他,不打,根本不可能。 围困荥阳近四十天,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现在,就看谁能撑下去。 许褚站出来说:“主公,明日我愿出战,为主公拿下南城……” “仲康这是什么话?”没等许褚话音落下,曹洪呼的起身,大声道:“主公尚需你来保护周全,怎可擅自离开?主公,我愿请令,明日定然为主公拿下荥阳城。” 曹操想劝说,就听戏志才开口道:“主公,如今之计,唯有强攻。” 众人闻听,都忙不迭称赞。 曹操见大家群情激动,也就不在开口阻拦。 送走了陶谦等人之后,曹操拉住了戏志才和伊籍,“先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智也!” 戏志才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如今想来,当初就不应该劝说主公出兵。我低估了董卓的能力啊……没想到那董家子区区武夫,居然能把仗打到这种程度……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之后,戏志才闭上了眼睛,令胸中气血平静。 吞了一颗五石散,苍白的脸,浮现出一抹病态嫣红,“主公,明日我来指挥战斗!” “先生,你的身体……” 戏志才一笑,“主公勿忧,你明日督战三城,我自领军,攻打南城。时间不多了,不多了!” 谁也不知道,戏志才这句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 曹操觉得,戏志才想必是要说,若再不能攻破荥阳,这军中的粮草,可就要出现危险。 当下也没有深究戏志才话语中的意思,点头答应。 时已寒冬,天亮的很晚。 戏志才指挥人马,在黎明时分对南城再次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悍不畏死的强勇抬着云梯扑向城楼,一波波,一波波的攻击,使得城头上的金汁已经来不及烧滚。 “曹洪……” “末将在!” “我不管多少损失,你又用什么办法,我要你给我拿下城头,否则就提头来见。” 仗打到了这种份上,一切阴谋诡计都变得不再重要。 戏志才一声令下,曹洪立刻率人向荥阳冲去。 此刻,董俷手持阔刃刀,奔走于城楼之上。联军悍不畏死的攻击,让他也清楚,决战的时候到了。 阔刃刀不断的带起一片片血光,在遍布血水的城头上,董俷杀红了眼睛。 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那把当年董夫人送给他的西域宝刀,刀口已经卷了刃。 即便如此,董俷也没有时间更换兵器。 唯有嘶吼着,不断的挥舞大刀,那血肉横飞中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形象,深深的印在了关东联军的脑海中。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了午后,越发的惨烈起来。 终于,城墙在反复的攻击中,塌陷了一个口子。 曹洪率领人马自缺口登上了城头。时已寒冬腊月,这家伙却光着膀子,满身是血。 董俷不认得曹洪,但是曹洪却认得董俷。 曹操不止一次的把董俷的相貌告诉曹家众将,故而曹洪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撕杀的董俷。 一声虎吼,挥刀向董俷扑去。 董俷也已经杀昏了头,见有人冲过来,阔刃刀挂着风声将身边几名联军劈到。迎着曹洪就冲过去,踏步腾空而起,巨雷般的咆哮声仿佛霹雳一样,在城头上空回荡。 铛…… 曹洪的刀,被董俷一击之下生生的震碎,脚步踉跄的向后倒去。 而阔刃刀也在董俷的巨力中折断…… 这是董夫人送给他的礼物,不成想却毁在了这里。董俷的眼睛通红,厉吼一声,糅身扑了过去。 有联军上前阻拦,被董俷闪身避过了兵器,拳头砸翻了两人。 这时候,曹洪刚站起来。 刚才的一击,让他耳根子扔在嗡嗡的作响。没等他反应过来,董俷就扑到了跟前。 蒲扇大手一把扣住了曹洪的脖子,几个联军士卒挺枪刺来,更有一杆长枪,穿透了董俷的肩膀。剧痛,令董俷完全疯狂了……掐着曹洪的脖子,单臂用力,呼的一声,就把曹洪给轮了起来。一手扣住了长枪,用力一拧,把枪杆扭断,紧跟着曹洪的身体扫过来,把联军士卒砸落城下。 砰的一声,曹洪的双腿砸在地上,被紧扣着脖子的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董俷一手抓住曹洪的一条腿,另一只手抓住另一条腿,双臂用力,怒吼一声:“开!” 曹洪被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满身的血污,脏器,脖子上还挂着一根肠子。 董俷一手半片尸体,轮开来一顿凶猛的攻击。那形象,足以令爬上城头的士兵心神俱裂。而守在城上的凉州军,却是军心大震,把刚登上城头,立足未稳的联军赶下城去。 曹洪的死讯,让强提着一口气的戏志才当场昏倒。 当曹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跨下去了…… 那可是他本家兄弟,从投靠他以来,就是忠心耿耿。曹操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迷。 持续一日的攻击,不得不停止下来。 联军缓缓的退却,也使得荥阳,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清醒过来的董俷心里很清楚,这样子下去,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荥阳就要被破。 特别是南城裂开的缺口,虽然在仓促中堵上。 但是明天,还可以继续支持下去吗? 和贾诩坐在大厅中,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轵侯,我们撤吧!” 荥阳守将杨定,忍不住站出来说话,“我们可以效仿敖仓,等敌人进来,一把火烧了荥阳。” 贾诩摇摇头,“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恐怕很难成功。” 董俷说:“杨将军,我们都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我们退出荥阳,将是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联军,重获生机。相反,如果我们能守住荥阳,联军就将彻底崩溃。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谁能坚持下去,谁就可能取得胜利。退后一步,我们也就完了。” 这个道理,杨定岂能不明白? 可如今的情况是在于,荥阳城墙多有毁坏,还能撑下去吗? 董俷感觉气氛压抑,站起来走出了大厅。深夜中那冰寒的空气,令他昏沉沉的脑袋一醒。 实在不行,就撤吧! 董俷对自己劝说:已经打到了这个程度,曹操就算占领了荥阳,只怕也没力气西进。 不行…… 成皋都没有丢失,我怎能输给吕布? 董俷握紧拳头,否决了先前的想法。是啊,若是吕布守住了成皋,而他却失去了荥阳,那么董卓一系,再也没有人能压制吕布。不能压制吕布,此人的野心就会…… 董俷靠在廊柱上,抬头向空中看去。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映衬的屋檐下的冰柱,晶莹剔透。 脑海中灵光一闪,董俷啊的一声大叫:“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第二三七章 戏志才之死 第二三七章 戏志才之死 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了! 演义里曾经有这样一段情节,马腾被曹操杀死之后,马超率领西凉大军讨伐曹操。 曹操于漳河畔与马超对峙,当时漳河大营破败不堪,根本不足以抵挡马超的大军。也不清楚是谁想出了一个主意,以沙石筑城,而后冰封沙石,一夜间就建起了一座冰城,令马超大军的军心顿时低落,以为曹操有天人相助,所以才能成此奇迹。 如今正是三九寒冬,气温已经很低。 董俷跑进大厅,把主意告诉了众人,令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贾诩起身道:“主公真神人也,居然有如斯奇思妙想。若能如此,则对联军的士气,定然会造成极大的打击……不过,以沙石却是有些麻烦,诩有一法,可令筑城速度更快。” 董俷眉头一蹙,“什么办法?” 贾诩脸上流露一抹阴冷笑意,“城外皆是敌军死尸,与其丢弃,何不利用一下呢?” “你是说……” “嘿嘿,一夜之间,以尸筑城,做造成的震撼,恐怕会更大吧。” 董俷不由得无语。 的确,荥阳不似漳河畔,有沙石可以利用。城市当中,又从何处搜集那么多沙石? 拆房舍,那不可能! 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军士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反倒是城外有许多联军的尸体,如果能利用得当,那么对于联军而言,这一座尸城,将会造成何等的震撼? 只是如此一来,是不是对死者不敬? 贾诩看穿了董俷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主公,事到如今,且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是啊,妇人之仁! 如果荥阳被占领,那么联军将会一鼓作气,打到雒阳。 到时候,老爹死,家人也难以保全。也罢,反正已经是死了,何不废物利用一番。 “如此,就由杨定将军操办此事,命人将死尸在城下堆积,而后烧开井水,浇筑为城。” “喏!” 众将立刻行动起来,董俷也准备出去,却被贾诩拦住。 “主公,筑起尸城,虽然能令联军暂时溃散,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天晓得,荥阳还能经历多少次冲击?” 董俷看着贾诩,“以老师之见,当如何为之?” “我听说,中路军粮草皆囤积于延津渡口,由袁术所部看守。若能火烧延津,对于联军的打击,定然巨大。到时候我们趁联军士气低落主动攻击,而火烧延津一部人马伺机埋伏于淮水畔……两下夹击,则中路大军定然会彻底溃散,关东诸侯可定。” 董俷闻听这话,眼睛不由得一亮。 断粮草?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去?想官渡之战,曹操能打败袁绍固然有很多因素,但乌巢粮库被烧,却占了非常大的比重。他能断人粮道,我为何就不能火烧延津? 想到这里,董俷眼珠一转,“武安国,命大家立刻回来!” 门外武安国领命而去,董俷却握住了贾诩的手,“老师,火烧延津的事情,由我亲自来做。我只带五百巨魔士出发,王戎随我一同前往延津……武安国和成蠡,我留给老师做护卫。但是老师你要记住一点,不论我是否成功,如果荥阳危急,你就立刻撤走。荥阳丢了,咱们还可以再打回来,可老师若没了,我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诩那好似毒蛇般阴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暖意。 “我原本也想由主公出战,能千里转战,非主公莫属。但是,只带五百巨魔士……” “老师放心,有五百巨魔士,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二人主意拿定,董俷又把紧急召唤回来的众人聚集在一起,把事情简单的说明。 荥阳大权唯贾诩一人掌握,杨定为副将,当听从贾诩指挥。 若有不从贾诩之命者,定斩不饶。 众人也明白,在这危难关头,连董俷都要深入敌后,还争个什么狗屎的权利? 杨定本来就是凉州军的老人,自然也知道轻重。当下保证,定会听从贾诩的调遣。 ****** 戏志才悠悠醒来,却见曹操坐在他的身边。 忙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刚要开口,却被曹操拦住。 “先生感觉,好一些了吗?” 曹操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是其中所蕴含的愤怒和杀意,戏志才却能听得出来。 曹洪战死,对于曹操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戏志才却无心顾虑这些,忙道:“主公,荥阳可曾拿下?” 曹操的面颊抽搐几下,轻轻摇头道:“未曾拿下……先生于战阵中昏死,操在听闻族弟的死讯之后,也……不过没关系,天一亮,我定要挥军再战,誓破荥阳。” 戏志才闻听,不由得感到非常可惜。 在他昏迷之前,荥阳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坚持一下,则荥阳城必然会被攻破。 不过,他倒是没有在意。 毕竟打到了现在,想必那董西平,已经是无力回天。 和曹操相视,戏志才突然一声长叹,“主公,戏志才无能,令主公族弟身亡,实在是罪过。” 曹操强忍心中悲痛,轻声道:“先生,战阵之上,千变万化,谁能预料生死呢?子廉虽亡,却不是先生的过错。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点恨先生,可再一想,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子廉战死,是他学艺不精。我只恨,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可知道,是谁杀了子廉?” 曹操细目一眯,拳头紧握,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董俷!” 说实话,曹操的心情很矛盾。他恨董俷,却又没法子恨董俷。是他主动攻击荥阳,难不成让董俷伸着脖子等死?可如果说不恨董俷,那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戏志才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自己本事已经学成,却不想,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一直以为,那董家子只是个武夫,可不成想……若知会有今日局面,当日我实不该劝说主公兴兵,来趟这浑水。这样的话,子廉也就不会丧命,我心中实愧疚!” 曹操说:“这怎能怪先生?实际上,那董西平,我和他相交这么多年,又何曾敢拍着胸脯说,我看透了他?倒是先生,你身子本就有恙,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呢?” 戏志才微微一笑,“都是老毛病,我自有分寸。” 二人在大帐中说着话,谈论的主题,却都是围绕着董俷。 曹操讲述着当初在雒阳城和董俷交往的事情,忽而笑,忽而又咬牙切齿,面色铁青。 戏志才静静的听着,猛不丁的会询问两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戏志才仰天长叹一声,“我小看了他,我小看了他……此心机深沉,怕天下人都上了当。对了,主公所说的那部敕勒川文集,为何不曾见流传呢?主公手中可有?” 曹操笑了笑,“想当初,董家子在雒阳举步维艰,除东观少数士子与他有过交道,谁也不愿意和他交往。他那本敕勒川文集,也是他妻子所整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呵呵,我当初也是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一本小册,故而讨要了一本,留在身边。” “此次攻破荥阳,回去后倒要看上一看。”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间营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紧跟着,就见许褚、胡车儿冲进了营帐,一脸的慌张之色,大声的喊道:“主公,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荥阳,荥阳……” “荥阳怎么了?” 戏志才心中一惊,忙坐直了身子,大声的问道。 “荥阳,变成了一座尸城……整个营寨,全都乱了!” “尸城,什么尸城,快带我去看!” 戏志才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之下,董俷还能起死回生,玩儿出什么花样不成吗? 抓起了袍子,和曹操冲出了营帐。 却看见伊籍等人脸色难看,正往营帐中走来。 “倒地怎么回事,倒地怎么回事?” “有鬼,真是有鬼了……” 伊籍的情绪显然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之下。戏志才和曹操也不再询问,上马冲出了营寨。 阳光很明媚,但是气温却格外的低。 戏志才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扰的他眼花缭乱。而在那眼花缭乱中,更有尸山厉鬼的影像晃动。 闭上眼睛,戏志才平静了一下之后,再次举目观望。 只见那荥阳,被一层坚冰所覆盖。坚冰之后,却是一具具尸体,被封在里面,形成了一个斜坡似的城墙,在阳光下,散发着森森的鬼气。 城墙底部,是一具具尸体叠摞。 可是越往上,就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姿势,有的是趴着,有的是站着,一个个满脸血污,呲牙咧嘴。 而城头上,贾诩一边让人继续往坚冰上泼水,一边向联军观望。 “我家公子的神人相助,今日筑城尸城,以御尔等逆贼。但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逆天行事……我家公子有交代,有本事就踩着你们同伴的尸体上来吧。哈哈哈,天不罚你,你们的同伴,也不会放过你们。关东群鼠,竟想称雄,实不知天高地厚。” “关东群鼠,关东群鼠……” 戏志才坐在马上,面目苍白如纸,瞪着那城楼上的贾诩,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载落马下,人事不省。 第二三八章 宿命相逢 第二三八章 宿命相逢 当晚,下起了大雪。 雪夜之中,那座尸城荥阳散发森森的鬼气,矗立在黑暗中,城头不见半点光亮。 对于联军而言,日间所见到的一切,无疑是一场噩梦。 有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旌旗有气无力的在夜色中低垂,没有一点生气。 曹操坐在榻旁,看着气息奄奄的戏志才,心如刀绞。 “主公,莫要为我难过。幼年时,曾有仙人说我命不长久,能过四十方能安然无恙。我原想,今年我不过三十六,当能为主公效力,谋取将来。却不想一着失算,满盘皆输。我轻看了董卓,才有今日的劫难……主公,我有数言,望公谨记。” “先生请说!” “荥阳不可再打,主公当速速谋求脱身。” 曹操泪眼朦胧,轻轻点头,“操定牢记在心。” “仲德刚愎、机伯虽有才,却少于机变。主公当求贤士相助,方能成就大事。我有一人推荐,主公可以寻之。” “何人?” 戏志才剧烈的咳嗽起来,面色突然变得非常红润。不过那口中喷出的血,却让人触目惊心。 曹操连忙起身,要命人寻医生来。 哪知戏志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主公,且听我说。长社西南,有一庄院,为荀氏一族所有。我所荐贤人,如今就居住在那里。此人姓郭名嘉,表字奉孝。” 曹操一震,“郭嘉?我知此人。只是他与董西平为师兄弟,焉能助我?” 戏志才一笑,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奉孝的确是曾求学于蔡邕名下,然其与董西平,并非主公所想的那般亲密。他虽家境贫寒,其祖上却曾历代在朝中为官,更亲近于士人。否则,他早就出山相助董西平,如何还寄居在别人的家中,主公可求之。” 曹操应了一声,“先生放心,操记下来了!” “还有一人,为郭嘉好友。此人名荀彧,可比萧何,有经天纬地之才,主公可大用之。” “荀彧?” 曹操点头,又将牢记在心。 说实话,他和郭嘉、荀彧都见过面,只是当年他落魄雒阳,何曾想过有一日自立门户? “主公切记,荥阳不可久留!” 戏志才说完,再一次剧烈的咳嗽,紧握住曹操的手,也不由得松开。 曹操忙跑出大帐,找来了医生。 戏志才的病情暂时稳住,但是在黎明时分,突然呕血,虽有医生看护,却已无力回天。 曹操悲痛无比,一战之下,连损两人。 一个是他的智囊,一个是他的兄弟,这种难言的悲痛,令他昏倒在地上。但是,醒来之后,曹操却依然记住了戏志才的话语。他准备撤离荥阳,可是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诸侯的时候。孔融、陶谦等人却不肯答应,而是坚决的要求在荥阳决战。 也难怪,各路诸侯损失惨重不说,而且颜面尽失。 虽然明知道荥阳难以攻打,却无法回头。打胜了,他们还有资本和董卓谈判,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可真的是丢尽了脸面。故而,荥阳就算不能打,也要打。 曹操明知道继续打下去,也没有结果。 可诸侯的情面难以推却,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这么灰溜溜的走。 毕竟那样一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帐下的众将,心中犹豫,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雪越来越大,尸城覆盖在白雪之中。 曹操决定,暂时修整人马,等待袁术的粮草送到,就再一次展开攻击。 几乎是在同时,成皋方面也停止了战斗。损兵折将的北路军,也开始了短暂的休整。 荥阳、成皋、伊阙关三地的战斗打响,令雒阳关注。 为了确保三关万全,董卓又调拨了一批人马,赶赴三关支援。伊阙关方面,由魏续、魏越二人率一万人支援;李通率领八千并州精锐,自雒阳北大营开拔,支援荥阳。班咫、晏明,奉命率令八千凉州兵奔赴成皋,大军调动,雒阳好一派热闹。 ****** 相比之下,位于雒阳东北方向的孟津,却显得非常安静。 孟津,古称盟津,是周武王召集诸侯,歃血为盟的地方,位于河水畔,是一个小渡口。 长一百里,宽五十二里。 这就是孟津的所辖范围,是一个多山,多丘陵的地带。 古人将孟津的地形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三山六陵一分川’。孟津古城,就卡在这三山六陵之见的一分川之上。延绵数百里的河水沿岸,自河内唯有这里可以到达雒阳。 华雄、庞德在抵达孟津后,河水还没有结冰。 持虎符夺走了朱皓的兵权之后,可这孟津城头上,却依旧插着朱皓的旗帜。 这也是出自氏仪的主意。虽说孟津不一定会发生战斗,可这朱皓的旗帜,却能在一定程度上产生混淆视听的作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这展旌旗,能立下奇功。 氏仪的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样子,典型的青州人模样,身材高大。 虽然是文士装的打扮,可骑马射箭的本领也不算差。儒家并非是死读书,读死书。相反在其基础的六艺之学中,射、御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勇武也很讲求。 要知道,那孔夫子的学生之中,可就有子路那种能万人敌的人物,又岂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华雄和庞德,对氏仪颇有好感。 氏仪浓眉大眼,国字脸,很有刚气。而在做事的时候,却总是三思而行,非常稳重。 华雄知道,这是董俷给他派来,专门当军师的人,怎会有所怠慢。 不看僧面看佛面,董俷的面子总要照顾。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华雄在孟津无所事事,每天好生的烦恼。虎牢关、荥阳、伊阙关的战斗越打越激烈,不时传来的战况,让华雄这心里好像猫抓一样的难受。 “令明,你说轵侯是不是对我有成见?” 这一天,华雄拉着庞德巡视孟津城头,终于忍不住轻声的询问起来。 庞德一愣,“大都护这话从何说起,轵侯平日里对您可是颇为赞赏,怎会有成见?” 华雄黑着脸,“没成见的话,为何把我安排在这种人迹荒芜的地方。” 庞德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都护,此地虽荒芜,可对于雒阳而言,却是非常重要。早先这里冷清,是因为有河水天堑阻隔。如今,天寒地冻,河水冰封……我猜主公也正是担忧这个。” “冰封就冰封,还不是冷冷清清……” 庞德微笑道:“大都护莫要小看诸侯。若我为诸侯,正面作战不顺利,定然会出奇兵。到时候,我孟津定然会有一场血战,大都护你害怕捞不到仗打吗?放心吧。” “说不定诸侯是人头猪脑……” 华雄小声嘀咕,让庞德险些笑出声来。 人头猪脑,是董俷时常用来骂武安国的一句话。没想到华雄才到雒阳半年,就已经学会了使用。其实不止是华雄,庞德他们不也时常会引用几句董俷的口头禅吗? 人头猪脑…… 主公实乃奇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妥帖的比喻。 庞德没有再去劝说华雄,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华雄心里面,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 雪非常大,华雄在巡视了一遍之后,准备下城休息。 突然间,从远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古怪声息。在雪夜之中,并不是很明显,但是长久在凉州作战,华雄已经可以从风雪声中,听出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么晚了,有人来吗? 华雄一蹙眉,隐于旌旗脚下。 庞德看了看华雄,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抬起手,示意城头上的士兵集合警戒,然后又命人立刻去给氏仪送信。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抵达孟津城下。 为首的是一个跳下马,大约有八尺身高,须发花白的老人,年纪大约在五十靠上。 使了一个眼色,有小校上前,厉声喝问:“什么人,再不停步,就放箭了!” 马上的老者亦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马不要前进,催马上前道:“敢问朱皓将军在否?” 小校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庞德已经站出来,大声道:“朱皓将军在府衙中,敢问阁下何人,又有何事?” 老者似乎有些犹豫,沉吟片刻后,命人取来弓箭,将一块玉佩绑在箭上,射向城头的旗门杆上。 “我是谁,小将军凭此玉佩,朱皓将军就知道了。” “等着!” 庞德取下了玉佩,退了下来。华雄也从阴影处走出来,“令明,可认得那个老头?” “不认得!” 就着松油火把的光亮,那玉佩上写着一个‘朱’字,反面雕刻有一个虎头。 氏仪这时候也上来了,走上前看了一眼玉佩,脸色顿时大变。他偷偷的躲在阴影处向下看了一眼。 而后匆匆的回来,“是朱儁,行车骑将军!” ‘行’这个字的用意,前面已经有过介绍,可以做代理来理解。行车骑将军,意思就是代理车骑将军,一般朝廷派人出征,如果需要有足够大的官职来威慑的话,往往会在官职前面加一个‘行’。等事情结束了,这个官职也就可以撤销掉了。 朱儁早先奉命剿灭泰山贼和评定青州的流寇,为三州督事。 而他原来的官职已经被撤销,故而汉灵帝就给了他行车骑将军的头衔,总督三州战事。 汉灵帝死,朱儁还在青徐交界处,并不在雒阳。 而雒阳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中,以至于也没有招朱儁回来。后来董卓入雒阳以后,曾调朱儁回雒阳。但朱儁以皇统不正,拒不奉召,不过也没有和董卓对着来干。 这时候朱儁跑来…… 氏仪三人相视一眼,其目的不问可知。 “朱儁此来,必是为了劝说朱皓。” “那……” 华雄一咬牙,“管他是谁,和咱爷们儿对着干,就是敌人,不如一刀……” 庞德轻轻点头,“如此甚好!” 三人议定,让小校上去拖住朱儁,华雄翻身上马,手持大刀。于城门后隐藏起来。 城门吱呀呀的开启,朱儁的注意力,也被城头上的小校所吸引。 就在这一刹那间,华雄猛然一催马,从城门下的阴影中杀出。他胯下的坐骑,是一匹浑红马,速度奇快。掌中大刀抡起,在大雪之中闪烁着光毫,眨眼就到了朱儁面前。 朱儁一怔,啊的叫了一声。 但不等他声音落下,大刀带着一抹好似雾气般的光毫就劈落下来,把朱儁砍成了两段。 与此同时,庞德率领人马自城中杀出,把朱儁的随行人马杀得是落荒而逃。 一场短暂的交锋很快就结束,华雄积压在心中多日的怒气,也算是得到了宣泄。 兴高采烈,掌得胜鼓回营。 但氏仪却乐不起来。 “子羽,为何闷闷不乐?” 氏仪说:“朱儁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诸侯所安排。今日我们杀了朱儁,只怕是明日就有大军抵达。” “怕甚,轵侯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大都护还是要小心一些,我看最好修书雒阳,通禀太师,让太师知道这里的情况。” 庞德也说:“子羽先生此言,甚好。” 华雄却不以为然,不过也不好拒绝。当下点头同意,由氏仪写信,通知雒阳方面。 从孟津到雒阳,也只有一天的路程,往来很方便。 庞德又说:“大都护,我拟领军埋伏于山后,待敌军前来,你我可前后夹击,到时候当能一举破贼。” 华雄想了想,“令明此言甚善,我与你两千精骑,埋伏山中,伺机而动。” 庞德当下领命而去,氏仪又和华雄商议,调集人马,准备迎接来日将临的恶战。 不过,联军的速度很快,在天亮时,抵达孟津关外。 按照氏仪的想法,最好不要主动出击。死守关隘,将敌人阻于孟津渡口。 这本来是万全之策,要知道出于谨慎,李儒给了华雄八千人,凭孟津的关隘,足以拖住联军。雒阳援军只要得到消息,可在一日之中抵达。从时间上,绝对是充足。 可华雄却不想这么干。 董俷击杀孙坚、吕布血战虎牢关,两人所立下的功勋,让华雄眼红的很。 虽然自认比不上董俷吕布,可心里不免还是想要展示一下无力,当下一口回绝。 率领三千兵马,自孟津杀出,在关前列阵。 华雄手握大刀走马盘旋,在阵前喊喝。 这一支人马来自于何处? 却是上党太守张扬及其部曲。早在酸枣会盟的时候,有袁绍谋士田丰就预计到,北路军将会面临一场苦战。成皋乃雄关,要想攻破,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 故而建议袁绍,出兵河内小道,取孟津,直扑雒阳。 这是一个非常毒辣的计策。若是孟津被破,联军,哪怕只有一路,出现在雒阳城下,那么对雒阳的确所造成的影响,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要想攻破孟津,就必须要渡过河水。 这一年的天气也很怪异,到了十月,河水竟然还没有冰封。好不容易等到了河面封冻起来,整个诸侯大战,也已经大了几十天的时间。不过也好,至少把雒阳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成皋荥阳和伊阙关方面,在张扬想来,孟津的防御定然薄弱。 更何况,他找到了朱儁。 以朱儁的名义出面,想必朱皓不会做过多的抵抗。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孟津自破。 哪知道…… 张扬在得到朱儁死讯的时候,刚刚渡过了河水。 闻听自己的妙计被人识破,顿时勃然大怒。也顾不得等待后军的刘备、关羽三人赶上,秦率人马,直扑孟津。眼见华雄在关前耀武扬威,张扬的怒火也就更炽。 “谁可出阵,斩杀此獠!” 张扬话音未落,从身后立刻冲出一人,正是张扬部将,穆顺。 这穆顺催马挺枪,向华雄冲去,口中厉声喊喝:“无名匹夫,大将穆顺在此,还不下马投降。” 第二三九章 那一刀的风情 第二三九章 那一刀的风情 鹅毛大雪纷纷,天地仿佛混成一色。 一支千人左右的人马,在夜色中徐徐而行,朝着雒阳的方向前进。 为首大将,胯下菊花青,相貌雄毅。以一块黑巾蒙面,只露出了炯炯有神的眸子。 马鞍桥上横一柄宣花大斧,黑黝黝,沉甸甸,大约在七十斤左右。 身后的队伍,整齐而又肃静,在道路上行走,除了偶尔传来的马嘶声,只有脚踩雪地的声响传来。 “将军,前面就是谷城,可要入城?” 武将想了想,“不必了,我们绕城而走,直奔雒阳。” 小校立刻传令下去,队伍绕谷城而行。 武将身旁却有一文士,催马上前笑道:“听说将军与太师相识,不知是不是真的?” “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却说不得相识。只是因轵侯的缘故,有过寒暄而已。” “那将军岂不是和轵侯很熟吗?” 武将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点点头道:“算是很熟吧……只是当年与轵侯分别时,他还仅十四。不想分别五六年的光景,如今已经贵为轵侯。当年若非轵侯提拔,只怕我如今还是一个犯军。” 文士笑道:“怪不得此次太师点名要您进雒阳呢。” “我想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师……如今关东诸侯造反,竟引胡人进犯边关。这几年来,我一直镇守梁山,对鲜卑与河套南匈奴的胡人较为了解,想是因此要我入京吧。公佑,若非你这次识破了于扶罗的计策,只怕胡人就突破梁山了。此次到雒阳,我当向太师禀报,为你请功……呵呵,一晃多年,倒颇为想念轵侯。” 文士大喜道:“如此就多谢将军。” 正在这时,突然有小校来禀报,“将军,斥候在前方拦截一人,说是自孟津往雒阳。” 武将一怔,“带我去看!” 如今,这京兆的确正是风声鹤唳,前方战事频繁,不晓得会有什么情况。 故而武将也很小心,催马赶了过去。 那被拦截的人,一身凉州军打扮,正和斥候争吵。 “你等拦截我作甚,快快让开,耽误了大事,定要你们的脑袋。” 武将上前,那小校一见装扮,连忙下马,“将军,我乃汉安大都护华将军麾下信使,奉命前往雒阳。还请将军让开道路,十万火急,真的是耽误不得。” “我乃安门校尉徐晃,孟津难道出事了?” “啊,也不算是出事,只是有敌军出现,大都护命我赶赴雒阳,禀报此事。” 徐晃闻听,不敢怠慢。 连忙命人让开道路,又送了两匹好马供那小校骑乘。 文士上前道:“将军,关东诸侯在正面作战不利,故而走河内小道,偷袭孟津。如今河水冰封,万一孟津有失,则雒阳定然动荡不安,将军不妨暂缓往雒阳,前去孟津支援。若孟津危机,将军可立大功;若是孟津平安,岂不是能换来大都护青睐?” 汉安都护府,所辖包括梁山等地的军队,是董卓安排在司隶,震慑朔方、凉州等地的军事机构。从理论上而言,徐晃也是华雄的部曲,故而文士所说,也不算错。 徐晃沉吟片刻,“公佑所说极有道理,全军转向孟津,速速启程。” 一声令下,三军齐动,转变了方向,往孟津极速行进,眨眼间消失在风雪之中。 ****** 孟津关前,穆顺策马挺枪,扑向了华雄。 好大的口气! 华雄不由得乐了。他堂堂汉安大都护,居然成了无名之辈。而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家伙,竟如此目中无人? 也不答话,催马上前,摆刀抵住穆顺。 要说这穆顺颇有两下子,可是比起华雄,显然差距甚远。 那华雄,毕竟是久经战阵的人,更是凉州军中,除董俷之外的第一猛将。 二人战了四五个回合,华雄卖了个破绽,一把扭住穆顺的大枪,另一手拖刀就斩,把穆顺斩于马下。无主战马,落荒而逃……张扬更怒,“谁可为我诛杀此獠?” 张扬阵中立刻冲出二将,一个叫卞喜,一个叫秦琪。 二人杀向华雄,也不搭话。一个挺枪,一个舞刀,和华雄战在一处。 华雄憋了几十天,就想要大战一场。二话不说挥刀迎战,过不十几个回合,一刀斩秦琪于马下,同时舒展猿臂,抓住了卞喜的腰带,大喝一声,把卞喜拽下了战马。 抖手一刀,削了卞喜的脑袋。 华雄一手拎着人头,一手高举大刀。 身后精骑蜂拥而上,朝着张扬就掩杀过来。 张扬连输两阵,刚叫一声不好。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正是庞德。 与华雄夹击,五千精骑在乱军中横冲直撞。 张扬的阵脚顿时大乱,拨马就走。不想被庞德迎面撞上,一刀砍死。 主将一死,上党军顿时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大军蜂拥溃散,被华雄、庞德追杀了十几里地。幸好有刘备率后军追上,刘备文丑抵住凉州大军,一场死战,才逼退了华雄二人。 可即便如此,这一战折损了两三千人马。 此时,天已经过了正午。见兵马损失严重,刘备当下稳住军心,于孟津关外扎下营寨。 到了傍晚时分,关公带着剩余的人马抵达。 刘备苦着脸说:“二弟,张太守战死,我军士气低落。奇袭之策显然也不好继续,当如何是好?” 损了简雍,刘备身边的人手非常短缺,所以遇事多与关羽商议。 关公手捻长髯,丹凤眼微闭,沉声道:“孟津地形险要,地势狭窄。我等手中虽有近万人马,却无法展开攻击。” “难道就这么退走?” 刘备苦笑道:“我兄弟如今是家破人亡,幸有袁渤海收留。此次盟主命我等协助张太守,是对我们的信任。如今张太守死了,我们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只怕……” 关公却大笑,“兄长何必担心?我观华雄,不过有勇无谋之辈。连胜两场,定然会得意忘形。明日我与文丑将军出战,在阵前斩了华雄,则孟津守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文丑站起来,大声道:“大哥,二哥说的一点都不错,怕他作甚。” 说起来,这文丑和关二哥等人相处多时,言语间不自觉的把他二人当成了兄长对待。 只是关羽心怀愧疚,总觉得当初张飞是因他而死,所以迟迟不肯承认。 但这并没有妨碍文丑对关羽的尊敬,反而觉得关羽如此,才算得上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刘备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去准备!” 文丑关羽闻听,齐声应诺。 二人下去各自准备不说,刘备在中军大帐中端坐,那原本是张扬的位置,如今…… 原来,统帅千军万马的感觉,竟然如此奇妙? 刘备轻轻婆娑帅椅扶手,闭着眼睛,感受这一个的美妙。 其实他原本也可以成为一方诸侯,只恨那董家子,先是令他家破人亡,又在雍丘坏了他的好事……如今寄人篱下,若非他夹着尾巴做人,只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董家子,董家子…… 刘备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董俷的面容,拳头,在不知不觉中紧握起来。 董西平,我誓杀你! ****** 若是董俷知道,他一番苦心的安排居然…… 一心想要华雄避开关羽,不成想冥冥中似有一双眼睛,居然让二人还是碰在一起。 第二天,关公和文丑在关前列阵。 只听孟津关内有号角声响起,一队人马自关内杀将出来,在关前摆开了阵型。 大雪已经停了,但是风却变得更大。 旌旗在风中摇曳,华雄带着庞德和昨夜抵达孟津的徐晃摆开阵势。突然间,城头上一面大纛咔嚓折断,旌旗从关上跌下来,让华雄的心里面,不由得微微一颤。 古人信奉天人合一,常有谶语警示。 大纛折断,莫非是上天的警示不成?华雄忍不住向对面看去,只见对方阵前立有两员大将。 一个手持八宝驮龙枪,另一个却是红脸美髯,倒拖大刀。 慢着,红脸美髯? 华雄依稀觉得,这相貌好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文丑这时候催马冲出本阵,在阵前厉声吼道:“我乃河间文丑,那个上来送死?” 庞德闻听,勃然大怒,催马冲出本阵。 手中象鼻古月刀展开,带着一股奇异的回旋力道,斩向文丑。 说实话,文丑的武力不弱。当初在雒阳时,能和典韦来一场龙争虎斗,自然不会太差。自从颜良死去的消息传来,文丑就到了渤海。每日刻苦的练功,更和关公这样的高手时常较量。那关公自从读了春秋,刀法日间凌厉,杀气内敛,沉稳中更加的凶狠。自张飞死后,关公的刀法逐渐大成,已经深得举重若轻的真髓奥义。 以至于文丑的枪法,也随之暴涨。 见庞德杀来,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八宝驮龙枪带着一道奇诡弧线,闪电般刺出。 铛的一声,庞德势在必得的一刀被文丑荡开。 心中不由得一惊,抖擞精神,和文丑再打在一处。这二人的武艺中,似有相通之处。 一个是大刀带有回旋之力,一个却是枪芒划出弧线。 二人你来我往,打在一起,端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过,庞德的年纪毕竟小一些,又没有文丑的经验丰富,大约过了百招之后,力气渐渐不支。徐晃一看这情况,想要上前相助,不成想被华雄,一把给拽住了。 “公明为我压阵,且看我如何斩了此獠!” 说着话,一催浑红马,朝着文丑就冲了过去,一边大喊:“令明闪开,让我来!” 庞德忙拨马跳开战局,华雄马快,风一般就从他身边掠过。 “丑鬼,看刀!” 华雄的刀法,也是从无数次撕杀中提炼出来的精髓,早已大成。他这一出马,文丑的压力顿时大增。才十几个回合下来,隐隐就有不支之势。也难怪,他和庞德打了一场,耗费了无数的力气。 而华雄刀沉马快,同样的招数在他手中施展,不晓得比庞德老辣多少倍。 为文丑压阵的关羽,卧蚕眉一拧。 他自然看出了文丑不敌华雄,手中大刀扑棱一个翻转,刀口朝上,催马就冲了出来。 关羽的马,是许攸为报答他兄弟救命之恩,用重金买来的黄骠马,亦是一匹良驹。 冲出战阵的时候,关公丹凤眼猛然瞪圆,厉喝道:“文丑,让开!” 这黄骠马速度丝毫不弱于华雄的浑红马,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跟前。 文丑和关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早在关公喊喝的一刹那,卖了个空子,拨马就走。 华雄一愣神的工夫,关公可就到了。 只见他横眉立目,红脸上带着森冷的杀机。 “看刀!” ‘刀’字还在关公的口中没发出来,青龙偃月刀带着一股森冷的刀锋,席卷积雪劈来。 一蓬刀云出现,隐隐间似有青龙翱翔。 “啊!” 华雄惊叫一声,终于想起了这个人。董俷,轵侯在离开雒阳之前曾提醒过我,要小心红脸美髯的家伙。莫非轵侯说的就是这个人…… 这战阵之间,那容得你心思分散。 华雄本能的抬刀封挡,铛的一声,撞开了关公的大刀。可是关公的刀虽然被磕飞,也顺着那股子力道在空中滑转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弧线,顺着那力道凶猛的再次落下。 太快了,快的让人…… 华雄也不示弱,掌中大刀自下斜撩而起,铛,再次磕开关公的第二刀。却不想,这关公的第三刀更加怪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顺回了力量,如影随形的一刀斩下。 这一次,华雄有点抵挡不住了…… 身体猛然向回一缩,胯下的浑红马唏溜溜暴叫一声,仰蹄而起。 青龙偃月刀无可阻挡的斩下了浑红马的脑袋,一蓬热血,冲天而起。刀势未尽,寒光扫向华雄。只听噗的一声,华雄的胸口被斩开,鲜血喷溅而出,身体向后飞去。 好诡异的一刀,真的好诡异! 华雄无法形容出关公这一刀所展现出的风情,只是感到身体中的力气,在迅速的流失。 轵侯说,要我小心红脸美髯的家伙,没想到居然一语中的。 难道,轵侯是神人不成,否则又怎知道,这家伙会是我的克星? 华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知觉。可在昏迷前的一刹那,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 第二四零章 雒阳一夜(一) 第二四零章 雒阳一夜(一) 董俷突然打了个寒蝉,眼皮子不停的跳。 勒住马,扭头向身后看去。却发现随行的五百巨魔士早在他勒马的同时,也停了下来。 “阿丑,怎么了?” 董绿奇怪的向董俷看去。她和任红昌随董俷一起到了荥阳,哪知道董俷根本不让她们出战,相反还把她们困在府衙中,派专人看守,并下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来。 二女可真的是闷坏了! 荥阳四十多天的大战,整天只能在府衙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提心吊胆。 有心出去帮忙,却被美其名曰保护府衙安全的名义,继续困在里面,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次董俷出兵袭击延津,本来没有通知二女。 却不想武安国在和成蠡嘀咕的时候,被任红昌听见。二女一商量,居然假扮成巨魔士,偷偷的随着董俷离开了荥阳。一开始,董俷并没有太留意这些事情。可后来发现,这队伍里有两个人不论是骑术还是体型,和巨魔士相差的实在是有点大。 抓过来一看,却把董俷气坏了。 可此时已经绕过了管城,进入山区。他也不能把二女扔在山里,只好臭骂一顿,带着二女出征。 严令二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许离开。 并且让两头雪鬼跟随,当成保镖一样的守护,寸步不离。 听到董绿询问,董俷取下罩面狮子盔,轻轻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说,荥阳不会有事吧。” “你不是说贾先生很厉害吗?既然很厉害,肯定没事。” 任红昌带着黑色的镔铁面具,也轻点螓首,“是啊,荥阳不会有事,主公放心吧。” 我倒是想放心……你们是不晓得曹孟德的厉害。 不过,这时候想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当下点点头,遥指前方道:“在过一道山梁,就算出了京兆之地。往前就是延津,大家要多加小心,莫要暴露了行踪。” 说罢,带上罩面盔,催马继续前进。 ****** 华雄倒在血泊中,可吓坏了观战的庞德。 催马上前,拦住了正要上来补上一刀的关公。另一边徐晃也冲了过来,和庞德双战关公。 刘备一看这种情况,手中令旗呼啦展开。 “翼德,随我杀入孟津!” 大队人马,潮水般向孟津杀过来,刘备和文丑一马当先,高声喊喝。 庞德和徐晃抵住了关公,且战且退,自有关中的士卒冲过来,把华雄救回了关内。 刘备人马这一冲锋,庞德二人抵挡不住了。 拨马就走,往关内就退去。 关公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庞德。就在这时候,从关上飞来了一支利箭,迫的关公不得不抬刀挡开。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庞德徐晃带着华雄已经上了吊桥。 就听关上有人高喊道:“放箭,放箭!” 梆子声响起,城关之上飞蝗如雨点般落下,把关公等人,挡在了关下。 刘备大怒,指挥人马猛攻孟津。 但是城关之上,有氏仪指挥调度,滚木礌石顺着马面墙壁滑落,令刘备军损失惨重。 关公拉住了刘备,“哥哥,莫要再打了!” 刘备捶胸顿足,“只差一步,只差了一步啊……” 关公沉着脸,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向城关上看去,“没想到,董贼麾下竟然有如此多的猛将。” 刘备这时候也稳定了情绪,厉声喝道:“收兵,鸣金收兵!” 强攻肯定是不行的! 孟津这地方狭窄,留给士兵的冲锋空间并不算太大。而且对方的人马未必就少,在指挥得当,还真的就不容易突破。再强攻孟津,也只是让人送死,刘备不屑为之。 至少今日一战,扳回了一局。 当下掌得胜鼓回营,刘备和关羽、文丑二人,凑在一起思索对策。 “我有一计!” 刘备说:“孟津两侧皆有高山。二弟和翼德明日可率人占领山顶,朝城中放箭。我带人从正面强攻,想必能让孟津增添一些压力。” 关羽和文丑闻听,不由得连连点头。 “兄长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孟津迟早比落入我等手中。” 刘备兄弟在大营中谋划,可是孟津城内,却是军心浮动,人心惶惶。 徐晃四人聚在府衙中,等待着军医的消息。说起来,也真的是万幸。关公那一刀虽然把华雄砍成了重伤,却没能要了华雄的性命。首先是浑红马拼死救主,挡下了关公五成的力量。而后华雄在那一刹那间向后缩身,也抵消了一两成的力道。 即便如此,那伤势依旧严重。 而医护营自从在陇西一战中建立奇功,庞德就不自觉的,对这医护兵非常看重。 从雒阳出发的时候,他请李儒调拨了一批军医过来。 虽不能让华雄马上康复,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却保住了华雄的性命。 军医从内室走出来,庞德三人连忙上前询问。 “大都护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休养调理,只怕是难以复原。” 军医沉吟了一下又说:“孟津的环境不甚好,最好请大都护回雒阳调养。” 庞德想都不想的说:“这有什么问题,立刻派人护送大都护回雒阳,顺便通报太师。” 孙乾,也就是跟随徐晃一起来到孟津的那位文士,却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大都护不在,孟津当以谁为首?” 这一句话,说的庞德徐晃,还有氏仪都愣住了。 是啊,华雄不在了,听谁的? 论官职,徐晃、庞德一样,没什么区别。氏仪只是一个军师,却无法服众。 谁做主将? 而且,若孟津有失,谁来承担责任? 这不仅仅是关系颜面的问题,同时也是关系到性命的事情,二人不由得都沉吟不语。 孙乾是北海营陵人,曾求学于郑玄门下。 只是他出身寒门,虽有郑玄推荐,却郁郁不得志。数年前离开家乡,四处游历,在梁山与徐晃结识,更被徐晃聘为主簿。他提出这个问题,令大厅内无人回应。 当下笑道:“安门校尉久经阵仗,精于城防。又与轵侯有并肩作战的经历,可承担此事。” 庞德也听说了徐晃的事情。 昨日徐晃抵达孟津的时候,华雄曾和他聊起了董俷,故而知道此人和董俷有交情。 沉吟片刻,拱手道:“徐将军,如今正是紧急关头,还请您不要推辞。您与我家主公颇有交情,德愿听从将军的调遣。” 氏仪也说:“将军莫要推辞才是。” 徐晃苦笑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立刻执掌虎符,命人护送华雄前往雒阳。而后又对庞德等人说:“我今日观看了孟津的地形,发现了一件事。孟津为平川,恰在两山之间。若是反贼占据山头,以弓箭压制我等,而后又从正面突击的话,只怕孟津受不住太长的时间。” 氏仪和庞德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个明军事的主儿。 要知道,当初庞德之所以要领兵在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徐晃虽然没有华雄那样的勇武,但很显然,他更适合于镇守关城,而非驰骋疆场。 徐晃接着说:“若我是反贼,定然会抢先占据两山。故而镇守两山之人,不仅仅需要精兵,更要有良将指挥。我不才,愿自领一山,确保反贼无法占领,而另一山……” 庞德拱手道:“末将愿镇守。” 氏仪一蹙眉,轻声道:“可二位将军都走了,孟津怎么办?” “我观先生今日临阵不乱,公佑曾与我一起镇守过梁山,于防御之术颇为精通。” 徐晃正色道:“我欲请先生为孟津主将,公佑辅之。我与令明今夜就动身,占领孟津两山高地,协助先生抵御反贼。如今危急时刻,还请先生莫要矫情,更不要辜负轵侯的推荐美意。” 要说讲起来,氏仪对兵事方面…… 但此人沉冷,性情稳重,有临危不乱的古人之风。 在这种情况之下,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选。同时,这孟津城内,也没有太多的选择给徐晃。 以氏仪的沉稳,加上孙乾的经验,应该是不成问题。 “既然将军如此看重在下,定不辱使命!” 氏仪考虑了片刻,点头答应下来。当下,徐晃和庞德二人连夜自关内绕山而行,各带两千人马。氏仪也知道那两处高地的重要性,故而从麾下抽调出一千人,专门运送辎重。 城内,原本加上孟津早先的守军和徐晃带来的一千人,有一万人之数。 可是折了一阵之后,损失了一千多人。 如今又分兵行事,使得孟津关内,只剩下三千人左右。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氏仪发现当自己站在关头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慌张。 也许今日,就将是我氏子羽的成名之日。 氏仪握紧的拳头,轻轻捶打了一下城垛,暗自对自己说:氏仪,这就是你的机会! 第二四一章 雒阳一夜(二) 第二四一章 雒阳一夜(二) 孟津的战斗打响,对于雒阳的震动,甚至远远超过了成皋、荥阳等地的战斗。 相比之下,各地战斗动辄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交锋。孟津加起来也不过万多人的战斗,为何会有如此影响力呢?原因很简单,从孟津到雒阳,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十里,曲线距离最多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孟津一旦失守,则雒阳危矣。 明眼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雒阳城中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早些天还在对成皋等地的战斗指指点点的人么,仿佛一下子偃旗息鼓,没了声息。 当重伤的华雄被送回雒阳之后,董卓大吃一惊。 华雄,可以说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将,也是除董俷以外,凉州军中的第一位猛将。 怎地就受了重伤,还险些丢了性命。 一边调派太医为华雄诊治,董卓同时紧急召来在雒阳的亲信,商讨各种对策。 李儒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显得忧心忡忡。 “文开重伤,孟津只靠庞德和氏仪,只怕危险。”种拂轻声说道。 李儒却说:“未必,不是说安门校尉徐晃在孟津吗?此人我也见过,曾在宛县与黄巾交锋,颇有本领。轵侯对此人非常赏识,我想有他在,应该可以支撑一下吧。” 种拂冷笑道:“安门校尉?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个人长期在张温麾下效力,还是张温保奏,升任安门校尉。张温死于太师之手,难保此人和关东诸侯有染。” 这一句话,仿佛警钟一般,在李儒和董卓耳边敲响。 两人相视一眼,董卓点头道:“颖伯说的不错,这徐晃和我们只有一面之缘,虽说轵侯对他非常赏识,可分别多年,我也未曾听说二人有来往,只怕是怀有二心。” “那……”李儒似乎是在询问董卓的意见。 董卓沉吟片刻,突然阴冷一笑,“区区毛贼,我当亲自讨之。明日我就率军兵发孟津。文开,你随同我一起出发,为我军师中郎将。我倒要看看,反贼如何嚣张。” 李儒似乎不愿,一蹙眉道:“那雒阳……” “雒阳方面,无需担心。我只带并州军出征,尚有凉州军在此坐镇,当无大患。” 李儒道:“可是朝中不可一日没有主事之人,皇上年幼,谁能主政?” “太尉杨彪,司空黄宛,皆干练之臣。可以代为辅政……士孙瑞也在雒阳,可命之协助。” 说好听,叫做协助,说难听一点,就是监视。 这士孙瑞是司隶扶风人,表字君荣。此人少传家业,有博达无所不通之能,著有文集,在士人之中颇有名气。士孙瑞刚投靠董卓的时候,董卓对他并不是很信任。 不过随着几年来的相处,此人在各方面给予了董卓很大的帮助,得到了董卓的重视。 如今,士孙瑞官拜尚书仆射,属于一个闲官。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董卓对此人,也算是比较信任。 在董卓想来,有士孙瑞在,可以监视杨彪等人。而雒阳兵权,在樊稠、徐荣、张济等人手中。内有宫卫可以依持,自然不会有问题。徐荣三人,可都是他凉州的老人。 董卓做出了决定,雒阳立刻动作起来。 太师亲征,其规模自然非同小可。两万并州军在整备之后,于第二日浩浩荡荡的开拔出雒阳。董卓率麾下将官三十余人,坐镇中军,以并州军督军从事魏越为先锋,向孟津进发。 这魏越,是李儒从并州军中提拔出来的军官。 原本只是一个牙门将,不过带兵很有一套,武艺也非同凡俗。只是早前并州军中不缺将官,魏越也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李儒从军中破格提拔,令魏越更是感激。 董卓出发了,雒阳城却并不平静。 种拂家中聚集了一群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诸公,如今董贼离京,雒阳兵力空虚。我等苦等了一年,放有今日的机会……老太傅被囚于牢笼,日夜等待着我等救援。关东诸侯也在浴血奋战,我等当有所行动。” “颖伯公,董卓虽然离京,可是京中尚有数万凉州军,我等如何行动?” 说话的,是朝中少府阴偱,也是雒阳名士。 这时候,种劭从外面走进来。 “申甫回来了,事情如何?” 种拂起身,沉声询问。 种劭笑道:“叔父放心,董贼前军于午后已经过了谷城,我预计董贼中军将会在傍晚抵达谷城修整。如今只等谷城方面的消息,只要董贼一到,我等大事可成。” 种拂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他隐忍一年有余,不惜背负骂名,为的就是今日的一搏。 想当初,他得到了袁隗的嘱托,奉命投靠董卓。说实话,种拂看不起董卓,从来都看不起。想当年在凉州和董卓相识,也不过是因他的父亲对董卓颇为赏识而已。 董卓,区区一良家子,一鄙夫,怎敢当权? 若非袁隗苦苦哀求,种拂甚至不愿意理睬董卓,哪怕是董卓身居高位,依旧是一鄙夫。 “阴少府刚才问我,凉州军如何办?” 种拂一笑,“我为大家引荐一人,或许可以为诸公解除心中烦忧。” 说着话,他笑着冲门外道:“君荣,请进吧。” 只见门外走进一文士,青衫高冠,手持一把白绸折扇,一派淡然之色。 “士孙瑞,你……” 有认识这文士的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来人,正是董卓把雒阳托付的士孙瑞,向众人一拱手,“诸公,一切都在掌握中。” 种拂说:“君荣早在前年先皇雍丘遇刺时,奉太傅之命依附于董卓,谋取今日的局面。君荣掌南宫,介时他会调走南宫卫,我等挥军直入宫中,到时候大事可成。” “太傅实乃神机妙算啊!” 一员武将起身鼓掌,“王环所辖越骑一营,愿听从调遣。” 却见执金吾胡母班冷笑起来,“仅越骑一营,不过千人,且能控制宫中?我这个执金吾,手中除了几百家将以外,全城军士,谁也调动不起来,又有什么用处?” 是啊,只凭越骑一营,只怕…… 却见士孙瑞笑道:“诸公莫要担心,此事我亦有安排。只要今晚谷城传来消息,一切就可以见分晓。倒是诸公,我有一语,请三思之。诸公皆雒阳大族,家中都有私兵。若将私兵聚集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千之中。配合越骑,足有占领皇宫。” 种拂鼓掌而笑,“不错,只要皇上在我等手中,则董贼士气必然大落。成皋、荥阳等地的战局,说不定将会因我等的行动而出现转机。到时候,中兴栋梁,非诸公莫属。” 中兴栋梁吗? 这可是一个老大的头衔! 大鸿胪韩融拍案而起,“就这么办。总不成总被一群鄙夫压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老夫愿将私兵奉出,助颖伯、君荣成事。只是还有一点,需要颖伯给予解惑。” “韩公请讲,某知无不言。” “我等是尊帝,还是尊王?” 其余众人,不由得愕然的向种拂看去,眼中流露疑问。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尊帝,就是现在的汉帝刘协。若是尊帝的话,那么似乎于情理之中有些说不过去。 为什么呢?刘协是董卓立的皇帝,他们尊帝,等同于是说关东诸侯,皆为反贼。好吧,不尊帝,我们尊王,也就是认可陈留王刘辨的皇统正宗。这的确是可以把一切问题都掩盖过去,可唯一的一个问题是,陈留王和董俷之间……有些为难。 种拂低下头,沉吟片刻后回答:“其实,董卓废立,确有先皇诏书,可说无甚问题。关键是在于……所以老太傅以为,我等当尊王,亦应当尊帝,才是最为高明。” 尊王,亦尊帝? 这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说得上是人精。 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尊王,是要把刘辨重新扶上帝位,而尊帝,也是遵循先皇遗诏。只是这废立之举,当有三公完成,而不是那凉州的鄙夫。如此,名正言顺。 士孙瑞在一旁聆听,心里面突然感到了一丝悲哀。 如此这么一折腾,汉室的尊严,只怕是再也不剩下一丁点了,可称得上是悲哀啊。 可哪有什么关系? 只要我等执政,定能再给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士孙瑞安慰自己一番,那心头的一丝悲哀,随即也就烟消云散了。 ****** 当晚,自谷城方面,传来了令士人们关心鼓舞的消息。 董卓大军已经抵达谷城…… 种拂等人立刻召集人马,越骑当先。 不过让众人感到吃惊的是,在越骑之后,尚有一支人马,竟然是原西园新军助军左校尉张绣。 火光中,张绣一身戎装,俊脸上杀气腾腾。 执金吾胡母班拉住了种拂,奇怪的问道:“这张绣……不是董贼的人吗?怎么会出手帮我们?” 种拂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张绣,笑了起来。 “胡母大人难道忘记了吗?当年先皇立八校,曾试图拉拢张绣。那张绣原本在董家子麾下效命,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了董家子。后来董卓入京,张绣虽然重回帐下,可因为董家子的缘故,再也难得重用。如今,董系人马皆有封赏,唯有张绣……嘿嘿,一个金墉门侯,手下八百老弱残兵,你说张绣又怎么可能能忍的下去?” 胡母班恍然大悟,“亦为君荣杰作?” “正是!” “张绣心中,多有不满,故而君荣一劝说,立刻相应。休看此人品性不好,但武艺却是最为出众。过一会儿,王环率领越骑袭击太师府,张绣随我等攻入皇城。” 胡母班还是感到疑惑,要知道那张绣的叔父张济,如今可是雒阳北大营的主将啊。 张绣就不怕和叔父张济翻脸成仇? 但这念头一转,胡母班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只怕今日这件事,张济也有份儿参与吧。怪不得种颖伯不把雒阳的凉州军看在眼中。 若是张济在,而士孙瑞手中又有虎符,当能令凉州军安定。 想到这里,胡母班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都消失了,振作精神,随众往南宫而去。 在正阳门口,兵分两路。 王环率人直扑太师府,也就是早先的大宅门。 而张绣领三四千人,往皇宫而去。南宫很安静,大门洞开,却不见一个守卫士卒。 士孙瑞带领一干亲信,在南宫城头上眺望。 远远的看见种拂等人前来,忙带着人下城头来。 “老太傅……” 种拂等人一眼就认出了士孙瑞身后,由两人搀扶着的袁隗。只见袁隗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外罩一件厚厚的锦袍,但是可以看到内里褴褛的衣衫,和身上的血迹。 “老太傅,您……受苦了!” 种拂跑过去,一把搀扶住了袁隗的手臂。 袁隗老泪横流,“若非君荣暗中照应,只怕老夫已成枯骨,今日能见颖伯,实开心哉。” 种拂咬着牙,强忍心中的悲痛。 一手扶着袁隗,向士孙瑞问道:“太傅家人……” 士孙瑞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轻声道:“凡活着的,我都已经救出来了。颖伯莫要怪我,非是我不肯尽全力照拂。有些事情,我若是做的太过了,则大计就会败露。” 袁隗也道:“此事怪不得君荣,怪不得君荣……董贼欺我,我偏不死。今日,正是我等人扬眉吐气之时。申甫,你带一千人镇守南宫,其余人随老夫前往永安宫。” 强压着心中的兴奋,种拂等人连连点头。 张绣一马当先,带着数十个亲卫往皇宫里走。种拂等人陪伴袁隗,紧紧的跟随着。 从南宫进入,需要穿过青琐门,绕过嘉德殿,而后在穿过一个夹道,就到达了永安宫。早已经探明,那永安宫只有五百鸾卫镇守,今夜当值的鸾卫官,是司马香儿。 说实话,不论是谁,都没有把鸾卫放在眼中。 区区女人,就算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方?别看她们今日闹得欢实,总有一日,要她们跪下求饶。 张绣跨坐一匹白龙驹,下意识的紧了紧掌中大枪。 皇城中,寂静无声,不见半个守卫。 士孙瑞笑道:“今日我把南宫卫调走,所留下的人,也都是我的亲信。城外凉州军,有张济坐镇,随时都可以听从我等的命令。颖伯,我们隐忍了许久,终于可以出头了。” “当杀董贼,董贼满门,都不可留!” 袁隗咬牙切齿的说道:“特别是那董家子,亦应斩除。此人留着,终是一个祸害。” 众人轻声细语,已经绕过了嘉德殿,从夹道穿过。 前方,就是永安宫。司马香儿早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集结鸾卫,与宫前结阵等候。 “前方何人,再不停步,就格杀勿论。” 那声音传入张绣的耳中,却激起了他胸中的怒火。 鸾卫,貌似是董西平的人。不管他,且杀了这些贱女人,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再说。 扭头看去,只见袁隗轻轻颔首。 掌中大枪扑棱棱一颤,张绣厉声喝道:“我乃张绣,特来求见陈留王,挡我者,死!” 胯下白龙驹一声暴嘶,风一般的冲向鸾卫。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四周战鼓声齐名,喊杀声震天。一具具火把出现在四周宫墙上。 从永安宫内,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一行人。 为首的,身高八尺,膀阔腰圆,体态略显臃肿。一件黑色锦袍,外罩特制的软甲。肋下佩剑,形容威猛,赫然正是董卓。 在他身旁两侧,一边是李儒,另一边却是典韦。 二人面带森然冷笑,凝视永安宫前的众人。四周,宫墙之上,灯火通明。有无数军士立于墙上,手中持强弩。 宫墙下的无数个角门中,涌出一队队的人马。 为首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铁骅骝,掌中一杆大枪。身后跟随八百精壮,一个个全都是镔铁罩面盔,镔铁锁子甲。为首一排,大盾长刀,盾后藏有弩兵,长枪兵,长矛兵,林立其后。 这一支人马出现,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迅速横在了鸾卫身前,整齐迅速,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鸾卫随后,退入宫内,宫门紧闭。 那黑甲将军厉声喝道:“张绣,背主小人,还不下马投降,麴义在此,恭候多时。” 第二四二章 雒阳一夜(三) 第二四二章 雒阳一夜(三) 北大营中,张济一身戎装,擂鼓升帐。 已经年近四旬的张济,生着一副好面皮,眉目之间,流露出不怒自威的神情气概。 然而,张济的心却在砰砰直跳。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毕竟跟随董卓多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在张济眼中,董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的李儒,还有那荥阳的虎狼之将。李儒阴狠,往往被他算计的人,到死都不清楚是怎么死的,就好像那金城的胡轸。 此次入雒阳,原本是抱着一腔的希望。 可不成想,张绣的自作聪明,连带着让张济也受到了波及。 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升官发财。那华雄,不过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居然也能做到大都护,两千石的俸禄,位同于前将军,关内侯,这让一无所获的张济,怎能不感到一丝的落寞?而在这个时候,士孙瑞出现了,还拿着他致命的把柄。 早年围剿韩遂,张济曾收取过贿赂,在北地和周慎联手,放走了韩遂。 周慎被杀,张温被斩,张济原以为罪证已经消除,却不像还是被士孙瑞拿到了证据。 同时,士孙瑞给张济带来了一个希望。 董卓活着,他和他的侄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而董卓死了,他一家人就能飞黄腾达。 在这种诱惑之下,张济决定铤而走险。 为了前程,为了侄子,也为他刚娶过门的妻子,总是要尝试一下,也许就能成功。 北大营众将,一个个在睡梦中被唤醒,迷糊着眼睛,走进了大帐。 张济神情森然,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太师擅自行废立之事,招惹来诸侯攻击,天下人指责。我等若继续跟随,恐难有前程可言。我拟报销朝廷,中振朝纲。今有三公相招,当起兵相应,解救皇上与为难,谁愿随我去?” 懵懂的众将,竟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惊愕的看着张济,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今天张大人是不是喝高了呢? 有大将董越,第一个反应过来,长身站起,怒声道:“大胆张济,要背主求荣否?” 董越和董卓没有什么关系,若要强算起来,五百年前也许是一家人。 话音未落,身旁呼的站起一将,抽出佩剑,一剑将董越刺死在当场,厉声道:“董贼当死,谁敢不从?” 这人名叫段煨,说起来和贾诩是同乡。 早年曾经是武威一鸡鸣狗盗之徒,后来贾诩在临洮得意,他也就借机得以提升。 段煨这个人,说他没本事,但是很有眼色,也很有头脑。 可也说不上有大本事,如今在北大营中自领一军,算是张济的心腹吧。 原因?张济和段煨也是同乡,同为武威人,不相互帮衬,难不成要去帮外乡人吗? 古人的地域观念很强,同乡与同乡之间的扶助,可说是非常紧密。 段煨斩了董越,拎着血淋淋的宝剑,厉声喝道:“我愿追随将军,重振汉室朝纲。” 牛眼瞪的溜圆,那宝剑上还滴着血珠子,令大帐中的众将,一个个噤若寒蝉。 张济心道:关键时候,还是老乡顶用! 很赞赏的看了段煨一眼,然后道:“既然大家都愿随我,那么点齐兵马,杀进雒阳。” 话音未落,突然中军官来报:“门外有关内侯徐荣、樊稠求见。” 徐荣、樊稠? 这两个都是董卓的老人,不过在进入雒阳之后,众将皆有封赏,唯独这二人只得了一个关内侯的虚职,不但没有获得提升,连原来手中的兵将,也随之被分了出去。 二人平日和张济交好,时常在一起喝酒,言语中,流露对董卓的不满。 不过这个时候,这二人突然前来,又有什么事情? 张济思忖一下,使了一个眼色,段煨立刻转身出账。 同时,有亲兵将董越的尸体搬走,众将坐在两边,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徐荣和樊稠进来。看到帐中的众将,相视一眼,会心的露出了笑容。 “张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公干?” 张济看着二人,“二位将军前来,有什么指教?” 徐荣笑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晚上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故而和老樊前来探望。倒是张大人这一身戎装,不知是要做什么呢?” 这分明是说的鬼话! 大半夜的,跑来军营里找人喝酒? 这种鬼话谁又会相信? 张济冷笑一声,“徐荣,樊稠……你们来了也好。真人不做暗事,我实话实说。我得三公诏令,又有士孙瑞大人受我虎符,命我入城。你们……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也给你们一条明路。天下诸侯,皆不从太师,我等正应顺应天意,才是正道。” 徐荣脸上的笑容更浓,“但不知大人的正道是什么?” 张济抓起桌上的酒杯,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紧跟着,从帐外呼啦啦冲进了一群甲士,把帐中众人团团围住。 樊稠冷笑道:“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欲辅佐三公,铲除朝中奸妄!” 徐荣的笑容,突然不见了,怒吼一声:“背主之徒,竟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给我拿下!”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从徐荣二人的身后,冲出一人。 此人甩开头上的罩面盔,快如闪电一般,扑向了张济。有两名甲士上前阻拦,却不想那金发赤面的男子,蓦地抽出一柄十三棱竹节钢鞭,啪啪两声,打得甲士脑浆迸裂。 隔着桌案,探手一把抓住了张济的脖子,怒喝一声:“你给我过来!” 张济那么大的一个人,也精通武艺。可是在那赤面大汉的手中,却好像一个小鸡仔儿。 啊的一声惊叫,被对方就抓了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把个张济摔得头昏脑胀。一只大脚,踩在了他的脸上,耳边就听那人声如巨雷一般的咆哮道:“沙摩柯在此,谁敢妄动!” 与此同时,徐荣的亲兵随员中冲出两员大将,挥剑一阵劈砍,把周围的甲士砍翻。 徐荣手中,高举符节,“太师有令,张济谋反,就地格杀。余者皆属胁从,不予追究。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否则我鸣镝一出,南大营和东大营两万人马立刻攻击。” 张济一懵,“太师,太师不是在谷城?” 樊稠冷笑道:“林乡亭侯早就觉察到你叔侄心存反意,故而设下今日之局,等待你们露出破绽。张济,你原本有远大前程,只可惜……你以为你叔侄的那点勾当,能瞒过林乡亭侯和轵侯吗?告诉你,太师离京之后,就秘密返回雒阳,静候尔等自投罗网。” 一听董卓回来了,那多年来的积威,令众将立刻有了主心骨。 连声喝令甲士放下武器。 富贵虽然重要,可总也要有命享用不是。更何况,绍亭侯沙摩柯出现,说明一切都已经没了希望。 别看沙摩柯不常和众人来往,可说实话,凉州众将对沙摩柯的认识,甚至比董俷还要深一些。为什么呢?董俷虽然和吕布斗过一场,但也只有并州军知晓一些。此后,董俷很少有机会展示勇武,所有人都知道他厉害,但不知道有多么的厉害。 可是沙摩柯和典韦,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凉州军前和吕布有过一场精彩的对决。 凉州众将对沙摩柯,自然是心服口服。 樊稠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拍打张济的面颊。 “张大人,别怪我们不够朋友。当初林乡亭侯安排我们做此事的时候,我们还有点怀疑。甚至几次喝酒的时候,都点过你,你却……只可惜了,你家中那千娇百媚的小佳人,也要受到牵连。朋友一场,我和徐将军会尽力保全,只是你嘛……” 樊稠站起来,也不管那挣扎不停的张济,拱手笑道:“有劳绍亭侯!” 沙摩柯可不管那么多,松开脚,钢鞭呼的砸下来,把个张济,打得是脑浆迸裂。 ****** 皇城之中,袁隗等人目瞪口呆。 李儒冷笑不停,看着那手足无措的张绣,突然道:“小将军,可惜了你一身的好武艺……我给你一个机会吧。若你能打赢了虢亭侯,我就像太师求情,饶你一命。” 张绣的手在发抖,向典韦看去。 典韦夹着双铁戟,那眼中流露如猛虎一般的黄芒,厉喝一声,“牵马来!” 有亲兵将象龙牵了过来,典韦翻身上马。 虽说象龙已经快过了巅峰期,可是昔日的风采,却是丝毫不减。加之典韦对象龙也是非常喜爱,照顾的颇为周到。典韦一上马,象龙唏溜溜暴叫不停,冲到阵前。 “背主小贼,看招!” 典韦二话不说,挥戟进招。 张绣此刻,却是心神不宁……太师为何会在雒阳,如此的话,那叔父岂不是危险? 他面对的是什么人? 那是凉州军中,只比董俷、吕布差一筹,甚至比华雄还要高明几分的典韦。 如今的典韦,刚进入一个男人最为黄金的阶段。招法大成,力量凶猛,张绣这一分心可不好,两个回合,典韦一戟挑飞了他的头盔,险些砍下了张绣的脑袋。 典韦怒道:“尔为大将,阵仗之上还有杂念,当真是辜负了二弟对你的赞誉……快快使出你的本领,让本侯看看,你究竟当不当得二弟那一句当世之良将的说法。” 张绣闻听,不由愕然,“轵侯如此赞我?” “废话少说,看招!” 典韦催马上前,单戟一探,挑向张绣。而这一次,张绣也抛开了所有的杂念,和典韦打在了一起。也许,这是张绣一生中最为精彩的一战,多年来苦练的百鸟朝凤枪,枪影重重,寒光交错。以典韦之勇武,竟然一时间奈何不得张绣,忍不住连连称赞。 董卓扭头对李儒说:“此子……实在可惜!” 说完,痛惜的看着种拂和士孙瑞,突然叹了口气说:“颖伯,君荣,老夫自认代你们不薄,你们说什么,我都尽量遵从。你们说要我为窦武、陈蕃平冤昭雪,我应了你们,和黄宛、杨彪一起,披带刑具上书,还了你等一个清白,只希望我们能精诚合作,重振汉室朝纲。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做,你们还要这样子来算计我!” 董卓开始还保持着一种平静,可到了后来,却忍不住老泪横流,怒目圆睁的咆哮。 这件事,还真的是发生了! 种拂想要为李膺、陈蕃等一干党人平反,董卓二话不说,佩带着几十斤的刑具上朝。 虽然说,董卓敢行废立之举,这为党人平反,也只是一件张口的事情。 可他这么做,却是想要向雒阳,乃至天下的士大夫示好,表达一种武人和士人也可以精诚合作的关系。 可惜,所做的一切努力,也许只是士人眼中的笑柄。 士孙瑞没有说话,种拂冷笑连连。 袁隗蓬头垢面,厉声吼道:“我等士人,岂能和你这种鄙夫合作,董卓,你也太小看了我们。” 种拂冷笑,“董仲颍,若非我父提携,你如今也不过为一方小吏。居然大言不惭……哈哈哈,你啊……当年我兄长就说过,董仲颍不过一天真无知之辈,果然如此。” 心一阵的绞痛。 董卓的眼中,凶芒毕露。 “我无知,我天真,我鄙夫……好,好,好!” 这三个好字出口,董卓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忍耐,抚胸咆哮,“今日就让我看看,你你等的嘴巴硬,还是我董卓的刀口硬。杀了,杀了他们,一个不要留!” 说完,仍不解气的咆哮:“是你们逼我的,我今日,就要尽诛雒阳世族!” 士孙瑞抬起头,大声喊道:“我等冲出去,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随我杀,随我杀!” 拔剑就向董卓冲去。 身后数千家兵,蜂拥而上。 麴义冷戾的笑了起来,举起大枪,指向了扑来的众人。 大盾奇异的散开,弩兵手中,全是形状奇特的弩机。随着麴义一声令下,弩机中铁矢连发。这种类似于原本在三国后期诸葛亮所发明的连弩,原本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原形。在秦时,成有并发弩,可以并排发射数支弩箭。但随着祖龙嬴政统一天下,收集天下之金,铸成十二铜人,而后又焚书坑儒,令并发弩失传。 这也是蒲元根据考工录所研究出来的东西,经过马均的改良,就成了连弩。 弩机配有箭匣,内置五支弩箭。可以连续发射,在三十步内,威力非常的强大。 士孙瑞首当其冲,被无数支弩箭贯穿了身体,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只一轮弓箭,就令袁隗一方,死伤数百人。 当弩箭射完之后,盾兵向前迈出一步,呼的挡在弩兵身前,随后弩兵后退,长枪兵列于第二排。 大盾挡住了对手,一杆杆长枪,长戟或刺,或扫,杀得是血肉横飞。 紧跟着,盾兵向前用力一推,齐声喊喝,长刀划出,带起一片片凄美的血光来。 麴义曾在雒阳城下,和高顺的陷阵营火拼。 董俷因此而得出了一个想法,令麴义从数十万凉州军中挑选士卒,专门组成一军。 非百人将不得加入,与陈到所训练出的巨魔士,颇为相似。 但巨魔士以重骑为主,而麴义的兵马,则以重步兵为主,经过大半年的训练,还未在战阵露面,却已经在皇城内立功。如此精锐之军,怎么是一群乌合之众所抵挡。 各府私兵在一轮掩杀之后,四下逃窜。 而周围城头上的弓箭手,射出一支支弓箭,将溃兵射杀当场。 袁隗,种拂等人,举着宝剑,向董卓冲去。却被盾兵阻挡,紧跟着一杆杆长枪,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就在这时候,雒阳城中,突然燃起了大火。 火势从南宫门开始,一直向外蔓延去。冬日时节,家家都倍有取暖之物,极易走水。 这大火一起,借着风势,立刻变得不可收拾。 董卓在皇城中,见火光冲天,先是一怔,而后愤怒的吼道:“将这些狗贼砍成肉泥……麴义,命你扫平雒阳中所有世族,他们不让我好过,我,我就让他们全家死光!” 第二四三章 雒阳一夜(四) 第二四三章 雒阳一夜(四) 典韦和张绣的交锋,也已经到了尾声。 相比起典韦的老辣来,张绣显得过于稚嫩了。打了三十个回合,终于抵挡不住。 身外,自家部曲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绣的心绪渐渐的紊乱起来,再也无法专心和典韦交手。二马错蹬,典韦突然回手一记抹丘式。这本是长恨锤法中的一招,和董俷交手的次数多了,典韦也随之精通。这一戟却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张绣本就乱了心思,一个不妨,被斩于马下。 大枪脱手飞出,尸体掉落在地上。 典韦勒马,收起大戟,看着张绣的尸体,不由得一声长叹,拨马回到了董卓身边。 谁也不知道,这一场大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大半个南宫被大火吞噬不说,已经有二百年历史的嘉德殿,在大火之中彻底被毁。 李儒盘问后才知道,南宫的大火,是种劭点燃。 这家伙一见情况不妙,就点起了一把火,连自己也被烧死在火场中,尸骨无存。 按道理说,党人被一网打尽,李儒应该高兴才是。 可实际上呢,他反而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南宫大火可以找到火源,但是雒阳大火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大半个雒阳城葬于火海之中,谷城门、金墉门、正阳门、德阳门等地接连出现了火情,这让李儒不得不感到恐惧。迎春门因为保护得当,王环抵达之后,就被围歼消灭。而王环本人,更在混乱之中被典满一锤砸死,使得李儒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 谁,是谁在放火? 哪怕是在厉害的对手,李儒也没有感到过恐惧。 可这一次,他真的怕了。在这样的情况,依然隐藏不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发生。 对手,是死间! 当董卓疯狂的剿杀雒阳大户的时候,李儒出人意料的没有阻拦。 他要观察,他需要寻找出那个死间。如果不能找出这个人,将会是一件危险的事。 直到凌晨时分,有士卒在吞噬的荀爽府邸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李儒匆匆感到荀府,却发现那府邸中的蛛丝马迹,正是一处大火的源头所在。 荀爽住在德阳门外,几乎整条德阳门大街的住宅,全都被大火所焚烧的干干净净。 “荀爽呢?” 李儒咬着牙,轻声的询问士卒。 “大人,据荀爽家人介绍,南宫火起之后,荀大人就命人在整条街洒上了燃火之物。而且是他亲自点燃了大火,之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走出来过。” “找到他,找到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雒阳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荀爽!” 李儒也真的是有点疯了。 这群党人真的是,真的是如同飞蛾一般,源源不断。 有人在一件卧室中,找到了一具焦黑的死尸。据家人辨认,正是荀慈明的尸体。 可事情,真的这么结束了吗? 进入有荀爽,明日会不会有陈爽、李爽的出现? “传令下去,挨家挨户的给我搜查,只要是发现可疑之处,就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李儒咆哮着,那清秀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 这世上最怕的是什么? 是不怕死的人。当你自以为算计得当,取得胜利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你所发现的,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更有前赴后继的人,用各种手段,把你的线索掐断。 你的胜利,其实是一场失败。 李儒非常担心,这样一来,谁是党人的奸细?只怕会藏的更深吧。 他可以肯定,当这个奸细冒出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他和董家,带来巨大的灾难。 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我都要翻出这个死间。 李儒在荀爽的府邸前,握紧了拳头,在心中暗自立下了誓言: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 ****** 延津的天气不错。 一场大雪过后,把空气中的污浊驱逐的干干净净。 月朗星稀,大地安宁。 董俷率领五百巨魔士在穿越过崎岖的山区之后,终于抵达了延津。 延津和孟津一样,都是河水畔的一处渡口。夏禹平定水患,划分了九州之地。延津总体而言,属于豫州所辖。春秋时又有人置廪延邑,以境内有虚廪堆延绵不断而得名。秦时,始皇帝以廪延邑境内多荆棘,而设置了酸枣县,延津就划归为酸枣。 远处,可以看到渡口延绵不断的仓廪,全都是关东诸侯的物资和粮草。 董俷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巨魔士立刻取下罩面盔,在盔甲之外,罩上了联军的衣装。 看起来很臃肿,但是还说的过去。 董绿一把拉住了董俷,“阿丑,延津足有万人镇守,我们这么过去,会不会危险?” 董俷伸出大手,用力的揉着董绿和任红昌的脑袋,把二人的头盔都揉歪了。 王戎一扭脸,巨魔士一耷拉眼皮子,连那两头雪鬼往地上一趴,前爪捂住了眼睛。 “现在害怕了?” 董俷笑道:“不过怕了,也来不及了!” “谁怕了……” 任红昌甩头躲开了董俷的手,一边整理头盔,一边说:“绿儿姐姐只是担心你嘛。” “你呢?” 董俷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不等任红昌回答,招手让狮鬃兽过来。 身后王戎牵过来一匹战马,那马背上,驮着董俷那一对沉甸甸的擂鼓瓮金锤。没办法,虽然狮鬃兽阿丑天赋秉异,可是要驮起董俷那么沉重的身体和盔甲,再加上擂鼓瓮金锤,不适合长途奔袭。只好把大锤挂在另一匹马上,战斗的时候再取用。 董俷把双马镫系好,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大规模的战役中使用这种装备。 勒紧了皮带,晃了晃马鞍,而后翻身上马,环视众人之后,呲牙露出了灿烂笑容。 “小子们,紧张不紧张?” 说不紧张,那纯属扯淡,就连董俷也觉得紧张。 他笑道:“当年我组建巨魔士,奶奶曾赠与我一首诗……” “巨魔挥金锤,天下皆震惊。门下三千士,当赫雒阳城……” 所有人,都用强行压抑住的声音,吟诵起来。但是从那颤抖的声音中,董俷出了听到了紧张,更多的却是一种从未体味过的热血沸腾,熊熊的战意,一下子燃烧起来。 “出发!” 董俷一催狮鬃兽,向联营走去。 任红昌和董绿,紧随在董俷的身后,旁边各有一头雪鬼跟随。王戎和巨魔士,缓缓而行。 他们要酝酿,战马需要足够的距离冲锋…… 联营外,有军士远远的看见了董俷一行人,厉声喊道:“停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乃曹公麾下许褚,奉命前来督粮。” “怎么又来督粮,前段时间不是刚送过去了一批吗?这么快就用完了?” 有军士不满的嘀咕,心神也随之松懈了下来。越来越近,董俷已经进入了最佳的冲锋距离。 这时候,军营中有一员大将出来,就着月光扫了一眼,突然惊声叫喊道:“你不是许褚!” 妈的,许褚这么有名吗?怎么还有人认识他? 不过,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 狮鬃兽仰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巨吼,随着董俷一坠马镫,探手从另一匹马背上抓起大锤。 阿丑的速度,可就完全展开了! 几乎是贴着地面,刷的就飞了起来一样,眨眼间冲到了营门口。 那大将刚摘下兵器,就被董俷一锤砸过来,连人带马成了一堆烂肉。紧跟着,董绿和任红昌随着董俷,一左一右,两杆大枪上下翻飞,将门口的军士挑飞了出去。 董俷到了虚掩的营门前,气沉丹田,力贯双臂,猛然在马上起身,双锤一记巨灵撞钟,轰……沉重而结实的营门,被他一锤轰的粉碎,木屑漫天飘扬,董俷杀入了营中。 也是这延津位于后方,谁会想到,会遭到敌袭? 守卫松懈,连带着士卒也都是松松垮垮。那巨响声传来,还有人探出脑袋咒骂。 “大半夜的,搞什么……啊,敌袭!” 一股黑色的洪流,冲进了联营当中。刚从帐篷里跑出来的士兵,被铁甲战马撞飞出去,甚至连对手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没了性命。巨魔士们也不犹豫,抓起了营地中的火把,朝帐篷上就扔了过去。 那牛皮帐篷,因为防雨的关系,时常会用动物油脂鞣质,最怕的就是火。 这火把扔过去,噗的一下就燃烧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出帐篷的士兵,被困在里面哀嚎惨叫 董俷一马当先,朝着仓廪就冲了过去。 沿途不断有人阻拦,但没有人,能挡住董俷的一锤。 几乎是挨着就亡,沾着就死。那一对大锤如同阎王爷的追魂贴,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守护前营的大将俞涉从睡梦中惊醒,盔歪甲斜的跑出来,上马摘枪。 董绿和任红昌一见,大声喊道:“阿丑,这个人交给我们!” 说着话,挺枪就刺。这二女的枪法不差,特别是任红昌,更是两次从死亡线上活过来,那枪法之中,带着一股子惨烈的杀气。招招枪出无回,尽走搏命的招法。 旁边有董绿协助,一时间让俞涉手忙脚乱。 这也就罢了,两头雪鬼瞅准机会,猛然扑了出来。 一头雪鬼搭在了俞涉坐骑的马肚子上,接着体重的力量往下一拉,身体在空中挑开。另一头雪鬼,则横里窜出,用锋利的獠牙撕开战马的脖子,闪身就冲了过去。 俞涉的战马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董绿上前一枪正中俞涉的胸口,而任红昌则纵马踏碎了俞涉的脑袋。 可怜俞涉,也是一员大将。不成想在这延津渡口,连名字都没有报出来,就惨死在营中。 俞涉这一死,令周围的士兵更加惊慌失措。 巨魔士一边追杀,一边放火烧粮。远处,袁术带着亲兵从中军大帐飞驰而来,眼看这粮仓被烧,顿时慌了神儿。 “救火,快救火……” 这时候,士卒们本来就慌乱而不知所措,袁术这一命令,让原本打算迎敌的士卒,更不清楚,究竟该干什么了。一匹战马,从一团烈焰中腾空跃出,向袁术扑去。 “董家子……拦住他,拦住他!” 火光中,袁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别人不知道董俷的厉害,袁术可是清楚的很。 拨马就走,大声的呼喊。 十几员将官不认识董俷的来历,上前就要阻拦。 董俷也认出了袁术。想当初董卓入京,大宅门被血洗,蔡琰险些被卖到了塞外。 虽然王允后来将此事一肩担下,可董俷却知道,有袁术在里面。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到了袁术,董俷又岂能让他逃走。十几员将官围上来,董俷勃然大怒。一声巨雷般的怒吼从口中发出,大锤运足了力气,铛铛铛……数声之后,把对手的兵器不是磕飞,就是砸弯。一锤探出,在手中刷的极速旋转起来。董俷手腕一扭,只听华棱棱的清脆声响,这擂鼓瓮金锤,一下子就变成了擂鼓瓮金流星锤,蓬的砸在了一将胸口。 只一下,砸的对手胸骨凹陷,吐血身亡。 大锤眼看着落下来,董俷用力一抖,顺着那股力量,呼的就轮了起来。 您想想看那么长的链子突然抖开,谁又能想的到?锤头带着一股子凛冽的罡风横扫。 战马凄厉的惨叫,被砸的血肉模糊。 更有几员将官被锤头扫过,不是骨断筋折,就是当场毙命。 一看这情况,谁还想再接着打?顿时作鸟兽散,朝着四面逃窜而去。董俷锤出之后,立刻松手,催马朝着袁术就追了过去。那袁术的坐骑,相当的不凡。但比起狮鬃兽来,显然还差了一大截子。 就听狮鬃兽在后面发出了一声凄厉暴嘶,声音在联营上空回荡。 袁术的马险些一个跟头就跪在地上,也幸好是袁术的骑术还算精湛,生生把战马提起。 跑吧…… 袁术头也不回的往前冲。 董俷单手握锤,另一只手,却从马背上抽出了一支鬼哭矛。 相聚大约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董俷猛然在马上站起来身来,振臂将鬼哭矛掷出。 袁术耳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不由得心里面咯噔一下,回头观望。 这也算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吧。 可就是这种反应,却生生的送掉了袁术的性命。这一扭头看,只见一道乌芒在空中如同黑色闪电般的飞来。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的已经超越了视力所及的极限。 刚看到乌芒,鬼哭矛就到了跟前。 噗…… 只听袁术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鬼哭矛没入他的后心,从前心出来,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的身体往前一趴,矛刃又穿透了战马的脖子。战马一声惨嘶,摔倒在地。 董俷催马过来,一锤砸在了袁术的脑袋上,把这位四世三公嫡出子,活生生砸死在火场之中。 此时,延津渡口的仓廪,烈焰熊熊,在火焰中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第二四四章 曹孟德跃马汜水 第二四四章 曹孟德跃马汜水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光亮,应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董俷点燃了延津大火后,也不愿和对手进行过多的纠缠,率领巨魔士迅速的撤离。 被大火烧得头昏脑胀,被巨魔士杀得心惊肉跳。 延津联军竟然无人追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董俷等人带着一股尘烟,消失在地平线。 这一战,袁术被杀,麾下大将俞涉被杀,军师杨弘在火场中被乱军踩死,其余诸将死的死,逃的逃,由南阳孔氏家族一手支撑起来的袁术所部,一夜间彻底消失。 孔氏家族也遭到了南阳本地士族的吞并,渐渐退出了士族大家的历史舞台。 董俷也很满意巨魔士在这一场战斗中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 血战半个时辰,除十几人受伤之外,无一死亡。甲装骑具第一次在战争中的运用,展现出了巨大的杀伤力。坚实的盔甲,强劲的冲击力,以及凶猛的杀戮,对于关东诸侯而言,毫无疑问是一场噩梦般的经历。由此一战,巨魔士也立下了显赫威名。 同时,董俷并不知道,由于巨魔士的出现,重装骑兵这一兵种,至少提前了二百年。 ****** 自战场上迅速的撤离之后,董俷所部在进入了山区,进行了短暂的修整之后,一人双骑,迅速向淮水前进。必须要敢在关东诸侯撤军之前,再给予诸侯惨重一击。 这将会是京兆地区的最后一战吧。 就在董俷赶往淮水的时候,曹操也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之中。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尸城荥阳也越发的坚固起来。如果说一开始,关东诸侯还心怀愤怒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日夜夜可以看到尸城中那些被冰封起来的尸体,愤怒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慌乱,一种难以言述的恐惧。 试想,每天看到那些尸体,在寒夜中,寒风如同从地狱般吹来的阴气,令人不寒而栗。 最可怒的是,那尸城中竟然奏起乐曲。 大都是阴恻恻,令人恐惧的旋律,大半夜的搞这种东西,让人怎能不感到惧怕呢? 这种颇类似于当年楚霸王被韩信围困,韩信奏响楚乐的道理很相似。 曹操曾尝试着几次向荥阳发动攻击,但最终……却是损兵折将,令士气更加低落。 进,还是退? 这已经成为了关东诸侯所不得不面临的问题。 一群人围聚在中军大帐中,面呈悲苦之色,相视默默无语。 好半天,陶谦说:“孟德,我们撤吧……” 早先就是这老头叫嚣着打,如今又是他第一个说出撤退的话语,令众人白了他一眼。 但不可否认,陶谦的话,却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撤?” 曹操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就算是想撤,恐怕也要损失惨重。诸公认为,董西平会任由我们撤退吗?早先我们撤退,他兵力尚且不足。可是现在,援军已经抵达,如果我们露出半点撤退的意思,董西平定然会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攻击啊。” 孔融轻声道:“可不撤的话,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曹操细目微闭,仿佛自言自语道:“撤,也要打!” 广陵太守张超一怔,忍不住问道:“孟德,你有话就直说吧,这会儿大家听你的。” 曹操心里面把这些人的祖宗八代都骂过来了一遍。 现在都听我的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早说要撤退,你们死活不肯,非要见个真章。 现在倒好,全往我身上推吗? 行军司马卫弘见曹操不说话,也劝道:“孟德,都这种时候了,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吧。” 曹操说:“我们打,而且要打的狠,打得董西平害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全撤离。诸公若想平安离去,还请将手中精锐交出,猛攻荥阳,同时准备撤退离开。” 卫弘恍然,“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孟德之计甚好。” 孔融第一个说:“我麾下大将太史慈,尚有精锐八百,为我亲卫,愿交给孟德指挥。” 他这一开口,诸侯也都不好藏私,纷纷表示,愿交出本部最精锐的人马。 曹操心中不禁哀叹:若非这种时候,这些家伙,只怕还是藏着掖着,保存实力吧。 也好,如此一来,也能给董西平一些警告。 想到这里,曹操突然心里一动,感觉着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诸公,这几日攻击荥阳,谁曾见过董西平出战?” 陶谦轻轻摇头,“我不曾见过!” 其余众人也纷纷说没有见过董俷出现。曹操不由得心中疑虑更重,显得忧心忡忡。 众人散去,卫弘忍不住道:“孟德为何担忧?” 曹操苦笑道:“我总觉得不对劲。按道理说,西平好战,凡事喜欢奋勇在前,为何这些日子却不见踪迹?就算是荥阳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可他总要督战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见他露过面呢?不对,这有点不太正常,不是董俷做事的风格。” 卫弘也不由得,感到奇怪。 先生不在,当真是少了些许筹谋。看起来,若能脱身而去,真的要去拜访郭嘉了。 曹操正想着,突然间大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程昱风一般的冲进了帐内,见到曹操,忙过去行礼,同时开口道:“主公,不好了!” 程昱,原本是在谯县为曹操打理庄园中的事物,但听闻前方战况不妙,就立刻随同卫弘赶赴荥阳。不过他来晚了一步,在戏志才亡故的第二天,他才抵达荥阳。 说心里话,程昱也没有想到这一战会打得这么艰苦。 听闻了情况之后,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特别是戏志才的死,还有荥阳的尸城,让他更是意想不到。对于贾诩的手段,程昱并没有像伊籍那样义愤填膺。相反,他倒是觉得这很正常,战争嘛,可不就是你死我活,各种手段无期不用?没什么了不得。 这个历史上曾经用人肉做军粮的人,在某些方面,和贾诩有着相同的观点。 但是,曹操从没有见过程昱如此的惊慌。 忙问道:“仲德,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来?” 程昱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巡视营地,抓到了一人。此人自称是酸枣前来报信的人,说延津遭遇袭击,存放在延津的粮草、物资,被人一把火烧的干净,袁术被杀。” 曹操一开始,还努力的做出镇静的笑容,可是到了后来,脸色变得煞白。 “军中尚有多少存粮?” “我刚才查问,只余三日。” 曹操一下子懵了! 粮草被烧,意味着三日之后,十余万大军将面临断粮的窘境。 原本就低落的士气,在加上断粮……我的个天,不用荥阳出兵,十万大军定然不攻自溃。 到时候,诸侯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消息可曾传开?” 程昱摇摇头,“尚未传开,我听那人说完之后,就将其斩杀……请主公治罪。” 治罪? 这非但不能治罪,而且要大大的嘉奖才是。 曹操激赏的看了程昱一眼,“仲德何罪之有,若非仲德果决,只怕我军心已经动摇。” 卫弘这时候,也不再叫嚣着攻破荥阳的话语了,静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曹操沉吟片刻,“机伯,你立刻偷偷将此消息传递给诸公,而后下令后军先撤。” 伊籍一怔,“孟德这是何意?” “我拟亲领精锐,攻击荥阳,掩护诸公撤离……这时候,能走一个,就算一个吧。” “主公高义!” 伊籍不由得赞了一句,转身匆匆离去。 卫弘看着曹操,愧疚道:“孟德,是我害了你!若非我一意孤行,逼你出兵攻打,也许就……早先我还怀疑你存有二心,今时今日方知,孟德胸襟之大,情义之重。” 曹操拉住了卫弘,“你我相知,何必说这些不中用的话语。” “孟德,明日大战一起,你就率本部撤离。我愿为孟德掩护,拼死阻拦董贼所部。” 阻拦? 真的能阻拦的住吗? 曹操心中不由得苦笑连连。他终于明白了,董俷为何前些日子不见人影,原来…… 西平,你这一手可真的是歹毒,我小看了你! 若说曹操早先敬佩董俷,一是他的勇武,二来是他的部曲。 可现在,他不得不再加上两样:气魄和勇气。 敢把关系生死存亡的城池交给部下,这对于部曲而言,无疑是一种信任,一种重视。想必他的部曲,也定然会效死力。这是气魄,至少曹操自认就不一定能做到。 率部深入后方,在无任何援兵的情况下,奇袭延津。 这却是董俷的勇气。 西平,想必你还有后招在手吧。 曹操想到这里,对卫弘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切还是待明日再见分晓。” 当晚,陶谦派来了部曲吕岱,率领两千丹阳精锐;广陵太守张超,亦派出臧洪,率一千丹阳精锐;其余诸侯,也都是有兵的派兵,有将的派将,谁也不再藏私了。 也难怪,曹操高义,愿意率兵阻敌。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勾当,诸侯也实在不好再藏有私心。 第二天,卫弘亲自督战,率领精兵猛攻荥阳。 一时间荥阳战火又起,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撕杀。不过相比之下,贾诩的压力已经缓解了不少。董卓派来的并州军,亦是天下强勇所出。李通也是个稳重的人,和贾诩倒是相得益彰。贾诩调度,李通行动,加之麾下部曲的勇猛,于一日之间,数次逼退联军。 但是仅止一天的光景贾诩却从这凶猛的攻击中,看出了一丝奥妙。 “李将军,联军有点不太正常啊。” 李通不免愕然,向城下缓缓退去的联军看去,摇摇头,“军师所说的不正常,是什么?” 贾诩被董俷封为军师中郎将,说起来和李通持平。 但他是董俷钦点的人,李通也知道,自己是并州军,比不得董俷一系的看重。故而很爽快的就听从了贾诩的调遣。事实上,贾诩所展露出来的手段,也让李通佩服。 贾诩说:“太师在雒阳收拾了袁隗等人,使得联军再无内应。若我为主将,当思之如何撤军。可联军却一反常态……”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向李通看去。 李通的思路不及贾诩的敏捷,可也不是个笨人。 怔了一下之后,“军师的意思是……轵侯得手了?” “定然如此”贾诩眼睛变成了一个弯月的形状,看似在笑,却给人一种森冷之气。 “关东群鼠,这是要撤退啊!” 贾诩、李通相视一眼,李通立刻喝道:“传我将领,各门主将,立刻前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荥阳大小将领集中在一起。 贾诩已经谋划妥当,有李通说出了计划。听闻将要展开反攻,众将莫不欢欣鼓舞。 待联军又一次攻击失利之后,荥阳四门洞开,李通等将,率领八千并州铁骑,从城中杀出。 李通居中,成蠡和武安国各领一支人马,左右护卫。 卫弘也没有想到荥阳方面这么快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猝不及防之下,大军顿时被冲散开来。 这汜水平原,本就适合于骑兵冲锋。 并州铁骑亦极为擅长此道,一轮冲锋下来,令联军溃不成军。 此时,督战中军才曹操也发现了情况不妙。可关键在于,联军本来就士气不高,经此一乱,再也无法挽回败局。 许褚、夏侯敦众将大声呼喊:“主公速退,主公速退!” 曹操也顾不得矜持了。 两天来,他掩护诸侯主力纷纷撤退,已经达到了目的。虽然时间不多,可足以令诸侯保存元气。 拨转马头,曹操正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候,后军突然一阵大乱。 一队黑色铁骑,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冲入联军阵营。为首的大将,正是董俷,手舞双锤,一路疯狂的杀戮,只杀得尸横遍地,血肉横飞。 董俷不是在淮水埋伏吗? 的确,董俷早在前一日就抵达淮水,可是当他发现诸侯撤退之后,立刻改变了主意。 在他眼中,诸侯再狠,也比不得一个曹操厉害。 以前,他就动过杀了曹操的心思。可碍于曹操自身的人格魅力,后来又有了交情,一直狠不下心肠。但是如今,已经撕破了面皮,两军对垒起来,还说什么情面? 放过了诸侯,董俷率领巨魔士双骑轮换,一日一夜间自淮水抵达荥阳,正赶上了贾诩的反击。远远的,董俷就看到了曹操,厉喝一声:“曹孟德,看你往那里跑?” 狮鬃兽猛然仰蹄直立而起,踹碎了一名士卒的脑袋。 驮着董俷向曹操扑过来,大锤翻飞,端的可称之为所向睥睨。这一路凶狠的冲杀,把个原本就有些溃不成军的联军人马杀得是人仰马翻。曹操心中暗自叫苦,拨马就走。 许褚一见,厉声吼道:“胡车儿,保护主公!” 说着话,横手中大刀,朝着董俷就冲了过去。二马相遇,许褚挥刀一招力劈华山,挂着一股劲风,当头劈落下来。董俷眼见着就要追上了曹操,却被许褚阻挡住。 心中火气,大吼一声,抬锤一记撞天门。 “滚开!” 铛,锤刀相交,董俷感到一股巨力压来,阿丑的冲势不由得一滞,噔噔退后两步。 而许褚,险些捏拿不住掌中的大刀,双臂被震得发麻,脑袋更是嗡嗡直响。 “你是何人,通名上来!” 董俷也感到惊奇,忍不住回答:“我乃董俷,你又是谁?” “你就是虎狼之将?” 许褚的眼睛溜圆,灼灼放光,“我叫许褚,记住我的名字,看刀!” 说实话,许褚一直希望和董俷一战,以分别出彼此的高下。刚才的一击,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是对手,当下展开刀法,向董俷攻去。 董俷却笑了起来,“原来是虎痴……堪可一战!” 殊不知这一句话,却让许褚从此扬名天下。董俷如今是什么人,天下尽知的虎狼之将。 能被他赞誉,想不出名都难。 许褚振作精神,咆哮连连,向董俷展开了猛攻。 然,董俷尽得举重若轻之妙。沉甸甸的擂鼓瓮金锤舞起来,铛铛铛铛,连续与重重刀云之中撞在许褚的大刀上。也就是许褚,换做旁人,还真的是拿捏不住兵器。 二人战了七八个回合,虎痴许褚,已经气喘吁吁。 “仲康莫要慌张,我来助你!” 一员大将从乱军中杀出,挺枪向董俷刺来。董俷崩开了许褚的大刀,反手一锤砸在枪头上。那大将脸色大变,胯下坐骑连连后退,手中的抢,也险些就脱手飞出。 “此乃何人?” “元让小心,这个就是虎狼之将!” “可是夏侯敦,放马过来!” 董俷来了兴趣,大锤翻飞,朝着夏侯敦就冲了过来。夏侯敦暗自叫苦,怎么遇到了这煞星?和许褚二人双战董俷,仅二十几个回合,就有点支持不住了。 远处,两骑飞驰而来。 一人持搠,一人使戟。那使戟的,跳下马约有八尺身高,蜂腰猿背,相貌堂堂。 许褚大声吼道:“子义,妙才,快来助我!” 二将闻听,不由得愕然。谁都知道,许褚是一员虎将,和二人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一筹。没想到和夏侯敦二人合战一人,居然是不分胜负,这使锤的家伙,是谁? 想归想,可胯下马却没有停。 疾驰而来,四将在一起,联手围攻董俷。 董俷自和吕布一战之后,还没有今日这般的爽快。特别是他用了大锤之后,马前尚无一合之将。一下子有四个好手,令他不由得连呼痛快,阿丑猛然甩头冲出,董俷一锤砸向了使戟的将领,一锤砸向持搠的将领,吼道:“先吃我一锤,再说……” 这两锤,端的是卯足了力气。 擂鼓瓮金锤挂着风声,呼的砸下来。铛铛,两声脆响,把那两将硬生生逼得后退。 人是顶住了,马却有点承受不住。 幸好二人马术精湛,提马闪开,惊惧的看向董俷。 “子义、妙才小心,这是董俷,不可力敌!” 夏侯敦说着话,和许褚就拦住了董俷。那两员大将,一个是太史慈,一个是夏侯渊。 四人联手,和董俷马打盘旋在乱军中杀过来,杀过去。 这一场恶斗,即便是在亡命而逃的联军将士,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董绿和任红昌,带着两头雪鬼,冲杀过来。眼看着董俷被四个人围着打,都有点不愿意了。 任红昌摘弓搭箭,对准了夏侯敦唰的就是一箭。 这时候的夏侯敦,正忙于应付董俷的重锤,哪想到会有人偷袭。一个躲闪不及,正被任红昌射中左眼。疼得他啊的一声惨叫,险些从马上甩下来。四个人打一个,已经不是董俷的对手,夏侯敦这一受伤,让许褚等三人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还打个屁啊,反正主公已经跑了,走吧…… 三人夹着夏侯敦掉头就跑,与此同时,有一干联军蜂拥而上。董绿催马上前,大枪横放在身前,双手连珠,背在身后的十八口柳叶飞刀唰唰唰的接连着飞射出去。 董绿的飞刀术,可是得滕丽儿的真传。 这一出手不要紧,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接连被击中,当场毙命。 董俷轮锤冲了过来,劈波斩浪一般的一阵疯狂追杀。待杀退了敌兵,许褚等人,已经不知所踪。 ****** 曹操在胡车儿的掩护下,朝着汜水方向狼狈逃窜。 此时关东联军,已经彻底乱了套,四处奔走,望风而逃。 横里一支人马杀出,赫然正是成蠡所部。乘势一阵追杀,把个曹操杀得惶惶如丧家之犬。 胡车儿说:“主公,追兵已远,可以休息一下。” 曹操苦笑道:“这时候还休息什么,快点走,快点离开这里!” “休走了前面的贼将!” 远远的,武安国带着人追杀上来,旁边尚有一百巨魔士,带队的赫然就是王戎。 看看身边的追兵,只剩下胡车儿等人。 曹操心中叫苦,不成想胡车儿猛然拨转马头,厉声喝道:“主公快走,我抵住追兵。” “胡车儿……” “主公,莫要多说,天下可无胡车儿,但不可无主公,快走,快走……” 胡车儿说着,带着残部就向追兵冲去。 曹操大叫一声‘保重’,催马向汜水方向跑去。 胡车儿这是拼命了,一对双铁戟硬生生抵住了武安国和王戎两人。不过麾下部曲,却经不住巨魔士的冲击,一个冲锋下来,无一人活命。 有道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 胡车儿也不管身边的情况,大戟轮圆了,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还真的把武安国二人给挡了下来。不过,这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几个回合下来,胡车儿就不行了。 远处,一骑疾驰而来,马上大将发出巨雷般的咆哮:“武安国,王戎,给我让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二人不敢怠慢,向两边一跳。 狮鬃兽咆哮着就冲到了胡车儿的跟前,董俷猛然在马上起身,双锤轮圆了,一声大吼:“震山锤!” 轰隆,大锤真的好像是带着霹雳一样的落下。 胡车儿双戟交叉,咬着牙向上一封。砰的一声,却被董俷一锤连人带马轰成烂肉。 “曹操何在?” 王戎指着曹操逃走的方向说:“往那边跑了!” “追,给我追!” 董俷一催狮鬃兽,疯狂的追击下去。已经这地步了,斩草就要除根,莫走了曹操。 曹操这会儿,已经是彻底崩溃了。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董俷的吼声,也越来越近。 西平,你还真的是要赶尽杀绝啊!曹操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心中好生悲苦。 不过他不怪董俷。 如果换做是他,现在也会对董俷如此吧。 越是相知,对阵时出手就越是狠辣,不留情面。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二人才能成为朋友。 远处,汜水在望。 说起来,如此冰寒的天气之下,大部分河面都已经结冰。唯有汜水荥阳这一段河水,因水流湍急,波涛甚巨,故而还没有结冰。数丈宽的河面,却是巨浪翻滚。 前有大河,后有追兵…… 难不成,是天亡我曹操? 猛地勒住马,扭头看去,追兵越来越近。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拨转马头,回行了二百步,猛然狠狠的抽了战马一鞭子。 这胯下马,名为绝影,是西域宝马。想当年还是董俷在雒阳和曹操结交时相送的礼物。 绝影飞驰,快如闪电。 曹操匍匐在马背上,暗自道:若天不绝我,请佑我越过汜水。 眨眼间,绝影已经冲出了河岸,在冰面上猛然腾空而起,竟越过了数丈的河面,落在对岸。 刚一落地,身后箭矢破空的历啸声传来。 曹操本能的一侧身躲闪,噗的一声,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膀,令他不由得惨叫一声,趴在马上落荒而逃。 董俷追到了河边,却勒住了马。 数丈河面对于狮鬃兽而言,并不是问题。 可关键在于,狮鬃兽身上披着沉重的马铠,董俷也穿着重甲。就算他扔掉大锤,也有一些危险。 毕竟,他二百多斤的体重,加上铠甲,怎么着也有三四百斤的重量。 更何况,狮鬃兽也已经血战了很长时间,董俷还真的就不忍心,来尝试这一跃。 那绝影,好像是我送他的吧! 董俷抬手喝令追兵停下来,把大锤扔在地上,跳下马,摘下了罩面盔。 远处,曹操于愈行愈远。 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天注定,就是这个样子。 王戎收起弓箭,策马到董俷的身旁,轻声问道:“主公,可要追下去?” 董俷看了看奔流的大河,如果绕河而走,曹操早就不知所踪,追下去又有什么用? 突然间,笑了起来。 董俷朝着河对岸曹操的背影,大吼一声道:“孟德,走好……保重!” 巨雷般的声音,在河面上空回荡,合着那奔腾呼啸的河水,在苍穹中,久久不息。 第二四五章 国运昌盛 第二四五章 国运昌盛 初平元年末的一场大战,不管对于关东诸侯而言,还是对董卓来说,都是损失惨重。 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凭借雄关阻敌于关外,董卓看似占了很大的便宜,可死去的全都是军中强勇。 而关东诸侯,更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除了曹操在这一场战斗中脱颖而出,得了高义之名外,几乎没有人得到什么好处。 北路军:上党太守张扬、河内太守王匡、山阳太守袁遗、青州刺史焦和、西河太守崔均战死疆场。渔阳太守公孙瓒损失惨重,一万白马义从,只余下了不足三千。 中路军:长沙太守孙坚几乎是全军覆没,只留下了一家子孤儿寡母;陈国相许扬、沛国相卫弘、后将军袁术、广陵太守张超皆战死、行奋武将军曹操,下落不明。 南路军:班咫在伊阙关设计,火烧伊阙关,于乱军中杀死颍川太守李旻、南阳太守张咨。荆州牧王睿被张郃俘获,豫州牧孔伷等人见势不妙,连夜自伊阙关退回阳翟。 至于西路军,马腾、张邈二人联手,一度势如破竹,但最终被牛辅阻拦与陇西。 但前方大势已去,张邈更因为腾子驹兵出河谷,不得不撤兵回转金城。 马腾趁势占领了武威,但随即就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张掖频繁出兵,袭扰武威后方。牛辅出兵占据了北地郡,将马腾一部死死压制在武威一地。 张掖…… 马腾很想攻打张掖,可他知道,如今之计,还是先自保再说。 至此,二十二路诸侯死了十一路诸侯,袁绍所部不得不在河水解冻之前,退回河内。 所谓联盟,也随之烟消云散。 ****** 董卓病倒了! 在董俷火烧延津,逼退中路军的捷报传来后,董卓自豪的拿着手中的捷报,于朝堂上传阅文武大臣。 “此乃我家狮儿,天下谁可与之争锋!” 说完,不由得放声大笑,令文武群臣,包括汉帝刘辨,都不由得色变。 一个个心中苦涩,逐字逐句的品读完了捷报中的内容后,不禁面面相觑,无人出声。 李儒为智囊,董俷为臂膀…… 谁可与之争锋呢? 所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同样的疑问。 但是在当晚,董卓却病倒了,而且病的不轻。毕竟快六十岁的人了,在过去的一段时日中,董卓所承受的压力,绝非外人可以想像。内有内鬼,外有强敌,对于戎马一生的董卓而言,几个月来,他脑子里的那根弦,马上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种拂临死前的话语,士孙瑞的背叛。 这一切对董卓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一心期盼武人和士人的合作,能重新振作汉室朝廷,再现中兴的局面。那时候,他就可以名垂青史,享受伊尹、霍光那样的荣耀。可是,士人一次次的冷箭暗算,让董卓那颗滚烫的心,渐渐的冰冷。 你们想要飞蛾扑火,我也绝不心慈手软。 董卓一次次的对自己说,而且也确确实实的这么做了。 但血洗雒阳大户,与其说是一种报复,倒不如说,是一种发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一次李儒看出了端倪,下一次,他还能看出来吗?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绪之中,董卓整日的提心吊胆。荥阳大捷的消息传来,使得那根崩的快要断掉的弦终于松弛下来。可这一松弛,紧跟着就是一场大病袭来。 大宅门内,济慈为董卓号了脉,忧心忡忡的走了出来。 蔡邕和蔡琰急忙上前询问:“小慈,亲家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济慈轻咬樱唇,低声道:“胸闷气短,乏力脉结,此乃心气不足的症状。气为血之帅,起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滞血瘀,则气血不通,不通则通……太师今后,实不易再经刺激,暴喜伤心,愤怒开怀,过之,则有性命之虞,当小心才是。” 这心气不足,用一个比较现代的术语来说,就是心脏病。 蔡琰自然知道董卓的心事。 事实上这种状况,从董璜死后,董卓就时常发作,只是他不说,别人也没有在意。 蔡邕道:“那该如何调养才好?” 济慈歪着头想了想,“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太师当以静气宁心为主,不宜过渡操劳,不宜大悲大喜,不宜过渡饮酒,不宜声色犬马,总之两个字。” “什么?” “平、和!” 李儒在一旁听罢,不由得苦笑摇头。 平、和? 说的倒是容易。如今雒阳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外敌尚未完全退去,如何的平和呢? 只是济慈是董俷的人,他不好破口大骂。 “文正……” 董卓突然在屋中叫起了李儒的表字。 济慈一把拉住了李儒,“林乡亭侯切记,莫要让太师情绪起伏,更不要让太师操劳。” 这女子,怎地如此无礼? 李儒心里不快,不过表面上却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出来。 而且,济慈也是好意,做人总不能好赖不分,李儒微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董卓靠在软褥上,精神看上比早上好不少。 “岳父,可好些了?” 李儒忙过去为董卓拉上了被褥,关心的询问。在私下里,李儒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董卓为岳父。而在官面上,则以太师代替。毕竟这是雒阳,多少眼睛都在盯着他。 这礼仪之说,可不敢轻视。 董卓笑道:“区区小病,你担心什么?我不过是操劳过度而已,休息一下好多了。” “岳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行,否则阿丑回来了,肯定要找我麻烦。” 听到阿丑这两个字,董卓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气也顺畅的不得了,好像喝了蜜一样。 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正道。 就好像现在,李儒和西平这样子一文一武……只可惜,那文秀不争气。 想到董璜,董卓就觉得一阵气闷。轻声咳嗽,吓得李儒站起来,就要叫济慈进来。 “坐下坐下,我又不是小孩子,没那么金贵。” 董卓咳嗽着,示意李儒坐下来,“阿丑那边的情况已经平定了吧。” 李儒点点头说:“大致上已经平静,我已传令下去,让西平抛开手中的事情,尽快赶回。” “成皋呢?” “袁绍退回了河内,目前尚在邺城。不过我观此人,贼心不死,当尽快除掉才是。” 董卓沉吟片刻,“袁隗虽死,但袁绍依旧不可小觑。你说的不错,当尽快铲除……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我们来动手。小皇帝不是想要当事吗?就以他的名义吧。” 李儒一怔,“岳父这是什么意思?” 董卓咬着牙坐起来,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来,只见里面有一个黄绸包裹的四方形物体。董卓拿出来,把黄绸轻轻打开。 李儒不由得失声惊叫,连忙捂住了嘴巴。 “玉玺,这是传国玉玺?” 董卓微微一笑,点头道:“其实早在我遇刺之后,阿丑就把这东西送了过来。呵呵,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出来,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也许是老天赐予我董家的宝贝。他把这东西交给了我,我一直没有使用,而是偷偷的保存起来,以备不测。” 李儒眼珠子一转,顿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岳父的意思是,以小皇帝的名义命令韩馥,诛杀袁绍……” 早先,董卓的命令不被人承认,所却的就是这一方玉玺。如今玉玺在手,也预示着汉室的皇统在董卓的手中。谁敢不尊令?不尊令的结果就是,号令天下讨伐。 别小看了玉玺,其意义可深远了去。 董卓早一步把玉玺拿出来,固然可以震慑诸侯,但内部不安定的因素,依旧重重。 索性借此机会,一次爆发出来,永绝后患。 董卓也是在冒险,内忧外患之下,一个不深就会遭致性命之危。 但他也只有赌这一把,而且他赢了。李儒没有把死间的事情告诉董卓,是因为害怕董卓在着急上火。毕竟,董卓所承担的压力,他这个做女婿的,可说是很清楚。 董卓点点头,“此次大胜,足以威慑天下,至少我们可以平静很长一段时间。恩,再以小皇帝的口吻,传旨幽州牧刘虞,就说渔阳太守公孙瓒大逆不道,罪不容赦。” 李儒连连点头。 “对了,孟津的情况如何?” “魏越的援兵抵达之后,刘备一部见情况不妙,就连夜退走。孟津已无凶险。” “很好,这样子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文正,你就按照我的意思,去处理吧。” “小婿遵命!” 李儒深吸一口气,起身告辞。 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董卓。 臃肿肥胖的躯体,横在榻上。想当年,这是一头驰骋西北的雄狮,可现在呢?雄狮业已衰老。 不知为何,李儒的眸中,闪过一抹泪光。 岳父他……真的老了! 第二四六章 气节壮士 第二四六章 气节壮士 大战方歇,荥阳还是在一片混乱之中。 董俷也面临许多难题,比如大战之后的俘虏,又该如何处置? 五万多联军俘虏,数量远远超过了荥阳的西凉军和并州军的总和,已经构成一种威胁。 不过,董俷并不担心俘虏。 在他看来,虽然俘虏人数众多,却抵不住西凉军精锐的一轮冲锋。只要没有大的外因相引诱,联军俘虏也不是傻子,难道赤手空拳的站出来和长枪大刀抗争不成? 让董俷感到头疼的,实际上是另一批俘虏。 广陵军的臧洪,曾举为孝廉。父亲臧旻,曾为匈奴中郎将,是一个与大汉朝廷有功劳的人物。臧洪是当今名士,有雄气壮节,与刘繇王朗同时外放为县长,政绩颇为卓著。后来十常侍张让曾试图招揽臧洪,却被臧洪拒绝,甚至从此不再为官。 广陵太守张超仰慕此人之名,故而邀请他为广陵功曹,非常的干练。 此次酸枣主盟,就是臧洪所主持。 按道理说,这个人不但是该杀,而且应该千刀万剐才是。毕竟,他算得上是首恶。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不仅仅是杨定、李通等人为他求情,就连贾诩这样的人,也出面向董俷求情。为什么呢?臧洪的名气太大了,如果杀了臧洪,就会产生许多麻烦。 用贾诩的话说:这是气节壮士,杀之不祥。 气节壮士,天底下有多少人能担当这种评价?连贾诩都这么认为,董俷真的为难。 杀,不详。 不杀,与法却说不过去。 董俷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由得左右为难,沉声问道:“此人可否招降?” 招降? 贾诩等人相视一眼,轻轻的摇头苦笑。 若是可以招降的话,还能称得上是气节壮士吗? 董俷苦笑道:“即不能招降,又不能杀害。老师是有大智慧的人,可否给我一个主意?您也知道,这个人为关东诸侯主盟之人,只怕太师和林乡亭侯都不能饶他。” 贾诩也颇为难,“以我看,主公还是见见此人,再做主张!” “也罢,那就带他前来。” “不,主公你最好还是……亲自去比较好。” 董俷不明白贾诩的意思,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也只好答应。说实在的,董俷心里挺腻歪和这些名士们打交道。蔡邕他们还好,这党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臧洪被关押在府衙后院,由成蠡率人看押。 董俷见到他的时候,臧洪正在饮酒,看上去是逍遥自在,丝毫没有半点恐惧。 臧洪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多,比袁绍略显老相。长得文文弱弱,丝毫没有董俷想像中的雄壮。至少,在董俷看来,臧洪没有袁绍的雄武,不过却多了几分亲切。 看到董俷,臧洪笑道:“一人独饮,好生无趣,轵侯前来,正好相伴。” 董俷不由得愕然。 看臧洪的样子,并没有许多士子所表现出的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相反还很亲热。 弄的董俷觉得臧洪才是这里的主人。 不过,心中愕然,董俷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在臧洪对面坐下。 “轵侯,请满饮此杯。” 董俷举杯,一饮而尽。他也不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着臧洪,突然道:“我所见过的士子党人,对我莫不是彻骨痛恨。甚至不屑与我同席而作,公为何是如此态度?” 臧洪笑了,“我与轵侯,素无恩怨。相反,轵侯之名,我早有耳闻。想当初轵侯与广陵火烧盘龙谷,实在是一件快事。待我知晓此事的时候,轵侯已经远遁而去。我深以为憾事……又常听飞白先生之赞誉,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愧虎狼之将。” 说着话,臧洪为董俷满了一觞酒。 “轵侯定然奇怪,既然无冤无仇,我为何要与你作对?” 董俷点点头,“我正想请教。” “公为赳赳武夫,我本文弱士子。论较征战疆场,当以轵侯称雄。但若论令天下大治,则武人必不可掌权。高祖之时,陆贾时时谈及《诗》《书》,高祖就说:我得天下靠的是天下强勇,马上征战,与《诗》《书》何干?陆贾就回答:马上得乎,宁可以马上治乎?武夫和士子的分歧,自那时就有定论,恩怨纠葛,已四百年。” 董俷点头,“这个我略知一二。可是我父亲一直都致力于武夫和士人的合作,为何……” 臧洪大笑道:“那只能说董凉州太天真。自古士人和武夫不两立。其分歧延续四百年,令尊何人,竟想消除分歧?实在是不自量力,荒谬……我敬轵侯,是轵侯忠君报国;我主盟约,却是因为彼此政见。在私,我可与董凉州为友,在公,我誓杀令尊。” 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董俷也无话可说。 听上去似乎是很有道理,可不知为何,这心里总是很怪异。 这世上,难道武夫和士子,真的没有合作的可能吗?士有士的好处,武有武的用途。为什么二者不能合作?为什么彼此要相互争斗,却平白让外人得了好处呢? 这个问题,董俷实在是想不通。 臧洪道:“轵侯,我再说明白一点。士与武人,只见也并非没有合作的可能。可这种合作,必须要建立在主从的关系之上。也就是谁为主,谁为辅。政见不同,士不可能以武为主,但武人有时候,却可以依附士来达到目的。我等之争,就是主仆之斗。” 董俷沉默了许久,突然说:“说穿了,不就是谁掌权?还不是权利之争。” 臧洪愕然,“轵侯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董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来说:“这么说来,我欲劝降,公定不相从?”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明白了!” 董俷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臧洪道:“轵侯,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轵侯成全。” “但说无妨。” “我虽反董凉州,但家人无罪。我死之后,还请轵侯代为照顾。” 有时候,人与人的情感很奇妙。特别是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董俷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是属于未来。我们可以互相攻击,我们可以相互残杀,但并不能因此,而失去了敬佩之心。 古人常会在杀戮之中,求敌人来照顾自己的家人。 而作为敌人的一方,也往往会答应这样的请求,不得不说,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 知己,也许就是在不经意间出现。 董俷停下脚步,扭头古怪的看着臧洪。 “你不会死!” 臧洪一怔,“轵侯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会死,你就一定不会死,除非你活到七老八十,自然的老死,病死……我会囚禁你,让你知道,其实在权利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要去把握。子原公,你千万别死,若我知道你自求死路的话,那我就杀了你全家,株连你九族,明白吗?” 臧洪愕然的看着董俷,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先生是气节壮士,杀之不祥。我也不想千夫所指,所以先生,您最好能长命百岁。明日我会命人送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可以随便的走动,但是此生,休想再回中原。你的家人,我也会派人送去那里,什么时候你能想出一个让士人和武人平等合作的办法,我什么时候放你回来。否则,你子子孙孙,都呆在那个地方吧。” 也不理目瞪口呆的臧洪,董俷走了! 你求死以全气节,休想…… 我不杀,我也不放你。我让你呆在塞外为我想办法,否则你就去做个化外之民。 董俷这一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杀了臧洪,难不成让天下人指责他吗? 回到了书房里,董俷立刻让人找来了贾诩。 “老师,我想请您代我护送臧洪去张掖,告诉黄劭、陈到,给我看死这个人,不能短了吃穿,不能少了照应。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和他接触,就算是卢师也不可以……总之,给我看死了他,不能让他再回到中原。” 贾诩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妥帖。” 他沉吟了一下,“不过主公,臧洪这些人好办,其他人……该如何处置?” “这个,押送雒阳,由父亲来处置吧。” “那些联军俘虏呢?五万多人,不但要消耗我们大量的粮草,还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董俷一蹙眉,“以老师之见?” “我有两个方法,供主公选择。” 董俷点头道:“请老师指教。” “第一个办法,非常简单。明日命人在汜水河畔挖一深坑,将这些人就地处置了。” 坑杀俘虏? 这种办法,的确是很简单。 而且在这个时代,杀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成王败寇,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董俷却感到不妥。 战场上,我们手拿兵器,可以各为其主,如同野兽一样的凶残杀戮,那是生存之战。 可战场下,对方手无寸铁…… 董俷实在不忍心,对这些人痛下杀手。这一场大战,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实在不应该再有流血了。 沉吟片刻,“那第二个办法呢?” 贾诩笑了,“我就知道,主公不会选择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就是戍边屯军。” “戍边屯军?” 董俷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贾诩,“怎么戍边屯军?往张掖去吗?” 贾诩摇头道:“主公难道不觉得,你手中除了巨魔士之外,再无可用之兵吗?” “还好吧,西凉军,并州军……还有张掖军……” “西凉军是主公你的吗?并州军听从主公的调令吗?张掖军虽强,可主公现在要把他们调入中原吗?” “这个……” 董俷挠着头,对贾诩的话语,颇有些意动。 不错,西凉军也好、并州军也罢,名义上虽然是他董家的兵,可实际上呢? 有些时候,手里有些人马也是好事。 至少有一些事情,总不成事事都去烦劳老爹出面吧。 董俷今年已经弱冠,倒也可以自领一军了。张掖军,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的出动吧。 想到这里,董俷向贾诩看去。 “想必先生已经有了主意。” “此战结束,想必主公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朔方。” 董俷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贾诩话中的含义。没错,下一个目标,就是朔方!如今已经是新的一年了,算一算时间,那段仇恨已经延续了八年,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韩遂…… 这个名字在董俷心中,始终是一个痛。 “先生的意思是,将这些战俘,屯于北地、安定、石城一线,而后出兵朔方吗?” 贾诩点头,“这些战俘,需要一番修整。主公何不向太师请命,领三地兵马,震慑北方?非是我挑拨,经此一战,太师大获全胜,其心思难免……主公虽为太师亲子,却不能不小心一些。领三地之兵,一来可以让太师放心,二来主公可趁机训练出第二支精兵。而朔方,正是主公的练兵之地。何况,朔方土地肥美,弃之可惜。” 董俷明白贾诩的意思。 所谓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虽为亲父子,但难免也会有些许的别扭。 有时候,所谓的矛盾,就是在不经意中出现。贾诩的话虽有挑拨之意,可也说的在理。 朔方的朔,有寒冷之意。 朔气指的的北方的寒气,朔方,也就是寒冷之地的意思。 自汉武帝时,大将军卫青北破匈奴,取河水南土地,置朔方郡,辖河套西北和后套地区。东汉光武帝,出于休养生息的目的,废朔方县,改朔方郡治所为临戎。 可实际上呢,等同于抛弃了早先的河套地区。 名义上归于并州,但实际上…… 如今,河套地区为南匈奴人所占据,此次关东诸侯会盟,河套的南匈奴也出兵威胁。 但有李傕郭汜所部震慑,使之不敢妄动。 南匈奴和鲜卑人走的很近,也时常对中原进行掳掠。 最好能趁着狙杀韩遂的时候,顺便把南匈奴也干掉。省的将来,养虎为患。 董俷当下表示同意,由贾诩执笔,写下了一分奏折,请董卓将各地所俘虏的兵马,全部行戍边屯军之法。而后,董俷又写了两封信,分别是给陈到和卢植二人。 张掖军,看样子是时候告诉董卓了! 再隐瞒下去,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屯军,董俷也面临着巨大的难题。在北地、安定和石城三地屯军,也就必须要有三个足以信任的人来治军。谁,可以担当治军的重任?董俷的麻烦,可真不小。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不是贾诩要考虑的问题了。 在第二天,贾诩率领三千西凉军,押送着臧洪,往张掖去了。出于考虑,董俷命武安国随行保护,连带着郝昭,一同被送往了张掖。 且不说贾诩和董俷洒泪而别,踏上了回转张掖的归途。 董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过很快的,他就接到了李儒的书信,董卓病了。 第二四七章 一动不如一静 第二四七章 一动不如一静 初评二年正月里,董俷在历时近四个月的血战之后,回到了雒阳。 眼前的雒阳,让董俷着实的吃了一惊。焦黑的城墙,残垣断壁的废墟,令雒阳看上去是如此的破败,那里还有半点当初繁华东都的景象,就如同遭受了一场灾难。 的确,仔细想想,雒阳还真是一个苦难的城市。 从中平年间开始,黄巾之乱第一次洗掠雒阳之后,这个古老的帝都,就没有过安宁。 特别是在汉灵帝驾崩后,整个雒阳屡次遭受兵祸。 先是何进的夺宫之战,而后是十常侍之乱。接下来,又有董卓和丁原的一场大战。 数次动荡,让雒阳人心不稳。 许多人看出世道不太平,纷纷的南迁,往荆襄、扬州等地迁移,使得雒阳人口大减。 但,这些灾难都没有让雒阳元气大伤。 真正的灾难,就是不久前的那一夜突如其来的大火,且不说有多少人葬身于火海,但只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一个个也是人心浮动,燥燥不安。更可怕的是,董卓在暴怒之下,对雒阳大户、世族的一番清洗,着实让人们感受到了恐惧的气息。 雒阳世族,几乎损失大半。 而那些豪门大户,更因为董卓的一句话,十亭损了八亭,剩下的,也是终日惶恐。 董俷这次回雒阳,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一行人悄悄的自德阳门进入,但见街道上冷冷清清,满目疮痍,到处是被烧焦的废墟。 怎么会是这样? 虽然董俷知道雒阳起了大火,可没有想到这一场大火,居然会造成如此可怕的结果。这那里还是记忆中的东都,分明就是……分明和刚经历过大战的荥阳没有差别。 远处,一群童子无忧无虑跑了过去。 他们欢蹦乱跳,一边唱着民谣,一边拐入了小巷中。 董俷本来也没有注意这些童子,可是当他听清楚了童子们的歌声,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董俷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身后的任红昌和董绿被吓了一跳。 “相公,你怎么了?” 董俷惊恐的指着那些孩子消失的方向,厉声喊道:“成蠡,把那些孩子给我叫回来。”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成蠡带着人,催马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他苦着脸回来,“主公,那些小孩儿不知道拐去何处了,看不见踪影。” “相公,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董俷二话不说,催马往迎春门方向急驰而去。身后众人莫名其妙,紧随董俷而行。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 演义中,董卓兵败虎牢关,退走长安,如果说是因为这民谣所致,肯定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这一首民谣,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董卓的判断,导致最终撤离。 当年听评书的时候,董俷并没有觉察到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来到这个时代,学过兵书,读过诸子典籍,董俷的认识,已经有了改变。 如果当年董卓不撤离雒阳,那么三国格局是否会形成,还是另外一说。虎牢关之战就算是失败了,凭借那雄关,绝对可以抵挡住诸侯的进攻。撤退,等同于向诸侯低头认输。即便如今诸侯已经惨败,董卓如果离开了雒阳,依旧会有严重影响。 董俷血战荥阳,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吗? 也许在别人看来,长安是汉高祖的风水宝地,但对于董家而言,将会是一个坟地。 董俷率众来到了大宅门外。 “轵侯回来了,是轵侯回来了!” 董俷跳下战马,二话不说就冲进了仪门之内。 门口的卫兵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董俷已经冲进了大门。 李儒匆匆迎出来,抓住董俷的胳膊,兴奋的说:“西平,你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董俷阴沉着脸,“姐夫,刚才我在街上,听到有童子歌唱民谣,是怎么回事?” “民谣,什么民谣?” 李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董俷问道。 “就是那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 李儒一把捂住了董俷的嘴巴,轻声道:“西平,切莫说这个,岳父还不知道此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儒正要开口解释,这时候董俷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宅门。 董卓在蔡琰的搀扶之下,从后院走了出来。蔡邕跟在他身后,见到董俷,立刻流露欣喜之色。 “可是我儿回来了?” 董俷只好放开了李儒,快步上前,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向董卓行礼。 看见董俷,就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董卓乐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我儿起身,我儿起身。” 说着,拉着董俷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许久之后,从口中吐出一句:“西平,你可是瘦了!” 不管以前有什么矛盾,有什么情绪,这一句话,足以打动董俷心中的那一根弦。 眼睛有些湿润,董俷看着身形臃肿,甚至略显佝偻的董卓,轻声道:“父亲,您也瘦了!” “进屋说话,我们进屋说话。” 董卓一手拉着董俷,一边由蔡琰搀扶,临了还叮嘱李儒,“今晚在府中设宴,为我儿接风。” “喏!” ****** 董西平回雒阳了! 消息一下子就传开,雒阳人尽知。 说实话,对于董俷,雒阳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董家人自从来到雒阳之后,就让雒阳一刻也不得安宁。可仔细想想,似乎和董家又没什么关系。董俷是董家的代表人物,同时也在雒阳生活了足有六年的时间,在许多人看来,董俷就是雒阳人。 虎狼之将回来了…… 许多人的心,都安定下来。 当然,也有一些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 可不管是什么想法,没有人在脸上表露出来。当晚,前来赴宴的人,看上去都很高兴。 董俷从济慈口中了解了董卓的病情,故而不敢让他过量的饮酒。 几乎把所有的酒都挡下来,以董俷的酒量,以感到有一些薰薰然,醉意涌上。 送走了客人,董俷搀扶着董卓,来到了书房里坐下。 董卓、李儒、蔡邕、董旻、还有董俷,五个人算是董氏一族的核心成员。按道理说,蔡邕并不属于董卓一系。老先生如今逍遥自在,很少参与到朝堂里面的纠纷。 可即便是这样,他身上董氏的烙印,已经清晰可见。 而其名声,更让董卓对他非常尊敬,凡有事情,必然会请教一番。 董俷是蔡邕的女婿,既然女婿开口了,蔡邕自然也不好驳了董俷的面子,列席会议。 此前,董俷不在,李儒还真的不太敢把如今雒阳的情况向董卓说明。 如今董俷回来了,李儒也好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小心翼翼的说明了目前的局势。 “情况就是这样,那天晚上,大半个雒阳城被焚烧……我动用了各种手段,却始终无法找到所谓的奸细踪迹。岳父,这只说明,奸细隐藏的很深,而且比袁隗等党人更能隐忍。我觉得,这恐怕不单单是党人的手段,而是整个士族的筹谋计划。”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董卓也不禁大吃一惊,看着李儒,呆呆说不出话来。 蔡邕轻捻胡须,“按照文正所说的情况,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小可。这奸细的隐忍之道,比袁隗更得三昧。自古士与武人不两立,只有武人依附于士……如果说袁隗和亲家之间是权利之争的话,那么现在,只怕是士为其尊严,与亲家的争斗。” “会是何人筹谋?” 蔡邕轻轻摇头,“这个我还真说不好。也许是有人谋划,也许是有人自发而行动。若是后者,就更加可怕。既然是自发,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时间不成熟的时候,定然不会露出破绽。而一旦他们出手,那必然是时机成熟,一击必杀。” 董俷不禁惶恐,“那怎么办?” 蔡邕道:“还能怎么办?现在,只能见招拆招。所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就小心行事,暗中观察。”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情况。 董俷又想起了白天在街上听到的民谣,忍不住说了出来。 董卓一蹙眉,“西头一个汉,应是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东头一个汉,应该是说光武皇帝旺于东都雒阳。自高祖皇帝起,历经十二帝,逢王莽而断绝皇统。如今,自光武皇帝到现在,恰好又是十二帝。天运轮回,难不成是说我们应该迁都长安?” 董俷急道:“父亲,万万不可。若是我们迁都,则早先血战的成果,也就付之东流。” 董卓挠着头,苦笑道:“可问题是在于,雒阳破败,实不宜再为帝都啊。” “可是……” “西平,你不当家不知道这当家的苦楚。一把大火,让雒阳城防尽毁不说,只怕这龙气也……修缮,需要钱粮;百姓安置,亦需要钱粮,仅这两项,国库就入不敷出。” 李儒叹了口气,“现在真的是焦头烂额,眼见着许多事情,偏偏没钱去做。” “竟然如此困难吗?” “何止于此啊。你那部将班咫,的确是有勇有谋,可手段也极其狠辣。一把大火虽然少死了南路军,但大谷的存粮,也几乎被他烧掉了大半。如今,两大粮仓,只剩下了一个。春耕已经开始,我们要面临的窘境,只怕会更多,又如何是好呢?” 李儒可算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把这些日子来的苦水倾吐。 他掰着手指头说:“伊阙关被烧,需要重建。大谷仓被毁,也需要重建……还有,孟津此次也暴露出来了很大的破绽,需要加强防御。凉州方面,因张邈、马腾的叛乱,暂时无法给予我们支持……还有,各军损失颇大,也需要重新补充和调整。如果再担负上雒阳这么一个烂摊子,只怕不足三个月,我就要被逼得上吊了。” 看着李儒愁眉苦脸的模样,董俷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夫,至于这么严重吗?” 一直没有开口的董旻则苦笑道:“何止这些……并州如今无主,鲜卑屡屡进犯。他进犯并州我倒不担心,可是已经数次自并州突入梁山,和南匈奴联手窥视关中。” 董俷不禁收起了笑容。 “父亲,我正要说这件事。我拟成立一军,将此次联军俘虏集中起来,屯军于安定、石城和北地三郡。一俟整备妥当,兵发朔方,即可平定胡乱,又能练成一军。” 李儒立刻道:“岳父,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边刚说了没钱,西平就凑过来要钱。” 那模样,着实让人发笑。 气氛随着也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董卓紧绷着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 “西平这个建议,不错……不过自成一军倒是不必。如今华雄重伤,汉安大都护一职空缺。这样吧,明日我上表朝廷,封西平为车骑将军,吴忠侯,领汉安大都护,镇西将军……总督雍凉二州,坐镇长安……恩,麾下可设汉安军一部,如何?” 董俷差点没噎死! 这么一大串的封赏,可他只有二十岁啊。 车骑将军,那是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职务,也是大汉第一等的军事长官。 镇西将军,表明了他的所辖范围,在雍凉二州。也就是说,两州军事,归于董俷。 吴忠侯,是一个县侯,说起来和早先的轵侯差别不大。 但吴忠县位于北地郡,等同于是说,你董俷就是北地、安定一地的地头蛇。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就是那个汉安军。也就是说,董俷可以自行组军了。 早先董卓也同意董俷自行组军。 可那时的组军和现在的组军,完全是两个概念。当时董卓为河东太守,所谓的组军,不过是私军而已。可现在,董卓为太师,等于是说,从此大汉将多出一支正规军。 班固当年的定远军,在往前,有霍去病的骠骑军,卫青的镇北军性质相同。 这可是许多所谓的诸侯,都无法享受到的待遇。 李儒等人目瞪口呆,蔡邕也不禁张口结舌。 二十岁,刚弱冠,竟然得此成就吗?就算一家人,也不能关照到如此地步吧。 董卓笑道:“我儿骁勇善战,十四岁就有伯喈先生赐名虎狼之将,可称所向无敌。如今,我儿弱冠,却因荥阳大战而未能行弱冠礼,就以此作为我这个当爹的补偿。此事就这么决定,迁都的事情,我们再考虑一下。另外,我儿明日最好去见一见陈留王。他可是问过你许多次了……你不在,他总有些疑神疑鬼……恩,倒是个问题。” “孩儿知道了!” “还有,你上次和我说,要纳妾?” 一句话,把董俷说的满脸通红,蔡邕当然知道这个妾,所指的对象,不由得冷哼一声。 董卓遇刺的时候,董俷曾说过,要娶任红昌为妾。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迟迟未能得以解决。 董卓这一提起来,倒是让董俷有些不好意思,当下道:“听凭父亲的安排。”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西平,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和你单独的说。” 而董俷,也正好有事情要和董卓相谈,当下点头,送蔡邕等人出去之后,又回到了房间。 却看到董卓从书架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锦盒。 第二四八章 董卓亦有远虑 第二四八章 董卓亦有远虑 锦盒中的东西,董俷并不陌生。 因为这东西就是由他的手中转交给董卓,传国玉玺,就是那代表着气运的传国玉玺。 董卓婆娑着玉玺,片刻后又把玉玺用黄绸包好,推到了董俷的面前。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董卓笑道:“西平,现在我把这宝贝交给,你一定要把它保护好,这关系到我董家未来的昌盛与否,你需要慎重对待。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莫要让第三人知道。” 董俷不明白,疑惑的看着董卓,不知道老爹究竟是什么意思。 玉玺放在董俷手中,用处并不算太大。但是在董卓手里,却等同于维护了汉室的皇统,有着震慑诸侯的作用。而这个时候,这东西显然是对董卓,更重要一些。 董卓靠在太师椅中,“你先把它收好。” 董俷不敢忤逆,乖乖的把玉玺放好,然后用疑问的目光向董卓询问。 “京兆一战,我们大获全胜,具有了震慑诸侯的用途。但问题在于,我们虽震慑了诸侯,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又算是和士族彻底翻脸。原本党人尚可为缓解,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面对来自士卒的种种冷算和暗箭……那才是最为危险的事情。” 董俷点点头,“孩儿明白。” 董卓正色:“我原以为问题复杂,可没想到会如此的复杂。西平,爹已经老了,自从文秀的事情发生以后,常常梦到以前的事情,梦到兄长……原来,我打算再磨练你一下,等过些日子再让你上位。可这一次生病,让我明白,必须让你尽早站稳脚跟。” “您是说……” “此次任命你为汉安大都护,是希望你能站出来,真真正正的独挡一面。西北一地,我尽数托付与你,文正和大方,也都会全力支持。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为你解决。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尽快站稳脚跟,将汉安军尽快的组建。” 董俷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激动。 独挡一面,这意思是不是说,老爹要他自立门户呢! 可以说,一直以来董俷都在等待这个机会,可当机会真的到来时,他却感到了茫然。 董卓的意思很明白,从今以后,自己将要独自面对各种困难,而老爹将不会在为他遮风挡雨。虽然一直期盼,可是董俷如今却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 “父亲……” “你成婚之后,就带着陈留王离开雒阳。” “啊?” 董卓笑道:“我知道你对陈留王相处的时间长了,很有感情。说实话,如果没有先皇遗诏,我也不想废掉他。毕竟,一个软弱而温和的皇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符合我的希望。但是,陈留王继续留在雒阳,所要面临的危险,将会更多。” 董俷犹豫了一下,“您是说,陛下……” “休要小看那小家伙,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也不知道太后如何教导出来,小小年纪,却是……别看他现在老实,可实际上呢,心眼儿多的很。陈留王也已经十四了,继续留在雒阳的话,只怕小家伙会对他更担心,我也不可能总是护得周详。” 董卓口中的小家伙,说的是汉帝刘协。 已经九岁了,不过却流露出一种令董卓也有些提防的沉冷。 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任由陈留王在雒阳,迟早会有一日,小皇帝会把他给杀死。 事实上,在董卓看来,袁隗等人临死前的反扑,未尝就没有小皇帝的影子。 董俷微微一蹙眉,老爹的言语中,对小皇帝没有任何敬意。若是任由这种心态发展下去,只怕…… “父亲!”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自会拿捏分寸。” 董卓宦海沉浮多少年?董俷的心思,他立刻就明白了。 心里很舒服,这说明这丑小子还是很精明,放出去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此事就这么决定!”董卓正色道:“你要记住,陈留王、玉玺、太后……这是咱董家手里的三件宝贝。如果将来有一日我出了事情,他们将会是董家重新崛起的希望。” 董俷点点头,“孩儿明白!” 然后,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爹,其实孩儿有一件事,一直隐瞒着你,望您原谅。” 董卓把事情交代下去,似乎变得非常轻松。 闻听一笑,“什么事情?” “其实,孩儿在六年前,在未得到您的同意之下,抢先命人占据了张掖等河西三郡。” 董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董俷。 “你是说,张掖的那帮强人,是西平你的部曲?” 对于张掖的情况,董卓当然是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当初陈到刚占领张掖的时候,董卓还没有能力去顾及。等有能力的时候,张掖已经成了气候。董卓若是强行攻打,得不偿失,反正张掖的强人也没有生乱,相反阻隔了西域的羌人,对凉州大有好处。 只是董卓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董俷安排的人马。 董俷当下把当初他的忧虑讲述了一遍,当然他隐藏了当时自立门户的想法,只说是为了防备万一,才想出了狡兔三窟的计策,占据张掖,以备董家他日有不测。 董卓听完之后,不由得笑了。 从刚开始的点头莞尔,到了后来,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有狮儿在,我董家可保昌盛,我不需要在操心了……”董卓大笑道:“西平你有此远虑,我非常高兴。想必那占领张掖的主将,就是当初随你征战的陈到吧。” 董俷点头,把陈到、黄劭、贾诩的名字一一报出来。 董卓脸上洋溢笑容,听罢之后,“这些都是你的部曲,你当妥善安抚。正好你将为汉安大都护,张掖一地,也属于你所辖,应不成问题。恩,我就说,总觉得你身边似乎少了几个人,特别是黄劭……还以为这些人出了事情,原来你早有安排。不过……” 这话锋突然一转,董卓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董俷连忙道:“请父亲训示。” “张掖为你所掌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让太多人知道。陈留王、玉玺,是咱董家明面上的保证,而张掖这支人马,就是咱暗里的最后一手后招。前些日子,我听文正说,马腾曾上奏请降。我拟准他所奏,而且还要任命他为武威太守。” “哦?” “我会让他攻打张掖……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董俷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董卓的意思。老爹这一招,分明是打算来个掩人耳目。 马腾吗? 董俷猛然想起一件事,“父亲,任命马腾为武威太守没问题,但这个人……多次反复,又曾与韩遂交好,不可不妨。听说他膝下有一子,名马超,何不令其为质?” 在董俷的心中,马腾的本领有多大,他并不清楚。 但是马腾的那个儿子,锦马超的大名,他可是牢记在心中。未来西蜀的五虎上将之一,曾杀得曹操在漳河畔割须弃袍。虽然演义后期并没有让马超有发威的机会,可锦马超的威名,还是让董俷感到了一丝顾忌。这个小子,一定会成为人物。 把马超扣在雒阳…… 董俷心中冷笑:环境造就人,没有了凉州的土壤,锦马超,还可以成为锦马超吗? 但董卓却没有想这么多,让马超为质子,听上去好像不错。 至少可以给马腾一点顾忌,就好像当初何进把董俷调入雒阳做质子一样。 “西平此计,甚好!” 马超和董俷的情况,完全不同。 董俷入雒阳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虎狼之将。 而如今的马超,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调入雒阳之后,只能成为普通质子。 故而董俷不必担心马超来雒阳搞风搞雨,因为如今的雒阳,已经不同早前。 ****** 老爹拉着董俷又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从当年老爹叱诧西北,到董俷名扬天下,董卓似乎很缅怀过去的岁月,说起来没完。 直到很晚,二人才各自回房。 蔡琰也没有休息,和董绿、任红昌一边聊天,一边逗弄着已经可以在地上走路的董冀。 小文姬已经五岁了,出落的粉雕玉琢。 靠在蔡琰的怀中睡着了,不时的还咯咯的娇笑。 看到董俷进来,任红昌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已经听说了,过些日子,她就要成为董家的一员。 在家里,自然不需要带那劳什子面具。 这一羞涩,却端的流露出了无限的风情,那娇媚中的羞涩,羞涩中的含情脉脉,让董俷的心砰砰直跳。 已经过了三更天,索性就不睡了。 董俷抱着董冀,和三女说话,一直到天亮。 依照着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了五更天,董俷要练功。即便是整夜没有睡觉,董俷还是抱着迷迷糊糊的董冀,来到了小校场中。 典韦和沙摩柯已经开始练武了,典家的四头小老虎,也在练习五禽引导术。 三兄弟许久没有见面,聚在一起自然有许多话说。 不过,董俷发现典韦有点不太正常,不禁奇怪的问道:“兄长,您……有话要说?” 典韦憨笑着,挠头不说话。 沙摩柯凑在董俷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让董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是真的……大哥自从那天见了那女子之后,就有点魂不守舍。玉娘说,那女子的眼睛会勾魂儿,大哥……嘿嘿,肯定是被那女子的眼神,给钩走了魂魄” “沙沙,莫要胡说!” 典韦恼羞成怒,咆哮着扑向沙摩柯。 他个头没有沙摩柯高,但说起技巧,却比沙摩柯厉害。 沙摩柯又怎会躲闪,立刻迎着典韦过去,兄弟二人扭打在一起,到最后却是满地打滚。 典满四兄弟在旁边大声为典韦加油,把素来起的很早,喜欢看沙摩柯练武的甘夫人,也逗得咯咯直笑。 就连小文姬也在旁边跳着脚助威,反倒是董俷怀中的董冀,看了一眼之后,打个哈欠,又睡了。 典韦和沙摩柯撕打了一会儿,在董俷的制止下收手。 “对了,沙沙你还没有说,那女子是什么人家?大哥,没什么不好意思,若是喜欢,咱就娶她过门来。嫂嫂已经过世一年多了,大哥总不成一辈子这样孤家寡人……再说了,小存小见,也需要人来照顾。大哥如果不好意思开口,我让姐姐去说合。” 甘玉娘,也就是甘夫人笑了。 “二伯,大伯看中的女子,我倒是知道。就是张济家的邹鬘……嘻嘻,却有姿色。” 邹鬘? 董俷听说过这女人。 原本是花馆里的歌姬,被张济看中,娶回了家。 据说这女人生的姿色美丽,光彩照人。只是董俷没有见过,因为张济娶亲的时候,他和董卓赶赴临洮,为董夫人花鬘奔丧。而且,董俷和张济叔侄的关系也不是很融洽,所以回雒阳之后,也没有登门见过。 如今,张济已死,他的妻室…… 甘夫人又道:“邹鬘因张济的关系,是犯妇。不过樊稠和徐荣两位将军照顾,没有关押在监牢,只是囚于一室,只能在十丈范围内走动……大伯也是偶然看到了她。” 甘夫人和沙摩柯的进展很快,只差了一个仪式。 所以在言辞之间,已经少了许多的顾忌,对董俷典韦的称呼,也是用大伯二伯代之。 “这事简单,大哥真喜欢,我去和徐、樊二位将军说,想必没有问题。只是,还要大哥说明。” 一双双眼睛,就盯着典韦。 把个平素里很是豪爽的典韦,看的是面红耳赤。 “若是她愿意,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不过,莫要用强才好。” 董俷笑了,“那我今天就去和徐、樊二位将军说明。” 说完,扭着头诧异的看着沙摩柯和甘夫人,“沙沙,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一句话,却让甘夫人羞得,掩面而去。 “不如这样,若是那邹鬘答应,我三兄弟就一起把亲事办了,省的麻烦……哦,既然说到了这件事,陈留王的婚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今日也正好询问一下。” 想想,这琐事还真的是不少。 董俷不禁哀叹一声:难不成是天生的劳碌命? ****** 邹鬘方面,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在动荡的年月里,女人大都只能沦为男人的依附品。邹鬘出身并不是很好,花馆的歌姬,说穿了也就是所谓卖艺不卖身的妓女。原以为嫁给了张济,能有个好日子。可不成想成亲还不到半年,张济就成了一个死人,而邹鬘,也变成了囚徒。 这也是徐荣、樊稠够意思,多少给了照顾。 好像其他谋逆者的家人,可就没有邹鬘的运气。不是被杀,就是被充为官妓。 邹鬘,也是在整日在彷徨和忧虑中活着。 对典韦,邹鬘是知道的。当年典韦、沙摩柯二人威震校场,她也曾亲眼的见过。 丑,是丑了点! 可是典韦的威风,却给邹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知道自己出身卑贱,不可能有此好命。可不成想,在苦难之际,典韦重又出现。 谁不知道,典韦是虢亭侯,正经的振武将军,更是雒阳第一凶人董俷的兄长。 在雒阳城里,典韦、沙摩柯、吕布,那都是排的上号,可以横着走的人物,真正的强权代表。 故而徐荣一探邹鬘的口风,立刻就答应下来。对于一个苦命的女人而言,能有个强力的人物做依靠,即便是丑一点,也总好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生着好面孔的软蛋。 但董俷在后来,才想起了一件事。 这邹鬘,莫非就是演义里曹操在宛城勾搭的邹夫人?记得典韦,可就是因为这女人丧命。 心里不由得暗自偷笑,这老天爷安排的,可真是有趣。 且不说邹鬘和典韦,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另一件事,让董俷异常恼怒。 永安宫中,董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太后,这怎么可能?” 何太后苦涩的一笑,“董卿,这又有什么不可能?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得意时人人追捧,失意时却……不其侯原本就是个眼界灵活的人物,自然看不上陈留王喽。” “伏完,欺我太甚!” 董俷怒声吼道,“怎可一家女,许两家?” “说不上是一家女许两家,不其侯说的很明白,是长乐宫的那位看中了他的女儿。” “狗屎,那位才多大年纪……” 董俷说着就站起来,“不行,我要找他说道一下。” “董卿,不必了!” 何太后拦住了董俷,“太尉黄宛做媒,那一位亲自点名,这件事只怕是……哀家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满朝文武,都是居心叵测之辈。似董卿这样的人物,却是……也罢,那样的女儿家,不要也好。只是以后,却还要董卿多多照应陈留王。” 辨坐在一旁,对于那伏寿的事情,似乎并不在意。 相反,刘辨满心的喜悦,因为董俷告诉他,过些日子,就会带他离开雒阳,去长安。 雒阳……对于刘辨而言,早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之处。 能离开这里,无疑是一件大好事。省的天天担心遭人算计,弄不好还会一命呜呼。 “董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董俷微微一笑,“等过些日子,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就可以离开雒阳。”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的奶奶,抵达雒阳……” 第二四九章 一纸诏书诸侯乱 第二四九章 一纸诏书诸侯乱 二月的风,很轻柔。 摇曳军帐外的那棵小树,嫩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春夜,弥漫着醉人的芬芳。皎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更让这夜色,增添了许多亮丽。 然而袁绍的心,却在往下沉。 春意浓浓,但他没有心情去欣赏。满脑子都是成皋外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至今扔记得,在退回河内时,在河水畔顿足捶胸的景象。董家,真的已经成就了气候。 现如今,袁绍驻军于邺城下,彷徨不已。 该何去何从?是向朝廷臣服,还是……不,让我向一个鄙夫称臣,我绝做不到。 可是,不称臣,又该如何是好? 董卓突然亮出了传国玉玺,向天下人昭示,这汉室的正统,就是在现在的雒阳,就是那个小皇帝刘协。如果说,此前诸侯还能信誓旦旦,那么现在,代表着汉室运数的玉玺出现,令所有人息声。就连韩馥,态度也似乎在今日里变得有些暧昧。 董卓这一招,可说是狠辣至极。 一夜之间,诸侯从英雄成了反贼,一个个惶惶然,不知所措。 公孙瓒已经回渔阳了,邺城如今只剩下了袁绍和韩馥两支人马,使得形式有些复杂。 最近几日,袁绍军的粮草供应明显有点拖沓。 向韩馥询问的时候,韩馥也都是支支吾吾,看意思好像是有些不太情愿。 没有了粮草,袁绍军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袁绍就觉得心烦意乱。他决定明天要问个清楚,韩馥究竟是什么意思? 帐帘一挑,刘备和田丰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玄德,元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田丰拱手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刘备把捆着的人一把推倒在地上,“袁公,刚才备巡视周遭,不想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一见到,这个人扭头就跑。幸亏备反应快,险些就被这人跑了。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刚才元皓先生审问了此人,却发现此人是韩冀州府中的家人。” 说着话,刘备把一封信摆在了袁绍的桌案上。 见袁绍看信,田丰道:“主公,据此人交代,韩冀州府上前些日子曾有雒阳使者秘密拜访。二人密谈了许久,无人知道内容。只是看这信的内容,只怕韩冀州他……” 信,是写给董卓。 内容也很简单,很隐晦,只说他已经准备好,不日将会有惊喜奉上。 袁绍看罢信,心里更感到了一丝压抑。 看着那送信的人,袁绍沉声道:“不知道韩冀州所说的惊喜,又是什么呢?” “小人不知,小人确实不知。老爷只是要小人把信送往雒阳,但说的是什么,小人真的不知道。老爷说,要秘密送去雒阳,不能被袁大人发现,还请袁大人饶命啊。” 袁绍不理那人,向刘备和田丰看去。 “如此看来,韩馥只怕是已经投靠董贼了!” 刘备点头,可这心里却是在哀叹:其实我也想投靠,可是……若非董俷,我何必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嘴巴上却说:“韩冀州已经对袁公动了杀机,袁公不可不防。” 田丰命人把那信使拖走,在一旁坐下来,沉吟片刻后说:“玄德说的没错,主公当尽早想出对策。” 袁绍苦笑:“我有何对策?韩馥控制着我大军的粮草,原先是十天一供,如今却是按天发放。我这命脉被他攥着,就算是有心撤走,恐怕也无法支持到渤海啊。” 田丰一笑,“主公为何要撤走?” 袁绍眼睛一亮,“元皓何以教我?” 田丰说:“大丈夫纵横天下,为何要依靠他人送粮为食?冀州钱粮广盛,主公何不取之?” 袁绍忙问道:“但不知如何取之?” “韩馥迟迟没有动手,当是担心主公麾下猛士众多,故而有些犹豫。想必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公明日可设宴邀请韩馥,他为不使主公起疑心,一定会来赴宴。宴席之中,主公可摔杯为号,到时只要高览率甲士一拥而上,将韩馥斩杀。到时候,主公可以韩馥违背盟约之名,就能把冀州掌握在手中。” 刘备忍不住赞道:“元皓先生此计甚高明。” 但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又道:“韩冀州麾下文有沮授,武有关纯耿武二人,怕是不会轻易就范吧。” 很少有的,田丰赞赏的看了刘备一眼。 这一只耳虽说奸猾,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当下笑道:“沮授虽效力于韩馥,但未用真心。否则,若他出谋划策,我等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主公,以我看,沮授只怕是心向主公您,何不派人游说招揽呢?” “哦?何人可担当此任?” 田丰想了想说:“逢纪素有诡辩之名,又与沮授有交往,何不请他出面,试探一二?” 袁绍连连点头,“就依元皓所言。” “至于关纯耿武,虽为忠贞之士,却不过是莽夫而已,不足为虑。宴请韩馥之时,可请玄德出面,到时候帐中乱起,凭玄德兄弟,定能斩了那关纯耿武的人头。” 袁绍站起来,走到田丰面前,深施一礼。 “若非元皓,我险些没命!” 当下把事情委托给田丰刘备二人。 刘备走出大帐,正要离开时,却被田丰叫住。 “玄德,你既然已经为主公效力,理应尽心竭力才是,万不可有其他的念头。” 田丰说话,素来直爽。 刘备闻听,心里不由的一咯噔。 “元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也清楚……玄德,你我同在主公帐下,还请牢记我今日的话语,否则……” 田丰没有说完,转身离去。 刘备看着田丰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的悲苦。 前些日子,他见到了公孙瓒。原本想要和公孙瓒交谈一番,哪知道他刚上前,公孙瓒就扭过脸,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昔日同窗,今后只怕再也难以如从前一般。 若说刘备不尽心,那是有点冤枉了他。 他现在唯有依靠袁绍才能有出头之日,怎能不尽心?可在内心的深处,刘备却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不能这样子下去。跟着袁绍越久,对这个人就越了解,只怕是难成大事。可不靠袁绍,他又能依靠什么人呢?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面就绞痛不已。 回到军帐中,刘备坐在椅子上,越想就越觉得憋屈。 关羽文丑这时候正好陪伴着许攸走进来,看到刘备在那里呆坐,都不禁有些好奇。 “玄德,为何如此模样?”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刘备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子远,我只怕命不久矣。” 关公闻听,惊怒道:“难道有人要谋害兄长?” 许攸也觉得奇怪,“玄德,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元皓不容于我,若这样下去,我迟早必死。” 当下,把田丰的话,重复了一边,而后拉着许攸的手说,“子远,刘备自涿郡起家,历经太平道之乱。他人都享有荣华富贵,为何备却如此命苦?卢师不容于我,如今连元皓先生也不容与我……子远,以后你还是不要和我这不详之人走的太近,以免受到牵连。” 若说袁绍最早的幕僚,有六个人。 除了何颙之外,许攸跟随袁绍的时间最长,也是最早,袁绍帐下能与他相比的,唯有逢纪一人而已。 可是自田丰加入之后,许攸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论才能,他比不得田丰,这一点他承认。 但这并不代表着,许攸就甘心居于田丰之下。 闻听刘备这番话,不由得也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受。 “玄德放心,有许攸一日,断不会让玄德受那田丰的委屈。” 殊不知这话出口之后,刘备的眼中,却露出了一抹极为复杂的表情,但随即就被那泪光所遮掩。 ****** 老夫人将要来雒阳了! 这对于董俷而言,无疑是一个值得兴奋的好消息。 老夫人为什么突然要来雒阳呢?其实原因并不是很复杂。董夫人过世之后,老夫人在牧场时常感到寂寞。 男人们都在外面忙事业,可是这家里却越发的冷清起来。 除了董媛还在身边,亲人们都远离了家园。年纪大了,老夫人总是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特别是希望董俷能在身边。所以在董媛的劝说之下,老夫人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临洮,前来雒阳。 把牧场中的事情,都交给了牛辅。 其实,牧场如今也没什么事情了…… 早先的家业,早已经被搬迁到了张掖。原本还有些战马,但也在一年前,送给了董卓以充当军马。 不过,即便是如此,家大业大,想要一下子都搬过来,也是不太可能。 而出乎董俷意料之外的是,第一批抵达雒阳的人,居然是华佗和马真所率领的医护营。 原因嘛,却是源自于济慈的一封信。 华佗一到雒阳,就找上了董俷。 表情非常的严肃,沉声道:“吴忠侯,老朽漂泊半生,唯有一个学生就是济慈,老朽视之若亲生。” 那模样,让董俷吓了一跳。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吴忠侯麾下,有一小将,名为董铁?” 董俷点头,“正是,那是我四名亲卫统领之一,不知先生为何提起他来?” “小慈与董铁情投意合,所以想……” 董铁……济慈…… 董俷闻听之后,可当真是吃惊不小。董铁的伤势已经全好了,平日里跟着董俷,也没听他说这件事啊? 亦或者是济慈一相情愿吗? 华佗说:“吴忠侯不必猜疑,实际上是那董铁,总觉得出身卑微,有些配不上小慈。二人虽然亲近,却始终不敢表露真情。故而小慈写信,求我向吴忠侯说上一说,看能否给董铁一个身份。” 董俷笑了,“这有何难?我早已经接触了小铁的奴籍,何来卑微一说?不过先生不说,我还真的忽视了此事。别人都有了封赏,小铁随我这么多年,至今还是白身,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这样吧,我马上就下令,命小铁为我门下督,算是有个出身。他日等他建功立业,我再行封赏。” 华佗闻听,喜不自禁。 “如此,老朽就多谢吴忠侯。” 说完,他起身道:“另外,老朽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情。” “不知先生何事?” “我拟在小慈婚礼之后,向吴忠侯请辞……别误会,这些年来,我在军中所获颇丰。加之医护营如今稳定下来,老朽再呆下去,意义不大。我拟去武陵,找张机切磋,将这些年的心得著录成书,以流传后世。医护营有马真,若是有什么困难,小慈也尽得我真传,足以顶替我的位子。” 董俷有心在挽留一番,可是华佗去意已决。 虽然有些遗憾,但仔细想想,华佗的决定,也并非没有好处。 如果真的能按照董俷当年和华佗所说的那样,把中医学划分出体系出来,未尝不是一个医学上的进步。 “先生既然已经决定,那我就不再挽留。还请先生知道,他年若是重出江湖,若无去处,董俷虚席以待。” 和华佗又商量了一下,最后把董铁和济慈的婚礼,和董俷的婚礼定在同一日。 董铁也没有反对,看得出来他是蛮高兴的。想必这二人的感情,是在董铁养伤时建立起来。董俷再给了董铁一个安排之后,又任命成蠡为车骑将军府的兵曹掾,王戎和武安国,被封为曹属。 都不是什么大官,最高的门下督,也不过是四百石俸禄。 可关键在于,除了董铁之外,其他三人统帅着巨魔士,那可是董俷的贴身属官,自然不同于平常。 至于董铁的安排,董俷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个计划。 但是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故而他只是让董铁耐心等待,每日牵着雪鬼,带着董铁等人,在雒阳游荡。 眼见着一天天的过去,奶奶抵达雒阳的日子也渐渐的临近。 这一天,董俷刚练武结束,正和典韦、沙摩柯二人说笑的时候,却见唐周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 “主公,有曹操的消息了!” 董俷闻听,急忙问道:“什么消息?那家伙还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今天还派人前来雒阳,并且送来了请罪书。” 请罪书? 董俷先是一怔,猛然明白了曹操的意图。 恐怕,不仅仅是请罪这么简单,曹操的目的,最终是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合法的身份。 说起来,董俷自认对曹操还是比较了解。只怕这并非是出自本意,这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在出谋划策。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董俷不由得从桌上拿起了昨夜才写好的信,看了又看之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无法改变吗?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看董俷那萧索的模样,沙摩柯忍不住开口询问。 董俷把那封信丢在了火盆之中,看着信在火焰中,变成灰烬。 该谁的,就是谁的;若是老爹能早些时候宣布他为汉安军大都护的话,也许事情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可是现在…… 晚了一步,只晚了一步! 董俷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清秀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的面容,朝着他微微的笑着,点头示意。 郭嘉,这很明显,有郭嘉的痕迹在里面。 曹操请罪,是向董卓表明立场,等同于承认了汉帝刘协的地位。不赦免,必然让天下诸侯感到恐惧,而现在,正是需要安抚诸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如果赦免了,也就等于为曹操正名。 “唐周,代我书信一封,恭喜孟德……呵呵,看起来小师兄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第二五零章 汉安军 第二五零章 汉安军 其实,郭嘉很早以前,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郭嘉是什么出身?你可以说他是寒门子弟,但更准确的说法,他始终是一个士。 出生于颍川,骨子里就浸淫着士的思想。 这是一个心向世族的寒门士子,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向董俷投靠。 仔细想想,当年郭嘉开出了三个条件,与其说是条件,还不如说是一种推脱之言。 董俷记不清楚,演义中的郭嘉是如何投靠了曹操。 但如今的曹操却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郭嘉为何投靠于他?说穿了,荥阳大捷,想必让郭嘉看出了一丝端倪,一丝董俷可以独挡一面的端倪,故而才匆匆投奔。 当然,这里面也许有曹操个人的魅力,董俷也不会忽视这一点。 虽然说还不能确定郭嘉真的就已经投靠了曹操,但董俷已经觉察到了郭嘉在其中的影子。 一边命令唐周马嵩设法打探结果,心里面格外也格外的压抑。 把心里的烦恼,告诉了蔡琰。不想蔡琰听了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西平,我还以为你为何而烦恼……小师兄确有才华,但是人各有志,他出生于颍川,就注定了他骨子里的士人气概。他不投你,你又何必不开心,这满天下,也并非只他一人。”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当然,也只能不舒服一小会儿,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董俷去解决。 随着任命下达,车骑将军董俷必须要开始筹谋他汉安军的组建计划,可是忙的很。 按照当初贾诩的建议,汉安军将屯兵三地,却分别隶属两州之地。 北地和安定,属于凉州所辖,石城郡却是雍州之地。董俷决定,将都护府建在安定临泾,总督三地兵马,同时对武威形成压迫,可以让马腾的势力难以得到发展。 三地兵马确定之后,紧接下来就是主将的任命。 镇西将军总督雍凉军事,治所可以随汉安都护府而定,董俷可以自领一军,担任主将。可是北地、石城二地的主将,又该由谁来担任?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成皋方面,吕布已经将联军俘虏送至雒阳,不日会抵达雒阳。 对于吕布的封赏,董卓早已经有了定论。卫将军,温侯,足以配得上吕布的功劳。 这卫将军在汉代官制中,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有开府权利。 也就是说,吕布此次回来,不日也将得到重用。这可以理解为一种平衡,同时也对董俷的部曲,造成了一种压力。所有人,必须围绕在董俷身边,否则难以出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董卓的决定更加强了董俷内部的团结。 这也是董卓希望看到的局面。 吕布麾下,有张辽、高顺、李通三人,是领兵的奇才。而董俷这边,虽有庞德、张郃,可明显还有些稚嫩。班咫可用,然则其心难测,不可大用;麴义可用,却是个很容易忘乎所以的人,董俷可以令他随军效力,但是却不能够让他独挡一方。 这两地主将,必须有勇有谋。 不禁在武力上能够予以震慑军中,同时还要有细腻的心思,稳重的性格,深知兵法。 这样的人物,可不好找。 掰着指头算了一算,也仅有陈到一人可以做到这一点。然则张掖是董俷的根基,必须要有陈到来镇守。两地主将,谁可以担当?又从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人才呢? 董卓这一次把摊子扔给了董俷,明显是要考验董俷的能力。 所以,董俷也很难得到董卓一系人马的支持。 就在董俷为这主将人选感到头疼的时候,忽有门官前来禀报:“安门校尉徐晃求见!” 徐晃? 董俷呼的站了起来,看着典韦、沙摩柯笑道:“我怎么把他忘记了呢?” 忙命人大开仪门,董俷亲自带人迎接徐晃。董俷如今可是车骑将军,自然不能总住在大宅门里。所以,他就在迎春门大街的拐角处买下了一幢宅院,作为他的府邸。 距离太师府大概有二十引的距离,也就是五百米左右,近的很。 宅院面积也很大,足够四五百人居住。蔡邕也搬了过来,连带着刘洪,也一起住在这里。理由很简单,文姬大了,应该好生的求学。而且小董冀也应该好好培养。 其实说穿了,蔡邕、刘洪的年纪也都大了,一个人住,实在冷清寂寞。 董俷率人迎出仪门,让前来拜访的徐晃和孙乾,都受宠若惊。 特别是徐晃,自从孟津一战之后,他回到了雒阳,一直没有得到新的委任。董卓事情多,加之身体也不好,没有时间接见徐晃。而李儒,每天都是忙的焦头烂额。 一开始,徐晃还很不高兴。 镇守孟津,这么大的功劳,为何受此冷遇? 直到董俷的任命下来,孙乾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将军,只怕太师此举,是有意为之。” 徐晃不禁奇怪,“为什么?太师为何要冷落我呢?” 孙乾笑道:“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吴忠侯开府,等于今后将独挡一面,正需要将军这样的人投效。太师此举,只怕是希望将军能为吴忠侯效力……何不拜访董车骑?” 徐晃恍然大悟,抱着试探的心思,前来拜见董俷。 说实话,他对董俷还是很有好感的……想当年他在梁山击杀去卑,董俷在雒阳赞他是五子良将。徐晃听说过董俷那‘五子良将’的解释,非但不生气,反而开心。 古人的思想,是开枝散叶,子嗣众多。 甚至有一段时间徐晃还在私下里埋怨说:为何董西平不赞我为十八子良将呢? 哈,那样岂不是说,他能有更多的子嗣? 不过徐晃至今还没有成亲,这‘五子’之说,怕不晓得何时才能实现呢。 董俷走出大门,不等徐晃行礼,大笑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徐晃,“公明大哥,为何现在才来探望我?莫非是不把我当作兄弟?当初宛县血战,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啊。” 闻听这话,徐晃羞愧不已。 人家把自己当作兄弟,而他前来,却是为了功名。 孙乾在旁边打量董俷,对于董俷的事情,他可是听了不少,可这却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虎狼之将。 该怎么形容呢? 第一个印象是避之不及。董俷长得难看,虽然没有蓄须,却流露着一种雄狮般的震慑力。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董俷虽然丑,却另有一种威严。那豪爽而不做作,不怒自威的形容,给孙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之前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一番寒暄之后,徐晃又为董俷介绍了孙乾。 听到孙乾的名字时,董俷不由得一怔,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 这个演义中,刘备早期班底中的谋士,董俷还是有印象。是个忠贞之人,哪怕是刘备多么的落魄,孙乾始终没有背弃。只是演义的后期,孙乾似乎就很少再出场。 是能力不足,还是别的原因? 董俷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正愁着没人可用,这一下子就来了一文一武,确实不错。 故而,董俷对孙乾的态度,也格外的温和。 这让孙乾对董俷的感官,在不知不觉中,又高了一筹。 直接带到了书房,请徐晃和孙乾坐下。 徐晃有点急不可待,把来意说明。他说:“小将冒然登门,愿投效将军,还请收留。” 董俷闻听,正中下怀。 他沉吟了一下,“公明莫要说这种客气话……你我曾并肩作战,我也不愿说些虚透巴脑的假话来应付。我确实需要人手帮忙,公明前来,与我如久旱逢甘露一般。” 若是董俷说那些假里假气的客套话,徐晃反而会不高兴。 同为武人,都是直爽之辈,大家有话直说,若是客套了,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 孙乾暗自点头:这吴忠侯,倒是个直爽的人。 董俷说:“不瞒公明,我奉命组建汉安军,但手中只有十数万关东联军俘虏可以调配。秋日,我要对朔方用兵,如今正是千头万绪,难以梳理的关头。公明之才能,我心深知。所以,客气话我不说,还请公明代我,令石城郡主将一职,可否?” 徐晃原本想着,能在董俷帐下效力,就已经不错了。 可哪知道,董俷竟然会给他一军之主将的职位?这可真的是出乎徐晃的意料之外,就连孙乾,也不禁感到晕乎乎。 虽说徐晃早先在梁山也独领一军,可说实在的,受到的牵制很多。 石城郡主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军主帅。而且出自汉安军下,只听从董俷一人。 “吴忠侯……”孙乾想说些什么。 但是董俷却将他拦住,“公明的本领,我很清楚。为一军主帅,毫不为过。请公明勿要推辞,我会调拨三万联军俘虏给你,一应物资任你开列出来。我不会插手你的军务,唯一的要求就是,在秋时到来,你必须给我训练出一支八千人的精兵。” “啊?” 董俷笑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石城于雍凉交界,北面朔方,西临武威,正是汉、羌、氐混杂之地,情况颇为复杂。公明除了训练八千精兵之外,还要着手两件事。一,压制武威马腾,断绝他与金城张邈的联系;二,平息羌、氐之争纷。” 徐晃很激动,起身道:“主公如此厚待徐晃,我必为主公效死力。” “呵呵,莫说这些客套的话,实际上,是公明为我解决了一大难题。我将奏报,委任你为匈奴中郎将,石城督军……孙先生可为都护府从事,石城别驾,听候公明调配。所需一应要求,尽快列出清单……但不知,公明何时可以走马上任呢?” 督军,可是一个高级军官。 董俷此举,等于是说,把我石城一地的军政,都托付给你了! 徐晃和孙乾急忙起身:“我等一俟得到任命,随时可以出发往石城。” “那好,就等我婚礼结束吧。正好三弟、大哥,还有我门下小铁,要与我一同成亲。呵呵,公明大哥至今还没有成家吧,若是有心上人,不妨和我们一起办了事情吧。” 徐晃的脸通红,“至今尚无中意之人。” 可惜了,要是能与主公一起成亲,那可就是主公的心腹了。不晓得,我何时才能配得上那五子良将之名呢? 徐晃的心事,董俷那能知晓。 原本只是随意一说,见徐晃红着脸,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当下又问了徐晃和孙乾的住所,这二人在雒阳没有住处,只能和麾下千人,暂住军营。 董俷当下就让徐晃和孙乾搬进将军府,而后又摆酒款待,好不开心。 解决了一地主将之后,董俷的心思也就活泛了起来。张郃庞德也都是过了弱冠的年纪。论才能,二人都是熟读兵书,也有过领军的经验。所缺的,就是一种磨砺。 当下,董俷以张郃为北地军主将,庞德为副将,氏仪为军师,解决了另一个问题。 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当晚,董俷召集所有的部将,于将军府议事。 任命班咫为安定校尉,汉安左护军。麴义为右护军,不过所接受的任务,是从班咫的部曲中挑选出精兵强将,训练汉安亲军。这是一支类似于巨魔士一样的精锐人马,董俷见过了麴义为董卓训练出的那支人马,心里倒是颇为羡慕。 既然巨魔士可以重装,为何不能令步卒重装? 董俷的想法,就是要训练出一支类似于巨魔士一样的重装步军,所辖千人足矣。 而这,恰恰也正合了麴义的兴趣。 麴义起身道:“主公,既然要练出精锐,当不与其他士卒相同。还请主公,为此军赐名。” 董俷饮了一口酒,低头沉思。 片刻之后,他抬头道:“蓟中人言背嵬者,骁勇之士。今日你组建新军,当选背嵬之士,故而可名为背嵬军。为我之亲军,仅在巨魔之下。背嵬之士,无不破者。” 语气很平淡,可在麴义而言,却显得不同寻常。 亲军,地位仅在巨魔士之下……那岂不是说,主公视我为心腹,放命之为背嵬军? 当下匍匐在地,“麴义定不负主公之厚望。” 许多人,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麴义,纷纷举杯,恭贺起来。 ****** 事情都得到了解决,董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 数日后,吕布回到了雒阳,听说董俷等人纳妾娶亲的消息,居然兴冲冲的跑来道喜。 董俷很奇怪,他和吕布的交情,似乎没有这么好吧! 不过等见了面,说起来之后,董俷这才明白了吕布的意思。 原来吕布在成皋的时候,看中了一个女子。一个自雒阳逃难,落魄成皋的女子。 那女子并非什么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但是擅长歌舞。 吕布对这女子,一见倾心。这次从成皋回雒阳,还专门带着那女子一起回来。 只要不是和我抢貂蝉,你爱谁是谁吧。 董俷心下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如此说来,可要恭喜温侯了。” “同喜同喜……”吕布露出忸怩之色,“其实我今日前来,是听说吴忠侯准备来个数人一起成亲?布亦想参加,大家能一起热闹一下,想必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一起参加? 董俷突然发现了,他这个主意,似乎很像后世的集体婚礼嘛。 “温侯参加,自然欢迎。” 吕布又道:“吴忠侯,布还有一事相求。我与那女子情投意合,只是少了媒人。” “哪又怎样?” 董俷心道:你吕奉先想要娶亲,难道还在乎这些虚礼?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那是她……雒阳女子有忒多的礼仪,我是不懂这个,所以想请吴忠侯帮忙。” “是那一家女子?” “这个……就是,就是原来翠莺阁的来莺儿!” 董俷一口酒喷出来。来莺儿……这二人怎么凑到了一起? 那来莺儿不是曹操所中意的女人吗?怎么……不过,没所谓,你曹操抢走了郭嘉,我今天就帮着吕布抢你的心上人。大家一报还一报……恩,算起来,也是扯平。 董俷当下答应代为说媒,吕布是非常的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吕布就跑来了车骑将军府,把董俷抓出来,去找来莺儿说媒。 这货也是个急性子,让董俷哭笑不得。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董俷也没有说什么。 当下带着人,来到了来莺儿的住所。 二人也算是熟人,相见时好一阵的感慨。原来,阉寺祸乱, 雒阳动荡不安。来莺儿感觉到这雒阳非是久留之地,就想起了陈留的曹操。 曹操离开雒阳前,曾说过如果来莺儿在雒阳呆不下去,可以去投奔他。 你想,来莺儿孤零零一个弱女子,哪有曹操的眼界?而且,举目无亲,在雒阳乱起来以后,她也是真的害怕了。于是就和小婢一起,带着钱财往陈留去,准备投靠曹操。 哪知途中,那小婢卷走了来莺儿的财物,使得她落魄成皋。 走投无路时,却遇到了吕布。 吕布本就是个很英俊的小生,勇武兼有身份。来莺儿和他很快就有了感情,相伴回到雒阳。 董俷提亲,也不过是个过场。 其实让谁提亲都没有问题,可吕布却想给来莺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让董卓出面,肯定是不合适。所以这吕布就想到了董俷,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回程的路上,吕布一路是不停的道谢。 当路过金墉门大街的一处宅院时,董俷却发现宅院门口,戒备森严。 “这是谁的宅院,为何有这么多军士看守?” 随行的小校说:“启禀将军,这里关押的全都是此次大战的俘虏。因为有些俘虏的身份非常特殊,害怕他们聚众闹事,所以单独关押在这里,等候太师的处置。” “哦?” 董俷也是闲来无事,就想看看,这里究竟关押了什么人物。 当下和吕布分手,带着部下来到了宅院门口。 看守宅院的士兵认得董俷,连忙上前行礼。 董俷点点头,走进宅院,让人取来了俘虏名册,随手翻阅起来。 荆州牧王睿,貌似的确是很有身份…… 南阳从事羊续?没听说过,不过既然单独关押,想必也是有些名气吧。 董俷把名册上的人看了一遍。在看到名册末页的时候,突然一蹙眉,抬起头来。 “这不过是个小卒,为何关押在此处?” 主事的人连忙凑过来,看着董俷所指的那个人名,想了想说:“哦,这个人似乎是在成皋被俘,虽是小卒,但因其勇武,好几次聚集俘虏闹事。原本是该杀的,不过温侯对此人的勇武颇为赞赏,所以就留下了性命。听人说,好像是温侯想要收服此人。” 哦?被吕布看重的人? 董俷心里一动,咬着嘴唇,沉吟片刻后说:“这个人我要了。温侯那边我会说明。你们准备一下,把这个人送到我的府中……既然是吕布也赞赏的人,应该不错。” 说完,董俷合上了名册。 正准备走的时候,不成想那主事的人又拉住了董俷。 “吴忠侯,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很麻烦。整天闹事……” 董俷一蹙眉,“闹事的话,你们收拾他就好,和我说什么?” “不是,这个人,这个人据说和吴忠侯的岳父非常熟悉,下官实在是不好做主。” 和岳父相熟? 董俷一怔,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是谁?” 第二五一章 弘农王出马 第二五一章 弘农王出马 “羊续?” 蔡邕乍听这名字的时候,不禁先是一怔,旋即兴奋的问道:“可是南阳羊兴祖?” “是不是叫羊兴祖我不知道,不过南阳人是真的。” 董俷说完,不由得奇怪的看着蔡邕,“岳父,这个人很有名吗?是不是很厉害?” 蔡邕嘿嘿一笑,“何止是厉害二字能够形容?” “怎么说?” “这羊兴祖原本是太山平阳人,祖上七世两千石卿校。其父羊儒,曾为太常,和李膺同属当时的名士。羊续自己呢,曾为大将军窦武的幕僚,后来因党锢之禁,而遭受牵连,举家迁至南阳,幽禁了十余年。黄巾之乱前,担任过庐江太守,后来又因为得罪了张让等人,而被罢官。没想到,没想到……西平,羊续此人,绝不可放过。” 七世两千石卿校,听上去可真的是够骇人。 两千石大员,一般而言都是一郡太守的水准。换在如今,那可是一方诸侯的身份。 其父羊儒,居然当过太常,那可是九卿之一的官位。 没想到,这个羊续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不过董俷的脸却拉下来,苦笑道:“就算他贤能,可他是党人啊!” 蔡邕摇头说:“羊续这个党人,和袁隗的党人之意完全不同。羊家世代忠于汉室,羊续本人,更是忠贞之人。他之所以遭受党锢,其原因是因为,他曾拜师李膺门下。而其本人,在遭遇党锢之祸后,依旧是帝党中的人,连袁隗也要忌惮几分。” 董俷愕然道:“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你没有听说的人多了去呢……你若是不相信,去问问你老子,看看他怎么说?” 蔡邕冷笑道:“何进当年也想请羊续出山,但被袁隗所阻止,你可知道为什么?羊续的来头太大,大到了一个连他袁隗都压制不住的地步。所以他只好竭尽所能,不让羊续有出头的机会。就连当初羊续被罢官,我怀疑里面都有袁隗的手笔。” 董俷直咧嘴。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依附他的麾下? 当然,如果真的能招揽羊续,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倒是可以极大的提升董俷的地位。 蔡邕看出了董俷的心思,却笑了起来。 “岳父,您还有心情笑吗?你让我不要放过这个人,可我哪有本事招揽他啊。” “你没有,但是有人却可以!” 董俷一怔,诧异的看着蔡邕,“莫非岳父可以劝说此人?” 蔡邕摇摇头说:“我这个小老弟,可是个很执拗的人,他认准的事情,我也劝说不得。” 垂头丧气,董俷说:“您也不行,那洪师肯定也不行喽?你们两个都做不到的事情,难不成让我父亲出面?我估计那羊续见到我父亲,肯定是老大的脸子甩给他。” 蔡邕笑道:“仲颍自然不行,不过我说的这个人,一定行!” “岳父,您就明白说吧,到底是什么人?” “弘农王,辨!” 董俷一愣,看着蔡邕,片刻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这话语中的玄机。 不错,那羊续是个忠贞之人,是个党人,是个士人。可以他的行动来看,他所忠贞认可的皇统是刘辨,而不是刘协。所以,想要羊续出面,那么就必须要辨出马。 这听上去,的确是个好主意。 董俷连连点头,立刻命人前往那宅院通知,把羊续送过来再说。 这时候,他实在不适合出面,干脆就由蔡邕出面招待,省的到时候被人家臭骂。 当晚,羊续和另一个被董俷点名的人,一起送到了车骑将军府。 只是这时候的董俷,却没有时间招待这二人,因为有两个人,突然前来求见。 “在下法衍!” 书房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文士,向董俷拱手行礼。在他身边,还站在一个少年。 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的样子,形容清秀,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但是那乌溜溜的眸子,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他正好奇的看着董俷,在文士身旁一言不发。 法衍? 董俷大喜过望。 这可是卢植推荐给他的谋士。时已过去一年,董俷甚至快要忘记了这个人,还以为法衍和大多数士子一样,看不起武人,所以驳了卢植的面子,迟迟不肯前来。 没想到……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法衍的到来,颇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董俷连忙请二人落座,见少年一直打量他,不由得奇怪的问道:“季谋先生,这位小哥是……” “哦,这是我儿子,名叫法正。” 董俷哦了一声,回身坐下。可突然间,他又向少年看去,“你叫法正?” “正是草民。” 法正,法正…… 演义里,这个法正也算是一个人物,原本是益州牧刘璋的属下,后来帮助刘备夺取西川,貌似连诸葛先生也对此人颇有赞誉。不过,既然是刘璋的属下,不应该是益州人吗? 董俷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东汉末年时期,天下动荡。唯有几个地方还算安全,益州就是其中之一。想必是为了躲避战乱,所以举家迁移益州。不过现在也好,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了此人。 董俷现在真的是需要帮手。 故而非常热情的招待这法衍父子。 原来,法衍在董卓入京后不久,卢植就登门拜访。原本法衍是愿意出山的,可不想儿子法正突然生病,就没有抵达雒阳。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特别是关东诸侯出兵,让法衍一度生出了动摇,考虑是否应该出面帮助董俷? 但是在董俷荥阳大捷的消息传来后,法正突然说,此时正是出山的好时机。 董俷忍不住打量起了法正,心道:只怕这小子当初的一场大病,也是装出来的。 “不知小哥为何认为,荥阳大捷是好时机?” 也许是这父子二人在路上商议妥当,并没有对董俷有什么隐瞒。 法正听董俷询问,淡然道:“吴忠侯荥阳大捷,表面上看,局势似乎已经安稳。但实际上呢,太师的敌人,也就从明里转为暗处。吴忠侯风头太盛,肯定会遭受暗算。而且,太师膝下只吴忠侯一子,定然会吴忠侯谋划,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吴忠侯自立门户……事实上,吴忠侯您如今不正是自立门户,我父子当然要来效力。” 这小子,算路很清晰啊。 董俷忍不住再次认真的打量法正起来。 演义里,法正并不是个出彩的人物。怎么现在看来,却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这才十五六岁啊,居然能看穿如此多的状况。甚至连老爹的想法,都能看的出来? 法衍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父子前来投效,但不知吴忠侯何以待我父子?” 董俷收起思绪,沉声道:“那还要看,季谋先生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他算是看出来了,法衍父子,都属于那种很实际的人,说穿了有点真小人的味道。 对于这样的人,所谓的胸襟气魄都是狗屎。 唯有利益,才能让这父子二人归心。丰厚的利益,强力的手腕,是收服法衍父子的唯一方法。所以,在这时候,就应该以实际对实际。你不是问我,能给你什么好处吗?那好,我也可以非常明白的告诉你,你想要的好处,就看你能给我多少好处。 董俷如今也不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很清楚法衍父子的心思。 有时候,对付真小人,就应该用真小人的手段…… 法衍法正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由法衍起身,将随身携带的包裹,送到了董俷面前。 “我有平朔三策,愿为主公谋取朔方。” ****** 这平朔三策,主要是针对朔方的情况而制定下来的战略方法。 朔方这个位置,说起来非常的复杂。西北方向,有北匈奴余部尚存;东南面,由于鲜卑部唇齿相依。朔方内部,也是分为两系人。一系是氐人,一系为南匈奴所部。 彼此间时有争斗,可在遇到外敌时,又相互依存。 把法衍的方法如果归纳为一句话,那就是扶一系,打一系,以夷制夷。而外部,则必须要分化南匈奴和鲜卑的关系,在进驻朔方的时候,还要设法牵制北匈奴。 彻底孤立朔方一部,而后将其取之。 这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可董俷却能看出,法衍在其中所投注的心血。只那朔方地图,精确的标注了整个朔方地区的南匈奴所部,若无亲自考量,绝对无法绘制。 当下,董俷封法衍为汉安军司马,军师中郎将。 而法正因为只有十五岁,无法给予官职,故而董俷将其留在身边,为门下书佐。 可不要小看这官职,董俷的一应文书,都要通过法正之手。 这是一个非亲近之人不能得的官位,虽只有二百石的俸禄,却极为重要。 董俷用这样的方法告诉法衍:我信任你,我重用你,但是对不起,你儿子在我手中。 法衍自然明白董俷的意思,非但不怪,相反还有些高兴。 有时候,有本事的人往往会有一些怪脾气。好像法衍,你越是直接,他就越高兴。 第二天,董俷一早就到了永安宫中。 辨看到他,显得很兴奋。 也难怪,刘辨在这永安宫里,好像被囚禁的小鸟。除了何太后和几个亲近的小黄门之外,几乎见不到别人。 董俷自然理解刘辨的心思,笑道:“臣今日前来,是有事情想请王爷帮忙?” 刘辨不由得一怔,疑惑的看着董俷:“我?我能帮你什么?” 在刘辨的心里,能帮上董俷,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问题在于,他能帮什么? 如今连性命都是靠着董俷才保全下来,能有什么帮助呢? 董俷当下,把羊续的事情告诉了刘辨。 “王爷,我们马上要往安定去,可臣的手中,的确是没有可以使用的人。这羊续,连我岳父都赞不绝口。他说除非王爷您出马,否则谁去恐怕都劝说不到此人。” “我?我可以吗?” 刘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不禁有些忐忑。 一旁的何太后轻轻点头,“南阳羊氏,的确是很有影响。这羊续的名字,哀家也听说过。当年我兄长就曾想征辟此人,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终是不了了之。王爷,董卿所说的没错,他的确需要这样的人出来帮忙。既然董卿开口,你不妨去看看……哀家想,就算你劝说不动羊续,董卿也不会因此而对你有所责备。” 董俷正色道:“这是自然!” “那,好吧,孤愿意出面劝说。只是,孤在这深宫之中……” 董俷说:“这个,我自会禀明太师。王爷……太后不妨一起出去走走,总在这深宫里也不好,出去散散心,也算是个消遣。我可命鸾卫护驾,太师当不会责怪。“ “孤,可以出宫?” 刘辨扭头看看何太后,高兴的跳了起来,“那什么时候去?孤现在就可以去劝说羊续?” 第二五二章 忠奸难辨 第二五二章 忠奸难辨 一阵嘈杂声响,惊动了正在长乐宫中听读的汉帝刘协。 担任帝师的马日磾停下讲学,把手中的论语放下来,心中也感到有些不太高兴。 怎地这大内深宫,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长乐宫外大声喧哗?” 门口有小黄门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的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恭敬的匍匐在地上。 “陛下,是弘农王和太后出宫!” 在马日磾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可不成想,那已经九岁了汉帝刘协却勃然变色。 “为什么弘农王可以出宫?太师不是有过命令,不许弘农王离开皇城吗?” 也难怪,刘协的反应会如此的激烈。 他是汉帝,虽说如今还不能手掌大权,可不管怎说,也是真龙天子。他这个真龙天子每天也只能在大内深宫里转悠,走不出宫门半步。为什么那个废帝就可以呢? 声音虽带着童子的稚嫩,可是却隐含着激怒。 小黄门吓得连忙回禀:“陛下,是吴忠侯发话,要带弘农王和太后出去。” 吴忠侯,又是那个该死的董俷! 刘协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嫉妒。 他才是皇上,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能大用的忠诚之人。马日磾是帝师,可是却是董卓为他找来的人。虽然说,马日磾是马融的族孙,说起忠诚来,应该没有问题。可刘协看不上这个人……他所需要的,是像董俷那样可以护他周全的虎狼勇士。 刘协的心机,虽然很阴沉,但终归是个孩子。 在他内心深处,很希望有一个强力的人可以依靠,就好像董俷于刘辨那样,时时保护。 马日磾就算是再忠心,终究还是个文弱书生。 刘协咬着嘴唇,心里面在暗自哭泣:明明我是皇上,董西平你为何还要保护刘辨? 可这心思,却不能让别人看出。 默默的坐下来,身子不住的轻轻颤抖。 “陛下,我们还要继续吗?” 马日磾看出了刘协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轻声的询问。 刘协深吸一口气,稚嫩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笑容,“马先生,我们还是继续讲读吧。” 只这份控制力,很难想像出这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 马日磾叹了一口气,拿起书本。可心里面却在想:皇上啊,如果您真的能把脾气发出来,也许董卓会对您更加放松。可您越是这样控制自己,就越是让董卓顾忌啊。 有心提醒,但长乐宫中都是董卓的人。 马日磾也是有心无力,只好继续用心的讲读论语。 ****** 与此同时,董卓也在大发雷霆。 把手中的文书啪的摔在了地面上,面孔因愤怒而扭曲着。 两边,有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李儒上前拾起了文书,走到董卓身边道:“太师,还请息怒。” 董卓坐下来,努力让情绪稳定。 也难怪,华佗亲自为他诊治过病情,得出的结论和济慈一样。而治疗的方法,除了开了两剂宁神静气的方子之外,要求和济慈所说的基本相同,那就是心情平和。 董卓也怕死!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成就,他还想好好的再干上几年呢。 静下心之后,从李儒手中接过了文书,沉声道:“韩馥误我,如此大好形式之下,居然被袁绍所杀。如此一来,袁绍占据冀州大部,迟早必会成为我心腹大患。” 李儒轻轻点头,对此也感到有些吃惊。 原以为,那韩馥可以凭借地主之便,铲除袁绍,永绝后患。 可没想到那袁绍居然先下手为强,借酒宴之便利,诛杀了韩馥和其心腹之人,凭借其声望,迅速的整合了冀南、冀北与河内大部分地区,实力一下子变得非常雄厚。 李儒素有智谋,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禁有些慌乱。 河内…… 袁绍占据了河内,也就等于在京兆门口趴着一头老虎,随时都可能威胁到雒阳的安危。 同时,随着豫州、颍川和荆州之主死的死,俘虏的俘虏,荆襄七郡、豫州两郡四国变得纷乱无比。流寇盗匪、世族门阀都蠢蠢欲动,连带着黄巾余孽也死灰复燃。 豫州,紧邻京兆。 如今伊阙关尚未修缮,这样下去,迟早会出现大乱。 “诸公都是国之栋梁,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群臣静默,无一人站出来说话。 事实上,从袁隗死后,朝堂上就弥漫着这样的一种气息。每次朝会,都死气沉沉。 董卓以前不在意,可现在,却有些生气了。 就在董卓要暴怒的时候,有一人抢先站出来,躬身行礼,“太师,我有话要说。” 董卓和李儒一看,竟然是新任大鸿胪郑泰。 这郑泰原本只是秘书,因在关东诸侯会盟时,为董卓分析了战况,而得到了重视。 原大鸿胪韩融因参与了那场夺宫之变,当场战死。 郑泰也因此一步登天,从一个小小的秘书,一下子变成了掌管礼仪的大鸿胪,麾下有四十七名治礼郎,成为了朝中骨干。 但是,这并不代表董卓信任此人。 士孙瑞和种拂给董卓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让董卓很难再去相信一个人。 升郑泰为大鸿胪,是因为董卓手中实在是没有人可用了。 朝廷的礼仪,就连李儒也只是一知半解。没办法,只好让郑泰来担任。 不管怎样,这个人从目前来看,表现的非常平静,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正常的迹象。 董卓沉声道:“公业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郑泰稳稳的站立,对四周的目光,视而不见,“太师若为袁绍所忧,依我看实无必要。我曾与本初相交,深知袁绍的性情。袁绍外宽雅而有局度,喜怒不形于色。但实际上,性情矜愎自高,虽有大志,却只有小智。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难有大气候。” 李儒一蹙眉,“按照公业所说,袁绍并不足俱?” “正是!” “可冀州钱粮广盛,贤良猛将众多,始终是一个危害。” 郑泰沉声说:“表面上看,袁绍得了冀州、河内等地,确实羽翼丰满。可袁绍此人能识人而不能用人,麾下谋主众多,却也派系纷乱,相互间明争暗斗非常激烈。” 董卓听到这里,不由得来了兴趣。 “公业,你接着说。” “太师若想要灭袁绍,我没有什么主意。但如果只是想要牵制此人,我倒有一计。” “说来听听!” 董卓的兴趣更大。 如果郑泰大言不惭的说,我能灭掉袁绍,董卓估计一脚就把他踹出去。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想要灭袁绍,董卓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但他想知道,如何牵制? 郑泰咳嗽了一声,“前些日子,曹操不是曾上书请罪?” 董卓一怔,“确有此事。” “那曹孟德,如今在青、徐、豫三州颇有声望。荥阳一战虽然被吴忠侯大败,可是却让诸侯欠了他一个老大的人情,更展示出了此人有高义。如今,曹操在沛国,招兵买马,羽翼渐丰。如果任由其发展,只怕终有一日,会成为第二个袁本初。” 对于曹操,董卓还是非常赏识。 虽然只是在颍川见了那么一面,但是不论从各方面而言,还是挺有好感。 听闻关东诸侯有曹操参加的时候,董卓还觉得有些难过。 听郑泰这么一说,董卓又想起了曹操。 李儒点头道:“曹孟德这个人,不可不防。他如今是第一个上书请罪的诸侯,表面上看,是背叛了会盟,可实际上呢,却是为诸侯探路。我们赦免了此人,则诸侯将会暂时平静;若不赦免这个人,则会让诸侯再起战火……让他入京,曹孟德肯定不会答应,可让他继续呆在陈留,无异于养虎为患。公业之计,倒不失为上策。” 说罢,李儒看了一眼郑泰。 没想到这家伙文质彬彬,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居然还有这样的谋略?不可小觑。 心念一动,李儒突然打了一个寒蝉。 难道…… 这时候,董卓已经明白了郑泰话中之意,轻轻点头。 “公业的意思,是要袁绍曹操二虎相争?” 郑泰大声道:“正是此计。可命曹操为山阳太守,必能令袁绍和曹操生出间隙。” 李儒用森冷的目光看了郑泰一眼。 但也不得不为郑泰的主意暗自叫好…… 为何要选择山阳? 那山阳,原本就是袁绍本家袁遗的治下,袁绍怎么可能放过此地? 同时,这山阳与河内、冀州呈三足鼎立姿态。往北走,是东平国,整体而言也是在山阳所辖。而这东平国,恰好就卡在了河内和冀州之间,断了二者之间的联系。 如此地界,袁绍岂能不生出顾忌之心? 李儒用眼角的余光扫视郑泰,心里却在想:郑泰这主意,对我家大有好处。若他是奸细,不应该出这样的主意啊。要知道,如此一来,他和诸侯的恩怨可就重了。 心里面盘算了片刻,李儒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 而董卓却忍不住大笑连连,“公业此计甚好……嘿嘿,没想到公业还有如此谋略。” 黄宛、杨彪的目光阴冷,在郑泰身上扫来扫去。 那目光中所蕴藏的冰冷杀气,连董卓和李儒都能感受的清楚。 相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既然如此,不知公业与豫州和荆襄之地的纷乱,可有什么对策吗?” 郑泰此刻是自信满满,也不理睬黄宛、杨彪那几可杀人的目光,笑道:“荆襄之乱,不过是鳞介之癣,不足为虑。可派一德高望重之人,出任荆州牧,自然平定。” “谁人可以担当?” 郑泰大声道:“刘表刘景升,素有贤名,又是皇亲国戚。为八顾之一,更与荆州世族颇有交情。此人性情温和,不甚喜欢争斗。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可担当此任。” 刘表…… 董卓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 一入雒阳时,刘表对他的态度很温和,不似党人那样,横眉冷目,甚至还有些轻视。 看了一眼李儒,见李儒颔首。 “景升之才,我也曾听闻过,可为荆州牧。” 郑泰接着说:“豫州虽然紧邻京兆,然则其争纷越多,则京兆就越安定。太师可命一大将,攻取阳翟,锁住豫州往京兆的门户。则雒阳无忧,太师又何需烦恼?” 李儒几乎动摇了! 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奸细嘛…… 任由颍川、汝南纷乱,四国也要卷入其中。到时候,豫州内部不稳,自然不会对雒阳形成威胁。 最重要的是,颍川,那可是士人之土,郑泰这个主意,分明是背弃了士族。 杨彪黄宛勃然大怒,纷纷站出来怒斥郑泰。 可他们越是这样指责郑泰,郑泰反而退回原处,眼皮子一耷拉,好像睡着了一样。 董卓点头道:“就依公业所言。” 一锤定音,黄宛杨彪等人虽然愤怒,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在一旁看着,苦笑摇头。 ****** 何太后到了车骑将军府以后,找蔡邕谈论乐律去了。 刘辨有点紧张,忐忑不安的走进了关押着羊续的小院子中。 董俷见他进去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如果刘辨也没有办法劝说羊续的话,那只有一条路走了。 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能为我所用,与其留给别人给我添乱,倒不如杀了了事。 董俷对士族的态度,可不会像别人那样温和。 独自坐在书房里,拿起书卷,心不在焉的翻阅起来。蔡琰牵着文姬的小手进了书房。 “爹爹,抱抱!” 小文姬张开了双手,跑向了董俷。 看到女儿,这心里面不由得一阵轻松。董俷暂且忘记了心中的烦恼,放下手里的书,蹲下身子,把文姬抱起来,让她坐在肩膀上,一颠一颠的绕着圈,文姬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蔡琰笑道:“若是被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子,肯定会说你不尊礼法。” “礼法?那是给别人看的,在自己家里,要什么礼法?小孩子能开开心心的过活,比什么都重要。谁要是敢说我的不是,我就一锤子把他砸死,看谁还敢开口。” “霸道的阿丑……” “你怎么跑来了?太后不是在后宅吗?” “她和父亲谈论女驯啊,诗词啊,乐律啊……阿丑,我觉得太后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儿?” “总觉得她是在没话找话。” 董俷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蔡琰话中的意思,可是看着蔡琰脸上的神情,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姐姐,这种事情可不要乱说。太后……怎么可能,岳父都多大年纪了?” 蔡琰一撅嘴,“父亲很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董俷有点晕乎乎,蔡琰的意思分明是说,太后对蔡邕…… 正准备详细的询问一番,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就听到刘辨的声音道:“董卿,董卿……羊先生来了。” 连忙把文姬抱下来,交给了蔡琰。 董俷走出房间相迎,蔡琰则拉着小文姬,从侧门出去。 虽说在自己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可那羊续却是个博学大儒,不可不讲这礼法。古人,女子是不可以在谈正事的时候在场。蔡琰自然清楚这规矩,所以就先一步离开。 羊续四十九岁,身高七尺五寸,相貌威严,不怒自威。 在他身旁,是一个白袍小将军。此人复姓夏侯,单字一个兰,听上去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 一开始,董俷还以为这是沛国夏侯家的人呢。 不过后来看名册记录,却是冀州常山郡人,和沛国的夏侯家,没有一点关系。 此人只是个小校,也无甚名气。 但却是吕布赞赏的人,董俷见到了,自然毫不客气的要过来。 原本,董俷可以找吕布要来张辽高顺这样的人物,吕布也不可能推辞。但想想,那样一来却违背了董卓让他自立门户的本意。而且这两个人,身上刻有很深的并州军烙印,弄不好,还会和董俷本部人马产生冲突,这绝不是董俷所希望看到的事情。 夏侯兰一个俘虏,也造不成太大的麻烦。 吕布呢,这些日子忙着和来莺儿风花雪月,早就把夏侯兰的事情给忘记了。 董俷派人向吕布提及此人的时候,吕布甚至想不起夏侯兰是谁,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刘辨跑过来,拉着董俷的胳膊,“董卿,羊先生答应了!” 这汉室的尊严,果然是不可小觑。 董俷上前刚要说话,却被羊续拦住。 “吴忠侯,我知道你,也很敬佩你。但是,我要先说明白,我是为弘农王效力,而不是帮你。” 董俷一怔,说:“这个自然。” “其二,若你将来谋逆,我定不会放过你。” 董俷又点头:“这我明白。”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官职,我的身份,是弘农王门下家令,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夏侯兰也说:“吴忠侯,我和羊先生一样,只听从弘农王的命令。” 忍不住扭过头,向刘辨看去。 却见刘辨很委屈的说:“孤是想要他们帮董卿的……” 董俷却笑了,“王爷,我也是为你效力,怎会计较这些。他们帮你,和帮我有什么区别?” “对啊,帮我就是帮你,帮你就是帮我……羊先生,夏侯兰,你们听明白了吗?” 羊续和夏侯兰相视一眼,躬身道:“微臣明白。” 夏侯兰担任了刘辨的门下舍人,属于宿卫军官,有二百石的俸禄。而羊续这个家令的职务,基本上也是个虚职。刘辨让他留在车骑将军府上,为董俷出谋划策。 对于这样的结果,董俷早有准备,也没什么意见。 有了法衍和羊续的加盟,使得董俷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非常轻松,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为了表示对刘辨的忠心,也是为了让董俷更加放心。 羊续写了一封信给家里,又委托董俷派人,从南阳把他的家眷接过来,可以先送往安定。 对此,董俷自然不会拒绝。 这一天,老夫人的车驾已经过了函谷关,预计再过几天就要到达雒阳。 董俷也变得忙碌起来。 一下子有四五个人成亲,而且身份都不差,所要操办的事情,也就变得多了起来。 董俷和蔡琰在书房中准备请柬。 董铁却走进来,在董俷耳边轻声道:“主公,法正求见。” “有什么事情吗?” “不清楚,只说是要为主公献上一军。” “哦?” 这法正小小年纪,居然要为自己献上一支人马?听上去似乎有点意思。 蔡琰说:“西平,你不妨去听听。这里的事情,我和绿儿就足够了,你忙去吧。” 董俷点头,起身和董铁走出书房。 来到议事厅,就见法正手里捧着一叠文书,上前行礼之后,双手奉给了董俷。 “这是什么?” “主公,我这些日子整理了汉安军的种种资料,发现主公忽略了一件大事。” 董俷一怔,“我忽略了什么?” “汉安军中,尚缺少一部。” “哪一部?” 法正躬身道:“孙武十三篇曾说: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说完,法正不再赘言,看着董俷。 董俷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快的明白了法正的意思。 法正所说的,是孙武十三篇中《用间篇》的一段文字,那言下之意就是:间谍。 诧异的看着法正,“你是说用间?” “正是!” 法正说:“间有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主公何不组建一军,专门用以此道?我已写出了条陈,主公可以参考。董铁将军剑法出众,又是主公身边的亲信之人,正可以为此军主将。至于副将,主公可自行斟酌,我也没有好人选。” 董俷心里一动,忍不住向董铁看去。 很早以前,他心里就存有一如何使用董铁的念头,只是有些模糊不清。 法正这一番话,一下子让董俷的这个想法变得清晰起来。若能够如此,倒是不错。 技击营,表面上可以作为训练营,但实际上,可以做情报部门来使用。 蓄养死士,训练杀手…… 董铁的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只需要在给他配备相应的人手,定然能产生大用处。 对外,可以叫做技击营,对内,就称之为:闇部! 第二五三章 董氏一门 第二五三章 董氏一门 想要成立技击营,绝不是朝夕就能办到的事情。 董俷当晚认真的阅读了法正奉上这卷关于技击营组建的条陈,不由得拍案叫绝。 上一世,情报机关是如何运作? 董俷一点概念都没有。但是法正所列出的各种制度,无疑在目前而言可以用完美二字来形容。 当然,董俷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这条陈绝非出自于法正一人之手。 把孙武十三篇的用间篇无限放大,一条条用间之法,让董俷看的是头昏脑胀不已。 这里面不仅仅有法正的想法,只怕更多的是来自于法衍的思考。 这父子二人,的确是有本事的人,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呢?董俷把法正找来,让他逐条的进行说明。董铁也在一旁聆听,听到那精彩处的时候,忍不住拍腿叫好。 有时候,董俷就很怀疑,眼前这个滔滔不绝,说的头头是道的法正,真的就是那个在演义中,并没有显露才能的法正吗?如果是一个人,那才真的是演义害人不浅。 董铁说:“主人,你觉得怎么样?” 董俷这才从沉思中醒来,发现法正已经讲解完毕,正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小铁,法正的这份条陈很好,我决定采纳。恩,这样吧,就由你来组建技击营,实为闇部。法正,此事既然是你建议,就由你来辅佐小铁,来进一步的完善。我会让马嵩、十二到你们帐下听令,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会设法为你们解决。” “喏!” 法正兴奋的手有些颤抖,小脸更是通红。 董俷又和二人闲扯了一会儿,董铁和法正告辞离去。 等这二人走了,董俷才走出了书房,直接跑去了蔡邕和刘洪所居住的院落。 这二老喜欢清静,所以单独居住。 董俷找到他们的时候,蔡邕正在抚琴,刘洪自斟自饮。看得出,二老的兴致挺不错,琴声袅袅,犹如仙乐。董俷对乐律并不算太精通,却能够从那音律中,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欢悦情怀。于是坐下来,在一旁静静聆听,也不敢出声打搅蔡邕。 一曲奏完,蔡邕按弦,琴声立止。 “西平,有事情吗?” 董俷连忙起身,“岳父,小婿确有一事,想要请教。” “说吧……呵呵,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 董俷犹豫了一下,“早先卢师曾为我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氏仪,另一个是法衍。氏仪的本事,我已经见过。而这个法衍,更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像非常的厉害。” 蔡邕一挑眉毛,“那又如何?” “只是我有些奇怪,既然法衍如此有本领,为何没有人招揽他?甚至没听说过他呢?” 刘洪呵呵的笑了起来:“法季谋的才情,的确是有。当年他在雒阳为郎,后来外放安定,政绩也都是非常的突出。只是这个人……法季谋德行有亏,故而没有愿意用他。” “德行有亏?” 董俷不由得一蹙眉。 事实上,对于士人而言,有没有真本事并不重要,德行风骨,才是众多士人所追求的东西。很多人把‘德行’二字看的很重,一旦得了‘德行有亏’的评定,就很难翻身。只是,董俷很想知道,这法衍的德行有亏,究竟指的是哪一个方面呢? 蔡邕说:“法衍此人,心胸狭窄,属睚眦必报的那一种人。早年未曾举孝廉的时候,同乡有得罪他的人,后来在当了安定太守之后,使尽了手段去报复同乡之人。” 董俷不禁嗤之以鼻。 这也算是德行有亏吗? 其实这种人,多了去,说穿了也不过是心胸狭窄而已,似乎和德行无关吧。 见董俷的表情,蔡邕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当然,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关键是在于,法衍在雒阳为郎的时候,曾先后依附过很多人。特别是在党锢之禁中,这法衍为了报复当年张俭对他的轻视,居然和朱并联手迫害,依附与曹节之下。曹节死后,法衍就因故致仕,从此再未起复。” 张俭,在李膺时期,是八极之一,很有名望。 法衍不但迫害过张俭,还依附过曹节……怪不得没有人愿意用他。 刘洪说:“我也没想到子干会为你推荐这个人。西平,你用法季谋没有关系,但定要有制约才行。这次你能借弘农王之手,招揽羊续,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羊续的才华不在法季谋之下,有他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压制法季谋的私心膨胀。” 董俷点头,“老师说的在理。” 这其实又是一个平衡的手段,用羊续来平衡法衍。 董俷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变了……学会了用手段,学会了用计谋。可这,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事情。 和人要以诚相待,要推心置腹。 这是董俷在上一世就坚持的一个信念。 即便是重生于这个时代以后,在大多数时间里,他还是保持这样的信念。凭此,他结交了好兄弟,好部下。可是如果有一天,连这些人也要用手段的话,那实在是…… 董俷不想这样,因为那样子过活,真的好累! ****** 初平二年二月末,残破的雒阳,开始了大规模的修缮。 京兆地区的一场大战,实际上对当地的百姓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当一批批俘虏被押解往安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至少在今后的日子里,雒阳不会再遭遇战火。至于朝堂上的争斗,和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豫州等地的百姓因流寇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时候,京兆地区却聚集大批的流民。 如何安置这些流民,成了董卓一系人马在经历大战之后,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因为众多流民聚集在雒阳周围,势必会对整个司隶地区造成很大的影响。董俷在和羊续、法衍相商之后,拟出了他自立门户之后的第一份奏折,以解决这种状况。 往年,流民聚集,大多是朝廷赈济钱粮。 可实际上呢,流民往往因为这些赈济而越聚越多。毕竟不劳而获的感觉,还算不差。 如此恶性循环,本就紧张的国库又能支撑多久? 董俷的奏折,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以工代赈。由于流民过多,而朝廷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来进行修缮。 招募流民重修关城,就可以获得足够的食物。 这样一来,即可以解决李儒手中人手短缺的窘况,又可以安置一部分流民,无疑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第二个部分则是建议在京兆屯田。 这个主意是由法衍提出,正值春耕好时节,京兆的确因早先的战争,还有董卓对雒阳大户的血腥杀戮,造成了大量的土地荒芜。屯田之法,只招收精壮。在一方面可以加强京兆地区的兵力,稳定司隶局势;另一方面,则可以消化一部分流民所造成的隐忧。 屯田之法自汉武帝时期就已经出现,不过当时主要是为了蓄养戍卒。 京兆地区的屯田,却是汉以来的第一次。由官府出官牛,每亩地需要交纳十斗粮草。京兆地区空闲有近四十万顷的土地,按照羊续的计算,可以吸纳至少三十万流民。 按照十抽一的比率,京兆地区一下子就多出了三万屯田军。 且不说这三万屯田军能有多少的战斗力,至少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京兆防御的压力。 董俷奏折中的第三部分,是迁移流民。 将滞留在京兆地区的流民,大规模的向边塞迁移,特别是五原、梁山、北地一线。 大批的汉民涌入边塞,可以进一步的同化边塞胡人。 数量上的优势,足以令汉民在边塞立足。北地、石城靠近朔方,而河套地区,却是一个巨大的粮仓。土地肥美,水草丰满。举法衍的统计,河套至少可以吞下百万流民之巨。不但能缓解关东地区的流民隐患,还可以加强对边塞的控制,一举两得。 不管杨彪黄宛等士人对董家如何的不顺眼,可是在看到董俷的奏折后,也不得不连连称赞。 也许真的是老天都在护佑董氏一门。 五十万大军没有对董卓造成冲击,反而令其勇武之名传天下。 而这个董俷,即可以领兵打仗,也能够处理内政,难道说,是天要亡当今士族吗? 董俷的奏折,被称之为平流三策,很快就获得了绝大部分人的相应。 董卓二话没说,命令李儒依照平流三策的内容实行。一时间,一笔笔钱粮调拨出去,一批批流民得到了安置,竟然使得董卓在京兆地区的威望,一下子达到了巅峰。 而就在董俷呈报平流三策的第二天,老夫人的车驾终于来到了雒阳城外。 老夫人进京,并没有大张旗鼓。董卓原本是想要来个十里相迎,但是却被老夫人派人通知:莫要张扬。 的确,董卓如今正是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所关注。 只好派董俷出马,董卓则命人清理迎春门大街,收拾房舍,大开仪门,等待老夫人前来。 一大早,董俷领着王戎成蠡,率五百巨魔士,出城十里相应。 晌午时分,一行车队在官道尽头出现,缓缓的行驶而来。那为首的,却是一群盔甲鲜明的姑娘,旌旗招展,秀带飘扬,一杆描金大纛,正中间写着一个斗大的‘虎’字。两行大字,一行写着巾帼不让须眉,另一行则是‘敕勒川董’四个大字。 大纛之下,有一员女将。 胯下浑红马,掌中一杆绣绒大刀。身披荷叶甲,外罩大红色战袍,两根稚鸡翎飘扬。 粉面桃腮,一双杏眼。 柳叶眉儿弯弯,一笑脸颊还会露出一对酒窝。 董俷一看这架势,脑袋嗡的一声响。拨马就打算往回走,就听那女将远远的一声娇叱:“董西平,看到姐姐,还不给我滚过来。否则定要揪你耳朵,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一声娇叱,让王戎目瞪口呆,成蠡嘿嘿直笑。 董俷苦着脸,一磕狮鬃兽的肚子,阿丑迈着小碎步,悠哉悠哉朝着那女将跑了过去。 就说她安生不得,果然,早先还说把虎女营给我,她不搞了! 现在倒好,这又弄出了一个虎女营,怎么看着比当初在河东的时候,气派还要大? 那马上的女将,正是董俷的四姐,董媛。 不是说董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决定要修身养性,专心红妆了吗? 的确,一开始的时候,董媛的确是生了这样的念头,还把虎女营都交给了董俷。 可有一句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让一个从小就嚣张跋扈,舞刀弄枪的女孩子突然间静下心来,专心红妆刺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凉州在过去的日子里,可是战火纷飞。羌乱不止,叛乱不停。一方面是羌人的数量众多,二来呢,也是董卓有意如此,来维持他在凉州的地位。 如果没了战争,董卓说不定早就被召回了雒阳。 董媛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怎么可能安下心来?早两年,她看华佗马真等人搞医护营,心中难耐寂寞,就纠集了一群女孩子,跑去医护营中帮手。一来二去,居然训练成了一批类似于后世中护士一样的女兵,在医护营中担当护理,颇有成绩。 华佗马真对董媛称赞不已,大大的满足了董媛的虚荣心。 这虚荣心一满足,就开始生出了其他的想法。幸好当时有董夫人在家里镇着董媛,也搞不出大动作。可是董夫人过世之后,老夫人也不怎么管她,可就撒开了花儿。 关东诸侯大战,陇西也遭受到了马腾张邈的攻击。 董媛就开始重组虎女营,准备和董俷在雒阳成立的那个鸾卫,好生的别一下苗头。 特别是荥阳大捷传开,董媛就更急不可待了! 竟然从牛辅的军中要来了一个能人,名叫苏则,原本是扶风人,表字文师。 苏则是个文弱书生,早年家贫,曾被举为孝廉。十常侍当政时,拒不应辟,竟然跑去陇西投军。年纪只有二十三四的样子,但精通于兵事,为人也非常豪爽正直。 若问苏则最仰慕是什么人? 中平元年之前,他仰慕李膺这样的宗师。 黄巾之后,他却对六经之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治世时,六经或可安邦定国。可动荡年代之中,难道拿着书本子,就可以治国平天下。董俷驰骋中原,博得虎狼之将的名号,令苏则产生了兴趣。雍丘之乱以后,苏则对士人,渐渐失去了希望。 相反,若问他现在崇拜谁,苏则的答案很简单:董俷! 但苏则在牛辅的麾下,只是一个书佐之类的角色,无足轻重,根本不可能见到董俷。 故而董媛跑来找他的时候,苏则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帮你练兵可以,但将来你要推荐我到轵侯的帐下(当时董俷的官职,还是轵侯)。董媛一口答应,让苏则为她训练虎女营。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这虎女营在苏则的手中,已经有了规模。 董俷走过来,笑呵呵的说:“四姐,好久不见了!” 董媛冷哼了一声,“丑小子,翅膀硬了,不甩姐姐了,是不是?见到我干嘛要跑?” 我这不是怕你胡闹嘛! 这话在心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嘴巴上,董俷还是找好了理由。 这时候,就听车轱辘声响,虎女营向两边散开,从车队中走出了一队人马。 当先一亮四轮车,老夫人白发苍苍,手持龙头拐杖,一双瞽目,闪烁欣喜光彩。 “我听到阿丑的声音了……可是阿丑来了?” 看到奶奶,董俷心中顿时有一股暖流。他忙跳下马,快走两步,扑通就跪在了老夫人的车前。 扶住了老夫人的腿,董俷道了一声:“奶奶……” 声音就不争气的哽咽起来。 距离上次见到老夫人,已经大半年了。 当时董夫人过世,老夫人的情绪不好,整日的呆在屋中,不愿意出来。而董俷身为董氏长子,自然要应酬很多事情。之后又急匆匆的赶回了雒阳,没有和老夫人好好的相聚。 老夫人……真的老了! 头发已经雪白,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一些。 “快点过来,让奶奶看看,阿丑已经成了男子汉,可惜弱冠之礼,奶奶却没有赶上。” 董俷跪行两步,抓住老夫人的手,放在了脸上。 老夫人抚摸他的面颊,片刻后突然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难看!”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世上,也只有老夫人能这么说董俷,别人说的话…… “奶奶,阿丑为你推车!”董俷站起来,走到了四轮车后。 老夫人的车两边,站立着两个身高近九尺,膀阔腰圆,相貌粗豪的彪形大汉。 这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孔武有力的人。 手中各拄着一根镔铁大棍,鹅卵粗细,通体发亮,看上去就知道份量可是不会轻了。 董俷也是个力大之人,对于这两个大汉不由得留上了心。 董媛说:“这两位是去年你和父亲离开之后,前来牧场投效的好汉,力气可不小。” 略高一点的大汉拱手行礼:“草民可义,拜见吴忠侯!” 胖一点的大汉则更显有些激动,单膝跪地道:“小人可曼,见过虎狼之将!” “你们……” 可义道:“我二人是兄弟,是河内人。因家境贫寒,流浪四方。路过敕勒川的时候,四小姐正在招兵买马。我兄弟二人为求一口饱饭,所以就前去应募。亏得四小姐厚爱,让我二人担任老祖宗的护卫。我兄弟久闻吴忠侯大名,故而有些激动。” 可义?可曼? 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很怪异。 董俷说不清百家姓里有没有可这个姓氏,因为东汉时期,姓氏还很复杂。 比如氏仪,他那个姓,就很少见。可……说不定真有这姓氏,只是自己不知道吧。 由于这两人是老夫人的护卫,董俷自然不敢怠慢。 连忙好言寒暄了两句,他亲自推着四轮车,狮鬃兽在他身后摇头晃脑,向雒阳而去。 王戎和成蠡,带着巨魔士自然而然的在前面开路。 董俷既然下了马,谁还敢再骑着马走?就算是董媛敢,可是老夫人面前,也不好放肆。 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却足够董俷和老夫人说知心话了。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段距离,只有董媛在一旁跟着。 忽而说笑,忽而流泪…… 在老夫人的面前,董俷活脱脱像个小孩子,老夫人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和小孙子重逢,而且小孙子也已经长大成人…… 对于老人而言,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感到开心呢?何况这小孙子,还如此的出息。 唯一的遗憾,就是董俷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安定了。 老夫人也知道和董俷相聚不久,所以这一路上开始,就不停的问东问西,还说起了董俷的孩子。 车马就要到达雒阳。 突然间确有一队人马,从另一条路上硬生生的插入,拦在了董俷等人的面前。 “怎么回事?” 看到一阵骚乱,董俷勃然大怒。 王戎急忙跑步过来,单膝跪地道:“主公,前方有一拨人,自称三韩使者,要先入雒阳。” 三韩?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穷乡僻壤的蛮夷小国,居然敢在雒阳城外如此嚣张? 董俷大怒,厉声喝道:“尔等都是废物不成,在我大汉土地上,为何要给那狗屎的三韩退让?我不管是什么人,给我让开道路。凡有敢租我路者,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可义可曼兄弟二人从人群中抢出。 镔铁大棍轮圆了,朝着那队伍就杀将过去。王戎等人又岂能落后于这兄弟二人? 一声怒吼过后,巨魔士齐刷刷的抽出钢鞭,照着那什么使者团队一阵狠揍。 董俷推着小车往前走,忍不住向董媛问道:“四姐,三韩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东西?” 董媛也是一脸的茫然,“你问我,我问谁?” 第二五四章 三韩献宝,中药变韩药 第二五四章 三韩献宝,中药变韩药 这三韩使团,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的样子,穿着打扮,怪里怪气。 董俷并没有出手,而是看着巨魔士一帮人过去狠狠的蹂躏对方,不时的暗自点头。 不是因为巨魔士,而是因为那可义可曼兄弟。 那两根大棍拾起来,好像风车轴一样呼呼带响。使团士卒根本靠近不得,转眼间被打得是抱头鼠窜。说起来,这些人的长相倒是有点像汉人,只是那狗屁脸上的汗毛特别的重,活脱脱未曾进化完全的禽兽一般。 老夫人倒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董俷推着四轮车往前行进。 在她看来,一个连听都没有听过的玩意儿,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大汉的土地上嚣张? 反倒是雒阳城内的官员接到了通知。 有门卒跑过来想要阻止,可是一看王戎那张阴阳脸,再看看那巨魔士的打扮,立刻就缩了回去。 董俷推着四轮车到城门口的时候,大鸿胪郑泰,颠颠的从城里跑了出来。 “住手,吴忠侯住手啊!” 郑泰大声道:“那些是百济的使者,不要再打了!” “不是说三韩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百济?” 董俷愕然不解,另一边可曼一棍子把一辆大车砸翻,从里面揪出一人就是一顿胖揍。 一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东西站出来,叽里呱啦的大声说话。 看那样子,好像很愤怒。 指着董俷,突然改用了汉语,“你们这些野蛮人,为何如此待我们?我们可是百济使团,你们……这就是你们大汉朝应该给予我们的待遇吗?你们快住手,住手!” 一句野蛮人,立刻让董俷的火窜了起来。 不过是一群还没有进化好的东西,居然敢在这里骂人? 郑泰的脸色也变了,生在雒阳,他怎能不知道董俷的脾气?刚要开口,却见董俷一声长啸,狮鬃兽从人群中窜出来,在那家伙身后仰蹄立起,双蹄狠狠的踹在了脑袋上。 一声惨叫,那刚才还恼羞成怒指着董俷叫骂的文士,就被狮鬃兽踹碎了脑袋。 董俷冷笑一声,“一群畜生而已,大鸿胪未免也太高看他们了吧?算什么玩意儿?” 说着,推着四轮车就进了雒阳城。 城门外,所谓使团被打得倒在地上哀嚎不止,三四百人,竟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 “谁能告诉我,这三韩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从董媛身后站出了一人,恭声道:“吴忠侯,我倒是知道一些。” 那人年纪大约二十三四的样子,看上去很精干,虽然是文士打扮,却透着一股子武人的刚猛。 董俷说:“你是……” “哦,他是我虎女营的军司马,苏则!” 董媛得意洋洋的介绍,却让苏则一下子面红耳赤。 也难怪,一个大老爷们儿,却在一群女人中厮混,传扬出去,好像的确是有点不好听。 董俷看了董媛一眼,笑道:“苏先生,这三韩是什么玩意儿啊!” 苏则说:“吴忠侯,我曾看过一册笔记,里面曾提到了三韩这个名字。那本是在东夷之地的一个岛上南部的民族。三韩,分别指的是马韩、辰韩、弁韩,是一群坐井观天,自以为是的家伙。三韩之中,马韩最强大,有五十四个部落,十万余户人口。” 董俷又问:“那家伙既然说是三韩使团,为何又说是百济使者?” “三韩是他们的统称,东夷南部的人,大都是自称三韩子民。所谓的百济,原本是高句丽创立者,东明王朱蒙的后裔所创。当年朱蒙因受迫害而逃离了扶余,在卒本之地与当地首领的女儿昭西奴结婚,而后创立了高句(gou)丽。后来,朱蒙在扶余的儿子找到了朱蒙,并成为琉璃王。而朱蒙和昭西奴的两个儿子,就离开了高句丽。” 乱七八糟的名字,董俷不禁有些糊涂了。 他诧异不解。高句丽?怎么听上去,好像有点耳熟? 苏则又说:“朱蒙和昭西奴的儿子温祚和一沸流就带着人往南发展,后来就在马韩的领地中,建立了慰礼城,自称百济,时常与马韩冲突。至他们的多娄王时,百济加强了和马韩部落的联系,渐渐的融入其中,成了马韩部落中的一个分支。” 听了半天,董俷最终也没弄清楚,三韩究竟是什么来历。 反正苏则的说法,这三韩不过是一个愚昧而落后的部落而已。至于百济,更像是一群杂种。 董俷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更不会因为一群杂种,而感到有什么失礼。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毕竟奶奶到达雒阳,对董俷而言才是一件大事。 也许是一路辛苦,老夫人有些疲惫了。 董卓虽准备的酒宴,但老夫人并没有参加,而是拉着董俷、蔡琰和董绿,抱着董冀,腿上坐着文姬,在卧房中聊天说话。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虽比不得外面的喧嚣吵闹,可是自有一种温馨的气氛,在这小小的卧房中洋溢,令董俷感觉很舒服。 不知不觉,老夫人靠着床褥,睡着了。 董俷示意蔡琰她们带着孩子们离去,然后为老夫人拉上的被褥,坐在榻旁静静的看护。 奶奶,看上去真的很疲惫。 ****** 第二天,按照董俷的计划,是要陪着老夫人走走,转转,讨论一下结婚的事宜。 可是一大早,董卓就把他给叫了过去,让他参加今日的朝会。 董俷虽然是车骑将军,可自上任以来,就没有参加过一次朝会。 “父亲,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参加朝会啊?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在家陪陪奶奶。” 董卓嘿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百济使团前来照会,我想你也应该去看看。西平,你如今好歹也是车骑将军,总不能天天不参加朝会,对不对?” 百济使团? 董俷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好一阵子的恶心。 鸟毛百济使团,后世不就是那个喜欢自残,总是自以为是的韩国人吗? 昨夜,他看了一下百济的地图,如果放在后世,那分明就是董俷很厌恶的韩国。 对于那个国家的事情,董俷不是很了解。 只是听人说过,那鸟毛国人,喜欢剽窃人的文化不说,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大韩文化圈。 总体而言,董俷上一世也不是什么愤青之流。 可是对于这个国家的人,还真的是打心眼儿里不那么喜欢。 “我不想去!” 董卓脸一耷拉,“你昨天打了人家的使团,人家今天可是点名要见你,说是要你见识一下他们的新玩意儿。” “什么新玩意儿?” “我哪知道……我也不喜欢这些人,但是场面上的事情,还要照顾。你我就去看看,那些人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董俷冷笑一声,“好吧,我就去看看。不过我说明白哦,如果没什么意思,我可是要走的。” “随你便,只是露个脸而已。” 父子二人说完,就各自登上了车仗。 董卓身为太师,是雒阳城内权势最大的人,这仪仗自然不会丢了面子。 而董俷呢,不喜欢做车仗,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骑马而行,这才符合他的身份。 武将嘛,干嘛要搞那么多的花哨? 进入青琐门之后,董俷把马扔给了王戎和成蠡二人,随着走下车仗的董卓,一起来到了嘉德殿。 连吕布也出现了,顶盔贯甲的,看上去极为风骚。 待文武大臣到达后,汉帝刘协登上了丹陛。紧跟着百官山呼万岁,刘协一言不发。 大鸿胪郑泰走出来说:“启禀皇上,有百济使者代表三韩前来贡献宝物。” “哦?” 自从黄巾之乱后,已经罕有海外之人来雒阳参见,更不要说贡献宝物。 刘协也是少年心性,闻听之后饶有兴趣的说:“是什么宝物,选三韩使者上殿。” 说完之后,刘协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下意识的朝董卓看了一眼,见董卓没有露出任何不快,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这朝堂之上,从表面上看是刘辨为尊。可实际上,唯一有话语权的,却是董卓。 随着小黄门一声呼喊,百济使者走上了大殿。 董俷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那百济使者,正是昨日可曼从车仗里揪出来暴打的家伙。 头上还裹着一块白布。 如果放在后世,活脱脱一副印度阿三的模样。 使者名叫古尔奴,是现任百济王肖古的臣下,类似于大汉朝的九卿之类的官职。 反正董俷是没弄明白,那个官职的意思是什么。 “听说你有宝物献上,不知道是什么宝物,呈上来让朕一观。” 在董卓的示意下,刘协大声的说话。 古尔奴立刻命人呈上了一个盒子,有小黄门接过去,放到了刘协面前的龙案之上。 董卓这时候开口道:“古尔奴,三韩久未朝见,为何今日突然献宝?” “太师大人,伟大的肖古王在去年攻陷了新罗的车陷腰城,今年有占领了石门城,虽然扩展了我们的领域,但是自新罗而增加的人口,却使得我们的土地难以承受。去年这时候,乌桓王丘力居病死,由蹋顿王接掌乌桓。蹋顿王来信说,他联合了鲜卑、扶余、高句丽准备自并、幽二州出兵,并要求我们肖古王配合。但是肖古王拒绝了蹋顿王的要求,他认为我们和大汉是兄弟友邦,不应该互相争斗。” 董俷心里一振,抬头向李儒看去。 李儒朝他轻轻点头,那意思是说,确有此事。 为何别人都知道了此事,偏偏我却不知道?董俷有点不高兴了,忍不住向李儒瞪了一眼。 李儒一笑,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说:这点小事,没必要让你知道。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对策。 董卓突然开口道:“肖古有什么要求,就直接一点,莫要拐弯抹角的给我绕圈子。” “肖古王请求大汉皇帝,册封他为百济皇帝,同时请求将乐浪郡赐予百济。” 古尔奴嘴角上翘,得意洋洋。 董卓却笑了…… 不禁是董卓在笑,满朝文武全都笑个不停,连素来与董卓不对付的马日磾等人,也在摇头大笑。 董俷突然开口:“区区蛮夷,居然也敢自称是我大汉天朝的兄弟友邦?我只知道,百济总共不过数城,就算加上新占领的车陷腰城和石门城,也不足三十个城镇……百济皇帝,肖古真是井底之蛙,还大言不惭的要我乐浪一郡之地?古尔奴,莫非觉得,我大汉天朝会怕你们这些化外之民不成?一群跳梁小丑,不知天高地厚。” 古尔奴闻听勃然大怒,可是当他看清楚董俷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昨天,就是这个人的部曲把使团打得没一个人能站起来。 郑泰曾经警告过他:在雒阳城里,你哪怕去招惹董太师,也不要去把董俷惹怒。 可就这样退缩,古尔奴显然是不太情愿。 当下一撇嘴说:“百济温祚王开始,至肖古王已有五代。如今,三韩之民有十六万户,近百万臣民,人才济济。而且,三韩之历史,也是非常的久远,说起来和大汉朝也是一衣带水。你听说过屈原的名字吗?他就曾是我三韩子民中的一员。” 杨彪突然道:“我只知道,五百年前,楚国曾有一个芈屈平,却是丹阳人,本属芈姓屈氏,名平,字原。难不成你百济也有一个丹阳吗?就算你百济有个丹阳,怎么连屈夫子的名字都弄不清楚?按照正确的说法,屈先生应该叫做芈屈平。表字,本是对平辈或者晚辈人的称呼,难道你百济把先人,都是当成晚辈或者下属?” 对付这种人,杨彪无疑是权威中的权威。 又有黄宛说:“芈姓,出自黄帝颛顼一系的祝融氏,从殷商时期迁徙至楚地,后因功受封与楚,居于丹阳。春秋时期,楚武王熊通的儿子被封于‘屈’地,称之为屈瑕,后代遂以屈为姓……按照你的说法,莫非这春秋时期的楚国,是在百济吗?” 古尔奴还想辩解,突然听马日磾一声怒吼,“无耻三韩,无耻百济!” 原来,刘协把那盒子打开,里面却是放着一册书卷。书卷上说:这纸张乃三韩所发明,又有三韩神医,根据当地的药草编纂一书,记载共百种药物,称之为韩药。 刘协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却是一本医书,随手就给了马日磾。 这刘协不懂,可马日磾却是博览群书的人。一看书上所记载的草药名目和药性,分明就是自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流传天下的《神农本草经》,那可是上古三皇所做。 “尔等低贱小人,经拿着神农本草经来充作宝贝,还自称蔡侯纸为你们所发明……无耻,无耻至极。” 古尔奴大声说:“神农本就是我三韩族人,本草经自然是我三韩宝物。” 董卓脸上的笑容更盛,“化外野民,想必是不知道,那死字是怎么写的……来人,给我支起油锅,把百济使团的鼠辈,一个挨着一个的给我扔进油锅里炸一炸!”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民族! 原来,这剽窃并非是后世的韩国人所发明,从他们的祖宗开始,就留着不要脸的血液。 董俷阴冷一笑,“区区几百人,炸了又有何用?以我之见,这三韩之人,皆可炸!” “吴忠侯此言甚妙!” 素来是和董家不一条路数的士子们,这一次竟然异口同声的称好。 且不管那古尔奴如何的苦寒喝骂,刘协意兴阑珊的正打算退朝,黄宛道:“三韩不过是鳞介之癣,不足为虑。倒是乌桓的蹋顿兵马,若不能解决,只怕会有麻烦。” “这有何难,老夫已有对策。” 董卓说着,拱手朝刘协道:“陛下,臣推荐一人,可令高句丽、扶余、乌桓三地不敢轻举妄动。我麾下有玄菟人公孙度,熟知辽东诸事。可命其为辽东太守,威慑三地兵马。同时命我麾下大将樊稠为乐浪太守,出兵百济,将那肖古小儿人头奉上。” 刘协沉吟一下,“准奏!” 马日磾说:“太师,乌桓三地兵马,倒不足为虑。只是这鲜卑人……” 包括董卓在内,闻听感到了一丝头疼。 鲜卑人的确是一个麻烦事。鲜卑二十万控弦之士,而且马术精湛,来去如风。这些人如果不和你正面交锋,不停的骚扰,定然会造成很大的麻烦,的确是个问题。 公孙度,是董卓麾下大将徐荣所推荐,自有一身的好本领,董卓对此人非常信任。 樊稠,也是董卓的老部下,虽没有徐荣华雄般的勇武,但用兵很平稳,足以对付三韩。唯有鲜卑,是一个大问题。究竟派什么人出战,一直是董卓所要考虑的事情。 董俷见董卓李儒都没有回答,心知这征讨鲜卑一路兵马,还未有主将。 若非他要出兵朔方,定然会自告奋勇。而且,董俷出兵朔方,也需要有一支人马牵制鲜卑。 这个人,不但要有足够的勇武,更要精通于骑战之法。 放眼董卓身边,只有两人。一个是徐荣,另一个…… 董俷犹豫了一下,挺身站了出来,“太师,我愿保荐一人,只要他出马,鲜卑不足为虑。” 董卓一怔,忙不迭问道:“什么人?” 董俷往武将中看了一眼,盯着那人,突然一笑,“我举荐卫将军,温侯吕布出征。” 第二五五章 求贤令 第二五五章 求贤令 为什么要推荐吕布? 董俷却是有另一番的打算…… 就目前而言,吕布表现的很低调,甚至看不出什么特别坏的性情出来,反而让人觉得这人很不错。至少董俷是这么感觉,典韦和沙摩柯等人,也是有这样的看法。 不管演义里的吕布是否属实,但把这样一个人,留在董卓的身边,的确危险。 就好像是一枚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是什么原因,就会出现爆炸。 董俷还是心怀余悸,也许让吕布离开雒阳,离开董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吕布生于并州,对鲜卑人的习性非常熟悉。而且精通骑战,在塞北也是赫赫有名。 这样的一个人,与其让他呆在关东做定时炸弹,不如放出去驰骋疆场。 也许到了塞北以后,吕布忙于征战,就不会有心思高三捻四,岂不是皆大欢喜? 而董卓在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却有些犹豫。 董俷出兵朔方,华雄还在养伤。樊稠去乐浪,牛辅在陇西,岂不是身边没有人了? 韩猛,可为将才,但却不是帅才。 吕布要是也离开雒阳,那么一旦再有战事,该如何是好? 董卓的这番犹豫,却让吕布心里好像被猫抓了似的,痒痒的,有些无法忍耐。 出兵塞外,快意恩仇,原本就是吕布的理想。 他也没想到董俷会推荐自己,心里面有无限的感激。见董卓不说话,吕布快走两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大声道:“太师,吕布愿出兵塞外,不平鲜卑,不回雒阳。” 刘协的脸色微微抽搐了一下,用一种恼怒愤恨的复杂目光看着董俷。 想要掌权,先平董卓。 欲平董卓,先除董俷。 这是刘协私下里自己想出来的方针。 可有一个问题,放眼天下,有几人是董俷的对手呢? 除了吕布,似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和董俷面对面的来一场恶战。 刘协都已经想好了,让人暗中接触吕布,挑拨并州和凉州将领之间的关系,而后趁机收买吕布。只要能收买吕布,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刘协就掌握了可以抵抗的力量。 哪怕不能消灭凉州军,只要吕布能控制雒阳,他就能以皇上的名义,招天下兵马。 到时候,这汉室江山,还不是他刘协说了算? 刘协想的非常好,甚至已经准备这样付诸于行动了…… 哪知道董俷一句话,就把他苦思几昼夜才想出来的主意给毁了,而且手段很高明。 不愧是能写出平流三策的董西平啊! 刘协对董俷现在是又恨又爱。殊不知,连董卓李儒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心思,董俷又怎么可能知道刘协打得什么主意?相反,董俷这是对吕布怀有强烈的戒心呢。 李儒轻轻点头,表示可以这么做。 董卓在三思之后,心一横,“既然奉先这么要求,那我就许你摔本部八千人马出征。” 八千人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却极有利于吕布征讨塞外。 这时候,杨彪又站出来说道:“温侯既然愿意出征塞北,却是极好的事情。塞北朔风刚烈,部落之间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温侯虽勇武,但也需要有谋主相助才好。” 这杨彪黄宛,虽然是士人,但是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是看的透彻。 董俷不禁暗自赞叹,又有些羡慕吕布。 同时出兵塞北,自己要想尽办法来招揽士人,可是吕布…… 李儒阴恻恻的说:“不知杨大人可有人选?” “雍州北地郡有泥阳人傅巽,表字公悌。其人瑰伟博达,有知人鉴,可为谋主。” 所谓知人鉴,通俗一点说,就是知人之明。 说这个人好像一面镜子,一眼可以看穿对方的心思。 吕布要征讨塞北,所面临的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前来相助。 董俷一蹙眉,忍不住说:“太尉有些厚此薄彼了些吧。我也要领军出征朔方,为何只与温侯,而不与我谋主?” 董卓笑而不语,看着杨彪黄宛。 那意思是说:没错,做事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你们可以助吕布,那也要助我家西平。 杨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吴忠侯不必着急,君出兵朔方,扬我大汉雄风,与温侯都是我汉室冠军侯。我亦有一人,愿向吴忠侯推荐。只是不知道吴忠侯敢不敢用此人?” 说罢,杨彪黄宛都忍不住看着董俷莞尔。 这两个老家伙,分明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只要你敢推荐,我就敢用! 其实,董俷早有招贤的想法。甚至已经让羊续为他拟好的内容,准备到安定发榜。 被杨彪黄宛这一逼,董俷怒了! 大步上前,立于大殿的正中央,洪声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莫不求贤人君子共治天下。今天下纷乱方起,百姓流离失所,愿求贤才襄助,成就中兴大业。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但求其能,不求其德,唯才是举,我皆可用之。“ 这极为绕口的一句话,说的是掷地有声。 特别是那最后一句,但求其能,不求其德,唯才是举…… 一番后,说的杨彪黄宛脸色大变,而董卓李儒,则是目放精芒。 是啊,这天底下有本领的人多了去。或许有些人的德行略有亏欠,但不可否认,那是有大能的人。若为了些许德行,而弃之不用,岂不是太过于可惜了一些吗? 董卓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李儒则暗自点头:今日西平这一番话出口,只怕今后天下有能者,都将纷纷来投。 与西平如此,与岳丈,岂不同样如此。 忍不住开口道:“太师,西平此言,实乃大善警句。何不张贴榜文,令天下人知?” “甚好,甚好……哈哈哈哈,吴忠侯说的好,说的好啊!” 这老子夸儿子,是不需要半点的保留。 朝堂之上的士人,莫不脸色苍白。 杨彪和黄宛,原本只是想戏弄董俷一下。可没想到董俷这一席话,却破了士人的局。 按照杨、黄二人的想法董卓虽有千军万马,却没有治理天下的人。 就这么扛着,你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到了最后,还不是向士人乖乖的低头? 而董俷现在这一段话,传扬开来…… 杨、黄二人,有点不敢去想那后果会是怎样。 董俷目光灼灼,看着杨彪黄宛,“人无完人,谁都有缺点。这世上没有敢不敢用的人,只有你会不会用的才子。我虽粗鄙,却能勉强做到人尽其用。但不知二公要为我推荐何人?” 绝不能为其推荐贤良,否则这董家子以后可真的是不得了。 杨彪黄宛相视一眼之后,就拿定了主意。但被逼到这个份上,二人又不能不说。 一咬牙,黄宛说:“吴忠侯,豫州颍川有一贤士,此人姓胡,名昭,字孔明。有商山四皓之气节,又有萧何韩信之才德。不过,胡昭天性淡漠,只怕吴忠侯难以征辟。” 胡昭? 这名字好陌生啊! 不过这家伙居然叫孔明,和诸葛亮一样,也叫孔明? 董俷心中不免感到很奇怪,按照杨彪黄宛所说,此人这么有本事,为何演义中无名? 犹豫了一下,董俷说:“能不能征辟是我的事,多谢二位指点。” 回去以后,还是问一下岳父,看看这个胡昭,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也叫做孔明? 董俷想到这里,暗自下了决心。 ****** “胡昭?” 回到家中后,董俷立刻就找到了蔡邕,把朝堂上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蔡邕听罢,不由得苦笑起来,“阿丑,只怕你这一次真的是要有麻烦了。这个胡昭,年二十八岁,是颍川大大有名的人物,性格淡漠,脾气倔强,连许多颍川士族都奈何不得他。骨头硬的很,何进当初甚至三次征辟,却没有前来。后来何进一怒之下,派人强请胡昭。这家伙倒好,置家中田产不顾,带着家人,躲进了深山。胡昭这个人,最讲求的就是气节,你想要征辟他?恐怕比羊续还要麻烦一些。” 董俷闻听,不由得连连蹙眉。 怎么他所遇到的士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子? 可是又在朝堂上和人打赌,董俷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 找来了法衍,把事情和他一说,那法衍却忍不住笑了。 “主公,待君子和待小人,必须要用不同的办法。似胡昭这种君子,你用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招揽过来。要想请他出山,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强硬的手段。” “可是岳丈说,此人的骨头很硬啊。” “骨头硬,我们就把他弄酥了……主公何不把他强请过来,若是答应了最好,不答应,就把他困在帐下。主公想以诚待人,可这人却天生分有高贵低贱之说,不能一视同仁。” “这样一来,会不会冷了天下士子的心?” 法衍嘿嘿直笑,“道貌岸然之辈,自然会觉得齿冷。可主公以为,这样的人会来为主公效力?今日主公在朝堂上发布招贤令,选择的时机再好不过。只怕过了今天,这满天下的寒士都会对主公心向往之。到时候,就算胡昭不应,又有何关系?” 董俷心中一颤,忍不住连连点头。 “季谋先生所言极是,我倒是着相了……不错,有些人,你越是客气,他就越不知天高地厚。我当立刻派人前往颍川,将那胡昭强行征辟。若不肯前来,那就当场格杀……不为我用者,他人也休想用之。这世上本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法衍原本只是想要董俷把人抓来,可不成想,董俷做的更绝。 没错,面子是人给的,你若是不要脸,那可就怪不得别人做的狠辣。 这动荡年月,好心肠的人往往活不长久。只看你胡昭,是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吧。 躬身一礼,“主公所见高明,法衍受教!” 当下,董俷命晏明史涣二人点齐五百精兵,连夜出发,赶赴颍川。 所下的命令更为果决:听话就请来,不听话就绑来,若要反抗,就地格杀。我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命令下达之后,董俷把这件事也就丢在了一遍。 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奶奶已经为他选好了日子,十日之后,迎娶任红昌。同时典韦、沙摩柯、董铁和吕布四人,也将在同一天迎娶新人。 董俷所要去考虑的,不是新婚会如何,而是新婚之后,他就要离开雒阳。 第二五六章 曹孟德的退让 第二五六章 曹孟德的退让 三月的昌邑,格外有生机。 从黄巾之乱结束以后,山阳郡就格外的安宁。纷纷的战火,并没有波及到这里,即便是山阳太守袁遗在成皋战死,也没能引起太多人的主意。毕竟,对老百姓而言,纷起的战乱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能够在这动荡的年月活下去,才最重要。 春耕时节,田地中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青青的树桠,伸展嫩绿的叶子,似乎是向人们昭示这春天动人的美景。 从二月初,风调雨顺。 山阳人都说,这是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好太守,老天降下的恩赐。 这位太守,就是刚接到朝廷任命的曹操。 山阳南靠彭城国,西临济阴,东和东北方向,紧邻鲁国、琅琊国,地理位置很重要。 当年董俷曾两次袭击山阳,令不少人记忆犹新。 曹操来到山阳之后,凭借着伊籍山阳本地人的身份,很快的就和本地大族取得了联系。 不过,此时,这位新上任的山阳太守,却是如坐针毡。 在昌邑府衙大厅中,一个身高七尺,体态清癯的文士手持白绸折扇,端坐大堂上。 曹操面带和煦笑容说:“公图,此次来我这治下,不知有何指教?” 这文士,正是袁绍派来的使者,逢纪。 逢纪是冀州河间人,早年曾依附何进,后来与袁绍交好。 此次袁绍杀死了冀州刺史韩馥,正忙于加强对整个冀州的控制。冀州地广,所辖三郡六国,有很多是皇室宗亲,想要控制起来,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做到。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董卓任命曹操为山阳太守,一下子刺中了袁绍的软肋。 为什么呢? 就是比邻山阳的东平国,在名义上虽自立一地,可实际上却处于很尴尬的地位。 东平北面,是冀州,西南面,是河内。 正好卡在两地之间,使得袁绍无法将两地连接在一起。 而东平国,又是兖州治下,依附于山阳郡所治。袁绍在冀州的根基还不牢固,也不敢冒然出兵兖州,以免激起了各地诸侯的反感,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成了千夫所指。 袁绍深知曹操的本事,故而心怀猜忌。 逢纪曾与曹操同在大将军府效力,彼此也算是熟人。 见曹操询问,逢纪一笑说:“孟德,还未恭喜你出任山阳太守呢……呵呵,我家主公听说孟德当了山阳太守,高兴的不得了。说有孟德在,他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曹操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逢纪这话中的反意? 心中不由得暗自苦笑:早就知道这山阳太守不好当,果然……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若问曹操害怕袁绍吗? 那是屁话! 曹操不惧袁绍,但袁绍占据冀州大半土地,兵多将广,势力大增。而曹操在荥阳惨败,从沛国带去的人马,十亭损了九亭以上。胡车儿、曹洪战死疆场,谋主戏志才病死荥阳城下。若说二十二路诸侯,除了战死的之外,伤亡最惨重的就是曹操。 不过,曹操也接着断后的机会,博得了好名声。 诸侯对他莫不感激,所以当曹操回到陈留之后,陶谦等人就送了曹操近万人马。 然后又按照戏志才的推荐,曹操找到了郭嘉。 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不但将郭嘉招揽在麾下,连带着荀彧也被一同招揽。 荀彧之才,用曹操的话说,可比汉初四杰中的萧何。而郭嘉,就成了他的张良。 可即便是如此,曹操也没有能力去得罪袁绍啊! 当下笑道:“公图说笑了。我初来山阳,诸事尚不熟悉,只知这山阳郡流寇众多,还没有想到解决之法,头疼的很啊。” 言下之意是对逢纪说:老兄,请你告诉袁绍,我自己的麻烦事还有一大摊子,没工夫去听从董卓的命令。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这边还忙不过来,不会找麻烦的。 逢纪也是聪明人,怎么能听不出曹操的退让之意。 眼珠子一转,他笑道:“我家主公也知道,孟德你如今事情繁杂。不如这样,可以请我家主公派兵屯扎于东平。这样一来,如果孟德你有什么麻烦,也好有个照应。” 这那是帮忙,分明是要吞并东平国。 若袁绍真的在东平国屯兵,那曹操的麻烦才真的是大发了。 有一头老虎在你家门口酣睡,如何能安下心来?可曹操也知道,如果他拒绝了…… 细目微微一眯,曹操笑了起来。 “公图此计甚好,依我看,就这么办好了。有本初相助,山阳无忧!” 逢纪嘿嘿的笑了,“既然如此,我就将孟德的意思,转告我家主公。” 二人又寒暄了片刻,逢纪起身告辞。 曹操这才召集麾下众人,来议事厅中商议事情。 把刚才逢纪说的事情说了一遍,令曹操麾下众将,一个个暴跳如雷,勃然大怒。 如今曹操麾下的武将,也是人才济济。 夏侯惇虽伤了一只眼睛,可经过治疗后,并没有大碍,相反变得更加沉稳,连武艺也好像提升了一节。曹仁、夏侯渊,是曹操的亲信,许褚、李典、乐进还有新加入的于禁,也都是忠心耿耿。特别是曹仁还为曹操招揽来了一位本族的能人,更令曹操开怀。 此人名叫曹纯,精于兵事,虽不如夏侯惇许褚那样的勇武,但比之李典乐进,丝毫不差。 此外,荥阳城下,曹操虽然大败,却收到了一员大将。 那就是东莱郡的太史慈,原本是孔融部下。因仰慕曹操的高义,在荥阳一战后,索性投靠在曹操的麾下。 许褚怒道:“主公,为何答应那袁绍进兵东平国?袁绍无能,累得我军大败,如今又欺上门来,不杀此人,难消我心头之很。” 曹操没有理睬许褚,却向一旁的文士看去。 郭嘉、荀彧、荀攸、程昱、伊籍,如今已经组成了曹操麾下的智囊团。 郭嘉面带笑容,荀彧不动声色,其余众人,也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言不发。 “奉孝可有什么看法?” 郭嘉啪的抖开了绸扇,风姿卓绝,淡然一笑道:“主公已经有了决断,何需再问我呢?” “郭奉孝,你这是什么态度?袁本初占了东平,难道你就不担心?” 许褚是个大嗓门,指着郭嘉厉声喝问。 曹操忙道:“仲康,不得无礼。” 郭嘉和荀彧相视一眼,然后开口道:“袁绍此人,好谋而无断,极重虚名。主公和他相交日久,想必也对袁绍也非常了解。此人能猖狂一时,迟早也要败落。主公这是以退为进之计,暂避锋芒。就算主公同意袁绍屯兵东平,想那袁绍,却不会如此。” 许褚环眼一瞪,“为什么?” 荀彧说:“主公如今在青、兖、豫、徐四州之中,颇有声望。袁绍如果真的这样做,只怕诸侯也不会答应。他冀州根基尚不稳固,如何敢来惹怒诸侯?看着吧,他必不会出兵东平,相反还会设法与我们交好……东平国,嘿嘿,是一块禁地。” 夏侯渊侧耳聆听,沉吟片刻,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 “不错,东平国是一块禁地,不但袁绍不能动,我们也不能占领。” 说罢,他向郭嘉看去,“奉孝,可如此一来,难不成我们就困守在这山阳郡不成?” 很明显,诸将对郭嘉并不信任。 太年轻了,若非是戏志才临终所指定的人选,只怕谁也不会同意他为曹操的谋主。 郭嘉自然能听出夏侯渊话语中的考校之意。 起身命人奉上了地图,而后轻轻摇动折扇,点指图上的各地说:“山阳为四战之地,虽土地肥美,却不适合我们现在的发展。所以,暂时不能得罪了袁绍,而且还要向他示弱。向东北,是鲁国;东面是琅琊国,南面,是彭城国。这三个地方,可以给予我们足够的发展空间……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三个地方拿到手,特别是彭城国。如此一来,就可以和沛国、陈留连成一片,使将来可以进入徐、豫两地。” “可彭城国属徐州,我等难不成和陶谦翻脸?” 郭嘉笑道:“自然不能,我们现在还没有和陶谦翻脸的资格。我有一计,可使青、兖尽入主公之手,同时让陶谦求着我们进入彭城,这样一来,我们就打开了徐州的门户。” 曹操闻听,连忙问道:“奉孝有何计策,快快说来!” “主公可知满宠此人否?” “满宠?”曹操一怔,点头说:“可是那刚直满伯宁?我听说过此人……好像他也是山阳人,只是黄巾之乱后,就不知所踪了。奉孝,为何突然提及这满伯宁呢?” “因为主公若想占领青州,就必须要借此人之手。” 伊籍也是山阳人,自然对满宠很了解。 “奉孝,你知道满伯宁的下落?” “主公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雒阳相聚否?我与文若、长文离开雒阳后,曾游历冀州。非常意外的遇到了满伯宁……不过他现在不甚得意,和太平道余孽混在了一起。” 伊籍失声道:“满伯宁怎会和太平道混在一起?” 郭嘉一声长叹:“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还要从我那小师弟转战青徐的时候说起。当初他为掩护老师入雒阳,曾二次袭击山阳太平道,与无意中杀了满伯宁的父母家人……满宠一怒之下,就投靠了太平道,发誓要找董西平报仇。只可惜,张角失利,满宠也就成了罪人,和太平道首领管亥,带领人马遁入了黑山躲藏。” 提起董俷的名字,这大厅里夏侯惇四人的脸刷的通红。 想当初四人联手都没能胜了董俷,还平白的让夏侯惇变成了一个独眼龙,简直是一件奇耻大辱。 平日里,许褚等人都尽量避免谈起董俷,以免刺激到夏侯惇。 这也是许褚夏侯渊他们对郭嘉始终怀有敌意的一个原因,毕竟他是董俷的师兄。 夏侯惇的面颊抽搐片刻,突然仰天大笑。 “你们这是做什么?输了就是输了,何况输给了虎狼之将,也不算丢人。我等这一次输了,至少还活着,还可以继续努力,他日寻董西平报仇。奉孝大才,不必顾忌,只管说就是了。老子虽然打不过那董西平,可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物。” 这话一出口,曹操连连点头。 至少,元让已经解开了那个心结,不必再为此担心。 太史慈呼的站起来,朝着郭嘉一拱手,“奉孝先生,我等早先无礼,还请勿怪!” 郭嘉笑着摆摆手,“都是为主公效力,诸位无需挂怀。只是我那小师弟……” 说到这里,郭嘉心中不免感到了一丝惆怅。 看气氛有些低落,曹操忙开口道:“奉孝,刚才说其了满伯宁,咱们接着说下去。” 荀彧见郭嘉不愿意说话,当下开口道:“满宠对现如今的状况并不是很开心。特别当时被袁绍战败,黑山军的状况非常不好。袁绍主掌冀州,定然会对黑山军再次打压……到时候他们的空间会越来越小,主公为何不趁机招揽黑山军,还可得一虎将。” 曹操一蹙眉,“文若的意思是……” “非是我的主意,而是奉孝谋划。可遣一人秘密前往冀州,与满宠相汇合。而后让他带黑山军自冀州出兵,袭扰青州。如此一来,青州必然大乱,到时候应劭孔融,定会请主公出兵相助。借此机会,一举吞下青州,主公占据青兖,可威慑徐州,窥视豫州,震慑司隶……不出十年,则主公羽翼丰满,中兴汉室,指日可待。” 曹操不禁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轻声询问:“不知谁可说服满宠?” 伊籍挺身而出,“我自效力主公帐下,至今寸功未立。恰好我与满宠是同乡,愿前往冀州,说服于他。” “机伯出马,我自然放心。只是冀州如今动荡……” 曹操想了想,道:“子义,我请你带一支人马,掩护机伯前往冀州,务必保证机伯周详。” 太史慈闻听,起身拱手,“太史慈必不辱使命。” “那徐州……” 曹纯站起来说:“主公,此事并不难。我愿领一支人马,假扮流寇,袭扰彭城。” 曹操连连点头,同意了曹纯的要求。 不过这心里面还是有一些可惜。自从见到了董俷巨魔士重骑兵的威力之后,他就想着要组建一支同样的人马。曹纯精于兵事,是最好的人选。可惜董俷对巨魔士的情况掩护的非常周密。曹操虽花费了重金,始终无法探听到甲装骑具的消息。 让曹纯出去历练一下,倒也有好处。 曹操和众人又商议其他的事情,这时候有人来报,派往雒阳的探子有要事禀报。 “启禀主公,雒阳传来消息!” 前来禀报的人,是曹操的从事,新招募来的陈留平丘人毛玠。此人是程昱推荐,素有清恪雅量之名,遇事沉稳,不显慌乱。故而曹操任命此人,为他身边的从事。 可这毛玠进来,却不见半点的沉稳。 手中持一摞文书,步履踉跄的冲进了议事大厅。 曹操面色一沉,“孝先,何事惊慌?” “主公,这是从雒阳传来的消息……一份榜文,据说是董西平于朝堂上的话语,还有一份策对,也是董西平上书朝廷,名为平流三策。事关重大,请主公见谅。” “呈上来!” 曹操从毛玠手中接过了文书,先拿起那平流三策,仔细的阅读。 脸色不停的变化,许久之后突然仰天一声长叹:“我道董西平只通军事,没想到……” “主公何事惊慌?” 看曹操的模样,所有人都预感到了一丝不妙。 荀彧从曹操手中接过了平流三策,匆匆的扫了一眼,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董西平,竟有此见识?” 荀彧的脸色苍白,心中感到一阵恐慌。 “文若,你这是……” “这屯田之策,这屯田之策……”荀彧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大厅外跑。任凭曹操等人叫喊,荀彧也没有答应。郭嘉看罢之后,也不由得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扫了众人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久久不说话。 为何郭嘉如此表情? 那平流三策,其实可以适用于各地。 早先荀彧还在思索,如何安抚山阳的流民。 和程昱、郭嘉二人苦思许久,在昨日才想出了屯田的法子。具体的章程刚拟定完毕,没想到雒阳方面,已经有了更完善的办法。特别是以工代赈,对于东汉时期的人而言,无疑是一个思想上的突破。不是荀彧他们无能,而是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郭嘉把平流三策递给了程昱…… “主公,那榜文上是什么?” 此刻,曹操的面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般,没有半点血色。 他拿着榜文,手不停的颤抖,心里面更是一片冰凉。 求贤令! 只求其能,不求其德;唯才是举,我皆可用之…… 这句话,绝对是触动了曹操心中的那一根最脆弱的心弦。突然间,曹操仰天大笑起来。 笑得是格外的开心。 越笑越开心,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在座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知我者董西平,知我者,董西平……” 曹操说着,把榜文丢给了郭嘉,而后看着毛玠说道:“听闻吴忠侯纳妾,不知是在何时?” 毛玠不明白曹操为何突然问这件事,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想当初,董俷杀了曹操的本家兄弟,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怪不得什么人。可在曹操的心里面,始终还怀有一分淡淡的恨怨。所以,他从不称董俷的爵位,而是直呼其表字。没想到,看了那榜文之后,居然连称呼都变了,实在是有些古怪。 毛玠轻声道:“启禀主公,据探子回报,吴忠侯会七日后成亲。” 曹操点了点头,“仲康,去找夫人,就说我要那把前些时候花费重金买来的太阿宝剑。” “喏!” 许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的离去,片刻之后,捧着一柄式样古拙的宝剑回来。 曹操轻抚剑匣,沉吟片刻后,有些依依不舍的递到了毛玠手中。 “孝先,派人带着这把宝剑,快马赶赴雒阳,务必要在吴忠侯大婚之前,将其奉上。你让人告诉吴忠侯,他杀子廉,我誓不原谅他;但曹孟德和董西平,终为知己。” 第二五七章 董俷离京 第二五七章 董俷离京 虽是仇敌,却是知己! 这也许就是曹操所要表达的意思吧…… 董俷手抚古拙的太阿剑,跨坐在狮鬃兽的背上,心中依旧在回味着曹操的那一句话。 已经是三月末,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 雒阳城那一场史无前例,轰轰烈烈的婚礼,早已经落下了帷幕,给人留下了许多回味。 董俷如愿以偿的娶到了任红昌。 婚礼上更是想尽了办法,始终没有让任红昌在婚礼之中展现她那绝世容颜,只是在洞房花烛夜时,董俷一人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不是不相信任红昌,而是那演义给董俷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有时候,宿命这玩意儿真的是很可怕,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当初,董俷竭力的想要避免董卓入京,可最终,董卓还是在宿命的指引下,进雒阳,废立皇帝。 如今,关东诸侯臣服,董卓也没有迁都长安。 那最让董俷担心的王允,如今已经成了冢中枯骨,当不足为虑。 吕布数日前率军启程,在梁山口整顿军马,准备出兵塞外,痛击胡人,也不会再有麻烦。 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董俷也可以安心的离开雒阳…… 唯一不舍的,就是刚刚团聚的奶奶,这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董俷就要领军出征。 为此,董俷命其他人先行出发,独自在雒阳又停留了二十天,才启程动身。 各地诸侯,为董俷这次纳妾,送来了很多的礼物。在众多礼物之中,董俷最看重两件礼物。一个是曹操送来的那柄太阿剑。其实,宝剑本身没有什么,重要的是曹操的那一句话。 值得回味…… 演义中曾有一段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 刘备和曹操论述天下英雄。曹操回答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何等气魄,何等的胸襟?如今曹操送来这句话:虽为仇敌,终是知己,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备,如今躲在袁绍的麾下,能否在起来,已经是一个未知数。 董俷深信,即便是刘备能够重新崛起,其成就和演义中的那个刘备,肯定是不一样。 不晓得曹操是否还会说那句话。 不过有今日他送给董俷的这一句话,董俷觉得,很满足。 这也许是一种只有男人才可以理解的友谊。董俷轻轻婆娑宝剑,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夫君,您这些日子为何总是看着宝剑发呆?” 任红昌催马上前,轻声的询问。这次前往安定,车骑将军府几乎是全部出动。 除了蔡邕和刘洪两人因为受不住北方的朔风而留在了雒阳之外,其他人都走了。 走之前,董俷挽留住了华佗。 没想到的是,这华佗与华雄不仅仅是同姓,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同族。 都是沛国谯县人,而且论起辈分以后,华佗比华雄整整大了两辈,华雄要叫华佗叔公。 这可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事情。 华雄被关羽砍了一刀,虽没有性命之虞,筋骨却受了重伤,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准。 原本已经是断了希望,可没想到凭空得了个叔公辈的神医。 既然是长辈,华佗自然就不会袖手旁观。在检查了华雄的伤势之后,信誓旦旦的向董俷保证,他定能让华雄完全康复。不仅仅是董俷高兴,董卓、李儒也非常开心。 特别是华雄,更是感激涕零。 为了方便治疗,董俷让华雄住在车骑将军府中,同时老夫人也搬进了府内。 太师府太喧嚣了,整日里人来人往,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老夫人喜欢清净,干脆就带着家将住进了车骑将军府,美其名曰是要为孙儿看好房子,可实际上,就是为了图个清净。 那可义可曼兄弟,也一起住进了将军府。 让董俷也变得更加放心。 这兄弟二人来历不明,可真的是有一身的好武艺。有这两个人,家里会安全不少。 听到任红昌的询问,董俷笑了起来。 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把宝剑放到了任红昌的手中。 “红昌,这把剑就放在你这里……我要你好好保存,莫要辜负了太阿神剑的威名。” 任红昌有点不明所以然,不过董俷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她也不敢怠慢。 “夫君放心,我绝不会让它有失!” ****** 董俷的这一支人马,行动有些缓慢。 没办法,除了董俷的家眷之外,还有典韦的家小、沙摩柯一家、刘望的老婆女儿、黄忠的老婆儿子。这一家子老小,连带着各种物品,近百辆大车,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除了董俷本部人马之外,还有董卓送给董俷的五千精锐屠各骑兵。 典韦为先锋,苏则为司马,在前方开道。董俷坐镇中军,典家四小虎随军听令,王戎成蠡为左右护军,法衍羊续为军师,糜竺为主簿,同时还要护卫弘农王刘辨与何太后的仪仗。宿卫、宦官、宫娥……再加上鸾卫一千人,那气派可非同小可。 中军除了一千屠各精骑之外,还有巨魔士和背嵬军以及早先的北宫卫,共五千人。 而坐镇后军的,则是董铁法正,两千屠各精骑,押送数百辆大车的辎重。 这样一支庞大而臃肿的人马,非战斗成员几乎超过了千人,怎么可能加快行军速度? 好在董俷也不着急,慢腾腾的向前进。 绕过长安之后,沿着泾水北上,过漆县、越黑河、穿长武,晓行夜宿,遇水架桥。 这一路上,总体而言还算是安宁。 镇守司隶的李傕郭汜自然不敢怠慢了董俷一行人,沿途小心的保护,一直到黑河。 过了黑河,就是凉州地界。 如今身为陇西太守,华亭侯的牛辅,早早就派出了人马,在长武等候。 沿途偶尔会有一些不长眼的蠢贼跑出来,不过不用董俷出手,典满四人就解决了战斗。 特别是典满,这一路上就吵吵着不好玩儿。 那对重达八十斤的八棱紫金锤,如今使得是虎虎生风,典佑典弗兄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四小虎中,能和典满较量的,也就只剩下牛刚一人。 这小家伙手中的双铁戟份量和典满的紫金锤不相上下。二人全都是走的一力降十会的路数,刚猛至极。用董绿的话说,典满和牛刚,颇有董俷小时候的那股气势。 过了长武,再往前就是安定郡治所,临泾。 麴义、班咫早在三月初就带人抵达临泾,一边按照平流三策中的办法屯田治军,一边迅速的在临泾修建起一座占地二三百顷的土地,为汉安军大都护府府衙所在。 五月初,董俷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临泾。 然而,就在董俷一行人到达临泾的第二天,却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幽州牧刘虞接到诏书以后,奉命于冀州幽州交界处的徐水河畔,成功伏击了公孙瓒。 董俷很震惊! 对于公孙瓒这个人,董俷很敬佩,那是个很刚烈的勇士。 而且他与公孙瓒有同门之谊,虽然彼此立场不同,却不能阻止董俷对这个人的尊敬。 “公孙瓒如何了?” 法衍沉声道:“公孙瓒于成皋兵败,所带白马义从损失惨重,只余不足两千人。刘虞人马虽然很多,但奈何公孙瓒麾下将士效死命,数次击退了刘虞人马的攻击。” “既然如此,那公孙瓒当不会有事喽?” 法衍说:“说来奇怪,公孙瓒和袁绍本是盟友,而且曾在成皋救了袁绍一命。刘虞在正面攻击虽未能击溃公孙瓒,可是袁绍的一支人马,突然从后袭击,将公孙瓒打得大败……两千白马义从,除二百人保护公孙瓒杀出重围之外,余者全部战死。” “那公孙瓒,现在如何?” “不清楚,只听说刘虞攻占了渔阳,将公孙瓒一家老小满门抄斩,但公孙瓒下落不明。” 董俷闻听,感到好生的遗憾:可惜了一个忠勇刚直的白马将军。 “传我命令,立刻打探公孙瓒的下落。若能保全他性命,还是尽量的保全一下。” “喏!” “可惜,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白马将军!” 董俷说罢,走到了书房门口,心中叹息了一声。 也只能这么叹息一下,因为董俷自己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很多事情要做。 临泾百废待兴,实在是容不得他为一个公孙瓒而花费太多的精力。 听天由命吧,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还是随他去吧。 第二五八章 公孙瓒之死 第二五八章 公孙瓒之死 易水河畔,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撕杀。 战国时,燕太子丹曾在这里送别荆轲,又有高渐离击筑,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从此名扬天下。荆轲刺秦最终失败,可是却留下了一曲传唱千古的燕赵悲歌。 艳阳下,公孙瓒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发髻散乱,身上的盔甲更是沾满粘稠血污。 铁槊已经折断了两把,公孙瓒也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 但是敌人却是越来越多,好像杀不尽,杀不绝一样的从四面八方蜂拥的向他扑来。 左手边是田豫,右手边是赵云。 这两个新近才依附与公孙瓒的小将,更是血染征袍。 在公孙瓒的身后,只剩下百余骑白马义从仍在拼尽全力,随着公孙瓒在疆场上撕杀。 可是,敌人真的太多了…… 不远处山丘上,刘备带着关羽文丑,静静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变化,这心里面,却是复杂的很。 刘虞奉旨伏击公孙瓒,而他却奉命于后方突袭,使得公孙瓒大败。 袁绍的意图很明显。他不希望在冀州发生大的战乱,至少在未来一年里,不要发生战乱。 司隶董卓,不足为虑。 有河内为缓冲,如果董卓擅自出兵,势必引起诸侯的第二轮讨伐。 长安方面更不用担心,有黄河天堑,又有河东卫氏一族镇守,西凉军很难打到冀州。 曹操刚到山阳,立足未稳。 甚至连袁绍进驻东平国的要求都可以答应……袁绍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大家原本都是盟友,他也撕不开这个脸面,进驻东平。只要曹操服软,他也不愿意过分的逼迫。毕竟,东平国等于是袁绍和曹操之间的一个缓冲,谁也不会轻易的触及。 当然了,如果冀州平稳,袁绍不会介意屯将兖州吞并。 不过眼下,还不到那个时机。 唯一会让袁绍感到担心的,就是幽州的刘虞。这老家伙和乌桓、鲜卑人的关系不错,而且对汉室极为忠心,是一个认皇统而不认亲情的货色。董卓手握传国玉玺,也就意味着他掌握了汉室皇统。只要有一纸诏书,刘虞肯定会马上攻击冀州。 所以,袁绍在谋士郭图的建议下,决定和刘虞来一个暂时的缓解。 刘备先袭击了公孙瓒,而后又在许攸的谋划之下,一步步将公孙瓒引到了易水畔。 可实际上呢,刘备此刻的心情却是非常复杂。 不管公孙瓒如何提防他,毕竟在他刘备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并且给了他安身之地。 更何况,他二人原本还是师兄弟啊! 一场伏击战,最终变成了混战。谁也没有想到,公孙瓒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远远的看去,刘备看到公孙瓒身边有一员白袍小将,生的八尺身高,相貌雄伟,枪法纯熟。一匹白马,掌中银枪,所过之处,如同劈波斩浪般。 心中不由得生出好感,问道:“那白袍小将是何人?” 关公和文丑相视都不由得愕然,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也难怪,此时的赵云声名并不彰显,刘备甚至不知道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没想到,伯圭帐下,竟然有如此骁勇猛将……” 关公丹凤眼眯了起来,突然冷笑道:“若是和那些土鸡瓦狗相比,的确有些本事。” 刘备不禁笑了! 这个兄弟啊,什么都好,可只有一样,那心气太高了。 将来一定要好生的劝说一下,否则依着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 刘备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快点结束吧,我们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 说着话,眼中突然飘起了一层水雾,“若非寄人篱下,我又何必做这种肮脏事?” 这句话,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关公文丑听。 二人身子都不由的一颤,一咬牙,催马冲下了山丘,杀入乱军之中。 关公盯住了赵云,拖刀疾驰。胯下浑红马好像离弦利箭,瞬间就冲到了赵云的面前。 “贼将,看刀!” 关公口中挤出四个字,如同是从肺里面憋出来一样,带着一股子生冷阴森的杀气。 声到,人刀,青龙偃月刀扑棱一个掉个,关公单臂轮起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口中却道:“郑伯克段与鄢……” 大刀迎头想赵云劈去,快若闪电。 此时的赵云,已经不是当初刚投军,于虎牢关前战吕布的毛头小子。 经过一连串的战斗之后,赵云的枪法日趋成熟,性情也变得非常稳重。关公的刀快,不过赵云却已经留了心眼儿。大枪在手中扑棱棱一颤,幻化出万朵梨花,一道道,一条条森冷枪芒在阳光下旋舞,而真正的绝杀一招,却隐于万道枪芒之中。 叮…… 关公的刀法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快,就是猛。 可是当赵云枪尖点在了刀口上的一刹那,却好像点在了空气中一样,空荡荡不着力。 这种感觉,赵云曾在和吕布的拼斗中感受过。 心里虽然惊骇,可是并不是非常的害怕。身形在马上向后一顿,大枪扑簌一下缩了回来。 关公的眼睛本来是半眯逢着,这时却瞪大了眼睛。 郑伯克段于鄢,是春秋左传中的开篇。关公在熟读春秋之后,隐隐生出了感悟。 春秋时,庄公的母亲不喜庄王,深喜幼子共叔段。因而时时谋划,要让段夺走庄公的王位。段在母亲的怂恿下,极为骄狂。而庄公却不断的退让,直到最后,才行致命一击。 故事很简短,但是却隐含着大道理。 关公从中领悟到了以退为进,举重若轻的奥妙,故而刀法看似刚猛,实际上却隐藏无穷后劲儿。你的攻势越猛烈,那么关公反击的力道也就越大。而且,这郑伯克段于鄢,正是引发二百年春秋之乱的引子,故而刀法后招这种的玄机极为诡谲。 但赵云的枪法,却是中正平和,兼性子沉稳,一枪发现不妙,立刻停止了攻击。 任那关公刀法后招巧妙,却无力施展。 忍不住大吼一声:“好本领……” 这才将心中的郁闷宣泄出去,反手一刀横扫赵云。 其实,赵云也很难受。 硬生生的收招,让他心情燥郁至极。眼见关公又一刀砍来,也不退让,大枪噗的好像灵蛇探路,铛的搭在了刀口上。同时向边上一挑,一股奇异的力道,险些令关公从马上摔下来。 这一个回合,两次接触,令赵云和关公,都生出了警惕之心。 而另一边,文丑拦住了公孙瓒和田豫二人。 枪疾马快,势大力沉。加之关羽又把张飞所研究出来的无回枪法传授给了文丑,使得文丑的武力,不断增强。田豫、公孙瓒,那都是能和吕布交过手的人物,武力并不算太弱。可是在文丑疾风暴雨的攻击之下,也只是堪堪的抵挡住,难以反击。 白马义从失去了箭头,再也难发挥出骑军的威力。 四面的冀州兵蜂拥而上,顿时陷入了苦战。 公孙瓒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亲随一个个死去,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袁本初无耻,擅杀盟友,他日必不得好死……” 说着话,他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山丘上,横槊立马在大纛之下的刘备,一股怒火顿时升起。 “国让,拖住这厮,代我斩杀了一只耳!” 田豫挺枪,铛的撞开文丑的八宝驮龙枪,喘着气大声道:“主公只管去,这里有我!” 公孙瓒拍马舞槊,朝着山丘就冲了过去。 虽然撕杀了一个多时辰,可是公孙瓒依旧是勇猛无比。 冀州兵企图阻拦住公孙瓒,但却被他挥槊刺死。如同一把利剑,硬生生从乱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虎目圆睁,厉声喝道:“刘玄德,反复小人,还不给我纳命来!” 刘备摘下了宝雕弓,悄悄搭上了弓箭。 眼见公孙瓒冲上了土丘,心中叹息一声,沉声道:“伯圭,为何不速速离去,偏要求死!” 话音刚落,利箭刷的离弦而去。 不得不说一下,刘备这些年的武力的确长进不少,但要说最长进的,还是他的箭术。 比力气,比悟性,比资质…… 他不像关公和文丑那样,基础好,有天生的本钱。 所以干脆在箭术上下功夫,如今也练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箭法。 这一箭,出现的极为诡谲。三石强弓射出的利箭,破空带着一种刺耳的锐啸声响。 公孙瓒在马上躲闪不及,噗的被利箭穿透了铠甲,正中胸口。 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公孙瓒啊的一声惨叫,拨马就走。赵云和关公斗得旗鼓相当,眼见公孙瓒危险,拼着受伤一枪逼退了关公,而后飞马冲到了文丑的跟前。田豫大枪一招上平枪法,崩开了文丑的兵器。赵云也就是在这时候冲到了文丑的跟前。 这一枪,端的是诡谲。 也幸亏是文丑武艺高强,侧身向边上一让,大枪扎在大腿上,疼得文丑一声吼叫。 田豫和赵云趁势一阵冲杀,来到了公孙瓒的身旁。 二人护着公孙瓒往外杀出去,残余的白马义从拼死阻挡,为三人做掩护。 关公眼睁睁的看着赵云三人逃走,顿时勃然大怒。青龙偃月刀连连劈斩,重重刀云中,青龙闪动,将白马义从纷纷斩杀。 但也趁着这功夫,赵云三人已经杀出了重围,沿着易水逃窜。 关公刚要追赶,却被刘备拦住。 “大哥,为何不追?” “刚才我射中公孙瓒,伯圭必死无疑……” 说着话,他命人给文丑疗伤,然后环视战场,突然间发出了一声长叹。 关公不免感到奇怪,忍不住上前问道:“兄长为何突然叹息?” “伯圭有大才,可惜,白马义从今后将不复存在……为何我就没有一直这样的兵马?” 刘备没有见过董俷的巨魔士,但这白马义从,却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若是有这样一支兵马,何愁我大事不成? 可惜,二弟虽勇,却不精于此道……不如,我想袁绍建议,设法练出这样一支人马? 这时候,文丑裹好了伤口,来到刘备的马前。 “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伯圭虽然逃走,但必逃不远。我们沿易水追击,当可以找到他的尸体,回去复命就是。” “可那两个人……” “端的可惜,非是我刘备的部下啊!” 关公沉吟片刻,“和我对战的那小子,确有本领,不过还略显生涩。大哥若是喜欢,下次我遇到他,将他拿下就是。到时候是杀是招降,还不是由着大哥的心思?” 刘备闻听,不由得笑了…… 还是自家兄弟贴心,只可惜了三弟,如果他还活着,不晓得会多开心呢! ******* 赵云田豫保护着公孙瓒落荒而逃,一路急行,在夜幕时分,找到了一所被废弃的庐屋。 将公孙瓒扶进了庐屋里,躺在草垛中。 田豫说:“子龙,你照顾好主公,我去找些食物,咱们吃饱了再想办法回去渔阳。” 赵云点头道:“国让,你小心!” 田豫答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不久,公孙瓒从昏迷中醒来,轻声的呼喊着一个名字,那是他妻子侯氏的小名。 侯氏,原本是辽西大族后裔,后来随公孙瓒,一起到了渔阳。 刘虞攻破渔阳之后,侯氏也被杀死。公孙瓒此时念起了妻子的小名,也正是最为软弱的时候。 赵云连忙过来,轻声道:“主公,主公……” 激灵灵,公孙瓒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本能的想要抓住宝剑,但是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不过,他这一下也清醒了,看着赵云,心中好生的苦涩。 “子龙,国让何在?” 赵云轻声说:“国让去找食物了,一会儿就回来。主公好好休息,咱们吃完了东西,再走……” 公孙瓒不禁笑了。 赵云,有时候真的是淳厚的让人发自内心的喜爱。 公孙瓒很清楚,他的伤很严重。而且袁绍刘虞都是要取他性命,想活着离开,谈何容易? 心中暗自拿定了主意,公孙瓒说:“悔不听国让劝告,竟遭了小人算计……可叹我白马义从,最终却只剩下你二人。子龙,我之前还对你二人怀疑,今日方笑得,你二人的忠义。” “主公……”赵云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主公高义之名,我从小就听说过。当年主公与空亭杀敌,云就心生敬佩。只恨云本事不强,否则怎会令主公如此?” 公孙瓒笑了,“子龙,我生平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征战塞外,震慑外族。可惜一时糊涂,想要在诸侯会盟时捞取好处,却不想……子龙,我只求你一件事。我若死,还请你继承我的志愿。杀胡保家,莫要让我汉室大好江山,受那蛮夷外族的迫害。” 赵云点头,“云永记在心中!” 公孙瓒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还咳出了鲜血,胸口更是一阵剧烈的起伏,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子龙,子龙……” 田豫突然进来,看到公孙瓒的样子,也不禁吓了一跳。 “主公……” “国让,何事慌张?可是看到了追兵?” 这时候的公孙瓒,思路显得非常清晰。 田豫说:“我刚才去找食物,不想远远看到有火把光亮,想必是那冀州追兵将至。” 公孙瓒示意赵云将他扶起来,解下了肋下宝剑。 “此剑名干将,是我师卢公当年赠与我,一直佩戴身边……子龙,今日我将此剑送你,望你莫要辜负神剑之名。你那我印信,前去辽西令支,找我那兄弟公孙范。请他联系侯氏一族,起兵为我报仇。不过我那兄弟……你们若看他值得保,就保他;若是不值得保,可以另寻明主。我听说,轵侯如今屯军安定,你们可去投他。” “轵侯?那不是董卓的儿子……” 赵云也说:“是啊,主公,若非董卓,何至于此?” 公孙瓒笑道:“这诸侯盟约,不过是各取所需。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我会设法为你们掩护。” 赵云扶着公孙瓒说:“主公,要走我们一起走!” “混账,你以为你是轵侯,可在万马军中横冲直撞?我自己明白我自己的情况,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带着我,非但救不走,反而会连累你二人陪我一起送命。你们若是死了,谁会为我报仇?速速离去,现在可不是那兴小儿女态的好时候!” 赵云不愿离去,公孙瓒已死相逼,不得已和田豫骑马远遁。 远处,马蹄声隐约传来,公孙瓒靠在柴垛上,思绪却变得极为模糊。 想起了幼年的欢乐,想起了在卢师门下求学的快活,想起了一次次征战后的喜悦…… 都已经过去了! 公孙瓒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从腰间摸出了火折子,在地上一擦,噗的燃起了火苗。 把火折子扔进了柴火堆了,火焰很快的就烧着了…… 公孙瓒大笑着,唱起了秦风无衣的曲子: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衣,与子偕行…… 火焰越来越大,火苗子噗噗直冲夜幕。 刘备率领追兵赶到,远远的听到那火焰中传来的豪迈歌声,心中不由得一阵酸痛。 当年同在卢师门下学习,卢师最爱这无衣之歌。 眼泪不自主的留下来,“伯圭,你这是何苦,何苦呢……远遁他乡,岂不是更好?” 刘备很难明白公孙瓒的心里。 在他眼中,家,只是一个很虚幻的代名词。 兄弟、猛将,才最为重要。可在公孙瓒的心里,家……却是他一生都在守护的圣地。 妻儿被杀,公孙瓒生无可恋。 他高歌着,在火海中静坐,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 “刘玄德,他日你必不得好死,必不得好死……” 随着那一声虎吼,庐屋轰然倒塌,火苗子冲天而起,一股热浪席卷四方。 刘备勒马后退,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好半天,他才自言自语道:“乱世将临,强者生存。伯圭,我不会像你一样,我会变强,变得很强大……终有一日,我会让所有欺凌过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第二五九章 纷乱开局 第二五九章 纷乱开局 在关东二十二路诸侯当中,公孙瓒并不是最强大的一支。论势力的话,也不过属于中等偏上。 这里的实力,不单单是包括兵力,勇武等军事上的概念。 治地大小,人口多少,钱粮状况等等一系列的经济民生总和。幽州本就是一个苦寒贫瘠的地方,和凉州、并州相差不多。同时有因为长期受外族的骚扰,各方面都很薄弱。而公孙瓒所在的渔阳,刚经历了一场战乱,同时本身的底子也非常差。 能被评为中等,更多的是在于白马义从强悍的战斗力。 公孙瓒一死,白马义从的覆灭,也正式宣布了诸侯会盟的彻底解体。 袁绍和刘虞取得了谅解,但是并不代表着诸侯也相互谅解。随着刘虞占领了渔阳,诸侯之间的争斗,也随之展开。 兖州牧刘岱,二十二路诸侯之一。 在向东郡太守桥瑁借粮无果之后,竟生出了杀意,邀请桥瑁至兖州府衙商议事情。 桥瑁还真的就去了! 说他傻吗?桥瑁可一点都不傻。但是兖州牧的治所,就在山阳昌邑,那也是曹操的治下。在桥瑁看来,曹操肯定不会任由刘岱乱来,故而大大咧咧的就前去赴宴。 曹操才不会趟这浑水。 从官职上而言,刘岱是他的上官,得罪不起。 从情意上来说呢,桥瑁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诸侯会盟,曹操督军中路,桥瑁随北路军出征,准确的说,那是袁绍的人。袁绍刚威逼过曹操,曹操又怎会理睬? 当下借口巡视,在桥瑁抵达的头天晚上,带着属下离开了昌邑。 山阳郡的面积可大着呢,出去巡视屯田,体察民情,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那分明就是告诉刘岱:你是我上司,你做的事情我不同意,但是我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而事实上呢,刘岱也正是需要曹操这个态度。 曹操的名气太大了,手下又有诸多猛将,谋士众多,他还真的不敢轻易找曹操的麻烦。 现在,曹操很有眼色的出去巡视了,刘岱也就放开了手。 第二天,当桥瑁抵达昌邑的时候,刚走进城门,就被刘岱安排的伏兵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刘岱当然也可以等桥瑁进了府衙再动手。 可那样一来,桥瑁一定会发现曹操不在昌邑,再动手可就会有麻烦。 就这样,刘岱杀了桥瑁之后,立刻昭告天下,然后将治所从昌邑转移到了东郡。 曹操对此非常满意。 “刘兖州一走,主公再也无需担心有人挟制!” 亢父县衙中,郭嘉摇着白绸扇,笑嘻嘻的说:“如此一来,我等可以准备第二步行动了。” 程昱立刻命人取来地图,挂在大堂中央。 “机伯派人送信,满宠已经答应归顺主公,和管亥进入青州,召集人马……只是,从山阳至青州,必须要通过鲁国,而要至鲁国,中间还有个任城国横在中间。欲取青州,当先取鲁国,欲灭鲁国,则需要先扫平任城国,主公且不可再犹豫。” 曹操蹙眉道:“我也知道这一点,任城国不足为虑,可命元让领一支人马,旬日平定。可这鲁国……当如何夺取?毕竟鲁国是汉室封地,不可妄兴无名之师。” 郭嘉一笑,“这有何难?主公只需上书朝廷,说平定青州匪患,必须要经过鲁国。到时候,我们……嘿嘿,主公莫非忘记了假道灭虢的事情,正好可以拿来借鉴。” 程昱点头说:“不错,主公可接管鲁国,善待汉室宗亲,则朝廷也无话可说。我们呢,也能占据大义,顺理成章的将鲁国纳入山阳郡治下,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 “豫州至今群龙无首,正处于混乱之中。汝南匪患,颍川更是流寇迭起……而徐州,听闻扬州牧秦颉病重,何不挑拨陶谦,出兵扬州。荆州牧刘表,此次镇守荆州,多亏了秦颉相助。陶谦出兵,刘表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三州必然混战。” 程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郭嘉。 怪不得戏志才会推荐此人,片刻之间,就有如此谋划,这郭嘉果然不愧鬼才之名。 鬼才这个称呼,还是在一次偶然中,被荀彧说出来。 曹操更是满面春风,连连称赞:“奉孝此计,果然是大妙!” 郭嘉又道:“趁三州乱起,主公立足山阳,先取青州。而后回师兖州,顺势平定,坐山观虎斗,待三州两败俱伤时,趁势进兵徐州、豫州,对京兆成夹击之势,而后冀州可定……至于扬州秦颉,荆州刘表,都不足为惧。若主公担心他们势大,可奏请交趾士家庐江太守……秦颉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士家进入他扬州的领地中?” 曹操闻听,鼓掌大笑。 “我有奉孝,再无忧矣。” 郭嘉依旧是淡定从容,那秀气的面容上,看不出心中有什么思念。 他的目光,凝视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暗自思忖道:师弟,我已出手,你又当如何? ****** 董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放下了手中的木锤。 赤裸的膀子上,汗津津的在阳光下折射光亮。来到安定已经有三个月了,眼看着进入八月,中原此时不过略有寒意,可是安定,已经是朔风徐徐,颇有些寒气了。 太阳很明媚,但也很清冷。 董俷从典满手中接过了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裹上了大袍。 “二叔,你整天介的用木锤砸铁桩子,究竟是干什么啊。” 典满很诧异的询问,董俷却是笑而不答。典满和他不一样,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货色。 所以教授他用锤,必须徐徐而进。 特别是典满最近随军操练,已经渐渐的达到了一个瓶颈状态。只要能突破,则可以领悟出举重若轻的奥妙。如果告诉他其他的事情,不免就会分了他的心思。 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 至少对典满而言,就是这样的情况…… “小满,今天的功课是否已经做完了呢?” 典满闻听,轻轻摇头,苦着脸说:“二叔,可不可以不要做功课啊?每天听那位胡先生讲课,我都难过的要死。还要我练字,您看我这手,是能练出好字的手吗?” 胡先生,就是杨彪黄宛所推荐的胡昭。 这胡昭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说,而且脾气非常的古怪。 被晏明史涣强行绑到了安定之后,也不吵也不闹,居然画了一副董俷的画像,挂在自己住所的墙上。 每天早起时,拿着棍子敲打画像。 晚饭时,就用小箭向董俷的画像投掷,每次正中画里董俷的要害时,就会饮一觞酒。 喝醉了就指着画像臭骂。 一开始,典韦等人是无比恼怒,沙摩柯有好几次拎着宝剑要去杀胡昭,却被董俷拦住。 杀不得胡昭,沙摩柯就去骂胡昭。 可怜沙沙这辈子没有受过如此痛苦的事情。他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反倒是人家胡昭坐在厅堂里,喝一口酒,回一句骂,从中午骂道晚上,没有一句重复的言语。 而且骂人不带脏字,时不时的还引经据典。 最常用的话就是:“回去好好看看书,然后接着来。” 每次,沙摩柯被骂的是掩面而去。不过第二天,肯定跑过来再接着对骂,再掩面而去。 如此日复一日,已经成了汉安大都护府的一道家常便饭。 对骂五十天,沙摩柯没有一次胜利。唯一的收获就是,脸皮越来越厚,骂人的水平也越来越高。 董俷就是放任不管,有时候沙摩柯和胡昭对骂,他和典韦还会在一边旁听。 用典韦的话说:长学问,太他娘的长学问了。怪不得沙沙最近牙尖嘴利,有这壶老酒垫底,他还怕个谁? 其实,董俷生气不生气? 要是不生气,那才怪。那胡昭骂人很阴损,是拐着弯儿损人,连带着董俷祖宗十八代,能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个的问候过来。有好几次,董俷可真的是动了杀心。 但是羊续的一席话,却让董俷心动。 “吴忠侯你用强在先,孔明现在是和您耗着。您要是杀了他,不但平白给了他一个好名气,你自己还要背负一个擅杀贤士的恶名。吴忠侯,忘记你当日的求贤说吗?有一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生气,他越是高兴,你不理他,当笑话听,他自己骂不出东西的时候,也就自然消停了。嘿嘿,不过这家伙的确骂的精彩,老朽还打算让我那犬子旁听一下,长长见识呢……吴忠侯,这可是考验你耐性的机会。” 妈的,你儿子长见识,我却要在旁边被骂。 不过羊续这一席话,倒是让董俷消了气。有时候还拉着蔡琰一起旁听,嘻嘻哈哈的若无其事。 如此持续了两个月,胡昭也骂累了! 有一日,文姬牵着三岁的董冀从胡昭门口过去,被胡昭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引起了兴趣。 就拉着两个小孩儿,一会儿诵读诗经,一会儿讲解尚书。 这胡昭的学问,可以用博古通今四个字来形容。文姬在蔡邕的熏陶下,本来就精于诗词歌赋,连带着还能写出一手令董俷都感到羞愧不已的好字。这一下,可对了胡昭的胃口。而董冀,别看只有三岁,却喜欢听胡昭讲解春秋、战国策之类的故事。 用胡昭的话说就是:“竖子不义。” 管他义不义,反正董冀就是喜欢听…… 所以每天都会让姐姐带着他听故事,连带着,也学会了诗经,楚辞,还能背诵一两首。 这件事很快就被都护府中的其他小孩儿知道。 大到十四五的典弗典佑,小到比董冀还要小的典存典见,都跑过来喊着要听故事。 黄忠的儿子黄叙,刘望的两个女儿…… 一群小孩子天天堵在胡昭的住所,唧唧喳喳,让胡昭不得片刻的安宁。 后来索性开始讲学,是很正经的讲学。 听的好,回答的好,就可以听他讲春秋史记中的故事。 董俷很赞成胡昭这么做,甚至有时候还让蔡琰三女在外面旁听这胡昭的讲学。 他是不会主动过去! 胡昭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胡昭。 两个人见面,弄不好就会吵起来。打架,董俷一个顶十个,骂人,胡昭可以顶一百个。 听到典满要求,董俷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小满,孔明先生是一个好先生,学问很大,能和他学,是一件好事。休要做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你爹至今仍遗憾,他不识字,只能一辈子打打杀杀。我知你想为万人敌,就应该好好珍惜。” 典满虽然不太情愿,可也知道,董俷说的有理。 “我听二叔的!” 董俷满意的点头,“听话才是好孩子……” “二叔,昨天我听爹说,您好像要准备出兵了?” 董俷一怔,咬着嘴唇,轻轻点头,“是啊,差不多也是出兵的时候了。温侯兵出梁山,和胡人数次交锋,大获全胜。而我至今还停留在这里……嘿嘿,也该杀杀他的威风了。省的他吕奉先总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该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典满可不明白董俷这些话的含义。 他只知道,要打仗了,他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二叔,这次你出兵,带我一起去吧。” 董俷看了看典满,而典满还垫了垫脚尖,挺着胸膛,向董俷表明,他已经长大成人。 董俷没有回答,突然问道:“小满,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我已经十三了!” 董俷抚摸着典满的脑瓜子,心里面有了一种苍老的感受。转眼间就过去了六年! 六年前,他认识了典满。 而当时的典满,还是个小不点,如今一晃,也已经有七尺多的身高。 我十三岁的时候,大姐…… 积压在胸中七八年的仇恨,一下子窜了上来。 董俷阴沉着脸,裹着大袍,大步流星的向议事大厅走去。典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得出来,二叔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好像要杀人一样,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不一会儿,汉安都护府聚将鼓响起。 典韦、沙摩柯等人纷纷赶到了议事大厅,只见董俷一身黑色大袍,端坐在帅椅上。 “各军训练情况如何?” 班咫上前道:“主公,汉安军下,如今共立有八营。若加上五千屠各精骑,和主公麾下的巨魔士、背嵬军,共一万四千三百人。粮草兵马,随时都可以出兵朔方。” “糜芳何在?” “喏!” “可将早先自陇西押送过来的盔甲兵器,全部配备给背嵬军。麴义,你有十天的时间,我需要背嵬军能熟悉他们的装备,等候我的命令。” 那一批盔甲,是张掖方面按照董俷的要求,打造出来专门配给背嵬军的重装武器。 由于武威现在被马腾占领,所以张掖运用武器,不能似早先那般的方便。 不过,谁也不清楚这支兵马的存在,就算是送到了安定,也是打着陇西的旗号。 麴义见过那套装备,哈了很久! 如今听说可以配备,顿时喜出望外。 “主公放心,十天之后,请主公检阅……” “北地、石城可有消息?” 从文臣一边,站出了一个青年,和董俷年纪差不多,相貌很清秀,带着一股子大家气。 此人姓羊,名衜。 是羊续的儿子,如今在董俷帐下担任门下督的职务。 但实际上,他甚至没有法正的权利大。羊续是要表明一个态度:你好好为弘农王做事,我也会倾力助你。而董俷让羊衜担任门下督,也是要告诉羊续:请你好好的帮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的家人。二者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捅破窗户纸。 而法正由于正和董铁操办技击营的事情,大多数时间不在都护府内。 所以,书佐的工作,实际上就是由羊衜来担任。 他站出来,拱手道:“吴忠侯,北地、石城两地军报三日一送,昨日刚接到最新的军报。石城已训练出八千精兵,而张郃庞德二位将军在北地,也已经整备完毕。” “做的好!” “另外,徐晃将军在军报之中,请求将军为石城军赐名。” 赐名? 这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这军队之名,犹如魂魄。起的好,对于士气有着很大的提高。就好像巨魔士,背嵬军。 董俷在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都用了心思。 沉思片刻之后,董俷道:“公明性情沉稳,撼山易,撼公明难。有他在,可解我后顾之忧。糜芳,你立刻命人赶制一面大纛,书不动如山四字,赐军名为解烦军。” “喏!” 众人沉吟片刻,一起哄然叫好。 羊衜不禁暗自点头:只此一来,徐晃必然会为董西平效死力。这吴忠侯,可不是一个莽夫。 “既然为公明赐名,那么北地一军……” 董俷挠了挠头,沉声道:“兵法有云:兵无选锋则北,又说兵以治为胜。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万人之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并不贵多,在于精。令明骁勇,隽义善战,都是我帐下选锋之士。故而北地一军,我赐名为选锋。” 选锋军?解烦军? 法衍等人大声叫好,而董俷麾下将领,莫不是红着眼睛,心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至此,汉安军以下两支最为重要的人马,就在此定名。 董俷命众将整备人马,同时又让法衍、羊续等人尽快为他拟出一个条陈,出兵朔方。 这一次,董俷的对手不再是他所熟悉的三国英雄,而是一群胡人,异族。 而其中最让董俷感到忧虑的,莫过于韩遂的那一支兵马。韩遂狡诈如狐,数次死里逃生,足以说明他的能力。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打起小心,迟早会吃大亏。 另外,朔方胡人的援军,也是董俷所忧虑的一件事。 鲜卑有吕布牵制,可是朔方西北,尚有北匈奴余部,若不能妥善处置,后患无穷。 南匈奴部若向北,则会进入鲜卑的保护区域。 于扶罗这个人性子高傲,不会寄人篱下。最有可能的,他会向西北逃窜。南北匈奴合并,会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必须要有一支人马卡在往北匈奴的必经之路。 一方面要阻止北匈奴南下,另一方面要挡住南匈奴向西北溃逃。 实际上,这一支兵马是要面临两面夹击的窘境。若非信任的人,不可能担当此任。 董俷沉思许久,连夜写下了一封书信,命龙骑十二,连夜赶往张掖。 也只有此人,可担当重任。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为即将到来的一场苦战,感到了莫名的激动。终于,开始了! 第二六零章 江东起风波 第二六零章 江东起风波 居延城,南枕祁连山,北依合黎山,龙首山,黑河如玉带环绕,分外的动人美丽。 这里是张掖的郡治所在,原本只是一个小镇。 不过,陈到占领张掖之后,发现这里正好位于张掖的中心,从武威过来,必须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狄道,据说当年张謇出使西域,也正是从这条狄道通往了西域。 居延城北,是张掖属国的治地。 而在西面,却是一片平坦肥沃的土地,雪山之水化作溪流,浇灌于广袤的塞上土地。只要恪守居延城,就可以抵御住来自北匈奴和武威两面的攻击,是后方平安。 一匹快马,沿着狄道疾驰而来。 马身上滴着如血的汗水,骑士一路高呼:“朔方八百里加急,朔方八百里加急!” 这是董俷和贾诩订下的暗号,只要说出这句话,就能知道信使的来历。 今日担任居延城巡守的人,是韩德。 闻听之下先是一怔,旋即脸色大变,快马迎上前去,“我是韩德,可是朔方急报?” 在许多人的眼中,张掖是被一群羌人所占领的地方。 孤悬于塞上,没有任何名分。知道自家主公是什么人的,也只有陈到等几人而已。 韩德害怕有失,故而上前询问。 毕竟,能被派来送信的人,肯定是董俷的亲信。 马上的骑士,汗水合着风尘,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花脸。韩德话音刚落,马上的人噗通跌落在地上。 “韩将军,我是十二!” 董俷一系当中,唯有一人有十二的称呼。 此人被赐姓为董,名龙,表字十二。但韩德却知道,这董龙,就是当年随同董俷转战中原,唯一幸存下来的巨魔士,龙骑十二。主公派十二前来,定有大事发生。 不过,如果董龙不说那句话,韩德还真的是认不出来。 只见十二满面的风尘,衣衫盔甲都分不出眼色。掉下马之后,董龙甚至无法站起。 两裆因为长时间在马上骑乘,血肉模糊。 董龙一把抓住韩德,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在韩德手上,“速去呈报,主公有要事。” 韩德一听这话,可不敢在犹豫。 匆匆吩咐人,把董龙抬去居延城府衙,而后翻身上马,朝着居延城疾驰而去。 居延城的府衙很大,陈到贾诩二人,正站在一个巨型的城镇模型旁边,低声讨论问题。 “按照那费沃所说,城墙马面呈现这种倾斜度,会不会与防守增加难度呢?” 陈到挠着头,看着那模型,手指呈角度倾斜的城墙,有些疑虑的向贾诩询问道。 贾诩绕着那模型,走了几圈之后,轻轻点头。 “陡直城墙的确是不利于攀爬,但是也会使得我们的目力所及出现空缺的地方。你看,如果是曾加外侧城墙的望楼,虽然可以增强视野,可一旦开战,定然难保。按照费沃他们的设计,马面突出墙和城墙合为一体,既可以提供士兵休息的地方,还可以在马面之内囤积物资,又可以藏匿兵马。再铸造以高大望楼,敌军哪怕是在狄道上,就能够看的清楚……恩,的确不错,如此一来,倒是解决了不少问题。” 陈到闻听,有些不太满意的说:“首先一个问题,建筑马面,所需什么样的材料?” “费沃不是说了吗?他和蒲元研究出的那种什么土,足以令城墙坚固。另外,马均不也想出了一种配合马面所使用的器械?恩,若是能结合起来,端的威力惊人啊。” 贾诩和陈到口中的费沃,就是当初蒲元他们所推荐的人。 这费沃回家看到了董俷的信以后,居然二话不说,拎着包裹就离家出走了。 不过,费沃没有到雒阳,而是直奔张掖。董俷信中说的明白:若求出身,可赴雒阳,但若是求大用,不妨至张掖。蒲元马均都在此处效力,先生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这费沃想都没想,不远万里,穿越战乱区,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抵达张掖。 他带来了一种新研究出来的筑城材料,由石灰、粘土和沙粒混合,可以令城墙极为坚固。这粘土,可以自行烧制,石灰,也不难寻找。而沙粒,张掖更是不缺。 同时,他根据沿途所见城市,在和蒲元等人一番讨论之后,做出了一个模型。 黄劭并不在张掖,一方面主持屯田,一方面守护将做营。在看到了模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派人把费沃送到了居延城。 是否要重筑居延城,陈到和贾诩都有些犹豫。 毫无疑问,重筑居延城是一件大好事。可问题在于,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呢? 开春后,马腾肯定会对居延城进攻。 因为这里卡死了他的退路,更断绝了祁连山下的天然野马场,断绝了西凉军的战马。 西凉军若无战马,则名不其实。 所以,一俟马腾稳定下来,肯定会攻打张掖。就算他不打,董卓也会命他攻打。 这一点,董俷早已经派人秘密通知了陈到。 就在二人考虑是否要重筑居延城的时候,韩德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大人,主公有信来!” 陈到闻听一怔,连忙大声道:“快快给我!” 接过信,他一目三行的扫视一遍,脸上突然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转手交给了贾诩。 陈到轻声说:“主公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贾诩看了看信,“叔至,你出兵攻占张掖居延属国,再死守稽落山,任务可不轻啊。” 说着,他命人展开地图,“稽落山与峻稽岭之间,无险可守,你占领这里之后,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局面。抛开于扶罗垂死挣扎不说,你将会面临北匈奴的凶猛攻击……除非,你能在六十天内抵达此地,并建筑一城,否则很难完成主公的任务。” 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那模型,贾诩眼睛突然一亮。 “上次费沃说,以他所说的那种什么土,能够在多久凝固?” 陈到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是说,用那种材料来完成?” “若要完成任务,就必须在此地建城。费沃既然说能够在三十日草筑一城,当可以尝试。我立刻派人前往敦煌,请卢公派贺齐牵制住居延属国的注意力。而你率领你这支……哦,主公命名为踏白军,绕过居延属国,抵达稽落山,估计要二十天时间。你带上费沃,火速在此建筑一城,只需这样,如此……则大功告成。我会命裴元绍、董弃二人自酒泉出兵,配合公苗占领居延属国,为叔至打通一条道路。” 说完之后,贾诩又摇摇头,“不过还是有些冒险啊!” 陈到闻听大笑,“当日先生和主公在荥阳城下,不是更凶险?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主公此次点名让我出击,我怎么也要为主公完成这个任务,先生放心。” ****** 就在张掖开始行动的时候,扬州和交州,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其中缘由,有各种各样。 总体而言就是一句话:交州大族士家,企图谋取扬州。而扬州牧秦颉,自然不会答应。 双方的冲突不断升级,并且很快的引发出大规模的战斗。 位于吴郡富春县的一所大宅当中,孙策手舞长枪,在演武场中纵横驰骋,大枪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一个中年人,从演武场外走进来。 在他身后,程普的神色显得是无比激动。 “舅舅,您怎么了?” 孙策眼角余光,看到了那中年人,不由得惊喜非常,收起大枪,跳下马飞快跑来。 一晃快过去了一年,孙策看上去比当年沉稳了百倍,喜怒不形于色。 这中年人,正是孙策的舅父,也就是孙坚的妻弟吴景,如今是在豫章担任太守职务。 吴景拍了拍孙策的肩膀,“我孙家狮儿,又结实了!” 这原本是一句夸奖的话语,可是听在孙策耳中,却变得格外刺耳。狮儿,他当得起狮儿这两个字吗?连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得,如何与那董家狮儿相提并论呢? 看出了孙策心中的伤感,吴景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策,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与你。” “不知何时?” “扬交乱起,秦大人如今重病在卧,有些力不从心。他征召各郡强勇参战,我拟借此机会,举你为孝廉,赴交州出战。若能立下功勋,则秦大人定然会予以提携……我知道你想报仇,如今正是你重振孙家威风的时候。此次,我还为你找来了一个伙伴。” “伙伴?谁?” 孙策从小醉心兵事武艺,可以说,并没有认识什么朋友。 疑惑的看着吴景,不明白舅父说的伙伴,究竟是什么人物? 吴景一笑,“此人是庐江太守陆康所举荐,你曾与之交往,就是那舒城的周家小子。” 孙策不由得心中一喜,“舅父是说,周瑜?” “正是此人!”吴景点头正色道:“周瑜熟读兵书,颇有谋略,而且气度非凡,实大家子。此次他前去交州,也是为了多一些历练。有他相助,你一定可以建立奇功。” 孙策笑了,“既然如此,我愿听从舅父之命!” 第二六一章 鸡鹿塞(一) 第二六一章 鸡鹿塞(一) 《书-尧典》中有这样一句话:北方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 这一句话,足以体现出朔方的风情。自从卫青破匈奴,夺取了河水南岸土地之后,朔方郡就存在于大汉的版图之中,只是在东汉时期,随着朔方郡的治所被迁移至临戎,朔方已经不复存在。名义上,朔方郡属并州,可实际上呢,为南匈奴占据。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可是河套地区的水草,依然肥美。 草地上长满了沙冬青、三叶草,黑麦草等常绿牧草,给这朔风阵阵的塞北,平添了一抹生机。 董俷站在一片一人多高的丛林中,静静的观望着那些四处啃噬牧草的牛羊。 身后,五百巨魔士全部半蹲与草丛中,战马也悄然肃立,口衔枚,不发半点声息。 四头雪鬼,匍匐在董俷的身边。 阴森的赤眸,紧盯着草原上的牛羊。 多么和谐的景象啊! 天蓝蓝的,牧歌悠扬,令人心醉神驰。 董俷突然问道:“羊衜,我曾听过一句言语,叫做河水百害,唯利一套。害百万汉民而形成了这么一片肥美土地,为什么要把这里,交给一群异族来休养生息?” 在董俷的另一边,半蹲着一个披挂铠甲的青年。 听闻董俷的问话之后,羊衜摇头正色道:“非是休养生息,而是要使其归附。自南匈奴投降之后,将其安置在此处,一方面便于管理,一方面可以彰显我大汉宽宏之心。吴忠侯难道没有看到吗?因南匈奴,羌、氐异族,不纷纷要求依附我大汉?” 董俷却笑了,“我没有看到他们依附,只看到了他们不断的造反,不断的侵入司隶,侵入并州,幽州,甚至冀州掠夺,摧毁。哈,连我一个武夫都知道,人和狼不可以共存,为什么却没有人站出来阻止,每年花费不计其数,还不是让他们越发的壮大……羊衜,既然你们这些士人能容忍异族,为什么没有胸襟接纳我爹呢?” “这个……” 羊衜被董俷问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沉吟片刻,他红着脸回答道:“吴忠侯,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的俗语?你等武人,只知杀戮,而不知建设。若有武人当权,则大汉必将会生灵涂炭。若非太师当道,使得诸侯乱起。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把这些外族给消灭的干净。” 董俷立刻反击道:“我也听说过一句俗语,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羊衜,我等武人虽然粗鄙,但至少大家都是汉室子民。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联手消灭敌人先?” “这个,这个……” 其实,这个问题,从羊衜担任董俷的门下督之后,就已经展开了不停的争论。 所谓的士人武人之争,其实还是内部的权利争斗。而异族之乱,却是共同的大敌。 董俷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特别是在观看了朔方的过去之后,越发的搞不明白了。 都说睡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可南匈奴明明就是一头恶狼,居然把他放任不管。 不禁给他们安置土地,还提供无数钱粮供养。 美其名曰,彰显大汉泱泱之天朝气度,可实际上呢,却是把一头幼狼养成了恶狼。 董俷在冬至时出兵,分三路进入朔方。 徐晃自石嘴山,奇袭三封,临戎和沃野三地;张郃自北地定边关兵出长城,谋取龟兹属国后,直扑平定;董俷为中路军,督一万五千人,占领大城塞,攻击谷罗城。 大城塞以西,就是西河套平原。 河水在抵达阴山山脉之下,一连作两个九十度的剧烈转弯,犹如一跳巨大的绳索,将并州西部,凉州东北锁住。这里的水量充沛,洪灾甚少,整个河水流域的精华,全都汇聚在此地。塞上膏腴,是人们对这块土地的赞誉,足以见其何等非我。 董俷曾仔细的研究过法衍呈送来的朔方地图。 从地图上来看,大城塞以西的草原,是连接朔方、上郡、安定、北地四郡的关键所在。 从表面上看,这里被长城阻隔。 可是西北方却有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处,恰好是河水的位置。 大多数时间,大城塞会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地区。但是一道冬天,河水冰封之后,南匈奴人就可以从这个缺口处直扑司隶,关东等地,而后在河水解冻前,退回大城塞西边。 寒冬时节,朔方冰寒,非长期生活在并、凉这种苦寒之地的人,难以承受。 在董俷看来,河水和长城非但不能成为保护,相反还阻止了汉军北上占据朔方。 于是南匈奴人、羌人、氐人,羯人、鲜卑可以在这里得到休养。 打得过,我就过去掠夺;打不过,我立刻退回边塞之外,俯首称臣也罢,总之你不能打我。 异族这种怪异的思想,偏偏得到了承认。 事实上总管后汉二百年的时间,汉军很很多次机会可以将异族彻底消灭,但每每到关键时,汉室朝廷就会显示出大国气概,表现出泱泱中华天朝气度,指责两句,不痛不痒的骂两声之后,就退出边塞,放任异族们在那里休养生息,伺机卷土重来。 难道朝中的士人,真的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也未必…… 这里面的种种缘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更不是董俷这种武人可以看得懂。 他只知道一件事,除恶务必尽善。 斩草除根,才是一劳永逸的最佳手段。 至于所谓的面子,董俷没有去考虑过。孔圣人不也说过要以直抱怨,对待敌人,何需仁恕。 多年的征战,多年的杀戮,让董俷怀有一个对敌人极为冷酷的心。 他不想和羊衜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抬起头向天空看去,一片乌云自北方袭来。 今晚会有大雨!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云层中所蕴含的雷雨气息。 淡然一笑,扭头对身后的王戎和成蠡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合该我们大胜。” 王戎的相貌,端的丑陋。 听闻这句话,嘿嘿直笑,阴阳脸轻轻抽搐,显示出一股子冷冽的杀意。 而成蠡反倒是平冷,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狭长卷刀,然后噗的吐出叼在嘴里的草棒。 “巨魔士,整装!” 随着成蠡一声轻喝,五百名巨魔士齐刷刷的扣上了罩面盔,只露出了一双双眸子。 羊衜这时候,也不再和董俷争论了。 顺手从身边抓起罩面盔,带在了头上。 董俷之所以把羊衜带在身边,是因为羊续留在安定,主持屯田事宜。 羊衜跟随出征之后,才知道。即便是董俷身边的书佐,也必须要时刻准备战斗。 ****** 莫护跋,是大城塞以西草原上的一个中型部落,素来以战力强悍而名扬朔方安定四郡。 人口大约五万人,号称有两万控弦之士。 莫护跋部落也是拱卫大城塞的一支主要力量,其首领历代更换,皆被称作为莫护跋。 天渐渐的黑了,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电闪雷鸣,万物息声。 那朔方席卷雨点,更给这草原平添了一分寒意。 莫护跋族人早早的就圈住了牛马,然后钻进帐篷里烤火。 也就在这时候,一支人马从杂草丛中缓缓走出,全部都是一色的漆黑甲装骑具。 狮鬃兽轻轻的打了一个响鼻,被雷雨声所淹没。 董俷伸出手,只是拍了拍它的脑袋。狮鬃兽也立刻明白了董俷的意思,轻灵的向前行去。 眼见着就要靠近莫护跋部落,董俷抬手,羊衜立刻送来了九头扭狮子罩面盔。 成蠡前来一匹大宛良驹,马背上驮着那一对骇人的擂鼓瓮金锤。不过为了不使金锤折射光亮,董俷命人在上面涂抹了一层黑色的燃料,黑盔黑甲,再加上这一对黑锤,端的是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距离一百五十步,董俷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向身后人看去。 只见五百巨魔士,从马背上的兜囊中掏出两个黑色的坛子,里面都装满了火油。 “羊衜,可曾杀过人?” 董俷用强行压抑住的声音询问。 羊衜摇摇头,又点点……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止了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紧握长枪的手,在轻轻颤抖。 扭头向别人看去,却发现一个个都是沉稳至极。 双脚轻轻套进了双镫,使自己可以更稳妥的坐在马背上。 心里却说:人常说董西平有奇才,以前还不相信,可现在,我真的相信了这句话。 “吴忠侯,莫要小看我,我也是练过枪,骑过马的人,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董俷嘿嘿一笑,握紧了双锤。 罩面盔后的细长眸子,突然闪过冷冽杀机。 “巨魔挥金锤!” 董俷这一声吼叫,好像一声霹雳炸响,在雷雨夜中,竟压过了雷雨声,回荡苍穹。 胯下的狮鬃兽,好像感觉到了董俷胸中那浓浓的杀意。 仰天一声凄厉嘶吼,四蹄撒开,铁蹄从地上的积水中趟过,溅起了一片水花。 “举世皆惶恐,门下三千士,当令天地惊!” 这是被法衍所更改的巨魔歌,较之从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区区几个字,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着巨魔歌声响起,铁骑在雨夜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朝着莫护跋部落的宿营区席卷而去。 羊衜原本对此不屑一顾,可是当他听到这奔驰中的巨魔歌时,却忍不住全身毛孔紧锁,有一种战栗的感受。 为什么呢? 咔嚓的惊雷,唰唰的雨声,轰鸣的铁蹄,所有的一切竟好像全都是为了这一曲巨魔歌所伴奏一样。只要你身在其中,就难以控制住想要一起放声高歌的那种冲动。 歌声惊动了莫护跋的族人,有人站出来,想要查看,不想迎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砸过来,啪的成了碎片。一股带着刺鼻味道的液体顿时流遍了全身。只见一群好像传说中从地狱里冲出来的幽灵铁骑,风驰电掣般的冲进了莫护跋部族的营地中。 一个个装满了火油的坛子砸在了帐篷上,地面上,马群中,变成了粉碎。 紧跟着,一根根火折子点燃,仍向了火油。虽然大雨瓢泼,可是那火油却是沾火就着。 瞬息间,蔓延整个营地,马群惊慌失措,仰蹄嘶叫不停。 董俷顺势冲进了人群之中,大锤挥舞,上下翻飞。一蓬蓬鲜血飞扬,一具具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胯下的狮鬃兽,不停发出令万马惊惧的嘶吼咆哮,连踢带撞,头顶上那凸出的锐刺,挑开了莫护跋族人的胸腔,肝脏洒落了一地。 莫护跋部落的首领,年近三十。 听到声响,立刻召集人马,冲出营帐。 悠扬的号角声在空中响起,这恐怕也是自窦宪出兵北匈奴之后,朔方第一次遭遇袭击。 匆匆聚集起来的鲜卑人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 只见一股黑色的洪流劈波斩浪般就冲杀过来。还有二十步的时候,马上的其实突然从背上抽出一根根二尺投枪,奋力的投掷过来。有的鲜卑人刚跳上战马,就被那投钱撞飞马下,转眼被马蹄踩成的肉酱。一轮投枪过去,至少有二百人丧命。 莫护跋有点懵了! 用鲜卑语大声的叫喊起来:“是什么人袭击,是什么人袭击!”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鬼啸声,一支投枪在一道轰鸣闪电中骤然出现在面前。 莫护跋举枪想要挡住,但那鬼哭矛的速度太快了,快的根本无法躲闪。 噗的一声,穿透了身体。 莫护跋被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溜圆,犹自没弄清楚,那投枪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董俷也不知道自己杀死了莫护跋的首领,只是看见一个家伙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有些碍眼。投枪掷出,从马鞍桥上摘下双锤。董俷大吼一声,双锤摆动,带着呼呼呼沉闷的风声,所到之处是血肉横飞。任凭那鲜卑人凶悍,却无一人能够阻挡。 失去了指挥的鲜卑人,在仓皇的抵挡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那势无可挡的重骑兵冲锋。羊衜随着五百人冲击,大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都是本能的反应,挑刺,挑刺,不停的挑刺。身边王戎和成蠡,为他当下了大部分的攻击。羊衜所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挑刺,把前方的敌人杀死,踏踩,而后再挑刺。 这种感觉,和他练武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身不由己的随着巨魔士的节奏冲击。占地百顷的营地,被巨魔士杀了一个对穿。 董俷拨转马头,狂呼道:“凿穿,凿穿……” 四头雪鬼,此刻变成了暗红色,通红的眼眸中,寒气逼人。 就环绕在狮鬃兽的身前身后,遇到有不要命想要阻止狮鬃兽前进的鲜卑人,一头雪鬼扑击,一头雪鬼撕咬,三两下,就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撕扯的不成人形。 可怖的凿穿,在纷乱的营地中往返不停。 伴随着一阵阵惨亮的电闪雷鸣,整个莫护跋部落,俨然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烈焰,残尸…… ———————— 注:莫护跋部落,也就是后来的慕容氏。原本是驻扎于自上谷至右北平一线,在三国时期,迁徙至辽西。 第二六二章 鸡鹿塞(二) 第二六二章 鸡鹿塞(二) 如果单纯的从骑射角度而言,汉军不可能比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异族胡人更厉害。 而且,自武帝开始,为了解决战马在战场上失去控制,汉军的马匹大都是被阉割。这样的战马,固然便于控制,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使得中原的好马渐渐绝种。 董俷生于西北,原本对这样的问题不甚在意。 但是自从他亲手击杀了那匹斑点兽之后,对马匹的疼惜,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董俷麾下的五百巨魔士,战马全都是未曾阉割,具有非常凶悍的野性。但汉军大多是以步军为主,特别是新近练出的那些戍卫,更不足以和胡人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马战。所以董俷在和法衍商议之后,决定采用奇袭的方式。 莫护跋部落的战斗力很强大,特别是当他们上马之后,成群结队的进行奔射,对于目前的汉军而言,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所以,董俷只带来了巨魔士,先令莫护跋部落的战马失去控制,而后一遍又一遍的将莫护跋部落撕扯,割裂,令其无法抵抗。 凡是上马的胡人,一律予以无情的摧毁。 沉重的甲装骑具在冲锋起来的时候,会带着万钧之力,绝非步卒就可以轻易抵挡。 黎明时分,战斗停止下来。 除去战死的,逃走的,莫护跋部落被俘虏的胡人,足有一万多人。 当他们发现袭击他们的敌人,居然只有几百人的时候,立刻产生的骚动。不少青壮站起来嚎叫着向巨魔士冲去。却见马上的巨魔士手中却出现了一把式样奇特的弩弓,扣上箭匣,眼简直莫护跋人距离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将弩弓对准,一起发射。 这弩弓不同于寻常的弩,也不是胡人们所熟悉的并发弩。 只见一尺长短的精铁弩箭飞出,一支连着一支,带着巨大的惯性,穿透了胡人的身体。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想起来,一蓬蓬血花在空中绽放。 董俷神色一派淡然,站在狮鬃兽的旁边,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大脑袋,点了点头。 成蠡会意的举起了卷刀。 第一排的巨魔士发射完了弩箭,第二排的巨魔士立刻站出来,将弓弩对准了莫护跋人。 这连弩,比之当初麴义在雒阳皇宫中所用的连弩有了大步的提高。 董俷对这种机关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非常了解,也提不出什么好的意见。但是麴义却从这一次使用当中,发现了一些连弩的缺点。董俷把这些缺点命人告知马均蒲元,二人又经过两个月反复的实验,特别是在费沃到达后,更提出了许多好思路。 经过半年的改进,连弩可以连发十弩,而且使原先只有二十步的射程,提升为三十步。 就是这十步的距离,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就可以提升百倍。 羊衜原本还想出面阻止,可是看到董俷漠然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也许,是早先董俷说的那些话,令他的思想也产生了动摇。 这里,原本是我们的土地,为什么要让一群总是对汉室社稷怀有叵测居心的人占据,休养生息呢?惨叫声,回荡苍穹,面对着连弩巨大的杀伤力,莫护跋人安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都会畏惧死亡。 胡人们也并非全都是彪悍不畏死,只是你没有把他们杀的恐惧,否则一样会感到恐惧。 “住手,住手!” 一个少女从人群中冲出来,一面阻止莫护跋人的骚动,一边对董俷大声叫喊:“这位将军,我们生活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得罪你们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成蠡卷刀放下,巨魔士也随即停止攻击。 但连弩并没有收起来,而是换上了新的箭匣,等待着董俷的命令。 那少女的年纪,大约二八年华,皮肤略有些黑,但是却生的明眸皓齿,极具风情。 她可以说汉家的言语? 董俷大步走过去,雄狮般的体魄,狮鼻阔口,透着一股子狰狞凶戾之气。 看着那少女,董俷问道:“你是谁?” “我是莫护跋的女儿,我的父亲叫我做采采。” 原来是莫护跋首领的女儿!董俷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那女孩儿,突然笑了起来。 “你的父亲呢?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站出来!” 采采眼中流露悲伤之色,看着董俷愤怒的叫喊道:“我的父亲,已经被你们杀死了。” “那么现在……你们谁来做主?” “我,父亲走了,我就是新一代的莫护跋。” “很好!”董俷点点头,指着采采身后的胡人,柔声道:“命令你的族人,挖一个大坑,可以掩埋这里所有尸体的大坑。虽说天冷了,但我不希望有人暴尸荒野。尘归尘,土归土,都掩埋起来吧。”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董俷横眉一蹙,淡然道:“小姑娘,杀人需要原因吗?就好像你们总是冲入关中,烧杀抢掠一样。我所做的,不过是把你们做过的事情,重又送还给你们而已。” 说完,董俷也不理那采采,转身走了。 采采那双明眸,带着无比的愤怒。咬了咬牙,转身让身后的族人去挖坑。 虽说塞外没有这种掩埋的习惯,可这个汉人将军,似乎和她所见过的中原人都不一样。他既然说了,最好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否则说不好他就要再来一轮杀戮。 采采生于大城塞,但是也学过一些汉人的文化。 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她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她也清楚。 董俷走到了羊衜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羊衜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吴忠侯,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吧。” 董俷却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羊衜,“狼吃人你不觉得残忍,人杀狼你却叫残忍?羊衜,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士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朋友来了,我们有好酒;豺狼来历,迎接它们的只有弓箭和钢刀……做不做,你自己看着办。当然如果不做的话,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你还是回安定去吧。” 心里很清楚,羊续之所以让羊衜跟着自己,就是为了监视。 董俷出了一个难题,你不是总和我说仁恕吗?好,现在你不做,就给我回你老子的身边去;但是如果你做了,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大义。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双手沾满了血性。 此刻的董俷,脸上带着一种很轻松的笑意。 可在羊衜的眼中,那笑容之中,却包含了无尽的阴森。 董俷没有在说什么,而是轻声对王戎吩咐了两句,然后就坐在草地上,看着狮鬃兽悠闲的啃噬牧草,轻轻抚摸着雪鬼柔顺的毛发,看着蓝天……今天的阳光,真的很明媚。 姐姐,别着急,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董俷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面轻声的呼喊。 莫护跋人挖出了一个大坑,正准备去把那营地中的尸体抬过来,却意外的发现,在距离一百步外,巨魔士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包围圈,一手斩马刀,一手持连弩。 “跳下去!” 羊衜铁青着脸,厉声喊喝。 莫护跋人先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要大埋活人啊……这些汉军和以前的汉军完全不一样,他们看上去,更凶残。 采采的脸色苍白,顺手抓起一把木铲。 “我们拼了,这些汉军,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锐啸突然响起,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采采的脸色变了,父亲战死前,不就出现过这样的声音。 本能的想要躲闪,乌芒却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巨大的力量,把她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采采的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叫喊,躺在泥泞的血泊中,眼睛睁得老大。 “杀!” 随着董俷一声冷戾的命令,巨魔士立刻展开了冲击。 马和马,连着一根根乌黑的铁索,二百人一组,对着莫护跋人展开了凶狠的冲击。 手无寸铁的莫护跋人,不是倒在弩箭下,就是被赶下了深坑。 有侥幸逃出来的莫护跋人,却被外围的巨魔士,用弩箭当场格杀…… 董俷走到了羊衜的身边,用一种没有任何情感声音道:“让人听话,就应该用最直接的方式。不晓得这时候,你和他们讲解仁恕之道,他们会不会听从你的话语?” “我……” 羊衜有心辩解,可这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 的确,很直接的手段,用弩箭和钢刀说话,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直接的方式了。 腿一软,羊衜跪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他发现,他所学的那些东西,在董俷的面前,竟然没有半点用处。 大坑很快就被填满了! 最下面的莫护跋人,被随后掉下深坑的莫护跋人活活的压死。随着巨魔士把一具具尸体抛进了深坑,到了正午时分,一个高两丈左右,圆形的京观在草原上竖起。 轻轻的舒展了一下身体…… 董俷看看天色,笑道:“时间正好,想必大哥他们也已经成功了吧。” 成蠡出现在他的身边,轻声道:“主公,接下来该怎么做?” “把营地里的柴草,火油,还有一起可以燃烧的东西,全部堆过去。一把火,送他们上天。” “喏!” 成蠡招呼巨魔士分成两拨人,轮流将营地中的物品堆放在尸体周围。 到了傍晚,京观周围堆满了可燃物。董俷从一名巨魔士手中接过了火把,递给羊衜。 羊衜已经恢复过来。 但是当接过火把的一刹那,身子还是轻轻的颤抖。 五百个人,一千只眼睛都注视着他。羊衜步履艰难,咬着牙向那京观走了过去。 在距离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他突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吼叫,把火把扔了出去。 噗,火焰腾空而起。 焦臭的气息在空中弥漫,熊熊的火焰,直冲天际。 一支人马从远处而来。 为首的人,正是法衍和麴义。 在两人之间,有一个发式古怪的胡人,当他看清楚了那火焰之后的京观,不由得大吃一惊。 法衍冷冷的看了那胡人一眼,脸上却带着一种笑意,“乞伏氐王,那个人就是我家主公……呵呵,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若是我家主公等的久了,只怕会很生气。” 第二六三章 鸡鹿塞(三) 第二六三章 鸡鹿塞(三) 乞伏氏,氐人的一支。 大城塞本身并没有什么守军,但最为强悍的,除了莫护跋部落,就算是乞伏氐人。 有三万人口,可在一炷香的时间,聚集八千控弦之士。 整个大城塞草原,鲜卑、匈奴、氐人混居,但相比之下,氐人的人口却是最少。 也正是这个原因,乞伏氏虽有八千控弦之士,却是在鲜卑和南匈奴之间求取生存。南匈奴的部落人口不多,可毕竟依靠有南单于庭的支持,乞伏氏也很难与其争风。 这样一个很尴尬的部落,却正符合了法衍为董俷所设定的以夷制夷的战略。 法衍在扶风的时候,并没有过于消极。相反,他积极的策划着未来的发展,包括对法正的调教,也都带着极为功利的目的。法衍曾带着法正远赴朔方,一方面是为了体察山川地形,二来就是为了结交一些人,比如乞伏氏这种可以利用的人。 出兵大城塞,董俷的巨魔士负责伏击莫护跋,典韦班咫则率兵攻击大城塞。 而法衍在出兵之前就已经来到了乞伏氏的营地,劝降乞伏氐王。如果能劝降了乞伏氐王,就可以趁势将整个大城塞的氐人纳入手中,那加起来,人数可是不少。 关键一战,就在于巨魔士能将莫护跋人消灭。 背后是燃烧京观的熊熊火焰,如同一支巨大的火把,照亮苍穹。 董俷细目微闭,凝视着那下马走过来的法衍麴义,嘴角微微一翘,露出雪白牙齿。 焚尸,烈焰…… 乞伏氐王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快走几步,五体投地于董俷的面前,亲吻董俷的靴子。 这是塞上胡人对于强者的一种尊敬礼节,代表着他们将臣服于强者的脚下。 法衍麴义单膝跪地,“主公,此乃乞伏氏氐王,愿归于主公麾下,听从主公调遣。” 还需要在劝说吗? 强大的莫护跋部落在一天里烟消云散,已经足够说服力。 那焚尸的火焰,也清楚的告诉了乞伏氏氐王,眼前这个巨汉,绝非其他汉军将领可以比拟。 听说,他是当朝太师之子。 听说,他十四岁时就享有虎狼之将的赫赫声名。 听说,连那位被鲜卑人称之为飞将的并州吕布,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说…… 五百人,摧毁了一支部落,足以说明了眼前这人所拥有的强悍力量。乞伏氐王虽然是一个胡人,却并不愚鲁。他有种感觉,这个好像天神,又似恶魔的巨汉,将会给氐人带来巨大的利益。而这,不也正是他这个氐王一直都在等待的机会吗? 机会来了,绝不可放过。 乞伏氐王用生硬的汉话道:“乞伏氏愿意听从将军的调遣。” 听上去有点古怪,不过还算是能听懂他说的意思。董俷伸手,把乞伏氐王搀扶起来。 “氐王不比客气,本侯今日出兵,非是因为你乞伏部族,而是那匈奴人,鲜卑人实在嚣张。氐汉本是一家,氐王你又心怀汉室,乃是忠良,我早就听季谋先生说过……我拟上奏朝廷,为氐王请封。从今之后,你我就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言语之间,威吓、拉拢,令乞伏氏胆战心惊。 不过,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喜悦。有如此靠山,南匈奴又有什么可怕? ****** 当晚,董俷就在篝火旁扎下了营地。 酒过三巡之后,乞伏氏氐王突然问道:“将军,可曾抓到莫护跋的女儿?” 董俷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可是叫做采采?” “正是!” “死了!”董俷喝了一口酒,而后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女人想要反抗,我杀了她。”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但是所有人却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氐王脸色一变,轻声道:“将军,这可有点麻烦了。那采采,从小就被许给了南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子。如今将军将采采杀死,只怕那于扶罗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董俷笑了…… 法衍淡然道:“怕什么,我家主公也就没想过和于扶罗善罢甘休。” 董俷突然问道:“氐王,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氐王忙说:“将军客气了,但不知是何事?只要小王知道,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董俷把酒杯放下,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可曾听说过韩遂这个名字?” 氐王一怔,想了想,而后一拍大腿,“韩遂……小王知道此人。据说他曾经在西凉造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突破了包围,流落到了朔方。单于很看重此人,就留在麾下效力。此人不但有谋略,他女婿也非常的强猛,被称作单于庭的第一条好汉。” “女婿?” “哦,好像叫阎行,小王记得此人。前年韩遂刚到朔方的时候,很多人对他不服气。那阎行使一对银锤,连败单于麾下三十六名大将,被单于称作银锤大将军。” 董俷细目中寒光一闪。 使锤的人吗? 阎行,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听说过。 但董俷实在记不得,那韩遂的手下,有使锤的人吗?难道说,是后来投效韩遂的? “银锤大将军?我倒是要领教一下。” 氐王先是一怔,连忙劝解道:“将军,小王听说过您的勇武。但这个银锤大将军,确实很厉害。据说,他那对银锤重一百五十斤,少有人能抵得住他三锤之力。” 一百五十斤? 貌似董俷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使用这个重量的锤了! 周遭众将,闻听都不禁放声大笑。 就连法衍这种平日里少有笑容的人,也不住的莞尔,只笑得氐王,有些莫名其妙。 法衍说:“氐王,我家主公也是用锤的高手,一对擂鼓瓮金锤,重三百四十四斤。” “啊?” 氐王吓了一跳。 成蠡傲然说:“我还没有见过什么人,等真真正正的挡住我家主人的一锤呢。” 氐王连忙起身,“小王只听闻将军大名,不想将军竟如此勇猛,却是坐井观天了……” 董俷笑道:“我说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他看了一眼法衍。 法衍立刻心领神会,举杯道:“氐王,我家将军此次出兵,就是为了要引那于扶罗来大城塞决战。只是需要氐王能够给予一些帮助,还望氐王你……呵呵,莫推辞。” 氐王说:“小王自然愿鼎力相助。只是于扶罗挟朔方雄兵十余万,只怕小王能帮上的也不会太多。不过我部落中有八千控弦之士,愿交给将军指挥,请勿怪罪。” 听得出来,这氐王的确是诚心诚意的归顺。 八千控弦之士,也的确是乞伏氏所能出的最大力量。总共只有三万多人,四抽一的话,几乎将乞伏氏的精壮,全部交给董俷。但董俷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帮助。 法衍说:“氐王高义,我家主公心领。不过区区于扶罗,还不在我等眼中。我所需将军做的,就是代为联络朔方氐人,请他们共同出兵。我们在前方吸引于扶罗的人马,但是南匈奴大军的粮道,就需要氐王你们来代为照顾,不知是否可行?” “这个……” 氐王不禁感到了一丝犹豫。 也难怪,大城塞的汉军,不过万余人。胜了也就罢了,可如果败了,那氐人也将难以继续立足。乞伏氏虽然愿意帮忙,却不代表着,朔方所有的氐人,都会愿意。 想了想,氐王说:“小王可以尝试游说,但却不一定能成功。说实话,南匈奴在朔方二百年,可说实力很强大。加之于扶罗的兄弟,呼厨泉与和连交好,在朔方西北颇有声望。一旦朔方出现问题,呼厨泉定然会领西路鲜卑军前来支援,恐怕……” 董俷一直微闭双眸,听闻这话,反倒笑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鸡鹿塞和高阙?” “正是!” 法衍嘿嘿一笑,“氐王只管放心就是。我可以保证,呼厨泉的鲜卑大军,绝对无法攻入朔方。当然,我也知道氐王的难处,不过顺我家主公者,昌;逆我家主公者,亡。各部氐王何去何从,由他们自行选择就是,氐王只需尽心劝说,足矣。” 听上去,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你办成了是大功一件,办砸了,人家也不会怪罪。 氐王正色点头,“既然如此,小王愿意担当这一任务,前往朔方,游说其他氐部。” 董俷举杯,“那就烦劳氐王,本侯在此预祝氐王你马到功成,干杯。” 说完,董俷一饮而尽,乞伏氐王也不敢怠慢,忙举起酒杯,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第二天,董俷挥军进驻大城塞,并且放出话语。 韩遂与我有深仇大恨,凡护佑韩遂者,都是我的敌人。今日我消灭了莫护跋氏,算是给予你们警告。若不交出韩遂,来日我马踏朔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这言语,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的在朔方境内弥漫开来。 如果是别人,朔方胡人也就是一笑,不会听进去。但说这话的,却是当朝太师,有虎狼之将称号的董俷,胡人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如果韩遂真的得罪了董卓,如果董卓下狠心要报仇,倾汉军之力攻打朔方,朔方的胡人,还真的不好对付。 一时间,朔方人心惶惶。 有的说应该交出韩遂,莫要招惹是非上身;可有的却说,董俷的口气太大,简直视朔方各部为无物,如果交出了韩遂,那朔方各部的脸面,又该要置于何处呢? 总之,原本铁板一块的朔方,一下子产生了裂痕。 ****** 韩遂自来到了朔方之后,可以说是非常的逍遥。 于扶罗对他很看重。一来这朔方本就没有什么名士,如今有凉州名士投靠,就算是背着反贼的名声,又怎么样?名士就是名士,于扶罗仰慕汉室文化,却不可得。 韩遂的到来,对于扶罗而言,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这第二嘛,韩遂的女婿阎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猛将、智将。一场比试下来,于扶罗麾下竟无一人是那阎行的对手。于扶罗也动了爱才之心,自然不会放过韩遂。 不过,重视归重视,不代表我一定会重用你。 韩遂在朔方隐忍了两年,随着吕布兵出梁山,八千铁骑杀入了并州之后,于扶罗才决定启用韩遂,命他镇守沙南,以阻止吕布侵入朔方。可以说,韩遂做的很好。 吕布兵出梁山之后,杀入并州,迅速占领了云中。 这云中一面临塞上,一面可以威逼朔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带。汉军早先出兵塞上,要么是从朔方,要么就是由云中出击。吕布在占领云中郡之后,自领云中太守,数次威逼沙南。不过韩遂坚守不出,吕布也在傅巽的劝说下,没有强行攻打。 毕竟,吕布的主要任务,是抵挡鲜卑人。 董俷的言语,很快就传到了韩遂的耳朵里。 听到禀报的时候,韩遂正在喝酒,酒杯从手中脱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七年了…… 韩遂并没有忘记他和董俷的那一段仇恨。 他知道,董俷迟早会出兵朔方,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董家子的确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只是一句话,就令朔方变得混乱起来。 “单于可有什么举措?” 信使来报:“大单于已经决定调集朔方精兵,夺回大城。小人特来传达大单于的命令,请韩先生为军师,银锤大将军亦随军听命……即刻前往美稷,不得耽误。” 韩遂闻听这话,眉头一蹙。 “若是出兵大城,则朔方势必空虚啊。”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大单于已经派人书信左贤王,想必不日左贤王就将挥兵进入朔方。” “若是如此,倒也还算妥当……请告知大单于,就说韩遂不日抵达。” 说着,韩遂送走了那信使。嘴巴里说妥当,可这心里面,却始终还是有些慌乱。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来人,取地图来!” 韩遂一声令下,在帐外当值的候选立刻应了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送来了一份地图。 轻轻点着地图,韩遂目光游离。 突然,他一声惊呼,“不好,如果董家子占据了鸡鹿塞,朔方必然大乱!” —————— 注:此乞伏氏,也就是五胡乱华时期,建立了西秦的乞伏氏。 第二六四章 鸡鹿塞(四) 第二六四章 鸡鹿塞(四) 鸡鹿塞,又是鸡鹿塞! 董俷对这里重视,甚至派出了他手边统兵能力最强的徐晃专门负责临戎一地。 说穿了,就是要徐晃占领鸡鹿塞。 同样,当韩遂在地图上看到鸡鹿塞的名字时,同样也大惊失色,竟说出了若董俷占领鸡鹿塞,则朔方必将大乱的话语。 那么,这个鸡鹿塞,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重要? ****** 初评二年十月中,南匈奴大单于调集十二万朔方大军,以儿子刘豹为先锋,韩遂阎行为中护军,于扶罗亲自督战,兵锋直指大城,誓要将大城塞从董俷手中夺回。 没办法,如今朔方东面被吕布堵死,难以再向并州出击。 而大城塞就成了朔方胡人走入关中的唯一通路。若是不能将大城夺回,南匈奴等居住于朔方的胡人,将变成一群困兽。吕布,于扶罗可是领教过这飞将的厉害。 塞上人曾说,给飞将八千人,他可以让那八千人变成八千头飞熊,把整个塞上搅成一锅粥。飞熊军的名号,也正是由此而来。于扶罗可不想招惹八千头飞熊过来。 至于董俷,于扶罗虽然听说过,可毕竟没有见过董俷的厉害。 在他看起来,董俷不过是仗着祖荫才有今日的局面。那虎狼之将的名号?我呸! 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居然也敢自称虎狼之将? 非但是于扶罗不相信,甚至朔方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 韩遂倒是知道董俷的厉害,可是在所有人都叫喊着要给董俷一个教训的时候,他的话语,基本上也没有人愿意听取。就连于扶罗对他非常看重,也觉得韩遂言过其实。 因为于扶罗的儿子刘豹,也信誓旦旦的要杀死董俷。 原因很简单,董俷杀了他没过门的老婆,他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堂堂大单于的儿子,朔方的土皇帝,连老婆都保不住,连仇人都不敢碰,他将来如何面对世人? 故而,于扶罗出兵了…… 就在于扶罗出兵后三天,徐晃率领着他的解烦军,突袭临戎,将三封、临戎、沃野三城占领。他倒是不担心兵力不足,因为董俷给他送来了一万两千名乞伏氏氐人。 如此一来,徐晃有足够的兵力,分布于三地。 由孙乾坐镇,徐晃而后命潘璋凌操二人,率领三千人奇袭高阙。 徐晃本人亲领三千人,自临戎出兵,连夜奔袭,将鸡鹿塞占领,牢牢把握在手中。 鸡鹿塞原本是朔方郡西部都尉治所寙县西北方的一座小城。 位于哈隆乃山谷口外西侧的高地上,高出谷底约四丈左右。西北部,是阴山山脉。高峻的阴山,形成了一跳天然屏障,秦汉长城通过这一带的时候,只能从低矮山岭和平坦川地上通过。山谷外,驻扎小城,在秦代称之为戍,汉时则称之为塞。 自东汉弃朔方县,至临戎之后,鸡鹿塞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残破的小城,在夜幕中透着一股子冷清。整个鸡鹿塞,只有不足五百人的老弱残兵。 徐晃攻入鸡鹿塞的时候,这些老弱残兵,都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他们大都是当年滞留在鸡鹿塞戍卫的后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甚至以为鸡鹿塞已经不在可能回归大汉。平日里,看着昔日的关城任由胡人进出,却没有办法。 如今,汉军大旗再次飘扬,多年的等待,终究成为现实。 在这些老弱残兵的指领下,徐晃立刻命人修整残破的城墙,同时派人通知孙乾,将临戎三地库府中的物资,尽快分发至鸡鹿塞和高阙两处关城。鸡鹿塞是这个样子,想必高阙的情况,比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抓紧修缮,如何面对鲜卑大军? 当太阳从草原的地平线升起时,鸡鹿塞热火朝天的忙碌不停 徐晃顶着朔风,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不停的巡视关城修缮的情况,并给予指点。 “徐大人,您为什么如此重视这鸡鹿塞呢?” 有亲兵实在忍不住了,轻声的询问。在他看来,这破烂的关城,没什么可取之处。 徐晃不由得笑了起来。 “前汉时,匈奴的单于庭就置于朔方郡西北的地区。我们出兵越过阴山袭击匈奴,就必须要经由定襄、云中、五原、朔方等几条路线。由朔方出击,逾越阴山的主要通路,就是这鸡鹿塞。由此向北四十里,是大坝沟。在向北行,就可以翻越阴山,进入漠北地区。嘿嘿,这个鸡鹿塞,可是从朔方进入漠北的一条捷径啊。” 亲兵恍然大悟,“那岂不是鲜卑大军进入朔方,也必须要经过这里?” 一名老兵用一种很得意的口吻说:“当年北匈奴崛起于漠北,大约就是在一百年前,南匈奴单于要求联手攻击被匈奴,大将军窦宪就派了左谷蠡师子帅八千骑兵从这里攻入漠北,将北匈奴打得狼狈而逃……只是,大将军死后,汉军就再也没能从鸡鹿塞出兵,我们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鲜卑人,从漠北进入朔方而无能为力。” 那话语说的很平淡,却是带着无尽的落寞。 徐晃也不由得沉默不语,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转身继续巡视鸡鹿塞的城防。 随着从三封、临戎不断送来物资,鸡鹿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徐晃命麾下兵马轮番当值,其余人居于哈隆乃山谷之中。同时派出一队队斥候,入阴山打探消息。 时间过的很快,徐晃占领鸡鹿塞的第六天,斥候来报,发现了鲜卑大军的先锋人马。 终于来了…… 徐晃深吸一口气,一边派人继续打探消息,一边命人准备作战。 就在整个鸡鹿塞都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前来中军大帐禀报:“外有一人,名庞淯,带一支人马前来,说他是奉吴忠侯之命,特来助将军守御鸡鹿塞。” 徐晃一怔,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董俷身边的人,他大都是听说过的。可偏偏没有听过庞淯这个人的存在。 “有请!” 徐晃站起来,向大帐外走去,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紧跟着,一员大将大步流星的出现在面前,“公明,许久不见,安好否?” “老麴?” 徐晃一见来人,不免更加疑惑。 这员大将,正是董俷手下背嵬亲军主将,麴义。 只见麴义满面春风,笑呵呵的上来,和徐晃就是一个熊抱。 不过他个头没徐晃高,也不似徐晃这般的强壮魁梧,以至于更像是挂在徐晃身上的猴子。 徐晃糊涂了,“老麴,你不跟随主公,怎么跑来这里了?” 麴义笑道:“主公说大城塞不需要我背嵬军出马,所以就把我赶过来,听候你的调遣。” “慢着慢着……主公那面的压力那么大,你跑过来,谁保护主公?” 麴义闻听,不禁苦笑摇头。 “公明,非是我不想保护主公,而是主公那等勇武,根本不需要我来保护。之所以让我组建背嵬军,想必是希望我能训练出一支类似于巨魔士一样的铁军出来。可你也知道,主公有巨魔士,又有成蠡、王戎那等杀将,如何有背嵬军出头之日?” 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依照着董俷的性子,一般是轮不到背嵬军出战,战斗就已经结束。 麴义说:“主公说,鸡鹿塞将要面临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大城塞小。你手中兵马不足,所以让我前来听候你的调遣。公明,你可别推辞,否则这朔方一战,我哪有出头的机会?这一次,我带来了八百背嵬军,全部是主公配给的装备,厉害的很。” 也许真的是害怕没有出战的机会,麴义忙不迭的向徐晃推荐他背嵬军的战力。 徐晃忍不住笑了…… “老麴,既然来了,那就等着杀敌的机会吧。不过,你来就来,还说什么假名字?” 麴义哈哈大笑,“公明,这你可冤枉我了。子异是主公配备给你的军师,我也是奉命保护子异前来鸡鹿塞。说穿了,今日的大人物,可不是我,而是子异先生。” 说着,麴义肃手礼让,请出了身后一人。 徐晃这才留意到,麴义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青年。 白皙的面皮,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是那四方脸形,面颊如同刀削斧劈,透着一股子刚劲。身高八尺有余,看上去很魁梧。一件淡青色大氅,里面却配备着牛皮筩袖铠,上面嵌着一排排钢钉,肋下佩剑。这青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员武将。 二十多岁的年纪,头戴远游冠。 站出来之后,恭敬的朝着徐晃行了一礼,“学生庞淯,拜见匈奴中郎将。” “啊……” 麴义拉了一下徐晃,在他耳边低声道:“公明,子异是酒泉人,乃卢公门下弟子。” 卢公? 徐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的就明白了这‘卢公’是什么人。 能被称之为卢公的,整个大汉江山,也只有一人而已。除了卢植之外,还能有谁? 倒吸一口凉气,徐晃暗道一声:此人来头不小。 他可是知道,董俷是卢植的学生。按照这个说起来,那眼前的庞淯,岂不是董俷的师弟? “子异……这个……” 徐晃不晓得该怎么称呼了。 反倒是庞淯笑了起来,“中郎将大人莫要为难,师兄在派我前来的时候就已经叮嘱我,要听从大人的命令。师兄受我解烦军主簿一职,这是吴忠侯与卑职的委任令。” 说着,双手毕恭毕敬的呈上了一纸公文。 这可是很正式的任命! 徐晃很清楚,就连孙乾,董俷也只是口头委任军师,而没有颁发任何公文的形式。 这说明,董俷对庞淯很重视! 能被董俷所重视的人物,想必不会简单。 “先生快快请进。” 庞淯向大帐中走去,徐晃却拉住了麴义,“老麴,主公这位师弟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我没有听说过呢?” “别说你没听说过……” 麴义笑道:“我也不知道卢公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学生。不过他是从酒泉赶到了安定,又从安定追到了大城。你别看他是个书生,一个人硬是从安定跑到了大城。” “这家伙,胆子可真大。” “主公对子异很看重,又怕你这边出问题,所以就让我护送子异来帮你。我们前天到达临戎,此行还为你押送了一批物资。怎么样,你这鸡鹿塞目前是什么状况?” “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徐晃拉着麴义的手走进了中军大帐,就见庞淯正站在一副鸡鹿塞地形图前观阅。 “先生……” “大人,请不必客气,称我子异就行。我奉师命前来效命,还请将军给予分配。” 倒是个很直爽的人! 徐晃对庞淯的印象不错。当下也不客气,把目前鸡鹿塞的情况向麴义庞淯讲解了一遍。 话说完,庞淯却站起来,再次走到了那地形图的跟前。 沉吟片刻道:“大人,一味死守,并非正理。我预计,呼厨泉定然会将其主力放在鸡鹿塞一边。以学生愚见,何不在大坝沟前伏击对手,正可杀一杀胡人的威风。” 徐晃眼睛一亮,“子异,计将安出?” 第二六五章 鸡鹿塞(五) 第二六五章 鸡鹿塞(五) 彻里吉,原本是羌中小王。 中平元年时,彻里吉的父亲因受到了北宫伯玉蛊惑,起兵造反,并奉命攻击武威。 不过,他们的运气并不是太好。 在攻打武威的时候,被当时在武威担任小吏的马腾袭击,彻里吉的父亲更被马腾挑于马下。此后这位羌中小王带着残部,自武威逃亡到北地,又被先零羌所破,逃往陇西。在陇西,遭遇牛辅麾下大将董越的袭击,羌中一部,仅余不足千人。 时年十八岁的彻里吉,惶惶如丧家之犬。 带着残部从陇西退回了安定,而后又由石嘴山逃离凉州,逃往朔方。 当时,那副凄惨的模样,彻里吉至今仍记忆犹新。但也正是那段逃亡的日子,让他从一个贪图享乐的小王,一步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羌王。后来被于扶罗推荐,投奔到了呼厨泉的麾下,这才算是在塞外安定下来,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往昔的惨败,彻里吉日夜不敢忘怀。 整整六年的时间里,彻里吉每天苦练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回羌中。 如今,彻里吉算是习武有成,是呼厨泉麾下最值得信赖的一员大将。 此次接到于扶罗的求援,呼厨泉立刻命令彻里吉率领本部一万人为先锋部队,抢先占领鸡鹿塞,以保证大军可以顺畅的进入朔方,维持朔方地区各部族的安宁。 彻里吉自然是欣然应命,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因为他预感到,这将是他建立功勋的一次机会。如果能抓住,羌中羌就有可能重回故土。 自漠北一路晓行夜宿,彻里吉带领人马闯入阴山。 再往前,就可以到达大坝沟。当年彻里吉就是从这里穿过阴山,抵达漠北。 整整六年了! 当彻里吉率部沿着当年的路往回走时,这心里面的感触,真的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传令三军,快速通过大坝沟。” 彻里吉握紧了手中的点钢枪,在马上厉声喊喝道:“先锋人马务必在天黑之前,抵达鸡鹿塞。凡有延误者,就地格杀。” “喏!” 众将齐声相应,领军加速行进。 眼见着就要到达大坝沟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大坝沟前,有汉军的营寨驻扎。 彻里吉一怔,心道:大坝沟怎么会有汉军驻守? “有多少人?” “启禀将军,只有几百人。” “领军的是什么人?” “大纛上写的是汉安背嵬军麴……不过无法打听出对方的主将是何人。” 麴? 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彻里吉也就放下了心,若那主将姓董姓马,或者是姓皇甫,彻里吉说不定会担心一下。董、马两家,在凉州把他打得实在是太过凄惨,而皇甫是安定望族,颇有名气,彻里吉对皇甫家的人,也不敢过于的掉以轻心。 在他看来,除了上述三家之外,无人是他的对手。 想必那支汉军,也不过是一个偶然。 “传我将令,快速通过大坝沟,若汉军不出战,不予理睬。若是想要螳臂挡车,则迅速歼灭之。” “大王好学识!” 一名偏将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彻里吉的马屁,“螳臂挡车,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 彻里吉闻听,不由得得意洋洋。 这还是他听呼厨泉说过的词句,今天拿来一用,果然非同凡响。 心中不免更加骄狂,挥兵朝着大坝沟疾驰而去。 这大坝沟,是一块平坦川地,可容万马奔驰。鲜卑大军抵达大坝沟的时候,汉军已经列阵拦住了鲜卑大军的去路。这支汉军的装备很奇怪,全都穿着式样古怪的重甲,头戴罩面盔,横在大坝沟出口,最前面一排,有二百人左右,横列在阵前。 大纛迎风猎猎,掐金边,走银线,上书汉安都护府,赦命背嵬军,中间斗大的‘麴’字。 彻里吉一蹙眉,虽然对方的装备透着古怪,可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毕竟,己方一万人,对方不过几百人,凭借这么点兵力,就想要将我铁骑阻挡住? “冲过去,不要理睬他们!” 鲜卑骑士立刻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嚎叫,蜂拥而上。 一支支利矢,朝着那支奇怪的人马飞射出去。但汉军并没有出现慌乱,只见前排人马突然后退,后排人马上前一步。在不经意间变化了阵型。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人多高的巨型大盾,齐声呼号,蓬的将大盾砸在地上。盾沿锋利,没入土中。 一排坚固的盾墙陡然出现。 大盾的表面,竖着一排排锋利的尖刺,只要撞上去,不死也最多剩下一口气。 这是董俷根据钩镶等原理设计出来的重装步兵盾牌,非力大无穷的人,无法使用。 也正因为此,盾牌兵就成了最难挑选的一个兵种,不仅仅是要求武艺,对体格,力量的要求,同样是非常的重要。盾牌后配有张掖将做营特制的制式长刀,清一色长五尺,两面开刃,锋利无比,重二十五斤,杀伤力极为凶悍,非武艺高强,体格健硕者不能使用。 眼看着还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盾牌后四百米弓箭兵开始了还击。 全部都是用三石左右的硬弓,箭矢经过改造,开有血槽,穿透力非常的厉害。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瞬间有近百人倒下。战马嘶叫,骑士哀嚎,马蹄从伤者的身上踩踏过去,整个队形不由得一滞。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足足倒下了几百个人。 那死者,那鲜血,那战马的哀鸣,非但没有能阻止鲜卑人的前进,相反令他们更加凶狠。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汉军的战斗力他们都很清楚,先是弓兵,而后长枪兵。 不过这一支汉军的阵势倒有些奇怪,居然把最不入流的盾兵排在了最前面。就算你们厉害,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所以,虽然不断有同伴跌落马下,可是鲜卑人却没有就此停止。 眼见着逼近至三十步,所有的弓箭手突然放下硬弓,从地上拿起弩弓,向前一步。 钢弩从大盾的缝隙间飞射而出。 连珠般的钢弩,带着巨大的贯穿力,钻入战马、骑士的身体内,引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溅,在阳光下折射妖异的光亮。那路边的野草,瞬间被染成红色。 于后军督阵的麴义,冷笑连连。 有如此兵器,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如何?何况…… “连弩急射……不要停止!” 一排排弓兵瞬间变成了弩兵,一轮射完,第二排弩兵跟上。 虽然只是三十步的距离,却令鲜卑人损失惨重。可要想通过大坝沟,就必须冲过这一道防线。有躲过钢弩的士兵冲上前,却见大盾突然向后倾斜,形成了四十五度角,盾牌上那一尺多长的尖刺,立刻穿透了战马的身体,引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 彻里吉懵了……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兵种,从没有见过如此的战法,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武器。 是并发弩吗?看着不是很像。但是杀伤力居然如此的强悍,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他发懵,可是麾下的骑兵却没有发懵,继续向大坝沟发动凶猛的攻击。 那一道铁盾,前后不断的晃动。从对拍缝隙中探出了一根根长矛,长戈,或刺或横扫,在那面盾墙前面,留下了一具具尸体。 已经无法计算出,究竟有多少人死在盾墙前面。 总之,彻里吉的麾下全都拥挤在这川地之上,使得原本宽敞的地方,一下子变得非常拥挤。 面对着一轮轮的骑兵攻击,背嵬军有规律的向后退缩。 没退出一步,就要有几十具尸体倒在血泊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彻里吉渐渐的取得了优势。 就在这时候,山谷中突然回荡起了一阵号角声。 紧跟着两支人马从山谷两侧杀出,从后方杀入了彻里吉的阵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宣花大斧,厉声呼喝,如同劈波斩浪一般,朝着立于大纛之下的彻里吉就杀了过来。 鲜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那盾牌手突然从盾牌上抽出长刀,推翻了盾牌。所有的弓兵,也都手持盾牌,朝着骑阵冲过去。 但见长刀霍霍,寒光闪闪。 背嵬军抡起这种特制的长刀,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喊喝,竟然逼得鲜卑人连连后退。 刀枪看在那盔甲上,背嵬军士卒分毫不损。 如同是一队推土机般的在乱阵中冲杀,那寒光闪动,一蓬蓬热血喷溅空中,就如同在朔风中绽放的花朵。 地面,早因为被鲜血浸透而变得泥泞不堪…… 彻里吉见情况不妙,刚要收整人马,结阵再战。这也是他犯下的一个大毛病,从一开始,整支人马就没有能组成骑阵,以至于当遇到突然袭击的时候,全都乱了套。 徐晃一马当先,冲到了大纛之下。 大斧朝着彻里吉凶狠的劈去,口中一声大喝:“贼酋,拿命来!” 彻里吉也顾不得整顿兵马,摆枪和徐晃战在一处。可这样一来,鲜卑人也就变得更加凌乱了。 战了大约二十个回合,二马错蹬时,徐晃一记犀牛望月,反手一斧将彻里吉劈翻落马。 ******* 大战在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停息下来。 整个大坝沟成了一个坟场,鲜卑人死伤无数,活着逃走的,也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背嵬军正面牵制,足足消灭了两千多人。 在乱军中被杀的胡人,也超过了两千。剩下的人,都成了徐晃的俘虏,在徐晃的指挥下,搬运着同伴的尸体,在大坝沟谷口外,搭建起了一座座骇人的巨型京观。 徐晃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扭头道:“此战之后,定能震慑呼厨泉。” 庞淯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麴义,见麴义正在整点己方人马。 “当初卢师对我说,师兄是个奇才……我不相信。可如今看来,师兄果然是厉害。” “此话怎讲?” “将军,你可曾见过麴义将军这支人马所配备的武器?他们的铠甲,甚至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支精锐兵马的铠甲都要坚固,构造也似乎更为巧妙。麴义将军说,他们的装备,皆出自于师兄的手臂。有时候我就在想,凭此精兵强将,谁是师兄的对手?” 徐晃羡慕的看着背嵬军…… 他笑道:“麴义将军兵马的装备虽令人羡慕,可这样一支人马的花费,甚至可以组建出十倍以上的强兵……可不是谁都能消耗的起。不过,若是能给我配备这样一支校刀队的话,我想这解烦军的战力,至少能提升两倍,回头倒是可以和主公相商。” 说到这里,徐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东南方向看去。 “子异,你说这时候,大城是不是已经展开了战斗?” 庞淯点点头,扭头向战场上看去,“令明,只怕我鸡鹿塞在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大城那边好多少。我看,我们还是早作打算,呼厨泉绝不会轻易的就此罢休。” 徐晃的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啊,接下来,只怕是谁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第二六六章 金银决(一) 第二六六章 金银决(一) 董俷的日子的确是很不好过。 有一种恍若回到了荥阳大战时的感觉,喊杀声在耳边回荡,满眼全都是血与火。 蓝蓝的天,都好像变成了红色,红的那么妖异。 看着城下那些如同蚂蚁一样,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士兵,董俷总觉得很不真实。 手中的双刃长刀轮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匈奴将领劈成了两半,然后一脚把尸体踹下城头。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可是却显得很机械。 二十万匈奴大军兵临城下,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初在荥阳的时候还要强烈。 冷漠,麻木…… 大城塞城墙上,挂着一溜溜鲜血凝固的冰柱,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红色的光芒来。 董俷只是拄着长刀,在门楼上方冷漠的观察。 已经十五天了,匈奴人不晓得死了多少,可是攻击却越发的凶猛起来。 当然,塞上人并不擅长攻坚,比起曹操那种指挥若定,于平静中暗藏杀机的攻势,城外的指挥者,显然要低了很多档次。可不能否认,匈奴人的确是强悍不畏死。 呼出一口气,似乎连胸腔里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主公,是不是能适当的进行一次反击?这样子下去,情况可是不太好啊。” 法衍穿着青衫,不过外面却套着一件特制的牛皮嵌钉筩袖铠。不仅仅是法衍,包括苏则,羊衜和糜竺在内的所有文士,都登上了城楼,观察这南匈奴方面的动静。 董俷摇摇头,“再等等,还不到时候……巨魔士不可轻易出击,若出击,就要一战功成。现在时机还没有到,我们还要继续忍耐……对了,隽义和令明可有消息?” 苏则摇头道:“已经十天了,隽义他们没有任何的消息。” “季谋先生,根据你的了解,于扶罗是不是已经调集了他所有的精锐?” 法衍沉思片刻,点点头说:“虽不是全部,却也是朔方七成的兵力全都聚集在此。” “那就再忍忍,告诉大哥,我们能多坚持一日,隽义他们就会就能够取得更大的胜利。这是咱们汉安军组军之后的第一战,绝不可以让朝堂上的那些人,看轻了咱们。” 糜竺立刻应命,沿着三丈宽的城墙飞奔而去。 残阳如血,那城头大纛在血色之中,更透出一股子凛冽的彪悍之气,在朔风中猎猎。 那大纛旗杆下,悬挂着一颗人头。 看上去约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八字胡,很威武的相貌。 董俷抬起头,看着那颗人头,突然间嘿嘿的笑了起来。于扶罗,看样子你也有弱点。 不错,匈奴人如此凶猛的攻击,为的就是这颗人头。 而这人头的主人,正是南匈奴大单于于扶罗的那个宝贝儿子,南匈奴先锋官刘豹。 让我们把时间向前推移十七天,也就是十月二十三日。 刘豹率两万匈奴铁弗部大军威逼大城,试图一举将大城塞重新夺回,而后兵出凉州、司隶。 这铁弗部,是刘豹的本部人马。 以汉室刘姓为主,可称得上是南匈奴各部之中的精锐。 于扶罗将铁弗部交给刘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是向所有人表明,刘豹将成为他的接任者。有铁弗部的支持,即便是于扶罗出了意外,刘豹的地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刘豹和莫护跋采采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未婚妻。 原本打算,等过了汉人的弱冠礼后,就把莫护跋采采娶回家,可不成想,死在董俷手中。 若不能报仇,将来又有何面目接掌单于? 不说别的,恐怕第一个不会愿意的,就是刘豹的那个叔叔,长期驻扎漠北的呼厨泉。 表面上看,于扶罗和呼厨泉的兄弟情义很深。 可刘豹却很清楚,于扶罗对呼厨泉的提防,可说是非常严密。若非于扶罗在朔方有威信,呼厨泉早就冲进了朔方。兄弟二人时而合作,时而敌对,就连刘豹也说不清,父亲和叔父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反正有危险的时候,呼厨泉肯定帮忙。 刘豹气势汹汹的来到大城之下。 董俷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他在城门楼上向下观看,只见铁弗军队形整齐,旌旗招展。 刘豹胯下一匹乌骓马,掌中一杆大砍刀,走马盘旋,在阵前喝骂。 “很嚣张的小子……” 董俷说了一句,身边的人,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典韦说:“二弟,不如我出阵会他一会,省的他年少轻狂,少不更事。” 羊衜突然道:“虢亭侯,听说这先锋官是于扶罗的儿子,我看最好是能捉活的。” “这有何难?” 典韦得到了董俷的同意,点齐五千屠各惊奇,跨上象龙,冲出大城。 刘豹的武艺确实是很不错,可这个不错,也要看和什么人比试。典韦那是什么人? 西凉军中,除去董俷、吕布之外,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胯下象龙亦是世上少有的宝马良驹,套句俗话,那就是人如猛虎,马似蛟龙。刘豹在典韦跟前走了大约二十个汇合,就被典韦活捉。铁弗部虽然疯狂的攻击,想要将刘豹抢回来,这时候董俷却带着巨魔士突然从城中杀出,和典韦兵合一处,把铁弗部杀得是溃不成军。 一战之下,俘获三千铁弗军,当场杀死三四千敌人,大获全胜。 但是,该如何处置刘豹?董俷也不禁有些犯难。 “不如直接杀了!”典韦道:“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董俷倒是很赞成,可隐隐又有个直觉,就算是杀,也要挑个好时机。 法衍想要开口,却发现一旁的羊衜,似乎若有所思。嘴角一撇,突然问道:“公若可有好主意?” 公若是羊衜的表字,闻听不由得一怔。 不过,法衍这么一说话,却把董俷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羊衜的身上,“羊衜有话直说无妨。” 这也是羊衜第一次在商议军情中献策,不免有些紧张。 他沉吟了一下,“这刘豹留之无用,但是就这么杀了的话,未免有些可惜。前些时日,我听季谋先生说,刘豹是于扶罗独子,深得宠爱……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南匈奴精锐尽数集中于大城塞以外。这样一来,选锋军就可以直扑美稷,占领单于庭。” 法衍眼睛一眯,微微点头。 这羊衜,果然有两把刷子,看起来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董俷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何让南匈奴精锐集中在这里?” “既然于扶罗宠爱刘豹,何不当着那于扶罗的面,把刘豹处死?于扶罗定然怒极攻心,到时候会不顾一切的攻击大城。只是如此一来,我大城塞所面临的压力,将会倍增。”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不禁沉默无语。 的确,按照那乞伏氐王所描述的于扶罗的性格,当着他的面杀死刘豹,于扶罗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就像羊衜所说,凡事都有一利一弊。将南匈奴精锐吸引至大城塞,固然可以令选锋军取得辉煌战果,可大城塞的压力,未免太大了些。 董俷想了想,“若是计成,倒也没什么。可我担心,于扶罗未必会上当。莫要忘记,韩遂在于扶罗身边,那可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于扶罗上当,韩遂未必上当。” 法衍淡然一笑,“可若是于扶罗对韩遂生出疑心,会如何?” 董俷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季谋先生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不够爽利。” “何不离间于扶罗与韩遂的关系?于扶罗疑心很重,只需主公书一封信,用含糊的语气说,若消灭于扶罗,则韩遂可为朔方之主之类的话语,于扶罗不会相信,可肯定会对韩遂有所防范……而后我们当着于扶罗的面杀死刘豹,于扶罗必然方寸大乱。” 董俷闻听,连连点头,“就依先生和公若所谋。” ****** “主公,主公……” 一阵呼喊声,把董俷从回忆中唤醒。 城下的匈奴兵,如潮水般的退去,遍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丢弃与战场上。地下的积雪,被鲜血染成泥泞,而尸体就埋在那泥泞当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气息。 城头上,欢呼雀跃。 “又过去了一天!” 法衍做了一个深呼吸,扭头笑道:“主公,看起来那些南匈奴人,已经快要疲了。” “公明那边的情况如何?” “还好,据说呼厨泉攻的很猛,但始终未能攻破鸡鹿塞。只要鸡鹿塞能多坚持一日,朔方的骚乱就会严重一分。到时候,只要隽义和令明能拿下美稷,整个朔方必然大乱,就算是韩遂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难以挽回……于扶罗将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这些道理董俷很清楚。 法衍一遍又一遍的向他讲述这些,其用意无非只有一个,希望董俷能鼓足精神。 他看出了董俷心中的那种疲倦。 而在这种时候,董俷如果流露出任何不稳定的情绪,都会令军心动摇。 董俷也知道法衍的这种忧虑,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季谋你不用担心我,我从十四岁开始征战,经历过许多比眼下还要严重的场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很清楚。不过就如你所说的,总是这样子被动的挨打,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呵呵,熬过去,就要他们不舒服了!” 法衍手指远处匈奴军联营,淡淡的一笑。 不过,他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凝固,蹙眉直视前方。 “有人过来了!” 董俷也转身向城外观望,只见残阳下,一骑自匈奴大营中疾驰而来,在城下勒马。 董俷做了个手势,示意城上士兵不要轻举妄动。 眯着眼睛,向下观看,见马上那人的相貌,颇有些眼熟。 跳下马,身高八尺七寸,生的面如粉玉,目若朗星。头戴虎头亮银盔,身披亮银甲,细腰乍背,胯下一匹西域特产的白龙汗血宝马,马背上挂着一对八宝亮银锤。 只看那锤头,大如人头一般,沉甸甸,极具份量。 朝着城头上的董俷拱手,“董西平,还认得我吗?” 董俷一蹙眉,心道:看着打扮,应该是韩遂的那个女婿,有点面熟,可想不起来。 当下冷笑一声,“可是那南匈奴的银锤大将军?” 言语中,带着不屑一顾的口吻。也难怪,好像韩遂这样的人,若在后世,典型的汉奸。 城下的人,沉默了片刻。他淡然一笑:“董西平,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利。七年前,你我曾在金城交手,当时我输了。七年来,我一直等着一个机会,与你重新较量……董西平,我只问你,可敢和我一战?若是男人,明日卯时,我们城下决战。” 说完,也不等董俷回答,阎行拨马就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董俷的身上。这是在下战书啊,若是不答应,还真的有点麻烦。 如今大城塞的士气,全都集中于董俷一人身上。 如果董俷拒绝了,对于汉安军的士气,无疑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董俷自然不会害怕什么银锤大将军,连吕布都能打个不分胜负,他又怎会惧怕阎行? 只是,这阎行是什么意思? 法衍也陷入了沉思,疑惑的看着远处的匈奴大营,眉头紧蹙在一起,一言不发。 典韦说:“二弟,怕甚,打就是了!” 董俷笑了笑,“打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觉得,这里面好像还有别的玄机。” “玄机?” 典韦想不明白,这简单的挑战,能有什么玄机。 二弟是当世虎勇之将,只是和那帮文士儒生接触的时间长了,可没了以前的爽利。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远处的匈奴大营,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董俷依旧站在城门楼上,静静的注视着那匈奴大营里的一举一动。可这心里面,却在盘算着阎行的真正目的。法衍、羊衜、苏则三人,也都站在董俷的旁边,只是静静的观察。 只见匈奴大营门口,骑兵进进出出,看上去非常的热闹。 法衍在观察了片刻之后,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我知道,于扶罗这是缓兵之计,怕要撤退。” 董俷一怔,“什么意思?” “只怕是于扶罗已经知道了呼厨泉受阻,朔方不稳。他想要拖住我们,连夜撤走。” 羊衜却摇摇头,“未必……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就算他明白中计,也该知道,这时候回朔方,用处并不会太大。实际上,只要他能攻下大城塞,回师朔方,诸般混乱也就随之可以平息。他不会是撤退,莫非这于扶罗,是想要来个引蛇出洞?” 这两个人一人一个说法,却是让董俷有点懵了。 究竟是金蝉脱壳,还是引蛇出洞…… 董俷从这里面,感受到了很重的韩遂气息。 可如果真的是韩遂的主意,那就说明于扶罗已经对他恢复了信任。如此一来,可就难办了。 出去,怕中计。 不出战,也可能会中计…… 苏则突然说:“依我看,于扶罗未必就这么轻易的撤走。他儿子死了,若不能夺下大城,打开通往司隶、凉州的通路,只怕回到朔方,这屁股也不会坐稳。今日他突然约战,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去。而后偷袭大城塞,再两面夹击,则我军必败。” 细目眯成了一条缝,董俷的思路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好在,只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他一咬牙,轻声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奏效。” ———— 第二六七章 金银决(二) 第二六七章 金银决(二) 一支人马,在夜色中悄然的离开了大城塞,浩浩荡荡,粗略计算,有七八千人左右。 大城原本有人马不过一万三四,经过十五日的苦战,死伤大约在三千上下。 按照这个数字计算,驻守大城的人马,不会超过三千。 一轮残月当空,冷幽的月光照在大城塞城墙上,城墙上鲜血凝固而成的冰光,折射出一种妖异的光。那书写着‘汉安大都护董’字样的描金大纛,于空中猎猎作响。 远处,匈奴大营突然传来一阵震天介的喊杀声,不过只持续了片刻,就渐渐消失。 轰隆的铁蹄声愈行愈远,直至消失。 整个大城塞边关,又恢复了早先的宁静,只有飒飒朔风,呼啸掠过,平添了些许诡谲。 大约在丑时,又是一阵铁蹄声踏破了这夜色的宁静。 一支人马从远处飞驰而来,于大城塞关下勒马叩关。为首的一人,嗓音很年轻,脸上蒙着遮挡风雪的面巾。在关下大声喊道:“快快开门,奉将军之名,有紧急军情。” 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话语也说的是非常含糊。 没有说是哪位将军,也没有说是从何处而来。按照规矩,关上的士兵应该仔细盘查,不过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也许是久战之后疲惫,只是草草的问了两句之后,偏说了一声等着,然后就没了声息。 片刻之后,城门吱吱的打开,吊桥缓缓的落下。 就在那吊桥落下的一刹那,就听到一声爆喝响起:“三军,随我夺门……冲!” 白龙汗血宝马腾空而起,城外的将领抖手向天空发出一支鸣镝,紧跟着从四面八方响起了喊杀声,无数人影从远处的草丛中钻出来,随着那支人马,冲向大城塞。 关城内响起一阵嘈杂喊叫:“敌袭,匈奴人打来了……” 几乎没有做太多的抵抗,大城塞就被彻底攻破。 一两万匈奴兵一下子涌进了大城塞,阎行催马徐徐而行,心里面却不免感到疑惑。 经过十余日的苦战,于扶罗渐渐的从早先的暴怒中清醒过来。 他也感到,自己好像中了董俷的算计。但却是骑虎难下,有心撤退,又该如何自处? 儿媳妇被杀了,儿子也被人当着三军的面,砍了脑袋。 这对于一名大单于而言,无疑是极尽羞辱的手段。如果他不能报仇雪恨,只怕匈奴本部人马,就会对他产生动摇。更不要说,朔方已经惶惶的氐人,羯人,肯定会对他在朔方的权威出现怀疑。 而且,这大城塞是如今朔方进入中原的通路,如果不能夺取,对于整个朔方的胡人而言,恐怕都不好交代。不退兵,朔方氐人蠢蠢欲动,而且不晓得那董家子,是要耍什么样的把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扶罗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韩遂站了出来,献出一计。 退而不退,引蛇出洞…… 匈奴人本就不善于攻坚,所以强攻未必能成功,就算是成功,只怕也要实力大损。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汉军引出来。 韩遂说:“董家子对我恨之入骨,千方百计的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所以,一旦他知道我们要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追击。如果不追,一俟我们回到朔方,董家子再也无法对我们产生威胁。他布这么一个迷局把我们牵扯在这里,如果我们回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在公董家子要阻止我们回朔方,在私他也不会让我回去。” 于扶罗轻轻点头,“韩先生说的有理,不过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韩遂阴阴一笑,“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那女婿阎行带领,在董家子率兵追击之后,他趁机抢夺大城塞;而我们则可以在途中守株待兔,和董家子的追兵来一场野战……攻取坚城,我们或许差了一些,但若是野战,天下何人能与我等争锋?” 一席话,令于扶罗恍然大悟。 “先生所言极是!” 就这样,一条计策出炉,阎行傍晚时的挑战,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告诉董俷:我们要撤退了,快来追击我们吧…… 董俷身边有能人,肯定能推测出这里面的含义。 根据韩遂对董俷的了解,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带兵出击,如此一来,则就大功告成。 可是阎行并不喜欢这样! 事实上,韩遂当初在金城造反,他可以理解。毕竟家人受到胁迫,相信韩遂也是出于无奈。可是后来,阎行对韩遂的举动就开始产生了一些不满的情绪。 你出卖北宫伯玉,可以说是为了报那被胁迫的仇恨。 可是,你说反了马腾,到最后却把马腾郭宪出卖,自己带着人逃出凉州,未免不仗义了些。 出卖马腾也还好说,可是投靠南匈奴…… 阎行对韩遂的这些举动,越来越感到不高兴。可毕竟他是晚辈,韩遂对他又是格外的好,有好几次这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强忍着不发表意见。 这一次,董俷偷袭大城塞,阎行很兴奋。 七年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董俷对决疆场,再比试高下。 可是韩遂一来因为失去信任,不愿出力,二来呢,又怕阎行出事,不肯让他出战。 从抵达了大城塞之后,整整十五日,可把阎行给憋坏了。 但最终,他恐怕还是无法和董俷比试高下。这让他很不开心,虽然占领了大城塞,却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武将的威名,不是靠阴谋诡计,应该是在疆场之上。 “银锤大将军……快看,怎么这一路上堆放这么多的草垛,汉军这算是什么意思?” 部下的叫喊声,把阎行唤醒。 他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大城塞一条主街上,草垛挨着草垛,看上去好像一个个粮垛似的,格外醒目。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在想心事,故而没有太在意。 可这会儿清醒过来,阎行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在马上举目四下里观望,只见关城内房舍空荡荡,所有的匈奴兵都已经冲了进来,一个房舍挨着一个房舍的闯入,不过最终都是骂骂咧咧的出来,看上去什么收获都没有。 大城塞至少还有两三万平民,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回响刚才那一路畅通无阻的杀入进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挡,事情未免有蹊跷。 董俷或许只是一个武夫,可是他练兵却是不俗。 想当初转战西北,把韩遂、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调戏的团团转,岂能是有勇无谋之辈。 他既有虎狼之将,就算手下的兵丁不是老虎,也该是恶狼,怎的如此脆弱? 一股风吹来,空气中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阎行脸色顿时大变,拨马厉声喊喝道:“退出去,全部都退出去!”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凄厉鸣镝声响在空中回荡,大城塞城门突然间哐当关闭,千斤闸随之落下。紧跟着,从城里的阴暗角落中,突然窜出无数道黑影,把火把仍向了草垛,而后立刻闪进了阴翳之中,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风很大,草垛上堆积的全都是枯黄的干草,还撒着各种助燃的物品。 这一遇到火,草垛立刻燃烧起来。一座挨着一座的燃起,很快的整个大城塞,都陷入火海中。 说到这里,就必须要说一下大城塞的来历。 早在西汉时期,大城塞就已经存在。作为抵御匈奴人的一座边关,它本身就具有所有戍卫边关所必须的机关设施。藏兵洞,地道……等等,整个大城塞可以说是机关重重。大将军卫青曾视察过此处,认为大城塞里的防御机关,堪称天下少有。 这样一座戍卫边关,在卫青夺取了朔方之后,渐渐的弃用,失去了原有的功效。 特别是在后汉时期,随着汉室朝廷把朔方交给南匈奴人做休养生息的地方,匈奴人无数次从大城塞侵入司隶、凉州等地,把大城塞原有的防御机关全部销毁殆尽。 仅存有几个藏兵洞和近乎快要荒废的地道在其中。 董俷占领了大城塞之后,为加强防御,曾巡视了整个城镇。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那几个藏兵洞和地道。这些藏兵洞和地道,甚至是连大城塞本地人都不晓得的存在。董俷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藏兵洞和地道能有什么用处,故而也不甚在意。直到韩遂使出了这一手引蛇出洞的计策,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些机关。 说起来也有趣,自从在光和六年结识了三岁的诸葛亮以后,董俷发现自己和火是离不开关系了。火烧盘龙谷,火烧敖仓……几乎所有的恶战,他都是用火来解决。 这一次,董俷依旧决定用火! 火势蔓延的很快,整个大城塞在瞬间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阎行纵马疾驰,结果却发现,通往关城的道路,全都被烈焰所阻隔。 眼看着身边的部下,一个个葬身于火海之中,阎行有点懵了。他不停的喊喝,纠集士兵,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路,来到大城塞城门前。可是那城门紧闭,千斤闸也已经落下。有心命人升起千斤闸,可这样一来,又不晓得要耽误多长的时间才好。 镇静,镇静…… 阎行一遍遍的对自己重复相同的话语,眼看着身后火蛇不断的逼近,摘下双锤,拨马退后二三十步的距离,猛然一催胯下白龙汗血宝马,怒吼一声,扬起了双锤。 当年董西平可以震开金城大门,今日我也可以做到。 若是连这都无法做到,我又有什么面目,去和董西平来交锋。 咬碎银牙,阎行咆哮着,冲到了城门口,大锤呼的一声,带着万钧力道狠狠的砸在了千斤闸的栏杆上,只听轰的巨响,那声音震耳欲聋,白龙宝马唏溜溜后退数步。 阎行一锤轰出,一催马,另一只大锤紧跟着就轰在城门上。 两锤下去,城门洞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阎行退后数十步,再次冲上前去,双锤并举,轰的一声,只见那千斤闸连带着沉重的城门,被轰的倒塌下去,城门洞扑簌簌灰尘扑落,眼看着就要倒塌。 “杀出去,杀出去!” 阎行厉声吼叫。 数千名匈奴兵随着阎行冲出大城塞,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只听一声大喝:“放箭!” 从正前方,万箭齐发。 借助风势,那利矢破空产生出一种嗡嗡嗡好像蝗虫掠过的声响。 阎行挥舞双锤,拨打雕翎,朝着正前方看去。却见一队人马,列成了方阵,在夜色中静静侯立。 一员大将,高举大枪,猛然向下劈落,“放箭!” 又是一轮利矢飞来,阎行催马冲向汉军阵营,双锤上护其身,下护宝马。 他可以安然无恙,可身后那些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匈奴兵,却没有他那种厉害的本事。 一声声惨叫响起,死在箭矢下的匈奴兵不计其数。 汉军看破了岳丈的计策,董家子看破了这引蛇出洞的计策……不好,那岳丈岂不是…… 阎行也顾不得许多,催马疾驰。 眼看着就要杀入汉军的阵营,却听到一个如同巨雷般的吼叫声响起:“阎行,卖国贼子,不是说好卯时决斗,为何又半夜偷袭?不忠无信奸贼,董俷在此等你多时。” 门旗下,冲出一匹黑色战马。 那战马身披重甲,雄峻无比。马上的战将,也是一身重铠,双手使锤,迎着阎行就冲了过来。 阎行吓了一跳,不过却不甚惊慌。 既然董西平看穿了计策,肯定会出现…… 事实上,阎行在内心深处,也是一直这样期盼着。如今,董俷出现,阎行反而兴奋起来。 气运丹田,双手举锤。 二人同使举火烧天式,双锤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只听铛……犹如黄钟大吕一般,回荡苍穹。战场上的喊杀声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只有那四锤相撞的余音袅袅不绝。 阎行胯下这匹白龙汗血宝马,可是花费万金买来。 比之浑红马还要高出一个等级,和赤兔不相伯仲。即便是如此,也无法承受如此凶猛的碰撞。唏溜溜一声暴嘶过后,噔噔噔后退了十余步,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阎行的脑袋嗡的一声,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双臂发麻,手中的大锤几乎要脱手掉落一样,不禁骇然向董俷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董西平,是越发的可怕了! 只看他那对金锤的个头,足足比阎行的八宝亮银锤大了一圈。 “好,好本事!” 阎行忍不住大叫一声,殊不知董俷却露出了笑意。 “你也不错,七年前若你有这本事,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了,大好的本领,却是个国贼……阎行,念在你能接我一锤,现在下马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 阎行苦笑起来…… 投降? 我已经成为不忠之人,若是投降,岂不又成了不孝之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我真的如此,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董西平,废话少说,今日我与你之间,只能有一人活命!” 阎行说罢,催马向董俷就冲了过去,双锤挂着风声,呼呼作响。这一次他不和董俷硬拼,而是尽显精妙招数。一百多斤的大锤,忽而快,忽而慢,忽而轻若鸿毛,忽而重若泰山。阎行知道,硬拼肯定不是对手,只希望能借用此招,拖垮董俷。 董俷稳如泰山,视阎行的大锤无物。 不管他招数多么精巧,他只一招,迎头一击。 你不是不想和我硬碰硬吗?不行,我就逼着你和我硬碰硬…… 只战了四五个回合,董俷大锤点出,看似缓慢,可大锤在途中突然加速。胯下阿丑也感觉到了董俷的想法,猛然一个提速。董俷顺着那股力量,一锤轰击出去。 阎行想躲可就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铛…… 双锤再次交击,阎行手里的锤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虎口也被震得鲜血淋漓。 一咬牙,单手锤一招闯天宫,硬生生逼得董俷中途换招。原本,董俷还想把他活捉,可没想到这家伙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肯服软,董俷的火可就上来了。 二马盘旋,董俷发出一声巨吼:“巨魔连山锤!” 双锤好似风车,轮开来连续砸向了阎行。铛铛铛……阎行也的确是够顽强,硬生生当下了六锤。可这连山锤一共十八锤,一锤比一锤重,第七锤的时候,阎行再也无法抵挡,被董俷一锤震开八宝亮银锤,顺势狠狠的砸在了阎行的天灵盖上。 阎行的脑袋,被一股奇诡的力道硬生生砸进了腔子里。 一蓬热血喷涌而出,身子在马上一歪,扑通就摔在了地上。狮鬃兽仰天一声长嘶,声如野兽咆哮。那白龙汗血宝马,连续承受这许多锤的重击,也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听到狮鬃兽的咆哮,白龙前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狮鬃兽围着白龙不停的打转,发出一声声呼号。董俷扫视战场,厉声喝道:“魏越,命你打扫战场……成蠡王戎,尔等各带三千人马,分两路驰援虢亭侯。巨魔士……” “喏!” 四百多人的巨魔士,随着董俷一声怒吼,同声回应。 那声音震荡寰宇,撕裂苍穹。董俷将双锤挂在一匹大宛良驹的马背上,勒马厉喝:“随我出击!” 狮鬃兽原本还想要调戏一下那匹白龙汗血宝马,不过董俷轻轻一磕它的肚子,立刻就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仰天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在原地踏动两下之后,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巨魔士紧随董俷身后,犹如一股黑色的洪流,卷起满天尘烟,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韩遂,你可千万要等着我! 第二六八章 朔方大捷 第二六八章 朔方大捷 按照韩遂的计策,是吃掉汉军主力,夺取大城塞。 而董俷和法衍羊衜的对策则是拖住匈奴大军,消灭其精锐人马。 所以,在深夜离开大城的汉军,大都是由乞伏氏的氐人所装扮,而汉军,不过两千。 领军的主将,就是典韦。 在离开大城,将至青盐泽的时候,氐人在苏则羊衜的带领下,悄然离开,典韦继续追击。 就在青盐泽畔,典韦率领的人马和匈奴大军接触。 清一色的屠各骑兵,论骑射的本领,丝毫不比匈奴人差。加之精良的盔甲,和全部配备起来的双马镫,其战斗力可以提升三成。可不要小看这三成的战斗力,在疆场上,足以产生巨大的威力。典韦按照董俷的要求,率领屠各骑兵,根本不和匈奴军硬碰硬的打。 青盐泽广袤而平坦的川地,足够典韦的人马进行迂回。 空有十几万人马,可是匈奴人的战斗欲望并不强烈。说实话,他们现在更希望早些回家,而不是在这凛冽寒风中,和汉军玩儿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因为他们也已经听到了消息,朔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稳定,氐人、羯人蠢蠢欲动,动向不明。 韩遂和于扶罗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发现,这一支汉军人马并不多,而且被韩遂视为大敌的董俷,并没有出现。 没有出现,就代表着董俷看穿了计策,那么攻击大城的人马,必定会有危险。 有心不理典韦,可十几万大军一旦列阵,自然不可能轻举妄动。若是不能消灭这支人马,与军心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已经不高的士气,必然跌落到极点。 韩遂发现,他的计策并不是让董俷进退两难,而是让自己陷入了窘境。 “大单于,如今之计唯有动用所有的力量,先消灭了这一支人马后,再图谋大城。” 韩遂很担心阎行,不过也没有办法。 只要狠下心,向于扶罗建议起来……于扶罗沉吟片刻,点头说:“先生所言甚是。” 当下挥展令旗,指挥三军围剿典韦。 青盐泽是朔方仅次于金连盐泽的川地平原,一眼望不到边。 十几万大军铺开了阵势,想要捕捉一支根本就不想和他们决战的人马,其难度也是非常的巨大。双方就在这盐泽之中展开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原本是想要吃掉汉军,可如今匈奴大军却被汉军死死的拖住,即便是有心想去救援阎行,也来不及了…… 典韦身穿重铠,双铁戟运使如飞。 麾下的屠各兵也非常的勇猛,可毕竟人数悬殊,从子时打到了寅时,两千屠各兵死伤仅剩七百人左右。而且是个个带伤,胯下的大宛良驹,也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眼看着,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亮。 典韦聚拢身边人马,困守在一座土丘上。 看着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匈奴兵,典韦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感到快意至极。 自从与董俷结拜,典韦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董俷很多。 兄长的身体渐渐恢复,家中的老小也衣食无忧。自己做了虢亭侯,享两千石的俸禄,可说是风光至极。但越是这样,典韦就越觉得自己亏欠很多,今日一战,不管说什么,都要为二弟拖住这些家伙。唯有这样, 才不负三兄弟结义的一番情义。 振作精神,典韦夹住双戟,厉声喝道:“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疆场方为快事。今日正是我等大好男儿扬威之际,若是汉子,随我杀出去,莫要丢了汉安雄风。” 象龙马一声长嘶,仰蹄冲下了土丘。 不足七百的屠各骑兵见主将仍勇猛如斯,更感热血沸腾。 残破的汉安军大纛在空中飘扬,铁骑冲锋,卷起满天的烟尘。 典韦一手夹住双戟,将兜囊斜跨身边,象龙贴着地面窜出,眼见着就冲入敌阵中的刹那,探手抓出小戟,抬手连发,十八柄小戟破空飞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兵击落马下。 匈奴兵的阵脚一阵骚乱,箭如雨点。 但是典韦全身披挂重铠,象龙也是有重甲保护。箭矢虽然密集,却伤不得典韦分毫。 如同一头猛虎,冲进了羊群之中。 那双铁戟上下翻飞,锃亮的月牙戟刃泛着一股子血色的寒芒,带起一条条,一道道奇异的弧光。所过之处,但见匈奴兵人仰马翻,无人可以阻拦住典韦的去路。 屠各骑兵紧随在典韦身后,马上冲刺,如同一把利刃般,在敌阵中纵横驰骋。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千军万马奔腾。 位于中军的韩遂于扶罗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曙光中,有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满天飞尘,疾驰而来。清一色的大宛良驹,马披重甲,人配铁铠。黑色罩面盔,更透着一股子狰狞可怖的气息,为首一员大将,胯下的战马更是高出许多战马一头出来。 眼见着就要接近,还差几十步的时候,那大将突然双手向后背探去。 紧跟着,一道道乌芒自他手中飞出,破空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声,震撼人的心灵。 仿佛在一刹那间,整个战场都凝固了起来。 十八支鬼哭矛势无可挡的将匈奴兵击杀,马上的大将摘下一对硕大的擂鼓瓮金锤。 “巨魔挥金锤!” 巨雷般的咆哮声在苍穹回荡,两名匈奴将领冲出去,迎着那大将挺枪分心就刺。 来人大锤左右一分,一招野马分鬃,铛铛两声,将匈奴将领手中大枪磕飞。 不等两员匈奴将领反应过,人已经冲到了跟前。双锤一点,就听两声惨叫响起,那两员大将就被撞碎的胸骨,从马上飞了出去。如果说,典韦的人马是一群狼,那么这一支人马,分明就是一群雄狮。 一柄柄纯钢马槊竖起来,势无可挡的把匈奴兵的阵型撕开了一个口子。 “大哥,莫要惊慌,董俷在此,挡我者死……” 使锤的大将怒吼一声,双锤轮开,挂着一股股呼呼的劲风,劈波斩浪般向典韦靠近。 重骑冲锋,那冲击力无比的惊人。 马身上的重铠撞击在匈奴人的马身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一匹匹战马撞得是骨断筋折。 马槊飞扬,血肉横飞。 待重骑兵的冲击力过后,马上的骑士们突然收起马槊,从马背上抽出双刃长刀,左劈右砍,一路杀过去,整个战场上都弥漫着一片血色,残肢、断刃洒了一地。 那双刃长刀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超越了时代近三百年才会出现的兵器。 董俷不知道什么是陌刀,但是汉军的缳首刀在他看来,似乎不够杀伤力。在观察了晏明所用的三尖两刃刀之后,董俷突发奇想,若是长刀是双刃,杀伤力岂不是更强? 于是把这个构思让人转告了蒲元。 那蒲元本就是技艺高超,在加上马均的协助,很快就开发出了第一批双刃长刀。 全部是用西域精铁打造,骑军每把长刀约五尺六寸,重三十斤;步军制式长四尺九寸,重二十五斤。可以劈砍刺撩,威力无穷。准确的说,这种长刀应该是后世陌刀的前身,不过杀伤力显然更加巨大。特别是在刀刃处加上了一段犬牙形状的锯齿,就算是再坚硬的盔甲,只要被锯齿锁住,也可以一下子撕出一道口子来。 匈奴人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人马,如此可怕的兵器。 纷纷向四处躲闪…… 典韦一见,顿时大喜往外,“大都护来了,匈奴人完了……儿郎们,随我杀,杀,杀!” 三个‘杀’字出口,双铁戟夺走了四五个匈奴兵的性命。 屠各精兵原本已经是疲惫不堪,一见援军抵达,却是精神振奋,很快的和巨魔士汇合。 董俷和典韦都带着罩面盔,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可是从彼此的眸光中,却看到了浓浓的兄弟情意。二人谁也没有询问对方,只是一点头,拨马再次冲杀起来。 就在这时候,从青盐泽南北两边突然又杀出两支人马,正是王戎和成蠡的麾下。 虽然只有六千人,可是在这巨大的战场中,却产生了不可估计的能量。 匈奴兵原本就无心恋战,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更惊得目瞪口呆。十几万大军被冲的四分五裂,于扶罗虽然不断派出人马,试图挽回局面,可是却已经是无能为力。 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张脸,于扶罗看到远处有烟尘翻滚,战鼓声由远而近,一匹匹战马,一面面旌旗从天边出现,看不出汉军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向青盐泽杀来。 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和韩遂相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 董俷已经杀入了中军,远远的就看到了韩遂。 “韩贼,休走!” 双锤华棱棱一声轻响,巨大的锤头自锤柄飞了出去。 两丈长的锁链,带着一根根犬牙交错的倒钩,董俷也不管什么招数了,抡起来呼呼作响。两丈之内,没有一个活人可以站起。巨魔士早在董俷发出信号的时候,纷纷向旁边退让。 没办法,这链子锤轮开了以后,那可是不分敌我。 匈奴兵被砸死,勾扯,死伤不计其数。董俷直扑中军,朝着韩遂和于扶罗就冲杀过去。 于扶罗身边的将领纷纷策马冲出,不过还没等靠近董俷,就被那链子锤纷纷扫落马下。 链子锤有个问题,那就是越轮惯性越大。 到了最后,董俷根本无法控制这大锤了,猛然撒手,那链子锤呼的一下子飞出,一路不晓得带翻了多少匈奴兵,蓬的就砸在了于扶罗的大纛旗杆上,把碗口粗的旗杆拦腰砸断。 抬手抽出了制式长刀,双刀并舞,杀出了一条血路。 于扶罗和韩遂那里还敢继续停留,拨马扭头就跑。幸好有匈奴将领阻拦,将董俷阻挡下来。 可即便是如此,整个匈奴大军完全溃散了…… 青盐泽出现了奇异的一幕,十余万匈奴人,竟被几千人追着打,跑不掉的,直接丢下兵器投降。 ****** 大战从黎明杀到了午后。 于扶罗在傍晚时收拢残兵败将,十余万大军,只剩下四五万人。 想当初,从美稷点兵出征,于扶罗可说是意气风发。可不成想…… “韩先生何在?” 于扶罗突然想起了韩遂,忍不住大声的询问。 有亲兵上前轻声道:“韩先生在乱军之中不知所踪,至今还没有和大军汇合一起。” 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于扶罗心道:难不成韩遂跑了? “立刻派人寻找……” 找? 去哪儿找? 这朔方广袤,韩遂若想跑的话,谁能找得到? 于扶罗细想当初韩遂所做过的事情,发现只要是和韩遂合作过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难道这一次,他又故技重施? “传我命令,立刻赶往美稷,把韩遂的家眷全给我拿下。我就不信,他能不顾家人?” 于扶罗暴跳如雷,一边下命令寻找韩遂,一边又信誓旦旦的整点军马,再攻大城。 没错,我的确是输了! 可是我相信,你汉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于扶罗是知道的。他相信,就算这一次董俷胜了,那损失也是非常的惨重。沿途聚集败兵,至少可以再召集万余人。五六万人攻打大城,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董俷手里那么多俘虏,可是个不安定因素。 越是这样想,于扶罗的信心就越是暴涨。 修整了两天之后,于扶罗正准备再次挥兵大城,朔方却传来了一个令他无法承受的消息。 美稷,失守了! 南单于庭,失守了…… 于扶罗看着那满身风尘,疲惫不堪的信使,突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杀死他的冲动。 “你说什么?单于庭,失守了?怎么会失守了?” 信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汉军狡诈,将我朔方兵力全都吸引在大城塞之后,有一支人马从平定、谷罗城、广衍、桢林同时出兵,在五天前先攻陷了美稷,而后又占领了单于庭……大单于,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朔方氐、羯各部全都起兵,正在向这里逼近。” 于扶罗面通红,上前一脚把那信使踹翻,“我不信,武都、萁陵的兵马呢?还有五原郡的鲜卑人,为什么没有救援?” “武都、萁陵的人马,被云中太守,度辽将军吕布袭击,全部投降。那吕布还趁机夺取了咸阳,令五原郡兵马不敢轻举妄动。大单于,朔方现在,已经全乱了……” “我不信!” 于扶罗抽出宝剑,把那信使刺死。 脑袋嗡嗡直响,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这一夜之间,事情就变了样子? 平定那一支人马,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从头到尾就没有听说过这支人马的动向? “大单于,我们还要不要攻击大城?” 攻击大城…… 还有用处吗?老窝都被人抄了,麾下的士兵,还有什么心思继续攻打大城? 弄不好,只怕是要被对方连锅都给端了…… “撤!” 于扶罗好像一下子变得苍老许多,呆愣半晌后,有气无力的说:“必须要在河水解冻之前,撤入五原……不行,五原也不安全,我们往受降城扯,走的越远越好。” 说完之后,于扶罗走到了大帐门口,阳光耀眼,让他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猛然张口,喷出一蓬绚烂的鲜血,手指大城,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砰的摔在地上。 第二六九章 杀胡令 第二六九章 杀胡令 于扶罗死了! 至于是气死的,还是吓死的,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知道,于扶罗这一死,南匈奴算是完了。 呼厨泉猛攻鸡鹿塞二十一日无果,在听闻于扶罗的死讯之后,立刻掉头撤军。 很明显,朔方将落入汉军手中。呼厨泉同时也担心,于扶罗的死,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必须在军心尚未散乱之前,平安撤离阴山。 但是,呼厨泉刚一决定撤退,就被鸡鹿塞的徐晃和庞淯觉察到了端倪。 解烦军集结兵力,连夜追击,杀死俘虏鲜卑军近两万人,缴获辎重战马不计其数。 徐晃这边胜了,紧跟着高阙的鲜卑军也撤了。 历时整整三个月的战斗,最终以汉安军大获全胜而告终。与此同时,吕布自云中出兵,一举夺取咸阳,占领五原大部,迫使已经在五原居住的南匈奴人撤往塞上。 至此,云中、朔方、五原三郡连接,打开了通往漠北塞上的大半通路。 ****** 大城塞废墟上,搭建了一座简易的营寨。 董俷坐在中军大帐中,并不感到开心,相反表情很肃穆。 朔方大捷,各地告捷文书纷纷传来,可是那韩遂还是逃走了……这让董俷很不开心。 辛辛苦苦,就是为了找这韩遂报仇。 可韩遂真的是老奸巨猾,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 董俷坐在大帐里生着闷气,同时心里面沉甸甸的,有点不舒服。 大战结束之后,自有法衍糜芳,苏则羊衜整点战果,乞伏氏也很识相的送来了牛羊犒劳。 说实话,这一战乞伏氏可是出了不少力。 除了向临戎支援了一万骑兵之外,在最后一战中,苏则羊衜就带领乞伏氏男女老幼,在青盐泽遍插旌旗,策马狂奔。那满天的烟尘,就是乞伏氏氐人制造出来。可以说,在和匈奴人决战的时候,乞伏氏所装扮的疑兵,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匈奴人。 经过清点,汉安军的死亡人数超过三千,伤者不计其数。 虽然有行军医生救治,可糜芳估计,此次汉安军至少损失六千人以上,特别是屠各军,更是损失了一大半。对于这个损失,董俷还能接受。毕竟面对二十万大军,只损失六千人就取得大捷,并不是一个很难堪的数字。不过在一段时间内,汉安军再难展开攻击。 朔方大捷,各部胡人并不安分。 董俷可没有那些士大夫所谓的宽恕之心,对待不安分的人,他没有别的办法。 一个字:打! 但是,没有足够的兵力,还真是一个麻烦事。解烦军损失三千,乞伏氏的援军,更有一半人马失去了战斗力。选锋军奇袭美稷,占领了南单于庭,威逼朔方,也抽不出太多的兵力。 虽说信奉精兵政策,可董俷现在突然觉得,原来人多一些,未必是一件坏事。 如果说,这只是让董俷感到烦恼的话,那么羊衜所呈报的另一个战果,让董俷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南匈奴大败,青盐泽一战,汉安军俘获南匈奴人将近三万。 如果加上鸡鹿塞的两万鲜卑军,还有张郃庞德至今尚未呈报的战果,董俷粗略估计了一下,他手中至少有十万人的俘虏。 十万俘虏,可看管他们的汉军却不到两万人。 一旦这些俘虏营啸,那么此前所得到的一切胜利,就等于成了画饼。 如何处置这七万俘虏? 董俷不得不认真的进行考虑。 营帐外,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典韦当先走进来,紧跟着法衍糜芳,苏则羊衜也都鱼贯而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主公,看上去有心事?” 典韦一眼就看出,董俷这会儿有点情绪不高。 董俷抬起头,细目微闭,把手中的文书仍在了桌案上,“还不是这些俘虏闹腾的?” “俘虏?” 法衍已经习惯了董俷的说法,拿起那文书看了两眼,脸色也变得阴沉了。 的确,这么多俘虏留着不但是个祸害,每天所消耗的钱粮,也是非常惊人的数目。 典韦挠着头,“主公,俘虏又怎么了?” 对于神经很粗线条的典韦而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么多俘虏所产生的威胁。 董俷一笑,并没有回答典韦。 他看着法衍苏则和羊衜三人,沉声道:“此事必须妥善解决,我不想总是背着一个包袱。” 对于董俷的想法,法衍三人很清楚。 绝不会轻易把这么多俘虏放掉,那将会对朔方产生极为不好的影响。 南匈奴人有一个很奇怪的观念,那就是汉军绝不会杀他们。只需要俯首称臣,汉室朝廷就会将他们放回去。下一次再做俘虏,那就再俯首称臣,反正汉军不会杀他们。 相反,为了体现天朝大国的气派,有时候还会送他们一些钱帛。 董俷对这种做法是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胡人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壮大,就是因为这种所谓的大国气度。鲜卑人也好,匈奴人也罢,董俷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 打得你怕,打得你不敢再乱来,打得你一辈子翻不过身,这才是硬道理。 自古没有人凭借讲气度,讲风范就能获得天下,就算是那楚霸王项羽,一样会失败。 对待敌人就要狠,用拳头来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 法衍沉吟道:“十万俘虏的确是一个大麻烦,留着也不放心……不如,效仿长平之事?” 所谓长平之事,就是战国时期,白起俘虏四十万赵军,而后将其活埋。 董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法衍。而羊衜苏则的脸色却不由得一变。 “不行,这样做会让主公为千夫所指。主公现在所欠缺的就是名声,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那主公这辈子就甭想在翻身了。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效仿长平之事。” 法衍道:“名声又能如何?只要我们兵强马壮,足以让天下人不敢侧目。” “可是……” “文师,你莫着急,且听季谋先生说完。” 董俷突然开口,阻止苏则说下去。而后看着法衍,“想必先生还有话要说,对吗?” “匈奴人冥顽,绝不可对他们怀有仁慈之心。以我之见,不仅仅是要杀这些俘虏,最好是彻底不流。当年暴秦曾以蒙恬领军,将匈奴人赶到了河北。匈奴人立刻就表示臣服,可中原一乱,这匈奴人立刻挥军南下,屡次犯我边关,实可恨至极。” 董俷不说话,示意法衍说下去。 “自高祖之后,先有白马之围,后有昭君出塞……到了光武皇帝,更拨出朔方,供南匈奴人居住,每年拨出大笔钱粮,以安抚这些域外蛮人。可结果呢?我们得到了什么?只要中原稍有动荡,这些匈奴人就立刻变得不安分。叩边劫掠,无恶不作。文师,你是扶风人,当见过被匈奴人劫掠之后的惨状,难不成还要讲仁恕?” 苏则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他生于扶风,后来游学并幽,所见到过的凄惨景象,数不胜数。 一时间,他竟然无话可说,呆呆的看着法衍,许久之后轻声道:“先生说的虽有道理,可这不是十个人,百个人……近十万俘虏一下子杀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法衍挥舞拳头,“残忍吗?他们烧杀劫掠我大汉子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说残忍?一个个村庄被毁,遍地的死尸,我大汉还要表现出劳什子大国气度,无疑是对牛弹琴。我只知道,对于这等凶残之人,唯有杀戮二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董俷轻轻点头,突然看向了羊衜。 “公若如何看待此事?” “这个……吴忠侯最好是三思而行。” “我已三思!” 董俷起身,朗声说道:“我少年时曾做一曲,名为杀人歌……呵呵,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我不杀这些人,士人就能高看我两眼吗?我杀了这些人,他们除了骂我两句,还能待我如何?十万匈奴兵,留之则为大患……可杀,当杀!” “主公!” 法衍猛然起身,匍匐在地,“主公所言极是,可杀,当杀!道尽了其中的奥妙。” 董俷搀扶起法衍,嘿嘿的笑道:“我知道,士人们对我董家本就看不上眼,我也不在乎。若能因此而灭绝胡患,全天下人都咒骂我董西平,我也愿一肩承担。此事就这么决定,就交给季谋先生你来处理……立刻传书与公明和隽义,就以此解决。” 法衍领命而去,苏则和羊衜则是脸色苍白。 “主公,朔方胡人众多,难不成都要以此为先例?” 董俷摇头,“杀匈奴,杀鲜卑,说穿了就是杀鸡给猴看。文师,你立刻书写榜文,意思就是说,所谓胡人,只是指匈奴、鲜卑二族。氐人、羯人、羌人,都是我大汉子民。凡杀一匈奴、鲜卑者,我就有赏赐……反正就是让朔方所有人都知道,我所针对的,只是这两族成员。其他各族,只要听我命令,就可以安享太平。” 苏则眼睛不由得一亮,“以胡杀胡?主公高见!” 羊衜起身,轻声道:“吴忠侯,但不知这榜文,应该怎么称呼?” 董俷沉思片刻,低声道:“既然是让人杀胡,干脆就叫做杀胡令,二位认为如何?” 第二七零章 董卓筹谋未来(一) 第二七零章 董卓筹谋未来(一) 中原不竞,蛮奴争衡。尘飞五岳,雾掩三精。 蠢兹蛮奴,自古为虞,限以塞垣,忧惧侵轶。况乃入居中壤,窥我王政。乘驰紊之机,睹危亡之隙,而莫不啸群鸣镝,汩乱天常者乎? 蛮奴残暴,尤以匈奴、鲜卑者甚。 致华夏残荒,干戈不息,流灾肆虐,剽邑屠城。 狼子野心,数戮吾民,有天道哉? 今请壮士,屠戮凶蛮。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大丈夫生当如此,不亦快哉。 天道本善,为咎必应,理若循环。 今兹告以天下: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 杀胡令全文如是,令朔方震动。 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是前汉名将甘延寿和陈汤在攻灭匈奴郅支单于时,向汉宣帝上疏中的原话。 十个字,道尽了汉军威武,可谓是掷地有声。 只可惜到了后来,这十个字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很多人甚至忘记了祖先曾有赫赫武功。 董俷的这一篇杀胡榜文,很巧妙的将胡人的定义为匈奴、鲜卑的身上。 同时又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错觉,那就是你只要杀了匈奴、鲜卑人,就不再是胡人。 羌人、氐人、羯人,无不欢欣鼓舞。 一时间,整个朔方掀起了血雨腥风。原本蠢蠢欲动的朔方异族,一下子把目标转移到了匈奴和鲜卑人的身上。一个个祭起了屠刀,在朔方,在塞上,展开了一场有一场极其血性的杀戮。 很快的,这场腥风血雨自朔方蔓延至五原、云中。 吕布在接到这一榜文之后,只觉得热血沸腾,仰天长啸。 “董西平真是我吕布的知己,这一纸杀胡令,足以令蛮奴绝迹,好,好,好!” 吕布连说三个好字,畅快淋漓的饮酒做歌。高顺、魏续等人,跟随吕布的时间可称得上是长久,当然也知道,吕布对鲜卑人、匈奴人的仇视,更明白他此刻的快活。 这一夜,五原、云中,掀起了血雨腥风。 而董俷此刻在做什么? 他正在兴奋的狂笑不停,手中拿着一纸公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连声的叫着好。 “没想到韩贼竟自投罗网,隽义令明当为首功!” 他看着典韦,声音有些发颤,“我等这一日,已经等的太久了,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 典韦轻轻的拍着董俷的肩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 也难怪,当年他为好友刘望报仇,自然知道那被仇恨时刻噬咬内心的感受。为刘望报仇,他等了三天。而今董俷为了报仇雪恨,整整忍耐了七年,已经够长了。 原来,张郃在攻占了南单于庭之后,意外的抓到了韩遂一家人。 张郃并不清楚董俷和韩遂之间的仇恨,可是庞德却知道。想当年董俷在西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庞德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件事情?特别是知道了那董玉就是董俷的大姐之后,对于董韩两家的恩怨,也就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立刻建议张郃把韩遂的家眷安置在原处,而后外有监视,内有重兵,等待韩遂自投罗网。事实上,庞德也不知道韩遂会不会来,只是抱着一个很渺小的希望等待。 如果韩遂不来,就把他的家人交给董俷,同样是大功一件。 当然,如果韩遂真的来了……嘿嘿,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升官发财了。 这只是一个期望,可没想到,韩遂真的出现了。 这家伙自乱军之中逃出来,就知道朔方不是久留之地。他带着部将候选程银一路偷偷摸摸的赶路,也不敢打听外面的情况,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南单于庭已经失守。 韩遂到了美稷,立刻就被当地的氐人认出,密报张郃。 连夜围堵,把韩遂当场抓住,四大家将被庞德张郃当场击杀,砍下人头,连带着韩遂和他的家眷,送往朔方县。 此事的朔方县,已经成了董俷的大本营。 在接到书信的第二天,韩遂和他的家眷被押送至朔方县。 董俷亲自出城相迎,见到张郃庞德的时候,董俷一揖到地,令二将慌乱下马,手足无措。 “主公,实在当不得,当不得啊!” 董俷正色道:“二位将军,俷这一礼,二位受得。若非隽义令明,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得这血海深仇。大姐于我而言,若母亲一般。若非韩遂无耻,我大姐怎么可能会惨死金城。今日,二位为我抓到了仇人,就是我董俷的恩人。” 张郃庞德吓得几乎要跪下来,连连谦逊。 董俷大步走到囚车跟前,看到了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韩遂,不由得放声大笑。 “韩文约,可认得我?” 韩遂自从落入了张郃之手,就知道性命难保。 看到董俷,他睁开了眼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董西平,只恨当初未能把你一起杀死,否则我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废话少说,要杀要剐,你使出来就是。” 董俷却笑的更加灿烂。 他咬牙切齿道:“七年了……整整七年了!韩文约,你可知道这七年中,我曾经无数次想过你落入我手之后,我该怎么来对付你。你今日且嘴硬吧,等到来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会让你知道,我这七年来,是怎么思念与你。” 韩遂的面颊一阵抽搐。 董俷本来就长得相貌丑陋,如今这含恨言语,那面容更显得狰狞而可怖。 他扭头道:“来人,且把韩文约先生请入府衙,好好的看押,我明日再来好生招待。” 王戎带着人,压着韩遂和他的家眷入城。 董俷则在府衙中摆下酒宴,宴请张郃庞德二人。 这次朔方大战,张郃庞德可说是立下了奇功。若非他二人奇袭南单于庭,加快了朔方大战的进程,说不得如今董俷还在苦战不停。 张郃在酒宴上说:“此次袭击南单于庭,末将与令明攻陷美稷,共俘虏匈奴人四万八千人。按照主公的命令,全部坑杀于美稷。不过,这么大的事情,被主公一纸杀胡令掩盖……倒是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沿途我二人可是见到许多氐人都在寻找匈奴人、鲜卑人的踪迹……朔方经此一场杀戮,蛮奴定然会从此不再出现。” 在座的,都是董俷的军中的要员,除了羊衜,可说都是亲信。 董俷细目微闭,轻声道:“不,胡蛮是杀不绝的……塞上以北,仍有丁零等部肆虐,漠北高原,尚存匈奴残部。而我朔方境内,也未必安生。氐人、羯人仍在。” 一句话,说的在座众人心里咯噔一颤。 羊衜原本是个谦谦君子,可经历了一场大战,又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之后,柔和的面部曲线,如今呈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他放下酒杯,轻声道:“吴忠侯的意思是……” 董俷摇摇头,“要消灭匈奴鲜卑,非十年不足以竞全功。而目前,朔方汉民稀少,不宜妄动兵戈。氐人、羌人,不可使其过于安逸,难免会成为第二个匈奴、鲜卑。所以,可令其相互争斗,而我们就可以借此休养生息,安置流民。此消彼涨之下,用不了二十年,则朔方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氐人、羌人之分,悉数为我汉民。” 羊衜点头,“这也正符合了主公所说的一手硬,一手软,软硬兼施,方为上上策。” 董俷说:“我昨日和法军师商议,于扶罗残部如今向受降城转移,绝不可使其与和连汇合。我已书信温侯,请他与五原出兵,抢占受降城,切断匈奴余部向塞上靠拢。公明稳重,我拟命他镇守朔方……隽义令明所辖选锋军此次损失颇大,所以,将我麾下除背嵬、巨魔两军以外的所有人马,并入选锋军内,你二人可有疑义?” 大城一战之后,董俷麾下如今只剩下七千余人,其中包括两千屠各精骑。 按照羊衜,甚至法衍的想法,董俷下一步肯定会把选锋军并入他的麾下,以增强实力 说实话,张郃庞德也做好了军权被取消的准备。 选锋军共万人,经历平定、谷罗城、美稷连续作战之后,死伤人数也在三千左右。 可谁也没想到,董俷并没有削了二人的兵权,反而还把自己麾下的人马交给了二人。如此一来,选锋军的人数达到了一万五千人左右,比之以前的人马还要多。 二人都怔住了! 董俷见众人有些呆愣,轻声道:“若说驰骋疆场,杀敌破阵,你二人皆不如我。可如果说运筹帷幄,灵活机变,我却不如你二人。此次你们奇袭美稷,就比我做的好……我有巨魔士、背嵬军足矣。而你二人……皆有韩信之才,用兵当多多益善。” “主公……” “我不会做鸟尽弓藏的事情。令明自中平元年和我相识,你我祖辈更曾并肩作战,想必令明你应该清楚。” 庞德脸一红,轻轻点头:“当初我见主公换上擂鼓瓮金锤,就知道了主公的来历。” 董俷笑了笑,又向张郃看去,“隽义随我时间不长,却与我有救命之恩。当初若非隽义领兵出现,也许我就战死在雍水畔……这两年随我征战,我相信隽义。” 莫小看了这一句话,相信二字,谈何容易? 自古以来,这鸟尽弓藏的事情没少发生,若谈及原因,无非就是源自于这信任二字。 张郃闻听这话,不禁热泪盈眶。 “郃能在明公麾下效力,已是莫大的福分。今得明公厚爱,张郃愿效死力。” 董俷大笑,站起来将张郃搀扶,“隽义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当罚酒三杯。” 众人闻听放声大笑。 而羊衜的脸色,却变得复杂无比。 设身处地的去想想,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会不会有董西平的这种肚量? 他默默的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净,心里面却生出了奇怪的念头,一种在他看来,甚至是可笑的想法:也许此人,真值得我效力,值得我羊家把未来托付与他的手中。 ****** 初平二年十二月,朔方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雒阳。 天下无不轰动! 自从光武皇帝把朔方让给了南匈奴人之后,有识之士莫不感到痛心不已。 那朔方,土地广袤而肥沃,让给胡人牧马,未免太过于可惜。自卫青夺取河套之后,朔方一度是塞北的重镇。钱粮之多,当年让匈奴单于都感到无比的眼红。 可是…… 现在朔方回来了! 关东诸侯的反应各有不同,重病中的扬州牧秦颉拿着那战报,笑逐颜开,连喝了十三杯酒,以示庆贺;而已经夺取鲁国,将实力扩展至青州边界的曹操,在得了战报之后,竟呆呆的坐在府衙中,久久不说话。 夏侯渊、曹仁就坐在他的身边。 曹操自言自语道:“当年在雒阳时,西平曾问我,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夏侯渊曹仁奇怪的看着曹操,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些。 曹操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那时候我常让西平请客,当时尚有公达作陪。我就回答说:我生平最敬重的就是霍骠骑,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我大汉开疆扩土,重振我汉室雄风……我说完之后,公达就问西平:你最大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夏侯渊不禁来了性质,“那董西平是如何回答。” “西平当时的回答很有趣,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能保护家人周详,其次是效定远侯之事,把那西域五十国,纳入我大汉的疆土。呵呵,当时我和公达都笑他太小家子气。” 夏侯渊和曹仁相视一眼,“确实有些小家子气。” “可现在,那小家子气的家伙,居然拿下了朔方,而我……” 曹操不由得一阵长吁短叹,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发愣,半天没有说话。 许久,他突然抬头,对夏侯渊说:“妙才,你去告诉仲德,让他写一封贺书,送往雒阳。董西平虽与我有仇,却是私仇。如今他立下如此功勋,我却不能不祝贺他。” 说完,曹操拿着那一纸文书,转入了后堂。 雒阳城中,一派欢声笑语。 可不等董卓来得及为董俷上疏请功,从朔方又传来了一个令天下人震惊的消息。 杀胡令的内容,被流传入雒阳,满朝文武倒吸凉气。 若是杀胡令的内容,不过还只是一件小事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封文书,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十三万匈奴兵,被董俷下令坑杀! 想当年,白起在长平活埋了四十万赵国降兵,令天下人无不震惊。 董俷这一次坑杀的人数,远远比不得当年的白起,可造成的轰动,却远高于当年。 自董仲舒独尊儒术以来,汉室士子讲求的是大国气度,仁恕为主。 董俷出身武人,董家掌握朝政,本就让天下士人感到不满。如今董俷又在朔方上演了一出大埋活人的好戏,一下子激怒了天下士人。六经博士郑玄在徐州第一个站出来指责董俷,说董俷如此作为,与禽兽何异?是一个两手沾满血腥的屠夫。 作为天下士人的代表,郑玄这一站出来,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抨击。 袁绍在冀州称董俷为凶残之徒,丢尽了汉室的脸面。幽州牧刘虞原本就是一个亲和派,当初公孙瓒在辽东对乌桓人的杀戮,他就很不满意,所以他才会奉命伏击。 如今,公孙瓒死了! 可是又蹦出来一个更强硬的董俷…… 特别是那杀胡令一出,弹汗山的和连立刻派出使者,对董俷这种行为大加谴责。 紧跟着乌桓王蹋顿也出面指责,高句丽人虽然没有说话,可却是不太友好。 幽州原本就是一个四战之地,刘虞呢,也不是一个很强硬的人,遇到这种事自然头疼。 命其长子刘和入京,上疏请求治董俷的罪行。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可这面子上的事情,却是要做的。 至少,他需要表明态度,以缓和幽州和鲜卑、乌桓人之间的关系,缓和紧张局势。 而朝堂上,每天都会有无数大臣站出来抨击董俷的罪行,当真是好不热闹。 在民间,身处关东,江南、益州的百姓,自然不晓得匈奴人和鲜卑人有什么罪行。 不过,他们却听说过白起的事情。 在百姓的眼中,董俷这样的行为,和白起没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董俷竟被冠以杀神之称号,不仅仅是在中原、江南,在塞上更被形容为身高十丈,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可怕妖魔,只要小孩子不听话,大人们就会吓唬说:“如果再不听话,小心被董杀神给抓走吃了……” 诸如此类的流言多不胜数,让董卓更是非常头疼。 但是,董卓怎么会因此而处置董俷? 出身凉州苦寒之地的董卓,对那一纸杀胡令可是非常的称赞。他了解胡人的想法,他更知道,在塞外,什么仁恕,什么大国气度都是狗屁,唯有实力才最重要。 “一群腐儒,居然也好意思站出来叫嚣?” 董卓把那上疏奏折随手扔进了火盆里,裹了裹厚厚的袍子,笑道:“文正有何看法?” 李儒看罢了杀胡令,笑道:“这定不是出自西平的手笔,他可写不出这种榜文来。” “哦?” “西平只会说,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男儿当杀人的话语。打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西平的骨子里透着强硬,和父亲一样,都是快意恩仇的大好男儿。” 这话说的,说的让董卓忍不住放声大笑。 “不错,我家西平,果然像我!” 废话,不象你的话,难道还会像别人? 下面的人心里如是说,可是谁又会不长眼的站出来,说一些扫兴的话语? 李儒沉吟:“自大将军窦宪击溃匈奴,我汉室江山的勇武之气日益稀少。整日里的圣贤之道,端的让人厌烦。西平此举,虽有杀戮过甚之嫌,却足以令我大汉男儿热血沸腾……若非小婿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也会忍不住赶赴朔方,为西平效力。” 董卓眼睛一亮,“如此说来,这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士人虽叫嚣,却不泛有有识之士。父亲难道没有发现,此次上疏指责西平的,大都是关东、江东士族?司隶、并凉,却没有多少人站出来说话。无切肤之痛,如何能明白蛮奴之害?而且,江东虽有士族叫嚣,但也有扬州牧秦颉大人站出来叫好,水镜先生司马徽也没有任何指责嘛。” 董卓道:“那以文正之见,西平此举非但不能罚,而且还要奖喽?” 李儒点头:“正硬如此。以小婿之见,西平攻占朔方,可比当年冠军侯。当升任骠骑将军。恩,不过他的爵位已经很高,无法再予以升迁。但我们可以封他为武功侯,以彰显西平显赫之功。” “武功侯?” 董卓轻轻点头。 武功县是凉州治下,董俷出身凉州,倒也贴切。 “就依文正所言,明日上疏,就封西平为骠骑将军武功侯……哈哈哈,昔有冠军侯,今世在武功,不错,这才配得上我家狮儿的显赫功勋。” 翁婿二人商议完毕,董卓正准备去车骑将军府拜见老夫人。 这时候,门下有人突然来报:“太师,吴忠侯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了韩遂首级。” 第二七一章 董卓筹谋未来(二) 第二七一章 董卓筹谋未来(二) 韩遂死的并不是很痛苦。 董俷不管在嘴巴上说的是如何狠毒,可如果真的让他做起来,却无法真正的做到。 虐杀二字,说起来很容易,可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可不容易做到。 董俷不是个穷凶极恶,心理扭曲的人。他始终认为,杀一个人那就干净利落的杀了,不要搞那么多花样出来。什么凌迟、腰斩、五马分尸,那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韩遂杀了他的姐姐,这个仇一定要报。 但是却不一定用那种很恶毒的方法,直接杀了了事,最多再捎带上韩遂一家。 满门十七口人,被董俷砍下了脑袋。不过韩遂是最后一个被杀,眼睁睁的看着家人惨死面前。 在董俷看来,这已经是对韩遂最大的惩罚。 董卓在看到韩遂的人头时,竟呆呆的坐在书房里,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董俷的信里也没有说太多事情,只是很简单的告诉董卓:“父亲,韩遂被我亲手杀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很多东西。 董卓老泪横流,把李儒赶出书房,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已经死去七年之久的女儿,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李儒很理解董卓这一刻复杂的心情,也没有去打搅,只是在门外静静的守候。 ****** 董卓病了! 病的很突然…… 一夜之间,他好像衰老了很多,在强撑着参加完朝会之后,就倒在榻上,一病不起。 幸好华佗在雒阳,总算是保住了董卓的性命。 用他的话说:“老太师业已六十高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早先时候,因事而使得心气短缺,时常会出现心痛的状况。如今经历大喜大悲,更使得心气不足。最好不要再让老太师操心琐事,静养为妙。否则的话,下一次老太师可就未必能挺过去。” 李儒轻轻点头。 是啊,自从荥阳大战结束之后,细数初平二年,似乎除了董俷袭击朔方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可日常的琐事,当真是多不胜数。士人们出工不出力,雒阳库府空虚,一方面要进行大规模修缮,以工代赈;另一方面却要应付来自各方面的冷箭暗矢。对于一个年已六旬的老人而言,董卓所承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候,老夫人手拄龙头拐杖,在两个奴婢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华先生,我儿情况如何了?” 李儒连忙向华佗摇摇头,那意思是说:最好不要把情况告诉老夫人。 “老太君,太师只是操劳过度,加之大悲大喜,故而有些不适,只需静养就好。” 华佗很聪明,理解了李儒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把注意的事项说了出来,毕竟董卓目前,确实需要多多休息。 老夫人松了口气,“那老身可否进去探望?” 华佗说:“老太君只管探望无妨,只是时间不要太长,我担心老太师会感到疲惫。” “这个,老身明白。” 颤巍巍,老夫人朝着卧房走去。 门外的家人很主动的让开了一条通路。 华佗正要离去,却被李儒给拦住了…… “神医,儒有一事想要拜托。” “啊,林乡亭侯切莫如此客气,有甚事情,但说无妨。只有老朽能做到,定不推辞。” 李儒拉着华佗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关于太师的病情,若有人问起,还请神医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另外,请速速告知与我。您知道,这雒阳城内有很多人对我们持有敌意。若让他们知晓太师的病情,我担心会引发骚乱,就拜托神医了。” 如果换一个人,李儒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杀掉。 但华佗却不一样,一来他是董俷所看重的人,二来他和华雄是本家,只这两样,就让李儒不得不顾忌。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在于李儒本身。和董媛成亲多年,至今还没有子嗣。虽说这里面有二人长期分居的缘故,可李儒总是觉得不正常。 华佗为他诊治了一番,才几个月的时间,这董媛就有了身孕。 只有三个月,但对于李儒而言,却是一件大喜事。自然在言语间对华佗非常尊敬。 华佗也明白董家在雒阳的状况,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自去为董卓开药方,李儒则站在小院门口,仰天轻轻的一声叹息。 父亲啊,您可千万不要出事……至少在西平回来之前,莫要再发生什么意外啊。 也难怪李儒会如此的忧虑。 董家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董卓,另一个就是董俷。如今董俷不在雒阳,董俷万一出事,可真的麻烦了。 那该死的死间,至今踪迹全无。 可以说,那家伙很有耐性,至少到目前,他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李儒怀疑过许多人,可最终还是无法确定。这不得不说,那死间的手段很高明。 同时,李儒也知道,若那家伙出手,定然是致命的。 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你的跟脚…… 李儒握紧了拳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 “母亲,却是让母亲担心了!” 不管历史上的董卓,被人评价的如何不堪,但有一样却无法否认,他是一个孝子。 事实上,在董俷的印象中,董卓的确是一个大孝子。 这也是他后来愿意帮助董卓的原因之一。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村里的老人曾说过: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有限度。董俷不相信,董卓是一个孝子,怎会那般残暴? 此刻的董卓,正躺在一张酸枣木做成的大床上。 这床,是董俷离开雒阳前,请雒阳的工匠为董卓专门打造的。董卓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日趋臃肿肥胖。坐不了太久,就会气喘吁吁,感觉疲惫。故而做出这张大床,算是对老爹的一番孝心。不管怎么说,老爹在,那就是董家的一片天啊。 床上铺着厚厚的床褥,董卓就那么斜躺着,圆木枕头边上,还放着公文。 老夫人在董卓身边坐下,摆摆手,示意婢女退出去。 “一晃,我儿已经六十了……” 老夫人面带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抚摸董卓的面庞。董卓吃力的抬起身子,把脸凑了过去。 “呵呵,当年的黑小子,如今也长了一脸的胡子……仲颍,你的确是老了。” 那略有些淡然的语气,让董卓心里面不由得一阵发酸。 人老了,怎得这眼泪也变得不争气了?动不动的就想跑出来。 “娘……” 董卓刚想说话,却被老夫人阻止。 “仲颍,娘还要靠着你来送终,你可千万别走在我的前面。” “娘,您这话说的……” “别瞒着我,我人老可心不老。华神医没有告诉我实情,可我就是知道,你这次病的不轻。年纪大了,就别再争强斗狠了。外面的人想说什么,就随他们说去吧……别动不动就发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反而会让那些人高兴,又是何苦来哉?” 老人的话,往往带着真知灼见。 董卓仔细想想,这一年中,自己真的很容易发火,有时候那火气来的是莫名其妙。 “娘,孩儿记下了。” “董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娘这辈子都没有想到。不过,我却想起了阿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提起阿丑,董卓心里面就泛着甜味。 谁家的儿子能有我这狮儿般的出息?老夫哪怕就是死了,也足以笑着瞑目。 “娘,阿丑说过什么?” 老夫人说:“还记得当年阿丑在演武场差一点杀了阿秀的事情吗?我后来曾问他,为何要习武,为何要做万人敌?阿丑当时说的那一番话,真的让我非常震惊。” “娘,阿丑到底说过什么话?您倒是说啊……” 老夫人笑了,咧开嘴,嘴里面已经没有了牙齿。 她说:“阿丑当时说过一句话,凡事过犹不及,盛极必衰。仲颍你当时为河东太守,就会想着做更大的官,但是如果有一日,你做的官再也无法升迁,就是我董家大难临头之时……有时候我就在想,阿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居然让他说中了。” “过犹不及,盛极必衰……” 董卓心念一动,不禁暗自吃惊。 这些话,还是第一次听闻。记得那一年,董俷才不过七岁而已,居然能预知未来? 那他在张掖的作为,只怕也就是因为此。 董卓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老夫人说:“娘,那您也知道,阿丑在张掖的作为吗?” 老夫人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 “阿丑说过,江山带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仲颍,你当晓得急流勇退才是。” “急流勇退?” “这是阿丑告诉我的,意思就是人当在最得意时功成身退,才是明哲保身的大道理。” 董卓却轻声的叹了口气,“娘,我也想功成身退,可是却没有退的余地。如今,我只要退一步,士人就会进两步。若是退的太急,只怕将来我董家满门不得保全。” 老夫人连连点头,“你的难处,我当然知晓。凡事需早作谋划,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就是想你明白这个道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去做,你自己做选择。” 说罢,老夫人拍了拍董卓的脸,“过些日子,等媛儿生下了孩子,我准备去张掖。” “娘,你要走?” “阿丑出征前曾和我说过很多次,张掖如何好如何好。那是咱的第二个家,怎能不去看看?呵呵,其实阿丑出征前我就有这想法,没想到一拖再拖,拖不起了啊。” 老夫人说完,拄着龙头拐杖站起来。 董卓连忙喊婢女进来,搀扶着老夫人缓缓离去。 老夫人走了,可董卓却陷入了沉思…… 急流勇退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如果真的要放弃,却不太容易。 不说别的,几十万西凉军要有妥善的安置,阿丑的未来,也需要做个更好的谋划。 有些时候啊,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真的很难。 李儒悄然走进房间里,见董卓在沉思,也没有出声打搅。他静静的往旁边一站,直到董卓发现了他的存在。 “文正啊,你来的正好,我需要和你说些事情。” 若说董卓最信任谁? 只怕就是李儒…… 从十三年前,李儒跟随太开始,一转眼,当年的青年,如今两鬓也略显斑白。 这都是为他出谋划策,费心操劳所致。 董卓看着李儒,把刚才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提炼了一下之后,又告诉了李儒听。 李儒先是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董卓话语中的含义。 “父亲是想要退下来吗?” 董卓点点头,“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也知道,退下来不容易。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咱们凉州军一系的人。而且,士人苦苦相逼,我真的很担心,如果我有所退让,只怕那些士人就会趁机要了我们的性命。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儒搬了张太师椅,在床边坐下。 一手捻着胡须,一手轻摇红绸扇,若有所思。 “阿丑说的在理,可父亲所担心的,也没有错。若我们退让,不说士人会如何,只怕第一个造反的,就是咱凉州军内部的人。凉州军是咱们手里的利剑,丢弃的话,就失去了自卫的能力,可拿着的话,我怕会伤了自身。唯有这利剑在一个强力之人的手中,而这个人是我们的心腹,最好是自家人,方可保证我们的利益。” 董卓不傻,听出了李儒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把凉州军交给阿丑?” 李儒点点头,“父亲难道还觉得,有第二个人适合掌握这把利剑吗?” “若是阿丑,我自然放心。” 董卓沉吟了片刻,又抬起头说:“可是阿丑毕竟年轻,我担心有人不会服气他。” “的确是有人不会服气,但凉州军大部分,却是对阿丑信服的。” 董卓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厉起来,“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把那不服气的人除掉好了。” 李儒好像没有听见董卓的话。 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不服气阿丑的人,无非是一些老人。阿丑与文开素有交情,此次若非他请来华神医,只怕文开至今还在郁郁寡欢,所以文开不会有问题。” 文开,就是华雄。 董卓也知道,董俷和华雄的交情很好。 华雄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统兵打仗有一套,在凉州军中的威信最高。 “徐荣、樊稠都是老实人。樊稠如今在乐浪,不可能会有问题,徐荣此人嘛,对阿丑也很敬佩。他那匹菊花青,还是阿丑送他的礼物,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董卓再次点头,“大方为人敦厚,也不是很有野心的人,当不会有问题。” “那当然,大方不管怎么说,和咱们都是一家人。” “那韩猛更不会有问题。他儿子就在西平麾下效力,想必早就已经归顺阿丑麾下。” 董卓掰着指头细数。 说完之后,疑惑的看着李儒:“若是这样说来,没有人会对阿丑不服气啊。” 李儒眼睛一眯,脸上浮现阴冷的笑意。 “父亲,你怎么把那两个人给忘记了呢?” 董卓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看着李儒的样子,猛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没错,我居然把那两个人忘记了……如此说来,这两个人当是西平上位的大敌。” 第二七二章 喜事连连 第二七二章 喜事连连 韩遂被他亲手杀死了! 可是董俷并不觉得很开心,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鲜卑人?就交给吕布吧。 他不是号称和鲜卑人有仇吗?那么外人加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治理朔方,安置氐人、羯人? 貌似这是朔方太守徐晃的事情吧。做人要学会放权,徐晃那么兴奋,自己冒然插手进去,会打消了徐晃的积极性,未免有些不美。还是让徐晃把这件事承担起来。 流民安置?屯田? 我要是知道怎么屯田,早就过去帮忙了。 算了,让羊衜过去帮忙吧。堂堂七世两千石卿校出身的大公子,总不成天天让他做书童,对不对? 反正羊衜的老子对屯田很有一套,有什么不懂的,就让羊衜写信问他老子好了。 至于追击南匈奴残部的事情嘛…… 格老子的,我手边只有四百多人的巨魔士和七百人的背嵬军,难道让我带着一千多人去攻击七八万人吗?这种高难度的事情,我没兴趣。不是有张郃庞德在嘛,选锋军经过两个月修整,已经凑足两万精锐,想必收拾那些残部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知道,这两万人当中,大部分都是经过战阵的老兵,和新兵蛋子的战斗力,可是截然不同。有选锋军追击,再加上陈到的堵截,足以在稽落山口全歼南匈奴部。 至于呼厨泉,暂时无需考虑。 在漠北的呼厨泉目前不可能产生威胁,因为和连在吕布的牵制下,不可能给他帮助。 董俷仔仔细细的梳理了一遍,觉得留在朔方,已经没什么用处。 还是回安定吧,加紧时间将安定、北地、石城三郡的屯田军调拨至朔方境内。七八万屯田军,对朔方而言算不了什么,可至少能解决胡汉的人口比例失调,徐晃可以趁此机会继续训练精兵,缓解他目前治理朔方郡所带来的压力。恩,就这么决定。 想想时间,从八月出兵到现在,一转眼已经小半年的时间。 董俷无心继续留在朔方,于是召集了众将,在安排了选锋军追击南匈奴军的事宜之后,董俷把张郃庞德单独找过来,将张掖军的情况告知了两人。 没办法,万一选锋军和张掖军相遇,彼此不明情况,互相残杀那才是笑话呢。 而且对于庞德张郃二人,董俷给予了充分的信任。由于徐晃在担任朔方太守之后,董俷有任命他为度辽将军。徐晃原本担任的匈奴中郎将一职,则有庞德担任。 张郃任北中郎将,苏则担任选锋军军师,班咫随选锋军出征,任护军校尉。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董俷则带着典韦等人,回转临泾。 春暖花开,初平三年的春天,格外美丽。从朔方一路南下,董俷在二月中回到了临泾的家中。 到了临泾之后,董俷并没有马上回家。 他先来到了就坐落在大都护府旁边的弘农王府邸,拜见弘农王刘辨和太后何氏。 辨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董俷到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夏侯兰一起练武。 算算年纪,辨已经十三四岁了,近七尺的身高,看上去已经有了成年人才具有的风范。 他在演武场中,胯下一匹白龙马,掌中枪,和夏侯兰打在一起。 那夏侯兰不愧是吕布所看中的人物,枪法精妙至极,大枪一抖,梨花万朵,寒光闪闪。 刘辨的武艺和夏侯兰相比,显然不是在一个等级上。 当然,夏侯兰也不可能和他真打,枪出留有三分余地,但依旧显示出不俗的威力。 可以看得出,这夏侯兰的枪法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刘辨虽然不是夏侯兰的对手,可是却表现的很沉稳。大枪翻飞,虽处于下风,但却没有露出败相。二人你来我往,两匹白龙马错蹬盘旋,在外行人看来,却是热闹。 在演武场门口,小黄门杨谦恭敬的站立。 看到董俷来,他连忙过去行李,惊喜的说:“武功侯,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武功侯? 董俷一怔,“我什么时候成了武功侯?” 这爵位,到了县侯一级,一般就很难再有升迁了。 所不同的就是封邑土地的大小,人口的多少而已。轵县,原本是司隶的一个小县,虽富足,但土地和人口却远远没有吴忠县的土地和人口多。而吴忠县和地处陇西地区的武功县相比,又差了不少。论土地面积,这武功县算得上是一个大县城。 这也就代表着董俷的封邑,比之当初的轵县至少增加了百倍。 董俷对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反正地方再大,和他的关系也不大。家里也不缺那点钱粮,他只是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武功侯呢? 杨谦连忙说:“武功侯还不知道?您夺取朔方,大败南匈奴,太师上疏,为您请武功侯,圣旨在五天前送了过来,您现在可是骠骑将军,武功侯,咱大汉英雄之中,唯有霍骠骑能与武功侯您相提并论,就连定远侯,嘿嘿,比起您也要差一些。” 骠骑将军?武功侯? 董俷挠着头,不由得哑然失笑。 杨谦突然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瞧奴婢这张贱嘴,光顾着和您说话,居然忘记了通禀弘农王。我这就过去……” “算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董俷说完,眯着眼睛看着演武场中生龙活虎的刘辨,暗自感叹:如今的辨真的和当初不一样了。几年前,一个连剑都不敢拿起来的小家伙,如今耍起枪来,也颇有章法。也许再过些时日,辨就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可以自由自在的任意翱翔吧。 对于刘辨,董俷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似是君主,又好像是兄弟…… 眼看着昔日性格懦弱,没有丝毫自信心的辨一天天的稳重,成熟起来,董俷还真有点觉得不是滋味。 杨谦让人送来了一张椅子,请董俷坐下。 “太后何在?我一会儿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呵呵,太后啊……她老人家现在就在侯爷您的家里呢。” 董俷又是一怔,“在我家?在我家做什么?” 不过这话也不好说出来,太后去自己家中,那是一种荣幸,一种宠信。虽然何太后和刘辨如今都是靠着董俷来保护,可不管怎么说,太后就是太后,不是一般人。 扭头向演武场中看去,董俷一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可渐渐的,他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看着夏侯兰,目光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夏侯兰的枪法,看上去可是有点眼熟啊。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是敌人?还是故友? 董俷自认他的故友并不算多,就算是有那么几个,如今也只怕是成了仇人。 敌人?若是敌人应该会印象深刻。就比如吕布的戟法,董俷就可以一眼辨认出来。 唔,有点像是陈到的枪法,不过和陈到的枪法好像又不是很一样。 董俷挠挠头,也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刘辨在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后,被夏侯兰把他手中的兵器挑飞出去,只能拱手认输。 啪啪啪…… 董俷站起来,轻轻的鼓掌。 刘辨侧目一看,顿时喜出望外,跳下马飞奔过来,“董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臣刚来,见大王练枪,故而不敢打搅。” “恩,恩……董卿,孤最近和夏侯兰学习枪法,你看孤的枪法怎么样?” 若是换一个饱学儒生,肯定会义正词严的说:大王万金之躯,当以学业为重,怎能因此而荒废时光? 也许在无数文士的眼中,端的是那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好在董俷不是那种穷酸腐儒,对于刘辨习武,倒是非常赞成。他性子原本就是有些懦弱,习武在一定程度上可令其变得刚强起来,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而且,辨还是个小孩子,更应该有自己的兴趣。偶尔习武,对他的好处可不是用一两句话可以说出。 当下笑着点头,“大王的枪法不错。” “真的?董卿你也觉得孤这枪法不错吗?” “不过好像有点不够圆转。大王刚才与夏侯兰最后一招,若是走骑龙式,他那上平枪可未必能崩开大王的兵器……杨谦,把大王的枪给我拿过来,让我看一看。” 杨谦笑眯眯的答应一声,跑去演武场把刘辨的兵器拿了过来。 夏侯兰在旁边,有点不服气的看着董俷。他没有和董俷交过手,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说而已。武人的骨子里,总是难免有些傲气。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意思。 听董俷评点,夏侯兰的脸色一变。 而董俷接过了杨谦递过来的大枪,掂量了一下,微微一蹙眉。 这杆铁枪不是不好,想想看,就算刘辨如今不是皇帝,可毕竟也是皇室宗亲,董俷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想要什么兵器,自然不会太差,只是对刘辨而言,这铁枪就有些重了。 “大王这枪……” 董俷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上一世山村中,也有老人家精通武艺,但当时的董俷,并没有太在意。 不过老人家所用的枪,叫做花枪,以白蜡杆为枪身,不过七八斤,倒是很适合刘辨。 董俷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灵光,可是一下子有没有了。 他挠挠头,把那铁枪在手中扑棱棱一抖。董俷曾经学过指月录,对枪法并不陌生。 这沉甸甸的铁枪到了他手中,就这么一抖,仿佛有了生命一样。 耍了一招四夷宾服,随后轻轻一退,大枪崩摇,换做了跨剑式,发出呼呼的风声。 只两招,夏侯兰的眼睛就直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夏侯兰虽然不是童渊的弟子,可是也学了六年的枪法。资质上他比不得赵云那样的好,可说起基本功来,也是非常的扎实。一眼就看出,董俷也是个懂枪的高手,只这两招使出来,怕连小云都达不到这种水准。 不禁敬服的看了董俷一眼,暗自道:董杀神,果然名不虚传。 董俷收势,笑了笑,“大王这枪有些重了,所以施展起来,招数就显得很滞涩,不够流畅……恩,不如这样,过些日子,臣找些材料,为大王专门做上一杆枪,如何?” 刘辨惊讶的看着董俷,“董卿,你还会打造兵器?孤怎么没有听说过。” “练武的人,若不能熟悉自己的兵器,又怎能使用的好兵器呢?” 董俷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目光一转落在了夏侯兰的身上,“不过夏侯将军的枪法,的确是不俗。只是气机未曾相连,只能单纯的以力运枪,终难有所大乘。” 以力运枪? 夏侯兰眼睛一亮。 董俷的这番话,他似懂非懂。 不过学武的时候,童渊曾说他的枪法,只是招式纯熟,凭着蛮力用枪。可是, 不凭力气用枪,那又该那什么用枪呢?童渊没有解说,只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能不能练好枪法,不是在于力,而是在于心,在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赵云在下山之前,找到了那种感觉,枪法一日千里的进步。 可是夏侯兰至今仍不明白童渊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心想要请教,可又有点拉不下脸。想当初,他可是指着董俷的鼻子臭骂,现在又找人家求教,未免有些…… 看着夏侯兰苦苦思索,董俷也不挑明。 扭头道:“大王,你用枪,不要只求招式。招式只是让你的身体对兵器熟悉,更重要的,是要练好基本功。若你想练好枪法,就把最基本的招式拆开来使用,他日达到了一定地步,就可以水到渠成。” “恩恩,孤记下了!” 夏侯兰是刘辨是宿卫,同时也是刘辨的贴身保镖。 可是在刘辨的眼中,最值得信赖的人,还是董俷。所以董俷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 董俷难得有空闲可以和刘辨这么说话,仿佛又回到了早先在雒阳时的岁月。 一别半年,二人之间的话可多了去。 刘辨在王府的书房里坐下,就让董俷坐在他的旁边。 不停询问他在朔方打仗的事情。从奇袭莫护跋,到大城塞决战。 那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景象,仿佛就呈现在了眼前。 说到紧张处,刘辨的脸色苍白,手不停的发抖。而夏侯兰则是眉飞色舞,看上去非常的兴奋。 但是说起了那坑杀十余万匈奴兵的时候,刘辨的眼中蒙上了阴翳。 “董卿,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如果是在以前,刘辨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现在,这话语中,却有了质疑的味道。 不管是谁做的,刘辨开始学会了独立思考。 董俷很开心,同时也有些失落的感觉夹杂其中…… 他轻声道:“大王,臣跟您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农夫,在雪地里看到了一条冻僵的蛇,于是他就心软,把那蛇放在怀中,用身体为它取暖。可是蛇暖和了之后,却一口咬在了农夫的身上,把毒液都注入了农夫的体内,令农夫很快就死了。” 刘辨一怔,轻声道:“那农夫真傻!” “您也觉得农夫傻吗?可是您难道不觉得,历代先皇对匈奴采取姑息养奸的态度,难道就不傻吗?那匈奴人、鲜卑人,就是养不熟的蛇,一俟他们强大起来,就会狠狠的噬咬我们。一次,两次,当我们身体强壮的时候,还能抵挡那毒液,可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只需要一下,就可以要了我们的性命。大王,您觉得我们和农夫有区别吗?” 刘辨沉默了…… 而夏侯兰在一旁听着,却忍不住连连的点头。 “大王,武功侯说的在理。臣在家乡时,常有胡人突入关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往往胡人过处,只剩下一片狼藉。男的被他们杀死,女人被他们掳走,做玩物……臣当年和小云一起拜师学艺,所希望的,也正是艺成下山,能杀死胡虏。” 董俷没有在意夏侯兰所提及的小云。 因为他并不知道夏侯兰的家乡是在何处,自然也无从知道,夏侯兰居然是他心目中偶像的好友。 只是略感诧异,点了点头。 “可是羊先生说,要以仁恕感化……” 话说了一半,刘辨闭上了嘴巴。那农夫和蛇的故事,还在耳边回响。 蛇,真的可以感化吗? “董卿,孤明白了!”刘辨脸上绽放笑容。 董俷也笑了起来,“大王能明白这故事的含义,也就不枉费臣讲述这故事的苦心了。” 夏侯兰却在静静的看着董俷。 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个看上去极其丑陋,甚至可以用狰狞恐怖来形容的丑汉,为何能得到刘辨的信任。 董俷从来不会把他的意见强加给别人,对你说:你该这么做,你该那么做。 他会用最简单,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让你去接受,去承认他的观点,非常温和的方式。 这个人,真的是那些传言中所形容的不堪吗? 夏侯兰不禁心中产生出了一丝动摇。 对于董俷那些不利的传言,全都是道听途说。 比如他杀士人,藐视汉律,咆哮公堂,欺男霸女,好色如命…… 夏侯兰仔细的想了想,杀士人?貌似只是在雒阳那两次,而且都是事出有因;至于咆哮公堂,藐视汉律,当时尚有汉帝在,连汉帝都不说话,似乎也不是那么严重。 还有欺男霸女,好色如命…… 不可否认,董俷一妻两妾的确都是人间绝色。 但貌似一个人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婢女,一个是随同董俷出生入死的红颜知己。 蔡琰?更不可能说董俷是用强硬的手段抢来的吧。 要说起来,董俷堂堂骠骑将军,武功侯,却只有一妻两妾,似乎并不是很过分。 反倒是许多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家中妻妾成群。 据说那王允被抄家的时候,可是有十几个妻妾受到了牵连…… 反倒是转战中原,鏖战陇西,雍丘救驾……所有的一切都表示,董俷对汉室的忠心。 难道说,我和小云都上当了? 夏侯兰在这边胡思乱想,董俷和刘辨却是谈笑风生。 就在这时候,杨谦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门就说:“武功侯,生了,生了!” 董俷懵了…… 什么叫做我生了? 反倒是刘辨惊喜的站起来,“杨谦,是不是蔡家姐姐生了?” “恩,恩……生了,蔡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董俷说:“慢着慢着,杨谦,你刚才说谁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蔡夫人,就是您家的蔡夫人啊!”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响,第一个反应就是:姐姐什么时候怀了身孕,为何我不知道? “快带我去!” 董俷也顾不得礼仪,拔腿就往外跑。 刘辨嘻嘻哈哈的跟着就追了上去,倒是把个夏侯兰扔在一旁,有点不知所措。 的确是蔡琰生了! 不过又是早产…… 董俷出征的时候,蔡琰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虽说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可那时候有老爹照顾,所以还好说。蔡琰的学识很渊博,人也很聪明,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有点犯迷糊。她不舒服也不和济慈说,直到董俷出征,身体很明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说起来,蔡琰的身体并不是很好。 加之时常担心董俷的情况,故而又一次的早产了…… ****** 董俷回到汉安都护府,也顾不得董绿任红昌那责怪的目光,急冲冲的就往后院跑。 “姐姐生了?姐姐什么时候生了?” 何太后在院门口把董俷拦住了…… 这时候的何太后,看上去不像个太后,更像是一个长辈一样,翘着脚点着董俷的脑门子。 “武功侯,你可真是……媳妇要生了,你回来也不先回家看看,居然跑去和弘农王唠家常,你可真行,你可真行……辨,董卿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他这件事?” 刘辨往董俷身后一躲,看样子有点害怕。 “母后,孤看到董卿回来,一高兴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何太后不禁为之气结,摇着头连声道:“一个糊涂的武功侯,还有一个……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儿啊……快进去吧,昭姬没事,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可真像你。” 说到后来,何太后忍不住笑了。 董俷不明白她为什么笑,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卧房。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羊水的味道,蔡琰靠在厚厚的褥垫上,脸色看上去格外的苍白。 “出去……” 济慈眼睛一瞪,“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回来了也不先回家看看?” 这时候的董俷,手足无措。 看到蔡琰身边有一个黑不留丢的婴儿,却看不到样子。急得他抓耳挠腮,连连告饶。 济慈这才算是放过了董俷。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蔡琰的身边。 董俷先是一把握住了蔡琰的手,“姐姐,为何不派人通知我?” “夫君领军作战,妾身怎好让夫君分心。家里有我们的女神医在,你又担心什么?” 说着,撑起身子,把那婴儿抱在怀中。 只见那婴儿,肌肤黝黑,稀疏的头发略带着一种枯黄的颜色。胖墩墩,看上去少说有八斤重。五官挤在一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活脱脱当年董俷刚出生的样子。 董俷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挤出了一句话:“怎么长得如此难看?” 蔡琰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感到一丝担忧。 她是大妇,嫁给董家也有四五年了,除了小文姬之外,再也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董俷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不喜欢? 不过董俷咧嘴笑了起来,“还别说,这小子还真的是像我。你看着眼睛,这鼻子……” 董绿借口说了一句:“比夫君小时候却是好看了些。” 满屋中的人,顿时大笑起来。 也难怪,在这些人当中,比较了解董俷小时候的,也就是董绿。 这婴儿长得已经够难看了,董俷小时候比他还难看,那也许真的是有点见不得人。 董俷抱起了婴儿,哈哈笑个不停。 小文姬和董冀一边一个的扯着董俷的袍子,“爹爹,让我们看看,让我们也看看。” 蔡琰这心里面,这才算是松弛了下来。 至少夫君看上去,还是蛮喜欢这个丑丑的小子。 济慈笑道:“武功侯,您先是朔方大捷,如今又喜得贵子……还有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董俷愕然的看着济慈,却发现济慈正看着任红昌。 刚才进门的时候心急火燎,董俷没有留意。这会儿才发现,任红昌竟也是挺着肚子。 “红儿她……” “已经快六个月了,恭喜侯爷!” “同喜同喜……” 董俷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硬是半天都没有回过味儿来。 任红昌也有了? 算算日子,那不就是在他出征前的那一段时间怀上的孩子吗? 这要么不来,要么一起来……怎么生孩子也是一波一波的,这么古怪? 任红昌羞红了脸,螓首埋在胸前,不敢抬头。何太后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心有感触。 她看了一眼刘辨,心里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不其侯改变主意,想必现在辨也快要做父亲了…… 如今,辨虽然不是皇上,可是看上去,却比以前快活了许多。 也许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不娶那伏家的女娃,也是好事。 何太后如今的心胸,可比早先在雒阳时的心胸宽广了不少。 略一惆怅之后,她随即释怀,笑着加入了打趣董俷的行列。开玩笑,好歹她是太后,这一加入,连带着济慈、董绿一起给绕了进去,把三女说的是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当晚,汉安都护府大摆宴席,一方面是庆贺董俷凯旋归来,一方面也是为了祝贺他喜得贵子。 临泾地方官员,纷纷前来道喜。 就连这临泾城中,素有威望的皇甫家族,也派人前来道贺。 皇甫家族?没错,就是皇甫嵩的家族……在临泾,最大的世家,就是这皇甫家族。 董俷抱着儿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老子又当爸爸了,谁说封建社会不好,老子如今可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对,还有一个没出生! 何太后坐在演习的上首,刘辨就在她旁边。 董府的家宴,没有许多规矩。小文姬牵着弟弟的手坐在董俷的下首,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刘辨。此时的刘辨,腼腆的好像个女孩儿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爹爹,弟弟叫什么名字?” 董冀已经五岁,身子骨看上去还是很单薄,轻声的询问。 董俷想了想,“临泾于大汉北方,我又刚在朔方获胜。如今是年初,庄子曰朝菌不知晦朔,恰是初始之意。就叫做朔吧,董朔,诸位以为这个名字如何?” 典韦第一个叫好,连连点头,“董朔,是个好名字。” 他话锋一转,“二弟起名字皆有深意,不如我下一个孩子,就由二弟你来取名字吧。” 董俷啊了一声,看着典韦。 没等典韦回答,就见沙摩柯站起来,举着手大声道:“还有我,还有我……” “你们……” 董俷反应过来,忍不住放声大笑。 “恭喜大哥,恭喜三弟啊……” 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话,生孩子是一波一波的。这不,典韦的老婆,沙摩柯的老婆也怀上了。看起来用不了多久,这汉安都护府就要变成保育院,可真的要热闹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董俷怀抱董朔,腿上一边坐着小文姬,一边坐着董冀,是来者不拒,一口一碗酒。 这一场酒宴,一直吃到了大半夜。 众人这才尽兴而归,各自回去休息了。 而董俷则抱起了董绿,回到了那令他熟悉而温馨的爱巢之中。 这一夜,却是道尽了风流…… 第二七三章 阴谋与背叛 第二七三章 阴谋与背叛 董俷回到临泾后的第十天,就接到了董卓派人送来的书信。 再过些日子,就是董卓整六十岁的日子。 按照老人们的说法,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花甲。人到了六十,那就是天干地支一个轮回,要认老了。而对于董卓而言,六十岁,的确应该庆贺一番。 想当初,董卓入雒阳,要安抚各方势力,没时间庆贺。 担任太师之后,就碰上了关东诸侯的联盟。打了胜仗,却又病倒,病好了以后,则是各种琐事缠身。之后一年时间了,除了董俷的婚礼操办了一次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庆宴。如今,六十岁了,儿子也出息了,摆上一次酒宴,似乎也合情合理。 故而董俷也没有想太多,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小儿子出生,自然要带去让爷爷和曾祖母看看;文姬董冀,也要带着,老人们会挂念。 蔡琰刚生了孩子,需要静养,所以就不用去了。 任红昌也怀着身孕,已经六个月的时间,肚子挺得老大,实在不合适长时间舟车劳顿。 所以董俷思来想去,决定带着只带上董绿。毕竟三个孩子,需要女人来照顾不是? 典韦和沙摩柯…… 两个快要做老子的人,你让他们丢弃老婆,陪着自己长途跋涉? 虽说路途上不会有什么风险,可想想看,总是觉得不近人情。就算典韦沙摩柯愿意去,董俷也不会同意。他可是知道,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可最是需要男人体贴。 在这一点上,董俷的思想让许多人都无法理解。 很难想象出一个虎狼之将居然会乐呵呵的为儿子洗尿布,还说那是一种难得的快活。 连蔡琰都难以理解,可就是觉得这心里面,甜滋滋的。 典韦和沙摩柯不能走,但并不代表董俷这一行的人数会减少。 典家的四只小老虎死活要跟着董俷一起走,被缠的没办法,董俷也只好答应他们。 可是典弗典佑要出门,居然还跟着两个小拖油瓶。 大丫二丫如今都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在董俷眼中,才十三四岁的两个丫头实在没必要这么早的谈婚论嫁,可偏偏在这个年月,这个年纪成亲可是在正常不过。 出发的前一天,刘望的老婆突然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匣子。 董俷不禁有些奇怪,“嫂嫂,有什么事情吗?” 刘望的老婆一言不发,把那木匣子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然后就推倒了董俷面前。 里面摆放着一卷竹简,看上去可是有年月了。 董俷拿起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 “嫂嫂,怎地刘大哥还是皇室宗亲吗?” 刘望的老婆点点头,露出悲伤之色,“我家夫君是孝景皇帝的第七子,中山靖王之后。后来祖上还做过逐鹿亭侯……因未能按时交纳酎(zhou)金,被削了爵位。我那夫君的祖辈就流落到了已吾,世代经商。此次叔叔回雒阳,我只想请叔叔将此宗谱转交皇家,让我这两个丫头,能有个身份。典兄弟如今贵为虢亭侯,大丫二丫嫁给典佑典弗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如果不能归宗认祖,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高攀了。” 一旁刘辨接过那宗谱,翻看了两眼。 “董卿,这宗谱没有错,若是按辈分,大丫二丫和我同辈呢。” 那不就是说,刘望是……皇叔? 董俷懵了! 当初和刘望结交的时候,刘望从没有告诉过他来历。 和刘望一家相处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没有听刘望的老婆提起过这件事情。 想必是因为经商的缘故,害怕辱没了皇室的体面。如果不是大丫二丫要成亲,只怕刘望的老婆还未必会拿出这宗谱出来呢。 不对不对…… 中山靖王之后,逐鹿亭侯? 怎么听上去如此的耳熟,好像是,好像在演义中,刘备经常放在嘴边的口头禅。 刘望、刘备…… 一时间,董俷竟然糊涂不已。 他咽了口唾沫,“嫂嫂,那刘大哥的祖上,可还有什么亲戚?我是说,当年被削了爵位之后,是只他一支到了已吾,还是所有的族人,都一起去了已吾居住呢?” 刘望的老婆却愣住了! 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个倒不是很清楚。先夫曾说过,当年逐鹿亭侯一族人丁兴旺,他们只是其中的一支。不过后来迁到了已吾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族人接触。” “董卿,董卿……” “啊?大王有何吩咐?” “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似乎有点难看。” 董俷强笑一下,说了句没事,而后对刘望的老婆说:“嫂嫂放心,我定将此交给皇上。” 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刘望的老婆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叔叔了!” 目送刘望的老婆的离去之后,董俷又和刘辨闲扯了一阵子,然后刘辨就回王府去了。 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董俷有些发呆。 仔细想想,貌似刘备还真的是没说过他是皇室宗亲的事情。 按照演义里的说法,那可是刘备无往不利的绝杀武器。卢植没有提起过,貌似刘焉在离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关于刘备是皇亲国戚的说法。难道说,刘备不是刘备? 或者说,这个刘备,不是董俷所熟悉的刘皇叔吗? 思绪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董俷用了的甩了甩头,把那宗谱收好,装在了锦盒之中。 不管那么多,少了一个刘皇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呢?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董俷就起床了。 先是和蔡琰依依不舍的道别,然后又和任红昌温存了一会儿,让她好生照看自己。 让董绿抱着董朔,带小文姬和董冀上了大车。 本来董绿是不愿意乘坐车辆的,不过由于董朔还小,也怕他冻着,故而只好屈从。 董铁没有跟着回雒阳,因为他还要和法正训练闇部。 随行的除了四小虎之外,还有王戎成蠡,以及四头雪鬼。麴义的背嵬军在前面开路,董俷率领巨魔士压着车辆。他跨坐狮鬃兽,身后面跟着一匹白龙汗血宝马,马身上挂着擂鼓瓮金锤。 马是阎行的坐骑,不过却被狮鬃兽阿丑所搞定,成了董俷的驮锤良驹。 至于阎行的那对八宝亮银锤,则被典满看中。只是对于典满而言,这锤略显沉重。 董俷是不赞成典满在十八岁之前使用八宝亮银锤,那对典满而言,是一个负担。 可典满就是喜欢,没办法也只好把锤放在车上,就当作是打熬力气的器械吧。 晏明和史涣,被董俷留在典韦的帐下听令。董俷不在临泾的时候,就由典韦打理。 有羊续法衍辅佐,并不会对董俷造成太大的麻烦。 所以董俷走的也很放心,和典韦沙摩柯洒泪而别之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启程。 临泾城头上,沙摩柯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大约有七尺八寸左右的身高,长着八字胡,相貌俊秀,目光显得沉冷。 “胡小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沙摩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那文士的肩膀上,险些把那文士给拍下城头。 “你这丑货,怎地上来就动手动脚?” “老子看得起你才拍你,什么叫做动手动脚,这是打招呼,打招呼你明白不?” “粗鲁,粗鲁!” 文士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 也难怪,沙摩柯那蒲扇似的巴掌拍下去,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沙摩柯却是对这文士的话语毫不在意,牛眼一番:“孔明,你跑上来送我二哥吗?” 那文士,正是被董俷派人绑架过来的胡昭。 闻听嗤之以鼻,“你一家三兄弟,一个丑似一个,我才懒得送你那二哥。再说了,他把我绑过来,我不臭骂他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还送他?丑蛮鬼,你傻了吗?” “你才傻了!” 胡昭和沙摩柯别看是横眉立目的对骂,可是眼中却没有半点怒意。 两人好像斗鸡一样的对视了半晌,突然大笑一声,先前的剑拔弩张一下子不见了。 沙摩柯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远方已经变成黑点的董俷一行人。 “胡小子,怎地这一次二哥去雒阳,我这心里好像有点发慌似的?” 胡昭诧异的看了沙摩柯一眼,冷笑道:“发慌?你怕什么……你那二哥凶蛮的很,十几万人说坑杀就坑杀了,谁还能把他怎地不成?我看啊,你真的是有点多心了。” 沙摩柯摇着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以前二哥出去,我虽然很挂念,可是却没有任何的慌乱。但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面总觉得好像要出事情。” 胡昭沉默了…… “丑鬼,难道你不觉得这一次董老头突然把你二哥叫过去,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吗?” 沙摩柯瞪起牛眼,“胡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有胡说八道?” “你这话不就是在说,太师招我二哥去雒阳,是为了耍阴谋?这种不成气候的离间计,你最好少用。这次老子给你面子,若是我大哥听见了,一巴掌拍死你,信不信?” 胡昭大笑三声,“你这蛮子也居然也知道离间计?不简单嘛……嘿嘿,比以前倒是有些进步。不过你却是想歪了,我可没说董老儿要对付你那二哥,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 “是啊……按道理说,朔方初定,安定石城北地三郡可是有大量的流民需要迁徙至朔方。屯田、练兵……诸多事情要做,怎么单单在这时候,要你二哥回雒阳呢?” “废话,我要知道还问你?” 胡昭笑着摇头,“你莫着急,听我慢慢说。早些时候,曾传言董老儿身体不好……此次你那二哥于朔方大胜匈奴,可以说是我汉室自窦宪以来,从未有过的对外族的大胜利。这时候把你二哥叫回去,只怕不仅仅是要庆贺那么简单吧,恩……” 胡昭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看着沙摩柯。 “莫非,董老儿要让你二哥上位?” 沙摩柯有点糊涂了,“孔明,你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别这么拐弯抹角的好不好。什么庆贺,什么上位……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胡昭的脸色却阴沉下来,沉思不语。 就在沙摩柯快要耐不住性子的时候,胡昭突然说:“对了,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雒阳最近有什么情况?” “你干什么……” 胡昭眼睛一瞪,“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让你去问,你就给我去问!” 还别说,胡昭这么一瞪眼睛,沙摩柯居然不吭声了。 转身就要走,就听胡昭在他身后说:“沙蛮子,打听出消息之后,就到我的住处。” “知道了!” 沙摩柯跑下了城门楼,骑上丹犀,朝着都护府跑去。 他知道这些事情应该去问什么人。 董铁…… 这小子自从当了那个什么技击营的校尉之后,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可沙摩柯就是知道,要想打听消息的话,就去找董铁。 在都护府堵住了正要出门的董铁,沙摩柯一把抓住他,就往旁边的拐角处拉拽。 “三爷,您真是做什么?” 董铁的剑术绝伦,可是却比不上沙摩柯的天生神力。 踉踉跄跄的被拉拽过去,董铁苦笑道:“三爷,干甚如此神神秘秘,还找僻静地方?” “小铁,我问你一件事。” 从没有见过沙摩柯如此严肃的说话,董铁立刻冷静下来。 “该说的我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你打死我,我也不说……” “屁话,我知道,我知道!” 沙摩柯挠挠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最近这雒阳城里,可有事情发生?”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沙摩柯恼了,拳头握的嘎巴嘎巴响。 “你就说,这事情你能说还是不能说!” “这个当然能说。”董铁莫名其妙,挠着头说:“雒阳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老太爷准备六十大寿。哦,听说召集了不少人,除了主公之外,还有长安的李傕郭汜。” “就这些?” “你还要知道什么?” 沙摩柯咧开大嘴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在了董铁的肩膀上,“没有了,知道这些就行。” 说完,他笑呵呵的跑走,跨上丹犀离去。 董铁被沙摩柯的举动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今儿这三爷是怎么了?神神道道。 不过,执掌闇部,董铁却是明白一个道理。 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沙摩柯平日里就是个很神道的人,董铁也没有往心里去。 打听清楚了事情,沙摩柯急急忙忙的往胡昭的住处跑去。随着时间长了,胡昭除了死活不肯低头之外,基本上也算是安分。而且总住在都护府也不是个事情,正好前些日子沙摩柯闹着想搬出去,于是就把胡昭安排在沙摩柯的府邸旁边,也算监视。 也算是熟门熟路,沙摩柯到了胡昭的家里,也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就冲了进去。 “老胡,我打听出来了!” 胡昭正在书房里看书,就听到沙摩柯那大嗓门传进来。 很无奈的摇头苦笑,把沙摩柯让进了房间,然后很严肃的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沙摩柯当下把他问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老胡,究竟会是什么事?” 这家伙,用不到人的时候就是胡小子,用到了就是老胡,却让胡昭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对沙摩柯这种直爽倒是很喜欢,故而也不甚在意。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若我猜测不错,只怕是董老儿有退隐的想法。让你那二哥回雒阳,我估计是想要让他接手凉州军,接任他手中的权利,这叫做上位。” “哦,那不是一件好事吗?” “呵呵,的确是一件好事。” 沙摩柯咧开嘴笑道:“既然是好事,那就要喝酒庆贺。胡小子,那就赶快上酒啊。” 别看胡昭文弱,可要说起喝酒,却是丝毫不逊色沙摩柯。 这二人从晌午喝道了傍晚,把个沙摩柯喝的是满嘴说胡话,最后还是甘玉娘让人把他给带回了家。 而胡昭却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很能喝,而且是那种喝的越多,思路越清晰,头脑也灵敏,性子越沉冷的人。 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自斟自饮。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瞳孔猛然放大,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不好,武功侯有危险!” 他放下酒碗,长身而起。可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却又流露出一丝丝难以形容的犹豫表情。 我为士人,他是武夫…… 董西平虽然残暴,但我却认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可我该不该说出来呢? 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背叛了士人? 胡昭闭上眼睛,缓缓的坐了下来…… 许久,他猛然睁开眼睛:也罢,若是这一次你能逃出生天,我就为你效力,也算是还了士人的这个情面。可若是你死了,我会为你烧一摞黄纸,从此隐居山林。 想到这里,胡昭抓起桌案上的酒碗,就那满满的一碗浊酒一饮而尽。 他咬了咬牙,暗自对自己说:“胡昭啊胡昭,莫要在为难了。如果那董西平真的是你所想像的明主,自然会逢凶化吉,可若他不是,那就要怪他倒霉了。恩,这对关东诸侯而言,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真的成功了,那董家只怕难以幸免。 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想法。 胡昭一方面希望董俷逢凶化吉,另一方面又不想背叛士人。 两难抉择之中,一碗酒接着一碗酒,月上柳梢头,胡昭趴在桌案上,已是酩酊大醉。 第二七四章 他是谁? 第二七四章 他是谁? 董俷离开了临泾,很快就过了长武,进入司隶地区。 与此同时,长城以北,一支人马也正趁着夜色急速行军,朝着定襄县方向前进。 大约有两万多人,犹如一条长龙般,掠过盐泽。 没有打出任何的旗号,整支人马就是那样默默的行进,马裹蹄,口衔枚,除了行军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盐泽外的山丘上,停着一队人马,大约五六百人。 正中央是一个身穿黄金甲,头戴黄金盔的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生的面如粉玉,目若朗星。面部的线条很柔和,总是带着温和笑容,但那笑容中却有一丝沉稳。 那目光很深邃,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只是那紧握缰绳的手指节都透着白色,显然是非常的用力。 马上挂着铁槊,一旁还斜跨双股剑。马色纯黑,是上好的纯种铁骅骝,极为雄壮。 在他身后,有两个人。 一个文士打扮,三缕长髯,儒雅倜傥,不过眼角朝上挑着,略显出清高之气。 旁边武将却是面如重枣,一部美髯飘洒胸前。身穿鹦哥绿的战袍,胯下浑红马。 一口青龙偃月刀挂在马背上,丹凤眼半闭,手捻长髯。 只看这三人的特征,就知道他什么是什么来历。 没错,那身穿黄金甲的男子,正是刘备。 在他身后的文士,则是许攸。 或许有人要奇怪了,许攸不是袁绍的奔走之友吗?为何会出现在刘备的身边呢? 原来,许攸并不是个无能之辈,相反在很多事情上颇有见地。 只是为人有点轻狂,加之又是袁绍身边的老人,所以不管对什么人,总有些傲慢。 若只是对其他人傲慢也就罢了,但许攸傲慢的有些过头,把袁绍也个得罪了。 袁绍也不是个心胸很宽广的人,以前看重许攸,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如今,他有田丰沮授、逢纪荀谌,麾下谋士众多,猛将如云,对于许攸自然也就没有往日的倚重。 许攸在袁绍处不得志,心里难免觉得不快。 索性就自告奋勇,到刘备身边当军师。袁绍也没有想那么多,反而非常的高兴。 田丰总是说,刘备这个人心机深沉,不可不防。 虽说这家伙杀了公孙瓒,立下了大功。但袁绍也有点不放心,几次想要把刘备等人分开。不过沮授却劝阻了袁绍,用他的话说:“刘玄德在军中颇有威望,关羽文丑勇武非常,主公初定冀州,正是用人之时,不可以轻举妄动,以免逼反刘备。” “可是元皓说,此人……” “主公何必担心,只需要派一心腹之人,看住了他。待大局稳定,在图谋也不迟。” 沮授说的有道理,袁绍也非常赞同。 正好许攸要求外放,干脆就让许攸去刘备那里盯着。 在袁绍看来,许攸跟随他多年,可是正经的心腹之人,正好可以监视刘备的行动。 殊不知…… 刘备看着从山丘下徐徐而过的人马,抬头看了看天色。 “子远,再往前可就是云中了。” 许攸微微一笑,“玄德放心,天亮之前咱们就可以看见定襄。吕布如今正在蛮夷谷练兵,准备出兵塞上,其麾下张辽在受降城,定襄县空虚,可一举将其攻下。” 刘备点头笑道:“若非子远,备焉有今日的威风?” “玄德,客套话咱们不多说。攸只希望玄德他日富贵,莫要忘记了今日的这份情意。” 许攸的语气中,带着落寞。 也难怪,若非袁绍只可同患难,不能共富贵的性情,怎么会让我走到今日这一步? 刘备轻声的安慰几句,然后扭头对亲兵说:“立刻通知文丑将军,命其加快行军速度。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拿下定襄县……云长,你再通知各部,命其也加快速度。” 关羽在马上轻声应诺,催马冲下了山丘。 “子远,袁公如今初定冀州,就急急忙忙的兵发并州,是不是有些匆忙了呢?且不说吕布勇武,若是雒阳方面有些许差池的话,非但并州不可得,只怕冀州亦难保。” 许攸冷笑一声,“玄德何必担心,若失败了,对你我而言,好处更多。只需占领定襄,顶住吕布的反扑就行。其他事情,你无需操心……还是考虑一下未来吧。” 刘备一怔,诧异的看着许攸。 “子远,此话何意?” “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袁绍失败,若是他成功了,只怕你也就离死不远。” 刘备的面颊一阵抽搐,看了看身后的亲兵,距离大约二三十步,四周也没有旁人。 压低声音,“子远有话直说,莫要这样遮遮掩掩。” “玄德,你真的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呵呵,我欲与你交心,可惜玄德却不信我。你称袁绍为袁公而非明公,心里面可不要说一点念想都没有。我实话告诉你,袁绍身边如今小人当道,你小心一点。” 一把抓住了许攸的手,刘备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之后说:“子远救我!” 刘备真的愿意一辈子给袁绍当走狗,当打手吗?他真的看不出来袁绍对他的猜忌吗? 若是这样,那也就不是刘玄德了! 能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能在雍丘那种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东山再起,刘备靠的是什么?从这一点来说,刘备的眼光之毒辣,是常人所不具备的,怎能看不出袁绍的心思? 许攸轻声道:“玄德,现在说都还为时尚早。若是袁绍败了,你我都能安然无恙。可如果说袁绍胜了,我也有了妥善的计策……不过时机尚不成熟,玄德需多忍耐。” 这一句话,说的刘备心里一阵轻松。 毕竟和许攸接触的日子良多,刘备知道这个人虽说清高自傲,却也是足智多谋。 自己身边,勇武的人多了去,可缺少能出谋划策的谋主。 背着一个反贼的名号,刘备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士人接受……嘿嘿,如此还要多亏了袁绍,若非他怠慢了许攸,许攸怎么会帮他出谋划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当下也不多问,催马下了山坡。 也正是这看似无意的举动,却让许攸心中一暖。 这是一种信任,一种可以把性命身家托付的信任。比之袁绍,刘玄德虽然没有什么出身,可相较而言,却是有气度的多。也许,这一次自己下的赌注不会蚀本。 ****** 邦邦邦,三更天已过。 雒阳城内鸦雀无声,格外的寂静。 街上行人绝迹,不时的会出现一队队巡逻卫兵。马蹄声踏踩地面,哒哒哒,格外清冷。 虽然说距离关东联盟围攻京兆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是董卓并没有因此而松弛了雒阳的戒备。相反,每天都保持着宵禁,以维护雒阳的治安稳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又能知晓,会不会发生意外? 京兆地区如今聚集有大约一百二十万左右的流民,准备迁徙至朔方、云中、五原。 这一百二十万流民当中,有多少不安定的因素? 只怕谁也说不好…… 唯有加强警戒,一方面在保证流民的生活情况,一方面加快向朔方等地迁徙的速度。 就在正月里,首批前往朔方的三十万流民已经动身,如今已经抵达朔方,并且在朔方官府的扶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屯田。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批流民安置妥当,相信会有更多的流民,愿意去朔方安家。到时候,京兆的压力随之减少。 如今,正是雒阳最困难的时期,更要加强管理才是。 就在这清冷的春夜中,寿春门外的一条小巷中,人影一闪,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黑漆大门,两只气死风灯笼在风中摇曳。 来人站在大门前,抓起门环,轻轻拍击。只听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两长一短的轻响声过后,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开了,一个年迈的老管家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头戴斗笠,有黑纱遮面。 老管家显然认得这人,连忙让开了身子,请那男子进入。随后探出头,向两边看了看,关上大门。 黑袍男子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穿过了夹道,来到后宅的一座房舍前。 “先生只管进去,我家少主人,已恭候多时。” 黑袍男子点点头,也不说话,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这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正中间一张太师椅,两边有六张椅子,一边摆放了三张。 太师椅上,端坐一少年。 一身素白袍,黑发扎了一个髻,绑着一条白绸带。 身高七尺,细腰乍背。一张粉玉般的面庞,漆黑的眸子精亮,仿佛闪烁的星辰。 齿白唇红,鼻子微微呈现出一条弧度,更显阳刚气概。 一手放在扶手上,一手捧着一卷书册。身旁站着一个身高近丈的莽汉,面貌丑恶,生的膀阔腰圆。就站在少年身后,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若同一尊铁塔般。 见那黑袍人进来,少年放下书卷,摆手示意请坐。 黑袍人很识趣的坐在了下首位置。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文士,体态清癯,眸光泛黄。 “小将军,深夜冒昧打搅,还请勿要见怪。” 少年轻轻摸着下巴,用奇怪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那黑袍人,轻声道:“先生客气了,上次与先生匆匆一晤,转眼已经过去了百日。若非先生留书与马超,只怕马超都快忘记了先生……上次多亏了先生提醒,马超才没有闯下大祸,只是匆忙,未曾拜谢。” 这少年,正是被董卓扣押在雒阳为人质,武威太守马腾之子,马超。 董俷在离开雒阳后的一个月,马超才抵达雒阳。 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武艺高强,深得马腾的喜爱。可明知道马超去雒阳是为人质,可是马腾却没有办法。因为董卓说的很清楚:着马超为太师府门下从事,享俸禄二百石。 这个和当初董俷进雒阳做兵曹掾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马超这个门下从事,显然不能和董俷的兵曹掾相比。当然,两人的命运也不一样。 这门下从事,说穿了就是个打杂的人。 董卓也不缺这打杂的人,反正你马超只要在雒阳呆着,就可以了。 三个月前,马超在街上看到有人群殴一老书生,心中不免生出了不平之意,所以出面想要制止。 但却被人拦住,就是眼前这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告诉马超,那是太师之女,林乡亭侯之妻董媛的下人,莫要招惹是非。 马超虽然是年少气盛,可也知道轻重。 董媛那是什么人? 雒阳城里绝对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且不说她丈夫,她老子如何……只说她那兄弟,天底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虎狼之将,坑杀了十几万匈奴兵的董杀神董俷。 而马超,不过是一个质子,如何有资格和董媛叫板? 虽然后来经人打听,马超得知那被殴打的老书生纯属自找不自在。在酒楼里喝多了酒,居然破口大骂董卓一家人。怎么骂的,马超不知道,可正好董媛在隔壁。 董媛那性子也是极为火爆,别说骂她家里人,就算是说一下都不会答应。 所以才让下人把那老书生一顿爆揍。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说起来董媛也没有什么错误。可是马超就觉得,董家霸道。 傍晚时分,他接到了一封书信,就是这黑袍男子的书信,说是深夜前来拜访。 马超可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立刻就从这封信字里行间中,读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黑袍男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将军太客气了。” “那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又有何事教我呢?” 马超的言谈之间,非常客气。但聪明人都可以听出来,那话语中隐藏的一丝丝防范。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我今日前来,是受人之托,来问小将军一句话。” 没等马超开口,那一旁正上上下下打量黑袍男子的文士,突然站起来,示意马超不要说话。 “问什么话都不重要,只是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老话:坦诚相见。今日先生前来,鬼鬼祟祟,神神道道,掩住脸面不说,甚至连先生的名字我们也不知晓。先生既然有事询问我家少主,自然应该拿出一些诚意才是。如今的模样,未免有些小气。” 黑袍男子一怔,向文士看去,“还没有请教……” “在下贾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马超一笑,“贾先生是我的老师……呵呵,话语说的有些过了,可倒是在情理中。” 贾和? 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黑袍男子犹豫了一下,缓缓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面孔。 这一看,饶是马超胆子很大,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为什么呢?这黑袍男子生的实在是…… 其实,也不是他难看。 不过很明显,他的脸曾经被火烧过,以至于面容极为的丑陋可怖,甚至比马超身后的壮汉还要丑恶。 黑袍男子挤出一丝笑容,“我这副模样,想必是吓到了小将军。非是我不想露出脸,而是这模样实在有些见不得人。刚才有些失礼了,还请小将军和贾先生勿怪。” 马超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疑惑的看着那黑袍男子。 沉吟许久之后,他轻声道:“还未请教先生是……” “在下种劭,字申甫……想必小将军也应该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种劭? 马超剑眉一蹙,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名字的确是很耳熟,似乎听说过。他想不起来,可是贾和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种劭,你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劭虽未死,但只怕是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吧。” 马超终于想起来了这种劭的来历。心里咯噔一下,虎目圆睁,啪的一拍太师椅扶手。 “牛吉,还不给我把这乱臣贼子拿下!” 在马超身后的壮汉喏了一声,冲出来一把揪住了种劭的衣服。 而种劭却不慌不忙,“少将军,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尔乃乱臣贼子,居然还敢招摇过市?今日将你拿下,献于太师,也算是大功一件。” 种劭闻听,仰天大笑不停。 “劭本就是该死之人,少将军就算把我献于董贼也无妨。只是,少将军也将离死不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种劭说:“关东二十二路诸侯,其中也有令尊。董贼如今一直没动手,并非是他不想动手。一来大战之后,雒阳需要休养生息;二来那董家竖子妄动兵戈,耗费钱粮,使得董贼无力征讨武威。但,一俟董贼恢复了元气,第一个收拾的,恐怕就是令尊。” 马超俊脸微一抽搐,却被种劭看在了眼中。 “少将军,董贼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宁,你马家也就一日无法安生啊。” 贾和却笑了…… “种劭,莫要动你那如簧巧舌,挑拨离间。我已知道你的来意……嘿嘿,我只问你一句话。” “贾先生请说。” “若是我们出手相助,不知有什么好处?” 种劭说:“这个……若能助我铲除董贼,可上奏天子,封马将军为凉州牧,可否?” 马超看了一眼贾和,不免有些心动。 贾和却冷笑一声,“铲除董卓?非是我看不起你,董卓势大,你又有什么本事,敢说此大话?而且,就算是你们杀了董卓,凉州军岂能放过你们?云中吕布,朔方董俷,都是世之虎将……二十万凉州军,你们又如何收拢?莫要用些大话来唬人。” 种劭也笑了。 “贾先生说的不错,董俷吕布,皆虎将也。不过……吕布如今只怕是自身难保,董俷嘛,也命不久矣。至于二十万凉州军,我自有办法安抚,只问少将军,如何抉择?” 马超摆手,示意牛吉松开了种劭。 “先生,如何是好?” 贾和神色淡然,静静的看着种劭,突然笑道:“只你说这些没有用,我要得到你背后之人的亲口保证。若非如此,休想我等助你成事……牛吉,可以送他出去。” 第二七五章 司马防(一) 第二七五章 司马防(一) 董俷离开了临泾,但是速度并不是很快。 距离老爹的生日还有一些日子,也不用非常着急。而且,董俷还有一些小心思。 算起来,从结婚后,很少有机会和董绿单独相处。 董俷想想,觉得挺亏欠董绿。 董绿是个闷葫芦,就算心里有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但是任红昌偷偷的告诉过董俷,其实董绿心里挺难过的。因为董冀的身体不好,让董绿觉得对不住董俷。 可这种事情,真的不是谁能说了算的事。 董俷不是很会说话,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让董绿散散心,想想似乎也挺不错。 随着进入司隶后,天气渐渐的暖和了。小董朔很结实,经常在董绿怀中张牙舞爪,咿咿呀呀的叫喊不停。也许是初临人世,不管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的咯咯笑,逗得所有人也一起笑。这孩子,除了难看了点,是个活宝。 不过,董朔能闹腾,也很能睡。 特别是在吃饱了奶水以后,有时候能一觉睡半天。 这个时候,董俷就会让董绿出来骑骑马,把董朔交给小文姬和董冀照顾。当然,这只是个说法,真正照顾董朔的还是奶妈。董俷只是想借这样的机会,让小文姬和董冀培养出兄弟友爱的感情。其实,董俷觉得挺幸运,家里面的女人,相处的挺和谐。 董绿骑着马,仿佛回到了当年随董俷一起转战西北时的那段时间。 兴致来了,就纵马飞驰。 有时候还会用飞刀术猎杀野味,自有雪鬼冲过去,把那野味给找回来。 董绿的飞刀术很厉害,十步之内,刀无虚发,而且神出鬼没,很难看出她的动作。 小文姬有时候坐在车辕上,看到董绿用飞刀猎杀野味,就忍不住吵吵着要和董绿学。 在名义上,董绿是小文姬的娘。 而董绿对小文姬也很宠爱,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董冀的宠爱。 董俷很快活,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家的感觉更重要呢? 一路上停停走走,三月初出发,到了三月中后旬,才抵达弘农郡。 这一天,在前面开路的麴义突然派人来禀报,说是有人在前方拦路,要求见董俷。 此地名为曹阳亭,位于河水之畔,弘农县和焦城之间,向南顺河水而下,就是函谷关。 董俷觉得莫名其妙,他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啊? 谁这么好的兴致要见自己?若是普通人,估计麴义根本不予理睬,直接就闯过去了。 那也就是说,对方的来头不小。 祝福了一声王戎成蠡,命二人守护车仗。 董俷催马往前走,很快就见到在背嵬军前方,有一大群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年纪约有七旬上下,拄着一根木杖。身后大约有六七百人的样子,牵牛拽羊,有的还推着小车,上面摆放着一个个酒坛子。 似乎并没有恶意啊! 董俷跳下马,麴义上来说:“主公,那老者是杨赐。” 杨赐?什么人? 董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那老者已经看到了董俷。想不看到都很难,董俷那身高,在一群八尺多高的汉子当中,犹自是鹤立鸡群一般,极为显眼。而且,董俷那相貌,狮鼻阔口,横眉细目,可说在这大汉的天空之下,除此一人,别无分号。 老者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上前。 “前面的,可是武功侯?” 人家既然开口了,若是不回答,岂不是很没有礼貌? 尊老爱幼这个道理,董俷却是知晓。也连忙上前行礼:“在下正是董俷,敢问老丈……” “老朽杨赐……呵呵,或许武功侯没听说过老朽的贱名。不过老朽却时常听我儿子提及武功侯呢。” “您儿子?” “犬子杨彪,如今在朝中为官。” 啊…… 董俷有点发懵。 杨彪这个人,是个极度忠君的士人,挺能干,也很有名望。如果说,雒阳的朝政一半是靠着董卓来运转,那么另外一半,却是要靠着杨彪黄宛这二人支撑起来。 杨彪出身华阴望族,其祖父杨震,更是赫赫有名。 不过,董俷还真不记得自己和杨彪有这么好的关系……当初在雒阳时虽然偶尔会有些交道,但要说交情很深,那根本就是扯淡。杨彪,可是朝中士人的一面旗帜。 但是董俷还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拱手寒暄。 杨赐说:“武功侯重夺朔方,重创蛮奴,实乃我大汉自大将军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老朽听闻此事,兴奋不已……特别是那杀胡令,更痛快淋漓,当浮一大白。” 老头说的很客气,让董俷都觉得不好意思。 “老大人客气!” “却是武功侯客气了……昔年汉军威武,如今重现边塞,这是我大汉的福气啊。若非武功侯,那朔方不晓得何时才能重回汉室,那胡蛮之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老朽听闻武功侯要回雒阳,故而在此准备了酒宴,还请武功侯莫要推辞。” 董俷连连拱手,有心拒绝,可是杨赐却一意要求。 没办法,董俷只好点头同意。 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停留一晚,了不起明日加快些速度就可。 从这曹阳亭一路南下,只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函谷关。天已经晚了,索性休息一下? 于是,董俷就在曹阳亭旁边安营扎寨。 杨赐也很热情,命人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董俷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没别的原因,这杨赐未免有点过于热情了。 秘密将麴义和成蠡王戎找来,轻声道:“一会儿让大家小心一点,最好吃咱们带来的东西。杨赐所带来的酒水食物,尽量不要碰触……这老头,似乎在耍花招。” 王戎面色一冷,看着远处正热火朝天干活的人们。 “这些人既然有问题,主公何不……” 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说:杀了他们。 董俷摇摇头,“弘农杨氏,非寻常世族可比,当小心对待。若是错杀了,只怕会给太师招惹更多的麻烦。如今之计,需暗中观察。大家总之要小心,莫着了道儿。” “喏!” 正说着话,就见杨赐在一少年的搀扶下,从远处走来。 “武功侯,酒宴已经摆好,还请武功侯赏脸啊!” 董俷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虽然那一笑的时候,比哭好不了多少。 使了一个眼色,麴义三人要走。 杨赐却说:“这三位壮士一定是武功侯的部下,何不一起去?” 老家伙想要一网打尽吗?殊不知,你越是这样热情,这破绽就越是明显…… 董俷心里冷笑,不过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老大人客气了。我尚有家眷在后,他们三个奉我将命前去迎接。不如我们先吃酒,过一会儿他们三个,自然会过来。” 说完,眼睛一眯,“你三人还不快去?” 麴义三人就算是傻子,这时候也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当下连忙告辞,转身就走。杨赐也找不出理由挽留,就和董俷一起往营帐中走去。 路上,董俷看了一眼那搀扶杨赐的少年。 看上去挺机灵,长得也蛮清秀…… “老大人,这位是……” “哦,此乃文先之子,名叫杨修。” 杨修? 董俷细目微微一眯:莫不是那个鸡肋杨修吗? 演义中,曾有这样一个片段。曹操进攻汉中失礼,进退两难中。不但是损兵折将,自己还受了伤。一天,夏侯敦前来询问口令,曹操随口说了一句:鸡肋。可这个口令穿出去之后,作为主簿的杨修立刻让人收拾行礼,准备撤退。 夏侯敦询问的时候,杨修却回答说:“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主公已有退意。” 结果,曹操全军都开始收拾行礼。 曹操在得知此事之后,立刻杀了杨修。演义里说,曹操杀杨修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件事,而是许多因素加起来而产生的后果。 上一世,董俷也这么认为。 可现在呢,他也当了主帅,也行军打仗,设身处地的为曹操想想,不杀杨修才怪。 你一个行军主簿,在大军困难的时候,不思考虑如何为曹操解决问题也就罢了,还散布谣言,动乱军心。就算是曹操真的想撤兵,你也不应该这么做?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也许真的聪明,却只是小聪明。 董俷看了杨修一眼之后,就不再询问,和杨赐一起进了营帐。 第二七六章 司马防(二) 第二七六章 司马防(二) 营帐是杨赐在曹阳亭搭建起来,可以看出,他的确是费了心思。 酒宴也很丰盛,杨赐和一干乡绅纷纷举杯,向董俷敬酒。从目前来看,杨赐没有表露出什么破绽。但是董俷却感觉的到,那盈盈笑靥中,包含了多少虚假的情感。 扫了一眼玉觞中的略显浑浊的酒水,董俷有些犯踌躇。 不喝,显然是薄了杨赐的面子;可是喝了?董俷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姐姐董玉的模样。 士人若耍起狠,可说是不择手段。 想当初大姐不就是轻信了韩遂,才落得个凄惨下场? 前车之鉴犹在,董俷不免感到犹豫。而且,杨赐是用同一个酒壶倒酒,难道说他愿意陪自己一起死吗? “武功侯,请酒!”杨赐举杯相邀。 董俷犹豫了一下,举起酒杯突然要喝的时候,一直匍匐在他身边的雪鬼突然起身,呼的飞身起来,一下子把董俷手中的酒杯给撞飞了出去,同时发出低沉的呜咽。 “大雪,坐下!” 雪鬼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莫非这酒水中有危险?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细目不由自主的眯起来,朝着杨赐看去。而杨赐的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虽然还是在笑,可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心虚,典型的心中有鬼模样。 酒壶? 董俷下意识的朝杨赐手中的酒壶看了一眼。 金光闪闪,美轮美奂。表面雕刻有金龙图案,还镶嵌着七颗墨绿宝石,极为醒目。 若只是劳军,何必用如此精美的酒壶? 董俷虽然没什么眼力价,可是也能看出,那酒壶的珍贵之处。 心中不由得一动。上一世听评书,不是就听过这样的情节。一个酒壶里有两个容器,装的却不是一样的酒。评书里不是常会出现,用毒酒杀人的情节,俨然相同。 看了看大雪,董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但实际上,却是用只有雪鬼才能明白的信号,告诉它注意点,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 雪鬼呜呜,匍匐地上。 长长的毛发遮掩住了四肢,看上去好像是趴着,可实际上却是半蹲躯体,四肢微微弯曲。修长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弧度,只要董俷一声令下,它就会立刻出击。 董俷笑呵呵的站起来,端着玉觞。 “老大人见笑了,我这雪鬼不懂事,经常会搞出这样的笑话……理当罚酒三杯,不如就由我亲自斟酒。” 说着话,蓬的一把握住了杨赐的手臂,任凭杨赐挣扎了好几下,却无法挣脱那铁钳一般的手掌。董俷也不看杨赐,从他手中抢过了酒壶。这才抬起头,看着杨赐。 “老大人这酒壶,做的端的精美啊!” 老杨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强笑一声,有心想要把酒壶要过来,却又找不到理由。 董俷却放下了玉觞,摩挲酒壶。 “如此精美的器具,不知道里面是怎样的乾坤?” 其实,在拿起酒壶的时候,董俷就发现了端倪。这酒壶有两个出酒的壶嘴。双耳壶的双耳处,各有一个壶嘴。不握在手里,很难看出这奥妙,倒酒的时候只需轻轻一翻转,谁也看不出你究竟是用那个壶嘴出酒,因为这酒壶的双耳,做的一模一样。 轻轻揭开了壶盖,看到了里面有两个壶胆。 董俷故作诧异,轻声笑道,“怎地这里面还真的是另有乾坤啊!” 话音未落,杨修突然一声怒喝:“董贼该死,吃我一剑!” 从袍袖中滑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朝着董俷就刺了过来。杨修就站在杨赐的身边,这突然出手,当真是难以躲避。而董俷根本就没有理睬,啪的一带杨赐手臂。 杨赐已经七八十岁的人了,怎经得住董俷的力气。 脚步踉跄就靠过来,杨修的短剑,噗的一声没入了杨赐的腹中。与此同时,雪鬼长身扑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的咬在了杨修的手臂上。雪鬼的全名叫做雪地鬼面獒,是獒犬中最为凶狠的一种,能撕裂虎豹,这一咬的力气,可是大的惊人。 杨修啊的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喷出。 手臂被雪鬼生生的咬成了两段,惨叫着就跪在了地上。 一个十四五的少年,岂能经得住如此剧痛?营帐中的人,被眼前景象先是一惊,猛然齐声喊喝,从席子下抽出刀剑,就扑向了董俷。犹豫是赴宴,董俷总不成带着他那擂鼓瓮金锤吧。而且,普通的兵器也不称手,所以随身只带着那根金瓜锤。 董俷的金瓜锤,重三十六斤,锤头用云母精铁打造,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上面布满了一颗颗凸出的锐刺。锤柄长三尺,向前七十二颗云母石,可以折射出亮光。 这金瓜锤在打造的时候,暗合天罡地煞之数,柄鑚有双耳钩,平时就挂在马上。 总体而言,从外表看,这金瓜锤不过十一二斤的样子,更像是一根装饰品。 谁也不会想到,这却是个杀人的利器。董俷见对方图穷匕见,抓起杨赐向外砸去。 同时转身走到桌案边上,一把抓起了金瓜。 迎着看过来的宝剑,金瓜锤向外一封。只听铛的一声,那宝剑就飞了出去。顺势一招敲山震虎,噗的把一人脑袋砸成粉碎。金瓜锤舞开,呼呼生风,锤头上的锐刺,柄鑚上的倒钩瞬间都变成了杀人的凶器,而那长柄上七十二颗云母石,在牛油蜡烛的照映下,折射出五彩的迷幻光亮,鲜血喷洒,在这光芒中尽显诡异之气。 雪鬼扑击,连撕带咬。 由于它经常随董俷出战,故而董俷请人为雪鬼打造出了一身护甲。 不重,却护住了要害。刀剑看上去,发出铛铛的金铁撞击声,那利爪带着寒芒,刹那间血肉横飞。 营帐外的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也知道事情败露。 挥舞刀剑往营帐里冲。董俷大步流星的冲到了营帐门口,金瓜挥砸,打得对方骨断筋折,脑浆迸裂。一个人,竟使得杨赐带来的乡勇无法前进一步,那大帐前,瞬间堆满了尸体。 这时候,从营地外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 王戎率兵冲进了营地,凤翅鎏金镗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是人仰马翻。 在巨魔士面前,三四百乡勇简直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只片刻功夫,就杀得乡勇四下逃窜。 董俷抬手一锤砸死了一人,咆哮道:“王戎,怎地现在才来,夫人那边情况如何?” “主公放心,一群乌合之众,居然还向袭击我们……成蠡已经带人全歼贼寇。” 董俷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营地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里不由得一阵火起。 转身冲进了营帐,想要把那杨赐抓起来询问。可杨赐却已经死了,刺入他腹中的短剑上,竟然涂抹了毒药。这一剑下去,杨赐就断了气,伤口处带着乌黑的眼色。 呜呜呜…… 雪鬼轻声呜咽,董俷这才留意到了那倒在血泊中,虽已昏迷,却还活着的杨修。 “提桶水来!” 立刻有巨魔士提着一桶水走进了营帐,泼在了杨修的身上。 被冷水一激,杨修悠悠形状。看到血泊中的杨赐,他不由得悲呼一声:“爷爷!” “你爷爷已经死了,而你……若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 杨修小脸苍白,挣扎着站起身,单臂指着董俷,破口大骂。 “尔乃国贼,定不得好死。今日没能杀你,只是你的运气。小爷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看着你一家都不得好死……董贼,有种你就杀了我,看小爷我是否惧怕。” 董俷眉头一蹙,脸上杀机毕露。 这小崽子…… 天下士人都当如此吗?我们做什么了?为什么要叫我国贼?我何曾有过祸国殃民之举? “兔崽子住口!” 王戎勃然大怒,抓住杨修的衣服领子,就是一连串的耳光子。 杨修被打得脸颊红肿,口中鲜血直流。却仍强撑着怒斥董俷,把个董俷骂的火冒三丈。 这小兔崽子骂的太恶毒了,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董俷细目眯成了一条缝,“小崽子嘴巴挺硬……” 说着,轻轻一拍雪鬼,雪鬼冲过去,张口就咬在了杨修的腿上,用力一带,就撕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杨修疼得惨叫不止,可是董俷的心中,却冷如坚冰。 “来人,给我把他吊起来……我倒要看看,他的嘴能有多硬。” 董俷不算是一个很残忍的人,但是士人一而在,再而三的挑衅,却着实把他惹怒。 王戎将杨修吊在了营地门口的横梁上,董俷带着两头雪鬼过来。 “小崽子,我知道你很硬……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硬……王戎,给我问他口供,不回答就让大雪二雪撕他一块肉。小子,你们这一次,真的把我惹怒了!” 说着话,他翻身跨上狮鬃兽。 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巨魔士大声喊道:“主公,自弘农有一支人马杀来!” “有多少人?” “大约三四千人……打着司马的旗号。” “司马?什么司马?” 董俷不由得一怔,转身向身边人询问。 可董俷这身边的人,大都是来自于张掖,陇西。对于这司隶地区的事情,还真不了解。 麴义压着车辆,保护着董绿等人赶来。 “主公,我们该怎么办?怎么这官军会出来袭击我们?” “官军?你确定是官军?” 麴义点头说:“没错,就是那弘农司马。” “什么弘农司马?” “主公难道没听说过弘农司马氏吗?”麴义奇怪的说:“那可是本地极为有名的望族。当代家主司马防,曾官至骑都尉,性格禀直,素有威仪,就住在弘农县城。” 董俷还真没听说过司马防这个人…… 整个三国演义里,董俷最熟悉的可能就是司马懿了。 难道司马防和司马懿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不管那么多了,管他什么司马懿还是司马防,既然找上门来,那就没什么话好说。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巨魔士,随我出击!” 董俷刚要出击,却被麴义拦住。 “主公,杀鸡焉用宰牛刀?区区三四千人,何必巨魔士出击,我背嵬军足矣。” 董绿飞马上前,怀抱着从睡梦中惊醒的董朔。这小子居然不怕,看着眼前火光一片,尸骸遍地的景象,竟不觉得害怕,反而哇哇的叫着,不停的在董绿怀中弹腾。 董俷点点头,麴义立刻兴奋的嚎叫一声:“背嵬士们,随我出击!” 八百背嵬士,随着麴义朝着弘农方向冲去。董俷从董绿怀中接过了董朔,小董朔也立刻停止了挣扎。瞪着一双细长的眸子,好奇的上上下下打量满身血污的董俷。 突然,董朔咯咯的笑了…… ****** 三千官军从弘农方向杀过来,被麴义的背嵬军阻挡住去路。 麴义跨坐一匹大宛马,眼看着官军蜂拥扑来。大枪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弓箭手……放箭!” 立于第一排位置上的弓箭手,立刻利箭上弦。 差不多在一百三十步的距离时,利箭离弦飞出,在空中发出嗡嗡嗡,如同蝗虫掠过的声响。 冲在最前面的官军瞬间倒下了数十个。 这一百三十步的距离,竟然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死亡空间。 四百弓箭手分成两派,轮流散射。背嵬军曾在大坝沟前阻挡鲜卑骑军。和那些鲜卑骑军相比,这些所谓的官军简直就不在同一等级。盾兵沉静在后,眼看着弓兵大展神威。差不多当官军快要靠近的时候,麴义却已经失去了再打下去的兴趣。 如此程度的战斗,简直有些无聊。 和这些在鸡鹿塞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背嵬士相比,官军简直和小孩子没区别。 盾阵? 用得着使用盾阵吗? 大枪平举,“横刀手出击!” 一把把四尺九寸,接近于五尺长的双刃横刀在月色下寒光闪闪。 随着麴义一声令下,背嵬士全都祭出了双刃横刀,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撕杀开来。 两支骑军,骤然从背嵬士身后杀来。 董俷和王戎各领一百巨魔士,冲入了官军阵营中。 麴义离开之后,杨修也没能撑住多久。很快的就招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不过,杨修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是爷爷接到了一封信之后,非常激动,然后就准备了这次刺杀行动。至于信的内容,谁送来的信,杨修都不是很清楚。董俷一听就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一锤砸死了杨修之后,命成蠡在营地中保护家眷。 他和王戎各带一百人,就追赶麴义。 倒不是害怕麴义抵不住对方,而是担心麴义杀了司马防,到时候连个活口都找不到。 像这种事情,小孩子肯定不可能知道多少。 但是司马防却不一样…… 这家伙是名士,是家主,肯定会知道一些内部。虽然隐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可董俷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问题。士人谋逆吗?这些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 要知道,董卓在京兆驻扎了七八万凉州军,加上长安三辅之地,凉州陇西屯兵。 二十多万凉州军,还不算上朔方、五原、云中的兵马,加起来怕不下三十万。 这里面的问题,肯定不简单…… 官军被杀得四散奔逃,董俷远远的就看见,一面写着司马二字的大纛向弘农县方向移动。 大锤翻飞,从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董俷在马上一声巨雷般怒吼:“司马防,往哪里跑?” 那大纛之下,一个五旬年纪的将官策马扬鞭,朝着弘农飞奔。 虽然不知道谁是司马防,可是那一身黄金甲,却出卖了司马防的身份。 狮鬃兽仰天一声暴嘶,声若野兽咆哮。快若闪电一般,很快就追上了那一支人马。 四五个将领飞马冲过来阻拦,却被董俷挥锤扫落马下。 那狮鬃兽不断的在奔跑中提速,由于没有披挂重甲,速度快的惊人。 从杀死那阻拦的将领,到冲入敌军之中,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擂鼓瓮金锤挂着风声,只听华棱棱一声锁链响动,锤头突然飞出去,一路若劈波斩浪一般,把横在前面的官军纷纷砸落下马。但也就是这刹那间的功夫,前方已经能看到弘农的城墙。 司马防狠狠的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胯下战马吃痛,疯了似的往前冲。 董俷甩掉了手中的链子锤,抬手从马背兜囊中抽出投枪。脚踩双镫,猛然长身而起,那鬼哭矛带着历啸声,顺势就飞了出去。这一矛,是对准了战马,董俷本想活捉司马防。 可是那战马在奔跑中突然一个马失前蹄,跪倒在地上。 鬼哭矛带着巨大的力量,没入司马防的后心,将他钉死在地上。 董俷有点懵了…… 一股怒火在胸中涌起,单手锤轮开了一阵凶狠劈砸,打得那二三百亲兵四散逃窜。 既然已经追差不到真像,那也就不用再顾忌什么。 拨转马头,董俷从地上抄起流星锤的锤柄,而后纵马朝着弘农县城就飞驰而去。 城门紧闭,有城头上的士兵看到司马防被当场杀死,早就四散而逃。 金锤在地上滑动,发出隆隆声响。 眼见着城门就在前方,董俷突然一绕锁链,单臂用力大吼一声:“流星锤……” 这流星锤,可不是指的兵器流星锤,而是长恨锤中最后一路锤法里的招式。那一百多斤重的锤头诡异的离地而起,以董俷为圆心,呼的起了一个半圆,若同流星赶月,轰隆就砸在了那城门之上。 弘农地处关中,自光武皇帝之后,鲜有战事发生,城防松弛。 那城门年久失修,在蕴含万钧之力的大锤砸在了上面的一刹那,轰隆一声倒塌。 董俷冲入弘农城,这时候巨魔士、背嵬军也都追赶上来。 “包围司马家,一个也不留!” 士人们,你们真的惹怒了我……不要以为我脾气好,不敢拿你们开刀,这一次,我就要让司马家族从此烟消云散。 司马家在弘农很有名气,仪门就位于主街上。 门楼上那写着‘司马’二字的横匾极为醒目,一眼就可以看到。 董俷这一次是要开杀戒了。此前不论他对士人如何的反感,却从没有赶尽杀绝。 但对于司马家族而言,必须要如此。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个后世冢虎司马懿,也不能放过司马家族满门。 既然杀了司马防,那董家和司马家的仇恨就不可能再有缓和的余地。与其将来让司马懿来算计董家,老子今日就把司马家族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来。 一时间,弘农城中杀声震天…… 这一场杀戮,直到夜半时分方才止息。 弘农县令被麴义抓住,押解到了董俷的面前,战栗着,不敢抬头观看。 空气中,那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天际。董俷端坐在狮鬃兽背上,冷峻的目光,若万年玄冰。 “主公,这是从司马家宗祠中找到的东西。” 王戎捧着一卷沉甸甸的竹简,走到了董俷的面前。 自有巨魔士举起火把,走到董俷身后。打开竹简,董俷一眼认出,正是司马氏族谱。 弘农司马,源于上古时帝高阳之子重黎,曾为五官之一的祝融。 唐尧夏禹时,有五行之官,分别代表传说中的五神。《左传》中也有相应的记载,这五官分别是木正句芒、火正祝融、金正蓐收、水正玄冥,还有土正,后土。 司马氏,世代担任祝融。 周朝是曾为司马,被赐以官族,因而以司马为姓氏。 自司马防上推四世,从东汉安帝时,有征西将军司马均,司马均之子司马量、司马量之子司马隽、司马隽之子,就是司马防。这是司马氏直系一支,简单而明了。 从司马防之下,尚有八个儿子,倒是多子多孙…… 长子司马朗,比董俷小一岁。董俷眯着眼睛往下看,却看到了那个他一直在找的名字。 次子司马懿,生于光和元年。 算算年纪,今年应该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之后尚有六人,司马孚、司马旭、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司马敏。 其中最小的司马敏,只一岁;司马孚十二岁。 收起族谱,董俷突然开口:“弘农令,你知道我是谁?” 麴义已经报出了董俷的名号,那弘农令跪在马前,惶恐的说:“下官知道武功侯大名。” “那就好……我不和你说废话,也懒得问你是否知道今夜所发生的这些事。只问你一件事情,可曾认得司马家宗谱上的这些人?” “下官认得。” “那好,给我按照族谱中的名字,挨个的辨认。” 说着话,董俷把那滴着鲜血的金瓜轻轻敲击马镫,细目眸光炯炯,凝视那弘农令。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董俷嘴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弘农令,让这年过三旬的弘农令,更是胆战心惊。 眼前这位大爷,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十几万人被他一下子坑杀,俨然就是传说中的白起重生。 天晓得司马家是怎么招惹了这位大爷,虽然隐隐有些了悟,可弘农令却不敢说话。 “麴义,派人去请夫人她们前来,就在县衙居住……你再带四百人,搜索司马家的住所。凡司马家的人,一个不留;仔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喏!” 麴义很累,但是很开心。 董俷越是这么用他,就说明自己越来越受到董俷的重视。当初答应组建背嵬军的决定真是英明。看那些还在塞外挣杀的人,虽然官职高,权力大,可怎比他现在这心腹的身份? 麴义应命而去,带着人仔细的搜索。 王戎则带着五十个巨魔士,手持横刀,跟在弘农令的身后,辨认那府中的尸体。 董俷就立马仪门之外,面色阴冷而沉静。 司马家满门上下,连带家仆奴婢,共二百三十七人。 弘农令在死尸堆里共请点出一百四十一人,尚有九十六人不知所踪。 其中,属于司马氏直系中的人,宗谱里共五十三人。而尸体中辨认出来的,有四十六人。 加上司马防,共四十七人,也就是说,还有六人没有被杀。 董俷不由得横眉蹙成了一个川字,阴声道:“那六个人是谁,可曾确证出来?” “主公,这六人分别是司马防的妾室张玳,长子司马朗及其妻子柏氏,次子司马懿,以及张玳所出的两个幼子,司马通和司马敏二人。据说,司马朗带着老婆和司马懿去了汝南,那是柏氏的老家。张玳则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就是天水张氏。” 司马懿居然不在家? 董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所以下了这屠门令,就是因为司马懿这家伙,居然不在弘农? 这下可好,三个在天水,还好说一些;另外三个却在汝南,似乎就有了一些麻烦。 董俷咬着牙,轻声道:“可确证过?” 王戎轻声道:“末将刚才派人询问了一下,确实是这样。司马朗夫妇和司马懿,早在去年年关前就去了汝南,至今还没有回来。张氏则是在一个月前离开了弘农。” “这老儿,好大的运气!” 王戎不由得一怔,心道:主公说的老儿,又是什么人? 在董俷的心中,司马懿就是个老而不死的家伙。历史上活生生的熬死了曹操,熬死了曹丕,熬死了诸葛亮。天下再无英雄的时候,这家伙才算出来,篡夺了曹魏江山。 这家伙的运气,可真的是很好啊…… 正在董俷懊恼不已的时候,突然见麴义急急忙忙的从仪门内冲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主公,末将在书房的火盆里,找到了这封信。 信少了一半,还剩下半张纸。董俷接过来,就着火光把那半纸信瓤抖开,仔细观瞧。 ……李郭业已心动,皇甫可为内应……冀州……恶虎退路已决……董家子……望公决断。 信由于被烟熏火燎,已经模糊不清。 董俷费力的辨认出了里面的字迹,不由得遍体生寒。 特别是那落款的名字,董俷更是吓了一跳。居然是袁隗的私印,那老儿不是已经死了? 落款日期,是在一月中。 董俷的心里开始犯哆嗦,死了一年多的人,居然,居然还能写信? 李郭,是谁? 皇甫,是谁? 恶虎,又是谁? 这信里的内容,让董俷懵了。 可他同时也清楚,这封信中的阴谋,矛头直指老爹。 难道说,难道说…… 在电光火石中,董俷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除了些许疑团尚存,所有的内容一下子明了。 李傕郭汜?他们心动什么? 对了,据说此次老爹的寿宴,好像也召李傕郭汜前往雒阳……慢着慢着,我好像明白了! 难道是老爹要杀李傕郭汜? 为什么?这二人可是手握重兵,占据三辅的大将啊。好吧,且不管为什么杀李傕郭汜,李郭心动,说明这二人已经存有反意。冀州指的是袁绍,恶虎又是什么人? 董俷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不知道董绿前来。 “夫君,夫君……” “啊!” 董俷猛然醒悟过来,手颤抖着,一把抓住了弘农令的衣服领子,“我问你,李傕郭汜有没有从这里路过?” 那弘农令被董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李郭二位将军,在五天前从曹阳亭路过,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雒阳。” “麴义,立刻收拢弘农军,连夜启程,火速赶到函谷关……务必要将函谷关拿下。” 麴义不解其意,可是从董俷的神色中,却看出问题非常严重。 “喏!” 立刻点齐人马,并带着那弘农令,把弘农县所有的兵丁全部集中起来,趁着黎明曙光,向弘农郡前进。 “成蠡,立刻派出探马,沿着我们来的道路,打探消息。” “喏!” “王戎,你和成蠡带三百巨魔士,保护夫人他们火速赶往函谷关,等候我的消息。” 董绿的脸色惨白,抓住了董俷的手。 “夫君,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鬼了,见鬼了……死人居然还能跳出来闹事?我要立刻赶往雒阳,希望还赶得上。” 第二七七章 雒阳烽火纪(一) 第二七七章 雒阳烽火纪(一) 松林馆,听上去有点像是客栈。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松林馆的确是住人的地方,可实际上,这是一家驿站。 位于雒阳城西十三里处,风景秀丽。 李傕郭汜就在这松林馆中歇脚,准备天亮就进入雒阳。 从长安出发,至弘农,花费了十三天,李傕郭汜二人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弘农至函谷关,用了三天,同样未能拿定主意;从函谷关至谷城,又花费了三天多的时间,依旧未能做出决定,从谷城至松林馆,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但是二人仍在犹豫。 所有的烦恼,源自于一封信。 一个月前,他们接到了董卓的邀请,前往雒阳参加寿宴。 原本这二人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这说明他二人在董卓的眼中,非常重要。 可是就在准备出发的头一天,又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警告他们小心一些,因为董卓对他二人已经产生了杀机。 好端端的,董卓为何对自己产生杀机? 李傕郭汜原本是不相信,但信中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二人冷汗淋漓。 董卓近来身体不好,虽然李儒尽量封锁了消息,但这对雒阳人而言,并非是秘密。 只是没有人知道董卓的身体究竟如何,只是说他身体不好。 六十知天命,对于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人而言,接下来的动作,就是为儿孙来考虑。 信中说: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多了去……董卓若是要推董俷上位,首先就会铲除那些对董俷并不服气的人。请问二位,你们对董俷是不是服气? 这一句话,真的说到了李郭二人的心里面。 在二人看来,董俷虽猛,可年纪还小,不足以担当大任。 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服气董俷,若非董卓,焉有董俷今日的风光局面? 李傕信奉巫,家里面就养着一个女巫,为他卜算吉凶。于是就找到了女巫,算了一卦,却是大凶之相。如此一来,李傕就越发的担心了,和郭汜一路上走的很慢。 有心反抗,可董卓凶威甚炽。 凉州军里面的将领,谁不害怕董卓呢? 李傕郭汜不免心中忐忑,若董卓并不想杀他二人,这一反,不成功死,成功了也要背负骂名。 很犹豫,很头疼啊…… 二人坐在客房中,桌子上的饭菜一点都没有动。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 这时候,房门剥剥被人敲响。有亲兵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人,头戴垂纱斗笠,遮挡住了面容。一系黑袍,身高大约在七尺六寸上下,体态格外的挺拔。 “你……” “在下特来求见李郭二位将军,就说是送信故人……” 郭汜勃然大怒,“什么送信故人,让他滚,立刻滚!” 李傕一把拦住了郭汜。 送信故人?送什么信?什么时候送的信? 这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那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件,李傕示意郭汜稍安勿躁,而后说:“让他进来。” 亲兵让开路,那黑袍人走进房间。 “稚然又多好雅兴,这时候还在喝酒吗?” 声音听上去很耳熟,李傕郭汜不由得一怔。又多,是郭汜的表字,稚然则是李傕的表字。 二人相视一眼,李傕道:“你是……” “那狡兔已死,但不知稚然又多可曾做好准备?” 李傕激灵一个寒蝉,猛然站起,手扶佩剑。而对方却大大咧咧的坐下,端起酒杯,“又多,故友来访,何不共饮?” 电光火石间,李傕松开了剑柄。 “退下去!” 亲兵应声退出了房间,李傕朝郭汜使了个眼色,郭汜立刻明白,起身站在了门口。 “你究竟是谁?” 李傕森然道:“居然做挑拨离间的勾当,还敢找上门来?不怕我将你拿下,献于太师?” “我一死倒无妨,只是二位可曾准备好陪我一同赴死?” 黑袍人说着,把斗笠摘下来,放在桌子上。烛光闪烁,清晰的照映在这黑袍人脸上。 李傕啊的一声惊叫,“怎地是你?” 这黑袍人,赫然是当朝大鸿胪,郑泰。 郑泰如今已经成了董卓的亲信,虽比不得李儒那般的心腹之人,却也是颇受信任。 自荥阳大战后,郑泰一直勤勤恳恳,辅助李儒做事。 由于朝中士人大都是不合作的态度,也使得郑泰这个主管礼仪的大鸿胪,实际上担负了许多事情。李傕郭汜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骇然惊讶之色。 郑泰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 “我的信,二位可曾收到?” 李傕把宝剑摘下,放在了桌子上,“郑泰,你写这封信,用意何在?” 郑泰却笑了,“稚然,把宝剑收起来吧。你吓不到我……我既然敢来当面承认,就不怕你杀我。事实上,早在一年多前我受太傅委托,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在重要。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你们一句话:考虑好了吗?是准备生,还是准备一起死呢?” 这家伙,真带种! 李傕郭汜相视一眼,收起宝剑,分座郑泰两边。 “公业,你那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无他,只是不想二位将军送命而已……” “你怎知太师要杀我们?” 郑泰一笑,“董卓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买通了太师府的下人,偷到了一张药方。那药方里的药,举太医观察,却是治心气短缺的病症,而且那病情,很严重。” “那又如何?“ “二位将军,可知道什么是心气短缺?” “这个……” 郑泰笑道:“所谓心气短缺,就是不能操劳,不能动气,不能大喜大悲……若是如此,二位将军以为,董卓还会继续统领朝中大权吗?就算他愿意,这身体也不答应。” 李傕郭汜都沉默了! 虽然没有在董卓的位子上,可二人却很清楚,董卓所面对的是什么。 阴沉着脸,都没有说话。 郑泰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朔方大捷,却是百废待兴。董卓在这时候突然兴师动众,要大摆酒宴,又是什么原因?而且,还把武功侯匆匆的召回来……呵呵,据我所知,武功侯已经离开了安定,正朝着雒阳来,也就是在这旬日的光景到达。” 郭汜忍耐不住了,“姓郑的,说话痛快点,不要遮遮掩掩。” “好,既然郭将军要我把话说明白,我也不藏着掖着。武功侯在朔方大获全胜,声望正高。他左有牛辅,又有吕布,羽翼已经丰满。且凉州军内部,不少将领对其非常的信服。董卓这次摆设酒宴,祝寿庆功是假,想要让武功侯掌控大权是真。” 李傕脸色阴沉,“那又如何?” 郑泰冷笑道:“那又如何?我且问二位将军,你们和董俷可有交情?” 李傕郭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那你们可信服董俷?” 二人又摇了摇头? “我若是董卓,如果退下来的话,定然会让董俷掌控凉州军。既然要掌控凉州军,那就肯定会要为董俷扫清一切不必要的麻烦。而二位威震三辅,自然是首当其冲。” 郭汜拍案而起,“郑泰,这一切也不过是你猜想而已。” “是猜想……”郑泰不慌不忙,看着郭汜说:“就算董卓不想杀你们,那董俷上位之后,二位将军觉得自己还能有如今的风光吗?董俷勇武绝伦,麾下猛将如云,又有谋士众多……呵呵,反正若我是董俷,定然会先来一番清洗,把凉州军中所有非嫡系之人清除。一方面便于掌控,另一方面呢,则可以震慑军中……有句俗话说的好,叫什么来着……” “杀一儆百!”郭汜忍不住脱口说道。 李傕狠狠的瞪了郭汜一眼,这郭又多也忒沉不住气了。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说明我们的确在考虑他所说的事情吗? 郭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缩脖子,又坐下来,闷着头喝酒,便一言不发。 郑泰笑得更灿烂。 “稚然莫要责怪又多,其实你们这一路上拖拖拉拉的,我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说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笑呵呵的说:“再说个事情吧。我是大鸿胪,朝中往外发出的信函,大多要经过我的手处理。如果董卓没有别的想法,他祝寿这么大的事情,自然应该聚集所有人,不说多,至少这司隶、凉州的亲信当不能少。可是,我只发出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武功侯董俷,一封就是送到了二位的手中。” 郑泰站起来,“凉州牛辅,是董卓的女婿,没有动静;荥阳李通、成皋韩猛,阳翟杨定,全都没有消息。呵呵更不要说乐浪樊稠、辽东公孙,这似乎有点不正常吧。” 李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心里,已经被郑泰说动了。 郑泰说:“我不妨把话挑明白……我为党人,老太傅袁隗被关押期间,我曾秘密探望。他请我等待时机,重兴汉室。如今,我已说通了袁绍,他自定襄、雁门出兵,并联络了西河崔氏,同时与和连约定,一俟雒阳行动,就从四地同时进攻。” 李傕心中一动,如此作为,岂不是把吕布困死在云中? “可是安定尚有汉安军,陇西有牛辅十五万大军驻扎……若联手攻击,司隶不保。” “牛辅,一守门之犬,不足为虑;安定嘛……呵呵,我已经在董俷前来雒阳的途中,安排了绝杀之策。董俷一死,安定必乱。不仅仅是安定,连朔方也自顾不暇。我已与武威太守马腾,金城太守张邈相约,只要将军同意,可联手攻陷安定三郡。” 李傕的牙根儿不由得一阵发凉,骇然的看着郑泰。 这家伙,做事可真的缜密? 突然冷笑,“莫说重兴汉室之类的言语,我且问你,你与袁绍既然联手,就算我们助你,只怕来日还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而你党人,重掌朝纲,我西凉军,岂能有活路?郑公业,你好算计啊……可惜我李傕也不是傻子,不上你的当。” 话说到这份上,李傕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剩下的,就是如何分配利益的问题。 郑泰忍不住放声大笑,“稚然,你怎的是个死脑筋?袁绍虽然势大,可是却远在冀州。你以为吕布是好对付的吗?那是一头恶虎,袁绍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掉。你只要杀了董卓,这雒阳城中,以你最大……七万凉州军皆为你调遣,你手中有皇上,那就占据了大义。有了大义,你害怕袁绍?他不过是你麾下一臣子耳。” 对啊! 李傕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郭汜突然说:“郑公业,你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我为二公臣下,想必二公定不会亏待与我。呵呵,袁太傅只是说要我报仇,仇我替他报了……接下来,就是我如何谋取好处。至于汉室能否重振,又与我有何干?” 这家伙,还真是个小人啊! 李傕郭汜在心里暗自嘀咕,但是脸上却绽放笑容。 “公业,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第一,立刻杀了董卓,以防夜长梦多;第二,尽快通知长安,调集兵马,与马腾联手袭击安定。张邈自会对付那牛辅;第三,我知二公素有威信,当控制雒阳兵马。” 李傕抬手,“慢着,北大营主将徐荣,对董卓忠心耿耿,不会遵从。” “那就杀了算……” 郑泰说的轻描淡写,却引动了李傕郭汜的杀机。 二人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今夜行动。” “我愿为二公引路……” 李傕说:“此事我一人就可为之,又多,你带着我的腰牌,速往东南大营。东南大营主将李利,是我的心腹,你可命他立刻联络伍习,联手攻击北大营,务必击杀徐荣……至于韩猛,一莽夫而已,不足为虑。倒是李通和杨定……也无妨,就算他们得到消息,从荥阳和阳翟至雒阳,少说也要十天,我们足以借此控制住雒阳。” 郭汜闻听,点头答应。 ****** 已经过了一更天,董卓还没有休息。 太师府内,非常安静。 董卓正拿着一份奏章,紧蹙眉头…… 好端端的,怎么曹操突然屯兵于平皋了呢?按道理说,那是袁绍的地盘,他这么做,好像不正常啊。搞什么鬼,曹操这算是对袁绍用兵,还是想要对我用兵呢? 如果是对袁绍用兵,那最好不过! 老子早就看袁家子不顺眼,没想到这家伙占领了冀州,居然这么快就稳住了脚跟。 恩,最好两边打起来,打得你死我活,我坐收渔翁之利。 韩猛的这份奏折来的有点晚,李儒这两天忙着媛儿生产的事情,我也不好去找他。 算了,还是明天再问吧。 正打算去休息,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抬头一看,却是董旻。董卓不禁笑了起来,“叔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呵呵,刚做了个噩梦,眼皮子直跳,睡不着了。” 董旻说着,走进了大厅。 看见董卓那太师椅旁边竖着的横刀,他忍不住拿了过来,在手中把玩。 横刀长约五尺七寸,寒光闪闪。 刀脊上刻着两行小字:爹爹宝刀不老,来日马踏关东。 这是董俷在朔方大捷之后,从巨魔士的装备中挑选了一把最好的横刀,派人送给董卓。 董卓对这横刀,可称得上是爱不释手。 横刀沉甸甸,拿在手中极有质感。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刀脊上的两行字,表达了董俷的拳拳孝心。 董旻拿起刀,心里就有点酸溜溜。 二哥家的孩子真是出息,为何我就没有这样的儿子。 别看董旻五十出头了,可至今仍没有子嗣。华佗为他诊治过,说他是因为在早年受伤,断了生机。虽然能行房事,却难有后代。董旻听说董俷又有了一个孩子,正动着心思和董卓商量一下,将来能过继一个过来,就算是孙子,也总好过现在。 “二哥,你可真有福气。每次看见这把刀,我这心里面……” 董卓闻听大笑不停,“三弟这话,可是有些吃味了。呵呵,你的心思我明白,回头我和阿丑说说。那孩子孝顺的很,想必不会拒绝。到时候咱们就回临洮,纵马逍遥吧。” “没错,没错!” 董旻把横刀收入鞘中,还给了董卓。 站起身,“这人一老,却是精力越来越差。二哥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回去睡了。” “也好,我也正准备休息。” 兄弟二人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董卓眉头一皱,心道:这大半夜的,谁在外面喧哗? “二哥你且坐着,我出去看看……“ 董旻说着往外走。 不一会儿,大厅外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董卓心里一振,呼的站起身来往外走。 没等他走出大厅,就见厅外火光通明。 一队人马闯进了仪门,盔甲鲜明,刀枪并举,寒光闪闪。 “你们……”董卓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那些士兵。话未说完,只见十几个士兵簇拥着两人走进了院子里。董卓眉头一蹙,一眼就认出了为首之人。 “稚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手扶横刀刀柄,董卓心中有些慌乱,但是却显得很镇静。 李傕披挂盔甲,手中宝剑上沾着血迹,火光下,他森然一笑:“无他,特来向太师讨一条活路。” 心里又是一惊,难道走漏了风声? 董卓侧眼看到了李傕身后侧的郑泰,一刹那间,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是郑泰? 居然是这个人? 不惜和天下士人反目,难道他就是死间…… 怪不得李儒查不出死间的下落,若是郑泰,那一切都清楚了。郑泰微微欠身,“深夜打搅,太师勿怪。” “是你?” “正是下官!” “为何如此做?” “无他,只是觉得太师对二位将军不公……” 董卓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仰天大笑起来。 “李傕,你可要杀我?” 李傕冷冷说道:“非是我要杀太师,是太师不容傕,今日特来,恭送太师上路。”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 李傕利剑上的血迹,已经清楚的表明了董旻的下场。 董卓锵的拔出横刀,一刀在手,姿态傲然。虽多年未曾与人交手,但有此宝刀,却如同于儿子并肩作战。 我儿为杀神,我这个老子,又岂能输给他。 一声虎吼,董卓挥刀冲向了李傕。李傕麾下士卒蜂拥而上,刀枪并举…… 若董卓用别的武器,还真不好说。 可是这横刀却是张掖出品,最适合于力大之人使用。大刀挥起一道道,一抹抹的寒光,只听咔嚓咔嚓的声响不断,那攻向董卓的兵器,被纷纷斩为两段。 一刹那间,董卓仿佛恢复了当年豪侠的身份,势如猛虎一般。 饶是李傕麾下众多,一时间竟挡不住董卓的拼命。 连李傕都没有想到董卓会如此的勇猛,眨眼间董卓杀开一条血路,朝着李傕劈去。 此时,太师府中喊杀声不断,火光冲天。 雒阳城如今风平浪静,太师府中也没有安排太多的护卫。加之李傕来的突然,那些睡梦中的护卫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匆忙跑出来,就被李傕的手下当场击杀。 李傕举剑相应,却被那横刀刀口的锯齿锁住,董卓旋身一扭,李傕宝剑立刻折断。 横刀扫过,卷起一片血光,险些把李傕也砍成两半。 李傕吓得一声惊叫,闪身后退。 “郑公业,拿命来……” 董卓逼退李傕,朝着郑泰扑去。别看郑泰在李傕面前表现的很威武,可是在董卓的面前,却胆小如鼠。 “董贼,休要猖狂……” 从郑泰身后猛然闪出一人,挺剑就刺。 那剑光吞吐,诡异非常。董卓猝不及防,就被刺中了肩膀…… 但那疼痛,却让董卓变得更加凶狠,一手抓住了宝剑,反手一刀将那人砍翻在地。 “伍孚……” 郑泰不由得惊叫一声,引得董卓循声扑来。 却被缓过劲儿来的李傕执槊阻拦,而董卓丢开郑泰,就和李傕站在了一起。 毕竟是年纪大了,多年养尊处优,当年的游侠董卓已经不复存在。 郑泰在旁边冷言冷语的说:“董贼,你可能还不知道……嘿嘿,我已安排弘农司马、华阴杨氏,与途中伏击你那屠夫儿子。想必你那宝贝儿子,如今已经尸骨无存。” “你胡说!” 董卓的心神一下子就乱了,刀法一散,周围的士兵挺枪就刺,四五杆硬木枪扎在董卓的身上。 那剧痛,令董卓一声咆哮,挥刀将长枪斩断。 “我家狮儿,岂能被你等陷害……” 不知不觉,董卓已经杀到了仪门口处。此刻街道上,到处都是李儒带来的人马。 一阵銮铃声响起,只听有人大喊一声:“都给我让开!” 一匹纯白大宛良驹从人群中冲出来,眨眼间就到了董卓的跟前。马上小将军,枪疾马快,大枪扑棱棱一抖,宛若蛟龙出海,铛的磕飞了董卓的横刀,一枪把董卓钉在门框上。 紧跟是,周围探出十几支长矛,穿透了董卓的身体。 董卓浑身是血,看着眼前那白马小将,突然见展颜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家狮儿,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白马小将的脸色一变,猛然抽出大枪。 董卓直挺挺倒在了血泊之中,四周李傕亲兵蜂拥而上,把董卓乱刃分尸。 李傕听了董卓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 “郑泰,你确定董家子已死?” 郑泰冷笑道:“稚然,你怕个什么?这京兆兵马尽归于你,你还以为那董西平真能一人打一万吗?” 李傕闻听,不由得放下了心。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当斩草除根,莫要忘记了,那骠骑将军府之中,尚有董家余孽……就算董西平不死,我等只需拿下他家小,董西平还不乖乖的就范?李将军,功名利禄就摆在你的面前,若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郑泰的声音虽小,却是声声入耳。 李傕如今也已经是骑虎难下。 命人带马过来,翻身上马之后,一举铁槊:“功名富贵,就在今朝,儿郎们,随我杀入骠骑将军府,活捉董家老小!” 第二七八章 雒阳烽火纪(二) 第二七八章 雒阳烽火纪(二) 时隔一年半,雒阳再次响起了震天介的喊杀声。 雒阳人善于忘记,因为在这座古老的都城里,时常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不学好忘记的话,那么将会终日生活在忐忑不安中,就算没什么事,也会变得有事。 但这并不代表,雒阳人真的会把那些并不快乐的事情忘记。 他们只是把那些记忆埋藏在内心深处,一旦发生变故,他们很快就会回想起过往。 喊杀声,多么的熟悉…… 不过这一次却是发生在迎春门内。 雒阳城内的士兵并不算太少,可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是不可能擅自行动起来。 南北宫卫,早已经不是当年董俷在时所训练的那一批人。 但这并不是说,这些宫卫比以前的差。说实话,这些人都是李儒安排的人马,宫卫之中有不少人是董氏的亲信。当迎春门火起的一刹那,南宫卫第一个就骚动起来。 可是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却被立刻制止。 担任南宫校尉的是不其侯伏完,仗剑厉声喝道:“皇上有旨,南宫门即刻落锁,未得圣旨,任何人不许擅自离开。” “可是迎春门火起,太师那边肯定有事……” 董卓的亲信大声喊叫,带着部曲在人群中挑起骚动。 伏完怒喝道:“尔等食汉家俸禄,当以守护天子为重,董卓与尔等何干?来人,将其拿下。” 几个董系将领身旁,立刻有人抽出宝剑,一阵乱砍。 这样一来,原本还有些骚乱的南宫卫,立刻平静下来。在伏完的监视下,南宫大门缓缓落下千斤闸。 与此同时,北宫大门也上演了同样的一幕。 随着南北宫大门关闭,皇宫和雒阳城一下子断隔了起来。 太尉杨彪,司空黄宛陪着汉帝协登上了青琐门楼,看着火光冲天的雒阳城,都笑了…… 董卓一死,凉州军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 李傕作为凉州军大将,立刻接收了雒阳大部人马。与此同时,一场场刺杀在雒阳城各处展开。 凡是亲董卓的凉州军将领,或是在家中,或是在街头,皆倒在血泊中。 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刺客,也是郑泰手中的一张王牌。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找来这么多刺客,当刺杀结束之后,刺客们立刻消失在夜色中,任凭雒阳陷入血火中。 骠骑将军府,距离太师府只有五百米。 李傕带领人马冲到骠骑将军府前的时候,只见那朱漆大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 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骠骑将军府就没有觉察? 李傕这么一犹豫,突然从院墙后传来一声厉喝:“放箭……” 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李傕一时间想不起那是谁在喊喝。话音刚落,嗡的一声,一排箭矢从院墙后射出。首当其冲的凉州军猝不及防下,顿时有数十个士兵倒下。 李傕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院子里的人听着,董贼残暴,密谋造反。如今已经俯首……我奉圣命,只抓董家人,尔等皆为胁从,不予追究。若冥顽不化,格杀勿论。” “李傕,贼子!” 又是刚才喊喝放箭的人回应了一句。 刹那间,从院墙后传来一阵呼喊:“李傕,贼子!” 是华雄! 李傕这一次听出了那人的身份,脸色不由得一变,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华雄,可是凉州军中,除董俷和吕布之外的第一高手啊……当年李傕郭汜刚投奔于凉州军的时候,曾在华雄麾下效力。故而对华雄颇有了解,心中不免生出畏惧。 可这畏惧转眼消失。 华雄又如何?连董卓我都敢杀,又怎会害怕他一个废人? 自孟津一战之后,华雄重伤,几乎成了废人,这件事情在凉州军中可说是人人皆知。 若华雄没有受伤,李傕或许会有些顾忌。 可是已经成了废人的华雄,在李傕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个人物。 被骂的面红耳赤,举槊怒吼一声:“给我攻进去,杀华雄者,封中郎将,赏千金。” 郑泰一蹙眉,看了一眼李傕。 “稚然,董卓一死,雒阳必然大乱。我尚需出面,在董系人马反应过来之前,接收各部人马。我会再调派过来人马,请李将军你务必那拿下董家老小,不可放跑一个。” 言语中,暗藏命令的口吻。 李傕这时候也是气的发懵,没有听出来。 当下点头道:“公业速速行动,此处有我,董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郑泰说完,朝着军中白马小将一拱手:“小将军,恐怕还要小将军出面安抚一番。” 白马小将,正是马超…… 郑泰之所以让马超出面,却是有全面的考究。 马超武艺高强,麾下猛士牛吉,有万夫不挡之勇,足以震慑那些桀骜的凉州将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马超是凉州人。 可不要小看这凉州人的身份……古人的地域观念非常强,有道是亲不亲,是乡亲。 同乡这两个字,有时候代表着一家人的概念。 历史上,曾发生过许多这样的事情。李肃之劝降于吕布,李恢之说服于马超,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方面固然有被劝降者的意愿,但另一方面,同乡一家人的观念,也占据了很大的比重。有个同乡出面作保,心里面多少会有一些安全的感受。 马超在凉州也算是小有名气,曾和羌人交过手,在董卓围剿马腾的时候,也和凉州军将领照过面。虽然当时是敌人,可毕竟是同乡,比之郑泰出面更具有说服力。 更何况,不要忘记了马超的另一个身份。 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那马援的金字招牌虽然在时间的推移中已经不再如当年的风光,可是在凉州人的心里,依旧还有着不可小觑的份量。 马超杀了董卓,可心里并不舒服。 老师贾和告诉他,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 如果老马家想要在凉州站稳脚跟,在大义上必须要有皇室的支持。而且,董卓的凉州军为天下强勇,正好可以吸纳,以增强自己在雒阳的地位,办起事情会方便很多。 对于贾和,马超很信任。 可是亲手杀死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对年少气盛,心高气傲的马超而言,并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特别是当部曲把董卓所用的横刀呈现到马超的面前时,让马超感到了一丝茫然…… 再让他去杀一群妇孺,他做不到。 郑泰请他离开,正好也遂了马超的心思。 于是带着本部亲兵,随郑泰离去。远远的看着那被凉州军潮水般冲击的骠骑将军府,心里不免感受到了一种悲哀。今日之董家,不晓得会不会就是明日之马家的前车之鉴? 雒阳虽好,却终不是自己的家啊! 李傕指挥人马不断的冲击骠骑将军府,而骠骑将军府的抵抗,也极为顽强。 府内大厅中,老夫人手拄龙头拐杖,神色森然。 大厅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手持铁棍,如同两尊门神,正是那可家兄弟。 李儒则握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抖,面颊抽搐,显得非常悲愤。 “都怪我,都怪我……” 李儒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声咆哮:“若非是我出这个主意,父亲又怎会遇难?” 他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来谴责自己。 李儒是个越危险,头脑越清晰的人。当董卓的噩耗传来时,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这个主意中,所出现的种种破绽。其实,想要杀李傕郭汜并不难,只需派遣徐荣前往长安,于出其不意中拿下李傕郭汜,则大事定矣。只想这要安全,却忘记了夜长梦多的老话。这种错误,与当年何进召集外兵,诛杀阉寺的决定,一样愚蠢。 当年何进召集外兵,李儒还嘲讽过。 可没想到,如今他竟犯下了相同的错误。 郑泰,隐藏的可真是够深。李儒好几次怀疑到了郑泰,但最后还是放过了郑泰。 老夫人突然说:“仲颍,真的死了吗?” “恐怕还有三叔……” 李儒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怒道:“若非是我抽调走了一千铁甲军来这里,怎会出事?” 老夫人神色淡然,“文正,别责怪自己。虽然你抽调走了一千铁甲军,可仲颍手中还有两千人。居然被李傕轻易的杀死,这里面……不过,现在并非是说这个的时候,仲颍一死,只怕这局势就再也难以收拾。文正,此时正需你冷静,做出决定才是。” “对,冷静,冷静……” 李儒闭上眼睛,沉吟片刻说:“雒阳不可滞留,当设法尽快离开……恩,徐荣,徐荣定然不会反,我们要设法杀出雒阳和徐荣的人马汇合一处,再设法回转凉州。” “那阿丑呢?” 李儒不禁沉默了! 李傕在府外的叫喊声,在大厅中听的很清楚。他说董俷已经死了,李儒的心里有些嘀咕。 郑泰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要把董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董俷又没有提防,难免也会遭到了郑泰等人的暗算。 这时候,华雄腾腾腾冲进了大厅。 “老太君,我们该怎么办?一俟贼人收拢了兵马,只怕骠骑将军府撑不住多久。” 李儒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老夫人。 蔡邕、刘洪走进了大厅。二人是从睡梦中被喊杀声惊醒,却没有想到发生了如此大事。 “蔡亲家,你可有什么主意?” 蔡邕已经了解了情况,故作沉稳的大笑:“老夫人何必担心,西平当年纵横青、豫、兖、徐,千军万马都拦不住他,区区小贼,如何能害他的性命?他不会有事。” 也许在这一刻,董俷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即使他不在,可只要活着,就足以令所有人充满了希望。 “华神医,媛儿的情况如何?” 华佗拱手道:“四小姐性命无虞,无需挂念。老朽只担心,四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李儒呼的站起来,睁大了眼睛,惊恐的问道:“孩子怎么了?孩子怎么了?” “林乡亭侯别急,孩子没事。老朽怕的是,孩子会提前出世,那可就有麻烦了。” 根据华佗早先的估计,董媛的产期应该还有一个月。 可刚才听到了董卓的死讯后,董媛一下子就昏迷了过去。虽有华佗抢救过来,却发现孩子居然有早产的迹象。这想要杀出雒阳,肯定免不了颠簸,的确是很麻烦。 老夫人一咬牙,呼的站起来。 “把媛儿抬上车,我们现在等不得了。孩子没有了,以后还可以再生,若是人没了,那什么都是空话。可仪可曼!” “在!” “你立刻把府中虎女聚集起来,让她们居中保护媛儿。然后你二人带五百铁甲军于前面开路,由谷城门杀出,往北大营向徐荣求救……华神医,媛儿就拜托你了。” 华佗的身上,早已经打下了深深的董系烙印。 这时候就算是想抽身走,也不太可能。更何况,这府中还有他一个侄孙华雄在呢。 “老太君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文正,你于中军指挥,一方面还可以照顾媛儿;华雄,你率其余人在后面压阵。我们现在就杀出去……还有,文正命人准备柴草等引火之物,把这府邸给我烧了!” 老夫人在这时候,表现出了一种常人难以想像的沉冷气概。 李儒知道,老夫人这是下了狠心。这骠骑将军府中,可是凝聚了许多老夫人的心血。自从搬进这府邸之后,有很多布置,都是老夫人亲自过问。虽然明知道不会在雒阳住的长久,可在心里面,老夫人却把这里当成了家,一个令人舒心的家。 老夫人说:“蔡亲家,刘先生,我们共乘一车。”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蔡邕和刘洪在这里有很多的物品,特别是那些书籍…… 老夫人很担心,这二位会带着那些东西走,那将是极大的拖累。反正,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是这里成了灰,我一件东西都不会给你们留下,哪怕是一本书。 蔡邕和刘洪默默点头。 只要人活着,那些书籍迟早还能再收集回来。 二人搀扶老夫人走出了大厅,其余众人,也纷纷的忙碌起来。 骠骑将军府中,大约有五百虎女,都已经披挂整齐,拿起了刀枪。 董俷对下人们很好,老夫人也很少责难下人。所以,这府中的下人们,也都不忍离去。 留下来是死,冲出去也是死,可说不定能有一丝生机。 老夫人命人把府中的金银全部散发到每个人的手中,包括那些铁甲军和虎女们。 每个人至少有十金到二十金。 其余诸如绫罗绸缎之类的物品,全都浇上了火油。 已经过了寅时,李傕突然发现骠骑将军府内的抵抗变得弱了许多。 多年领军,李傕也不是个笨蛋。马上就明白过来,这里面的人,是准备玩命了! 立刻下令结阵。 可没等士兵反应过来,就听见大门哐当一下就飞了出来。 从门后窜出两名彪形大汉,身穿张掖产特制的软甲,手持生铁棍,咆哮着就杀了出来。 那两根大棍,就好像出海的蛟龙一般,上下翻飞,呼呼挂着风声。 可仪可曼兄弟一左一右,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杀出来,五百铁甲军紧随其后,一个个好像出闸的猛虎。 李傕如今的麾下,除了亲兵和郑泰交给他的人马之外,大都是从那些残存大户中临时征集的家兵。被训练有素的铁甲军这么一冲,顿时四散奔逃而去。 紧跟着,门楼倒塌。 三辆大车在五百虎女的保护下,也跟着冲了出来。 大车后,还跟着二三百奴仆。虽然没有穿戴什么铠甲,可是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兵器。 也就是在这时候,骠骑将军府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 春季的雒阳,空气很干燥。大火一起,顺势就蔓延开来,并且越烧越往,直冲九霄。 火海之中,华雄率领三百铁甲军从里面杀出。 李傕认得华雄,不由得大声喊道:“不要放跑了董家人,不要放跑了华雄!” 华雄一揽马缰绳,胯下浑红马唏溜溜暴叫。掌中三亭大砍刀挥展开来,划出一片片奇亮刀云。刚冲上来的凉州军被杀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肝肠脏器洒落一地。 沉寂了一年半,华雄重现雄风。 把凉州军杀退之后,他横刀马上,厉声怒吼:“汉安军上将华雄在此,谁来送死。” 可不要小瞧了华雄在凉州军的名气。 事实上,当董俷远在雒阳,吕布还在并州军中为主簿的时候,华雄已经威震凉州。 董卓能雄霸大半个凉州,华雄功不可没。 虽然在来到雒阳后,华雄的光芒被董俷吕布,典韦沙摩柯等人所掩盖了下去,但实际上在许多凉州老兵的心里,华雄的声威,却是远远高于董俷四人。孟津战败,不可避免的会让华雄的声威受到一些影响。可多年聚集的威信,依旧让许多人牢记。 当华雄威风凛凛的重新出现时,许多凉州兵的心里,不免生出了悔意。 可已经晚了,当董卓死的那一刹那,跟随李傕的凉州兵,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华雄立马长街之上,率领三百铁甲军缓缓后退。 李傕气得面孔通红,却也无能为力。如今己方士气跌落,追上去也难取得战果。 就这样,可仪可曼在前面开路,虽时有乱军冲出,却被虎女乱箭射杀。华雄在后面压阵,一路倒也不甚凶险,很快就来到了谷城门下。谷城门门侯,原本是华雄的部下,名叫王方,是益州南蛮乌戈人。雒阳大乱,王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的命人落下千斤闸,紧闭城门。 当车辆抵达的时候,王方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纠集五百护兵,呼啦啦上前拦住了去路。 可仪可曼一见这情况,举棍就准备冲过去。这时候,却见华雄飞马赶到,在马上厉声喝道:“王方,你也从贼了吗?” “大都护!” 王方惊喜不已,但依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雄说:“李傕已反,杀死了太师。你若是想要从贼,那就休怪我刀下不留情。” 王方一听,吓了一跳。 太师竟然死了? “大都护,您这话说的……王方出身南蛮,若非大都护你收留,如何有今日的风光?” 说着话,他立刻下令升起千斤闸,打开城门。 但是,这千斤闸放下来容易,可升起来却有点麻烦…… 绞盘吱吱响,千斤闸缓缓升起,而这时候,李傕已经重整人马,从后面掩杀过来。 可仪可曼二人相视一样,大吼一声冲过去,两人四臂抬起了千斤闸,气沉丹田,爆喝一声。这二人的力气,也端的是惊人。竟然使得那千斤闸升起的速度一下子加快。 带高过头顶,两人砸碎了门闩,有铁甲军冲过来,快速的打开了城门。 “快点出去,出去!” 三辆大车抢先一步冲出了谷城门。 就在冲出谷城门的一刹那,董媛突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啊的惨叫一声。 “媛儿,你怎么了?媛儿,你别吓我!” 李儒紧握住董媛的手,想要过去安抚。哪知董媛一把抓住了李儒的胳膊,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痛的李儒倒吸凉气…… “四小姐要生了,要生了!” 华佗马上就检查出了结果,惊声叫喊。 这车辆是特制的,很大…… 可是在这种时候孩子居然要降生,可真的不是时候。 李儒慌了神,“神医,那怎么办,该怎么办?” 本来这接生孩子,大都是稳婆们的事情。华佗一咬牙,挽起袖子,“继续走,我来为四小姐接生!”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阴偏逢屋漏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儒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的抱着董媛,不停的轻声安慰。 “死阿丑,为什么还不来!” 董媛凄厉的惨叫,抓紧了李儒的手。 大车颠簸着在路上奔跑,董媛的惨叫声,却在不断的从车中传出,在苍穹回荡。 是啊,阿丑,你怎么还不来,难道你真的出事了吗? 李儒也随着在旁边不停的念叨着。也忘记了时间,心中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突然,大车突然停住,险些让华佗摔倒。 “不要停,继续!” 华佗满头大汗,厉声对董媛的两个丫鬟咆哮。 李儒无法掀开车帘,只能大声的询问马夫:“怎么停下来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前方有一支人马!” 车夫的回答,让李儒的心中,顿时一阵冰凉。 第二七九章 雒阳烽火纪(三) 第二七九章 雒阳烽火纪(三)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董媛凄厉的惨叫声在李儒耳边回响,却使得李儒冷静下来。 用力的掰开了董媛的手,李儒对华佗说了一声:“神医,媛儿母子就拜托您了!” 闪身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厉声喝道:“虎女,云垂!” 散在四周的虎女立刻齐声喊喝,下马高举钩镶,迅速的结成了云垂阵法,横在三辆车前。 正前方官道上,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而来。 为首的一员大将,远远的看见李儒,立刻勒住了战马,大声喊道:“文正,是我!” “徐将军?” 李儒心里一冷,喝道:“徐荣,难道你也从贼了?” “文正,你这是什么话!” 走近了一些,李儒才看清楚徐荣这一支人马大约在两三千人左右,一个个形容狼狈。 徐荣盔歪甲斜,身上还沾着血迹。 只见他催马过来,跳下马急匆匆的走上前:“文正,太师何在?雒阳出了什么事?西大营人马为何突然袭击我?那郭汜晚上带着伍习李利,在雒阳火起时偷袭北大营。” “啊?” 李儒心里一惊,忙问道:“战果如何?” 徐荣苦笑道:“还说什么战果?我见雒阳火起,正准备召集人马前来探查,不想郭又多带着伍习李利两人,集合西大营和东大营兵马左右夹击。我仓促迎战,损失惨重……若非儿郎们拼死抵抗,只怕我就要死在乱军之中。文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儒的心,冰凉冰凉。 一步错,步步错…… 我居然忽视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那西大营李利,东大营伍习早先都是出自于李傕郭汜门下,自然会听从他们的调遣。 可恨,实在可恨! 李儒在马上狠狠的一顿足,咬碎钢牙,厉声喝道:“李傕郭汜,我与你二人势不两立。” 话音未落,突然从车仗中传来一阵哇哇的婴儿啼哭。 刹那间,李儒脑袋里一片空白。也顾不得徐荣,转身冲进了车厢中,却见到华佗怀抱一满身血迹的婴儿,正用湿巾擦拭身体。 “媛儿……” 李儒忍不住大呼一声,扑到了董媛的身旁。 见董媛脸发白,发髻披散,心中一安,这眼泪可就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作甚?可曾为爹爹报仇?可曾杀退了敌军?若是没有,别来见我。” 别看董媛的身子弱,可那性子里的刚强,丝毫不逊色于老夫人。 李儒一怔,点点头,起身退出了车厢。而在徐荣看来,此时的李儒,却变得有些不同。 华雄杀退了李傕的追击,和可家兄弟带着六百多铁甲军赶来。 除了他三人之外,还有王方和他麾下的二三百人。此时徐荣也了解了雒阳所发生的事情,气得暴跳如雷。 “李傕郭汜不得好死,我定不饶他……” “徐荣,这时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先掩护老夫人和波侯他们安全撤走,再说报仇。” “撤,往哪里撤?” 华雄沉吟了一下,“去荥阳,李通那里还有两三万人马,正好可以调来攻击乱军。” “不可!” 李儒突然说:“此次郑泰谋了这么大的一个布局,只怕整个京兆都不得安生。荥阳也不安全,我担心兖州的曹操会趁此机会出击京兆,李通此人未必可以靠得住。” “那去韩猛哪里?或者阳翟?” 李儒摇头说:“韩猛未必能守住成皋,你以为郑泰真的会真心把朝廷交给李傕郭汜二人。冀州袁绍,兖州曹操,皆是当世雄才,又岂能任由李傕郭汜把持住朝廷?” 华雄一蹙眉,“那我们去哪儿?” “往函谷关……我们去函谷关……” “函谷关?” 华雄徐荣都不禁吃了一惊,“过了函谷关可就是李傕郭汜的地盘,我们这不是往死路上走吗?” “司隶未必就是险恶之地,大方镇守陇西,与司隶接壤。我们要尽快通知大方,请他出兵相救。我们占据司隶,守住函谷关,则关东诸侯不足为虑……而且,如果武功侯尚在,想必也在来雒阳的路上。我们此去函谷关,说不定能和他汇合一处。” 提起董俷,徐荣眼睛一亮。 当下,李儒把情况告诉了老夫人,而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道:“这种事情,不要来问我一个瞎老婆子。你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做,还是自己拿定主意。” 李儒长于出谋划策,但有时候却显得小家子气。 这也和他从未真真正正独当一面有关,而现在,对李儒而言,无疑是一次考验。 心里也很忐忑:司隶,那可的确是一个凶险之地。 不过再凶险,也好过停留在京兆。李儒下定决心,立刻命车队动身。 这一次,他亲率六百铁甲军和五百虎女围着车辆在前面开路,可家兄弟守在车仗旁,华雄徐荣则带领三千北大营凉州兵在后面压阵,朝着函谷关方向飞速的行进。 天已经亮了,雒阳城虽已抛在身后,可那滚滚浓烟,却是清晰可见。 华雄这一年多来,除了将养身体之外,其他的时间则听从了董俷的劝说,读了许多兵书战策。 徐荣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华雄变得稳重了许多。 不再有当年的轻狂和骄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气质。 有些时候,人只有经历过生死,才会发生些许改变。论武艺,徐荣自认不足,可是讲带兵,徐荣可是比华雄高出许多。但是现在,徐荣就不敢在那么肯定的下结论。 行出三十余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喊杀声震天,只听有人高声喊喝:“莫要走了董家余孽,莫要放走了董家余孽!” 华雄猛然勒住了战马,拨转马头,厉声喝道:“结阵!” 三千兵马,迅速的结成了一个方阵。弓弩手在前,长矛手在后,骑军压阵,刀枪并举。 远处,尘烟滚滚。 马超跨坐宝马良驹,手持银枪冲在最前面。 马前有一人撒腿狂奔,手持镔铁大棍,撒腿如飞,居然丝毫不比那战马的速度慢。 在马超后面,有伍习李利两人率领数万兵马紧紧跟随。 徐荣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凝神观望敌军,心中却生出了一丝苦涩。 那些人,原本都是凉州军,如今却要自相残杀…… 不过苦涩归苦涩,徐荣却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大枪高举,默默计算着双方距离。 马超突然勒住马,大喝一声:“三军,住马!” 身后的凉州军紧急停步,瞬间摆好了阵型,和华雄徐荣的兵马,相聚三百步。 这三百步,恰好是弓弩手无法覆盖的距离。徐荣蓄势待发,没想到马超却突然停下,这心里面生出一种好憋屈的感觉,就好像攥紧拳头一拳打出去,却打在空气中一样。 这个小将,倒是个知兵的人。 伍习李利催马上前,“小将军为何停止不追?” 马超瞄了二人一眼,冷笑道:“二位难道没有读过兵书吗?对方已经列好的阵势,我们这么毫无章法的冲击,将会损失惨重。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我凉州好汉。” 一句话,让伍习李利二人闭上了嘴巴。 马超催马上前,牛吉手持大棍,紧紧跟随。 “我乃凉州马超,武威太守马腾之子……二位将军,我等只要董家余孽,胁从者不究。大都护之名,我是如雷贯耳,徐将军也是好汉子,何不让开一条路,与我一个方便?若二位将军愿意为皇上效力,马超愿意作保,保证二位将军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这马超的口才相当不错,说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 可惜华雄徐荣又怎是他这一两句话可以说服,两人冷哼一声,却是不吭一声。 王方在一旁勃然大怒,“黄口竖子,休要猖狂。尔等只为自己谋划,却不顾天下安危。武功侯在塞外浴血,尔等却千方百计的迫害。国贼二字,当属尔等所有。” 催马舞枪,飞出本阵。 马超也怒了,挺枪相迎。 要说王方的武艺不差,虽只是官拜门侯,可是跟随华雄征战多年,可说是枪马纯熟。 可如此武艺,在马超面前走不及三个回合,被马超一枪挑落马下,惨死疆场。 杀了王方之后,马超在阵前走马盘旋,厉声喝道:“何人前来送死?” 既然开了杀戒,那就是无法善了。 华雄怒吼一声,“黄口小儿,休要猖狂!” 催马舞刀,就冲向了马超。三亭大刀一式力劈华山,当头落下。刀挂风声,威猛至极。 马超也不搭话,拧枪就刺。 大枪扑棱棱一颤,震出多多光毫。枪枪不离华雄要害,招数诡异非常。 这一场大战,却是棋逢对手。 华雄经验丰富,马超枪法精妙…… 二人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一旁观战的伍习李利突然对牛吉说:“牛吉,还不过去帮你家主人?” 牛吉是乌孙人,天生的力大无穷。 后来被马腾买下来,并且抚养成人。在牛吉心中,马腾第一,马超第二,除此之外,再无别人。闻听伍习李利的提醒,顿时一声爆吼:“主人休要慌张,牛吉来了!” 撒腿就冲了出来。 这牛吉,除了力大之外,还生了一双飞毛腿。 大步流星的奔跑过来,双脚猛然踏足腾空而起,双手握住了大棍一端,呼的就砸向了华雄。 一刀崩开了马超的银枪,就见大棍落下。 华雄怒骂道:“无耻!” 举刀相迎,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那大棍砸在了刀杆之上,震得华雄两臂发麻,虎口迸裂。 徐荣一见,催马挺枪:“黑蛮子,休要猖狂!” 而伍习李利一见徐荣出来了,相视一眼之后,举枪一指,厉声喝道:“给我冲!” 若说马超的骨子里,还流着一种边塞人特有英雄气。 那么伍习李利二人,就是典型的功利者。在他们看来,根本没必要这么斗将,己方人多,一个冲锋就能搞定。不过马超缠住华雄,牛吉拦住了徐荣,正是好机会。 这二人带着兵马就冲杀过来,徐荣一方虽拼命阻拦,可两员主将都被缠住,又如何抵挡住伍习李利二人的冲锋?这时候,从徐荣军中杀出一员小将,年纪在二十上下,手持双刀在乱军中拦住了伍习李利二人,二话不说,双刀舞出一片片刀云,厉声喊喝:“尔等国贼,死不足惜……武都孟坦在此,还不纳命来!” 这小将刀法纯熟,一人独战李利伍习却部落下风。 徐荣偷眼观瞧,见那小将的打扮不过是个都伯的模样,暗自称奇:没想到我军中还有如此本领的人物? 不过这一分神,可就坏了事情。 论武艺,徐荣本就不是牛吉的对手,一分神中,被牛吉一棍横扫过来。 徐荣躲闪不及,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唏溜溜仰蹄立起,铁棍蓬的正砸在了马头上。 战马惨叫一声,脑浆迸裂。 而徐荣却趁机跳下马,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之后,提枪和牛吉又站在一处。 他本就是马上将,如今和牛吉在地上打,却是舍长取短,又怎可能是牛吉的对手? 打了四五个回合,徐荣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而华雄虎口裂开,连刀都拿不稳,虽拼尽全力,也只有招架之功。 三千兵马,被围困起来,渐渐的抵挡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巨雷般的怒吼,恰如一声霹雳在苍穹炸响。 “鼠辈,胆敢如此!” 一匹黑色战马疾驰而来,如同离弦之箭。 马披铁甲,如同凶兽。嘶声咆哮,若同野兽怒吼…… 马上的战将,也是一身重甲,头戴罩面盔,双手持一对擂鼓瓮金锤,赫然正是董俷。 董俷身后,尚有一员小将,也是和董俷相同的打扮。 手中一对八宝亮银锤,胯下卷毛瘦,闯入乱军之中,双锤翻飞,怒吼道:“小爷典满在此,哪个敢拦我道路?” 说着话,双锤分开,砰砰将两个敌兵砸飞出去。 而董俷更是凶狠,也不废话,大锤轮开了一顿凶狠的劈砸,眨眼间就杀开了一条血路。 “典满,去帮华雄,徐荣……给我退下!” 华雄和徐荣,激动的有一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董俷还活着,武功侯还活着…… 马超一见董俷,甩开华雄就朝着董俷扑去。可不等他冲过去,典满就把他拦住。 亮银锤挂着一股风声,典满双脚跨在蹬中,猛然长身而起。 “震山锤!” 这卷毛兽可不比那些宝马良驹差,速度也是快的惊人。典满借力长身,双锤落下,挂着风声。 呼的一声,就到了马超的头上。 马超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在马上站起来了呢? 想归想,可是这手上可一点也不慢。银枪架起,双臂用力,大吼一声:“开!” 铛…… 典满双臂发麻,卷毛兽噔噔噔退后。而马超胯下的坐骑,差一点就跪了下去,手发酸,心中不由得暗自一惊:这小子是什么人?怎么董家子麾下,还有如此人物? “好本事,再吃我一锤!” 典满二话不说,轮锤和马超站在了一起。 从表面上看,典满和马超刚才的交手是不分伯仲。可实际上,典满却是输了一筹。 他抢攻,又有战马双镫的优势,居然无法逼退马超。 虽然说典满比马超小了三岁,可是小一辈儿里面,那典满的力气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典满和马超打在了一起,华雄趁势扑向了李利。 孟坦独斗李利和伍习二人,刚开始是不分伯仲,可时间长了,却有点顶不住了。 华雄这一加入,立刻令孟坦的压力得到缓解。 和伍习战了五六个回合,二马错蹬时,突然扭身一式丘里抹刀,右手刀横扫,被伍习崩开,可那真正的杀招却是在左手,从右臂下奇诡般的出现,从下向上撩起。 伍习挡住了第一刀,却没有躲开第二刀。 惨叫一声,一只手臂应声而落,孟坦乘势一刀将伍习斩落马下。 若论武艺,十个李利也不是华雄的对手。可偏偏华雄这时候双手虎口迸裂,连刀都有点拿不住,只能和李利斗个旗鼓相当。伍习一死,李利这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手上稍一迟缓,就被华雄捉住,一刀砍翻。 另一边,随着徐荣得以腾出手来,原本已经快要松散的阵型,重又集结起来。 徐荣找到了一匹空马,指挥骑军突然杀出,渐渐的挡住了李傕军凶猛的攻击狼巢。 董俷这时候对住了牛吉。 那罩面盔下的一双细目,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透着一股子疯狂的味道。 从函谷关星夜赶奔雒阳,不想遇到了李儒之后,得知老爹惨死在雒阳的消息…… 在那一刹那间,董俷疯了。 不错,老爹在小时候的确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可自从和解以来,却给了他无数的帮助。 老爹在的时候,董俷可以为所欲为,不计后果。 因为他知道,老爹一定会为他收拾残局。可现在,老爹走了,董俷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 凄声历啸,也不和那牛吉玩儿什么花招,“连山锤!” 双锤如同舞动的风车,呼呼呼呼,挂着风雷的声响。牛吉举起大棍相迎,铛,铛铛,铛……连接四锤之后,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可是董俷的攻势并没有结束。双锤越来越快,破空甚至划出了一道道奇异的椭圆形残影,凶狠的砸在大棍上。 那对三百四十四斤的大锤,此刻却如同灯草一样。 忽而重,忽而轻……在这一刹那间,已经多年未曾突破的瓶颈,却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每一锤,看似无力,后劲凶猛,有时候又会变得猛如泰山压顶,带着一往无回之气。 十八锤,十八种不同的力道。 汇聚在一起。 牛吉口中喷出鲜血,咬着牙硬接了十七锤,双腿却已经埋在了土中。 第十八锤落下,牛吉口中喷着血沫,怒吼一声,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外封挡。只听轰的一声,锤落,大棍被砸成了一个u型的形状,连带着那大锤的力量,蓬的砸碎了牛吉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 在所有人的眼中,董俷击杀牛吉只是在眨眼的功夫。 杀死了牛吉之后,董俷仰天历啸,“董西平在此,尔等我一个也不放过!” 那一声巨雷般咆哮,带着无尽的悲伤之意。 董西平三字在苍穹回荡,久久不息……一刹那间,李傕军的士兵都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蝉。 董杀神来了……那董杀神,来了! 第二八零章 雒阳烽火纪(四) 第二八零章 雒阳烽火纪(四) 马超逐渐占据了上风,可是情况却变得糟糕起来。 所有的一切,皆源自于那个董西平的出现,十八锤击杀牛吉,对于马超而言,更是难以相信。 牛吉的本领,马超非常了解。 论武艺,的确不算什么,可是论力气,却是马腾军中头一号的人物。 马超也是天生神力,可是在牛吉面前,也要低头认输。而这样一个人,竟然在纯粹的力气比拼中被杀,那么董西平的力量……马超以前不服气董俷,可是现在却服了。 但他服气的也只是董俷的力气而已。 马家枪精妙绝伦,就连枪绝童渊也赞叹不已。 己方士气低落,而对手人数虽然不占优势,却似乎掌握着主动。 马超没有在凉州军里待过,很难明白在凉州军中,董杀神三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董卓暴躁,性情刚烈如火,有时候还会有些残虐。 可这样一个人,却没有坑杀过十几万人,董俷这么做了。 加上早期董俷坑杀的莫护跋人,加起来足有十五万之多。如此惊人的数目,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同样不要忘记一件事,董卓的凉州军,有不少人来自于黄巾军俘虏。 当年董俷一句话,救下了许多黄巾军的性命,同时那凶暴的杀戮,也记忆犹新。 董俷出现的一刹那,这些老卒的一个念头就是:跑! 马超知道,杀了董俷,就算董家人全都逃走了,也难以成大气候。 大枪翻转,挑开了典满的双锤,把枪交在左手,偷偷的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横刀。 二马错蹬,马超突然大吼一声,扭身高举横刀,狠狠的斩向典满。 典满猝不及防之下,单手锤慌忙一招苏秦背剑,在背后一挡,身子顺势向下一弯。横刀,砍在了那大锤之上,火花四溅……典满感到背后好像有一座小山压下来,喉咙一发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大锤险些拿不稳。 八宝亮银锤对于典满而言,显然有些沉重。 典满双腿一夹马肚子,卷毛兽向前猛地窜出去,双锤蓬的掉落在地上。 一只大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全身的力气,好像在一刹那间都消失了似的。 典满抱着马脖子狂奔。 心里暗自后悔,若是用原来的那一对铜锤,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孟坦华雄飞马赶过来,保护着典满。而马超收起了横刀,暗赞一声:真是一口好刀。 这么用力的劈砍,刀口居然没有出现卷刃的情况,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麻钢铸造? 所谓麻钢,是当时在整个东汉时期都流传的一种铸造技术,不过没人见过。 相传这麻钢出自于汝南郡郑氏家族,有一人名为郑麻,曾担任过大将做,是汉廷御用的工匠。不过郑麻后来杀了雒阳一名门之后,被流放到了凉州高昌。而后在高昌,他结合了西域锻造工艺和中原锻造技术,发明了一种奇特的铸造工艺。 能产出比之百炼精铁还要锋利坚硬的武器,后人以他的名字,定名为麻钢。 不过郑麻死后,麻钢的铸造技巧也就随之失传。即便是郑麻的本家,曾被马均蒲元盛赞的郑浑,也只是略知其中的一二,想要达到当年的麻钢程度,却有些困难。 马超身为武将,有生于凉州,自然听说过麻钢。 他正在暗自称赞这横刀的锋利时,不想被董俷看了个正着。 董俷不认识马超,却认得马超手中的那把横刀。那是他在朔方大捷之后,送给老爹的礼物啊…… 他杀了爹爹,是他杀了爹爹! 董俷刚刚击杀了牛吉,心境原本平复了一些。可是看到马超手中的横刀,刚平复的心,顿时又变得激烈起来。 “黄口小儿,我要你给我爹偿命!” 胯下狮鬃兽和董俷早已经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心灵契合状态。 披着铁甲的脑袋砰的把一个靠拢过来的李傕军士兵撞飞出去,仰蹄踹碎了一匹战马的脑袋,唏溜溜溜一声惨烈的长嘶,驮着董俷向马超势无可挡的冲了过去。 一个发疯的董杀神,一匹发狂的狮鬃兽。 这一人一马几乎是同时暴走,董俷双锤轮开,狮鬃兽连冲带撞,和马超相隔大约二百步的距离,竟然在一刹那间就冲开了一条血路。马超刚收起横刀,就见董俷冲到了跟前。也不畏惧,大枪一抖,厉声喝道:“董西平,别人怕你,我却不怕!” 啪啪啪,三枪快如闪电,寒光闪闪。 这是马氏追魂枪,讲求的是一个速度,一个技巧。 于中途发力,一触即退,三枪相连,道尽了快准狠三字的要诀。 在马超看来,董俷虽有蛮力,可技巧不足。凭马家枪的狠辣,足以让他手忙脚乱。 可有一点马超却没有想到,马家枪源自长恨锤。 伏波将军马援舍锤用枪之后,把长恨锤法中的奥妙引入了枪法之中,这才有了马家枪一说。 马家枪讲求枪疾马快,势大力沉。 说起来,马超虽然是马援的后代,可实际上早年马援直系一支,早在和帝时消失。 马腾也不过是从老马家分出去的一个偏支,所以对于擂鼓瓮金锤并不清楚。 否则,马超绝对不会和董俷火拼,若他熟知马家枪的来源,定然知道其中的典故。 马超枪法精妙,但是在董俷眼中,却是一般。 所谓追魂枪,其实就源自于长恨锤法中的连山锤。不过用锤的话,可以借锤的重量连发十八锤。而大枪轻飘,对于一个长期使用重兵器的人,并不是很能趁手。 所以,马援在闯出追魂枪的时候,只能变化出三枪。 董俷不慌不忙,大锤轻飘飘的点出去。 马超感到枪头撞在大锤上,刚要发力的一刹那,却突然生出一种刺在空气中的怪异感受。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就要撤枪变招。但已经满了,连山锤劲连环发出,董俷大吼一声,呼的长身而起,手腕扭曲,砰砰砰点在了马超手中的那杆银枪之上。 连续的爆发力,令马超难受的要死。 手中银枪更难以控制住,只承受了九道连山锤劲,就再也握不住大枪,呼的一下子脱手飞出。 董俷厉声喝道:“黄口小儿,看锤!” 右手锤猛然横扫而过,马超吓得连忙在马上一个哈腰,那大锤擦着他的甲叶掠过。 呼,哗啦…… 锤上的暗劲把马超后背的甲叶扫的粉碎。 虽然没有砸实在,可就这一下,却让马超有点承受不住了。 论年龄,他比董俷小五岁;论身体,也达不到董俷那般可怕的强度,论力气嘛…… 一口鲜血喷出,马超拨马就走。 董俷又怎能放过马超,催马就追了下去。 马超这一跑,李傕军可就乱了套。随着一声呼喊,一万多军马随着马超就败退下来。 华雄孟坦,还有从敌军手中抢过一把大刀的典满,徐荣,四个人带着两千军马随后就是一阵掩杀。 战场上却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局面。 马超在前面跑,董俷在后面追……董俷身后,是一万多李傕军,李傕军身后,却是两千董家军。 狮鬃兽铁蹄踏响,越来越逼近了马超。 马超心中暗自发急,眼珠子突然一转,计上心来。 马超能使一手好锤…… 但不是董俷手中的那种锤,而是流星锤。祖传的流星锤招法,也是脱胎于长恨锤。 眼见着董俷就要追上来,马超偷偷的摸出十二斤重的铜瓜,猛然回身,一记犀牛望月。 “照打!” 流星锤飞出来,直奔董俷的面门。 董俷乐了……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用流星锤,那好,你也给我照打吧。 闪身躲过了流星锤,董俷探出大锤,突然手腕一扭,华棱棱一阵脆响,天外飞仙。 把个马超给吓的要哭了! 我用这么小的锤打你,你却用这么大的锤打我,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嘛。 说时迟,那时快,马超抽出横刀,狠狠的斩在马臀上。那战马吃痛,一声长嘶,嗖的朝前面一窜,身后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锤落地,把那地上的石头砸的粉碎,石屑飞溅。 要说,马超的确是个狠角色。 也不管那些士兵的死活,疯了一样的跑向雒阳。 远远的,已经看见了雒阳城门…… 城头李傕郭汜已经平息了凉州军,在城头上张望。 见马超狼狈的逃回来,那里还有半点早先白马小将锦马超的模样?而马超身后,董俷已经追了上来。 贾和不认识董俷,可也知道,马超遇到危险了。 “快救少将军!” 贾和大声叫喊,在他身后有五六十名马家军护卫,不用贾和出声,已经纵马冲出城门。 “少将军快进城!” 其实不用他们说,马超也勒不住发疯的战马。 风一般的冲了过去,大声喊道:“拦住那个人,拦住那个人……” 五六十个护卫蜂拥而上。却见董俷一手拖着链子锤,锤头在地上划过,火星四溅。 差不多相隔三丈有余,董俷厉声吼道:“滚开!” 大锤诡异的腾空而起,锁链在半空中华棱棱乱响,呼的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狮鬃兽猛然一个提速,三丈的距离一下子缩短。首当其冲的一个护卫猝不及防,被链子锤正砸在了胸口上,只听咔嚓,那护卫一声惨叫,连人带马砸翻在地上。 链子锤抡起来,呼呼的作响,如同拉动风箱。 护卫们不是被砸的血肉模糊,骨断筋折,就是被那锁链上的倒钩拉扯的血肉横飞。 后面的李傕军过来了,董俷看似被淹没在人群中。 可是李傕郭汜在城头却看的清楚,那董俷身体两丈之内,竟没有活人可以立足。 链子锤那里还是链子锤啊,分明就是一个巨型的绞肉机。 多少士卒涌过来,也都是被那绞肉机给吞噬掉。 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坏了,那董杀神没有死,郑泰误我!” 话音未落,突然间那大锤呼的从董俷手中飞出去。 朝着城墙就砸了过来。链子锤带着旋转,含着万钧之力掠过,打得李傕军惨叫连连。 只听砰的一声,大锤狠狠的砸在了城墙上。 就好像是砸在了心窝上,李傕郭汜等人的眼皮子顿时扑扑直跳,厉声吼道:“关门,关上城门……” 第二八一章 雒阳烽火纪(五) 第二八一章 雒阳烽火纪(五) 雒阳谷城门那足有千斤重的大门随着李傕郭汜二人的厉声喊喝,缓缓的关闭起来。 这可急坏了贾和。 为什么呢?马超还在城外面呢,你这一关上城门,岂不是把马超也给关在了外面? “不能关,不能关……” 贾和大声喊道:“少将军还在城外,再等一等,等一等!” 他越是这么扯着嗓子叫喊,李傕郭汜二人就越是要下令关门。说实在的,郑泰玩了一手让他们非常反感的手段。居然让马超出面去安抚收拢凉州军,这不是把几万大军交给了别人?李傕当时是忙着对付骠骑将军府,没有品出这里面的味道。 可等他和郭汜汇合在一起后,越想就越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 董卓死了,凉州军只能是他李傕和郭汜二人的。凭什么要马超出面来安抚凉州军? 其实,看着马超狼狈不堪,李傕郭汜心里还是很痛快。 一方面是被董俷吓破了胆子,一方面也为除掉一个对手,这城门是不能不关,必须要关。 贾和看出了李傕郭汜的意图。 可看出了又有什么办法?这城门楼上,全都是李傕郭汜的人,他一个书生又能做什么? 怨毒的看着李傕郭汜,片刻后,贾和向城头下观望。 谷城门已经关闭,万余名李傕军被徐荣等人追着砍杀。正当午时,阳光明媚。可雒阳城下却是喊杀声一片,兵器碰撞,惨叫声不绝于耳,尸骸遍地,真是血流成河。 胯下战马那个惊劲儿已经过去了。 看着紧闭的城门,马超咬着牙,知道大势已去。 想当初,来到雒阳时,一心想建立如董俷那般的功业。可如今,却落得个孤家寡人。 抬头看,城门楼上贾和正紧张的看着他,眼中饱含关切。 突然笑了起来,马超朝着贾和挥了挥手后,拨转马头,向战场中跑了过去。 “少将军,回来……” 贾和大声叫喊,可是马超却恍若未曾听见。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有尊严,就如同董卓一般。伏波后裔,绝不会输给鄙夫。 马超策马,心中如是说。 略显单薄的背影,在阳光下却透着一股子悲壮。 贾和虽是文人,却在一刹那间,明白了马超心中的想法。眼泪刷的一下子流出来。 少将军,威武! 此时,李傕军被杀得四散奔逃。 董俷满身的血污,一手拎着大锤,鲜血沾粘着肉糜、骨头渣子,顺着锤头滴在地上。 催马上前,董俷与马超对面。 这是…… 董俷并不认识马超,不过从他颈中系着的火红色狐狸尾围巾,能看出一丝羌人的气息。这是个凉州人,应该是生活在羌汉混居的地带,火狐狸……是野狼羌特产。 似乎是武威一带的风俗? 自幼生在凉州,董俷对于各羌部的习惯还是比较了解。 比如早年的破羌,喜欢用野兽皮做成披肩,上面镶嵌铜钉,保暖又具有防护力;烧当羌喜欢穿彩衣,白马羌是以马尾为装饰,挂着帽子上,垂于两颊外,很漂亮。 董俷心中一动,“你是马超?” “正是在下!” 马超心中此刻古井不波,沉声道:“凉州马超。” 这时候,马超已经忘记了一切,眼看着董俷,心中的恐惧消失无踪。 他将横刀低垂,沉声道:“令尊死的很威武,不曾丢掉武人的尊严。我自知不是武功侯你的对手,但是却要维护一武人之尊严……董西平,可敢与我马超一战。” 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 董俷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锦马超,不愧是蜀汉五虎上将!对于马超,董俷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当年听评书的时候,渭水河畔,马超杀得曹操丢盔弃甲,割须弃袍,不愧虎将之名。 可惜的是,那一战之后,马超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也就是在刘备入蜀的时候,和张飞一战,闪光了那么一下,此后就再也没有出彩的地方。是他能力不足吗?刘备死后,魏国吴国几路大军围攻,马超带兵镇守关隘,只凭那锦马超三字,就逼退了羌部人马,若是庸才的话,岂能有那种威望? 只能说,刘备忌惮马超。 而马超归蜀之后,最后郁郁而终。 以后的马超会不会如演义里那么厉害,董俷不知道。不过眼前的马超,却令董俷敬佩。 缓缓摘下罩面盔,董俷厉声吼道:“董某在此!” 这是一场武人的对决,不参杂任何阴谋诡计在里面。董俷用擂鼓瓮金锤一点,“马超,放马过来。” 马超轻轻一拍马头,“伙计,刚才对不住了……” 那白龙汗血宝马轻声嘶吟,摇头摆尾,似乎是再说:主人,没关系,没关系。 一咬牙,马超一声历啸,战马暴嘶一声,朝着董俷就冲了过来。只见马超微微佝偻身子,横刀低垂,在地面上划过,火星四溅,“董西平,吃我一刀!” 眼见着二马照面,马超突然直起身子,横刀顺势扬起,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头。 董俷只剩下一只锤,马超的枪早就不见了踪迹。 说起来,应该是半斤八两。横刀斩来,在阳光的照映下,寒光闪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声,直向董俷砍下来。那横刀轻飘,看似没有半分力道,却又迅猛如雷。 这一刀,尽得举重若轻之妙,可说是马超毕生所学之精华。 就连董俷也不得不称赞,锦马超果然不同凡响。单锤抬起,迎着那横刀却刷了一个锤花,呼的一声,同样是轻飘而不着力,看似刚猛,却隐藏着无数道暗劲在其中。 刀锤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摩擦声。 二马并未止步,顺势冲了过去,火星四溅。 一个回合,二人同时拨转马头,相视而立…… 董俷的右手上,却多了一柄金瓜锤,锤头握在手里,那柄鑚的倒钩上,滴着鲜血。 马超胸前的盔甲,被倒钩撕裂,从胸口一直到腹部。 鲜血汩汩流淌,肠子从伤口滑落出来。马超依旧挺直腰杆,玉面惨白,没有血色。 “虎狼之将,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胯下马突然扑通跪倒,马超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仰面朝天,横刀飞出老远。 目光向西北,身体抽搐两下,寂然不动。 那匹白龙汗血宝马的胸口在错蹬的一刹那间,被狮鬃兽用头部的锐刺撕扯开来。 挣扎着站起来,跑到了马超身旁。 宝马面朝西北,哀鸣一声之后,倒在了血泊中,和马超并排。 目光迷离,似乎带着无尽的悲伤。这匹马从小和马超长大,如今随着主人,倒在雒阳城下。 贾和的眼泪蒙住了双眼,城头上李傕郭汜等人在高兴之余,却生出一丝悲伤。 董俷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胜利后的喜悦,相反却有一种很难过的情绪,说不出滋味。 马孟起,你未曾丢了武人的尊严! 猛然回头,遥望雒阳城头众人,目光落在了李傕郭汜的身上时,瞳孔猛然收缩。 接下来该怎么办? 攻城吗? 董俷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看看正聚拢过来的兵马,也知道攻打雒阳,绝无可能。 一没有攻城器具,二没有足够的人马。 “去把我的锤拿回来!” 谷城门没有吊桥,那擂鼓瓮金锤就在城根下面。 过去拿兵器,万一城头上李傕郭汜放箭,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分别。 但即便是这样,孟坦和典满催马就往城根下跑去。城头上的李傕郭汜二人,眼睁睁的看着孟坦典满过来把大锤拿走,居然没有做出半点的反应,呆立与城头上。 把罩面盔交给徐荣,又小校将那把横刀拾过来,交到了董俷的手中。 横刀在手中一转,董俷一手抓住发髻,挥刀斩断。 “李傕郭汜,尔等听着,若不将尔等挫骨扬灰,董俷誓不为人……今日雒阳中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孔圣人曾说过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董俷割发立誓,却是让李傕郭汜等人面无人色。这是以父母之名起誓,在众人眼中,可是非常重的誓言。 典满牵过一匹战马,把大锤挂在上面。 董俷又默默的注视雒阳城半晌,一咬牙,“我们去谷城!” 董卓死了,徐荣华雄已经把董俷视作了董卓的继承人,也就是他们新一任的主公。 也知道,现在说打雒阳,根本是不合实际。 只好把仇恨放在心中,一行人缓缓而退,渐渐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董俷带着人马消失在地平线,李傕郭汜二人的心,呼的一下子就沉入了肚子里。 刚才董俷看他们的目光,森冷而不带半点情感,可真的吓人。 贾和突然说:“还请二位将军打开城门,我欲出城为我家少将军收敛尸骨,可否?” 语气很平静,脸上还带着泪痕。 李傕郭汜相视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贾和头也不回的下城去了,和匆匆赶来的郑泰擦肩而过,却如陌路人一般,不理不睬。 董卓一死,雒阳大乱。 郑泰需要安抚众人,还有各种琐事,需要一一处理。 拜见皇帝刘协,又处理完了各种事情。郑泰这才抽出时间来见李傕郭汜,对刚才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见贾和面容森冷,郑泰有点糊涂了。叫了两声之后,不见贾和答应,他满怀疑虑的登上了城头,在得知了事情的缘由后,顿时大惊失色。 没错,他的确是有借马超之手,分化凉州军的意思。 马超一死……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还是李傕郭汜谈到董俷时的表情,那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董俷没死? 那不就是说,杨赐和司马防…… 郑泰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不晓得那杨彪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才不会相信,董俷会放过杨赐和司马防。 “李将军,为何不追击?” 郑泰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们手里几万人马,为何要惧怕董西平一人?不是说过了吗?就算他董西平厉害,万夫不挡之勇,难道他还真的可以抵挡住万人? 理论上而言,郑泰想的不错。 可是他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的撕杀,没有看到过那绞肉机的模样,说起话来自然轻松。 李傕郭汜阴着脸,沉声说道:“非是我们不愿追击……你看看城外的样子,你再看看这满城士卒的状况。董西平号称凉州军第一武将,如今又有华雄徐荣二人……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凉州军的威望?追击……哈,我担心追击不成,反被杀。” 郑泰走到垛口,向外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忍不住激灵灵一个哆嗦。 战场上的死人,和他平时看朝廷处决人的情况那是完全不一样。 这一看,郑泰也不禁心里发寒,结结巴巴的说:“这些人,都是董西平一人所杀?” 李傕郭汜没有回答。 而郑泰看城头上士兵的表情,也知道李傕郭汜说的不差。 城门大开,有一个个士兵鱼贯出城,收拾战场上的残骸。贾和带着几个幸存下来的护卫,把马超和牛吉的尸体都收拢起来,默默的赶着牛车,回雒阳城内。他没有去找郑泰,而是直接回了他们在寿春门外的住所。至于心里是怎么想,无人知晓。 郑泰想起了一件事。 “二位将军,可曾见到传国玉玺?” 李傕郭汜一怔,摇摇头说:“未曾见到……传国玉玺,不是应该在皇上的手里吗?” 郑泰先一怔,大叫一声:“不好!” “公业,什么不好?” “那传国玉玺,传国玉玺一定是在董家子的手里。” “那又如何?” “二位将军难道不明白吗?没有传国玉玺,皇统就无法确立。就算是皇上下旨,没有玉玺,各地诸侯都可以拒不奉召,以为矫诏。不行,绝不可以让董家子带走玉玺。” 废了老半天的力气,不就是为了占据大义,为了皇室正统? 李傕郭汜面面相觑,突然间反应过来,厉声吼道:“来人,马上给我召集人马。” 没错,是不能放过董俷! 若是那家伙拿着玉玺,可别忘记了,那可是会酿成大祸。 不过,这时候郑泰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董俷根本没有见过董卓,自然不可能拿到玉玺。唯一的可能就是,董卓早已经把玉玺交给了董俷。那么董俷从临泾来祝寿,自然也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一方玉玺。 只希望,那些人可以成事。 不行,这样做却是不太安全…… 郑泰眼珠子一转,低声和身边亲随说了两句。那亲随点点头,立刻急匆匆的离开。 李傕郭汜这时候已经点齐了兵马。 “公业,我们现在就去追击董家余孽,一切就拜托你了。” 李傕二人并不害怕郑泰会闹事,因为凉州兵马几乎被他二人全部带走,他郑泰就算是再有本事,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最重要的是,这京兆之地,除了凉州军之外,就没有第二支兵马。 韩猛李通,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得到消息。 就算得到了消息,他郑泰还不是要靠他二人吗?至于关东诸侯,哈,曹操在河内和袁绍打得不亦乐乎,豫州如今乱成了一团麻。只要杀了董俷,拿了玉玺,大事可成。 这二人现在也不觉得害怕了,安排了几个亲信之后,带着人就从雒阳开拔出去。 随着李傕郭汜的离去,雒阳十二城门缓缓的关闭起来。 郑泰长出一口气,嘴角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带着家将走下城楼,不过并没有去皇宫,而是直接回了家。郑泰住在永安门大街上,不算繁华,不过很安静。 回到家,直接就进了书房。 在书房里,坐着一人,年纪约二十三四,身高八尺,生的膀阔腰圆,一脸的忠厚。 种劭正和这人说话,见郑泰进来,两人同时起身。 种劭拱手,一揖到地,“若非郑公,家叔之仇不能得报……当日在南宫时,若非郑公,申甫已成死人。从今以后,申甫必将效死命与郑公,请受申甫一礼!” 写到这里,也许会有人觉得奇怪。 种劭当日火烧南宫门,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其实很简单,郑泰早就看出,种拂等人的计策不能成。只是作为死间,却不好出面。 当种拂行动之后,郑泰手持袁隗的印信,找到了种劭。 他劝说种劭尽力忍耐,而后火烧南宫,造成了一个假象,那就是种劭葬身于火海。 种拂果然失败了…… 种劭毁了自己的面容之后,就居住在金墉门外的一处宅子,深居简出。 在过去的一年中,种劭按照郑泰的指点,多次与关东诸侯联系。这也就是李儒始终不能找到郑泰蛛丝马迹的原因,这二人依照早先的商议,一年中根本没有碰头。 谁也不会去在意一个陌生人,而种劭,就成了那个陌生人。 种劭感谢完毕,那壮汉则双膝跪地,“多谢郑公,为我家公子报仇。” 郑泰则把那人搀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文秀聪慧,我甚喜爱之。只可惜董贼当道,当年文秀出事的时候,我未能给予援手……董曦,你莫要责怪我才好啊。” 文秀,说的是董璜。 这名叫董曦的壮汉,却是和董璜一起长大的伙伴,二人亲若兄弟一般。 董璜被杀之后,董曦就留在了大宅门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忘记了董璜的仇恨。 有些人的想法很奇怪,很容易钻牛角尖。 董璜和董曦可说是无话不说,包括他觉得董卓不公,包括他对董俷的仇视…… 久而久之,董曦对董卓董俷,也怀有仇视之意。 他不觉得董璜背叛董家有什么错误,相反在董曦看来,董卓对董璜不公平,董璜也只是为了拿到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就算手段偏激了一些,你董卓也不能杀了董璜。 郑泰暗中观察了很久,董家可说是铁板一块,除了这个董曦。 故而,他命家中下人和董曦交往,一开始也没有说要如何如何?经过三个多月的接触,郑泰确认了董曦的想法之后,这才悄悄的和董曦见面,说出来自己的计划。 昨夜,在郑泰决定下手的时候,董曦从骠骑将军府中偷来了一包麻沸散。 那麻沸散,就是一种高强度的麻醉药。加入铁甲军的饭菜中,效果也不明显,可是却容易令人起困意,身体疲惫。这也就是郑泰等人为什么可以轻易攻破太师府的原因。 郑泰让种劭和董曦坐下。 “申甫,李傕现在离开了雒阳,我看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种劭点头,“孟德早先派人传信,他已经秘密劝降了李通,荥阳如今已在他的掌握。只要郑公您一声令下,孟德麾下三万精兵,可以在一日之内,抵达雒阳城下。” 郑泰和曹操,原本都是在何进麾下效力。 二人一开始也都是不得意的人,所以彼此间颇亲密。 此次郑泰谋划,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袁绍。给老袁家当了一辈子的暗间,已经够了。 而曹操,郑泰自认是非常的熟悉。 那是个热血之人,忠心与汉室。至于有没有玉玺不要紧,只要汉帝在他手中,曹操就闹不出动静。嘿嘿,到时候,他就可以占据雒阳,麾下又有曹操兵马,还愁什么? 从一开始,郑泰就没有真正的考虑过和李傕郭汜合作。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申甫你辛苦一趟,立刻和孟德汇合,从今日起,我可在雒阳坚持五日。” “我这就动身!” 种劭二话不说,立刻答应下来。 他带上斗笠,快步走出了书房,携带着郑泰的符节,扬长而去。 待种劭离开,郑泰却盯住了董曦。 “仲义,我有一事相求,唯有仲义可以做到。” 董曦一怔,拱手道:“郑公为我家公子报仇,董曦愿效犬马之劳。” “呵呵,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郑泰笑着,把董曦按坐下来,沉声道:“其实很简单,杀文秀者,共有三人。董贼、李儒和董俷。如今董贼虽死,可那李儒和董俷依旧逍遥……更重要的是,那董俷手中可能有传国玉玺。我请你回董家,暗中查探,寻找传国玉玺。一俟玉玺到手,你就立刻回转雒阳……嘿嘿,到时候我们可召集天下兵马,则李儒董俷必死。” 董曦一怔,不由得沉吟起来。 郑泰说:“李傕郭汜不足以成事,此二人已经被董家子震慑,必然大败。司隶之地,我虽有安排,但只怕会有万一。所以,如果一旦失败,你就要回到董俷身边。” 董曦沉声道:“若有机会,我可杀董俷否?” “若仲义能杀董俷,则是首功一件。” “好,那我就答应了……” 郑泰拍了拍手,书房外有亲随手捧一木匣子,走进书房,放在了郑泰面前。 打开木匣子,那里面摆放着董卓的人头。 郑泰把匣子推到了董曦的面前,笑道:“仲义,你带着它回去,定能被董家子重用。” 第二八二章 请主公上坐 第二八二章 请主公上坐 谷城因神农氏曾与此处尝植五谷而得名,在西周时期,为谷国。 就雒阳而言,谷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城,更多时候,这里只是作为一个驿站。 由于毗邻孟津,谷城在关东诸侯之乱以后,鉴于当初孟津的危急,董卓就在谷城驻扎了三千人军马。正好处于雒阳、孟津和函谷关之间,谷城守将名叫做郭永。 这郭永,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本是冀州安平广宗人。 黄巾之乱的时候,广宗为张角所占据,郭永因家人在张角手中,不得已而从贼。 张角死后,卢植攻占广宗。 郭永一家被放在黄巾俘虏之中,被押送至凉州戍边,被牛辅看中。 正好贾诩请辞,牛辅就把郭永提升为主簿。这郭永也颇有才华,办起事来井井有条。 郭永有一女四子,另外还有一个兄弟,名叫郭援。 和兄长不同,郭援不喜文事,自有喜欢舞枪弄棒,身形威猛刚健,相貌丑恶狰狞。 使一杆月牙戟,弓马纯熟。后来郭永被牛辅推荐至雒阳,董卓爱其才华,任命郭永为谷城令。虽然只是个七百石的小官吏,但对于没有任何依靠的郭永而言,董卓一家简直就是他的恩人。故而担任谷城令之后,可说的上是兢兢业业,非常勤恳。 郭永除了手握三千兵马之外,另一个职责就是屯田。 兵事他很陌生,可是在内政之上,却是非常出色,第一批流民迁移能顺利进行,郭永功不可没。 可郭永没有想到,仅一日的光景,雒阳居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李儒等人到达谷城的时候,还真的把郭永吓了一跳。得知事情缘由之后,郭永气得大骂朝中士大夫。非常爽快的把三千兵马都交给了李儒,而后交给了典家兄弟。 典弗典佑气度沉稳,性情果决,和典满截然不同。 兄弟二人接掌兵马之后,立刻由典佑守护城池,典弗则带领一千二百人,其中有二百巨魔士,前往雒阳接应董俷。在半路上,与撤往谷城的董俷汇合,一起返回谷城。 董俷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与往昔相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不同寻常的气度。 他没有流泪。 回到谷城之后,先拜见了奶奶,又和蔡邕刘洪说了会儿话。三个老人安顿下来之后,就随着李儒来到了谷城府衙的后院中。四姐董媛,正在这后院里等候董俷。 “爹爹,真的……” 董媛早已经没有往日的刁蛮,脸色苍白如纸,轻声的询问。 董俷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走过去,抱起了在董媛身边熟睡的婴儿。 “男孩儿?女孩儿?” “是个丫头!” 董媛强挤出笑容,可是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小丫头的脸形见像父亲,很清秀。但那双眼睛,却是像极董媛,董俷不禁笑了。 “姐夫,可想好名字了?” 李儒摇摇头,“我哪有那心情想名字?如果不是我,父亲……” “姐夫,孔夫子说过一句话,逝者如斯夫。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怎么懊悔也没有用。与其懊悔,倒不如想想将来,想想咱们以后的路,想想如何找那些人报仇。” 李儒闻听,用力的点点头。 董媛说:“阿丑,要不你给小丫头起个名字吧。” “我起名字?” 董俷不禁迟疑,看了一眼李儒,却见李儒点头道:“西平,我方寸已乱,还是你来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好吧!” 董俷沉吟了一下,“她生于都邑之外……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野外谓之林,林外谓之垧……恩,就叫她李垧,我们都别忘记了今日的教训。” 李垧? 李儒和董媛想了想,轻声的鼓掌称赞。 这轻微的声响,却惊动了沉睡中的小李垧,顿时睁开眼睛,哇哇的哭了起来。 董俷连忙把李垧交给了董媛,在董媛的劝哄下,小李垧渐渐的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看着董俷。 “阿丑,你只带了这些人吗?” “尚有八百背嵬之士和三百巨魔士在函谷关,由王戎成蠡麴义三人带领。绿儿和家小都在那里。我在曹阳亭遇到了杨赐的暗算……虽然我让麴义召集弘农士卒,但我估计,麴义在弘农招不到多少兵马,最多也就是把弘农和焦城的郡国兵收拢。” “那可没多少人!” 按照东汉军制,一座县城最多也就是八百郡国兵。 好像弘农、焦城这种已经多年不经兵事的城镇,加起来能有一千郡国兵就了不起了。 李儒轻声道:“算上徐荣和郭永的兵马,再加上本部铁甲军,也不过八千人而已。” “还有我的虎女呢?” 董媛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可别小看我的虎女。” 还是以前的四姐,还是一样的争强好胜。董俷这心里,也不由得舒缓了许多。 李儒苦笑道:“就算加上你那五百虎女,八千五百人,攻打雒阳城?恐怕很难。” “那我们还可以召集京兆其他兵马啊。” “其他兵马?” 李儒苦笑道:“谁?谁现在还会听我们的调派?阳翟杨定、荥阳李通、成皋韩猛,这是京兆统兵最多的三个将领。可是父亲不在了,他们会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 “韩猛定会听从……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问题就在于此。” 李儒沉吟片刻,“谷城不可久留,你今日虽震慑了李傕郭汜,不过一旦他们缓过劲儿来,肯定会对我们追击。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退守至函谷关,再想办法。” “恩,如今唯有这一条路了。” 董俷心里面很不甘心,但是也明白,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退至函谷关后,我们要设法阻挡住李傕郭汜的兵马。这样一来,司隶群龙无首。父亲的死讯,想必很快就会传开……恩,大方会从临洮出兵,你的部曲也不会坐视不管。这样一来,我们趁机占领三辅之地,据守关中,等待时机出兵雒阳。” 董俷闻听,连连点头。 “甚好,就依姐夫的主意。” 李儒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了我们这一年来在京兆的辛苦……” 正说着话,门外人影晃动。 董俷扭头看去,只见郭援正站在门口。 “叔业,有事吗?” 郭援轻声道:“启禀武功侯,前方有探马来报。” 董俷和李儒看了一眼董媛。 “快去快去,莫要担心我……我这边有虎女守卫,又有仲业家的陪伴,没什么事。” “那我就先和西平商议军情,回头再来陪你。” 董媛惨白的面颊,飞起了一抹嫣红,“快点滚,莫要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 在董媛的面前,李儒真的是使不出半点脾气。 当下尴尬一笑,陪着董俷走出了卧房。 “叔业,什么事?” 李儒一边走,一边沉声询问。 郭援有些畏惧的看了董俷一眼,把个董俷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现在的样子,的确是很吓人。满身的血污,还沾粘着些许脏器肉糜,很可怕。 “主公,我看你最好还是先去清洗一下,我们在议事大厅等候。” 董俷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模样。不过他没有反应过来,李儒对他的称呼已经发生改变。 只是点点头,叫上在外面等候的典满,大步离去。 在郭府下人的带印下,董俷来到了一口水井旁。卸下盔甲,交给典满在一旁清洗。 然后又从包裹中取出换洗的衣服,摆在旁边。 拎起一桶井水,哗的从头浇到了脚。略带着温度的井水从身上滑落下来,董俷闭上了眼睛。 “小满,找一把短刀来!” 典满不明白董俷要做什么,答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把短刀回来,递给董俷,说:“二叔,你要这短刀做什么用?” 不等他问完,就见董俷试过了刀口的锋利度后,举起短刀,贴着头皮轻轻的一推,一缕缕黑发从头上脱落下来。 “二叔,你干什么?” 董俷咬着牙,轻声道:“李傕郭汜不死,我就不会蓄发。” 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发全都剃下来。短刀很锋利,在董俷手里就好像剃刀一样。 上一世,董俷也经常留光头,主要是在山林间行走方便。 不过用杀人的刀剃头发,还是第一次…… 把头发剃光之后,趴在水井上往下看。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出现在水面上,董俷满意的点了点头。可转身看去,却发现典满居然也拿起短刀,在旁边剃光自己的头发。 “小满,你又是干什么?” “二叔都剃光了头发,小满也要剃光。不报此仇,誓不蓄发!” 对这小子很无语。董俷就算是想要阻拦,可是典满已经剃了一半,总不成弄个阴阳头出去。 算了,随他去吧。 董俷拎起一桶井水,把身上的头发丝冲洗干净。 而后换上衣服,大步流星的往府衙大厅走去。 董俷刚走,牛刚就溜溜达达的出现在水井旁边,诧异的看着正剃光头的典满。 “小满,你做什么?” “二叔刚才说,此仇不报,誓不蓄发。他把头发都剃光了……我这是向二叔学习。” “唔,不错,不错!” 牛刚一边点头,眼珠子一转,就跑走了。 不一会儿,就见典佑典弗,跟着牛刚跑过来。 “小满,帮我们把头发剃光吧……” 典满拎着短刀,满意的点头,“这才是兄弟……嘿嘿,哪一个先过来?” ****** 且不说典满几个小子在那里琢磨着如何把头发剃光。 董俷走进大厅,那牛山濯濯的脑袋,让一屋子的人都好一阵子的发呆。 不过没有人去询问,李儒说:“主公,请坐。” 他手指中间的太师椅,请董俷坐下来。这一次,董俷却是听明白了,诧异的说:“干什么?我怎能坐在中间?姐夫,你别叫我主公……唉,你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儒正色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师走了,可是在生前早已经指定了主公您来接手。我等商议军情,不能没有主持之人。故而在商议之前,需先订下这名为。” 话音一落,华雄徐荣同时起身,“请主公落座。” “请主公落座!” 郭永郭援也躬身说道。 见董俷还在犹豫,李儒说:“主公,这并非是我的主意,文开几人,也都同意。” “可是我年纪小,如何能做的这住位?” 正说着话,却见可家兄弟陪着老夫人走进了大厅。老夫人身后,尚跟随蔡邕刘洪。 “阿丑,这位子除你之外,谁能坐的?” 老夫人洪声道:“甘罗十二岁可以做宰相,你为何就担当不起这‘主公’二字?你十四岁出道,得虎狼之将名声,打羌人,震雒阳,雍丘救驾,提起你董俷的名字,天下哪个英雄不称赞?更不要说,你攻打朔方,为我大汉开疆扩土……别忘记了,你可是骠骑将军武功侯,若这时候你再退缩,那才是当不得董卓的儿子。” 董俷一怔,不由得沉默了。 华雄说:“主公,这天下间除了老太师,我华雄只佩服你一人。你若不做主公,谁能做我主公?” “就是,徐荣亦是如此想。” 郭永郭援相视一眼,而后再次拜请董俷落座。 “既然如此……” 董俷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了中间太师椅前坐下,“那我也就不再推辞客气了。” “我等参见主公!” 李儒华雄,徐荣郭永,四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老夫人沉声道:“可仪可曼,从今日起,你二人就在武功侯麾下效力。好好干,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 可家兄弟洪声应命,在董俷面前行礼。 “且慢!” 李儒突然开口阻拦,略带浑浊之色的眸中泛起一抹精光,“可家兄弟,你二人即是在主公麾下效力,当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才是。我查过,河内并无姓可的人家。” 老夫人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似的,微微一笑。 也不管这大厅中的情况如何,在蔡邕和刘洪的搀扶下,手拄龙头拐杖,走了出去。 而华雄徐荣等人却是一惊,目光齐刷刷的凝聚在可家兄弟的身上。 这可家兄弟,难道也是敌人不成? 董俷倒是不甚紧张,静静的看着那可家兄弟。若这兄弟二人真是敌人,那董家老小,只怕早已经没命了。而且,李儒虽然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可家兄弟,你二人既然效力与我,自应当实话实说。你兄弟这一年来的表现,非常好,若非你二人,奶奶说不定……我不管你二人以前是什么人,既然现在投效我,那么过去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可是,我不喜欢我的部下,对我有所隐瞒。” 可家兄弟神色平静,可那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激动。 “小人该死,小人……我兄弟二人,的确不姓可,实际上是姓何。” “何?”董俷诧异的看着那两兄弟,“难不成,你们是南阳何氏族人?” 可仪摇头,轻声道:“我兄弟的确是河内人,小人名叫何仪,我兄弟名叫何曼,江湖有个诨号,叫做截天夜叉,与南阳何氏,并没有关系,相反如今还是钦犯。” 钦犯? 董俷还没有反应过来,郭永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叫:“我想起来了,你二人是张牛角麾下的人……早年还在青州造反,不过被朱儁所击破……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呢!” 董俷不由得愕然。 这两人,竟是黄巾余孽? 第二八三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二八三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董俷记不清楚那是在几年前,反正当时汉帝刘宏还在,的确是出过这么一档子事。 哦,想起来了! 长沙人区星借太平道之名造反,好像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先是汝南被袭击,而后又有臧霸被逼造反,号泰山贼,纵横于青徐二州的交界处。 何仪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不过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朱儁很快就把何仪的造反给平定了。 没想到,这家伙非但没有死,反而隐姓埋名藏匿在自己家中……想起来,真可笑。 为什么说可笑呢? 董家是靠什么什么起来的?不就是平定太平道之乱!这么一想,董俷不由得又是一个哆嗦。如果在过去几年中,这何仪何曼兄弟有一点的歹心,那家人可就危险了。 “你……二人为何会投奔我呢??” 董俷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问道:“要知道,你太平道可就是被我董家一手给灭掉。” 何仪笑了,“武功侯,我兄弟也算不上是道地的信徒,当初加入太平道,说穿了不过是为了有一口饭吃。青州造反,无非也是为了求一条活路……我听说武功侯非残虐之人,几十万太平道信徒,就赖武功侯您一句话活下来,所以想来试一试。” “试一试?” “没错!” 何曼虽跪在地上,可那九尺身高,看上去格外的抢眼。 挺着胸大声说:“我兄弟自认本领不差,所以想求一场富贵。只是当初不敢投军,因为有不少人认得我二人。所以远赴临洮……这些日子来,我兄弟一直在观察武功侯。武功侯你是个好汉子,我们服气你。所以就禀明了老太君,前来效力。” 这么说,奶奶是知道这二人来历的。 怪不得刚才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呵呵,既然奶奶把这二人推荐过来,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董俷起身,把何仪何曼兄弟二人搀扶起来。 “我刚才说过,过去的事情我不管,你二人既然在这危难之时投效我,我很高兴。” 何仪激动的说:“这么说,武功侯愿意收留我兄弟?” 一旁的李儒叹了口气,“还不过来见过主公!” “多谢主公收留!” 何仪何曼二人上前一步,再次跪下见过董俷。这一次,董俷却没有阻拦他二人。 这是一个仪式,一个规矩,董俷也不想破坏。 待兄弟二人站起来后,董俷说:“我观你二人精于步战,不如先做个步兵都尉吧。” “不行!” 大厅中在座的人,谁也没有想到何仪兄弟居然会断然拒绝,连董俷都有点糊涂了。 何仪说:“我兄弟有自知之明,不是领兵打仗的料。我二人愿为主公马前卒,牵马缀镫,抬个兵器什么的,倒还能凑合。至于统帅兵马,我兄弟二人确实不堪担当。” 自古只有嫌弃官儿小的,倒是没见过觉得官儿大的。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来,“何仪,我家狮鬃兽若不披甲的话,可日行千里,你们二人如何能跟的上?再说了,你兄弟二人都有一身好本事,做我马前卒岂不是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何仪何曼连声道:“我兄弟自幼就练出了一双铁脚板,虽比不得主公宝马,但寻常的马匹,却不在话下。” 董俷劝了半晌,但何家兄弟就只愿意做他的马前卒。 无奈之下,也之后点头同意。何仪何曼这才露出笑容,兴高采烈的站在董俷身后。 “好了,说说正事吧。” 待这件事情处理完毕,董俷把话锋一转,询问郭援,“叔业,你刚才有什么事情?” 不等郭援开口,李儒抢先道:“主公,刚才有探马回报,那李傕郭汜调集京畿六万大军,自雒阳开拔出来。我计算了,其先锋人马,至少会在天亮时分抵达谷城。” 董俷已经和李儒商定了早先的对策。 六万人马,可不同于早先在雒阳城下的撕杀。 从表面上看,董俷手里的兵马是多了不少。可是从战斗力而言,却是低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徐荣本就是个精于兵事的人,而且麾下亲军,全都是从凉州带过来的老人。这些士卒,不管是从战斗力还是凝聚力而言,远远高过于谷城的兵马。 雒阳城下一马平川,适合骑军作战。 而谷城地势相对就变得复杂,骑军很难发挥出威力。 最重要的是,谷城的兵马人数看似不少,可大都是从流民中招募,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凉州士卒想必,差距甚远。而且多为步卒,装备与徐荣李儒的那些兵马,也有天壤之别。 之所以在谷城驻军,是当孟津一旦发生危险,谷城的兵马可以在一日之内抵挡,起到缓冲的作用。这样的话,雒阳就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拨人马,做出应对。 若是用这些兵马出战迎敌,只怕不等打起来,阵脚就乱了。 他们乱了还没什么,最害怕的是一旦乱起来,冲了徐荣部曲的阵脚,那才坏事。 用一句简单的话:谷城的兵马打顺风仗可以无往不利,但是一旦遇到危险,会第一个崩溃。这样的一支人马,不足以仪仗,最多就是在士卒的数量上看着好一些。 董俷明白这个道理,李儒等人也清楚这个道理。 郭永沉吟了一下,“主公,李郭二贼兵马众多,我们不可与之硬来啊。” 李儒点头道:“仲业说的不错。而且谷城不可守,当尽快从这里撤出,退守函谷关。” 这原本就是李儒和董俷商议好的事情,不过在这个时候说出,再恰当不过。 董俷想了想,“不可一下子撤出谷城,否则军心必然慌乱。徐荣,我命你以六百铁甲军为主,虎女为辅……恩,仲业可调拨一千人马与徐荣将军。你持我符节,送家眷老小先至函谷关,我会让典佑典弗为你副将……函谷关尚有我一些兵马在,你到了函谷关后,可立刻加紧整备,我估计会在函谷关外,有一场惨烈的恶战。” 徐荣是个很老实的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做事非常稳重,性格果决。 由他来打理函谷关,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董俷把家眷老小都交给了徐荣,却是一种极大的信任。那就是说:我将家眷托付给你徐荣,你是我非常信任的人。 有句老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作为徐荣而言,他选择了董俷做主公,同时最为担心的一件事,就是得不到重用。 董俷的这个决定,也将他心中的那点不安打消。 激动的站起来,“主公放心,荣定将老夫人等安全护送至函谷关。” 董俷看了李儒一眼,李儒也正在看他。 当两人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李儒的心里,突然生出许多感慨:西平,变得老辣了! 如果说以前的董俷是个愣头青的话,那么现在他的手段,就显得有所不同。 也许,真是是挫折能令人成长吧! 徐荣固然忠心,可他手里却有一支数量可观的人马,令人不得不去小心提防。董俷在轻描淡写中解了徐荣的兵权,把徐荣的两千骑军纳入麾下,同时又让徐荣感激非常。 这在以前,董俷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他做的非常好,甚至超过了李儒的预计。 李儒的铁甲军,那是董卓最为亲信的人马,只忠心与董家。别说李儒,如果董卓还或者,就算是董俷都无法指挥调动这支人马。徐荣,更不可能控制住铁甲军。 董俷微微一笑,却不禁叹了口气。 凉州军强悍,这固然是一个事实,但始终存在这一个隐患,那就是对凉州军的控制力。董卓是凉州军的首领这不错,可并非是所有凉州军都会听从于董卓的命令。 凉州军中,派系林立。 除了董卓直属的人马之外,陇西牛辅、三辅李郭、秦胡韩猛……等等诸如此类。 每个人手中都有自己的班底,麾下的兵马也只听从其主将的命令。 董卓在凉州打了六年仗,一方面是和羌人作战,同时也在用惊人的速度吸纳兵马。 所以,凉州军人马众多,但却无法及时的消化。 如果当年董卓不进雒阳的话,在凉州多停留三四年的时间,情况就会好许多。这也是李儒当时不敢派人去三辅击杀李郭的主要原因,害怕李郭的人马出现巨大反弹。 李儒说:“仲业,你立刻清理谷城库府,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不能带的……就集中起来。文开,你率一千凉州军,与仲业一同动身,绝不能给李郭留下半点物资。” 郭永和华雄忙起身应诺。 虽然不是很愿意,但华雄也非常清楚,现在可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时候。 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其他的嘛……呵呵,来日方长。 郭永华雄领命而去,大厅中只剩下董俷李儒和郭援三人。 “郭援!” “喏!” 李儒把郭援找过来,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遍之后,郭援也领命而去。 董俷笑了,“姐夫这番布置,果然深得我心。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从容撤离了。” 李儒却没有笑,反而露出一抹忧虑。 “西平,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也不能过于乐观。看郑泰这番布置,一环扣这一环,环环相连,步步杀机,端的狠辣异常。我现在担心,他有后招埋伏,不可不防。” “后招?” 董俷心里猛然一咯噔。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司马防书房里所找到的那封残信,里面有皇甫、恶虎的字眼。如今那残信中大部分的字眼都已经得到了确认,剩下的这皇甫、恶虎,又是什么意思呢? “姐夫,我在弘农司马家搜到了一封未曾烧完的信件!” 董俷沉吟了片刻,把那残信的内容讲述了一边。 李儒不由得先一怔,略显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啊的惊叫一声。 “姐夫,想出了什么?” 李儒脸色大变,让何仪去找来了一副地图,放在桌子上铺开。 董俷认出,那是三辅地区、凉州、并州的地图,见李儒脸色难看,不由得忐忑不安。 “我小看了郑泰,小看了郑泰!” 李儒筹谋了半晌之后,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原以为,郑泰的筹谋只在京兆,可现在看来,他所谋之大,端的是匪夷所思……原本,我想撤出京兆,占领函谷关,据守关中。用不了几日,只需李通韩猛杨定三人出兵,我们同时兵出函谷,则京兆就可以失而复得,可现在看来,却危险了!” 董俷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不由得急了,“姐夫,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你却是与我说清楚啊。” “你看,我本来筹谋据守函谷关后,大方自临洮出兵,你部曲可从临泾北地等地出兵,而后可派人急招吕布,自梁山口火速进入三辅,则李郭兵马不战自溃。而后我们占居三辅,连接凉、并二州,就能震慑冀州,虎视豫、兖,动乱指日可定。” 董俷点头,“这不是很好吗?” “可你刚才说的那封残信当中,却提到了皇甫……你难道忘记了,安定的皇甫家族吗?” 董俷面颊猛然抽搐,瞳孔随之放大。 “你是说……” “莫要忘记了,皇甫嵩可是死在你的手里。” 董俷顿时哑口无言。时过境迁,几乎把这件事都忘记了。当初皇甫嵩被他误杀,后来虽有刘洪出面,汉帝维护,此事最终揭了过去。若非李儒提起,董俷真的忘了。 “皇甫嵩虽死,可不要忘记了皇甫一族在安定的威望。皇甫立足安定已经有百年时光,绝非一般的豪族可比。我听说,皇甫嵩之子皇甫郦,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皇甫郦? 表字寿坚,曾在雒阳和董俷有一面之缘。 此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忠厚,是一个老成的人。但是言谈举止中,却有透着果决。 他…… “此人似乎不在安定吧。” “他以前不在,却不代表如今也不在啊!” 李儒手指地图,沉声道:“若我是郑泰,就会令皇甫一家为内应,连结武威马腾,兵发安定。若是没有防备的话,只怕临泾会很危险……金城张邈,可出兵牵制大方,而后马腾与张邈两下夹击,大方虽善于防御,只怕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冀州袁绍,只需派兵占领雁门郡、定襄,不但可威慑朔方,更会对吕布形成威胁……在加上三辅李郭的兵马……一旦真的如此,那我们的情况,可就凶险无比。” 临泾,有危险? 董俷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会,不会有事的! 董俷不断的安慰自己,可越是这样安慰,这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当速速派出探马,分别往临洮临泾两地报信……” 董俷和李儒相视了一眼,虽然明知道现在派人去报信,只怕已经来不及了。若他们是郑泰的话,必然是不动则已,一出手就会形成必杀之局。但即便如此,二人心里还是存了些许的希望,希望还来得及,否则那可真的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中。 说实话,即便是陷入包围,董俷并不害怕。 如果只是他一人,就像当初他转战青徐时的情况,就算是千军万马又有何畏惧?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 奶奶已经八十多了,蔡邕和刘洪,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这么大年纪,怎可能跟着他像当年那么奔波劳累?何况,还有四姐和李儒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儿,李垧。 除此之外,华雄的家眷,郭永的家眷…… 徐荣的妻子早年亡故,留有一个儿子,名叫徐敬,如今十六,在华雄门下学刀。 人说起来也不算多,可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号人。 保护这一帮子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董俷那边还有三个孩子,可真的是麻烦。 董俷要不头疼,那才是怪事。 更头疼的是,临泾……蔡琰、还有怀着身孕的任红昌、辨,何太后…… 我的天,这细数下来,可真是头疼啊。 董俷开始变得心神不定,李儒接下来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见这种情况,李儒也能理解。早先董媛生产的时候,他和董俷也是一样子的心情。 可是在这种时候,谁都可以慌乱,唯有董俷不能乱。 好在大厅里只剩下他两人,何仪何曼兄弟在大厅外守护,也不怕有人看见董俷的状况。 “主公,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我们现在担心别人,只怕都没有用处。而且李郭兵马即将抵达,若不能将其拖延,其他的种种筹谋,就像你说的,都是画饼耳。” 冷静,冷静! 董俷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让情绪平静下来。 “姐夫,咱们该怎么做?” 李儒赞赏的看了董俷一眼,换了一副地图,与董俷窃窃私语起来。 ****** 夜深沉,汜水滚滚流淌,奔赴大河。 曹操站在汜水河畔,心思却是起伏不定,难以平静下来。 郭嘉在曹操的身旁站定,不远处,许褚持刀而立,三百虎贲盔甲鲜明,悄然无声。 “奉孝,一年多以前,我就是从这里跃马过去,才躲过了董俷的追杀!” 曹操轻轻抚摸站定身边的绝影脖颈,绝影打了一个响鼻,摇头摆尾,似乎很快活。 “这匹宝马,当初还是董西平送给我。当时我越过汜水时,董西平就站在我现在站立的位置上。呵呵,想起来,那时候他一定非常后悔,居然他的马,救了我的命。” 郭嘉一身月白色轻衫,手中白绸扇合起来,轻轻的点着手心。 听曹操这么说,郭嘉不由得一笑,“是,我现在可以体会他的心情,甚至猜出他的样子。” “可你知否?” 曹操淡定的说:“在越过汜水之前,我对他恨之入骨,因为他杀了子廉。可是在我越过汜水之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不再那么恨他。” “他怎么说?” “他说:孟德……好走,保重!” 曹操扭过头,笑道:“西平是个很奇怪的家伙,不过有时候想想,和这样的人做敌人,也是一大快事。我当时立下了一个愿望,奉孝你可知道,是什么愿望呢?” 郭嘉摇摇头,“嘉猜不出来。” “我在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句话奉还给他!” 说完,曹操大笑不停。郭嘉先是一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师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曹操吗? 这份气度,在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他始终可以保持这种乐观的心理,你可以吗? 也许,我的选择对你而言并不公平,可是在我看来,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主公。 郭嘉不动声色,轻轻的摇动手中的白绸扇,朝着西北方看去。 董卓已经死了! 小师弟,这将会是你一生中最残酷的考验,知不知道,你能否通过呢? 曹操突然道:“奉孝,你说这一次,董西平会不会被我杀死呢?” 郭嘉摇摇头说:“这个我可说不好。” “那你说,申甫要立刻前往雒阳,我是否应该答应下来呢?” 郭嘉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看着曹操,忽而抿嘴一笑,“主公已经有了定夺,何需问我?” “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郭嘉啪的合起了白绸扇,“依我看,我们应该进而不进,不进而进,方为上策。” 曹操眼睛一眯,“奉孝还请明言。” “郑泰,在我看来,不过是第二个袁隗,第二个董卓……呵呵,可惜他没有袁隗四世三公的家世,也没有董卓手中的兵马,所以他谁都做不成,最终难以善终。” “哦?” “郑泰想请主公进雒阳,节制李郭二人……然后他好独揽大权,做威风的郑太师。可问题在于,主公您是否愿意做那郑泰的打手呢?” 曹操笑而不答,只是平静的看着汜水湍急水流。 郭嘉接着说:“好吧,就算主公忠于汉室,击溃了李郭。可主公您是否愿意交出兵权?若交出,您不过是待宰羔羊;若不交出,郑泰又岂能安心的做他那太师?” 曹操依旧是一脸的笑意,抬起头看了一眼郭嘉,眼中闪过了一抹冷芒。 郭嘉笑了,笑的非常灿烂。 “好吧,让我们在做另一个假设……主公击溃李郭,杀死郑泰。” “如何?” “那主公接下来当是迎奉天子。呵呵,如今汉室威严尚在,主公你是做第二个董卓,还是打算把手中兵权奉给当今圣上?” “这个……” “京兆,八通要地;而圣上,主公又打算以什么姿态来对待?您看袁本初,他为何肯借道河内,宁可和吕布那头恶虎交锋,要那并州荒蛮之地,也不来这雒阳?” “你是说……” “主公您现在只要靠近雒阳一步,则危险就多一分。我们奉汉室大义,却不可背负这么一个负担。” “那就是不出兵喽?” “呵呵,主公何必瞒我?您命李通出兵,不就是为了夺取阳翟。占据阳翟,这豫州门户大开……呵呵,至于韩猛,不过是一介莽夫,想必主公已经做好了对策。” “可是我们该如何应付郑泰?” 郭嘉眼中寒芒一闪,淡定的说:“既然郑泰要我们去,那干脆就大张旗鼓的进兵。” 曹操一怔,旋即大悟。 “李郭若知道我们出兵,定然会把郑泰联系起来……” “不错,不管郑泰生与死,与我等又有何关系?只要李郭得手,我们就猛攻雒阳。” “如此一来,李郭必然畏惧,会撤离京兆!” 郭嘉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样子的话,董卓在京兆的种种举措,最终还是便宜了我们。” “那董西平……” “呵呵,就只有看他的运气如何了!” 曹操不无遗憾的说:“如此说来,我那句准备了一年多的话语,又要等到下次说了吗?” 郭嘉笑而不答。 曹操抬起头,看了看繁星璀璨的夜空。 郑公业,你自以为好算计,殊不知,百般算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在这个时代,并非有名气有家世就可以崛起。若你手中没有兵马,还不是空欢喜。 “回大营!” 曹操翻身跨上了绝影。 前行几步之后,突然扭头说:“若非李通,我还真不晓得,董西平居然有这等本领。只是加了一个马镫,却解决了困扰我已久的老大问题。嘿嘿,待下次我虎豹骑出现时,不晓得西平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奉孝,我倒是突然希望,董俷不要死。” 郭嘉不由得一笑,却没有开口回应。 是啊,小师弟,你手里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呢? 越是如此,我就越是好奇。此生若不能将你战败,那才真的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呢。 董俷万万不会知晓,当初荥阳大战结束之后,他匆匆离去。 而李通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匹巨魔士的坐骑。那匹马显然是累死的,不过却配备了整齐的装备。甲装骑具,李通不可能有能力打造出来,可是那隐藏在马鞍下的双镫,却是让李通打开眼界。 李通是江夏人,而曹操的部曲当中,不泛李通的同乡。 在凉州军中,李通是并州系人马;在并州军中,李通又算不得吕布的亲信…… 如此一来,李通的身份就显得非常尴尬。所以当曹操前来劝降的时候,李通就答应下来。 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若董卓死,他投降;若董卓不死,则决不投降。 这也算是董卓对他重用的一番报答。李通虽然算不上董卓的亲信,不过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 当然,作为投降后的礼物,李通奉上了他发现的那套甲装骑具和双马镫。 曹操正在为他新近组建的虎豹骑而感到头疼,双马镫的出现,立刻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手下同样有能工巧匠,只需要看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曹操就开始幻想,有朝一日当虎豹骑和巨魔士碰撞,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呢? 很期待,同时在曹操的内心深处,一个奇怪的思想,渐渐占据了上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二八四章 乱乱乱(一) 第二八四章 乱乱乱(一)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张掖下了整整十天。 得到了春雨的浇灌,绿油油的牧草生长的格外繁茂,焕发出勃勃生趣。 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的掠过,令那些正在啃噬牧草的牛羊好一阵子惊慌,四散开去。 牧人们本想喝骂,不过当他们看清楚迎风飘展大纛上的字时,都闭上了嘴巴。 大纛上掐金边,走银线写着一个斗大的‘卢’字,张掖酒泉敦煌,乃至于刚被占领的居延属国,所有将领的旗号上都会显示出官职,唯有这面大纛,却独此一家。 卢植卢子干,唯有此人,不需要任何官职的点缀,就足以震慑西域。 自抵达张掖之后,掐指算起来,已经快三年了。 卢植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起来。和当初在雒阳时郁郁寡欢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在这里找到了他生命中最渴望的东西,那就是开疆扩土,重立汉军威武之雄风。 自初平元年中,卢植攻占龙勒,而后兵出玉门关。 初平二年,他带领三千兵马占领伊吾,夺回了早在东汉初年筑起的宜禾都尉城,迫使得北天山北麓的蒲类移支两国递上降书顺表,而后调集兵马,虎视车师后部。 同时,北天山南麓的车师前部也是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 西域五十国大小不等,比如车师前部,被唤作居国,有点类似于希腊早期的城邦。 人口一共也就三四万人,就算是五抽一,卢植也可以在顷刻间消灭。 西域属国除了大宛乌孙、乌戈山离、大月氏这样的国家实力雄厚一些之外,其余的居国,实力算不得强横。当年班超凭借三十六骑就能平定鄯善,足以说明他们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大。这西域诸国,在汉室强盛时就俯首称臣,一旦汉室无暇顾及他们,立刻就摆脱汉室的控制,在这天山下自立为王,过的嘛,倒也逍遥自在。 卢植并不急于屯兵车师,而是不断的向宜禾都尉城中迁移在张掖的流民。 随着关东大乱,特别是豫州处于动荡中,无数难民在黄劭有组织的引导下,陆陆续续抵达张掖。这使得张掖三郡人口暴增,已经聚集了一百三十万流民,虽有六十万顷良田,显然已经不足以接纳这么多的人口,于是分批的向西域内陆转移。 宜禾都尉城接纳了八万人,蒲类移支两个居国,接纳了七八万人。 这几年,张掖大丰收,粮食并不短缺。卢植不急着扩张,而是迅速的在北天山脚下开垦良田,半年时间中共开肯出三十二万顷良田,而后迅速被四十万流民承包。 就土地的问题上,董俷并没有做出什么有益的建议。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张掖六十万顷土地,还有这新开垦出来的三十二万顷土地,全部归董俷所有。弃置,可惜;但搞什么分田地之类的事情,显然不符合包括卢植在内,所有人的利益。而且,难保这流民中有好吃懒做的人,分发出去,却是浪费。 这时候,随卢植一同前来张掖的臧霸,却想到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承包出去,流民可以在田地里耕种,但是土地的所有权却是在董俷的手中。 按照每个人,或者每一户人家所耕种的土地,在丰收时交纳适当的粮食,作为使用田地的费用。如果不能按时交纳,那么对不起,不但无法在第二年得到土地,而且还会受到惩罚。或是被押送至龙勒去做苦工,或者就是被送至军营中戍边。 这种规定,在很大程度上调动了流民的积极性。 土地的使用费并不算太高,好好干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积蓄一些财产。 也许连臧霸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建议,却实际上是迈出了一大步。 不过,这种制度在年初才正式开始实施,效果如何……呵呵,拭目以待吧。 卢植在宜禾都尉城干的很开心,同时加快了对车师前国领地的吞并。按照他的计算,至明年初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屯兵在车师前国的王城,交河城下了。 就在他兴致勃勃忙于这些的时候,居延城一纸书信,把他召回了张掖。 信中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有大事相商,请卢公速回居延城商议。 信是贾诩所书,卢植知道,能被贾诩称之为大事的事情,那肯定是非常的严重。 于是把宜禾都尉城交给臧霸主持,而后带着他新收的两个学生贺齐郝昭,星夜赶赴居延城。 这一路上可说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 卢植抵达居延城府衙之后,径自跳下了战马,大步流星的冲进了府衙中。 “文和,出了什么事,让老夫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来人啊,先给我一壶葡萄酒。” 这葡萄酒,是西域特产,早在西汉时,就曾作为贡品送入中原。 不过在西域,葡萄酒却不是非常的珍贵,卢植一开始很不适应这酒的味道,可慢慢的,却品出了滋味。这葡萄酒似乎对身体很有好处,这些时日来,卢植早年落下的头晕毛病,渐渐的不见了,精神也越来越好,而且对于睡眠,也是颇有帮助。 贾诩一袭青衫,淡定一笑。 “卢公稍安勿躁,且请先座……叔至已经从稽落山赶回来,还有黄劭,马上就到。” 卢植心里咯噔一下。 陈到正在稽落山的稽落塞抵挡北匈奴的南下,同时还担任着阻击南匈奴部的任务。 怎么他也回来了? 还有黄劭,近年来身体很不好,所以大多数时间,居住于氐池,一方面负责当地的屯田屯军,一方面则是因为氐池的环境不错,四季如春,适合于他身体的调养。 黄劭、陈到! 在加上贾诩,这可是董俷留在张掖的三大首脑人物。 而卢植的地位超然,大多数时候并不会插手张掖的事务,只负责对西域的扩张。 但谁都知道,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 “文和,出了什么事?” 卢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贾诩。他实在是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主要是因为早先董俷在朔方大胜,而雒阳屯田也进行的很顺利,汉室正在不断的恢复元气。 贾诩显得很犹豫,沉吟了片刻,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递给了卢植。 “这是什么?” “我刚得到的消息,太师他……” “董卓怎么了?” 卢植并不任何董卓那个太师的职务,甚至对董卓所立的汉帝刘协,也不是很认同。 在卢植看来,董卓的威望并不足以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当时董卓能聪明一点,让蔡邕或者刘洪,哪怕是黄宛杨彪之类的人物出面,也不至于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董卓太自负了,在这一点上,卢植非常的不满。 可他不满又能有什么用处? 汉帝辨已经被废,新帝协也已经坐在了皇位上。 如果再来一次废立的话,那么汉室的尊严,可就真的是荡然无存。 当然,卢植对袁隗等人也非常不满。事实既然已经造成,你们还闹腾个什么劲儿? 难道说,为了你们士人的脸面,为了你们士人的利益,就可以一点都不顾这大汉社稷的安危。汉室需要休养生息,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越这样闹腾,就越危险。 而在这一点上,卢植对董卓后面的作为,很满意。 他能够放下架子,哪怕是披枷为李膺等人平冤昭雪,足以表明了董卓的态度。 卢植不是党人,比李膺小二十三岁,虽没有拜在李膺的门下,可是却得到过李膺的提携指点。所以从这一件事情上而言,董卓做的很漂亮,也平抚了当时很激动的卢植。 关东联军讨伐失利,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董卓振奋了汉室的尊严。 而后董俷的平流三策,可称得上是神来之笔,不但安定了雒阳地区,还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张掖一些借鉴。招贤令的发布,更让卢植看到了汉室崛起的希望。 不过他认可董俷,却不代表认可董卓。 故而在称呼上,他还是直呼其名,不像贾诩那样称董卓为太师。 贾诩没有回答,只是把信推到了卢植的面前。 卢植打开来看了两眼,那红润的脸膛,突然间变得煞白,没有半点的血色。 “腐儒该杀,清流误国……此皆为乱臣贼子,当杀,当杀!” 董卓,竟然死了! 不管董卓出身如何,也不管董卓干过什么,可总体而言,他一直在为汉室江山而努力。 可在看看那些清流名士,依旧不停的在闹事。 “太师他……” 在这一刹那,卢植改变了对董卓的称呼。努力的平定了一下情绪,轻声道:“文和,西平现在何处?” “尚未有消息传来。” “这件事,这件事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们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贾诩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郑泰此前做的极为隐秘,我没有看出半点的破绽。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关东诸侯表现的非常正常,各自争夺地盘,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若非早前张邈马腾调动兵马异常,引起了我的注意,否则的话,还真不好觉察。” 贾诩少说了一件事! 他早就注意到了马腾调集兵马,只是早前董俷曾给他送过一个消息,那就是请他留意,马腾会奉旨攻击张掖。董俷是好意,可正是这个好意,让贾诩产生了错觉。 马腾的兵马调动,只是想要掩饰其攻击张掖的目的。 直到后来,当贾诩发现马腾的兵马向安定移动,而张邈的兵马则向陇西进发时,贾诩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立刻派出细作,可没等细作回报,雒阳方面就传来消息。 这还要多亏了董龙,当贾诩知道董龙曾经主持过雒阳的地痞后,立刻命他设法和心腹联系,密切关注雒阳的一举一动。所以,雒阳出事后,贾诩才能很快得知。 正午时分,陈到和黄劭抵达居延城。 二人都是一路风尘仆仆,可没等他们坐稳,就听说了董卓被杀的事情。 黄劭激灵灵一个哆嗦:“主公呢?主公情况如何?” 贾诩摇摇头,“只听说主公在雒阳城下出现了一次,大败凉州军,救走了家眷。我已派出了前往各地打探,估计就在这一两天的功夫,就可以接到详细的情况。” 陈到看上去不像黄劭那样的激动,可是从他紧握的拳头来看,他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叔至,你怎么看?” “还看什么,当然是杀进司隶,解救主公。” 黄劭长身而起,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喊。也许是过于激动的缘故,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到看了一眼贾诩,沉吟片刻说:“我拟兵发武威,迫使马腾回兵自救,以保全安定。只要马腾回兵,那么张邈在临洮也坚持不了太久……牛辅可以趁机攻入司隶,迎接主公。而后由安定出兵,我们两下夹击,则武威可得。趁势吞并金城。如此一来,可立足凉州,内有三辅,外有朔方连接并州,可攻可守,不出一年,当能夺回雒阳。” 陈到的这个思路很清晰,听得黄劭连连点头。 但贾诩并不乐观,他看了一眼卢植,心道:若我是郑泰,定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那么兵发武威,就由叔至为主帅……只是如此一来,稽落塞该由谁来主持?” 陈到一蹙眉。 解救董俷固然重要,可是稽落塞,也必须要有主持之人。 如今裴元绍董召占据张掖居延属国,腾不出人手。臧霸主持宜禾都尉城,也难以脱身。只韩德董弃两人在稽落塞的话,只怕是有点不够,当选一人,镇守稽落塞。 卢植这时候站起来,“我荐一人,可为主帅……贺齐是我学生,精于兵事,对付匈奴蛮子,足矣。叔至可为主帅,兵发武威,文和坐镇居延城,以稳定西域局势。” “就这么决定!” 有贾诩坐镇居延城,足以保证西域的稳定。 贾诩想了想,对黄劭说:“德祖,你立刻派十二往河湟,请求腾子驹兵发武都。” “让腾子驹出兵?为什么……” 黄劭不免疑惑起来。 贾诩没有回答,“这个你不要多问,只管让他出兵就是。” “我知道了!” 待陈到和黄劭出去,卢植突然问:“你可是担心事态会更加恶化?” 贾诩点头道:“若是安定有失,典韦他们自会撤往朔方,当派一人前往朔方,与典韦他们汇合。朔方……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这个人,需能让典韦等人信任。” 卢植看了贾诩一眼,“那就由老夫走一趟吧。估计其他人,他们也不会轻易相信。” “那有劳卢公。”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让腾子驹出兵武都?” 贾诩强挤出一丝笑容,“若陇西安定都出了问题,我估计主公唯有走太华山,过上雒,而后纵穿南山,自故道出,过武都入河湟,然后转道抵达张掖这一条路了。以主公的本事,这一路当不成问题。唯有在武都时,可能会出现一些小小的麻烦。” “你是说……张邈?” “张邈只是一方面,我担心益州的刘焉,也不会太安分了!” 贾诩说完,沉吟片刻,“索性就把武都的水搅浑,主公方可以从武都浑水摸鱼。” 卢植说:“只希望情况不这么糟糕。” 二人相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苦涩之意。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报,前往安定的细作回来,有重要情况禀告。 卢植闻听,连忙说:“速速让他进来。” 片刻功夫,只见一青年快步走进了大厅,看那样子,也是一路的风尘。 “安定情况如何?” “启禀二位大人,安定……临泾失守了!” 贾诩脑袋嗡的一声响,倒吸一口凉气,快走两步,一把抓住了那细作,“临泾怎么会失守呢?” 细作深吸一口气,产生回答:“小人打探得来消息,十日之前,马腾突然出兵,又有皇甫一家为内应……皇甫郦诱杀了军师法衍,虢亭侯被迫退出临泾,撤往大城。” 卢植闻听,不由得呆若木鸡。 第二八五章 乱乱乱(二) 第二八五章 乱乱乱(二) 初平三年中,已经趋于平稳的汉室江山,突然间变得无比纷乱。 老百姓们甚至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年初刚传来大捷,才两三个月的时间,这大汉的天下,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呢?谁忠谁奸,谁好谁坏,是非善恶的界限,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董卓,虽然行废立之事,可总体而言,在他的治理之下,关中日趋平静。 董俷,虎狼之将,却创造了自建初百年一来,汉室对外族的最大胜利。当然,董家子杀人杀得有点厉害,可哪有什么关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杀得都是胡蛮嘛! 可这二人,在一夜之间,却变成了国贼。 那昭告天下的榜文之中,林林总总的列出了几十条这董家父子的罪责,可怎么看,都好像是强加上的罪名。 董卓一死,紧跟着就传来了吕布在并州遭袁绍军袭击的消息。 定襄城下一场惨烈的大战,吕布被袁绍军和鲜卑大军联手夹击,退出并州,不知所踪。 四月初,临泾的汉安都护府被马腾袭击。 董俷麾下首席谋主法衍被杀,主将典韦带着残兵败将,掩护董家老小,胁迫弘农王刘辨母子退入朔方。朔方太守徐晃命庞淯死守大城塞,击退了杨奉和马腾联军。 几乎是在同时,董俷火烧谷城,击败了李郭兵马后,退守函谷关。 按道理说,国贼已死,那么杀死国贼的人,应该就是大汉的忠臣栋梁才是。 可是在短短几天里,李郭突然回师攻击雒阳,自金墉门打进雒阳城,活捉了应该是功臣的郑泰。 雒阳城破第二天,郑泰被腰斩于菜市口。 临死前,郑泰却没有咒骂李傕郭汜,反而破口大骂和这件事好不着边的曹操,着实让人奇怪。 郑泰被弃尸菜市口,三天后有人发现,在他尸体旁边,又多了一具尸体。 那是个面目极其丑恶的家伙,不过看上去,好像是被烧伤的一样。经人仔细辨认,雒阳人惊恐的发现,这面目丑恶之人,赫然是传闻已经死了两年的反贼,种劭。 乱了,全都乱了…… 种劭是反贼,那么身为功臣的郑泰也是反贼? 接下来的事情,让这个大汉的子民都瞠目结舌。郑泰临死前破口大骂的曹操,居然不计前嫌的出兵攻打雒阳。成皋守将韩猛被曹操麾下上将太史慈所杀,大军直扑而来。 出兵的名目却是:李郭皆为国贼,刺杀太师董卓在先,腰斩名士郑泰与后。 究竟谁是国贼,谁是奸臣? 李郭在雒阳进行了短暂的抵抗之后,就放弃了雒阳。 带领残兵败将推往函谷关。 离开雒阳时,这二人又挟持了年仅十二岁的汉帝刘协,连带着还有雒阳库府的财物。 好吧,到这里,谁奸谁忠,应该一目了然。 作为董卓的儿子,董俷这时候应该和曹操联手夹击,把李傕郭汜挡在函谷关之外。 可谁晓得,当李傕郭汜抵达函谷关的时候,关城空荡荡,只有一些老弱残兵。 一打听才知道,董俷带领家眷人马,早已经撤离函谷关,往弘农县方向逃走了。 李傕郭汜挟持着汉帝刘协,进入函谷关后,立刻整备兵马。 而口口声声要为董卓郑泰报仇,要清君侧的曹操,在占领雒阳之后,突然停止攻击。 理由:阳翟守将杨定蓄谋造反。 于是曹操立刻挥兵南下,十日后夺取了阳翟,斩杨定于城下。 ****** 位于荆州城外,有一条溪水,名为檀溪。 若同玉带,环绕荆州城。檀溪之畔,有一座庄园,当地人提起这里,都会用非常尊敬的口吻,称呼其为水镜山庄。山庄的主人名叫司马徽,提起他的名字,荆州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汉室江山的三君之一,大名鼎鼎的水镜先生。 时已进六月,天气很热。 一群少年正围聚在一起,气氛极为热烈的讨论着话题。 “庞统,你不是最崇拜那虎狼之将吗?此次董西平不战而退,使得李郭二人从容自函谷关退入关中……老师说,董西平这一退,从此汉室将永无宁日。嘿嘿,以我看,那董西平那是什么虎狼之将,分明就是卖国蠢贼,汉室若因此而败,其人当为首恶。” 这话语,很显然是被大多数人所认可的观点。 却见一少年呼的站起来,“刘磐,你莫要血口喷人。董家哥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十三岁纵横青徐,血战宛城;十四岁阻止羌人叩边,十七岁雍丘救驾,哪一件事不是大快人心?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夺回朔方,为我大汉开疆扩土,这是从大将军窦宪击溃北匈奴以来,一百年中我大汉最扬眉吐气的事情,怎不是英雄?” 那名叫刘磐的少年嗤之以鼻,“不过一屠夫耳。” “哈,屠夫?” 少年大声说:“若天下当真多一些董家哥哥这样的屠夫,宵小焉敢正眼视我边关?” 他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索性站在那石桌上,“刘磐,自董家哥哥战败关东诸侯以后,朝廷清肃,百姓安居。以工代赈,使得多少流民得以生活,雒阳屯田,有令多少人重获家园?若非尔等这些人,不须十年,我汉军龙旗,定能飘扬在塞上。” “哼哼,可他还是一个胆小鬼!” “胆小吗?” 少年怒道:“若非那些所谓名士布置阴谋,使得安定被袭,牛辅被刺,以董家哥哥的本事,岂能撤离函谷关?哼,刘磐,如果你在董家哥哥的位置上,恐怕早已没命。” 从人群中站出一十七八岁的少年,阴阳怪气的说:“如此,只能说董西平愚蠢?” 庞统一见那少年,却是冷笑连连,“董家哥哥实没有阁下之急智,怀橘陆郎,谁人可比?” 那少年名叫陆绩,是庐江陆氏族人。 秦颉听说他少年聪慧,故而宴请与他。席间上蜜橘数枚,陆绩爱其美味,临行时偷偷放入怀中,不想在府门口掉落三枚。 当时秦颉诧异的询问:“陆郎何故怀橘?” 陆绩就回答,“柑橘味美,我虽品尝,然家中老母却不知其美味,故而想带回家中。” 其实,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颉也是个宽宏之人,当下一笑,命人给陆绩准备了许多。 庞统最崇拜的人就是董俷,听陆绩阴阳怪气的一说,勃然大怒,立刻予以还击。 时隔数年,庞统如今已经十四岁了。 先是在叔公门下求学,十岁那年就拜入了水镜山庄门下。 这一群少年,都是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学生。大都出身荆扬名门,平时就喜欢在一起高谈阔论。 正逢董卓被杀,一群少年就开始争论起来。 都是名门之后,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事情可不少,故而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先前和庞统争辩的少年,却是荆州牧刘表的从子刘磐。他往日里和庞统就不对付,如今听说董俷弃守函谷关,当然不会放过以此来打击庞统的机会。 几乎水镜山庄的人都知道,庞统最崇拜董俷。 陆绩被庞统说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而庞统说的兴起,挥舞着拳头大声道:“什么是士?能为黎民百姓做事的人,就是士。董太师虽出身不高,可却是为百姓做实实在在的事情。可是所谓的士又如何呢?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被人算计,那郑泰,如何配得上士这一个自?” “庞统,你这话就不对了,董卓一鄙夫,有何德行称之为士?” “哈,老师说的,士者,事也!难道你们觉得,老师说错了不成?” 众人闻听,不由得都沉默下来。 庞统的精神更足了,“董家哥哥是个做事的人,哪有精神整日里和郑泰之流算计?依我看,董家哥哥不是国贼,反倒是那些享有名声,如郑泰之流放才是国贼。” “庞统,不要说了!” 人群中站起一相貌敦厚的青年,看上去在十八九岁。 这青年一站起来,庞统立刻闭上了嘴巴。不过那眼睛,仍盯着在场众人,看谁还敢说董家哥哥的不是? “如今武功侯自离开弘农之后,音讯全无,实让人担心啊。” 刘磐一皱眉,“子瑜兄,怎地你也如此维护那董家子吗?” 青年正是诸葛瑾,今年也已经十九岁。 闻听刘磐询问,诸葛瑾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把庞统拉到了一边,轻声道:“庞统,你说武功侯这么久没消息,真的没事吗?” 庞统神色先是一暗,但旋即露出笑容。 “天下间能令董家哥哥束手的人,除了董家哥哥自己,再无旁人……对了,诸葛哥哥,你这次听完老师讲课后,是不是要回家了?” 诸葛瑾摇摇头,“老师说,能教给我的,都已经教给我了。有些事情,还需要靠自己揣摩。我想好了,先生这次讲学完毕之后,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在出去游历。” “游历?”庞统不由得流露出羡慕之色。 诸葛瑾和庞统的情况不同。 他幼年手父亲诸葛珪的教导,而后又得黄承彦的指点。数年前求学与庞德公门下。 可说的上是博众家之长。 此次来水镜山庄,只是为了听司马徽讲学而已。 而庞统还未能出师,司马徽一日不点头,他一日就不能离开,所以非常羡慕诸葛瑾。 游历吗? 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去游历,却董家哥哥那里,好好的游历一番。 殊不知,诸葛瑾此时和他一样的想法:若我这时候投奔武功侯,正是一个好机会。只可惜,武功侯如今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真的是好让人心焦啊! 二人各有所思,默默不语。 就在这时候,从门外跑进来了一个青年,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叫喊:“新消息,新消息!” 刘磐一把拉住了那青年,“承明,什么消息?” 这青年叫做潘濬,表字承明,是武陵汉寿人,曾随宋仲子求学,后来又拜入水镜山庄。 他笑呵呵的说:“有三个消息!” “快说快说……” “第一,马腾突然和李郭二贼反目,挥兵攻入三辅。” “马腾怎么和李郭打起来了?” 潘濬一耸肩膀,“我怎么知道……” “那第二个消息呢?” “张掖贼人突然出兵,攻占了武威……” “啊?” 刘磐皱着眉说:“话说这张掖的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查不出一点来历?” 众人无语,心道:你老爹是荆州牧都查不出来,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那第三个消息呢?” “扬州牧秦颉,在数日前病故……呵呵,据说临死之前,秦颉大人曾指着北方大骂:董西平所言不差,关东贼子皆鼠辈,只顾私利,全不在意我大汉社稷的安危。” 刘磐等人闻听,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承明,你少胡说八道,秦大人临死前说了什么,你又如何知道?” “这可不是我编造出来的,蒯良先生派人从前来通告刘荆州,我在大厅外听到的话,是蒯良先生的下人所说。当时刘荆州的脸色,真的是非常难看……” 潘濬已经出师,被刘表辟为从事。 不过他时常会到水镜山庄,和众人高谈阔论一番。 秦颉,死了? 众人都不禁沉默下来。 那是一个对汉室忠心耿耿的人,有他在,扬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他这一死…… 诸葛瑾轻声道:“秦大人一走,这江东必然大乱……只怕连荆州也难以安生了。” 潘濬见众人沉默,眼珠一转,突然笑了。 “我还有一个消息,你们想不想知道?” “去去去,莫要在这里呱噪……” “你们不愿意听就算了,告诉你们,是董西平的消息!” 所有人闻听不由得一振,庞统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潘濬的衣服袖子。 “承明大哥,董家哥哥有何消息?” 潘濬听庞统对董俷的称呼,就是一蹙眉头。 当下一声冷笑,“你那董家哥哥,如今已经沦为流寇。于十一日前,袭击了上雒。” 上雒? 庞统一怔,扭头向诸葛瑾看去。 却见诸葛瑾紧锁眉头,转身就走。 紧跟着诸葛瑾离去,二人来到了一间房舍中。 庞统说:“子瑜哥哥,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武功侯为何不往武威,反而南下走上雒呢?” 庞统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轻声道:“子瑜哥哥,我倒是猜出了一些端倪……你若是想去投奔,那么最好现在就启程,去张掖吧。也许你到达张掖时,董家哥哥也该到了。” “张掖?你是说……” “我记得在中平元年时,我叔公曾和董家哥哥说过一些话,劝他未雨绸缪。后来我虽然不知道董家哥哥做了什么,可叔公在一段时间,突然对西域产生了兴趣。若我猜测的不错,只怕那张掖的贼人,实际上就是董家哥哥的人马,你可前去一试。” 说完这一番后,庞统突然一声轻叹:“子瑜哥哥去了,却不知我何时能去?” 第二八六章 一念恶汉 第二八六章 一念恶汉 上雒地处关中平原,在长安以西。 四丈高的灰色城墙上,钉着一个人。双臂张开,两支短矛穿透了手心,胸前还插着一根铁矛,双足并拢,有一支短矛贯穿。鲜血顺着城墙留下,渗透进渭南土地。 此人名叫李孟,是李傕的表侄,司隶西部都尉,上洛守将。 城门洞开,城中烈焰熊熊,不时有哭喊声传来…… 董俷站在上雒城头,静静的眺望一望无际的渭南大地,细目微闭,若同一座石雕。 第十三座城镇了!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董俷洗掠了十三座城镇,并且在每一座城镇都留下了鲜明的标记。 一个类似于后世基督教的耶稣神像。 当日火烧谷城,退守函谷关以后,董俷原本打算借函谷关之险,狙杀李傕郭汜。 可不成想,噩耗频传。 先是有马腾攻占安定,而后又传来了牛辅被刺的消息。 二姐董照在临洮城破之后,点燃了熊熊大火,自焚于临洮老宅之中。 董俷当时就懵了! 虽然说他和二姐并不算是很对付,可毕竟是一家人,又能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 更何况,牛辅一直很支持他,董俷心里一直存着感激。 “姐夫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刺杀了呢?” 董俷很不解,按道理说,牛辅的本事不差,为人也非常小心,居然在军中被刺。 这可就不一般了,董俷疑惑的询问李儒。 李儒摇摇头,“细作也不清楚,是说当晚有人潜入军中,刺杀了大方后,又连杀十三个将领,从容离去。至于是什么人做的事情,我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既然是刺杀,当然就不会有人站出来承认。 当着千军万马,连杀十三名将领,又能从容离去…… 能有这种本事的人可不会很多! “那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好像是一把形状很奇怪的剑!” 刺杀,剑客,形状奇怪的宝剑…… 当这些名词一一浮现,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董俷脑海中立刻就闪出了刺客的容貌。 难道是他? 董俷印象中,能有这种与千军万马中刺杀主帅,又具有相同特征的人,只有一个。 史阿! 剑师王越的那个大弟子,被董铁称之为天生的刺客,能用任何兵器施展同一种剑法。 王越如今不知所踪,天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董铁自然不可能去刺杀牛辅,那么唯一的人选,就只有史阿。 自从史阿当年刺杀了董卓之后,就音讯全无。董卓李儒遍发海捕文书,也未能找到此人的踪迹。这个人……董俷不禁心中一紧,的确是一个麻烦而且危险的对手。 可关键是,史阿为什么要刺杀牛辅? 刺杀了牛辅,对史阿有什么好处?凭着董俷在雒阳和史阿结识四五年的认识,这是一个很功利的家伙。当初士人请他刺杀董卓,还能找到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这一次刺杀牛辅,未免就有些古怪了…… 唯一的解释,史阿投靠了什么人?他是奉命刺杀牛辅,那么主使者也就呼之欲出。 郑泰! 但董俷不相信这个结论! 郑泰搞阴谋诡计也许的确是一把好手,可若是说论起实力,以史阿的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郑泰?而且,史阿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郑泰作为士人,未必能看得上他。 “姐夫,要小心这个人!” 董俷轻声提醒,“可惜我的技击营成立的太晚,半年时间,根本不足以担当重任。” 在心里,董俷已经下定了决心,若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把所有精力投注于技击营上。情报啊……董俷觉得自己的情报实在太薄弱了,以至于这一次处处被动。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董俷首先要面临的抉择,就是该坚守函谷关,还是撤离? 紧跟着,曹操攻占了荥阳,李郭没有追击,回师雒阳,将郑泰擒拿后腰斩菜市口。 似乎是一件很爽利的事情,可董俷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开心。 李儒说:“曹操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如果这时候他进雒阳,会马上变成众矢之的。这家伙不简单,野心也不小,只怕是李傕郭汜二人,难以抵挡住曹操。” 董俷却没有说话,心里面沉甸甸。 因为从这件事上面,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曹操的大局观很不错,但是与细节上,却无法做的如此周详,这是有高人点拨啊! 曹操身边的高人有几个? 董俷也很清楚。程昱,狠辣有余,机变不足;荀彧精于内政,不善诡道;伊籍……不是很熟悉,但也不足为虑。其余诸人,虽各有专精之处,但与大局观上略差。 唯一能够和曹操的大局观相互配合的人,只有一个。 郭嘉! 董俷攥紧了拳头。这个他当初一心想要得到,却未能得到的人,如今已经成为大敌。 郭嘉在这世上留一日,就会是一个威胁! 李儒说:“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死守函谷关,把李傕郭汜阻于函谷关外,而后与曹操两下夹击,则李傕郭汜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董俷却摇摇头,“姐夫,你不了解那曹阿瞒……那家伙精明的很。夹击李郭,必然会令李郭狗急跳墙,说不定会杀死那汉家子。若汉家子死了,则他和我们定然就成了天下公敌。你我无所谓,可曹阿瞒却承受不起这么一个局面……以我看,他十有八九会在雒阳止步……至于他后面的打算,我说不准,但绝对不会与我们合作。” 汉家子,指的是汉帝刘协。 当初听评书,看演义的时候,董俷对刘协挺同情的。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承受了那么多的灾难,这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但同情并不代表认可! 虽然刘协是董卓立起来的皇帝,可董俷总觉得这小孩子的心机太过于深沉了。特别是当初企图杀死他的兄长刘辨,更让董俷觉得不可思议,小小年纪,竟如此毒辣? 也正是这原因,董俷心里对刘协非常的反感。 当老爹在的时候,董俷看着董卓的面子上,还称呼一声皇上。 可老爹不在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给什么面子。再说了,郑泰布这么大的局,若刘协没有在后面点头,恐怕以郑泰的能力,也不那么容易做到。这小孩子,自寻死路! 对于曹操的了解,李儒自然比不得董俷。 没错,若曹操和董俷夹击李郭二人,最终得益的人是董俷。 李郭一死,司隶必然大乱。董俷就能够借此机会在司隶站稳交感,据守关中一地。 有河水阻隔河东,又有函谷关天谴,可说是稳如泰山。 而曹操就不一样了。 背负一个弑君的罪名,他就算得了京兆,占据了兖州,依旧要面临诸侯的讨伐。 换做是李儒,怕也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李郭兵马,不足为惧。 但是这身边还带着百十口家眷,却不能不让人仔细的考校。 董俷这时候,做出了一个也许会让他背负一世骂名的决定:放李傕郭汜二人入关。 李儒闻听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主公,你可要想清楚啊。若李郭挟持天子入关中,则汉室的脸面可就彻底被扒光了。到时候,李郭二贼固然是为千夫所指,可是你我,只怕也要背负万载骂名。” 董俷笑了,“姐夫,我们背负的骂名,难道还少吗?” 一句话,把李儒说的哑口无言。 汉室,也许由此而大乱,从今往后,将再也难找到当年的安宁了! ****** “主公,主公……” 何仪的呼唤声,将董俷从沉思中唤醒。 “啊,什么事?” “林乡亭侯和华雄将军有事求见!” 董俷扭头看去,只见在马道口前,李儒和华雄正恭敬的肃手站立。 “姐夫,文开,是不是有敌情出现?” 这个时候二人出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月的奔波,董俷早已经习惯了。 从函谷关撤退,占领了弘农。 董俷命人洗掠了弘农库府。将金银散发给了随军将士,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能分发给弘农百姓就给弘农百姓,不能分发的,就一把火全部都销毁。 而后一路洗掠。 先后袭击了务乡、湖县、溪乡,最后攻占华阴。 华阴杨氏族人,被董俷杀了一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老爹曾想用温和的手段来拉拢世族,可现在看来,什么温和的手段,狗屁……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杀戮。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董俷的观念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手段越发的凶残,把个司隶搅得天翻地覆。 在攻陷华阴之后,董俷突然发现,自己的兵马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 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可现在……这些兵马不足以相信,也不足以依持。别看现在跟的这么紧,一旦发生了危险,肯定会不战自溃。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以成就大事。在董俷的观念中,兵多不如兵精,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保持着这种观念,不曾改变分毫。 能留下的精壮,全部留下。 不能留下的老弱残兵,则分发金银。然后交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将领,袭击三辅重镇,临晋。而董俷则带着主力人马,继续沿途洗劫。在攻陷了郑县之后,修整三日,突然转道进入冢领山。等李郭的兵马反应过来之后,董俷的人马早就不知所踪。 那冢领山,是秦岭支脉。 几千个人进去,就如同石沉大海。 而董俷就是借此机会,在山中有修整了近十天的时间,而后突然杀入渭南,攻陷上雒。 此时,董俷手中加上虎女,共有五千强勇。 典佑典弗、典满牛刚、孟坦郭援,六人各领五百兵马,董俷自领巨魔背嵬,余者由徐荣和华雄组成近卫军,负责保护老夫人等一行家眷。 李儒淡定一笑,“探马来报,渭南校尉宋果率领八千骑军,已经从商县开拔,正在朝上雒逼近。” “宋果?” 董俷笑了起来。 这是李傕郭汜的老部下了,早年也曾在华雄麾下效力,董俷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据说很精明,是个见风使舵的货色。 细目半眯,董俷轻声道:“这个人,我要活的。” 李儒一怔,马上明白了董俷的意思,“既然主公要他活着,索性就让他多活一些时日。” “听说郭又多的女儿女婿在商县?” “正是!” “我想那郭又多知道,痛失亲人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董俷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话,可是听在李儒华雄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冷酷和残忍。 主公,终于学会不择手段的来打击敌人了! 李儒和华雄相视一眼,轻轻点头。这两个月来,董俷看上去越来越像是一个主公了。以前,他心中总还是存着一个美好的幻想,可现在,董俷已经学会了冷酷。 “上雒库府,可曾搬空?” “已经按照主公的吩咐,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也全部分发给了百姓。” 董俷点点头,“我曾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社稷之根本,不可怠慢。今日我们施以仁义,他日我等马踏关中,这些百姓就会夹道相迎。呵呵,我今日予以一,他日他们会还予我百倍,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划算。” 是啊,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物品? “对了,张掖方面可有情报传递过来?” 整支人马,除了华雄李儒之外,还其余将领并不知道董俷的真正目的。 “张掖陈到业已出兵,攻占了姑臧。马腾如今占据汉阳郡,正处于两难之中。” 李儒突然笑道:“不过,腾子驹果然出兵了,看起来那贾先生,对主公非常了解。” 董俷点点头,“好吧,宋果就交给姐夫你来对付……活捉宋果之后,文开你立刻和典满孟坦二人,带着宋果前往户县,诈开城门之后,将其占领,等候我到达。” “喏!” “姐夫,夺取户县之后,我们就要从子午谷转道进入南山。此后一段时间中,将再也没有补给供应。故而你和郭永准备好粮草辎重,我可不想大军在山中忍饥挨饿。” 李儒稳定,拱手道:“主公放心,我定然准备妥当。” 说完,李儒突然笑道:“说起子午谷,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接到消息,益州牧刘焉派督义司马张鲁与别部司马张脩将兵攻击汉中太守苏固。” 第二八七章 郭汜焉能为人 第二八七章 郭汜焉能为人 张鲁出现了吗? 跨坐狮鬃兽背上,董俷一路急行,心中暗自的思忖着。 张鲁是何许人?说起来可是大大的有名头。此人的祖父,就是在汉末时极具名气的方士张陵。董俷说不清楚张陵是谁,不过听上去和演义里的左慈于吉之流很相似。 这张陵在蜀郡创立了五斗米教,在巴蜀颇有影响力。 但相比之下,董俷对张鲁似乎更了解一些。在演义中期,张鲁曾多次出现,汉中之主,令刘璋奈何不得。只是后来曹操伐蜀,攻占了汉中,张鲁随后投降曹操。 在演义里,张鲁的作用并不是很明显。 似乎更像是为了引出马超、庞德而专门设立的一个人。 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的存在。 张鲁的出现,是否预示着,益州将会随之分裂呢。虽然记不清楚张鲁后来是为什么和刘璋反目,但想必和这一次将兵攻打苏固有密切的关系。 如何在这里面捞取好处呢? 董俷想到这里,突然间自嘲的一笑:董西平啊董西平,你现在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妄想着从一桩和你毫无干系的事情中捞取好处?你也学会算计了吗?你也开始想那些士人一样,争权夺利了吗?董西平啊董西平,你真的学坏了! “主公,翻过前面的山梁,就是商县了!” 成蠡轻轻的唤了董俷一声,让董俷立刻意识到,他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攻取商县。 至于张鲁的事情,还是再说吧。 渭南平原,是益州出子午谷,进入司隶后的第一站。 从子午谷开始,有户县、上雒和商县连成一条线,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渭南勾连陇西,汉中,有千里沃土。 如果占据了渭南之地,则长安就危在旦夕。 李傕郭汜对这里非常看重,不但派来了麾下大将,更把郭汜的女婿一家,安置此处。 这足以看得出,渭南对长安的重要性。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董俷勒马商县城外,静静的等待着。 已经六月了,天气很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按照四季划分,此时正属于夏末。 天亮的很早,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亮光。 商县城门在号角声中吱吱的开启,一队门卒走出来,一个个精神低迷,懒洋洋的伸着懒腰。 董俷的兵马的确是袭击了上雒,可那又能怎样? 不说别的,宋果大人带去的八千人马,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董俷等人。 没有和董俷交过手的人,大都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渭南兵卒倒是听说过虎狼之将的名声,可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所谓的万夫不挡之勇,难道还真的能万夫不当吗? 李傕郭汜轻视董俷,结果被董俷在雒阳城下打得胆战心惊。 这种糗事当然是尽量的淡化,所以渭南士卒虽知道董俷抵达,却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一群残兵败将,何至于如此重视? 没有人能准确的说出董俷现在手中究竟有多少人马,不过根据攻击临晋的降卒说,人数不会有太多。 所以,宋果出征之后,商县令张南,也没有去太在意。 一如既往的在寅时开启城门,门卒伸着拦腰,可没等那懒腰伸完,一个个突然怔住。 从天边,一股黑色洪流汹涌而来。 铁蹄轰隆,如同焦雷炸响一般,接连不断。 那马背上的骑士,全都是披挂重甲。当先一匹极为神骏的战马,极速飞驰而来。 马上的将领,头戴罩面盔,身披大叶甲,看不清楚相貌。 不过在那战马后两侧,有两个九尺高壮汉撒足飞奔,跟在马后,始终保持相等距离。 而大汉身后,大约十步距离后,是四百黑甲骑士。 这一队骑军的速度很快,虽然都披挂沉甸甸的铠甲,可是那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全都是纯血宝马,这样一队骑兵,在渭南从未出现过。 门伯一怔,猛然反应过来,想要叫喊。突然间,在空中回荡起一声凄厉的鬼哭狼嚎。 一抹乌芒骤然出现在视线中。 门伯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乌芒已经到了近前。 噗的一声,正中门伯胸口,巨大的力量带着门伯的尸体,飞出去七八步的距离,摔落在地上。 “敌袭……” 有门卒高喊起来,可已经晚了! 董俷已经冲到了城门前,两柄大锤一分,把两个门卒直接砸飞了出去。 “巨魔士,杀进商县,活捉张南!” “杀杀杀!” 紧随其后的巨魔士同时高呼起来,何仪何曼一左一右,大棍轮开了一顿狠揍。渭南军自驻扎商县以来,可说是安逸惯了。何曾见过如此猛将,一轮冲杀之后,五十名门卒被杀得干干净净。 喊杀声,打破了商县的宁静。 惊醒过来的渭南军紧急集合,却已经来不及了。 宋果出击上雒,带走了渭南军大部分人马,所留下的,也是以步卒为主。 长街之上,一排排的巨魔士轮番冲击,投枪硬弩如一点般飞出,把驻守在商县的士卒杀得是血流成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渭南军就被杀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董俷没有命令巨魔士追击,自带一队骑军,冲至商县府衙外。 府衙大门紧闭,董俷却是淡然一笑。 何仪何曼纵身跃出,两根生铁棍轮开,砰砰砰几下,把朱漆大门就砸的四分五裂。 董俷跳下战马,手持横刀。 摘下罩面盔,但见牛山濯濯。巨魔士一个个也摘下了头盔,全都是和董俷一样打扮。 “主公,我兄弟为您开路!” 何仪何曼两人大步流星,闯入了庭院之中。 只听得那庭院里响起了一阵凄厉惨叫声,董俷榻上台阶,拖刀缓步走进了大门。 沿途,就看见一路的尸体。 有的手持兵器,有的却是赤手空拳。 看打扮就知道,这些人大都是府衙里的家丁家将。何家兄弟不愧是干过黄巾军的人,出手极为凶狠。所过之处,一个不留。以至于董俷一路下去,竟然无事可做。 三十名巨魔士,摘下了罩面盔,拖刀紧随董俷身后。 一行人走进了后院,就看到一手拖着一个仅仅穿着小衣,姿色不俗的女人,一手揪着一个青年的头发,从卧房中走出来。何仪抱着两根生铁棍,随后从房间里走出。 上前躬身行礼:“主公,这两个狗男女躲在里面,想必就是您要找的人!” 翻转横刀,董俷用刀口托住了那青年的下巴,沉声喝道:“你可是商县令张南?” 青年大约二十七八,长得面若粉玉,目若朗星,颇为俊秀。 “本官……” 董俷突然抬脚,踹在了张南的脸上。 “官甚官?换个称呼。” 这一脚,踹的张南满脸是血,牙齿几乎掉了一大半。疼得这白脸小生好一阵子的惨叫,董俷也不理他,扭头看着粉面煞白,瑟瑟发抖的女人,用刀托起了她的下巴。 “他是你夫君?” “正是!” “商县令张南?” 女人点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哼哼声回答:“大王所说没错。” 这女人,把董俷当成了抢劫的土匪,却让董俷笑了起来…… “那你一定就是郭又多的女儿喽?” “妾身正是。” “可知道我谁?” “妾身……不知……” 董俷轻声道:“我叫董俷,是当朝武功侯。这么说可能你没有印象,不过你那老子曾在我父亲麾下效力,但是他心怀不轨,杀了我的父亲,这么说,你想必知道我是谁了!” 声音,非常柔和,却让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 董俷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抬着郭氏的下巴,叹了口气,轻声道:“郭又多长得那么难看,没想到却生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儿……呵呵,是不是你妈在外面偷了男人?” 郭氏虽然害怕,这时候也忍不住怒骂道:“你妈才偷男人……”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响,董俷抬手一记耳光抽在了郭氏的脸上,打得她满嘴是血。 张南大怒:“董西平,有本事去找我父亲算账,跑来这里对一个女人耍威风,算什么好汉?” 董俷站起来,抬脚踩住了张南的腿。 脚上用力,只听嘎巴嘎巴两声脆响,张南惨叫一声,腿骨折断。 董俷轻声道:“我不是英雄……在我爹被杀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做英雄了?做英雄很累,做了事情,还要遭人算计。呵呵,做妖魔多好?至少所有人都怕我,不敢算计我……” 董俷说完一句话,就踩断张南一根骨头。 语气很平静,声音也不算大。可是在一旁观看的何家兄弟,还有巨魔士,都噤若寒蝉。 “我以前从不打女人,甚至连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我也给他了一个很痛快的死法。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太懦弱了……我不狠,别人却对我狠。我仁慈,可是我连我爹的尸骨都没有办法收起来。张南,知道是谁让我落得如此下场吗?就是郭汜!” 寒光一闪,横刀自张南的双手滑过,鲜血喷溅。 张南惨叫一声,顿时昏迷不醒。 “把他弄醒……呵呵,我一直以为死是对人最大的惩罚,可我现在知道,其实最大的惩罚,是生不如死。郭家姐姐,若你父亲不杀我爹,我真的要尊称你一声姐姐了。我们本来可以做一家人,但是现在……你要怪,就怪你那不长眼的老子吧。” “你要做甚?” 郭氏听出了一丝不妙,忍不住大叫起来。 董俷哈哈大笑,“我要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 这时候,王戎成蠡押着几十个商县士人进入了府衙。 董俷使了一个眼色,两名巨魔士拖着那郭氏就进入了卧房,任凭她凄厉的叫喊。 “那女子如何?” 士人噤若寒蝉。 董俷冷笑一声,“我是谁,你们应该明白。想要活命,就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进去给我狠狠的干那个女人,谁最卖力,我就饶了谁。每个人有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在寒光闪闪的钢刀威逼下,这些本地的名绅一个个走向了卧房。 听着那卧房中的哭喊声,董俷闭上了眼睛。 “过一会儿,全都杀了!” “喏!” 董俷说着,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张南。 突然一声冷笑,“找个坛子,把他四肢给我剁了,装入坛子里做成人彘,留给郭汜。” 所谓人彘,就是砍掉了四肢,挖了眼睛,削了鼻子,隔了舌头,然后装入一个盛满粪便的坛子里。让你活着,却生不如死。当年吕后曾对刘邦的宠姬用过这种手法,可说是人世间第一大惨事。 董俷说完,带着何家兄弟就大步离去。 ****** 夕阳西下时,董俷押着装满辎重的车辆,朝着户县方向行去。 商县府衙,烈焰熊熊。 而位于商县城门口,郭氏被赤身裸体的吊在城门楼上。尸体下身,却是狼藉一片。 在尸体下,有一尊瓮。 张南被做成了人彘,放在郭氏的身下。 混浊的白色液体,滴落在张南的头上…… 第二八八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二八八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董俷不了解郭汜,但并不代表没有人了解郭汜。 随行人员之中,最了解郭汜的莫过于李儒,其次华雄徐荣,对李郭二人也很熟悉。 这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在遇到慌乱时,总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李傕郭汜这个组合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怕,两个人的本事都不算很好,可是李傕果敢,郭汜沉稳,二者结合在一起之后,就产生了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就能计算的变化。 董俷火烧谷城,险些把李傕烧死在火场中。 正是郭汜坚持兵分两路,前后呼应,使得李傕得以逃生。甚至在郭援追击的时候,还摆了一个埋伏。若非董俷带着后援抵达,郭援恐怕就会被郭汜击杀于涧水畔。 司隶正处于混乱动荡之中。 马腾因为儿子的事情,和李郭撕破了面皮,攻击司隶。 由于董卓对马腾的围剿镇压,使得马腾的兵力远没有原有历史上那么雄厚。从武威集结了五六万人马,已经是马腾的极限。而李郭二人在司隶的兵力,多达十几万,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即便是有张邈帮助,恐怕也抵挡不住李郭二人的攻击。 董俷不希望司隶平静。 相反,一个持续数年胡乱的司隶,似乎更加的符合他的利益。 于是李儒设计,务必要分散李郭二人的兵力,令其无法全心全意的攻击马腾张邈。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李郭增加一个敌手。 益州刘焉,貌似是一个不错的敌人。只要李郭兵马进入汉中,必然会和张鲁、苏固纠缠在一起。就如同董俷不需要一个稳定的司隶一样,李儒认为动荡的汉中更有利于董俷未来的计划。董俷需要宋果诈开户县城门,而李儒则谋划的更加长远。 郭汜这辈子,最怕的人是他的妻子。 他本起于卑微中,是他的妻子给予了他巨大的帮助。 而郭汜膝下共有两男三女,其中最受疼爱的,就是这个嫁给张南的女儿。 否则,郭汜也不会把张南夫妇派到渭南这个几乎少有危险发生,生活还算不错的地方。 女儿被名绅奸杀,女婿被做成人彘。 想必对于极为看重面子的郭汜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就算郭汜愿意冷静,他那老婆也不会容忍下去,势必会分兵追杀董俷,不死不休。 如此一来,马腾和张邈的压力会随之减弱。 只要适当的给予一些挑拨,凉州司隶就会战火不休,将会有大批流民向河西迁徙。 这对于董俷早先所制定下来的移民政策,极为有利。 早在桓帝永寿年间,也就是大约三十五年以前,雒阳朝廷曾经做过一次人口统计。 除去朔方和西域外,汉室人口共有五千万人左右。 至黄巾之乱后,汉帝刘协即位,郑泰在初评二年中做过一次统计,当然很笼统。 扬州五百万、荆州五百五十万,益州人口超过七百万。 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三州由于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人口不会出现大幅度的降低。 但是关东各州的人口相对减少。 十二部州人口总和,大约是在三千一百万左右。 三辅地区人口二百三十万,凉州人口一百一十万。乍看这个数据,凉州的人口不算少。可如果仔细想,凉州的面积可是比三辅地区大了几倍,可人口却少了很多。 地广人稀,是凉州的概况。 如果两地动荡起来,那么生活在这两个地区的百姓,首选的目标就是河西与朔方。 所以,三辅之地就算是原本不乱,现在也必须要他动荡起来。 董俷对此本不甚同意。 在他看来,因为他一人的事情,使得百万黎民动荡不安,未免有些过分了。 但李儒说:“父亲一死,天下必然因此而动荡不安。诸侯野心彰显,迟早必将爆发大战。三辅之地为我他日立足之根本,主公虽令其动荡,却可以保全其元气不失。若真的大乱兴起,人命如刍狗,只怕到时候三辅凉州,都将会是十不存一。” 这理由并不是很充分,可董俷还是答应下来。 使李郭分兵,为第一步;激化士绅与李郭的矛盾,是第二步;三地动荡,为第三步。 董俷站在南山谷口处,四头雪鬼匍匐在他脚下,狮鬃兽立在身旁。 山道上,有车马正缓缓行进。 这山路崎岖颠簸,与老人家颇不方便。 于是,董俷设计出了一个类似于轿子的暖帐,令五百名降卒分成三队,轮流抬这暖帐行进。其实,就是在一张大木板上搭起牛皮帐篷,铺上厚厚的垫子,六十四个人抬一副暖帐,即可以腾出车马装载物资,又可以是老人家免受颠簸的苦楚。 特别是董媛,刚生了孩子,身体正虚弱。 有这么一副暖帐,倒是省了许多苦楚。同时董俷还让人弄出了十几顶山轿,两个人抬一人,同样可以省却颠簸,还可以观看沿途风景,累了就进暖帐中休息睡觉。 这可让蔡邕和刘洪两个老先生乐开了怀。 坐在山轿上,两个人不时说笑,欣赏山中美景,倒是驱散了不少烦恼。 李儒董绿、华雄郭永,在董俷身后站立着。 抬起头看看了天色,董俷突然问道:“宋果的人马,是否已经进入汉中?” “据探马回报,昨日凌晨时,宋果所部三千人,已经从子午谷入,准备攻打西城。” “长安方面呢?” “郭汜亲率三万人马,与昨日抵达郑县。” 李儒一笑,“就算他们到了子午谷,也料想不到我们会选择最为险峻的道路,而舍弃由汉中平坦大道。到时候郭汜人马进入汉中……嘿嘿,汉中可就要变得热闹了。” 董俷点点头,回头对徐荣说:“传我将令,全军加快速度,无比要在天黑之前,全部通过南山山谷……姐夫,你可曾派人往张掖送信,请他们设法打通漠北通道。” “已经派人过去了!” “也好,这一入南山,我们将与世隔绝。只希望朔方的情况不会太糟,公明不会负我!” 这一番话,说的有些软弱。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晓得徐晃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人心隔肚皮,虽然说徐晃曾表示过忠心,但对于董俷而言,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 初平三年七月末,随着董卓的死,关东诸侯渐渐的显示出了野心。 袁绍派大将牵招出兵雁门郡,与西河崔氏联手,攻陷五原,占据了河东千里沃土。 而曹操攻陷了雒阳,占领了阳翟。 由此把兖州和豫州连成一片。青州黄巾匪患愈演愈烈,青州牧龚景在连番平定匪患无效之后,无奈的向曹操请求援助。对于这样的一个请求,正中了曹操的下怀。 扬州牧秦颉的死,使得原本最为安定的州郡一下子动荡起来。 荆州牧刘表、徐州牧陶谦,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盯住了扬州这么一块肥沃的土地上。 与此同时,李傕胁迫汉帝抵达长安之后,自封为大将军。 派麾下大将杨奉抵御张马联军,同时上疏汉帝刘协,请广陵太守刘繇为扬州牧。 刘繇,亦是汉室宗亲,祖上是齐孝王、牟平侯。 伯父刘宠,曾担任太尉职务,少而聪慧,素有贤明。 原广陵太守张超在关东诸侯讨伐战中战死后,董卓委派了刘繇担任广陵太守。 这也是董卓向天下人发出了一个信号。 你们别再怀疑我了,我并不想篡夺汉室。你们看,我这不是把汉室宗亲一个个的委派出去,担任朝廷大员吗? 只可惜,董卓的所发出的这个信号,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李傕以汉帝之名委任刘繇为扬州牧,立刻就激起了陶谦的不满。 刘繇也非常聪明,接到任命之后,立刻走马上任。不过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稳定扬州的局势。 丹阳太守周昕、扬州别家从事蒯良,扬州西部校尉黄忠,都是秦颉的亲信。 刘繇上任之后,立刻让其亲信张英接手了西部校尉的职务,任命黄忠为庐江都尉。 庐江,那是江东大族陆家的根基所在。 庐江太守陆康自然不会愿意把本郡的兵马交给一个外人来掌控…… 黄忠,那也是一个很傲气的人。当初留在扬州,也只是为了报答秦颉的知遇之恩。 如今哪能受这种窝囊气,一怒之下,回到吴郡之后挂印封金,和原督军从事文聘离开扬州。至于去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刘繇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校尉的去处。 掌握扬州兵马大权之后,刘繇接着罢免了蒯良和周昕,委派汝南名士许靖为丹阳太守。 周昕大怒,不予承认刘繇的委派。不想被刘繇大将陈横偷袭,兵败丹阳县,带着家眷投奔荆州刘表,同时原丹阳令周治,随着周昕一同离去。刘表接纳了周昕,委派其为武陵太守,周治任酉阳令。 至此,各地官员的委派,皆出自于州牧。 而李傕以朝廷名义委派的官员,则变得极为尴尬。 一时间,各地战事不断,大汉十二部州,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中。 第二八九章 南山桃花源(一) 第二八九章 南山桃花源(一) “董西平去了汉中” 曹操坐在濮阳县衙的大厅中,诧异的张着嘴巴,看着细作问道:“董西平去汉中做什么?” 是啊,董俷从子午道入了汉中,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曹操虽然没有去愚蠢的认为董俷现在能夺回凉州,不过在他看来,汉中人生地不熟,董俷如今已经是众矢之的,似乎没有必要再去招惹并没有对他产生威胁的益州吧。 可仔细想想,董俷似乎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 河西四郡为羌人反贼所占据,以马腾和张邈二人联手十万兵马,却奈何不得武威。 而司隶无法立足,到朔方的话,又是艰险重重,要突破李傕十几万兵马,并不容易。 唯一的选择,只有汉中。 汉中勾连凉州和益州,以此为根本,在攻占武都,就可以占据西南河湟地区,休养生息。 而且,汉中如今很乱。 刘焉和苏固反目成仇,同时犍为太守赵谦与益州从事贾龙联手,反对刘焉的统治,看上去连益州都难以保证安全。 董俷是要浑水摸鱼吗? 打发了细作离去,曹操把目光投注在了郭嘉等人的身上。 “诸君以为如何?” 郭嘉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谦让的把目光投注于坐在程昱伊籍等几人的身上。 作为后进与曹氏阵营的人,郭嘉很会做人。 他深得曹操的信任,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狂妄清高的姿态,大部分时间里,总是显得非常低调。也正是因为这样,程昱伊籍等人对他的印象很好,没有任何排斥。 程昱一笑:“我不甚了解董俷,还是奉孝说吧。” “是啊!” 曹操笑道:“奉孝不必谦让,这里众人中,除我之外,唯有你最了解那位武功侯。” 郭嘉沉吟了片刻,折扇怕的合上,敲击手心。 “汉中益州看似混乱,不过咱们这位骠骑大将军若是想要在汉中立足,恐怕不容易。他先是在商县大开杀戒,表面上看似乎是疯狂之举,可在我看来,只怕是为了吸引郭汜吧……平衡三辅之地的局面,使其混战不止,才应该是董俷的目的。” 曹操点头,“西平非暴虐之人,虽杀人如麻,不过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动应战……恩,商县之举表面上看是他报复李郭的行为,奉孝说的不错,不会那么简单。” “赵谦新至犍为,根基未稳。虽有贾龙等当地豪族相助,但恐怕不是刘焉的对手。刘焉自入益州后,一直保持着低调行事,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有些软弱,但对于当时而言,无疑是最后的选择。现在天下将乱,刘焉正可皆犍为大族的血立威。” 程昱心里一咯噔,“奉孝是说,犍为之乱,是刘焉挑起。” 在郭嘉身旁,坐着两人。一个是荀彧,另一个年约四旬,胖胖的,笑起来总是看不见眼睛。 一系黑色长衫,倒是令他那臃肿的身态看上去瘦了不少。 听程昱开口,此人轻声道:“刘焉当年在幽州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早年曾和鲜卑人交锋,后来又平定了幽州太平道之乱,依我看,他杀的人,未必就比董西平少。” “元常的意思是……” “年轻时刘焉何等强硬铁血的人物,岂能被人威胁?可是到了益州之后,却大行无为而治的手段……如今,益州大族大都接受了刘焉,正是扯掉外衣,亮出屠刀的时候。” 这中年文士,名叫钟繇。 颍川人,有八厨之名,曾求学于颍川张俭门下,极富贤名。 曹操攻占了阳翟,打开了颍川的门户。钟繇立刻举家投奔,在曹操帐下担任师友从事一职。表面上看,这师友从事并没有什么实权,但却足以表明了曹操的看重。 钟繇这么一说,令曹操对刘焉顿时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错,这么一个年轻时铁血强硬的人物,到了益州之后却变得默默无闻,的确奇怪。 郭嘉说:“再者汉中,鬼道横行。张鲁之祖创五斗米道,在巴蜀之地,极有名望。中平年间,马相造反,声势何等之大?可惜被张鲁一语说散了巴郡乱军,使其被贾龙击败……张鲁至汉中,苏固难以抵抗。武功侯进汉中,也难以站稳脚跟。” “那你的意思是……” “令苏固与郭汜联手,保持汉中之混乱!” 郭嘉说完,便不在开口。 他偷偷看了一眼曹操,心道:当初我曾对西平说过自立门户之事,莫非那张掖贼人,是他的部曲?若是如此的话,那董俷可真的是能忍,居然没有走漏出风声。 如果他不去汉中,那么唯有一个可能,就是穿过南山,过武都,经河湟,抵达张掖。 我是否应该绝了他的后路呢? 在郭嘉的心里,董俷不足以成明主,因为他得罪士族太狠,难以成大事。 没有士族的帮助,就算打下了江山,恐怕也难以长久。但如果说郭嘉对董俷很讨厌?那也不至于。相反,如果董俷投靠了曹操,郭嘉倒是很乐意出面为他求情。 放过董俷,若任由他在张掖缓过劲儿来,只怕将来曹操统一凉州时,将会面临巨大的困难……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郭嘉沉吟了很久,突然起身道:“主公,嘉有一个想法,说不定能将董西平置于死地。” ****** 按照郭嘉和曹操的打算,将董俷在渭南凉州一地,虽是大敌,自有他人来对付。 只需要提醒一声,就可以给董俷增添许多麻烦。 不过在内心中,董俷是小师弟也好,是至交好友也罢。 既然如今处于敌对的位置,那么曹操和郭嘉,就绝不会心慈手软。在这一点上,董俷也是这么做的。否则当初在荥阳时,也不会那么狠,逼得曹操跃马汜水逃命。 已经进入了八月,曹操已经屯兵于鲁国。 青州方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曹操已经上疏长安,说龚景求助,准备出兵平乱。 谁都知道,长安的朝廷已经不是当初雒阳的朝廷。 汉帝刘协虽然还是皇帝,却已经是威严扫地,在长安过的非常艰难。 李傕才不会像董卓对他那么客气。 虽然不让刘协参与朝政,但董卓至少保留住了汉室的尊严。可李傕倒好,每日夜宿龙床,肆意奸淫宫女妃子。上朝不拜,退朝不跪,俨然把刘协视作如无物一般。 自封为大将军,李傕对刘协的防备,可说是更加严密。 也难怪,当初董卓对刘协那么宽松,这小东西天天却想着如何算计董卓…… 哈,越是客气,这小东西越是不知死活。索性让你知道,这长安的主人,是我李傕。 曹操的上疏,又一次抢占了先手。 李傕大喜,立刻下令封曹操为征东将军,朱虚侯,兖州牧。毕竟,曹操是第一个作为诸侯向他表示臣服的人。不管他之前如何作战,对于李傕而言,曹操的上疏,代表着诸侯承认了长安朝廷的地位。而曹操,也借此机会,得到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征东将军,镇青州、兖州、徐州三地兵马。 曹操得了身份之后,立刻调集兵马,准备攻打青州。其实也算不得是攻打,青州的黄巾首领管亥满宠,早已经通过伊籍表示了臣服,这说穿了,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可就在这时候,一封求援信,却打乱了曹操的计划。 徐州牧陶谦攻打扬州! 与此同时,已经平定了交州之乱,占据了南海郡的扬州左司马孙策,起兵攻击会稽郡,打出旗号是:刘繇为国贼所封,诏书之上无玉玺大印,实为矫诏,不予承认。 “孙家狮儿,果然厉害!” 曹操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荥阳时,送别孙策时的情形,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一赞叹,却恼了大将太史慈。 “主公,区区孙郎,何需在意?刘繇无能,居然被一个黄口小儿打得抱头鼠窜,实在丢人。” 钟繇却摇头笑道:“子义此言差矣。孙家在江东素有名望,不可小觑……不过,孙策再厉害,终究是一介莽夫,不足为虑。反倒是他身边出谋划策的人,不简单。” “元常,此话怎讲?” “李郭二贼虽掌握了圣上,却苦于没有玉玺证明其皇统。玉玺一日不现,汉室皇统一日不得认可,所传旨意,皆为矫诏。孙策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起兵攻打会稽。非但不会引起诸侯的恶感,相反还会得到江东许多大族的认可,正是好时机。” “孙郎如今有谁襄助?” “前雒阳令周异之子周瑜,生而壮美,卓尔不群,素有雄烈之名,性度廓宏。虽年幼,却见识非凡。光和年间,他随父在雒阳时,曾私下言袁绍多谋无断,虽有四世三公之家世,却徒有虚名,难成大事……气得当时袁绍差一点要找周异算账。” 曹操一鼓掌,“元常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后来是那周异求到大将军出面,才算是了却事情。不过也因此,袁隗对周异一家颇不看重,后来被贬官离京。” “正是此子!” 曹操一蹙眉,不禁踌躇起来。 钟繇说:“此次交州之乱,孙策累积战功,而至左司马。占领了南海之后,结交当地名士虞翻,又由虞翻出面,平抚了士家之乱。主公,断不可小觑这孙策,小小年纪能有此手段,士家在交州百年,颇有名望。得士家襄助,孙策已可立足交州。” 闻听这话,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策占据了交州,倒不足为虑。交州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又有山越番苗之乱,难成大事。怕的是这孙策以此为根基,若是占据了会稽,则扬州恐怕就有危险了。 刘繇现在两面受敌,不足以抵挡孙策。 可如果应他要求出兵徐州的话,平白得罪了陶谦,未免有些不美。 毕竟,那扬州和兖州青州相隔甚远,又有江水阻隔,曹操还真的是不好顾及该处。 程昱起身说:“主公,当小心才是。孙策本是扬州子,其舅父吴景,又是吴郡太守。若被他攻占了会稽郡,则吴郡也就等同于落入了孙郎之手。到时候,刘繇只怕是难以抵抗了……会稽吴郡连接一体,只需在攻占豫章,扬州也就随之危矣。” “仲德之意……” “助刘繇!” 程昱说的斩钉截铁,“不论是孙郎还是陶谦,得了扬州,都将成为主公之大地。特别是陶谦,他久居徐州,钱粮广盛。若再得了九江丹阳,其羽翼丰满,当为大敌。” 曹操这时候也下定了决心。 没错,如果让陶谦再得了扬州,恐怕到时候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兖州和豫州了。 自己根基不稳,不足以威胁到陶谦。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能拖一下陶谦的后腿,至少可以令其无法全力攻打刘繇不是? 曹操说:“就依元常仲德之意。太史慈……” “喏!” “我与你精兵一万,于禁为副将,仲德为军师。你三人自沛县出兵,攻入彭城国……不过,占领彭城之后,不可贪攻冒进。只需要时时威胁下邳,令陶谦收尾难顾即可。记住,我们现在还不适合与陶谦正面交锋,一旦情况不妙,就退入沛县。” 太史慈插手行礼,恭声应诺。 和程昱离开之后,曹操又布置钟繇和郭嘉加紧接受青州事宜,而后一个人独坐书房中。 翻开了一副地图,曹操细目微闭。 沉吟半晌之后,突然间嘿嘿的笑了起来。 “西平,但不知你能否平安到达张掖呢?狡兔三窟,你虽有三窟,可惜未曾相连,若非奉孝提醒,我险些被你骗过去……嘿嘿,何止是我被你骗了,这天下人,怕都是被蒙骗过去了。不过,你若是真的能平安抵达张掖,我定会派人前去庆贺。” 自言自语,曹操的脸上流露出淡定笑容。 可就在此时,门扉突然被人笃笃敲响,紧跟着就听到门外有人轻声道:“主公,幽州急报。” 听声音,曹操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子和,进来!” 随着曹操声音落下,门推开了。 曹纯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说:“正如奉孝先生所猜测,袁绍对幽州动手了!” 曹纯是曹仁的兄弟,自幼和曹仁就分居两处。 他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财富,喜欢读书,心思极为细腻,更精通于练兵。 曹操对曹纯非常信任,委任其为司空军事,一边负责练兵,同时还主掌情报事宜。 “袁绍,也忒心急了!” 曹操听了曹纯的话,不由得一蹙眉。 但旋即笑道:“他刚得了并州河东,还没来得及消化,只怕为难不得那幽州刘虞。” 曹纯表情平静,待曹操说完,他开口道:“袁绍以高览为大将,自广昌攻打五阮关;以刘备为主帅,自定襄出兵,攻击北平邑。不过高览在五阮关被鲜于辅所阻挡……刘备攻破班氏,但在北平邑被击败,只好退回了班氏,目前两方已经停战。” “刘备?” 曹操一怔,疑惑的看着曹纯,轻声问道:“可是那个富阳劫马贼?” 对于刘备这个人,曹操此时还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当初董俷入京时,刘备曾企图劫走董俷的战马,以至于被董俷击溃,成了反贼。 后来关东结盟的时候,又听说刘备投靠了袁绍,攻打孟津失败。 曹操没有见过刘备,但作为袁绍手下的大将,曹操多多少少,对刘备还是有了解。 “刘备的本事不弱,刘虞手下,居然会有如此众多的能人吗?” 曹纯犹豫了一下,“在北平邑击溃刘备的,是卫将军,温侯吕布!” “哦!” 曹操听罢,点点头。突然间,他反应了过来,细目圆睁,惊讶的抬头看着曹纯。 “你是说,那个弑父投靠董卓的吕布吕奉先?” “正是!” 曹操面颊抽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袁绍坏了吕布,今日吕布又坏了他的好事,只怕他想要夺取幽州的意图,难以实现。有吕布在,刘虞可就是如虎添翼啊!” 笑完之后,曹操又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董卓麾下两头恶虎,一头败走南山,一头改头换面。如此猛将,为何我不能得之?” ———————— 第二九零章 南山桃花源(二) 第二九零章 南山桃花源(二) 刘虞现在的确是如虎添翼! 也许在内心深处,他还要感激袁绍,若非袁绍激怒了吕布,他怎会得此恶虎之将? 在董俷占领了朔方之后,吕布信誓旦旦的要开疆扩土,创不世功业。 所以,他积极的在五原备战,根本就没有想到,袁绍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袭击他后方。 当得知袁绍攻入云中的时候,吕布大吃一惊。 不过他倒是没有把袁绍放在心上,在吕布心里,能和他一较长短的人,只有董俷。 可是…… 云中惨败,牵招攻占五原。 吕布连部将张辽都没能来得及召回来,就带着残兵败将逃入了幽州。 所幸嫡系六健将都还在,谋士傅巽,召集人马和他汇合,总算是凑足了三千人马。 就凭这三千人,想要夺回云中根本不可能。 傅巽很能干,却算不上合格的谋士。准确的说,傅巽是个善于打理内政的人才,他可以让吕布无需担心后方物资、兵源的供给,治理地方,也颇有手段。但正应了那句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让傅巽做出谋划策的军师,的确是有些为难了他。 董卓的死讯传来之后,吕布知道,大势已去。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落脚之地,不为别的,来莺儿已经怀了身孕,经不起长途颠簸。 于是,傅巽就为他出了个主意:投靠刘虞。 刘虞是个很精明的人,对于塞外胡人,他自有一套自己的应对之法。 在董俷攻占朔方后,从董俷处理胡人的手段上来看,也并非只是单纯的打压杀戮。 刚柔并济,方为上策。 刘虞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偏软,幽州自公孙瓒死了之后,缺少强硬派的镇压,鲜卑人越发的嚣张起来。所以,幽州必须要有一个声望足够,手段强硬的人物坐镇。 毫无疑问,刚参与过杀胡令的吕布,无疑是一个合适的人物。 吕布穷途末路时投奔,刘虞自然也释出了善意。 正逢此时,袁绍得陇望蜀,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幽州上面,刘虞又岂能对袁绍手软? 吕布想借此机会报仇雪恨,同时也是为在幽州站稳脚跟而展现实力。 于是,他对上了自己的老对手。 上一次刘备打了吕布一个措手不及,加之袁绍与和连夹击,才使其退出了云中。 而在北平邑,刘虞给了吕布足够的支持,同时还为吕布增派了一名谋士。 右北平人田畴,表字子泰。 此人为田氏族人,但是和早先公孙瓒部曲田豫并非一支。 若按照辈分,田豫年纪比田畴小三岁,但却是田畴的叔叔。田畴也是一个精于机变的人,早先公孙瓒为渔阳太守时,对田氏族人颇为防范,以至于投靠了刘虞。 如今正是好年华,吕布得了田畴,对刘虞感激万分。 这是信任啊! 不管刘虞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几乎山穷水尽的吕布来说,却是一种难以言述的感动。 内有傅巽,外有田畴…… 吕布战败了刘备之后,乘胜追击,仅摔三千飞熊军,直逼班氏。 风水轮流转,早些时候刘备打得吕布落荒而逃,如今却被吕布打得,胆战心惊。 班氏并非什么坚城,准确的说,是一个寨子。 吕布身披黄金唐猊宝甲,身披大红缎子百花战袍。头戴束发紫金冠,稚鸡翎迎风摆动。 胯下嘶风赤兔兽,掌中方天画戟。 在班氏城外厉声喊喝:“兀那一只耳,早先尔等使诡计,竟联合蛮奴偷袭于我……今日某家在此,城中贼子,可敢与我吕布决一生死?” 此前两战,刘备靠着偷袭取胜,而后在北平邑,又被吕布靠偷袭扳回一局。 关羽文丑并没能和吕布真真正正的较量,虽知这恶虎吕布曾和董俷打了一个平手,却不清楚吕布的厉害。二人相视一眼后,关公手捻美髯,丹凤眼一眯,“大哥,我愿出战,杀一杀这恶虎的威风!” 刘备站在城头,看着吕布,脸上显得很平静,根本看出他刚遭遇了一场大败。 看了一眼城上有气无力的士卒,刘备心知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当下点头,“二弟多加小心!” 关公立刻下城,上马拖刀,冲出了班氏城门。 青龙偃月刀扑棱调转刀口,关羽杀出城后,也不说话,催马向吕布直冲过去,大刀划过地面,迸出金星闪闪。吕布正在骂阵,哪晓得关羽出城之后,二话不说就杀将过来。 方天画戟挂着一弧光寒,朝着关羽就刺了过去。 而关羽则猛地在马背上一个古怪的转身,大刀呼的离地而起,带着巨力劈向吕布。 铛的一声,二人甫一交手,吕布眼睛一亮。 “好刀法!” 话音未落,关羽被磕飞出去的大刀在半空中突然一个极为诡异的回旋,轻飘飘的落下。 吕布的瞳孔不由得一缩,画戟翻飞,月牙儿小枝在空中挂住刀口,正要翻手锁住,却见青龙偃月刀蓦地一转,竟然从小枝上脱离,顺着方天画戟一记抹刀式就落下来。 没想到,刘备麾下居然还有如此猛将? 吕布越发的兴奋起来,抖擞精神,大戟一记怪蟒翻身,崩开了大刀,和关羽打在一处。 眨眼间就是三十几个回合,关羽除了在开始占据了上风之外,渐渐不敌吕布。 这时候,为关羽压阵的文丑挺枪飞马冲出来,大吼一声:“兄长莫慌,文丑来也!” 八宝驮龙枪招出无回枪法,带着万钧之力,直刺吕布。 说实话,若非吕布在雒阳与董俷一战后,苦练武艺,戟法较之当初在雒阳时,又有了长足进步。否则还真的不一定能挡住关羽和文丑二人的联手攻击。三人三骑,在阵前马打盘旋,刀来戟往,精彩至极。一时间,吕布和两人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为二人压阵的刘备一见,摘下铁槊,就冲出了本阵。 三人联手,在班氏阵前一场鏖战。 吕布被刘备三人联手攻击,渐渐的有些抵挡不住。 曹性郝萌二人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他二人知道,吕布心高气傲,不喜欢别人帮忙。 这时候出去,非但得不到夸奖,反而会遭到痛斥。 吕布被三人打得是气喘吁吁,戟法渐渐散乱。关羽刀沉,文丑枪快……刘备虽比不上二人,却不停的寻找他的破绽偷袭,好像苍蝇一样的,让吕布无法集中精神。 “一只耳,无耻贼子……” 眼见吕布不支,田畴突然挥摆令旗,战鼓声隆隆,从班氏寨两边突然杀出两支人马。 左边魏续,右边侯成,各带一千飞熊军,杀入阵中。 刘备三人一见,顿时知道不妙。转身想要援救班氏寨,却被吕布死死的缠住。 一场血战,从午间杀到了傍晚时分。 刘备大军惨败而退,吕布追杀了十里后,方掌得胜鼓回师班氏。 自此,袁绍大军被彻底赶出了幽州,刘备收拢残兵,心中暗自叫苦…… 只怕如此一来,难以向袁绍交代! 难不成,真的要如子远所说的一样,去投靠那小辈不成? 刘备犹豫不决。 许攸曾经给刘备出了一个主意:袁绍膝下有三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幼子袁尚。 其中袁尚之母刘氏,颇得袁绍喜爱。 而袁尚本人,也是极为聪慧…… 兄弟三人并不是很和睦,刘氏更一心想要袁尚接手袁绍的班,对袁谭时常予以打压。 只要刘备向袁尚靠拢,可保性命无虞。 待时机成熟,从袁绍部脱离出去,海阔天空,就任由他驰骋去了! 可关键在于,袁尚不过十五六岁,让刘备投靠一个侄子辈的人,未免有点拉不下脸。 不过现在这局面,也只有这个办法。 刘备拿定了主意,立刻命人飞报定襄许攸,请许攸暗中联系袁尚,以表示忠诚。 ****** 刘备在寻找出路,董俷却正在南山中头疼。 这南山,其实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秦岭,不过并不是广义上的秦岭,而是单纯的指位于渭南,三辅和凉州交界处的一段山岭(现陕西省中部)。因其位于关中以南,故而又名南山。 高百引,也就是大约两千米左右。 北侧断层陷落,山体雄伟,犹如屏壁一般。 太史公曾在《史记》中有提到过,说秦岭是天下之大阻也,有九州之险的称号。 不进南山,不知道山路之复杂。 这南山犹若蜂腰状,东西分出数条支脉来。 刚进入南山的时候,还算能分辨方向,可是随着深入其中之后,董俷发现,这山麓若同迷宫一般,绕得人头晕眼花。山中有蝮蛇、云豹等凶猛野兽,时常袭击队伍。 好在董俷上一世就是在山林中渡过,所以非常清楚如何在山中生活。 那一段记忆,似乎已经非常模糊,可当董俷重拾起来的时候,却又是得心应手。 不过,这么一大队人马,难免还是会有人遭到虫蛇野兽的袭击。 特别是在晚上宿营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时常有毒虫袭扰,短短十几日,死伤近百人。 后来还是华佗,找到了一种植物,使得士兵能够得以从毒虫的困扰中解脱出来。但对于董俷这一行人而言,这毒虫不过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很快的降临了。 如何在这迷宫似的山中分辨出方向? 如何令几千人马始终能保持顺畅的通信? 等等一系列问题,都摆在了董俷的面前。特别是方向的问题……队伍拉开来足有十几里,难免会出现掉队迷路等各种状况。有时候,会有一小队的人马不见踪迹。 越是往山里走,士兵溜号的现象,就越是严重。 董俷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长条石头,翻来覆去的把玩,若有所思。 蔡邕和刘洪走过来,看到董俷手里的石头,不由得感到诧异。 “西平,你拿着块磁石作甚?” 董俷诧异的看着刘洪,“老师,你认得它?” “废话,我如何不认得?这玩意儿在战国时就有了,山海经也有记载,说山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金铜。呵呵,司南不就是以此为主,才被做出来的吗……西平,你不会是想用这个做司南吧……你姐夫在户县库府中,不是找到了两副司南了吗?” “不是,我是在想,如何让每一军都能配备此物。至少可以让大家在山野中不会迷路。” “难,很难……每百人一副司南,只怕不容易啊。不说别的,这么一块磁石,也只能做出一个司南。百人一副司南,那至少需要五十块同等磁石。若是在平时还好办,如今嘛……” 刘洪连连摇头。 但董俷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 指南针?上一世当护林员,这可是专门培训过,如何制作指南针。 现在的司南,其实就是后世指南针的前身。不过很大,携带起来也非常的麻烦。 董俷知道怎么制作指南针,但最大的问题在于,那指南针里面的磁针。 “成蠡!” “喏!” “去元叹先生那里,看看他有没有针灸用的钢针……是钢针,而不是金针或者银针……还有,让何仪去奶奶哪儿问一问,有没有携带缝衣针之类的东西。哦,奶奶那里没有的话,就去问问虎女。女孩子家的,一定会带着这些东西。” 蔡邕奇道:“西平,你要缝补衣服吗?给那些女人做就是了!” 董俷摇摇头,笑而不答。 不一会儿,成蠡就带着一包缝衣针跑了过来。 董俷取出一根缝衣针,在磁石上轻轻的摩擦。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人工磁化的方法。 然后他又命人把司南抬来。 自己则拿着一把从董绿那里弄来的飞刀,琢磨起来。 很快的,一个简易的指南针做成。董俷先是用司南辨认方向,而后又拿出自制的指南针,竟然没有任何差别。在分辨出南北之后,董俷有根据后世的经验,总结出一句话来。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只要能分辨出北方,那么其他的方向,随即也就变得简单起来。 蔡邕还有些懵懂,可刘洪却已经猜出了其中的原理。要知道,刘洪若放在后世,那就是一天文学家。对于这种玩意儿,最是惊讶,抓着董俷,询问了整整一晚。 别小看这八个字! 对于当时来说,这八个字足以产生巨大的作用。 董俷让人连夜打造出了五百副简易的指南针,十个人一副,在试用了一段时间后,效果非常明显。掉队的,迷路的人,明显减少了许多,所有人看董俷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就像以前所说的一样,人工磁化对于当时而言,是一个无法想像的事情。 打造司南,非常复杂。 而董俷却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就是把磁针中间凃蜡,然后粘上一根丝线,挂在无风的地方,就能显示出方向。这个叫做缕悬法,按照正常的历史,应该是出自于北宋年间沈括之手。董俷凭借着后世的记忆把这缕悬法整整提前了一千年,可说是一大跃进。 方向的问题解决之后,行军的速度也随之提升了起来。 董俷的心情逐渐好转,可这好心情没能持续几天,一个新的麻烦,就摆在他面前。 ____ 第二九一章 南山桃花源(三) 第二九一章 南山桃花源(三) 董媛病了! 事实上,这病根实在雒阳郊外,生李垧的时候就落下的病因。 病因不算复杂,就是头疼。在生孩子时,受了风,加上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中,董媛一开始还没有在意,可是在进入南山之后,这头疼的毛病越发的严重了。 疼起来的时候,脑袋里好像有一把刀在动一样,疼得董媛难以忍受。 幸好华佗这一路随行,倒是令董媛得以缓解了不少。可这路才走了一半,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李儒拉着华佗的手,哀求道:“神医,可有什么办法,让媛儿少些疼痛?” 董俷闻听,吓了一跳。 治疗头疼?你让一个外科医生治疗头疼? 华佗可是个出了名的狂人,演义中曹操头疼,于是把他请去治疗。结果这位老先生居然提出了开颅的治疗方案。在当时而言,别说是曹操,换谁恐怕都要起疑心。 莫说曹操生性多疑。 把一个人的脑袋打开,然后给予治疗…… 即便是董俷,恐怕也有点难以接受。不说别的,消毒怎么说?医疗设备又怎么说? 理论上,开颅后是能治好病症。 可你外界的条件不够,略微来个感染之类的毛病,估计小命就难以保住了。 有时候想想,也真的幸亏曹操没听华佗的。否则,这问题说不定还真的就麻烦了。 连忙开口道:“华先生精于外伤,恐怕……” 华佗一听就怒了。 你可以怀疑我这个人如何如何,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医术。特别是到了华佗这种水平的人,你怀疑他的医术,和怀疑他的人格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分,他如何不怒? “谁说我只能治疗外伤?武功侯你也太小瞧华某了……其实,四小姐的病也不难治疗,药草我倒是可以采集,这山中的药草多了去。只是药引有些麻烦,需要一副成年的黑熊胆做引,才能起到效果。” 黑熊胆? 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脱口而出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四姐的脑袋给切开呢。” “切开脑袋?” 华佗一怔,眼睛顿时灼灼闪亮。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武功侯说的,也有道理。” 呸呸呸,没事儿提什么开颅? 董俷这会儿,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子。 不过看华佗的模样,似乎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研究这方面的课题。董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把他想到的那些问题,和华佗说那么一说,算是一个提醒。 李儒这时候说:“黑熊胆?这似乎并不是很难。” 华佗显然被李儒的话题给吸引了过去,点着头说:“其实在这南山就生有黑熊。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路上几乎很少看到黑熊的踪迹,的确是有点奇怪。” 已经进入了九月,天气开始变得里冷了起来。 董俷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这熊瞎子在七月时还活动,不过在进入八月之后,基本上就要开始冬眠了。” 李儒诧异的看着董俷,“你怎么知道?我记得凉州好像没有黑熊,熊瞎子又是什么意思?” 熊瞎子,是因为黑熊的视力很差,属于高度近视的那一种。 董俷啊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借口:“当年我自青徐转战,没少走过山路。你忘记了,我大哥就是在山里长大的人,他对熊非常了解,是他告诉我的。” 反正典韦这时候也不在这里,董俷信口开河,李儒也无从查证。 殊不知,上一世做护林员的时候,对于动物习性,董俷可是下过一番苦功夫了解。 “那你说的冬眠……” “就是睡觉。黑熊会在入秋一个月后,就进入冬眠期,差不多会持续四个月的时间。” “它不会被饿死吗?” 李儒来了兴趣,忍不住问了起来。 董俷摇摇头,连忙岔开了话题。如果再讨论下去,天晓得会讨论出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黑熊进入冬眠期,不容易找到……不如这样,姐夫你们带着人继续前进,在进入麦积山山口的时候,整备一下人马。我带些人,在山中追寻黑熊……你别看我,我听大哥说过,知道如何找到黑熊的巢穴。得到熊胆之后,我就与你汇合。” “这个……” 李儒不免感到一丝犹豫。 “不要这个那个了,你难道想我四姐这么一路疼下去不成?这样吧,我就带何仪何曼,还有王戎三人,然后再带上五十个背嵬军足矣。你们沿途小心,只管前进。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你们在麦积山汇合……别废话了,就照着我说的做。” 董俷言辞间极为坚决,李儒等人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当下,董俷先去和奶奶说了一声,又交代董绿照顾好家眷。将四小虎全部调入中军,然后以郭援为先锋,在前面开道,华雄为中军,和李儒一起主持正常的行军事宜。徐荣为后军,与郭援押送物资。又聚集众将商议了好一阵,才算是放下心。 第二天,董俷带着两头雪鬼,王戎与何家兄弟跟随,带着五十名精壮,和队伍分开。 山路崎岖,并不适合马匹跟随。 故而除了董俷带着狮鬃兽之外,其余人大都是以步行为主。 事实上,连董俷也没有考虑要骑马行进。在这山里面,走路有时候比骑马更方便。 原本董俷是不愿意带着阿丑出来。 可狮鬃兽却不愿意离开董俷,任凭董俷如何赶,它就是要跟着。 双锤也没有携带。除了一支金瓜外,董俷只带了两柄横刀,还要十二支鬼哭矛。 所有人都是横刀硬弓,身穿牛皮筩袖铠。 没办法,在这山里面,若是穿戴那一身重甲,走不了多久,人就要累得气喘吁吁。 徒步而行,董俷走在最前面。 狮鬃兽跟在身边,驮着董俷的兵器。 两头雪鬼,在董俷身前身后奔跑,不时发出快活的声响。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武陵山中护林时的样子,多了一匹马,少了一杆猎枪,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一段时间来,积郁在心中的烦闷和压力,似乎随之缓解了不少。 口中哼哼着小曲,漫步在山林之中。 何仪何曼本就是步下将,虽然一开始不习惯山路,可走了这么久,也已经适应了。 至于王戎,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一行人沿路寻找熊瞎子的踪迹,不知不觉中,和大队人马就分开了。 一连三四天,众人可说是小心翼翼。 有时候王戎他们就觉得奇怪,董俷在这山林之中,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不时的会说一些他们从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令王戎等人而言,可说是大开眼界。 五十名随从也很开心,毕竟能随主公一起做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树适合什么土壤,什么植物,会生长在什么地方。 董俷不知不觉的,在把他所掌握的东西传授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对于董俷来说,这些东西或许是很平常,很普通的学问,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谁也不知道,当这些人掌握了董俷那些源自于后世的经验积累后,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 走了大约七八天后,董俷等人始终没有发现黑熊的踪迹。 所有人不免有些烦躁了…… 距离大队人马越来越远,在这深山老林中漫无目标的转悠,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董俷虽然竭力的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可是这心里面,也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这一日,又是毫无收获。 董俷确定,在这一片山区里面,不会有熊瞎子出没。 当晚,众人在一个洞穴中宿营,董俷靠在山洞口,从藤蔓的缝隙中,看着外面的景色。 “主公,已经十几天了,再找下去,只怕会和大队人马距离越来越远。” 董俷说:“这个我清楚,这样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往麦积山方向走。沿途再搜索一下,如果实在是找不到的话,也只有等和大队人马汇合后,在想办法吧。” 王戎点点头,“那主公也早点休息!” 董俷没有说话,靠着冰凉的石壁,怀抱金瓜,闭目养神。 两头雪鬼就匍匐在他边上,狮鬃兽在旁边,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响鼻,休息起来。 山洞里渐渐的安静下来。 可是山林中,却变得热闹了…… 山风呼啸,带着野狼的嚎叫声。藤蔓摇曳,沙沙作响,不时的还会发出唏嘘声音。 董俷猛然睁开眼睛,呼的站了起来。 负责守夜的何仪何曼二人见此情况,也连忙起身。 刚要开口,却见董俷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之后,低声道:“听,是什么声音?” 第二九二章 南山桃花源(四) 第二九二章 南山桃花源(四) 雪鬼已经起身,身体微微弓起,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弧线,血眸透露出妖异的凶芒。 每逢雪鬼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说明有强敌当前。 狮鬃兽轻轻打了个响鼻,摇晃着脑袋,前蹄不停的敲踏地面。 王戎等人也都已经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半蹲,警惕的向山洞外张望。 山风呼啸,带来了一声声奇异的兽吼,分为两种,一个尖锐,一个雄浑,而且听声音,数量不少。 何仪何曼知道,这山中多豺狼虎豹,莫非是野兽相袭? “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董俷说完,抽出一把横刀,背上兜囊,腰间插上金瓜,风一般的冲出了山洞。 两头雪鬼紧紧相随,狮鬃兽很机灵,走在最后面。因为蹄上有马掌,在山路上行走,声响不小。故而迈步很轻,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王戎与何家兄弟,各带十人,紧随董俷身后。还有二十个精壮士卒,则略落后一些,和狮鬃兽形成第二梯队。 董俷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在相互攻击。 但从声音来看,应该是属于大型的猛兽。 故而一路上很小心,循着那声音追踪下去,在越过了一条小溪之后,就看到了一片空地。 四周林木很茂盛,随山风摇曳。 董俷抬手向下一按,身体随之匍匐在草丛中。 空地上,三头体型超过两米的成年黑熊,正在和一群体貌特征很奇怪的猫科野兽搏斗。 似虎非虎,长得很像豹子。 短而粗的四肢,几乎和身体一样长,如同钢鞭一样的尾巴,头部略圆,突出的口鼻,爪子很大。体色金黄,覆盖着大块的深色云雾状斑纹。瞳孔呈现长方形,牙齿也与众不同,看上去就好像是传说中剑齿虎的牙齿,犬齿很长,而且极为锋利。 是云豹! 董俷上一世在护林员培训班的时候,曾学过一些关于动物的课程。 云豹属于被保护动物,在后世濒临绝迹。武陵山里也有云豹,但数量非常的稀少。 董俷只看过图片,不过却没有亲眼见过。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见到了云豹……而且还有三头黑熊,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时课堂上老师们曾讲过,云豹和黑熊属于天生的敌人。 只是,黑熊在这个时节大都已经进入冬眠时间,按道理说,不可能和云豹产生冲突。 从目前的状况上来看,似乎是云豹惊扰了冬眠的黑熊。 在冬眠期间被惊扰的黑熊,脾气是极为凶暴的。更何况惊扰它们的,还是天敌。 可问题是,云豹为何会惊扰黑熊? 它们可能比董俷还要清楚,在这个时候惊扰黑熊,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丛林中,黑熊抓住了一头云豹,将其撕裂。云豹凄惨的嚎叫,令雪鬼也感受到了不安。 不过,由于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加之云豹的攻击,神出鬼没,一头黑熊栽倒在血泊中。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黑熊渐渐的不敌云豹。 十几头云豹灵活的腾挪,忽而从树上攻击,忽而从草丛中攻击,令黑熊防不胜防。 云豹身上的皮毛,是天生的丛林伪装。 它匍匐在树上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踪迹来。 董俷静静的观察,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他总觉得,这场野兽之间的战斗,似乎是有人刻意挑起来的。而且根据他对云豹为数不多的了解,应该还有一头豹王,至今未曾出现。 举目向四周打量,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剩下最后一头黑熊了,在两头云豹的攻击下,遍体鳞伤,却依旧在不停的咆哮。 就在这时候,在黑熊头顶的树干上,董俷发现了一团悄然移动的黑影。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黑影呼的从树干上俯冲下来,无声无息,简直就好像幽灵一样。 黑熊猝不及防之下,被黑影锋利的犬齿咬住了脖子。 董俷看清楚了,那正是他刚才还在寻找的豹王。体长将近一百一十公分,在云豹中,属于体型交大的一只。犬齿约三十公分左右,锋利无比。黑熊本就是皮糙肉厚的动物,这成年黑熊的表皮,更是非常坚硬。可是云豹的犬齿,就刺穿了黑熊的皮毛。 黑熊厉吼,一巴掌拍飞了一头云豹。 可就在那云豹飞起来的一刹那,丛林树影中,突然间飞出了一支利箭。 那利箭快如闪电,从云豹的鼻梁处,钻入了颅内。云豹当场毙命,而那黑熊则咆哮着,身上还挂着一头云豹,但速度丝毫不减,朝着最后一头云豹凶狠的冲了过去。 好快的箭,好准的箭,好强的箭…… 董俷正在疑惑,却见从树林中窜出了十几个人,身上清一色披着云豹的皮毛,脸上涂抹黑泥,看上去和野人一样。为首的人,手里拎着一柄短戟,大约六尺三寸。 身上背着弓,一杆形状其似青锋宝剑的七尺铁矛与大弓交叉在一起,插在兜囊中。 其余人等,清一色身背铁矛,手执强弓。 这一群人出现,董俷不由得暗自一惊…… 好快的速度,只看这些人的行动模样,就晓得非同凡响。 黑熊干掉了剩下的那一头云豹,甩开身上的云豹死尸,咆哮着朝着那群人冲过来。 疯狂中的黑熊,周围的活物都成了它攻击的目标。 为首的野人身高过丈,生的膀阔腰圆,极为雄壮。见黑熊扑过来,大吼一声,“畜生,找死!” 扔掉了短戟,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黑熊扑了过去。 董俷看到,在那野人的手掌,绑着青铜护手。工艺极为精美,看上去似乎有年月。 这家伙的口音,有点像武都地方的口音啊! 董俷正疑惑着,那野人砰的就抓住了黑熊的前臂,怒吼一声,快步一个大背,把黑熊就摔了出去。说来也巧,黑熊正落在董俷身前不远处,翻身扬起熊掌,就朝董俷拍了过来。 我不找你,你还送上门来了? 董俷二话不说,双臂一撑地面,腾身而起。 自幼苦练而成的五禽戏,熊拳施展出来。跨步一猫腰,抢入黑熊怀中,张开手臂抱住黑熊,气沉丹田之后一声怒吼,四五百斤重黑熊被他生生抱起,身体向后一倒,顺势把黑熊就扔了出去。 可怜那黑熊,无缘无故的被惊扰了美梦,如今还被两个怪物似的家伙当初了玩具,扔个不停。 野人首领眼睛一亮,不等黑熊爬起来,扑过去一个类似于柔道技术的十字臂锁,然后一个过肩背,把个黑熊又砸向了董俷。 许是没有人能和他这么玩儿,这野人来了兴致。 董俷一蹙眉,踏步腾空而起,猿戏中的一招臂锁,踩着黑熊的身体,就骑在了熊脖子上。身体向后倒去,双腿一用力,把个黑熊拔起,砰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那黑熊好歹也算是丛林之王吧,却被两个人你摔过来,我摔过去。 不管是野人还是王戎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这两个家伙,未免也有点太夸张了。 董俷的力气,王戎是知道的。 在董家一系的人马之中,能和董俷较力的人,只有沙摩柯而已。 吕布次之,典韦再次之…… 当然,从技巧上而言,吕布略胜董俷。 如今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和董俷不相上下的家伙,让王戎感到非常的吃惊。 那黑熊被两个人摔得是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倒在地上再也不起来,进的少,出的气多。 “好汉子!” 把那四五百斤重的黑熊摔了二十多下,饶是董俷这般力气,也有点顶不住了。 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朝着对面单腿跪地,喘个不停的野人竖起了大拇指。 野人抽出了短矛,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五六十斤。 单手拄着短矛,野人站起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十几个野人,齐刷刷举起弓箭,对准了董俷等人。 王戎立刻抬起手,五十支弩机对准了野人,同时也亮出了兵器。 “把兵器收起来!” 董俷厉喝一声,而后转身拱手,“在下凉州董俷,官拜骠骑大将军,武功侯……” “你是官?” 那野人显然不清楚,这骠骑大将军是怎样的一个官位。 不过武功侯,他似乎听明白了! “武功侯,是二十等爵第几等?” 二十等爵? 董俷不由得一怔。这二十等爵的说法,起源于秦时商鞅变法,设立二十等军功爵。 汉以来,虽沿用了这个体系,可实际上已经没有人在用二十等爵的说法。 武功侯属列侯,算是二十等军功爵中,等级最高的一种。董俷疑惑的看着那野人,“应该是列侯吧!” “列侯,又是什么侯?” 这家伙不知道列侯为何物吗?可是为何又知道二十等军功爵? 董俷把武功侯的意思解释了一遍,那野人忍不住道:“原来武功侯,就是彻侯啊!” 彻侯,二十等军功爵中,列侯的前身。 因汉武帝名彻,故而为了避讳,所以改为列侯。 董俷惊讶的看着对方,心想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为何还沿用早几百年的官位称呼? “那骠骑大将军是什么?是大庶长吗?” 又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官位称呼。 大庶长,二十等军功爵第十八位,算是最早期的丞相。 董俷奇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叫做无难山,我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四百多年……你还没有说,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无难山? 地图里似乎没有标注有这么一个地方吧。 董俷说:“我姐姐得了头疼病,需要熊胆做药引。故而我入山寻找黑熊,所以……” “黑熊?” 那野人首领抬手,示意身后野人放下弓箭。 毕竟,董俷的人已经收起了兵器,若是还这么剑拔弩张,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这里有三头黑熊,你若需要熊胆,那两头死了的家伙就送给你……不过这一头我要了。还有,这些大猫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抢。拿了熊胆,你们就快快离开吧。” 听上去这野人首领挺讲道理,并没有为难董俷等人。 十几个野人,嘬口发出一连串奇异的历啸,从山林深麓,很快就传来了一阵回应的啸声。 董俷让王戎等人过去取熊胆,自己却疑惑的看着那首领。 而野人的首领,也警惕的看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董俷心里突然一动,让人拎过来一袋子酒,拿开塞子,对着酒袋灌了两口,然后递给那野人,“请你喝酒!” 酒香四溢,让野人不由得满口生津。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接过酒袋子,灌了几大口之后,赞道:“好酒……不过却比不得这山中的猴儿酒。” 猴儿酒? 董俷一笑。 他自然知道那猴儿酒是什么,心里也不免有些向往。 野人首领的酒量不错,喝了大半袋子的酒,突然开口问道:“这位……大人,你杀了多少人,居然能做彻侯?”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趣,让董俷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算多……” “那你看我这身手,能做什么官?” 董俷上上下下的打量野人,片刻后笑道:“兄弟,这无难山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我在地图上,没有找到?” “地图上当然不会有,除了我们的人,根本没人知道无难山这个地方……呵呵,无难山,无灾无难。对了,不晓得山外是什么样子,还是那项魔王的后裔坐江山吗?” 董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项魔王?哪个项魔王?” “就是那个楚国的项羽,项魔王啊!” 项羽? 董俷越发的诧异起来,“项羽可没坐江山,坐江山的是高祖皇帝……” “高祖皇帝又是哪个?” “高祖皇帝……就是高祖皇帝喽。哦,叫刘邦,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唔,不知道。” 董俷问道:“兄弟,你们居然连高祖皇帝都不知道,难不成你们就一直在这山里,没有出去过吗?” 野人首领正要回答,却听到那山林深处传来了一阵车轱辘的声响。 四五十个青年,在几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带领下,沿着山路,从林中小道里走出来。 都推着式样很古怪的小车,有点类似于那种独轮车。 车轱辘吱吱响,这一群穿着打扮颇有些奇怪的人走出来后,看到董俷等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那为首的几个老者,蓦地往后一退。 其中一人问道:“老虎,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野人首领忙走过去,在那些老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先前说话的老人,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你刚才说那项魔王死了,他的后裔,也没有坐这江山?请问,如今这山外,究竟是什么人的天下,大秦国如今何在?” 大秦国? 董俷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里,带着无比的期盼,目光极为热烈,看着董俷,等待着他的回答。 “项羽根本就没坐江山,后来被刘邦战败,也就是前汉高祖皇帝坐了江山……至于项羽的后裔有没有活下来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当年项羽在乌江自刎,而后四百年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项羽的子孙。老人家,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项魔王死了,江山也不是项魔王家的江山……” 老人轻轻的呢喃,突然间张开双手,仰天呼号起来,“老天有眼,我们,我们终于可以出山了,我们终于可以出山了……” ———————— 第二九三章 先秦大匠 第二九三章 先秦大匠 在上一世,董俷曾学过一篇课文,名叫《桃花源记》。 作者是什么人,董俷如今已经记得不清楚了,反正不是如今这个时代的某个名人。 桃花源记中,说的好像是武陵山中的事情,有一群先秦遗民因躲避暴秦铜质而藏入深山中。一晃数百年,对外面的世界全无知晓,甚至不知道大秦国早已经灭亡。 记得老师当年说这一段的时候,曾说过苛政猛于虎之类的话语。 董俷当时也没有在意,学过了之后,也就随之忘记了。可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在这深山老林中,遇到了这么一批人,赫然也是先秦遗民,躲入深山数百年,而不知山外早已经改朝换代。唯一的不同,桃花源是为了躲避暴秦,而无难山则为为了躲避项羽。 无难山的人,祖辈都是大秦治下的百姓,祖祖辈辈生活于关中。 秦二世而亡,项羽率兵攻入了关中,随即对关中的大秦子民曾有一番血腥的杀戮。 关中百姓和后来被秦统一的关东六国不一样。 从商鞅变法之后,他们就生活在那种环境之中,对于秦律法也早已经习以为常。 事实上,在天下大乱之后,虽然关中子民对秦二世不满,可是对大秦国,却是有很深的感情。所以项羽攻入关中的时候,关中子民奋力反抗,不过最终都一一失败。 失败后的关中百姓遭到了项羽的屠杀。 有不少人为躲避项羽,就携家带口的躲入深山老林中。后来天下太平,大部分人都走出了山林。可还是有一部分人跑的很远,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走出过这无难山。 他们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长治久安到天下动荡,四百年数次改朝换代,可这些人却一无所知。 也许当年真的是被项羽杀的怕了,竟立下誓言,项家不灭,无难山人终身不出。 这无难山地处南山腹地,地形复杂。 山中豺狼猛兽众多,想要到达这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俷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由得对着无难山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已经过了子夜,那老人就邀请董俷等人到村寨中做客。 这也算是四百年来,无难山第一次出现了外来人。所以当董俷等人出现的时候,整个村寨都轰动起来。当听闻董俷居然是一位彻侯,这些无难山人,更露出尊敬之色。 大秦子民,带着一股子融入血液中的铁血。 即便是过了四百年,许多人还是保留着当年的习惯。董俷并不能说这些人怯懦,能把这么一群人杀到了害怕,那么当年的项羽,究竟是何等的一番血腥屠杀啊。 山寨里的人,以三姓为主。 义渠甘氏,也就是现如今的安定一带,曾经极为兴旺;郿县白氏族人,曾经出过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人屠白起;频阳东乡的王氏,也是秦国大将王翦的后裔族人。 一个又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震得董俷虎躯乱颤。 这些人的来头,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吧。 现任无难山山主,是甘氏族人的长老,名叫甘信,表字无忌,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 那个能和董俷斗个旗鼓相当的野人青年,是甘信的孙子,名叫甘贲,年二十二岁,表字鸿秦,号称无难山第一条好汉,使青锋矛、月牙戟,有百步穿杨的好本事。 在村寨茅屋中,甘信命人取来了猴儿酒招待董俷。 董俷忍不住问道:“老人家,这山寨里,如今有多少人啊!” 甘信叹了口气,“不剩下多少人……三族加起来,不过四五百人,其中青壮也不过一百多人而已。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若董侯在过个几十年来,呵呵,估计人会更少。想当年,我们三族何等兴旺,可如今……真是愧对了祖先当年的威名。” 的确,随着岁月的流逝,只怕在过个几十年,无难山就彻底消亡了! 从言谈中知道,甘氏族人实际上还算不上真正的秦国人。 事实上他们来自于扬州,按照当时的说法,叫做吴越……秦楚联姻,秦惠文王去了楚国的公主,也就是后来秦昭襄王的母亲芈(mi)氏,甘氏的祖先作为陪嫁,随芈氏一同来到了秦国,后来秦昭襄王登上王位后,把甘氏的封地就封到了义渠。 甘氏自秦昭襄王起,就一直作为秦国的将作大匠而存在。 据甘信介绍,秦国的兵械八成出自于甘氏族人之手,在当时的秦国占据了重要位置。 始皇帝横扫六国,把聚集天下之金铸造出十二铜人。 对于当时而言,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了甘氏在秦国的地位。没有战争,甘氏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好在,秦始皇虽然收拢天下之金,并没有就此而忘记了武备。 蒙恬还在和匈奴开战,所使用的兵器,也都是出自甘氏族人之手。就连秦始皇陵墓里的那些兵器,也全部是由甘氏族人打造出来,连发弩机可以在五十步内,贯穿三层甲胄。 “不会吧!” 董俷听到这里,不由得失声惊叫。 也难怪他会如此吃惊,马均蒲元所造出的弩机,也只能覆盖三十步的距离,秦弩居然…… 甘信自豪的抬起头,“董侯,我若说一句谎话,就不得好死。” 王腾和白氏族人的长老白奕点头说:“若无甘氏神兵,大秦虽可横扫六国,只怕也要推迟数十年。” “甘先生,您看我这弩机,如何?” 董俷说着,让人从兜囊中取出蒲元所制的弩机,递给了甘信。 甘信接过来,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得惊奇道:“这弩机的设计的确巧妙,已经基本上达到了当年甘氏元戎的水准。只是里面有几个小机关尚不够完善,只需改进一下,就可以复原当年甘氏元戎的程度。董侯,您这弩机,是什么人制造出来的?” “哦,乃是我两个部下,凭借一部残破的考工录,自己琢磨出来。” 甘信啧啧称奇,“考工录我倒是听说过,据说那是墨门留下的机关铸造术,甘氏元戎,也是从墨门的典籍中得到了灵感……董侯,您手下的人,可当真是很不错。” 当年大秦第一大匠后裔能如此称赞蒲元马均,想必他们一定会非常开心。 白奕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目光在那弩机上扫了一眼后,突然道:“如此弩机,但不知董侯麾下一日能打造出多少?” 董俷一怔,想了想说:“大概几十部而已?” “嘿嘿,董侯可知,甘大匠一日可打造出多少部同等弩机?” “不知!” 白奕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甘信。 甘信一笑,“当年我甘氏族人全盛时,一日可打造五百副同等弩机,一千二百张三石强弓……董侯,莫要奇怪,我甘氏自有祖上留下来的铸造之法,和普通将作之术,可说是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这一副元戎,我们将其拆分成几个部分,按照标准的制式,分别打造,而后由专人统一进行装配。所以,我们的速度,非常快。” “啊……” 董俷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这也许,是后世所谓流水线作业的最早模板吧。董俷虽然对什么是流水线作业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基本的概念,却还知道。若非甘信提起来,他恐怕根本想不到这样的方法。难道在秦时,就已经有了流水线这么一个概念吗?真的是了不起啊! 甘信说:“甘氏不出神兵利器,若论铸造的手法,我们也比不得欧冶子那样的前辈大匠。但甘氏所出的兵器,却是整个大秦最精良的,大王当年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把义渠封赏给了我们……神兵,甘氏打造不出来,可是强兵,谁能及我?” 这一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充满了自信。 废话,你们掌握着当时,哪怕是现代都领先了千年的生产方法,谁能和你们比较? 在历史上,甘氏默默无闻。 至少在董俷的记忆力,初中历史课本上,就没有提到过甘氏这么一支族人。 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成绩,也拿不出干将莫邪那种流传千古的神兵利器,可这么一群人,却在历史上创造出了最可怕的强兵。莫非就是因为躲入了深山,而销声匿迹? 董俷沉吟了很久,小心翼翼的开口:“小侯有不情之请,想要请诸公随我一同出山,可否?” 王腾开口道:“但不知董侯实力如何?” 实力? 这是一个讲求实力的时代,也许从古至今,实力就作为人们择主的一个选择。 甘信正色道:“董侯你是四百年来第一个进入我无难山的人,按道理说,你是我们的恩人。但恩情是恩情,大秦以勇武而著称,讲求的是实力。若你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保护我们,还不如就老死在这深山之中。” 后面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我们可以选择实力更强的人。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呆呆的看着甘信三人。这种赤裸裸的讲求利益,更似塞上胡人。 不过想想,也就释怀了。 秦风彪悍,在他们眼中,实力才是唯一。 当下,董俷把他的情况一一讲述。从董家崛起陇西,到他出兵塞上,而后落得今日的地步…… 听到董俷坑杀十数万人,三个老者的眼睛一亮。 特别是白奕,轻轻点头说:“董侯的手段,与当年陛下治胡,颇有些相似啊。” 大王,白奕所说的大王,除了秦始皇还能有谁? 可以说,这也是对董俷极高的一个评价。董俷面颊一抽搐,心道:不愧是人屠后裔……呵呵,全天下人都说我残忍,可是这白奕居然把我拿来和始皇帝比,我是不是应该得意一下呢? “董侯之败,非战之罪,是腐儒误国!” 王腾捻着胡须,轻声道:“当年陛下也曾有过宏愿,可惜……若是陛下在,那里还有什么今日的蛮奴之乱?” 说完,他突然看着董俷,“若我等投奔董侯,不知能有什么好处?” 董俷细目一闭,看看王腾,又看了看白奕,心里面踌躇片刻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好处,要看诸公的本领。二十等军功爵依旧有效,若诸公真有本领,自然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不过,如果只是嘴巴上说的厉害,恐怕就算我有心维护,诸公也难以飞黄腾达。” 董俷回答的很直接。 想要好处吗? 可以! 拿出你们的本事让我看看,只要你们有本事,想要什么好处,我这里就有什么好处。 白奕和王腾脸色一变,相视一眼之后,放声大笑起来。 “董侯说的不错,别人施舍的好处,就算再多,也难以长久。有本事,就有好处。” 虽然已经过了四百年,但大秦子民骨子里的刚性,依旧存在。 董俷慢悠悠的喝酒,甘信和王腾白奕二人在一旁窃窃私语。毕竟是决定这三族人未来的生存,不得小心谨慎。 这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的亮光。 甘信走到了董俷的跟前,深施一礼之后:“董侯,我今日就将这无难山四百二十一人,托付董侯之手。老虎,过来……还不随我一同拜见主公。”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朝着董俷跪下。 董俷细目微闭,暗自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九四章 并非那么简单(一) 第二九四章 并非那么简单(一) 十一月,凉州好大雪。 南山北麓,被银装素裹,宛如婀娜处女。 董俷带着无难山人抵达麦积山谷时,李儒等人已经快要耐不住性子,准备出来接应。 也难怪,董俷和李儒大部人马整整分开了二十多天。 无难山人在这山里生活了几百年,想要搬家的话,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收拾行礼,搬运物资。 整整在无难山谷中耽搁了四五天的时间。 以至于抵达麦积山的时候,已经下了第二场大雪。 对于无难山人的来历,李儒非常震惊。但在董俷介绍过之后,就急匆匆的拉着董俷到了旁边。 “主公,大事不好了!” 自从雒阳劫难之后,即便是再危险的情况,李儒也很少流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 董俷心里不由得一紧,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细作打探来消息,在四十天以前,马腾和李傕突然休战,自汉阳出兵,以郭宪为主帅,攻入了武都……二十天前,郭宪麾下大将夏侯博与参狼羌联手夹击,击溃了腾子驹的白马羌兵。如今郭宪陈兵下辨、河池与武都道一线,封死我们的去路。” 董俷面无表情,“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 “那也就是说,我们自武都入河湟的计划,被人看穿了吗?” 李儒点点头,“我想是这样。郭宪如今命梁宽为河池令,夏侯博为武都都尉,各镇守一地。他亲自坐镇下辨,与两地呼应,犹如常山之蛇,首尾相顾,守护森严。” 董俷一蹙眉,忍不住问道:“姐夫,你说的这三人,为何我一个都没有听过?” 李儒苦笑一声,“郭宪我知道,此人大概三十上下,是西平名士,曾被辟为西平功曹。他和马腾有通家之好,又与韩遂关系密切。当年韩遂突破了金城防线,就是请郭宪出面,说降了马腾。这个人……沉稳老辣,有他在,武都恐怕难以攻破。” 这还真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至少在董俷的印象中,这名字非常陌生。 “梁宽……我也没有听说过;不过夏侯博我倒是知道一些。中平年间,此人为西海马贼,麾下只有一百零八个赐支氐人,却个个骁勇,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强勇猛将。父亲曾经想设法收服他们,可正好收到入京的命令,也就把这件事耽搁下来。” 董俷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抱着胳膊,沉思不语。 听上去很厉害嘛……为什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呢? 不过如此一来,武都肯定是不好通过。难不成,要走回头路,自褒斜路绕道汉中? 汉中多山岳,不适合骑军冲锋。 董俷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两支骑军和一支重装步军,而这些人吗,自然不适合在山地中作战。 更何况,如今又多了二百多无难山老弱妇孺,加上老夫人她们,还真的是个问题。 当下,董俷召集众将前来商议。 连带着王腾白奕二人,也被他请了过来。 甘信不善兵事,所以拒绝参加。但王腾白奕二人却是兵家出身,虽然被困于无难山四百年,可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兵法,却是非常的精通。同时,董俷需要借此机会,来让无难山人融入自己的阵营当中。所以,当王腾白奕出现的时候,华雄等人也没有太多疑义。 把情况说明白了之后,董俷沉声道:“武都通路被封锁,我等现在是进退两难。闯武都,凶险颇多;但是绕道汉中,只怕会更加危险,不知诸君心中可有好主意?” 李儒沉思,而其他人也面露难色。 的确,目前所面临的两条路,似乎都不是最佳的选择。 王腾和白奕相视了一眼,淡定一笑,“主公为何只说两条路,尚有第三条路可走。” “哦?”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王腾的身上,露出不解之意。 这第三条路,又是在何处? 王腾说:“其实这第三条路,也非常凶险。但我想,比起前面两条路,却好一些。” 董俷忙道:“愿闻其详!” 白奕站起来,走到了挂在大帐中间的牛皮地图前,轻轻一点,“这关键就在于上邽!” 上邽? 华雄失声道:“那可是汉阳郡治下,为马腾所占领,且不说我们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那里,就算打下上邽,我们将面临马腾、郭宪前后夹击,如何能守住?” 白奕却没有在回答,反而坐回了原处。 董俷静静的看着白奕,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可是这白奕,简直就如同老僧坐禅一样,面色平静,丝毫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出来。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董俷和李儒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两人抬头,对视一眼后忽而一笑,董俷起身道:“就依白老先生之言。” 所有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阵诧异。 两个老头疯了,怎地主公也跟着那两个老家伙一起发疯? ****** 初平三年十二月,凉州战事渐趋平缓。 李傕失去了郭汜的帮助,在和马腾的争斗中,并没有占到便宜。 而马腾同样也没有获得胜利。 他得了安定和汉阳两郡,却失去了武威根本,连带着,还失去了一个儿子。作为一方诸侯,马腾对董俷并没有太大的恨意。将军马革裹尸还,董俷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自己参与了杀死董卓的计划,作为董家的一份子,董俷杀马超,天经地义。 可问题在于,马超虽然死于董俷之手,可实际上却是因为李傕郭汜的陷害。 如果不是李傕郭汜的陷害,马超又怎么会被董俷所杀?杀死马超的元凶,正是李郭。 于是,一场为儿子的复仇之战,在马腾和李傕之间展开。 双方在漆县、街泉亭鏖战六十余日,最终两败俱伤,各自收兵暂时,休养生息。 随着李马之争结束,由董卓之死带来的种种动荡,全都停止下来。 曹操出兵青州,并不急于清剿黄巾余孽,在占领了东海郡之后,就地开始了休整。 用曹操的解释就是:黄巾余孽肆虐多年,绝非朝夕间可以清除。黄巾之根源,在于太平道当年在民间的流传。只要将太平道消灭,才可以彻底平定匪患。所以,这清剿必须一步步的来,把黄巾余孽一口口的吞掉,将其生存之根本,彻底的铲除。 听上去,很有道理。 可如果往深处想,曹操铲平了太平道,基本上也就彻底的控制了当地。 一地一地的铲平,一地一地的控制……等到了最后,黄巾铲平了,青州也姓曹了。 曹操很有耐心,可龚景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但又一想,曹操说的并没有错。也许真的是这样,才能杜绝了青州的黄巾匪患吧。 曹操不急于求成,陶谦也无法全力攻打扬州。 刘繇在缓过了一口气之后,命张英陈横二人与会稽太守王朗联手,挡住了孙策的攻击。然后又派出刚投降过来的严白虎叔侄为九江太守,与许靖联手大败陶谦。 汉室社稷在这个寒冬,得到了喘息之机。 可谁都知道,这短暂的平静过后,将会是一场更加残酷,你死我活的血腥争斗。 不过谁又会在意这些? 能喘息一下,就喘息一下吧。 对于各路诸侯而言,这场持续了八个月的动荡,也确实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能量。 上邽的冬天,非常冷。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下,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苍凉而雄浑的白色。 在这种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下,上邽城头虽一如往常的安排了巡逻士卒,但大多数人都围聚在火盆旁边取暖,那里还有什么心思巡逻?也难怪他们的懈怠,上邽远离战火,随着武都郡被马腾拿下之后,这里基本上已经和战火不再有任何关联。 不过士兵们松懈,却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失去了警觉心。 上邽守将姜叙正在府衙中,仔细的盘问着一名斥候。 “射虎谷有兵马移动的迹象,你确定?” “将军,千真万确!” 斥候说:“小人带人往射虎谷巡视的时候,和对方遭遇。所辖十人,被对方所杀……小人当时眼见情况不妙,就藏到了雪地中,这才躲过了他们的追杀。将军,那些人的穿戴非常怪异,小人曾经见过那种盔甲,应该是董太师所辖亲军的装备。” 即便是董卓死了,可是作为凉州人,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董卓为太师。 姜叙也是见怪不怪了,而且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心情计较那斥候对董卓的称呼。 “你确认?” “千真万确……小人家中有一表兄,就在铁甲军中效力。不过后来却……所以小人能认出那种装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若非小人身材不够,当年也险些投奔过去呢。” 这斥候越是这么说,姜叙非但没有责备,反而深信不疑。 他也知道,董卓在凉州颇有威望。马腾张邈虽然占领了汉阳和陇西,可并不能消除当年董卓留下来的印记。表面上看,凉州在马腾的统治下没有任何问题存在。 可实际上,姜叙非常清楚,只要董俷站出来一声召唤,陇西汉阳的兵马,至少有一半会临阵投降。董卓的威望,董俷的凶名,二者加起来,足以令整个凉州震荡。 这也是张邈和马腾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董俷的重要原因。 只要董俷活着,那么凉州就安定不下来。姜叙是道地的凉州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可问题在于,董俷怎么会出现在射虎谷? 能掌握铁甲军的人,唯有董俷。 可他不应该在武都吗?为什么会跑到了汉阳,又是如何从武都抵达射虎谷的呢? 不过,幸好那射虎谷的铁甲军人数并不多,只有一两千人。 姜叙犹疑了片刻,起身问道:“你当真能确定,对方只有一千多人吗?” “小人绝对可以确定,而且里面还有不少妇孺呢。” 那一定是董俷了…… 姜叙想了想,“你可敢为我带路?” “这个……” 斥候很犹豫,似乎不知道是否该答应下来。 姜叙笑了笑,倒是很理解这斥候的心思。刚死里逃生,只怕换做别人,也会犹豫。 “小人愿意领路!” 斥候犹豫了片刻后,点头答应下来。 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不管那董俷是如何穿过南山,抵达射虎谷,想必都是损失惨重。他带着家眷,自然难以施展拳脚。若能杀了董俷,从此就可以名扬天下。 姜叙心中对董俷同样怀有一丝恐惧,可在这个时候,功名心足以战胜那一丝恐惧。 第二九五章 并非那么简单(二) 第二九五章 并非那么简单(二) 姜叙带着兵马走了…… 不过上邽的守城士卒,却依然懒洋洋的在城门楼上烤着火,目送大队人马消失在雪夜之中。 也难怪,几百名携家带口的残兵败将,又如何是姜叙的对手? 姜叙并没有说他要攻击的是什么人,只说是一群残兵败将……也难怪他如此做,董俷在凉州的威望太高,汉阳又紧靠陇西郡,他真的害怕,到时候控制不住局面。 夜深了,乌云翻滚,雪越来越大。 上邽城墙脚下,突然出现了十几个黑影。站在守城巡逻军目光所不能覆盖的死角当中,朝着城头抛出了四五米长的绳索,而后只听嘎登轻响声传来,黑影立刻紧贴墙角。 呼号的寒风,掩去了那轻微的声响。 城头上没有任何动静,那十几个黑影在等待了片刻之后,突然同时发力,噌噌噌,好像猿猴一样的踩着墙壁,灵活的往城头上攀岩。这些人,全都披着白色雪氅,贴在墙上,简直和城墙都融为一体。一队巡逻兵过去,黑影立刻停止的攀岩。 “这么大的雪,姜大人剿什么匪啊……你们说,会是什么匪?” 说话的人,带着浓重的口音。 “小七,莫要多管闲事。大人自有大人的主张,这不也是为了咱们上邽一地好嘛。” “我看,是为了他自己好……侯伯,你说会不会是……” “是什么?你莫要胡说八道,当心掉了脑袋。这些事情,和咱们没有关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妈的,天寒地冻的,巡个什么城?难不成四五百人,也想攻城?” 巡逻士卒骂骂咧咧的走了! 黑影动了一下,再次向上攀岩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十几个黑影就跳上了城头。 循着马道一路走下去,刚过了拐角,迎面就看到一队上邽巡逻士卒走过来。 双方仅距离十几步,巡逻士卒大约有五十人上下,看到白衣人的时候,也是一怔。 刚要开口喊喝,却见白衣人从雪氅中逃出一支支弩机,对准了巡逻士卒,就是一阵凶狠的弩箭。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和着呼啸寒风,若隐若现,犹如鬼哭狼嚎。 巡逻士卒惊奇的发现,这些白衣人的弩机,竟然可以连发。 二十步的距离,那精铁弩箭力道极强,竟然能穿透铠甲,直接夺取性命。最要命的,是这些弩箭上面,似乎被沾染了极为凶狠的毒药,只要擦破了皮,很快就全身麻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惨叫声最终还是惊动了城门楼上的士卒。 有眼见的看到这一幕时,先是一怔,立刻惊恐的叫喊起来:“敌袭,有敌袭……” 白衣人一见行踪暴露,也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甩掉了雪氅,清一色牛皮铜钉筩袖铠,一手弩箭,一手横刀,朝着城门楼就扑了过去。 天寒地冻,这城头上地面溜滑。 可是这些白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大步的冲向上邽军。 两个门伯打扮的军官,提着兵器就跑上前来,“别慌,他们人少,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这一喊,立刻让惊慌失措的守城军反应过来,拎着兵器就冲向了那些人。 为首的白衣人,用白布蒙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从雪氅中反手抽出一支式样如同宝剑一样的短矛,一柄长约六尺的奇形短戟。为什么说是奇形呢?这短戟双耳,不似戟的小枝,而是用精铁打造出来的月牙铲。这种戟,使不出挂、锁之类的招数,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劈砍的力道,就好像一把双刃短斧一样。 大汉身高过丈,膀阔腰圆。 薄底快靴上也不知道绑着什么东西,反正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地面溜滑的问题。 他大步上前,迎着两个门伯手中月牙儿戟猛然抬起,铛的就崩开了两个门伯的兵器。 左手矛快如闪电,刷的就刺出来,带着一道残影,噗的一声就穿透了一个军官的胸膛。也不见他有拔出来的动作,脚下健步如飞,从那军官身前掠过,反手顺势抽出短矛,使出了如同宝剑一样的招式,轻轻一抹,从另一个门伯身边就冲过去。 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痕,血雾喷出。 门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大汉的兵器,究竟是矛,还是剑? “甘贲在此,谁敢不让我立功,老子就撕了谁!” 那大汉声如巨雷,在城头上炸响。月牙戟挥舞,青锋矛迸射冷电,一道道,一条条奇异的寒光在人群中出现,忽而笔直,忽而带着弧线,这大汉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只杀得守城军血肉横飞,抱头鼠窜。 若说,甘贲是一头猛虎,那么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人,简直就是一群狼。 那横刀寒光霍霍,左右劈斩。采用西域精铁打造而成的横刀,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却能削铁如泥。守城军的兵器原本就算不得精良,寒光闪过,把守城军的兵器斩断,随后就朝着人劈了下来。只有三招,横扫千军,力劈华山,跨步撩刀式……可就是这三招,却把几百名守城军杀得四处逃窜,根本就无法抵挡。 “老虎,别杀了,快点出鸣镝!” “啊,老子险些忘了……” 甘贲将一个士卒挑飞出去,青锋矛往尸体上一插,顺手从腰间取出一支鸣镝响箭。 刺耳的锐啸声,在城头回荡。 几名冲下城墙的白衣人,去掉了门闩,用力的拉开了城门。 随着那鸣镝响起,城下雪原中,突然窜出了几百个身披白色雪氅的人影。为首之人举起横刀,厉喝一声:“背嵬军,冲进去……” 刹那间,喊杀声四起,背嵬士冲向了城门。 守城军连忙阻止反抗,却在这时候,就听那城头上甘贲一声怒吼:“我乃骠骑大将军麾下,尔等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如若不然,武功侯一到,尔等全都要死。” 骠骑大将军,武功侯? 千余人的守城军闻不由得一怔。 麴义心道:你和他们说主公的官位,他们知道个屁…… 当下厉声喝道:“我乃董杀神麾下背嵬军中郎将麴义,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董杀神?董俷…… 守城军这一回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董家人杀回来了! 打,还是不打?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几百个守城军稀里哗啦的把兵器一扔,大声道:“我等是凉州戍卫,我等愿意投降。” 甘贲瞪大了眼睛,看着一个个跪地求饶的士卒。 怎地主公名号有如此威力?只喊了一句董杀神,这些守城军就投降了? 奶奶的,我的军功又该如何计算? 董俷的名气的确是响亮,那可是杀了十几万人建立下来的凶名。 再者,这上邽守城军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陇西兵,牛辅死后,陇西军立刻溃散。 马腾张邈趁机吸纳,将其收入麾下。 说起来,张马二人的如今的兵马,有一半是来自于当初牛辅留下来的兵马。如今董俷杀回来了,这些陇西军立刻就停止了抵抗。别人不知道董俷的厉害,陇西军的人,可是非常清楚。 当然,同等情况下,若是换到了别的地方,可就不一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董家三代经营临洮,那累积下来的威名,可不是张马二人一时半会儿就能抹去的。 麴义命人收拢那些降兵,而后与甘贲汇合。 甘贲挠着头,看着麴义道:“大人,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麴义一笑,扭头向射虎谷方向看去,轻声道:“莫要着急,主公之谋岂能如此简单?我们就在这里休整,等候主公前来回来……老虎,你别担心,跟着主公,岂会少了军功?嘿嘿,这次你无难山所属打开城门,当为首功。等到了张掖,我看你至少能做个都尉。” “都尉?那是几等军功爵?” 甘贲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那军功爵。至于麴义所说的官职,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 麴义翻了个白眼儿,刚想解释。 却见一名背嵬士手指远方,大声叫喊道:“快看,起火了,是射虎谷方向起火了!” 甘贲扭头看去,只见天边火红一片。 眼睛不禁一亮,一拍麴义的肩膀,兴奋的大叫:“不错,正是射虎谷。” 他也不想想,他那手上有多大的力气。这一巴掌拍下去,把麴义拍的是直翻白眼。 不过,心中依旧是格外兴奋,如此一来,上邽尽入我手! ****** 姜叙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带着五千人马,顶着风雪,一路急行之后,抵达射虎谷。 远远的,可以看见从谷中飘出来的炊烟,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饭香。很明显,敌人正在做饭。 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如今杀将进去,定然是大获全胜。 想到这里,他在马上摘下大枪,朝着射虎谷一指,“儿郎们,随我杀进射虎谷。” 说完,纵马就冲向山谷中。 却没有发现,那早先向他报告消息的斥候,看似往前跑,可速度极为缓慢,渐渐的落到最后。 姜叙一马当先,带着人冲进了射虎谷内。 却意外的发现,谷中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山谷里堆积着干草枯枝,上百个石头砌成的行军灶,火焰熊熊。火上面架着一口口饭锅,里面还煮着食物,可就是不见一个敌人。 也不能说没有人…… 山谷正中央,竖着十根木桩子,上面绑着十具尸体。 每一具尸体上,还写着一个大字。排列起来就是:姜叙今日当丧命于此地! 看清楚了那字迹,姜叙大叫一声不好,扭头看,早先跟随他的斥候,已经不见踪影。 “上当了,我们上当了……” 姜叙大喊撤退。先前进入山谷的士兵往外面跑,后面跟进的士卒,往里面冲。 刹那间,山谷里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 就听一阵铜锣声响,紧跟着就从谷口两边悬崖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滚木巨石,从谷口两边悬崖上砸落下来,把那些在山谷口处的士卒,砸的血肉模糊。 “姜叙,尔等本是我董家门下士卒,为何却要背叛于我?” 抬头看去,只见悬崖灯火通明。 三百名虎女,静静的站在董俷的身后,举着火把。董俷身披筩袖铠,脚边上匍匐着两头雪鬼獒犬。狮鬃兽静静的立在董俷的身边,带着迷幻之色的双眸,发出妖异之光。 “董杀神?” 姜叙忍不住大叫一声。 却听董俷说:“今日我就要天下之明白,背叛我的人,唯有死路一条,放火!” 三百支火把,伴随着雪花从空中落下来。紧跟着,从悬崖顶上的人,射出了一支支燃烧的利箭。火雨落入山谷,掉在那干草之上。就听轰的一声响,那些被浇上了火油的干草,立刻燃烧起来。火势瞬间蔓延山谷,而谷口的出路,却被巨石堵死。 山谷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姜叙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候,就听到山谷外传来了一声怒吼:“汉安中郎将华雄在此,尔等往那里逃!” 第二九六章 并非那么简单(三) 第二九六章 并非那么简单(三) 从麦积山至射虎谷,绕过散关有一条秘密小道,白奕称之为霜林小路。 四百年前,甘、白、王三族数千人,就是从白奕所说的这条霜林小路上进入南山。 在董俷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条路。 也许是因为几百年沧海桑田,早已经把小路所湮没,至少董俷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条小路。 按照白奕的计策,到达张掖,还是要走河湟。 但能否安全穿过武都,就要看董俷能借用这条小路,闹出来多大的动静了。 当下,董俷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儒徐荣指挥,郭永郭援为辅,典满四人还有成蠡王戎率领巨魔士居中守护车队,等待时机成熟之后,一举从武都郡穿插至河湟。 同时又派出了细作,带着董俷的令牌前往河湟。 腾子驹这个人很仗义,见到董俷的令牌,一定会设法接应。只要进入河湟,也就算是安全了。董绿原本要跟着董俷,但是却被董俷拒绝。在董俷看来,老夫人等人更加重要,需要一个贴心的人来妥善照顾。而这一个人,董绿无疑是最佳人选。 就这样,董俷和李儒在麦积山兵分两路。 他带着背嵬军虎女营,还有一千铁甲骑军从麦积山出发,用一个月的时间,成功的穿越了霜林小路,带着兵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汉阳郡地界,抵达上邽城外。 上邽是汉阳重地,囤积大量的粮草物资。 大半个汉阳的补给,包括街泉亭,乃至武都方面的物资粮草,全都是从上邽发出。 董俷在占领了上邽之后,并没有停留多久。 而是把上邽的物资集中起来,一把大火全部烧毁之后,就带领人马,迅速的撤离。 上邽距离陇县很近,那里可是有重兵屯驻。 董俷的目的,是吸引马腾张邈的注意力,而不是和他们血拼。所以,他再一次拾起了当年转战金城时的心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不和你正面交锋,就是要你不好受! 撤离上邽之前,董俷把上邽的军马全部都征集了过来,足有三四千匹。 几乎是人手两三匹马,行动起来极为迅速。这也是董俷只带铁甲军和背嵬军的原因所在。 巨魔士的冲击力的确很强大,强大到了任何一支人马,都很难抗拒的地步。 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巨魔士作为重装骑兵而存在,其灵活性相对的就减弱了许多。 以前,巨魔士人手两匹马,可以轮流换乘。 可现在,由于董俷手下的士兵增加,马匹也就变得短缺起来,使得巨魔士无法进行长途跋涉的转移。在这样的情况下,董卓的铁甲军,显然比巨魔士更加适合。 董俷此次所带的部将并不多。 除了麴义的背嵬军之外,就只带了华雄和甘贲等十几个来自无难山的青年。 华雄的骑战之法,比之董俷还要精熟,统领一千铁甲军,得心应手。甘贲等人则作为董俷的亲卫,和虎女营组成了中军。别小看虎女营,她的作用就在于,令马腾产生错觉。试想一下,董俷携带几百个女眷,如何能够灵活行动?只这一个因素,就足以让马腾张邈产生错觉:这就是董家人的全部人马,可以轻易将其剿灭。 ****** 已经是傍晚时分,董俷勒马,手搭凉棚向远处观瞧。 只见前方,炊烟袅袅,显然是一个集镇。 “文开,前面是什么地方?” 华雄立刻催马上前,“我们是在卯时撤离上邽,向西南方向行进。这里距离上邽大约二百里地,按照地图上的标注,此地应该是戎丘,再往前就是西汉水,进入武都。” 董俷笑了,“既然来了,那么就应该和郭宪打个招呼。过门不入,可不是好习惯。” 说完,扭头对身后人道:“今晚,我们就在戎丘修整!” 华雄等人放声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半点的畏惧。 区区马腾,有什么好怕的?我家主公在千军万马中也能杀个几进几出,何况戎丘? 董俷勒马,狮鬃兽仰蹄一声长嘶。 刹那间,万马齐嘶,董俷命麴义为后军坐镇,而后带领五百铁甲军,华雄在左,甘贲在右,朝着那炊烟袅袅处,就冲了过去。 很明显,上邽失守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 戎丘是个小县城,准确说,应该是一个小集镇。 依靠着西汉水的便利,戎丘变成了汉阳武都两地的一个贸易集镇,守卫并不森严。 刚过了酉时,戎丘的城门还大开。 十几个门卒在城门口,缩着脖子,拢着手,怀抱兵器正懒洋洋的说着话。 突然间,就听马蹄声响起,那万马嘶鸣的声音,更是响彻寰宇。门卒吃惊的向外看去,却见一队铁骑,风驰电掣一般的冲了过来。那盔甲,那装束,似曾相识。 有年纪大一点的门卒,脸色顿时惨白。 “是太师的铁甲军,是太师的铁甲军……敌袭,敌袭……快关城门!” 嘴里喊着太师,可又叫喊着敌袭。门卒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铁甲军已经冲到了百步的距离。马上骑军,弯弓搭箭。一支支利矢带着锐啸声飞出,把那门卒一个个钉死在城门前。董俷一马当先,冲向城门。眼见着那城门开始合拢,口中一声怒吼,擂鼓瓮金锤华棱棱锁链滑落,一百多斤的锤头掉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 拖着大锤在地上滑过,犁出一道深沟。 董俷细目圆睁,面露狰狞,单臂用力一甩,大锤呼的飞了起来,朝着那城门就扑过去。 只听轰的巨响,刚半掩的城门,被大锤轰击,木屑横飞。 戎丘的城门,比不得雒阳那种沉甸甸,厚重的铁皮门,甚至连金城的城门也比不上。 董俷大锤砸上去,城门轰然倒塌。 数十个在后面正准备关闭城门的门卒被砸的血肉模糊,惨叫不停。 大锤脱手之后,董俷已经到了城门口,迎着两个门伯冲过去,猛然长身,顺手摘下金瓜,狠狠的砸在了门伯的头上。把两个门伯砸的脑浆迸裂,狮鬃兽已经进入戎丘城。 “我乃董西平,凡走出家门者,皆为背主逆贼,格杀勿论!” 董俷勒马城门口,厉声喊喝。身后的士卒齐声高呼,冲进了戎丘县城…… 一场战斗,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整个戎丘如同浸泡在鲜血之中,血流成河。 守军,董俷是一个不留,全部就地格杀。戎丘令赵昂被甘贲击杀,满门无一幸存。 董俷漫步戎丘,看着长街上遍地的死尸,目光冷漠。 几曾何时,我竟变得如此冷酷?董俷心里并不舒服,因为他看得出,那些死尸当中,有不少人,只是平民百姓。不管他们是不是反抗者,反正如今都已经变成死尸。 董俷在心里面安慰自己:我已经说过了,只要走出家门的人,就是我的敌人。这些人,命不好,却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如果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到这里,董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 上邽被攻陷,戎丘被攻陷…… 西县兵马在接到戎丘被袭击的消息之后,立刻派出兵马救援,却被麴义率七百背嵬士于西汉水畔伏击。西县令姚琼被当场击杀,三千西县兵马,竟无一人生还,陈尸于西汉水河畔。 马腾面色阴沉,勒马上邽城外。 此时的上邽,全无早先的景象,遍地焦黑,可以看出当时的火势,有多么的可怕。 马腾身高八尺,身体洪大。 眉目之间,带着一丝丝羌人血统的样子,面鼻雄异,呈现出鹰钩一样的弧线来。 双眸透着阴狠的冷芒,厉声问道:“那董家余孽现在何处?” 在马腾身后,两个十四五的少年默然无语。紧握大枪的手掌,在轻轻的颤抖着。 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少年的表情非常冷漠。 听闻马腾的喝问,贾和催马上前回答:“据探马回报,董家余孽已经渡过了西汉水。” “他去西汉水?那就是进入武都了?” “正是!” “立刻传令郭宪,命他在武都围剿董家子,务必要把董家子击杀在武都,不可使其生还。” “喏!” 贾和拨转马头,就要离去。 自从马超死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马腾对他的态度变化。 其实心里也非常的理解,毕竟作为马超的谋士,却没有能救马超一命,马腾对他当然不满。若换个人,贾和说不定就走了。可他是马超的老师,在内心中,也时常感到愧疚……若非自己当初一时鬼迷心窍,马超何必参与雒阳的那一场纷乱? 咬着牙,贾和暗自下定决心:不杀董俷,不杀李郭,誓不罢休。 正在这时候,马腾身后的一个少年突然追上了贾和,在马上拉住了贾和的袖子。 “先生,莫要见怪,父亲只是伤心大哥的死,所以……” 这少年是马腾的次子,名叫马铁。 和马超一样,尽得马家枪真传,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在武威也算是颇有英雄名气。 和马超相比,马铁少了几分豪气,却多了一些沉稳。 相比之下,马腾对马铁的喜爱,远远超过了马超。贾和闻听马铁的话,笑了笑,“小将军莫要担心,主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要提醒主公,那董家子并非如我们所想,只是一介武夫。此人不但凶猛如虎,其狡诈阴狠,恰如凶狼一般。” 马铁犹豫了一下,“那虎狼之将,真的如您所说的那么厉害?” 贾和苦笑,“若小将军见过,当知道那董家子比之贾某所形容,更加的可怕。此次他袭击上邽,血洗戎丘……你想一想,换个人会这么做吗?可是他偏偏就做了。” 马铁点头,“只这份勇气,我比不上他。” 二人正说着话,远处一骑疾驰而来。 “武都战报,武都战报!” 贾和一怔,和马铁连忙上前,拦住了那探马后,马铁厉声喝问:“武都什么状况?” “小将军,赤亭被袭……” “什么?” 贾和马铁二人闻听脸色大变,连忙带着那探马来到了马腾的跟前。 赤亭,就位于下辨和上禄之间,通往武都的必经之路。 马腾一听赤亭遭到袭击,也有些慌乱了。 “是谁袭击了赤亭?” 在马腾开来,董俷拖家带口,不可能行动这么快速。这才几天啊,居然就袭击了赤亭? “是董家余孽……董俷袭击赤亭,八百守军全军覆没。” “怎么可能!” 马腾真的懵了,“那董家子怎么会这么快?还有,郭宪在做什么?他手里的兵马,难道是土鸡瓦狗不成?” “主公,河湟白马羌再次出兵,参狼羌惨败,整个部落被杀得鸡犬不留……郭宪大人带领夏侯博出兵镇压,可不成想董俷就带着兵马杀入武都。河池令梁宽救援赤亭时,被董俷袭击,大败而回……董俷袭击了梁大人之后,就带着兵马逃匿无踪。” 是逃匿吗? 董俷真的是逃匿吗? 马腾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传我将领,让郭宪不必管那腾子驹,全力剿杀董家子。” “喏!” 贾和脸色一变,催马想要上前劝说。 哪知这时候马铁在他身后拉扯了一下,摇摇头,示意他别开口。 贾和很聪明,立刻明白了马铁的意思。这个时候,马腾已经要气疯了,上前劝说,只能适得其反。 可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贾和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一个清癯的身影。 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为谋士者,先为己谋,能保全性命,方能谋取天下。 当年,他就是不服那个人的话语,后来又和他反目成仇,离开了家园。 这么多年的闯荡,仔细想想,有时候那个人说的话,还真他妈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马腾的命令发出之后,立刻从陇县抽调兵马,准备追击董俷。 可没等他出发,就接到了张邈派人送来的消息……董俷在氐道出现,攻陷朱圉山。 这朱圉山在什么地方?就位于戎丘西北! 马腾闻听勃然大怒:这董家子未免太猖狂了,居然杀了一个回马枪?不过,他到朱圉山做什么?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马腾脑海中闪过…… 难道,那家伙想收复陇西吗? 仔细想想,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凭董家在陇西的声望,如果董俷真的到达陇西,那么驻扎在陇西的凉州军,还真的有可能会临阵倒戈。董俷得到了陇西,那…… “立刻请张邈出击,绝不可以让董家余孽,得了陇西……命郭宪自武都追击,务必将其困在氐道一线。” 马腾这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曹操派人送来的信中,曾有这么一段话:骠骑不死,你我皆不得安宁。 当时马腾只想着为儿子报仇,倒没有太过在意这句话。 可现在想来,曹操还真的没说错。 董家子不死,我们谁都得不到安宁…… 这家伙,真的就像个鬼魂一样,拖家带口,却神出鬼没。难不成,他董家人都是铁打的不成? 马腾早先没有和董俷面对面的交过手,不过现在,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恐惧。 贾和紧咬嘴唇,轻轻的捻着胡须。 董家子真的是要攻占陇西吗?嘿嘿,只怕不会有这么简单吧…… —————— 第二九七章 凉州乱 第二九七章 凉州乱 武威现在的局势非常混乱。 沿着休屠泽一路向南,休屠、宣威、鸾鸟、苍松等城镇全部被张掖军夺了过去。 不仅如此,陈到在拿下了宣威等地之后,顺着凉州长城一路狂飙,直打到了鹊阴。 鹊阴,毗邻河水(黄河),背靠鹊阴河,正好卡在安定长城和武威长城的中间。准确说,这是武威的门户,也是连接河西与凉州的一个枢纽,故而有得鹊阴,得河西的说法。 鹊阴城高五丈,城坚墙厚,易守难攻。 守将马奎,是马腾的兄弟,素有马家第二人的称号。 不仅仅是他排行第二,更因为马奎枪法出众,骑术精湛,除马腾外,无人可及。 论脾性,马奎没有马腾那样的刚烈。 和许多家庭相似,总是一个刚猛大气,一个心思细腻,兄弟二人可说是非常亲密。 马奎年三十九,膝下有一子,名叫马岱,比马超仅仅小了三天。 不过,马岱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从小练枪。而是用一杆象鼻古月刀,杀法骁勇。 这父子二人,担任鹊阴主将,扼守武威门户,是马腾最信任的人。 ****** 绣着‘马’字的描金大纛,在鹊阴城头迎风猎猎。 陈到面色阴沉,抿着嘴不言不语,双目微闭,流露出一股令人恐惧的骇人杀机。 手握成拳头,陈到咬牙切齿。 已经三十天了,张掖军所向睥睨,不想却被这小小的鹊阴给阻挡住了道路。 那面大纛,好像是在嘲讽他一样,在寒风中招展。陈到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头脑,长出一口气,转身走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一边是董弃裴元绍,一边是庞德庞德苏则三人。 这三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朔方大捷之后,张郃庞德补充足了人马,信誓旦旦的准备兵出朔方,扫清漠北匈奴。 可不成想,董卓被杀,安定失守。 典韦和沙摩柯保护着蔡琰刘辨等人,从临泾一路颠簸,自大城塞退入了朔方境内。 董俷音讯皆无,使得张郃庞德也不敢擅自出击。 同时五原被袁绍占领,使得朔方一下子面临三方的夹击。袁绍马腾,还有来自南匈奴的反扑,以及呼厨泉的鲜卑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向朔方发动凶猛惨烈的攻击。 潘璋守鸡鹿塞,凌操守沙南,庞淯在大城塞,抵挡住马腾军的进攻。 整个朔方,就好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每天都面临着重重凶险。若非张辽在受降城牵制住了和连大军,徐晃还真的说不准,能否把朔方坚守住。好在,张掖出兵了。 马腾军停止攻击,令朔方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危险已经过去,所有人都明白,董俷一日不安全,朔方一日不安宁。 蔡琰、刘辨,几乎天天就住在了朔方郡守府衙,打听最新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卢植突然抵达朔方。 让蔡琰刘辨等人,全部去张掖。别的人不相信,可卢植却不一样,那是董俷的老师。 直到此时,蔡琰等人才明白,原来董俷早就留了后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了张掖。当下,张郃庞德率选锋军,以典韦沙摩柯为先锋,自高阙出,保护着蔡琰刘辨等人,一路杀到了张掖。 羊衜却留在了朔方,任凭羊续如何劝说,都没能把他劝说回头。 蔡琰临走的时候,还专门找来了徐晃。 “徐将军,夫君对将军寄予厚望,还请将军扼守朔方,为我大汉保一块净土。平夷不可听,安民不可停,屯军亦不可停……若夫君有个意外,将军就自己多保重。”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相公死了,将军可以自求生路。 不过隐藏的意思却是:如果我相公还活着,将军就应该继续效忠与我家相公。 蔡琰别看平时不怎么管事,可人聪明,深知这朔方,对于董俷将来有着多大的作用。 这话说的别有玄机,徐晃如何能不明白? 当时就跪下来,痛哭道:“主母且放心,有徐晃一日,朔方就只能姓董。不论主公是否安全,晃绝不负主公的知遇之恩。徐晃生为董家之臣,死亦为董家之鬼。” 也难怪,徐晃这辈子,可说是随着董俷的崛起而起来。 宛县血战,令他甩掉了奴兵的头衔;又是遇到董俷,从一个在雒阳忐忑等待的普通校尉,一跃成为一方诸侯。如今,在徐晃的身上,已经打下了太深的董系烙印。 蔡琰也清楚,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有些话点到了就好,大家都是聪明人,说的太多,反而不美。 同时,卢植又留下了一封信,让徐晃设法转交给孤悬于受降城的张辽。 吕布败走幽州,如今在塞上就只剩下了张辽一支人马。务必要使张辽在受降城站稳脚跟,因为那将是牵制鲜卑人的一把利剑。只要张辽在受降城,那么鲜卑人就不可能做出太大的举动。毕竟,从受降城到弹汗山,也仅仅是两天的路程而已。 当然,和连肯定是不会愿意让这么一根钉子呆在塞上,所以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对付张辽。 卢植不了解张辽,也不知道张辽究竟有什么本领。 不过他很清楚张辽在受降城的意义,同时也知道,如果和连全力对付张辽的话,张辽绝对不可能承受住整个鲜卑族的攻击。至少卢植知道,他自己是对付不了的。 所以,一旦出现了那种情况,徐晃的支持就显得格外重要。 依靠着拥有五十万流民和一百二十万氐人羯人的朔方,张辽应该能在受降城好过一些。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卢植才满腹心事的离开了朔方。 羊续的名气的确是非常大,可是在卢植面前,他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尊敬。论名气,他没有卢植大;论学问,他也比不得卢植。甚至论辈分,两人都曾在李膺门下求学,卢植排位在羊续之前,算起来是羊续的师兄,所以羊续也说不出什么话。 蔡琰刘辨抵达朔方时,董俷已经进入了南山,音讯全无。 不过任红昌却病了…… 也难怪,刚生下孩子,就出现这种事情。任红昌虽然一直努力的让自己表现沉稳,可是一俟安全之后,就一下子病倒了。再加上担心董俷的安危,这个娇弱的女子,险些一病不起。如果不是济慈在旁边照顾,任红昌母子,还真的有点说不准。 所有人,都耐心的等待着董俷的消息。 但是庞德和张郃,却无法忍耐这种漫长的等待…… 董俷对他们二人有知遇之恩,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董俷在危险中挣扎。庞德张郃非常清楚攻占武威的重要意义,所以抵达张掖之后,二人就立刻率本部人马前来效命。 陈到看着这两人,暗自赞叹:主公果然是慧眼识人,这二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大将之才。 “诸位将军,马奎死守鹊阴,不与我军正面交锋,长此下去,对我军极为不利啊。” 说着,他坐下来,“马腾识破了主公的路线,攻占武都,企图断绝主公的归途。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拿下鹊阴,务必使张马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武威方面。我们推进一分,那张马就会放松对主公的堵截一点,我们打得越狠,主公也就越安全。” 陈到所说的道理,庞德等人如何能不清楚? 可是那马奎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鹊阴就是乌龟壳,除了强攻,还真没有办法。 苏则轻声说:“鹊阴背靠鹊阴河,我原想过用水攻之法。可如今才开春,河水枯涸。想要用水攻,除非等到雨季过后……” “那不可能,那岂不是要拖到三月?主公只怕撑不到那个时间吧。” 陈到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张掖三郡虽然是从中平年间就开始经营,可是底子并不算厚。特别是从张掖向西域扩展,耗费了大量的粮食。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战斗,只怕张掖就撑不住了。西域还不算稳定,从目前而言,不适合把时间拖得太久。 话说完之后,众人都紧蹙眉头。 就在这时,有士卒前来禀报:“虢亭侯和绍亭侯两人押送粮草物资,抵达军营外。” “啊,是大爷和三爷来了!” 谁都知道,典韦和沙摩柯与董俷八拜之交,亲若兄弟一般。 先前,由于两人的孩子刚出生,所以蔡琰不让他们出征。想必这二人定是不甘寂寞,所以借着押送粮草物资的机会,来到了军前。陈到等人都不敢怠慢,忙走出大帐迎接。 典韦和沙摩柯的脸色,阴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一样。 被迎进了中军大帐之后,典韦虎目半闭,沉声道:“叔至,鹊阴的战事现在如何?” “不甚顺利,那马奎死活不肯出战,而鹊阴城坚墙厚,也的确是难以攻破。” “难以攻破也要攻,哪怕所有人都死了,也要给我打下这该死的鹊阴……” 沙摩柯呼的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咆哮起来,“叔至,我愿出战,拿下鹊阴城。” 谁都知道,由于安定失守,典韦沙摩柯二人这心里面,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兄弟信任自己,把临泾交给了自己。 可是犹豫自己的疏忽,不但丢了临泾,连法衍也送了性命。 典韦每次想起这件事,就会感觉无比的难受。如今二弟生死不明,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使不出半点力气,他又如何能接受这种结果呢? 不过,典韦比沙摩柯冷静,知道这是在军中,不能耍脾气。 “沙沙,闭嘴!”典韦厉声喝道:“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军中……你忘记你二哥和你说过的话吗?军中之事,自有叔至来拿主意,你若是在叫嚣,休怪我揍你小子。” 沙摩柯脾气暴躁,天生的狂傲。 生平服气两个人半人,一个是董俷,一个是他老子,还有半个,就是大哥典韦。 强忍着心中的暴躁,沙摩柯一跺脚,坐了下来。 典韦起身,拱手对陈到说:“叔至,沙沙刚才无礼,还请原谅。” 陈到和沙摩柯的接触不算多,不过也算是非常的熟悉这个人,心里也没有什么不快。 更何况,陈到也着急。 他强笑一声,“大爷莫要客气,三爷这不也是担心主公的安危,大家都是为了主公,没什么原谅不原谅……三爷,我也想不计一切后果拿下鹊阴。可问题在于,主公的家底并不厚,若是打光了,就算拿下了鹊阴,又如何协助主公安全回来呢?” 沙摩柯握着拳头,重重的出了口气。 “叔至莫要怪我,我只是……” 典韦这时候开口道:“叔至,此次我来之前,曾次派人送来了一批霹雳车,比之早先你军中的霹雳车,有了不小的改进……我兄弟二人,这一次来鹊阴,就是为了请战。” 曾次,是黄劭的表字。 陈到闻听,连忙开口道:“大爷,您这是……” “我丢了主公交给我的临泾,若不能拿下鹊阴,又有什么脸面存活?你放心,我不会动用你手中兵马。此次攻打临泾,自有我本部人马出战,若拿不下鹊阴,我提头来见。” “某家也是出动本部人马,还请叔至准许……” 话音未落,庞德等人呼的站起来,“大爷、三爷,这种事情,怎能让你们出面。” 典韦呼的起身,虎目圆睁,那眸光中闪过一抹冷戾的黄芒。 “令明,隽义,你二人要和我争抢?” 论行军打仗,典韦沙摩柯比不得庞德张郃。但是若说勇猛,谁也比不得典沙二人的亲军。那都是董俷依照巨魔士专门训练出来的人马,可说是军中少有的强勇。 而且,典韦平时不怎么说话。 可谁都知道,激怒了他,比激怒董俷更加可怕。 按道理说,陈到身为主帅,自然可以拒绝典韦。但现在的情况是,董俷生死不明,典韦和沙摩柯这两头猛虎,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如果再阻止的话,那可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情。索性答应下来,自己在一旁观战,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当下陈到答应,由典韦沙摩柯二人出战。 庞德张郃为第二梯队,随时接替典沙两人。 第二天一早,典韦和沙摩柯各自带领本部三千人马,在鹊阴城下摆开了阵型。 沙摩柯跨坐丹犀,一百名五溪蛮兵,跟随在沙摩柯的身后。这些五溪蛮兵,都是当年随沙摩柯一起走出武陵山的五溪蛮强勇。历经过无数次大战,当初的八百人,只剩下这一百人作为沙摩柯的亲随护卫。 全都是黑色牛皮筩袖铠,外面嵌着铜钉。 这些五溪蛮兵的兵器,和许多士卒的兵器不一样,每个人臂上配有小盾,身背三十六斤重的竹节钢鞭,杀气腾腾。 典韦的亲兵,则是董俷为他亲自选出。 一色横刀小盾,丝毫不逊色于沙摩柯的五溪蛮兵。 十排霹雳车在阵前排列,每一排有五十台霹雳车,共五百台已经架设完毕。 经过马均和费沃的研究,对霹雳车做了一些细微的改进之后,使之力量更加强猛。 不过,每台霹雳车必须要六个人才能操作。 典韦的部曲,全部都是经过严格挑选训练出来的霹雳车兵,业已经整装待发。 霹雳车的表面,被涂抹成了黑色,看上去极具震慑力。 陈到等人一眼就看出这些霹雳车的不同之处,彼此不由得相视一眼,暗自有些期待。 也许,典韦他们真的可以攻破鹊阴城。 ****** 马奎父子,早已经站在了城墙上,看着远处一排排的霹雳车,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父亲,张掖军今天的气势,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啊。” 马岱轻声的说了一句,让马奎这心里面,也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狠狠的瞪了马岱一眼,“这个时候,不要乱说话,动摇了军心,我第一个就杀你。” 马岱一缩脖子,笑了笑。 他了解父亲,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想必父亲也感到非常的紧张吧。 不过,有什么可怕? 同样的霹雳车,张掖军又不是没有使用过,这鹊阴城,还不是掌握在老马家的手中? 退后一步,马岱抄起象鼻古月刀,目光陡然变得冷峻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城外的阵营中,鼓声突然间变得激亢,一个沉雷般的吼声响起,“霹雳车,轮发!” 吱,砰…… 也不知道马均费沃究竟是做了什么样的改动,这霹雳车在发射的一刹那,产生出一种极为刺耳又怪异的声响。五十块五十斤重的巨石从霹雳车上被弹射了出去,带着一股风声,呼的一下子就砸向了鹊阴城的城墙,只听砰砰砰的声响,城墙好像在颤抖一样。 一排排霹雳车,轮流的弹射巨石。 比之早先陈到所用的霹雳车,这种新研发出的霹雳车所使用的石头,份量明显比原来的小,但是力道却增加了几倍。一排排的巨石接连不断的飞向了鹊阴城头,砸的马腾军根本抬不起头来。鼓声更加的激亢,鹊阴城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 城墙上,开始出现了裂痕。 典韦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胯下象龙焦躁不安的打着响鼻,发出一声声低沉嘶吟。 猛然甩掉了头盔,把身上的铠甲脱下。 典韦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从马背上跳下来,抽出一把蒲元专门为他打造的双手横刀。 刀长近七尺,重三十六斤。 典韦一声厉吼:“儿郎们,随我杀进鹊阴城。 他带着一百名亲卫,率先从阵营中冲出,随后沙摩柯的部曲也潮水一样的蜂拥而去。 霹雳车弹射的更加密集,更加快速。 有十几台霹雳车在连续不断的弹射过程中,轰然倒塌。 负责看守霹雳车的士兵们,立刻抄起了兵器,随着大部人马冲向鹊阴。 一个个嚎叫着,悍不畏死的冲锋。只看的城头上的马奎,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放箭,放箭……拦住他们!” 可是城上的马腾军,已经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只能匆忙的朝天散射,根本无法瞄准对方。 一架架云梯,搭在了鹊阴城头上。 沙摩柯也跳下了丹犀,抽出钢鞭,厉声喝道:“五溪蛮的勇士,随我冲锋……”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冲到了鹊阴城下,典韦口中咬着横刀,手足并用,朝城上攀去。 这两人,都是自小在山里长大,马上步下不分伯仲。 再加上这些年苦练五禽引导术,使得这身体,也变得非常灵活。 任凭城头上箭矢如雨,却无法阻挡住这两人的疯狂。典韦率先冲上了城头,双手握刀,左劈右砍。横刀划出了一道道,一条条,一圈圈奇诡的弧光,只见血光崩现,肢体横飞。典韦发出一声声怒吼,自临泾失守以来,积郁在胸中的郁闷之气,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宣泄一样,典韦挥舞横刀,如同一头猛虎般,凶猛异常。 典韦的亲兵,也毫不示弱,随着典韦杀上了城墙。 这时候,霹雳车已经停止了发射,所有的士卒在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自动抽出兵器,朝着鹊阴城扑去。那潮水一般的人流,不断的冲击这鹊阴城的城门。 城头上,马奎挥舞大枪,横扫挑刺,已经无暇顾忌其他。 典韦挥刀把一名鹊阴士卒劈翻在地,与马奎也仅剩下十几步的距离。他不认识马奎,可是也知道,这家伙是个主将。典韦的眸光中,闪过一道凶狠的黄芒,怒吼一声,朝着马奎就扑了过去。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突然飞来,正中典韦的肩膀上。 几名鹊阴士卒一看典韦受伤,立刻冲上前来。 哪知典韦张口将那利箭咬着,一甩头,一股血箭飞出,横刀顺手一转,把那几名士卒拦腰斩为两段。 “贼将,你家大爷在此,还不拿命过来!” 典韦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风一般冲到了马奎的跟前。 踏步腾空跃起,双手握刀,厉吼一声:“震山刀!” 那横刀挂着一股风声,呼的劈向马奎。马奎刚挑翻一名张掖军,举枪向外封挡。 只听铛的一声,巨力传来,震得马奎手臂发麻。 而典韦接着那封挡的力量,双脚在落地的一刹那再次腾起,呼的又是一刀劈落。 “震山刀……震山刀……震山刀……” 三记震山刀,马奎手中那杆百炼精铁打造出来的大枪,终于抵挡不住横刀的锋利。 咔嚓断成了两截。 横刀顺势落下,马奎急忙侧身躲闪。 可他的反应快,典韦的刀却更快…… 噗! 一蓬鲜血喷射出去,马奎躲闪不及,被典韦一刀斩断了手臂。痛的马奎啊的一声惨叫,脚步踉跄,险些疼昏过去。 “父亲……” 一个尖叫声传来,典韦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手提弓,一手拎刀,劈翻了一个张掖军后,向马奎跑来。 就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刚才射了我一箭! 典韦转身就冲过去,哪知这时候马奎猛然起身,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张掖军留下的横刀,高喊着:“岱儿,快点走,杀出去,找你叔父……莫忘记,为我报仇!” 马奎刀法散乱,但却如同疯虎。 典韦被他缠住,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此时,鹊阴城头已经乱成了一片,随着典沙二人的兵马冲上了鹊阴,马腾军彻底混乱了起来。遍地的残肢碎肉,鲜血横流。马岱被几个亲兵拉住,向城下杀去。 只听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回头看,正看见马奎被典韦一刀砍下了脑袋。 “我和你拼了!” “小将军,快走,快走……大势已去,不可恋战啊!” 亲军护卫死死的拖着了马岱。 “走?往哪里走?都给我留下吧!” 马道上,一个赤面黄发,身高过丈,相貌丑恶的青年拦住了马岱等人的去路。 沙摩柯手中拎着钢鞭,上面沾满了碎骨肉糜,大红色战袍,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环眼圆睁,沙摩柯厉声喝道:“今天谁也别想逃走,吃我一鞭。” 钢鞭呼的落下,风声发闷。两个亲军将领摆兵器相迎,不到两个回合,被沙摩柯一手抓起一个,另一个被他一鞭砸碎了脑袋。马岱趁此机会,摆脱了沙摩柯的追击。 跳下城头,刚翻身上马。 沙摩柯在城上取下了象龙宝雕弓,搭上利箭,拉弓如同满月,怒喝一声:“贼子,休走,看箭……” 武将对决,喜欢光明正大。 即便是用了暗器弓箭,也要先叫喊一声,提醒一下对方。在这一点上,董俷就不如沙摩柯。他的鬼哭矛,常常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发出,让沙摩柯和典韦颇有些不能接受。 马岱刚在马上坐稳,就听到沙摩柯的吼叫声。 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沙摩柯特制的长箭已经到了身前,噗的一声,穿透了马岱的胸口。 象龙宝雕弓,那可是超强的硬弓,力道极为强猛。 而沙摩柯的长箭上面,带着特别打造出来的倒钩,扎进肉里,就难以拔出来。 马岱在马上啊的一声惨叫,身体一晃,从马上摔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一滚,落入一条地沟中。 ****** 鹊阴一场大战,马腾军被杀得惨败。 傍晚时分,书写着斗大的‘董‘字大纛,在鹊阴城头飘扬,预示着河西门户,由此被张掖军所掌握。 至此,整个武威,除了靠近汉阳陇西的厉祖一城之外,全部被张掖军占领。 河西与凉州的大门开启,张掖军可以随时出入河西,威胁安定、陇西、汉阳、金城。 陈到占领了鹊阴之后,立刻出榜安民。 他带着士卒巡视了全城之后,回到府衙时已经过了戌时。 典韦肩膀上缠着绷带,吊着胳膊,坐在大厅中。沙摩柯还是一脸的阴沉,在旁边端坐。 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开心。 鹊阴虽然攻占了,可是却不代表他们能就此放松下来。 “叔至,现在鹊阴打下来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可以对那帮家伙们反击了呢?” 陈到当然知道,沙摩柯口中的反击是什么意思。 心中不由得苦笑:我何尝不想反击,可问题在于,打的太狠,张马势必会与李郭联手。面对几十万凉州大军,主公下落不明,这反击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沙沙,莫要为难叔至……” 典韦倒是明白陈到此时的难处。 “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将主公联系上,让他安全的的返回张掖。现在反击,不是时候。” 同样的一句话,如果是陈到说,沙摩柯肯定暴跳如雷。 不过典韦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陈到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典韦一眼。 “虢亭侯放心,我已经命人打探消息。只要主公出现,我们就可以立刻展开行动。” 沙摩柯不再吭声,呆呆的坐在原地,一脸的的愁眉苦脸状。 是啊,二哥,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多少给个消息,让我们也知道,应该如何的配合你行动啊! 想到这里,沙摩柯忍不住一声长叹,手紧握成拳头,闭上了眼睛。 大胜之后的喜悦,在这种无奈的等待中,显得微不足道。第二天中午,陈到等人接到了探马打听回来的消息,不由得全都呆住了。 苏则皱着眉头,“主公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事,奔袭于武都汉阳两地,只怕另有深意……慢着,刚才探马说,主公麾下只有铁甲军,他的亲卫巨魔士,先在何处?” 陈到闻听,眼睛一亮。 “立刻命人回报居延城,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军师。还有,派人去氐池,让曾次派人走西海,往河湟去。我想,主公怕是想要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吧……” 张郃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可是如此一来,主公岂不是陷入了险境?” 苏则摇摇头,“我看不然,只怕主公这番行事,是在向我们发出一个消息吧!” 消息? 所有人看着苏则,茫然不解。 沙摩柯挠着头,忍不住问道:“文师,二哥发给我们了什么消息?” “这……呵呵,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出来。不过,我想主公此举,定有深意。” 第二九八章 鏖战(一) 第二九八章 鏖战(一) 初平…… 哦,已经不再是初平了! 初平代表着董卓,李傕郭汜是不愿意继续使用这个年号,就好像生活在董卓的阴影下。 于是年十三岁的汉帝刘协,在李傕的威逼下,不得已只能更换了年号,兴平。 也许现在的刘协,会觉得很后悔吧。 在董卓的掌控下,他是个傀儡。可是在李傕郭汜的手中,他甚至连个傀儡都不如。 兴平元年正月,寒冬已过,冰雪消融。 刚平静了两个月的汉室江山,随着董俷杀出南山,向汉阳发动攻击,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首先,陈兵于北平邑的吕布,攻入雁门郡。 雁门太守,是袁绍的外甥,蔡邕的同乡,圉城人高干。依靠这冀州长城之嫌,死守平城,任凭吕布如何骂阵,就是不出战。吕布虽然勇武,却也拿平城没有办法。 刘袁开战之后,孙策在周瑜的计议下,突然放弃了会稽,出兵占领豫章。 扬州战火再次燃起,刘繇在许靖的建议下,对会稽不予理睬,反而出兵攻打吴郡。 吴景在严氏叔侄的夹击下,带着孙策的家人,仓皇逃出吴郡,不知所踪。 在汉中,苏固也投降了郭汜,联合三辅兵马,和张鲁张脩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当然,最动荡的地区,还是集中在凉州。 鹊阴失守,马腾顿感压力倍增。如今,已经知道了张掖军的来历,马腾不得不小心行事。就如同一句老话说的好:利益面前,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即便李傕和他有杀子之仇,马腾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仇恨,派遣贾和前往长安与李傕说和。 李傕马腾张邈,心里都清楚一件事情。 如果让董家子活着抵达张掖,那么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是早先被斥责为挟持天子,大逆不道的国贼,一个是武将出身,有着显赫身世的武夫,一个是名扬天下,被世人称之为八俊之才的士大夫,形成了统一战线。 ****** 董俷徘徊在敕勒川牧场的遗址上,狮鬃兽阿丑,不时的摇头晃脑,发出低沉嘶吟。 牧场里的建筑,都已经变成了废墟。 青青的牧草足有半人高,在春风中愉悦的摇曳不停。 用石头砌成的围墙,也被人推倒。依稀可以看到,那石头的表面上,还残留着被大火焚烧过后的焦黑痕迹。姐姐坟墓旁边的庐屋,被人用一把大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姐姐的坟墓,也被人掘开,只留下了那块写着姐姐名字的墓碑。 董俷的脸色铁青,眯着眼睛,看着变成狼藉的坟墓,突然间握拳仰天发出一声怒吼。 声音若巨雷一般,在苍穹中炸响。 狮鬃兽猛然仰蹄一声咆哮,若同野兽的嘶吼。 山丘下,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董俷攻袭朱圉山后,立刻就由氐道杀入陇西。 这里是他的家园,即便是亲人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可董俷还是想要回来再看一眼。 可是…… 别看董卓死了,董家破败了! 可是董俷还活着,董家在凉州,特别是陇西的声望依旧存在。 临洮更是如此。董家在临洮经营三代,至今已经有百余年的光阴。当然,和那些世族门阀相比的话,董家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可是在临洮,董家却是实实在在的豪门。 在乡土观念极强的东汉末年,临洮人更能够接受一个本土的豪族。 故而,张邈虽然已经占领了陇西,却无法抹掉董家在临洮的影响力。特别是董俷,那可是当地妇孺皆知的英雄人物。人常言:生子当如虎狼,这虎狼就是指董俷。 所以,当董俷挥兵打到临洮城下的时候,张邈派驻临洮的官员根本无法抵挡。 临洮人打开城门,请董俷大军入城。在他们的心中,只有董俷才是临洮真正的主人。 但董俷没有想到,姐姐的坟墓竟然被张邈派人给毁了…… 据说,张邈占领临洮之后,把董玉的坟墓掘开,然后将骨骸取出,一把火焚烧掉,洒在了敕勒川牧场之上。董俷一开始还不相信,毕竟那张邈,好歹也是个名士啊! 站在坟茔废墟前,董俷的手在轻轻颤抖。 甘贲带着十几个无难山族人,静静的站在山丘下,一个个面露辈分之色,紧握拳头。 若不杀张邈,我誓不为人! 董俷在心中暗自发誓,翻身跳上狮鬃兽,冲下山丘厉声喝道:“随我回临洮议事。” “喏!” 甘贲等人翻身上马,随着董俷疾驰而去。 心里面隐隐有一丝兴奋:看起来,主公是想要大干一场了! 是的,董俷的确是想要发泄一番…… 说句心里话,早先董俷的想法非常简单,那就是搅乱凉州的局势,把郭宪从武都调出,为奶奶和四姐她们扫平通往河湟地区的障碍。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这么做。 可是现在,董俷却不想在这么和马腾张邈纠缠下去了。 站在董家老宅的废墟中,华雄麴义匆匆赶来。董俷那张脸本就长得很凶恶,颇有几分董卓的样貌。此刻,他就静静的站在废墟里,背对着华雄麴义等人一言不发。 “主公……” 华雄忍不住开口。 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这老宅当中依旧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味。 华雄曾经来过这里,可是上一次来老宅的时候,董家却是无比的兴旺,而如今…… 心中不由得感到悲苦,华雄叫了一句‘主公’,就再也没说下去。 董俷缓缓的转过身,华雄麴义骇然发现,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功侯,此刻却是满面泪痕。 “我刚才去了牧场!” 华雄麴义不敢开口,静静的等着董俷说话。 “人常说,入土为安,死者最大……我父亲为太师,虽然做了不该他做的事情,但扪心自问,我父亲可做错了什么?士人们抵死不肯放手,那张邈为天下闻名的士大夫,竟然将我大姐的坟茔掘开,挫骨扬灰……我大姐与此事又有什么关联?” 董俷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话。 手握着金瓜,轻轻敲打掌心。可越是如此,他的声音听着就越发的可怖而阴森。 那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欲在临洮,给张邈马腾一个教训……但不知你二人,可敢留下来与我并肩作战?” 华雄麴义心里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董俷。 “父亲死了,姐姐的坟茔不在了……过去一年当中,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亡命而逃,可现在,我不想逃了。张邈马腾,不为人子……我要以他二人的血,警告天下!当然,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你二人若是不愿留下,现在离开,还算来得及。” 华雄的脸色顿时大变,呈现出酱紫色。 扑通一声跪在董俷的面前,“主公为何说这种话?华雄受太师知遇之恩,又得主公活命之恩,此生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华雄愿虽主公一起,并肩作战。” 麴义也跪了下来,“主公不以义卑贱,委以重任……麴义又怎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 董俷脸色平静,淡然一笑。 “既然如此……” 话未说完,就见甘贲匆匆的跑了过来。 “主公,探马有军情禀报,说是马腾麾下大将夏侯博,自武都道率五千铁甲军杀向临洮。” “哦?” “还有,张邈自河关出兵,马腾自冀县出兵,汇合郭宪三万兵马,共十一万大军,准备三面夹击,攻打临洮。” 华雄麴义闻听,面颊微微一阵抽搐。 十一万大军,看起来马腾张邈,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董俷麾下这一路杀过来,人马倒是没怎么减少,反而沿途收拢原陇西军,又增加了几千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董俷麾下也只有五六千人,要想对抗十一万大军…… 华雄麴义,都不免感到忐忑。 董俷却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凶险,越是危难之际,董俷就越发的感到兴奋。 上辈子的内敛在这一世全然不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如蛇儿一般的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十一万?嘿嘿,端的是大场面!” 华雄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主公,不如我们撤吧。” “撤?往哪里撤?” 董俷笑了一声,“文开,如今我们三面受敌,已经无路可退。若退入河湟,则早先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无用功……如今之计,唯有两个字可破敌,那就是死战。” “死战?” “我们先回府衙,再详细商谈。” 董俷神色轻松,倒提金瓜,走出了老宅废墟。 死战?真的死战就能破敌吗? 董俷很清楚,那不可能……但是,能拖住张马大军,想必贾诩一定能有破解之法。 所谓的破敌之策不在临洮,而在于张掖。 如今之计,唯有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那贾诩,希望这位传说中的毒士,莫要辜负。 ****** 临洮县城,已经笼罩在一片惶恐之中。 张马大军将至的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传了出来,整个临洮都变得慌乱不已。 原因很简单,董俷占据临洮,有一半的因素在于临洮人心向董家。如果董俷这时候带兵撤出临洮的话,那么临洮将面临张马大军可怖的报复,端的是令人恐慌。 沿途,董俷看到许多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眉头不由得一蹙,勒马招手示意甘贲过来,“老虎,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甘贲一怔,“主公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 “我这边刚知道消息,临洮就动荡起来。只怕这临洮城内,不甚干净,你可愿为我清除?” 甘贲性子很直,可并不傻。 怎能听不出董俷话中的含义,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主公,这种事情我可能做不好,但我兄弟王买,就是王腾三爷爷的孙子,甚为机灵,心思缜密,当能胜任。” “王买?” 董俷一怔,下意识的把目光转移到了跟在甘贲身后的一个青年身上。 这青年在无难山出来的十几个人当中,个头最小,大约七尺六寸上下,身体单薄。 肩膀上爬着一头样子很奇怪,好像小猫一样的动物。 体型如小狐狸,大约有二尺长,却拖着一条和体长差不多的尾巴,绕过那青年的脖子,从另一边吹落在胸前。头部呈现出三角形,四肢短健,足有五趾,爪子很小,曲而锐利。全身是棕褐色,头部和脸颊却是黑色,喉胸部,呈现黄色,尾巴黑色。 这么一个小家伙,生的好怪异。 当初董俷见到的时候,也是很吃了一惊。 甘贲说,这小家伙叫做蜜狗,因为喜欢吃蜜。可董俷却知道,这小家伙的学名叫做青鼬。 别看它样子可爱,却是极为凶狠,有时候甚至能攻击比它体型大数倍的动物。 那曲而锐利的爪子里,带着天生的毒,虽不能致命,可是却能令敌人瞬间的麻痹。 董俷正是因为这青鼬,才对它的主人王买有了印象。 按道理说,王买的武艺在无难山人之中算不得非常厉害,可是甘贲却一定要带着他。 用甘贲的话:他是一头老虎,那王买就是为他出谋划策的狐狸。 听上去,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董俷看了王买两眼,轻轻点头,也不说话,示意甘贲把话传达下去,径自往府衙赶去。 临洮府衙,其实是董家当年在临洮的别院,再说的准确些,属于董旻的财产。 原来的府衙早已经被毁掉,后来张邈派出来的临洮令兴建了新的府衙,可董俷却不愿意在那里面住。干脆把那临洮令的府衙变成了临时的库府,而自己住在了董旻的别院里。 别院台阶上,站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正在和群情激涌的乡绅们说话。 “诸位,武功侯并没有说过要不管大家的话语,还请诸位莫要听小人谣传……武功侯是咱们临洮的英雄,绝不会弃之不顾的。大家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武功侯?” “这个阎温,不错!” 董俷站的远远的,看着那台阶上的青年,点头赞道。 阎温,是道地的临洮人,比董俷大两岁,曾经卖身于董家门下为奴,后来董旻见他聪慧,加之膝下无子,就收了阎温为义子,还送他外出求学。当然,董旻收阎温的时候,董俷已经不在临洮,对于阎温也不甚了解,只是曾听董旻提过两次。 张邈占据临洮时,阎温正好回临洮,被临洮令征辟为主簿。 他的身份,很少人知道。 当董俷兵临临洮城下的时候,正是阎温鼓动百姓打开了城门,并亲手杀死了临洮令。 阎温资质平庸,也没有什么大能。 如果让李儒评价:不过是一县尉之才,可用但不可大用…… 不过李儒后来的一句评价,却让董俷留了心。 李儒说:阎温有郭解之烈,其人敦厚,性情忠烈,可视之为心腹,董门下之死士。 死士…… 这两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担当的。 郭解是前汉时的侠客,性情刚烈,极有担待。 董俷见阎温大声的解释,可是那些临洮乡绅,依旧不依不饶。不说别的,只说阎温身为董旻的义子,和董俷说起来是一家人,董俷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刁难。 当下厉声喝道:“是谁说我要弃临洮不顾?” 这一声喝,若巨雷炸响。 别院门口的乡绅,立刻鸦雀无声。 董俷催马过去,朝着阎温使了一个眼色,阎温先是一怔,旋即就领悟的其中的含义。 转身走进了别院,不再管那些乡绅。 董俷说:“董某生为临洮人,死为临洮鬼,尔等是听谁说,董某要做弃临洮于不顾?此乃妖言惑众,尔等不辨真伪也就罢了,却在这里闹事,搅乱民心,莫非以为我董家落魄,就不敢杀人不成……王买何在!” “末将在!” 王买已经得了甘贲的叮嘱,知道董俷要他做什么事情。 所以,董俷叫他名字的时候,王买马上就明白了意思,上前一步,插手向董俷行礼。 “把这些人全部拿下,该怎么做,你心里当明白!” 话音未落,从他身后的别院中冲出了几百个士兵,呼啦啦把乡绅们全都包围起来。 也不理那些人的叫喊,董俷气沉丹田,厉声吼道:“临洮不弃董俷,董俷不弃临洮。董某在此把话说明白,愿与临洮人共生死。若再敢妖言惑众,缉拿之后,格杀勿论。” 也不理那些叫喊,董俷大步流星走进了别院。 在书房中坐下,阎温上前行礼。 “伯俭,你莫要如此拘谨……呵呵,说起来,你应该是我从兄,既然是一家人,就随便一些。哦,把张马大军的动向一一报上来……然后你去找王买,他会告诉你该做什么事情。” 阎温有自知之明。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董俷对他客气,说穿了是看在董旻的份上。 但董俷能客气,他可不能顺杆爬。 当下忙拱手应命,把已经整理出来的军情报告,放到了董俷的桌上,然后转身离去。 董俷蹙眉,仔细的看完了军情。 抬头看了一眼,见麴义和华雄仍站在书桌前。 “别站着了,大家坐着说话。” 说完,把军情扔在桌子上,沉声道:“张邈五万大军自河关杀出,预计会在十天后抵达临洮;马腾从冀县出,郭宪自下辨出,估计也要七八天的时间,你们觉得如何?” 华雄麴义也知道,董俷的主意拿定。 既然主公胸有成竹,想必已经有了后招。当下的事情,就是要死守住临洮才行。 华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将,在凉州军一系当中,他比不得徐荣用兵,可是也读过兵书战策。特别是在养伤期间,更将董俷留给他的孙武十三篇读了个滚瓜烂熟。 如今的华雄,可沉稳的很。 看了一眼麴义,华雄说:“其实,这陇西一地,主公手中的兵马,可不算太少。” 董俷一怔,“文开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方在陇西苦心经营十年之久,陇西军可称得上是主公嫡系。当初若非是大方被刺,我等如今当能立足凉州,占领三辅……大方死后,陇西军四分五裂,的确有不少人被张马二人所吸纳。可据我所知,还有许多人并不愿意为张马二人效命。” “哦?” 董俷闻听,顿时来了一些兴趣。 华雄道:“说起来,这件事却是伯俭的功劳。陇西军被吞并后,有不少人带着本部人马,或是占山为王,或是落草为寇,大大小小十几股人马,多的有三四千人,少的有几百人……伯俭担任临洮主簿后,借手中权利,暗中联系那些人,并且设法予以保全。这十几股人马,分布于狄道、鸟鼠同穴山、五溪聚、乃至武山一带。” 董俷细目一眯,“那又如何?” “主公你既然想要教训张马,何不索性拉起大旗,痛痛快快的说,就是要占领陇西?我想,只要主公拉起大旗的话,不出十日,必然会有陇西军旧部前来投效。” 华雄说话的时候,麴义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华雄说完了后,他才放下军情,“若只是这样,恐怕还不足以吸引陇西军旧部。” “哦?” “主公当展现出足够的实力,令陇西军旧部心服口服。华将军说的不错,那些人或许曾经忠于主公,可主公如今却是不比往昔,当在众人前立威,方可令其臣服。” 华雄并没有任何不快。 他知道麴义,这家伙是骨子里透着傲气,而当年的华雄,何尝不是如此? 而且,麴义说的并没有错。 知人知面不知心,天晓得昔日的忠臣,如今会是怎样? 论行军打仗,临阵指挥…… 董俷自认比不上麴义。这家伙书读得不多,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能够准确的查找到战场上的破绽所在。加之其精于练兵,背嵬军在他手中,可是非常的厉害。 “麴义,有话但说无妨,且说来听听,你觉得应该如何立威?” 麴义笑了,“主公,您心中已经有了定论,麴义不过是说出来罢了。” 董俷细目一眯,“如此说来,你也认为应该收拾他吗?” “正应如此!”麴义淡定一笑,“他既然想要来送死,主公又何必对他有所客气?” 两人说完,不由得相视大笑起来。 华雄渐渐的明白了,手捻胡须,轻声道:“嘿嘿,此人首级,正可拿来祭旗!” 第二九九章 鏖战(二) 第二九九章 鏖战(二) 没有人能够比临洮人更熟悉临洮。 而作为土生土长的临洮人,董俷对于临洮周遭的地形环境,可说的上了如指掌。 夜已经深了,乌云遮住了月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湿。 从傍晚起,就开始刮起了风,而且在天黑之后,风越来越大,还有一股子寒冬的冷意。 对于这样的天气,董俷很了解。 这是临洮特有的信风气候,基本上会出现在正月十七八左右,而且非常的准。 仰面躺在草地上上,嘴里面叼着一根刚发芽的树枝,董俷看着天空中那风卷残云的壮观景象,突然间生出了无比的怀念。十年前,当他还只有十岁的时候,常独自一人跑到了临洮郊外,就像现在这么躺着,唯一的区别是,当时他什么都不想。 那种于旷野中的空灵寂静,难以用言语表达。 时至今日,董俷很久没有体味过童年时的那种感受,思绪更是未有过片刻的停顿。 其实,偶尔什么事情都不去想,只是看着天空发呆,感觉挺不错。 董俷想到这里,就越发的怀念十年前的那种快乐。两头雪鬼匍匐在他身边,狮鬃兽就立在草丛中。一人多高的草丛,完全掩盖住了阿丑硕大的身形,从远处看,还以为这里是一片空地。 是的,这里曾经是一片空地,不过现在…… 一阵脚步声传来,董俷呼的翻身坐起。 甘贲三步两步的就来到董俷的面前,压低声音说:“主公,那点子果真驻扎在河谷。” 董俷细目一眯,吐掉了口中的树枝,牵着狮鬃兽,翻身上马。 “既然已经来了,如何能不好好的招待一番?” 说完,他抬起手,只见从草丛中窜出一百匹战马,马上端坐着身着铁甲的骑士。 这是华雄为董俷从铁甲军中挑选出的精锐强勇,负责今晚随同董俷一起行动。甘贲口中的河谷,是洮水支流,位于氐道和汉水源头交汇处的一个冲积平原地带。 董俷至今还记得,当年他就是在这块平原上,袭击了卫家前来迎娶董绿的队伍。 甘贲轻声道:“主公,那夏侯博果真胆小如鼠,您在临洮周遭插了几百杆大纛,那家伙就吓得不敢在往前进了。亏他还有那赐支红马匪王的称号,端的丢死人了。” 董俷一笑,“这不是我的计策,而是应该感谢那马腾的祖宗……当年他祖宗马援的儿子马防,就曾以同样的手法击败过数倍与他们的羌贼。再说,当年夏侯博还是红马匪王的时候,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要时时保持悍武之气……人呐,千万别让自己过的太舒服了!过的太舒服,那股子彪悍勇武,迟早要被消磨干净。” 甘贲点点头:“主公所言,极有道理。” “好了,带着你的无难士们,开始行动吧!” 甘贲立刻应命,转身没入了草丛中。董俷轻轻拍拍狮鬃兽阿丑硕大的脑袋:“宝贝,今日你可没有那重甲防护了,一会儿多小心,可别被人伤了,老子会心疼的。” 狮鬃兽轻轻打了一个响鼻。 似乎是在说:区区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没有重甲,也休想伤我。 高昂着硕大的透露,从鼻孔中喷出了一股淡淡的气雾,前蹄轻轻的在地面无声刨动。 站在董俷的位置往下看,大约八百步的距离,就是一片大营。 营门口飘展大纛,上书斗大的‘夏侯’二字。营中有刁斗声声响起,格外的宁静。 十几个人影蛇形靠近了营门口。 甘贲借着高高的蒿草,遮掩住了身形。 脸上涂抹着黑色的泥浆,身上穿着几乎和蒿草颜色相同的黑色紧身衣。这是无难山人在南山四百年生活所总结出来的一些心得。 用董俷的话说:这些恐怕就是最早的特种兵吧。 缓缓取下了弓箭,甘贲抬起手,几个黑影从草丛中滑出,向着大营门口靠近。 突然,天空传来了一声霹雳。 一道惨白的光亮闪过,甘贲手指松弦,两支利矢从草丛中飞出,正中卫兵的胸口。 霹雳声,淹没了卫兵的惨叫。 随着闪电消失,黑影呼的出现,瞬间把堵在营门口外的拒马等障碍推开,扫清通道。 甘贲这时候带着其他的人飞快的来到大营门口,和先前扫清障碍的人打了个手势,无声无息的闪入大营之中。 风,在这时候变得更大了! 抬起头看看天空,董俷伸出手来,感受着空气里的湿度。 这是上一世当护林员时,从山村里的老人那里学来的一些基本常识。 或许那些老人们所说的事情,有很多都带着迷信的色彩。可传承了几百年,乃至千年的一些老常识,之所以能够传承,自然是以为那些常识曾得到过无数次的认证。 从空气中的湿度,从天色,从风力…… 董俷判断出,最多一个时辰,肯定会下起一场大雨。 真是个该死的天气,那夏侯博还真的会挑选时间,居然在这个时候抵达临洮境内。 希望一切能顺利吧。 招手,两个士兵各抬着一柄大锤,来到了董俷的马前。 探手把大锤攫在手中,董俷深吸一口气,单手挽住了马缰绳,而后长出一口浊气。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这一口浊气般,河谷大营中,突然间腾起了火焰。 紧跟着,大营内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喊声,火焰借助风势,瞬间蔓延了开来。 “儿郎们,随我杀敌!” 董俷用低沉的声音,喊喝一句。 早已经不耐烦的狮鬃兽在刹那间腾空而起,朝着几乎变成火海一般的河谷大营冲去。 一百强勇,紧随董俷身后。 两头雪鬼围绕着狮鬃兽的前后,在大营门前仰天发出了狼嚎一样的声音。 “敌袭……” 有驻扎前营的士兵从帐篷中出来,抬头看见董俷等人时,不由得惊恐的叫喊起来。 可没等声音出口,一头雪鬼腾空而起,露出森森白牙,狠狠的要在了那士兵的脖子上。身体顺势前扑,一蓬鲜血喷出,那士兵的脖子少了一大半,脑袋挂在脖子上,身体扑通一声倒地。 这时候,董俷已经冲进了大营中。 “锥形骑阵……随我冲!” 董俷大喝一声,杀入了人群中。那一对大锤,挂着一股股发闷的劲风,上下翻飞,无人可挡。 从前军直杀入中军,就看见甘贲等人被围困在中间。 董俷一眼就看出,那些人并非是普通的士兵,武艺高强,而且配合非常的默契。 甘贲的武艺不差,却无法冲出那些人的包围。 人群中,有一员大将,在火光之中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此人跳下马身高有九尺六寸左右,身穿大红色战袍,上绣红色马头图案。披两当铠,上面涂抹丹砂,色泽火红。胯下一匹火红色的卷毛嘶风兽,却是罕见的纯血宝马。掌中一杆方天画戟,戟身火红,两个小枝上,更是沾染着一种暗红色光芒。 董俷看到此人,不由得吓了一跳。 为什么呢? 这家伙的打扮、兵器,活脱脱就是一个吕布吕奉先。 不过比起吕布来,这家伙显然更加的风骚,那一身行头就连董俷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从没有见过。 心中奇怪:这又是哪位?莫非就是那红马匪王夏侯博? 奇怪归奇怪,可战场之上,那容得分心?董俷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两腿一磕狮鬃兽马肚子,阿丑立刻明白了董俷的心思,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狮鬃兽的声音很大,虽然大寨之中,人声鼎沸,却没有能将那一声马嘶掩盖下去。 刹那间,除去了跟随董俷那一百名军士的马匹还算安稳之外,大营中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许多战马,被狮鬃兽这一声可称得上是气壮山河的咆哮,吓得两腿发软。 手持方天画戟的将领死死的勒住缰绳,目光朝董俷扫来。 董俷双锤一分,一招野马分鬃。 锤法从来不是以速度为主,但是董俷这一招,却是快如闪电一般。两名拦住董俷去路的敌将,举兵器相迎。却不想董俷分开双锤之后,锤的速度快,狮鬃兽的速度更快…… 在电光火石间,狮鬃兽猛然向前加速。 董俷双臂弯曲,大锤借助马速狠狠的砸在了两杆兵器上,巨大的撞击力并没有因此而停顿下来。两名敌将甚至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董俷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手中的兵器根本无法拿稳,顺着锤势,砰的砸在了胸口上。 至于是死是活,董俷已经懒得理睬。两名敌将落马之后,百匹战马风驰电掣般的就冲了过去。 “董西平在此,夏侯博可敢与我一战?” 夏侯博,就是那打扮的比吕布还要风骚的家伙。 年纪大约在四十出头,具有赐支氐人的血统,在西海的确,可以说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出现在中平二年,也就是整个凉州最为混乱的一段时间里。 六年叱诧,可说是未逢敌手。麾下一百零八个赐支族人,个个都是能征惯战。 曾经和马腾交手,百余回合未曾分出胜负。两人后来惺惺相惜,夏侯博就带着本部人马,投靠了马腾。这个人,在马腾军中,有外姓第一人的称号,非常的厉害。 可正像是董俷所说的那样,人只要学会了享受,学会了安逸,就会变得胆小。 若是按照以前当马贼的时候,夏侯博肯定会带着人马直冲临洮。可是现在,当了官,这性子里就多了几分小心谨慎。不为别的,官职再大,总要有命当下去才行。 小心使得万年船…… 董俷很清楚,这样的人表面上勇武,不过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勇气。 轮锤杀入人群中,围困甘贲的那些武将,立刻乱了起来。这些人的武艺或许不错,可怎比得董俷这般的骁勇。甘贲里应外合,带着人顺势抢来十几匹战马,一手青锋矛,一手月牙戟,矛如闪电,戟似奔雷,把夏侯博的兵马,杀得是人仰马翻。 董俷正对着夏侯博,轮锤就打。 那夏侯博虽然没有了早年的那股子刚气,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家禽。方天画戟带着一抹火红色的戟云,翻飞直刺董俷。二马错蹬的一刹那,董俷猛然一抖锤柄,大锤华棱棱一声,锁链滑落出手。顺势扭身,左手锤狠狠的轰在了那滑落的锤头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擂鼓瓮金锤的锤头好似长虹贯日,直飞了出去。 夏侯博听闻身后有劲风声响,下意识的抬戟身后一挂,来了一招苏秦背剑,想要挡住。 要说这夏侯博的确不弱,从劲风的声响中,就听出不是箭矢之类的暗器。 不过他却没想到,董俷这一手流星锤的手法。大锤飞出去力道本就不小,加之董俷跟上的一锤,那流星锤快如闪电,蓬的的就砸在了戟杆上面。巨大的力量,把夏侯博身上的丹砂铁铠砸的粉碎,戟杆更被勒入了血肉之中,痛的夏侯博惨叫一声,匍匐在马上落荒而逃。 董俷来不及追过去,十几个赐支敌将已经围困上前。 大锤脱手,可是董俷却丝毫不担心。从马鞍桥上摘下金瓜,配合左手锤和敌将杀在了一起。 要说这大锤和金瓜,一个一百多斤,一个三十六斤,一轻一重,难以施展。 可是在董俷的手中,却变得奇诡异常。忽而大锤似若奔雷,力带千钧,忽而却又轻飘飘若鸿毛一般,而金瓜却势大力沉。特别是金瓜上的那七十二个云母石,在火光中折射出迷幻般的光亮。一轻一重,交替转换,令人难以抵挡,端的神鬼莫测。 金瓜敲碎了脑袋,鲜血在凄迷的光亮中喷先。 大锤撞碎的骨头,凄厉的惨叫,令人忍不住有掩耳的冲动。 人凶狠,那狮鬃兽更加的狠辣。仰蹄踹碎敌军马腿,忽而张口,撕咬起来,把敌将的战马咬得是一匹匹遍体鳞伤。开始时,十几个将领围住董俷,可到了后来,二三十个赐支敌将,围着董俷打转,不敢正面交锋,却悄悄的拿出了弓箭准备偷袭。 有道是,为大将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董俷看的清楚,嘴角微微一翘,左手锤华棱棱抖开了锁链,两丈多长的锁链展开之后,大锤轮开,呼呼作响。赐支敌将被打得是骨断筋折,有几个更被锁链上的倒钩撕开了皮肉,鲜血淋漓。 远处,夏侯博刚跑出去了一百多步,突然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巨吼。 “老东西,把宝马给我留下来再走不迟……” 一匹战马从乱军中杀出,甘贲挥戟斩向夏侯博。 夏侯博匆忙中,抬戟封挡。两柄画戟的小侄纠缠在一起的刹那,甘贲猛然撒手,和夏侯博错蹬的一刹那,青锋矛猛然出手,一抹寒光掠过,正刺入夏侯博的咽喉。 抬手一挑,夏侯博跌落马下。 甘贲抓住了那卷毛嘶风兽的缰绳,猛然借力腾空,稳稳的坐在了汗血宝马身上。 “夏侯博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董俷的大锤脱手,拖着几根肝脏冲天而起。 乌云中,一道霹雳炸响,轰得就落在了那擂鼓瓮金锤的锤头上面。 要说起来,擂鼓瓮金锤也是百炼精铁打造出来,可是在这大自然的天威之下,被轰的粉碎。 铁屑飞溅,十丈方圆之内,闪烁雷电光亮。 躲闪不及的人,被那铁屑射中,当场就倒在了血泊中。 甘贲愣了……那百余名强勇愣了……夏侯博麾下的士兵,也都呆愣住了,甚至忘记了抵抗。 董俷也吓了一跳! 刚才杀的兴起,竟然忘记了雷电这回事。 幸好力气将尽,大锤脱手,否则的话,他现在已经…… 心里砰砰的直跳,可脸上还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大雨在一声霹雳过后,倾盆而下。 董俷勒马立于大雨中,面容狰狞。 轰隆,咔嚓……又是一个霹雳,在空中炸响,奇亮的闪电,把河谷照映的一片惨白。 第三零零章 鏖战(三) 第三零零章 鏖战(三) “他董西平能招引天雷,是雷神之子?” 曹操眼睛瞪得溜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这不是扯淡嘛,难道董卓成了雷神?” 这话乍听起来很可笑,可细听一下,却发现了里面大有文章。 要知道,董卓是关东诸侯口诛笔伐的国贼,是罪大恶极的亡国之臣,天下动荡的根源。 不管事实如何,作为士大夫出身的关东诸侯在这一点上,可以做到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下面的平民百姓,除非是知道内幕,大多数人最终还是会选择相信士大夫。 可是现在,被士大夫们口诛笔伐的人,死后摇身一变成了神灵,那老百姓会怎么想呢?要知道,虽然论语中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可是老百姓就是相信这个。 死人成了神灵,说明人家并没有做错。 董卓没有做错的话,那就是关东诸侯颠倒黑白,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这大义之名,任谁都不敢丢失。如果一旦出了乱子,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情了。 “奉孝,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董西平里面搞鬼?” 郭嘉摇摇头,苦笑道:“不像……不过我现在还真的说不准,越发的看不明白我这个小师弟了。” 这句话,的确不是什么推脱之言,他的确有点看不明白董俷的路数了! 早先董俷遁入南山,郭嘉还能看出端倪。可是从董俷杀出南山之后的一系列举动,他就有点看不明白了。带着几百号老弱妇孺,不想着赶快撤回张掖,却留在汉阳等地搞风搞雨,董俷究竟是是唱的哪一出戏?郭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结果。 他倒是想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可能。 不过随着凉州方面传来的消息,董俷的确是带着一群家眷在转战,他就糊涂了。 对于女兵的存在,马腾等人并不知晓。 曹操虽然知道董俷手下有一群女兵,不过在心里,还是有些看不起。 所以,许多人都自以为是的把董俷身边的那一群虎女,当成了跟随董俷撤离的家眷。 曹操听郭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头疼了! “仲德,董俷在张掖的人手,你可曾打探清楚?” 程昱点点头,“已经有了消息。董俷早期在张掖留守的人里面,以两个人为主。一个叫做陈到,一个叫做黄劭……后来增加了一个人,但基本上不参与张掖的事务。恩,此人曾在雒阳为郎,名叫贾诩,是武威人。不过他的资料,并不算太多。” 贾诩? 曹操一蹙眉,抬头向荀攸看去。 荀攸说:“贾诩这个名字,我听说过。不过此人在雒阳时,并不是很彰显,我也是听我叔公提过这个人……恩,贾诩精于机变,后来因家里出事,所以致仕回家。” 曹操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荀攸的叔公是什么人?那是名扬天下的士人荀爽。 能被荀爽荀慈明挂在嘴边的人物,只怕不会是荀攸所说的那么简单,只精于机变。 当初曹操在荥阳和董俷交战,贾诩生生的气死了戏志才,但是并没有真正露面。 老一辈的人,或许有了解贾诩的,不过死的死,走的走。 而曹操身边倒是有一个人对贾诩比较清楚,可惜此刻却被派驻在颍川,不在身边。 这个人是谁? 自然就是曾经和贾诩并肩作战过的李通。 “还有呢?” 钟繇突然开口询问:“董家子手下,应该不止这几个人吧。” 程昱说:“早期张掖的人手的确不多,武将有陈到韩德、裴元绍董召董弃,大都是董俷的家将;不过后来,张掖的人手突然增加了许多,而且都是被一个人带过去。” “谁?” “卢植,卢子干!” 曹操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卢公不是返乡回家了吗?怎地会到了张掖?” 不过话说完,曹操旋即就反应过来,轻声道:“我竟然忘了,西平是卢公的学生。” 钟繇等人连连蹙眉。 他们可以不甩任何人,可是却不能不给卢植面子。卢植的威望太大了,大的到根本不是钟繇等人可以说三道四的地步。更何况,卢植的学问道德,那可是天下闻名。 连卢公都投靠了董俷? 郭嘉不由得感到了一阵迷茫。 难道我当初的选择,真的错误了? 程昱说:“卢公去之后,曾带去了两人,一个名叫贺齐,一个却是当年的泰山贼臧霸。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目前尚不清楚……只知道有一个名为将做营的官署,不过没有人知道那将做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将做营究竟是做什么……哦,探子说,将做营里有几个人经常会出现在居延城府衙,一个叫马均,一个叫费沃,但具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我命探子继续打探,可从此却失去了联系。” “马均费沃?” 屋中有一人突然出声,“他们怎么会在张掖?” “子扬知道此二人乎?” 说话之人站起来,姿容俊秀,仪表不凡。 此人名叫刘晔,是扬州淮南人,而且是汉室宗亲,许劭曾评刘晔,有佐世之才,极有威望。刘繇入扬州后,曾想征辟刘晔,但是被刘晔所拒绝,带家人投奔曹操。 刘晔蹙眉道:“费沃是江夏人,曾在沔南名士黄公门下求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马均,此人精于机造,极为聪慧,虽声名不显,却是个有大才的人。” “啊?” 曹操吃了一惊。 刘晔很少夸赞别人,可现在居然……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人已经到了张掖,只怕是想要过来,都不太可能。 曹操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忧郁。 “仲德,再设法派人混入张掖,一定要弄清楚那将做营,究竟是做什么的……另外看一看,能否把马均和费沃请回来。恩,既然费沃是江夏人,可请刘景升帮忙。” 把这件事处理妥当后,曹操就不再考虑张掖的事情了。 毕竟,不管张掖的情况如何,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当务之急,是办好眼前的事情。 “东海郡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荀彧回答道:“满伯宁留在东海的黄巾军,已经被我们消化完毕。当可以继续进行下去。这样一步步的蚕食,一方面可以保证主公兵马的精良,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袁绍等人不注意我们。呵呵,甚至龚景现在也是感恩戴德,不断的给予资助呢。” “那屯田……” “屯田之法,我仔细研究过了。董侯当初留下来的屯田纪要,可以说基本完善。但是青州兖州不似京兆,我们也比不得董卓那般嚣张,可以为所欲为。青州兖州之地,大都有主,想要推行屯田,当徐徐而行之,并要寻一二精于此道的人才。” 荀彧倒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但让他主持大局可以,处理细小的事情,的确需要有专门的人才。 曹操问道:“那可有合适的人选?” 荀攸说:“我知道一个人,名叫棗祗,是颍川人,精于内务,当能够担当此任!” 刘晔也说:“我也有一人选,名郑浑。此人是郑泰的兄弟,字文公,也精于内务。” “哦?郑泰还有兄弟?” “正是!” “那郑浑如今在什么地方?” “此人如今在汝南,主公若想令其效命,刘晔愿为说客,前去劝说文公来为主公效力。” “如此,就麻烦子扬了!” 曹操又把各项事情安排妥当,众人起身告辞。 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曹操突然生出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别人都可以与家人团聚,为何我却不能?如此的话,哪怕是我能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什么意思?我如今事业总算是小有成就,自当迎接父亲前来与我相聚。 想到这里,曹操立刻找来了本家侄子曹翊,命其前往泰山曹嵩的住所送信。 这曹翊表字安民,平时很机灵,颇得曹操的喜爱。 命他前往泰山,也算是一种信任。曹翊自然不会拒绝,当下领命之后,匆匆离去。 ****** 夏侯博的人头悬挂在临洮城头的大纛上。 董俷登上城楼,感受着大战之后的安宁与祥和气氛。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令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呕吐的冲动。 血水顺着城墙上的水槽流动,暗红色,有些粘稠的血,散发出一股子恶臭的气息。 遍地的残尸断肢,士兵的哀号声,不停的在董俷耳边回荡。 就在这一派浓浓的肃杀中,却穿梭着许多身着白袍的姑娘,极为熟练的为伤员治疗。 临洮人也自发的前来帮忙,用一副副简易的担架,把伤员从城头上抬下去。 甘贲忍不住赞道:“主公,没想到这些女人,居然还能派上这么重要的用场啊!” 董俷笑了,“老虎,若她们无用,我何必带在身边?” 甘贲闻听,挠着头憨憨一笑,“我还以为主公你是为了……” 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那话语中的含义,却非常的明白。董俷如何能不了解,只怕甘贲把那些虎女当成了营妓……不过幸好他还算规矩,没有跳出来惹什么麻烦。 “我听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有其擅长和不擅长的一面,不论男女,都是这样。有的女人精于琴棋书画,有的女人却能上马提枪……呵呵,有的人粗心,有的人细心。我们应该把目光放在她们的长处上,而不是只盯着缺点。” 华雄闻听,连连点头,“主公所言甚是。” 手扶城垛口,董俷向远处的联营眺望,“其实我也有缺点,每个人都有缺点。比如麴义,他生性孤高自傲,有些时候看着嚣张跋扈,可他的确有值得嚣张的本事。你看,此次我命他死守索西城,七百背嵬士却打得张邈五万大军不得前进一步,的确是出乎我的意外……若非麴义,只怕我们现在所要承受的压力,会更大吧。” 华雄和甘贲闻听这话,也都不由自主的点头同意。 “麴义此人,可大用,但是却要慎用。这是卢师当年给我的建议,经过这些年的磨练,相信他也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什么时候可以嚣张。现在,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董俷手握金瓜,轻轻敲打城墙垛口。 转眼间已经进入了二月,和马腾郭宪交锋,已经足足二十天的时间了…… 河谷全歼了夏侯博人马之后,董俷的声威达到了一个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地步。 整个陇西都骚动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谣言,说董俷是雷神之子。 太师董卓遭小人陷害,虽死却成为神灵。一时间,陇西人群情激奋,各地不断出现反叛。 早先不愿臣服于张马的陇西军,距离临洮近的,就纷纷前来投靠。 而那些距离临洮远的人马,则就地展开了行动。或是断绝张邈的粮道,或是袭扰张邈的驻地。原本从河关抵达索西城只要八九天的时间,可张邈却足足走了二十天。 二十天,对于被董俷委任独当一面的麴义而言,已经是绰绰有余。 可是董俷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天里,己方的伤亡也非常巨大。能够再坚持多久,他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董俷坚信,贾诩一定会有所行动。但怎么行动,何时行动,董俷也不知道。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既然相信了贾诩,那就相信到底吧。 城下,马腾军前战鼓声再一次隆隆的响起。 潮水一般的马腾军士卒,叫喊着向临洮城头冲击过来。 这已经是今天第六次攻击了…… 董俷细目微微一眯,一手抓起一面盾牌,将手中的金瓜高高的举起。 也许,姐夫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想到这里,董俷的嘴角往上一翘,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的敌军。 殊不知,他这嘴角上翘的动作,给予了临洮守军何等的信心。 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弯弓搭箭,做好的准备。片刻后,董俷手中的金瓜猛然落下。 “放箭!” 随着他一声怒吼,只听城头上嗡的一声响,飞蝗般的箭矢射出,将太阳都遮挡起来。 第三零一章 陇西大会师(一) 第三零一章 陇西大会师(一) 陇西的春风很柔,吹在身上很舒服。 特别是到了夜晚的时候,风中带着泥土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可以忘却许多烦恼。 但是马腾却无法入睡,坐在中军大帐中发呆。 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火苗子噗噗乱窜,把帐中照的极为通透。 郭宪则坐在马腾的上首位置,手中的纸张轻轻抖动,显示出他此刻心中是何等的不平静。 在马腾下首位子上,则端坐七八个武将。 天水人赵昂赵衢,泥阳人姜隐、孔信、王灵,此外还有马腾的老部下李俊尹奉。 几乎大半个马腾军的将领,都坐在这大帐中。 不过马腾的两个儿子,马铁马休不在这里,还有贾和同样也没有出现。 鹊阴失守,河西门户洞开。马腾不得不派遣贾和前往厉祖,以保证武威的最后一个县城。而马铁马休,虽然很想来临洮参战,马腾却不愿意他们跑过来。马家的人丁本来就不算兴旺,为了这该死的凉州,长子马超战死,兄弟马奎战死,从子马岱下落不明。 马腾实在是承受不了,如果两个儿子有意外的话,该如何是好? 大帐中很安静,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马腾说:“幼简,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幼简,是郭宪的表字。年过三旬的郭宪,生的一表人才,眉目之间有一股子书卷气。 不过莫要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郭宪生于西平,那是凉州极为苦寒贫瘠的地方,而且羌汉氐各族混杂,很不安宁。 能够在西平生存下来,并且享有名声,郭宪可不像他的外表那么柔弱不堪。 相反,骨子里杀决果断,甚至比马腾还要暴烈几分。 听闻马腾相询,郭宪嘴角一翘,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冷戾光芒。 “下辨被袭,武都道失守……参狼羌被夹击,败退入汉中,情况的确是不太好啊。” 马腾点点头,“我的确是没想到,董家子居然有这种魄力,孤身冒险,把自己置于死地……小小的一个临洮,区区数千人马,居然把我六七万人马阻挡与城下。幼简,如今董家余孽死灰复燃,接连袭击我汉阳粮道,人心惶惶,军心不稳,该如何是好?” 言语中,表达出一个意思:要不,我们撤兵吧。 这军帐中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如何听不出马腾的话中之意?赵昂等人,不禁轻轻点头。 的确,临洮不过弹丸之地,六七万人轮番攻击,近一个月却奈何不得对方。 而金城友军,被阻挡在索西城下,据说从河关到索西城的粮道,被袭击了很多次。 张邈那边的情况,怕也好不了多少。 要不然,就像马腾所说的那样:先撤走吧。 郭宪冷冷一笑,“我承认那董家子很厉害,孤身涉险,居然只是为了把我调出武都。不过,如果我们现在撤走,只怕今后这天下间,就再也没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马腾一怔,“幼简为何说此话?” 郭宪叹了口气,“咱们这凉州,自古边塞,为苦寒之地。自先秦起,民风彪悍,争强斗狠。后来商鞅变法,虽然是私斗减少,可是这骨子里的血性,却没有半分减少。咱们如果退了,只怕治下百姓更看不起我等……早先那雷神之说,虽然搅得人心惶惶,但并非没有挽救的余地。可如果不战自退,我等威信颜面,将荡然无存。” 马腾脸色一变,虽然对不高兴,却不得不承认,郭宪说的有几分道理。 郭宪说:“其实武都被占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粮道被劫,听上去的确是大事。可我军中如今尚有存粮,可供六万大军十日之用。我们消耗存粮大,难道临洮董家子消耗的粮草就少吗?若是一年前,我或许会有些顾忌,可现在……莫要忘记了,当初我们把临洮囤积的粮草搬了个干干净净。董家子现在,恐怕比我们更头疼。” 马腾等人闻听,不绝精神一振。 不错,我们缺粮,难道临洮就不缺粮? 郭宪见众人的精神头起来了,眼中的冷芒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杀了董家子,就算董家余孽的人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董家子一死,别说陇西武都,整个凉州都会立刻稳定下来。包括那河西四郡,主公想要得到,也不是难事……当然,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把董家子杀死在这临洮城中。” 马腾的眼睛顿时闪亮。 倒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郭宪一句话,正说到了马腾的心坎上。只要杀了董家子,那么凉州就唾手可得。 听上去的确是很诱惑。 马腾生在武威,但却被陈到打得连老家都保不住,心里本来就不太舒服。 不错,杀了董家子,不但可以控制凉州,夺回武威……只怕整个河西都能掌控手中。 马腾决心一下,挥拳起身,厉声道:“我意已决,三日之内,必须攻破临洮。临战退缩着,就地可杀……我明日亲自督战,诸将当勇往向前,杀董家子者,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腾一席话,令早先还低迷的士气,一下子振奋起来。 ******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临洮上空的喊杀声,从清早开始,就没有停止过。 董俷奔走于城头之上,一手执大盾,一手持金瓜,不停的呼喊,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大盾重八十斤,在董俷的手中,混若无物。 手臂扬起,蓬的将一个刚爬上城头的敌将砸翻,手中金瓜倒提,一探一提,就听敌将惨叫一声,那锋利的倒钩把敌将的盔甲撕裂,在肚子上掏开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肠子顺着伤口流出来,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董俷挑起那敌将城下甩去,十几个顺着云梯往城头上攀爬的敌军士卒,随之被砸翻在地上。 马腾想要拼命吗? 董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两日来,马腾军昼夜不停的攻击,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不怕在这里拼光了人马? 正思忖间,轰隆一声巨响,把董俷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远处有人叫喊:“破城了,破城了……快挡住他们!” 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董俷怒吼一声,把拦在身前的十几个敌军砸的骨断筋折。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城墙拐角处,四丈高的城墙塌了一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敌军如同潮水一样,向缺口涌去,不断的试图从缺口冲入临洮城中。 “甘贲,给你一百个人,堵住那该死的缺口!” 董俷一声令下,只见距离缺口不远处,挥舞月牙戟青锋矛的甘贲大吼一声,朝着缺口就冲了上去。这家伙,果然如同一头老虎一样,矛戟翻飞,无人可以抵挡。 “是好汉的,随我冲!” 一群铁甲军随着甘贲就冲上前,守住那缺口,把敌军挡在外面。 董俷这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 又是什么地方塌了? 这临洮城,原本是很牢固的。只是在牛辅死后,临洮城破,造成了多处损毁。后来继任的临洮令,也懒得耗费钱粮收拾,就由着他去。董俷占领临洮后,虽做了简单的修缮,可是有不少地方,还是不甚牢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一名小校从马道冲上了城头。 身上全都是血,脸上也沾满了血污,分不清那些是敌人的血,那些是自己的血。 唯一能辨认出来的,就是他身上的牛皮镶钉筩袖铠和掌中的横刀。 那是典型的董家军装备。 小校翻身下马,匍匐在董俷跟前。 “启禀董侯,临洮南墙坍塌,不过华将军已经将敌军击退,正在设法堵住缺口。华将军说,请主公不必担心,只要他尚有一口气在,定不会令半个敌人进入南城。” 董俷松了一口气,抬脚把一个敌将踹下了城楼。 “你叫什么名字?” “卑下名向宠……” “很好,向宠你立刻回去告诉华将军,临洮危险,我欲与临洮共存亡。不过只是守,怕是无法守住……我将出城与贼兵决一死战。我不在城中,临洮大小事宜,由他接手。” 向宠闻听一怔,抬头向董俷看去。 不过董俷说完就转身叫过了阎温,把金瓜交给阎温,令他主持守城之事。 而后有亲兵牵过战马,董俷一手执大盾,一手拎大锤。右手锤被毁,但是左手锤还在。 董俷翻身跨坐上了狮鬃兽,从马道上冲了城头。 城头下,有一百铁甲军整装待发。 董俷咧嘴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方为英雄。只恨董某未能死于异族人之手,却要连累的兄弟们与我一起受苦……今日,我欲杀国贼,谁敢随我出征?”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 城头上,阎温叩首三下,厉声喝道:“主公尚不俱死,我等有何惜此身!” “杀国贼,杀国贼!” 随着一阵呼喊声响彻苍穹,临洮城门缓缓开启。 董俷催马冲出城去,在城头下大笑道:“我欲诛杀国贼,看谁敢阻拦我的去路!” 狮鬃兽一声暴嘶,声如巨兽咆哮。 只见一员敌将,催马挺枪,朝着董俷扑了过来。 “董家余孽,李俊在此,还不下马受死?” 董俷把大盾执在左手中,护住了半边身子。狮鬃兽风一般的冲向敌将,右手执擂鼓瓮金锤,二马照面,扬锤挂着一股劲风呼的就落下。同时大盾轻轻一动,李俊的大枪正刺在大盾上,只听砰的一声,就好像扎在了一块万斤巨石上,大枪脱手飞出。 没等李俊明白过来,董俷已经冲到了他跟前。 大锤噗的砸在了李俊的脑袋上,打得李俊是脑浆迸裂…… 一百名铁甲军,跟随在董俷身后,在乱军之中左冲右突,所向睥睨,无人可挡。 正应了董俷的那一句话:谁敢阻挡? 马腾军中,无人能抵挡董俷三锤,往往是一个照面,连人带马被砸的血肉模糊。 城头上,阎温振臂高呼:“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向宠只看的是热血沸腾,甚至忘记了董俷要他传话的事情,翻身上马,拖刀就要出城与董俷并肩作战。何止是向宠,那堵住缺口,抵挡住敌军的甘贲,同样是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子。 “牵马来!” 自有人将他那匹从夏侯博手中抢来的卷毛嘶风兽牵过来。 甘贲跨上战马,带着士兵就杀出了城门。这一个又一个的人杀出,看似飞蛾扑火。 可是却把临洮城士卒的士气,激发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 所有的士兵,都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身受重伤的人,抱住敌军往城下就跳。 走不动的,用牙齿,用指甲,把敌军咬死,抓死,一起倒在血泊中。 骑军纷纷上马,杀出了临洮。 自有临洮百姓冲上城头,捡起兵器,嘶声的吼叫着,和冲上城头的马腾军纠缠在一起。 阎温现在只恨,自己早年未能好好习武。 能在董侯麾下效力,死有何妨?两头雪鬼跟在阎温手边,撕咬抓挠,浑身是血。 说实话,董俷的金瓜有点沉。 可是阎温此刻也爆发出所有的潜力,挥舞着金瓜,连续击杀对手。 正如李儒所说的那样,阎温的才华不高,资质平庸。可此人却有郭解之刚烈,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被董俷这一阵凶猛的冲杀,站在远处观战的马腾和郭宪,不由得脸色苍白。 “好一个虎狼将,好一个武功侯!” 马腾抓紧了大枪,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 郭宪虽然敬佩,却保持头脑的冷静。一把抓着了马腾的马缰绳,“主公,此时不宜出击!” “幼简,为大将者,若不能和董侯这样的人物交手,实乃……” “主公,你并非大将,而是我等的主公!” 郭宪厉声吼叫,挥动令旗,中军将士立刻朝着董俷扑去,喊杀声在疆场上空回荡不息。 “就算董侯是霸王临世,难不成还能翻转战局?” 郭宪说着,大声喊道:“杀董家子者,封列侯,赏万金,扬名立万,就在今朝!” 列侯,万金? 出来混,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名扬天下吗? 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心动,纷纷向战场中杀去。刹那间,箭矢如雨,刀枪并举,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董俷带领人马,左冲右突,也已经记不住杀了多少人。 胯下狮鬃兽也中了几支冷箭,不过阿丑机灵,对于危险总有一种超强的预感,虽然中箭,却并不严重。这当真是要感谢董俷早年始终不愿把阿丑圈养,使其保持着那种野性。董俷大盾阻挡住了大部分的冷箭袭击,可是身后的铁甲军,却越发的少了。 敌军越来越多,董俷手里的大锤也越来越重。 抡起盾牌,把一名敌将连人带马砸倒在地上,董俷一个不留神,被利矢贯穿了肩膀。 手中大锤拿捏不稳,蓬的掉在了地上。 贾文和,你他妈的怎么还没有动静?再不出手,老子这条命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第三零二章 陇西大会师(二) 第三零二章 陇西大会师(二) 临洮西南三十里,有一个名叫望曲谷的地方。 许多年以前,恩……应该有差不多近二百年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著名的战役。 战役的规模并不大,四百汉军在这里绝杀了三千多豪羌。 在东汉的历史上,这种程度的胜利,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之所以能留下名来,却是因为指挥汉军的人。 伏波将军马援之子马防,是这次战役的指挥。 如果不是因为马防这个人的存在,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场战斗。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这场战斗留有印象的人已经不算太多了……除了临洮本地的老人,恐怕连马腾都不知道,他的祖先曾在这里取得胜利。 但是,有一个人却记忆的非常深刻。 “我记得,望曲谷与河湟相连……由于临洮路险,车仗无法快速行进,于是马防就带着一支人马,由河湟从一条小路杀至临洮,奇袭豪羌后军,而后大获全胜……恩,根据河湟志记载,这条小路连接羌道,绕白龙江而过,出望曲谷,就是临洮。”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蔡邕。 蔡邕曾负责编纂《两汉纪》,曾阅读过两汉交接前后一百年中所留下的各种资料。 这条河湟小路,甚至连久生长于河湟的腾子驹都没有听说过,听闻蔡邕说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禁两眼发直。真的有这么一条小路存在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呢? 兴平元年三月,一支人马自河湟小道无声无息的抵达望曲谷。 为首的将领,跳下马身高八尺有余,身穿黄金甲,头戴黄金帅字盔,披黑色麒麟战袍,胯下一匹黄骠马,掌中擎着一杆沉甸甸,足有八十二斤重的象鼻古月刀。 双目炯炯有神,生的鼻直口阔,天庭饱满。 颌下一部黑髯,随风而动。马背上挂着三壶箭,金丝缠绕的神臂宝雕弓斜插弓囊。 这员大将,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那壶中的箭矢,比之普通的箭矢至少要长一寸有余,箭头下方,有两个不起眼的倒钩。 在他身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头戴遮鼻亮银盔,身穿虎头亮银甲,披白色战袍,掌中也是一杆大刀。 这青年的脸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从耳根子一路到嘴角,破坏了他的形象。 “老师,除了这峡谷,就是临洮了!” 中年将领捻髯一笑,“一别多年,昔年的懵懂少年,如今已经扬威塞外,真不可思议。” 青年也笑了,“是啊,不晓得董侯见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两骑从前面跑来。 马上端坐两员小将,一个手持双刀,一个马挂八宝亮银锤。 两员小将来到中年将领面前,在马上插手道:“黄将军,临洮正在血战,我等应尽快出兵,否则的话,只怕主公未必能撑得住。据探马回报,那马腾已经猛攻两日了。” 中年将领闻听,神色淡定。 “传我将领,三军准备出击!” ****** 董俷从如今全身是血,劈手从一名敌将手里抢过一杆马槊,劈砸扫挑,势如猛虎一般。 视线出现了一些模糊,那几十斤重的马槊,如今却好像重有千斤一般。 他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 反正自从大锤脱手之后,董俷至少已经换了四五把兵器,除了左手的那面大盾之外。 一声奇异的锐啸声,从空中传来。 董俷把一个使枪的敌将挑飞出去之后,顺声音看去。 已经是正午,阳光格外明媚。 隐隐约约,大地在微微的颤抖,隆隆的蹄声由远而近,朝着战场方向逼来。 “巨魔挥金锤,举世皆惶恐。门下三千士,当令天地惊……” 是什么声音? 那呼号声极为熟悉,赫然正是巨魔士的巨魔歌。 董俷心里一振:怎地巨魔士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心中振奋不已,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伏波将军马援所留下的运气之法施展开来,全身的骨骼嘎巴嘎巴的一阵爆响,错骨的疼痛,令董俷的黑脸成了酱紫色,可是那力气,陡然间重回身上。 巨雷般一声咆哮,“董俷在此,谁来送命!” 马槊呼的扬起,迎着一名敌将冲过去,单手力劈华山,那马槊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槊干就好像完全一样,啪的将那敌将活生生连人带马劈的血肉模糊。大盾轮开,砰砰两声砸翻了身边的敌兵,董俷大声喊叫道:“巨魔士何在,谁为主将?” 马腾这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和郭宪坐镇中军,扭头观望。 只见地平线上,一股黑色的洪流激涌而来。那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为首有几员大将! 最前面的是两个使刀的将领,风驰电掣般杀入敌阵之后,大刀带起偏偏寒光,如同百花绽放。紧跟着,是三个小将,各持双刀双锤双戟,如同疯虎一样杀入地震。 最后面,是两员大将。 一个使狭长卷刀,一个掌中凤翅鎏金镗。 这些人杀入后军之中,好似虎入羊群,所过之处哀嚎不断,血肉横飞。 “二叔,我们来了!” 董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惊喜交加,暗叫一声:我的个老天,怎么是他们? 来者是什么人? 为首的中年将领,竟然是黄忠黄汉升。 在他身边的青年武将,自然是随黄忠学刀的文聘文仲业。在这二人之后,是典满孟坦牛刚,而率领巨魔士的两员大将,正是成蠡王戎。这一群人,不管是哪一个,单挑出来也都是世之罕见的武将,特别是那黄忠,简直就是一头无人能当的恶虎。 象鼻古月刀带着一道道,一条条,一圈圈奇诡无比的弧线,撕破空气,发出刺耳历啸。 黄忠周围方圆一丈八尺的范围内,是尸横遍地,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董侯休要慌张,黄忠来也!” 董俷裂开大嘴笑了起来,“宝贝,黄大哥他们来了,咱们可不能输给他啊!” 狮鬃兽身上插着七八支箭,看上去很吓人,但是却没有一支箭伤到它的要害之处。 闻听董俷一席话,狮鬃兽暴嘶不停。 仰蹄凶狠的把两个敌兵踹的骨断筋折之后,大脑袋一摆,把一名敌将的坐骑撞的站立不稳。董俷舞槊挥盾,杀法凶狠至极。在他身后,甘贲已经是气喘吁吁,可是看见援军抵达,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月牙戟劈斩更加凶狠,青锋矛快如闪电。 黑色洪流,装入马腾军中,好像一把利剑般,势无可挡。 成蠡大呼一声“巨魔士,凿穿!” 披挂甲装骑具的巨魔士嗷嗷嚎叫,横刀劈斩,弩箭飞射,这一轮冲杀,把个马腾军杀得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与此同时,华雄率领临洮残余的兵马也杀将出来。 两下夹击,整个临洮城外,成了一片血色的修罗地狱。 马腾大吼一声,催马挺枪直扑黄忠。 这一次,郭宪没有再阻拦马腾,他疯狂的指挥兵马,阻拦住董俷和其他人马的汇合。 而且马腾的武力不弱,只要不碰到董俷那种级别的人物,当不会有问题。 在郭宪想来,这天底下有一个董俷,就足够了! 可他却错了…… 许多年前,黄忠的武力就超过了董俷。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巅峰阶段,却一样是凶猛至极。 马腾大枪扑棱棱一抖,枪锋破空,发出历啸。 黄忠嘿嘿一笑,双手攥住大刀,黄骠马踏踏踏几步小跑,猛然间速度陡增,大刀一记举火烧天式,朝着马腾劈落下去。刀势很慢,刀头上好像拖着千斤巨石一般。 可这明明看上去极为缓慢的大刀,却诡异至极的劈在了马腾的枪锋上。 那种似慢实快,举轻若重的错觉令马腾不由得浑身寒毛都乍立起来,啊的一声爆吼,虽崩开了黄忠的大刀,可是那大刀上所蕴含的古怪力道,迫的他难受至极。 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马腾拨马就走。 黄忠也不追赶,大笑道:“看在你能挡我一刀,今日就放你一条生路!” 说时迟,那时快,黄忠和马腾的交锋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完成。把个董俷看的却是如醉如痴。黄忠这一刀,实在是太漂亮的。甚至看不出他这一刀是怎么发力,却有如此威力? 董俷自认,使锤的话,马腾挡不住他三锤。 可是如果换一种兵器,他可做不到黄忠这样的程度…… 举轻若重,这莫非就是黄忠所说的举轻若重,以意使力吗?果然厉害,果然厉害! 想想也不奇怪! 许多年前,差不多八九年之前,黄忠就已经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巅峰状态。 如今,虽然比不得当年那般样子,人老气衰,可是经验和对力的使用,却更加老道。 董俷忍不住大赞一声:“黄大哥,好刀法!” “董侯,我等且杀退敌军,再来叙话!” 说着话,黄忠挥刀再次杀入敌阵当中。那一部黑髯飘扬,大刀若同疾风骤雨,所过之处是人仰马翻。 远处一彪人马杀来。 为首的大将,正是徐荣和腾子驹二人。 郭宪心知,大势已去。 天晓得那些该死的白马羌,怎么会突然间就出现在这里? 马腾已经在亲兵的保护下撤离,郭宪也不敢再停留,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窜。 一场大战,从日间杀到了傍晚时分。 六万多马腾军兵败如山倒,死伤惨重,俘虏更不计其数。 斜阳中,临洮城简直就好像是被浸泡在血水中一样,残破的城墙,却显得格外雄浑。 一行车马,缓缓进入临洮城内。 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那端坐四轮车上,手持龙头拐杖,头发雪白的老妪,竟然是董家老夫人。 “老夫人回来了,老夫人回来了!” 在临洮,老夫人的名气可一点都不比董卓小。 当老夫人出现在临洮城中的一刹那,所有的惶恐和焦虑不安,一下子都烟消云散。 董俷跪在别院门口,恭迎老夫人的到来。 董绿搀扶着老夫人走下了四轮车,董俷有些惊慌的说:“奶奶,您怎么……” 老夫人笑了起来:“我家乖孙浴血奋战,老婆子又如何能独自偷生?阿丑,奶奶能在有生之年,重回故土……就算是现在死了,也会觉得非常开心。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莫要为我担心。府衙中有什么东西,全部分发给乡亲们,莫要亏待了他们。” “喏!” 董俷恭恭敬敬的行礼。 抬头看,却发现董绿怀抱着小董朔朝他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爹爹,爹爹……” 小文姬和董冀扑过来,抱住了董俷。 董俷忙把她二人抱在怀中,却不想董朔张开了手,咿咿呀呀的,似乎也是要董俷抱他。 时光如梭,真的是好快! 如今的董朔,也已经有一岁多了…… 不过看起来,这一年的颠沛流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苦难。相反长得很结实,在董俷的记忆中,一岁的文姬和一岁的董冀,可没有小董朔这样的壮实和健康。 ****** 大战停歇,董俷命阎温郭永二人连夜修整临洮城墙。 又派出郭援典佑典弗白羲四人各领三百人,巡视临洮城内外。 白羲是白奕的孙子,和甘贲等人都是一辈儿的人。此人没有甘贲的勇猛,也没有王买的细腻,但是为人极为沉稳,用白奕的话说,这小子简直不像是老白家的人。 白起攻如疾风骤雨,兵法运用纯熟。 可是白羲性子并不是那种喜欢争斗的人,即便是打架,也是先求无过,再求其他。 董俷安顿了老夫人之后,在大厅中大摆酒宴。 一边是他的部将,为首的是腾子驹李儒华雄徐荣四人。 另一边,全部都是黄忠的人,上首头两个人是黄忠文聘,可是那第三个位子上坐着的,赫然是诸葛瑾。 诸葛瑾下首,坐着一个老者,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面如重枣,鼻直口阔。 老者的下首位子上,是一个青年,紧挨着青年,却是一个相貌很怪异的青年男子。 说他怪异,却是好听的。 这青年身材短小,额䦆头尖,长得獐头鼠目,一脸的猥琐。 从见到董俷,这个青年就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董俷,样子很奇怪。 而在这短小青年的下首位子,还有一个年纪二十上下的青年。 董俷疑惑的看着黄忠等人,“黄大哥,这几位……” “哦,我来介绍!” 黄忠手指诸葛瑾,刚要开口。 董俷却摆手笑道:“子瑜就无需介绍了……算起来,我们也是老相识,比黄大哥你认识的还要早一些呢。” 诸葛瑾显得很拘束,可听了董俷这话,不由得站起身,拱手道:“诸葛瑾参见董侯。” “子瑜,你我莫要客气,你父亲还好?兄弟还好?” “啊,父亲在四年前就不在了……二弟如今在庞公门下求学,三弟年幼,随大姐住在荆州。” “君贡先生,竟走了?” 董俷不禁感到有些惆怅起来。 四年前,不正是关东诸侯讨伐雒阳的时候吗? 黄忠一笑,手指诸葛瑾下首的老人道:“董侯,这一位乃是犍为名士,原益州从事贾龙。因不满刘焉作为,故而……我和贾龙将军与蜀中相逢,听闻我是投奔董侯,故而就一起前来。坐在贾龙将军旁边的,是他得意门生,姓张名任,乃蜀中俊才。” 贾龙,董俷没听说过。 可是这张任…… 董俷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张任?” “正是小将!” “你,不是师从童渊先生吗?” 张任闻听也是一怔,看着董俷,半天后才说:“小将的确师从童渊先生,不过小将随童师所学的仅止是武艺。兵法韬略,却是随贾师学习……只是董侯如何知道?” 不仅是张任奇怪,贾龙等人也非常奇怪。 黄忠文聘和张任一路从蜀中出来,也不知道这张任,居然曾拜在枪绝童渊的门下。 “这个……” 董俷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曾听张绣提起过。” “张绣?” 张任似乎对张绣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不过多多少少也知道,张绣死在董卓手中。 但他并没有流露出特别激动的表情,只说了一声,“原来如此!” 黄忠手指张任下首的短小青年道:“这是永年,乃蜀中大族张氏中人,极有才华。” 张松? 这就是那个献了西川给刘备的张松? 董俷愕然看着张松,哪知张松却抢先开口道:“你别误会……长骏是我的族弟,我只是为了护送贾将军和长骏出川。听说你相貌秉异,故而就随着一起过来看看。” 这相貌秉异是好听的话,说难听一点,就是说董俷难看。 华雄等人闻听,勃然大怒。 贾龙张任二人,也不禁微微一蹙眉头。 董俷歪着头,打量张松半晌,突然笑道:“张先生说话倒是爽快人,董某相貌丑恶,连我岳丈也如此说。呵呵,若是比谁长得难看,只怕我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张松撇嘴,“那倒未必……” 这二人相视片刻,猛然发生大笑起来。 黄忠等人疑惑的看着这两人,却不明白他们在笑些什么。 “这位南郡人王威,对董侯素来仰慕,故而和子瑜结伴,正好与我等相逢,一同出川。” 董俷疑惑的说:“慢着慢着……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文聘叹了口气说:“秦大人死后,我和老师在扬州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刘繇接任,居然罢了老师的兵权。老师和我心灰意冷,听说董侯您……老师说,当年曾答应过你,如今秦大人走了,也算是了结了牵挂。故而我二人带着凌操的妻儿和秦大人的家眷,一路漂泊,到了荆州……若非碰到了子瑜,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董侯。” “子瑜怎么知道我的行踪?” 诸葛瑾笑道:“非是我猜出来的,此乃小阿丑的推断。” “庞统?” “正是他……若非小阿丑指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主公。后来我和伟长结伴,在江夏与汉升将军相遇。中原路不好走,故而我们从蜀中借道,正遇到了贾将军三人。” 黄忠说:“若非永年相助,我们恐怕是出不了蜀中。如今汉中大乱,我们一路过来,到了武都时,正好与李将军相遇。呵呵,听说你在凉州风生水起,所以就忍不住来凑个热闹。” 话语说的很巧妙,准确的说,应该是解救董俷。 董俷举起酒杯,大笑道:“今日多亏了诸位的帮忙,黄大哥也莫要为我遮羞,若非诸君,董俷如今恐怕变成了死人。不过能在这里和诸君相遇,实在是一件快事。来,我等满饮此杯,算是为诸君接风洗尘……” 一席话,说的众人心情愉悦。 气氛渐渐的热烈起来,酒过三巡之后,董俷正打算开口说话,突然间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阎温一脸喜色,噔噔噔跑进了大厅。 “主公,大喜事,大喜事……” 董俷一怔,“喜从何来?” “张邈,张邈被击溃了……” “什么?” 董俷呼的站起来,眼中透着不可思议的神光。 就算那麴义再厉害,以七百背嵬军,如何能把五万张邈军击败? 阎温说:“是张掖,是张掖……麴义将军派人送信来,说选锋军由张郃庞德为主将,贾诩先生为军师,自鹊阴出兵,攻破皋兰,抢占了金城之后,由后路奇袭张邈……庞德和贾诩军师押解张邈,已经从索西城出发,预计明日一早,将抵达临洮。” 董俷扑通坐在了大椅上。 你妈的个巴子,死贾诩,终于舍得给老子出现了! 想到这里,董俷忍不住大笑连连,而后笑容骤然收起,冷戾的说:“张邈,抓的好!” 那冷冰冰的言语,令大厅中人,顿感一丝寒意。 —————— 第三零三章 大迁徙 第三零三章 大迁徙 张邈被押送来的时候,面如白纸,没有半点血色。 想必他也知道,落入董俷之手会是什么结局,虽然害怕,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事实上,董俷也不想和他说什么废话。 把张邈拖到了董玉坟茔的废墟前,让人找了一张渔网把张邈脱光了吊起来。 渔网的绳子,勒入张邈的肉里,从网格中勒出了一块块凸出的皮肉。那一天,董俷用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块块的把张邈的肉割下来,扔给了蹲在旁边垂涎三尺的雪鬼。 整个过程,进行了一整天。 前来围观的人从一开始足足有上万人,到张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没有人能保持正常的神色。 汉律的量刑,自高祖以来,并不算太残酷。 虽有过人彘的出现,但总体而言,汉代对肉刑是尽量的废除,以彰显王朝的开明。 凌迟,这种最早出现于《辽史》记载的刑法,随着董俷的出现,也提前出现。 当然了,董俷不知道凌迟的手段究竟是怎么样。 但他知道千刀万剐这个说法,上一世也听老人们说过一些关于凌迟方面的事情。 对张邈,董俷是恨极了! 如果不是张邈掘了大姐的坟茔,令大姐死后都不能得到安宁,董俷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不管怎么说,董俷始终保持着一些后世人的思想。我可以去杀人,但我不能摧毁一个人的尊严。可如果我想要你永世不得翻身,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让你生不如死。 张邈掘了董玉的坟茔,只不过是想要为士大夫们出一口气。 也许他没有想到,这一口气的代价,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惊人。 也是董俷的手段不够熟练,也许是董俷到最后,真的有点狠不下心。在割了张邈一百零八刀之后,最终一刀砍下了张邈的人头,把首级高悬在董玉的衣冠冢之前。 那天晚上,董俷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了董玉。 当董玉责问他,为什么没能保护好父亲,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家园的时候,董俷无言以对。 第二天,董俷病倒了! 从小到大,董俷从没有有过大病,可这一次,他病的可真的是很严重。 若非华佗就在跟前,这一病险些要了董俷的性命。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卧床休养。 仔细想想,从初平三年三月开始,董俷脑袋里的那根弦儿就没有松弛过。 整整一年的时间,若说最为辛苦的人,恐怕就是董俷。连番征杀,责任,还有许多许多在董俷看来,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已经把他压迫的有些喘息不过来了。 如今,与张掖军合并,那根弦一松弛下来,这身体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躺在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董俷看着躺在一旁午睡的三个孩子,心里一阵发酸。 门推开了,老夫人在董媛和董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四头雪鬼很自觉的在门口匍匐,担当警戒的任务。卧房外百步,虎女营在巡逻着。 “好一点了?” 老夫人坐在董俷的身边,伸出手,放在董俷的头上。 “你前天病倒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喊你大姐的名字……阿丑,你爹的死,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又何必自责?你现在这样子,若你爹和大姐看见了,一定很难过。” “可是……”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保护好咱们这个家。” 老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你毕竟是个人,不是神仙。能到今日这一步,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当初你说过,官做的越高,就越危险,如今想来,真的是一句谶语。阿丑,你爹死了,可奶奶还在,你四姐和四姐夫还在,你还在,这就足够了。” 董媛上前,握住了董俷的手。 “阿丑,奶奶说的没错。只要你活着,咱们董家就能兴旺起来……爹走了,你就是咱董家的顶梁柱。莫要忘记,你还有老婆孩子,都看着你呢……你如果这样子,她们会更难过。阿丑,是个男人,就挺起胸膛,别人怎么对付我们,我们他日就十倍的奉还给他们。” 董俷把文姬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奶奶和四姐说的不错,过去了的事情,再去后悔,又有什么意思呢?唯有向前看。 “奶奶,你放心,我没事的!” 老夫人闻听,不由得欣慰的笑了…… 一家人在一起,又说了好一阵子的心里话。 突然门外有何仪前来禀报:“主公,贾诩先生和李儒先生带着几个人,在门外求见。” 老夫人一听,站立起来。 董绿叫醒了文姬和董冀,然后抱起董朔。 “阿丑,该做什么,该怎么走以后的路,你自己决定。总之,奶奶支持你就是了。” 老夫人说完,在董媛的搀扶下往屋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董媛也回头笑道:“死阿丑,姐姐也支持你!” 看着四姐和董绿那灿烂的笑容,董俷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受。 他撑起了身子,刚坐好,李儒贾诩二人就带着黄忠华雄徐荣三人,迈步走进卧房。 门外,有一个小校带着人戒备,正是那在城头上向董俷报信的向宠。 说起这个向宠,还真的很有意思。 他本是出生在荆州,后来董俷的招贤令发出之后,年轻气盛的向宠就辞别兄长,来到京兆。 凭借出色的武艺,向宠成为徐荣的亲兵。 后来随着董俷一起退入了函谷关,一起进入南山,直到在麦积山分兵,他成了华雄的亲兵。 临洮城外一战,向宠死里逃生。 董俷后来回想起这个人,就越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初中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片出师表,似乎向宠这个名字,就出现在那篇出师表里面。 演义里,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但出师表,为诸葛亮所做,董俷虽然记不起全文,可是那一句‘此危急存亡之秋’,却是牢记心中。连带着,几个人名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刘备这个人,董俷不喜欢。 可不能否认一件事,那就是刘备这人的眼光,非常的毒辣,甚至连诸葛亮也比不上。 演义中,刘备白帝城托孤,曾说过马谡此人不可大用。 诸葛亮就是没有听进去,结果致使街亭丢失,北伐失败。从这一点上,诸葛亮和刘备相比,差距可是不小。一个连刘备都赞赏的人,如今送上门来,董俷岂能放过? 故而,向宠如今就成了董俷的亲兵。 贾诩李儒五个人坐下来,询问了几句董俷的病情。 董俷笑道:“莫要搞这种虚透巴脑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有事情要和我说,直说吧。” 李儒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主公,此次我们夺回陇西,还占领了金城,今后该如何行事才好?河西四郡,门户掌握于我们手里,可以趁势攻取安定,与朔方连为一体。” 董俷闻听,眉头微微一蹙。 对于今后的发展,董俷还真的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听李儒的这话语中的含义,似乎可以趁机把凉州夺取回来。这个主意,非常诱人。 可又一想,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贾诩轻轻的摇着折扇,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董俷笑了,“贾军师,你有什么高见?” “我?还是先听听三位将军有什么看法吧……” 贾诩这个人,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发表意见的人。 华雄徐荣立刻说:“还能怎么样,凉州是太师的根基,也是主公兴复所在,自然应该夺回来。主公,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愿率兵马,把那马腾等一干贼子击杀。” 董俷也笑了,“真的那么容易吗?” 说着话,向李儒看去,“姐夫,你怎么说?” 李儒有些为难。 凉州是董家的根本,作为董家的一份子,他自然是想要拿回凉州,这才是正事。 但李儒也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扭头看了一眼贾诩,李儒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人,非常在意。原以为,自己将会是董俷的第一个谋主,可没想到,在董俷的班底中,竟然还有贾诩这样的厉害角色。 他…… 李儒想了想,“贾军师旁观者清,不知有何见教?” 董俷也说:“军师,你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莫要有什么顾虑才是。” 贾诩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凉州迟早要拿下,但目前而言,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黄忠闻听,不由得轻轻颔首。 “此话怎讲?” 董俷瞪了一眼华雄,示意他不要开口,而后凝视贾诩,沉声询问。 贾诩笑道:“张邈虽死,马腾虽败,却依旧掌握汉阳安定北地三郡,势力不可小觑。如果我们打的狠了,那马腾势必会投靠李傕郭汜。依靠三辅之地的精兵,对我们进行围攻。除此之外,我们若发展过于迅猛,关东诸侯岂能袖手旁观?益州刘焉,也是兵强马壮,如果和李傕郭汜和解,则势必会加入对我们的围攻。到时候,我们将会面临诸侯几十万人马的攻击,而我们的后方,现在说来,还不算稳定。” “你是说……” “西域五十国,我们现在只吞并了十几个小国,乌孙、大月氏、大宛等国,定不会轻易臣服。而且,居延属国以北,北匈奴尚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和关中开战,我们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到时候一个不好,非但夺不回凉州,连河西都难保存。” 华雄徐荣虽然很想把凉州夺回,可这二人也不是傻子。 闻听这话,轻轻点头,“贾军师所言不错,如此说来,我们当如何是好?” 贾诩淡定一笑,“昔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高祖也屡战屡败,最终一战功成。太师之死,暴露了我们许多问题,也让我们的元气大伤。如今之计,当退守河西,占领西域,休养生息……河西土地肥美,西域地广物博。我等只需守住鹊阴,坐山观虎斗。” 李儒突然问道:“河西如今有多少人口?” 贾诩掐指计算了一下,“太师在时,凉州尚稳定……张掖三郡,加上本地汉人,大约有一百七十万左右。此外还有羌人氐人和西域人,却高达四百万之多。正因为这样,我才说后方不稳……所以现在就和马腾等人开战,并非是最佳的时机。” “那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撤离?” 贾诩点点头,突然看着董俷:“不过这一次撤离,我们不能给马腾一针一线。” 李儒先是一怔,蓦地眼睛亮了起来。 “你是说,将陇西、金城二地的人口,全部迁移?” “我计算过,这两地人口,加起来有三四十万。对于河西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西域而言,多一个汉人,就可以对西域人多一分震慑。我和腾子驹商议过,他也愿意把河湟白马羌迁移至张掖。我们可以把西海一地交予腾子驹,到时候只要我们想出兵,就随时可以把金城河湟,包括湟中等地拿回来。现在,只是让马腾为我们增添人口罢了。” “增添人口?” 董俷有点跟不上趟了…… “我们迁走了陇西和金城百姓,诺大的地方,马腾得了有有什么用?他势必要抢夺人口,那么目标自然就是汉中与三辅。汉中动荡,会有人不断的往凉州来。刘焉岂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李傕郭汜也不会愿意,自己的人口,被马腾所掠夺走。” 董俷听到这里,有一点点明白了。 说穿了,就是要汉中凉州包括三辅,展开混战。 闭上眼睛,董俷想起来,李傕郭汜后来的确是因为相互混战,才最终灭亡。 不过…… 在心里,董俷已经认可了这个计划。 他突然对李儒说:“姐夫,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来办。” 李儒愕然道:“主公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就是……” “父亲出事之前,我曾组建技击营,又名闇部,实为我手中的细作营。当然,技击营所包含的事情并非只是打探消息,还包括了方方面面。我原本把这技击营,交给小铁和法正,就是法衍之子打理。但法正年纪太小,小铁做个教头还行,其他的……呵呵,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了?我想请姐夫出面,为我主掌技击营,你可愿意?” 虽然董俷没有把闇部的具体事情说出来,李儒却能听出来,这闇部的重要性。 果然还是一家人,果然还是信任我…… 李儒心中狂喜,但脸上去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起身行礼,“儒愿效死命以报答主公厚恩。” “至于迁移之事,军师可放手解决。临洮各部人马,除虎女营和无难山的人之外,都会听从军师调遣。此事当尽快解决,务必要抢在马腾刘焉李郭四人联手之前完成。” 董俷很善于做甩手掌柜。 贾诩闻听,也暗自感激董俷的信任,起身道:“贾诩定会尽快完成此事。” 第三零四章 开始吧 第三零四章 开始吧 三月的临洮草草青青。 董俷的迁徙大计说起来很简单,不过要做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包括迁徙的路线,时间,已经如何动员两郡百姓随行。 这都是很复杂的事情。 至于安置的问题,倒不是很困难。 张掖三郡早先的屯田流民随着卢植等人向西域的开发,给这次迁徙留有足够的空间和余地。只有粮草,更不在话下。按照贾诩的说法,张掖三郡自中平年间开始屯田,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足够这几十万人两年的口粮,所以这个问题随之忽略。 最大的问题在于,古人的恋乡土情节极为严重。 想要劝动他们举族迁移,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有时候甚至要动用武力才行。 临洮百姓倒是好办一些。 毕竟他们曾经参与了和马腾的交锋,一旦董俷撤离,他们也担心面临马腾的报复。 而且,阎温郭永这时候做了大量的工作,把个张掖形容的天花乱坠。 说起来,张掖和陇西,都是凉州的治下,生活习惯什么的也没什么区别,还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董俷许诺,抵达西域之后,他们将会获得两倍乃至三倍的土地。 不管是自愿也好,也不管里面有胁迫的因素也罢。临洮人在大战止息后不久,就开始携家带口,开始向张掖的长途跋涉。老老少少,一天能行走个二三十里就算好的。不过马腾初败,无暇顾及这些,所以董俷的时间,还算是非常的充裕,足够了! 若说董俷最擅长什么? 大局观,他不算是太强,即便是读了很多兵书,也是一样。 识人之明,他也不算太厉害。所招揽的人物,大都是在演义中出现过的牛人。 想一想,似乎除了搏杀阵前之外,董俷并没有什么优点。但蔡邕觉得,董俷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于,他能够放手,能够毫无保留的去信任一个人,让别人为他卖命。 甩手掌柜的活计,董俷做的非常到位。 大方向定下来以后,他就撒手不管,任凭贾诩李儒等人操办,董俷连问都不问。 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够处理。 既然自己处理不好那些事,索性就让那些善于处理的人去操心,才是真正的道理。 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贾诩等人才愿意为他效力吧。 移民事情繁多,要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去解决。 好在郭永阎温都是处理这种小事的高手,而董家在陇西的声誉,则决定了大部分陇西人,选择跟随董俷。再加上诸葛瑾张松这些人从中协助,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当然,这里面少不得一些血腥。 一些陇西的大户,并不愿意这么随着董俷走。 李儒听到这消息之后,森然一笑,“既然不愿意走,那就别走了,永远的留在陇西吧。” 说完这些,他立刻找来了王买。 没多久,那些大户就会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全家中毒,就是满门暴死。 李儒则顺利的接受了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兵和财产,一车车的向武威方向运送过去。 董俷在干什么? 整日的抱着董朔,带着小文姬和董冀,牵着狗,骑着马,在敕勒川牧场游荡。 他会讲一些很有趣的故事,把他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告诉自己的孩子,包括大姐的故事。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后世一些乡间神话故事说一些。 比如孙悟空大闹天宫啊,比如猪八戒背媳妇啊,火焰山之类的后世传说,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编辑,听得董冀和小文姬哈哈大笑,有时候还会把老夫人等人也吸引过来。 不过,更多的时候,董俷会和黄忠呆在一起。 二人讨论武艺,说到兴起的时候,董俷还会和黄忠较量一番。 论武艺招式力气,黄忠略逊一筹。但是黄忠能最精妙的运用力的巧妙,往往是先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消耗董俷的力气。如果董俷不使用运气之法,就不是黄忠的对手。 二人一起切磋,彼此都大有收获。 董俷更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那以意使力的奥妙之处。 只是那感觉并不是很清晰,往往灵光一闪之后,就捕捉不到。可即便如此,董俷还是觉得受益匪浅。只要能完全掌握其中的奥妙,他就可以真真正正的做到举轻若重。 一柄木锤,使出万钧之力。 这听上去有点类似于四两拨千斤的到了,绵绵悠长,不绝不断,若流水一般,抽刀断水水更流,顺势而为。 在这方面,黄忠和华佗,都是行家。 于是在董俷达到了瓶颈的状态之后,二人把一部蔡邕编纂,并加注标点符号的道德经,扔给了董俷。 洋洋五千字,端的是道尽了天地间的玄妙。 ****** 陇西大迁徙,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根据诸葛瑾的统计,陇西十一县共二十七万人口,全部动员完毕,向张掖迁移。 其中,又有十九家陇西豪族被灭,包括平阳李氏,襄武杨氏,安故耿氏,三支最大的豪族,被彻底消灭,从此断绝血脉。一边是美好的前景,一边是血淋淋的屠刀。 自古历史就是由胜利者书写,至于将来后人们怎么评价这次迁徙,董俷不予考虑。 而贾诩等人,对这种行为也没有任何疑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天道。屠刀在我手中,我怎么说,你们就应该怎么做。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说,陇西的迁徙还算是温和的话,那么金城郡的迁徙,就充满了血腥。 董俷对金城没有什么好感,他们先是害死了大姐,后来有跟随张邈祸害了陇西。 所以,对于金城,董俷只有一个政策:服从者活,不服者杀! 整个金城郡,十三个县城,可说是血流成河。从湟中一直到榆中,共有十三万人背井离乡。董俷亲自主持,凡不听从劝说的人,皆以从逆处置,就一个字:杀! 董西平的屠刀,可不仅仅是对待异族。 凡是我的敌人,我都不会留情…… 董俷向天下人发出了这样的一个信号,赤裸裸的杀戮,殷红的鲜血,令凉州震动。 一个月的时间里,数万人死在屠刀之下。 至六月中旬,陇西金城二郡,就变成了一个千里不见人迹踪影的死地。 当马腾重整兵马,再次进入陇西的时候,眼前的荒寂,让这个自称胆大的人,也不禁为之心寒。 好毒辣的手段,你把人给我都带走了,扔了两块空地,又算怎么一回事? 自古的战争,说穿了就是钱粮人口之争。 你哪怕占据了再大的地盘,没有人居住,又有什么用处? “追,给我追上去!” 马腾率五万铁骑,沿洮水一路追击。 沿途只见到各种丢弃的杂物,好不凌乱。 不过,等马腾追到了河关小阴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铜锣声响。 山湾处转过一支人马,为首大将金盔金甲,胯下黄骠马,手持象鼻古月刀,拦住了马腾的去路。 正是黄忠黄汉升。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马腾虽然败给了黄忠,心中有些畏惧,可在两军阵前,却不能退缩。 挺枪和黄忠站在一起。 不七八个回合,突然两边斜里杀出两支人马。 文聘王威,张任贾龙,四人各领两千铁甲军杀出,把马腾军杀得兵退五十里,才停下了脚步。 好厉害的董家子! 马腾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后悔…… 好端端的,干嘛招惹这么一个仇家? 原以为董卓死了,董家也就完了。可没成想,董俷手中居然还有如此众多的猛将。 得了地盘儿,失了人口。 马腾不敢再追击,只能退回汉阳,重整人马。 没等马腾再次追击董俷,李傕却在这时候突然出兵,自街泉亭杀入了汉阳。 马腾只好暂时把董俷的事情抛在脑后,全心全意的却对付李傕的兵马。同时,郭宪陈兵武都,把目光转移到人口众多的汉中郡方向。 兴平元年九月,四十万人口自鹊阴进入武威郡。 这也许是东汉之前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随着大量的人口涌入河西四郡,汉民逐渐的成为主导。并且随着汉中、凉州、三辅混战不停,大批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始关注起河西朔方这两块战火相对不算是特别频繁的土地,并且开始了无声的迁移。 荆襄随平静,却要穿越战乱不止的关东。 扬州战火四起,孙策攻陷了豫章之后,再次对刘繇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袁绍和刘虞,相互攻击不停。 青州有黄巾,兖州虽然还算平静,但自古关东多战事,天晓得什么时候就会乱起来? 想一想,倒是朔方和河西比较安稳。 而这一切变故,董俷并不知道。 因为在董俷抵达鹊阴之后,他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消息。 “陶谦杀了曹操一家?怎么可能……” 董俷坐在鹊阴府衙大厅中,惊讶的看着李儒,“陶谦好端端的,杀曹操一家做什么?” 演义中,曹操的家人的确是死在了徐州。 不过按照演义的说法,那是陶谦部将的自发行为,和陶谦没有关系。 董俷之所以觉得震惊,是因为他得到的情报,却是陶谦主动的向曹操家眷发起攻击。 陶谦,应该是个老好人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贾诩冷笑道:“那陶恭祖若是个老实人,如何能做到一方诸侯?主公,黄巾之乱成就了许多人的功名,可如果您仔细想想,获利最大的家伙,恐怕就是那陶恭祖。” 董俷仔细想想,似乎确是如此。 至今他也想不明白,陶谦早先虽有名气,可官位并不显赫,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徐州牧? “姐夫,文和先生,你们说,陶谦能挡得住曹操吗?” 董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声的询问起来。 贾诩李儒一怔,齐刷刷的摇头,“曹操占兖州,如今有蚕食青州,加之收京兆兵马,实力大增。而陶谦虽占据徐州,钱粮广盛,可要抵挡曹操,只怕不太容易。” 诸葛瑾,从加入董俷的麾下之后,董俷并没有立刻给他官职。 但作为董俷的幕僚,诸葛瑾有一个仓曹掾的身份,虽然很不起眼,却是董俷的亲信。 大多数时候,他是作为贾李二人的幕僚所存在,不轻易发表意见。 不过大事小情,董俷都会让诸葛瑾参与,以增加诸葛瑾的经验和资历…… 这一点,贾诩和李儒,也很清楚。 诸葛瑾说:“主公,如果曹操占领了徐州,那可就羽翼丰满了……他持青兖二州对抗袁绍,又以徐豫二州忽视荆扬。徐州断不可被他所占据,否则终会成为大患。” “不错!” 贾诩李儒点头,“我们现在需要休养生息,但却必须要保证关东的混乱。关东关中越来,我们才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所以,在我们缓过气前,关东不能平静。” 诸葛瑾一蹙眉,“可是我们现在河西四郡,前方有汉阳安定和三辅之地阻挡,如何插手关东事务?” 贾诩李儒,不禁沉默无语。 是啊,如果他们现在长安三辅,倒是可以把这一池水搅浑。 可是现在…… 曹操,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要想对付他,就必须要有一个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谁,谁能担当此任? 董俷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里面,细目眯成了一条线,手指轻轻的敲击太师椅扶手。 半晌之后,他猛然坐起。 “我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应该能让曹操头疼一阵子。” 贾诩李儒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但不知,主公所说的那人,是谁?” 董俷咧开嘴巴,嘿嘿一笑。 心道:诸侯混战,若少了这个人,岂不是太过于无趣了吗? 第三零五章 大生意 第三零五章 大生意 徐州五郡国六十二县。 说起来,这徐州可称得上是人杰地灵,被称之为龙飞之地。 除了汉高祖刘邦之外,猛士如风,谋士如云,名人大儒,文人骚客,数不胜数。 下邳,是徐州的治所所在。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但是在下邳的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愁之气。 走在下邳的街道上,就看见行人行色匆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惶恐失措的恐惧表情。 比起昔日的繁华景象,如今的下邳显得是格外凄冷。 糜竺放下了车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主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把曹操的老子给杀了……没错,曹操的确是破坏了陶谦攻取扬州的计划,可在这诸侯混乱的年月当中,曹操所做的事情,并没有错。 虽然有株连九族的说法,但同样也有罪不及家人的俗语。 糜竺的拇指和食指轻轻错动,叹了口气:原以为那陶恭祖是个仁厚君子,不成想也有如此暴虐的行径。不过曹操……你打徐州就打了,为何又要做那屠城之事? 莫非,这天底下所谓的高士,都是一个德行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出来,糜竺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汗毛都乍立起来。 二弟糜芳,如今在董匪麾下效力。 糜芳当年离开徐州,对外界,糜竺都宣称糜芳是去出海行商,没个几年怕回不来。 对于商人来说,出海行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不论是陶谦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往太深的地方去考虑,更没有人知道糜芳的下落。 毕竟,在董俷的阵营中,糜芳声名不显。 可这终究不是件长久的事情,那董匪如今是天下公敌,若陶谦知道了的话,结果…… 糜竺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老爷,到家了!” 糜竺甚至没有觉察到车驾已经到了家门口,若非仆人提醒,他也许就这样沉思下去。 走下车,糜竺裹了裹锦袍。 徐州的天气并不算太冷,可这时候,糜竺却有一种发自于内心的寒意。 “大哥,大哥……” 一阵叫喊声,从大门后传来。 从宅院里跑出一个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生的如花似玉,粉雕玉琢的绝色少女。 一双杏目,秋波流动。 樱唇皓齿,带着妩媚笑意…… 少女一把抓住了糜竺的胳膊,“大哥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少女名叫麋贞,是糜竺的小妹。平日活泼好动,天真烂漫,可骨子里却有一种倔强。 陶谦的两个儿子,对麋贞可说是垂涎已久。 不过糜竺虽然是个商人,身份不算太高,可抡起在下邳的威望来,却是相当不错。 麋大善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修桥铺路,灾荒年还会设粥棚救济灾民,乐善好施,百姓对他非常尊敬。 一方面,陶谦不是徐州本地人,没有糜竺这样的本地豪强支持,也不太好立足,二来陶谦也需要借助豪强,来平衡徐州世族的势力,同时糜竺也是他最大的财源。 若非如此,那陶谦的两个儿子,早就对麋家不客气了! 麋贞也很聪明,心里面虽然讨厌那两个二世祖,可表面上还要敷衍一下,以免得罪了陶家。糜竺也知道,妹妹不喜欢那两个人,但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从麋贞的眼中,麋竺看出了一丝端倪。 妹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否则何需亲自跑出来? “小贞……” “大哥,我的小白好像病了,你快来帮我看看……” 小白,是麋贞的宠物。但是这种事,好像不该来找我吧?用得着跑出来告诉我? 麋竺越发肯定,麋贞肯定有事情。 被麋贞连拖带拽的往后进走去,看上去活脱脱是一个小女孩儿,为了心爱的宠物而向慈父般的兄长撒娇哭诉。没办法,这麋家老宅,天晓得有没有什么细作眼线? 后进宅院,是麋家的重地。 有麋竺的心腹之人看管,平日里麋贞坐镇。 别看麋贞的年纪小,可做起事情来却是滴水不漏,颇有大将风范。 兄妹二人径自走进了后宅的密室中,只见斗室里端坐一人,看衣装,颇似行商之人。 “大先生!” 那人见麋竺进来,立刻站起来拱手行礼。 这一开口,麋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走南闯北,他一下子就听出那人的口音来。 雍凉口音,但说不准具体是什么地方! 麋竺的生意,和雍凉并没有太多的关联,这个人…… “敢问阁下……” “小的名叫董龙,是二先生派我前来。” 董龙?二先生? 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麋竺暗自哆嗦了一下,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原来你是那董匪贼人,还真的是胆大,居然敢来这里送死?什么二先生,我二弟出海行商,如何会与你相遇?” 董龙,原名龙骑十二,是湟中羌人,最早跟随董俷。 若换个人,早就被麋竺的话说的脸变颜色。可董龙跟随董俷十余年,转战天下,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故而,麋竺的装腔作势,非但没有令他惶恐,反而笑了。 “二先生当然是出海行商,小人不过是他新收的仆人。” “是吗?” “小人现在叫做麋龙,却是二先生为我专门起的名字。二先生有一封信,托小人带给大先生。他说徐州天气不好,早晚当多知冷暖,并且还奉上了一个药方,可驱寒祛病。” 说着话,董龙……不,应该是麋龙,脱下靴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隔开的鞋底。 双手把一封信呈给糜竺,然后垂手退到一旁。 糜竺看信,麋贞却拉住了麋龙。 “我二哥可好?” “二先生好的很呢,如今在王府中担当家令,还是司盐校尉,很受将军重视呢。” 话说的很含糊。 王府,将军…… 但是却足以让麋竺和麋贞听明白。 家令,享七百石俸禄,司盐校尉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多多少少的能猜出一些端倪。 想必是掌握盐铁的一个官儿,少说也是一两千石俸禄。 麋竺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可这心里面,还是忍不住为兄弟高兴,同时也有点羡慕。 不管董俷如何落魄,却是正经有玉玺昭告天下的骠骑大将军。 李傕郭汜虽然掌握天子,但没有玉玺镇住皇统,总是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自己跟了陶谦这么多年,还是个从事。 可兄弟才几年的光景?如今却是王府的家令,比起来,自己可是差了一大截呢。 听到二哥很得意,麋贞自然也非常的开心。 拉着麋龙问东问西,一副好奇宝宝的表现…… 糜竺这时候,已经看完了麋芳的那封信。信里面乍看没什么,可用的都是麋家的隐语。别人就算拿到了,也看不懂里面的内容,但是麋竺却是看的极为明白。 “西边的生意,果真那么好吗?” “二先生觉得很好,而且认为那里很适合做大生意。” 言下之意,是说麋芳认为,西域更适合麋家的发展,说不定能由此,而一飞冲天。 麋竺想了想,“这刘备,真的那么可靠?” 麋龙一笑,“大老爷认为,要想做成这单生意,非此人莫属。” 麋竺眉头一蹙,看了看麋龙,突然展颜笑道:“那你呢?还要回去?” “二先生说,让小的留在大先生身边,也好谋个出身。不过,还要大先生收留才是。” “只你一个?” “小的还有几个看家的护卫,倒也有些本事。如果大先生愿意,还望一并收留。” 果然,看样子董俷要反击了! 麋竺错动手指,沉吟片刻,“那这单生意,麋家又能有几分利?” 麋竺是生意人,麋龙现在的身份,是个行商。故而时时刻刻要以生意人的身份说话。这也是麋龙出来之前,被反复交代,甚至还跟着马嵩麋芳学了好一阵子的生意经。 麋竺这是在要好处啊! 麋龙一笑,“只要能做成这单生意,一切都可以商量。如果大先生愿意,小的愿引介一番。” “如何引介?” “这个,大先生到时候自然就能知道。” 麋竺的笑容很灿烂。 “既然这样,就带着你的人过来吧……小贞,你帮麋龙安排妥当,过些日子,我有要事需你去办理。” 麋贞点头答应,带着麋龙走了! 麋竺看着麋龙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种感叹。 也许,天下人真的都小看了那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刘备,真的有那么厉害? 顾不得许多了,如今唯有试一试,看看再说吧。 ****** 信都,又称广川国,是冀州治所所在。 已经进入了十月,刘备起了一个大早,和关羽在宅院练了一阵武艺,就穿戴整齐,前往署衙。 如今,刘备为信都令。 作为袁绍的麾下,能当信都令,在许多人眼里,说明刘备深受袁绍的信任。 可刘备自己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狗屎的信都令,其实不过是袁绍施舍给他的官职。 班氏大败之后,刘备在袁绍的眼中,越发的不堪了! 若非许攸暗中牵线搭桥,让刘备投靠了袁尚,说不定袁绍早就找借口把他干掉。 即便是有袁尚求情,刘备的兵权还是被解除了。 心里面这个悲苦啊,简直无法用言语能够表述出来。不过刘备原本就是个坚忍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变得更加隐忍了……忍他人所不能忍,等待机会成熟。 刘备对这个道理,可以说是很明白。 袁尚对刘备也非常的看重,私下里经常劝他,一旦时机成熟,定会为他谋个出路。 可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文丑被调走了! 虽然文丑并不愿意离开刘备,但刘备知道,如果文丑继续留在身边,会让袁绍更加顾忌。 私下里和文丑抱头痛哭,可在明面上,刘备却表现的无所谓。 打掉了牙齿和血吞,今日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手段,迟早有一日,我会向你们报复。 董俷、袁绍、田丰、逢纪……还有沮授! 文丑被派去了五阮关,协助高览,和鲜于银交战。 刘备和关羽则留在了信都,当着他那信都令,而关羽则坚决的留下来,陪伴着刘备。 袁绍本来也想把关羽调走,可后来想想,又觉得凡事不可做的太绝。 他也爱惜关羽的武艺,只要刘备在,关羽就是他的手下。其实仔细想想,刘备的失败,也怨不得他。那恶虎吕布,与董俷并称世之二虎,败给他,也算是很正常。 所以,袁绍后来也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刘备很尽心尽职的当着他的信都令,大小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处理完了署衙的公务之后,刘备带着关羽,悠闲的走进了一家酒肆。这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处理完公务,就在这酒肆里小酌一番,然后回家编一张草席。 这个习惯,让许多人耻笑。 但刘备却浑不在意,反而时常把编织出来的草席送人,连袁绍也得了一张。 至于心里的苦楚,只有刘备和关羽二人知晓。同时,在酒肆中刘备还结实了一个好友,济阴人董昭,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说起来,这董昭也很倒霉,和董卓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和董卓同姓,被袁绍深厌之,每日可说是非常的郁闷。 两个都是不得志的人,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董昭是袁绍的从事,闲暇之余,就会和刘备在这酒肆小酌几杯。 刘备来这酒肆,说穿了就是为了和董昭相见。不过,今天董昭许是事情多,所以没出现。 刘备和关羽喝着小酒,不时的还讲两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个锦袍男子出现在刘备的身旁,也不询问,就坐下来打量起刘备来。 “这位先生……” 刘备很诧异,开口询问。 他倒是不怕有人对他不利,信都有袁尚罩着他,关羽武艺高强,隐隐有冀州第一高手的架势,想要对他不利,还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锦袍男子说:“敢问大人可是刘玄德?” “啊,正是!” 刘备疑惑的看着对方,“不知先生是……” “在下麋竺,乃徐州别驾,今有公务,特来与袁公相商。常听闻玄德公大名,故而前来一叙。” 刘备更加奇怪,“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徐州别驾? 想必是来求援兵的吧。 听说陶谦被曹操打得很惨,快要抵挡不住了。 只是,这麋竺和我素不相识,为何要主动和我攀谈呢? 慢着……徐州求援…… 刘备的眼睛,不由得唰的一亮! 第三零六章 沙沙有心事(一) 第三零六章 沙沙有心事(一) 天很冷。 居延城朔风刚烈,吹在人脸上生冷。 屋子里有一个三尺见方的火塘,里面堆积着红彤彤的煤炭,把暖意传递到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 煤炭,出自移支。 据说那里有很多裸露在地面的黑色石头,可以用来取暖燃烧。 当地人曾经请教过一个来自贵霜国的僧人,那僧人说这种黑色的石头,名叫劫灰之灰。 反正不管叫做什么,人们发现了这玩意儿,很快就开始使用。 不过,他们只取裸露在地面上的劫灰之灰,不敢深挖,以免得罪了神灵。 董俷见了之后,立刻醒悟到,这中所谓的劫灰之灰,就是后世的煤炭。也就是说,在移支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如何利用,董俷没有什么好主意。不过把这些煤炭送去将做营之后,蒲元说可以提升炉温,对于铸造兵器,能产生巨大的作用。 既然蒲元说有用,董俷自然也不会放过。 在陇西俘虏了上万军士,留着这些人吃闲饭?自然是不可以,索性就派到了移支。 董俷到了移支才知道,在他的名下,竟然有几百万顷良田。 对于臧霸出的那个主意,他也说不上好坏。反正这一下子变成了大地主,的确是很令人振奋。 中原的混战,依然在继续。 而西域,却迎来了第二轮的扩张。 贾诩把手中的公文处理完毕,抬起头笑道:“子瑜,在西域的生活,过的还习惯?” 诸葛瑾笑了起来,“常听西域苦寒,却没有想到,却是这番景象。比之中原,未必就差了呢。” 说着,他把一份公文递给了贾诩。 诸葛瑾如今担任着贾诩的助手,这也是董俷特意安排。 没错,在学业上,诸葛瑾的确已经修完。可理论总归是理论,没有实践和阅历,那就是纸上谈兵。 董俷把诸葛瑾留在贾诩身边,熟悉各种事情。 一俟开春后,就会让诸葛瑾去氐池。在董俷的印象中,诸葛瑾的军事才能,好像不是很高。所以,对于兵事上的事情,他很少让诸葛瑾插手,而是由卢植掌控。 贾诩接过了公文,扫了一眼。 诸葛瑾说:“没想到这个班咫,还真的是够厉害。二十天拿下鄯善,真不简单啊。” 贾诩淡定一笑,“其实这不难预计。班咫为定远侯后人……子瑜,你没在河西呆过,自然不会知道,定远侯在西域的威望。当年定远侯班超父子,在西域如同异姓王一样的存在,故而才会让先皇所顾忌……定远侯三十六骑平西域,第一个目标就是鄯善。想那鄯善,视定远侯为神人,如今班咫出面,鄯善王焉敢不投降呢?” “古有定远侯三十六骑定西域,今日有班咫八百骑降服鄯善王,倒是一段佳话。” “佳话不佳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鄯善一降,天山南路南道十国,也就算完了。” 诸葛瑾笑着点头,“没错,按照这个速度,预计来年年末,南道十国当为主公治下……咦,中原传来消息,袁绍果然出兵了!沮鹄为主将,刘备关羽为先锋,驰援徐州!军师,如此一来,主公的布局看起来是要得手了,只是不知道这刘备能否……” 贾诩一蹙眉,接过了公文。 “说起来,我一直有点奇怪。这个刘玄德……虽然多次出手,却没有展示出太大的本领。相反,除了偷袭吕布,借和连之手夹击,取得了一次胜利之外,似乎没有打过什么胜仗啊。为何这一次主公一定要戳哄他出来,他真的能抵挡住曹操吗?” 当初,董俷提出刘备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异。 毕竟这刘备声名不显,除了华雄之外,很多人甚至都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现。 而华雄之所以能记住刘备,也是得益于关羽的那一刀。 说穿了,对关羽的印象,远远高出对刘备的印象。而当初董俷的那一句提醒,更是困扰了华雄很长一段时间。几次试图询问,但都被董俷支支吾吾的把话题岔开。 不过,华雄也因此对董俷,更加敬服。 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刘备不可能抵挡住曹操的时候,华雄坚决的站在了董俷的一边。 废话,主公是什么人? 若非主公的那一句话,说不定我现在早死了。 所以主公说那刘备能挡住曹操,那刘备就肯定能挡住,就算是挡不住,也能挡住。 贾诩蹙眉,沉吟片刻。 “子瑜,你把这里的公文处理一下,我去半点事情。有重要的公文,就放我桌上。” “喏!” 贾诩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想到:既然主公如此重视这个刘备,看起来,当加强对此人的监视。 那么有谁来完成? 毫无疑问,当然是由李儒来完成。 李儒抵达居延城之后,迅速的接手了技击营。 当然,对外宣称李儒只是一个秘书郎,治中从事史。换而言之,就是董俷的幕僚。 表面上看技击营依旧由董铁和王买掌控。 法正由技击营抽掉出来,在李儒手下打杂。这在许多人眼中来看,是一种惩罚。 而法正心里明白,董俷这样做,正是为了培养他。 要说起来,李儒的确是个干情报的材料。经过了一次失败,李儒变得更加缜密细腻。而王买相对而言,则充当了台面上的那个人,二人配合起来,可谓相得益彰。 董龙前往徐州,正是李儒一手策划。 同时,借助麋家的商业网络,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在无声无息中,已然有了雏形。 贾诩想要加强对刘备的关注,就必须要通过李儒。 事实上,虽然贾诩的官位高于李儒,但他心里也知道,那技击营,才是董俷最为在意的一个秘密存在。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贾诩李儒的配合,也渐入佳境。 走出署衙,贾诩就见有一人晃悠悠的走来。 “啊,绍亭侯……” 贾诩连忙向那人行礼,开口问好。 沙摩柯的精神看上去并不算太好,情绪也有些低落。 “军师,见到我二哥了吗?” “啊……早上议事的时候,主公在。不过议事结束之后,就带着弘农王和文姬出去了。哦,你要去的话,不妨去费沃那里看看,主公最近似乎和费沃在研究什么东西。” “哦,那我去找他。” 看沙摩柯走了,贾诩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三爷啊,有时候太较真了。贾诩当然知道沙摩柯为何而烦恼。说穿了,在沙摩柯心里,总觉得丢了安定,对不起董俷。说实话,那怪不得沙摩柯,就连贾诩也没有发现那里面诸多的阴谋,沙摩柯一个粗人,又怎么可能看出里面的端倪来? 另外,董俷在抵达张掖之后,在居延城重设汉安都护府。 汉安都护府下,原设有巨魔士、背嵬军、选锋营和解烦军四支人马。董俷又增设了三支人马,分别是踏白军、游奕军和乞活军。踏白军主将是陈到,完全是以早先张掖军的班底为主,以韩德为军司马,裴元绍董弃董召三人为副将,镇守稽落塞。 游奕军的主将是黄忠,文聘为督军从事,王威晏明为副将,镇守宜禾都尉城。 这两支人马,董俷并没有急于配备军师。 倒不是他不想配备,实在是他手中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军师,实在是太少了。 同时,两支人马的人数,也限定在八千。同样是精兵政策,西域如今实在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征兵。反倒是乞活军,和踏白军游奕军的性质,没有丝毫的相同。 其组成的主体,全部是俘获来的马贼,还有战败的羌人、氐人俘虏。 想求乞活命是不是? 很简单,就给我卖命吧。 你们打下来一个地方,那些异国俘虏,就是你们的麾下。只要你们能有了一定的战功,就可以获得自由身,同时还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如果死了,那就怨命不好吧。 这样一支人马,完全是乌合之众。 而担任这支人马的主帅,正是董俷的大哥,典韦。 成蠡为督军从事,军司马。典家四小虎,则担当副将。 乞活军如今的兵马大约在两万左右,奉董俷之命,驻扎在金满城,等待开春出击。 所有人似乎都有了安排,唯有沙摩柯,至今无事可做。 也难怪,这位三爷会感到郁闷。 沙摩柯跨上丹犀,出居延城向西行。 大约三十里处,有一个新建起的城镇,也是一个屯田的地方。 城镇名为董玉城,是董俷为了纪念大姐而专门命名。同时,这座董玉城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将做营的所在。别看这里守备松弛,可实际上,到处都是贾诩安排的暗哨。 贾诩也明白,这里是董俷的另一处重要官署。 第三零七章 沙沙有心事(二) 第三零七章 沙沙有心事(二) 董俷正扶犁赶牛,在田间耕作。 这汉代的犁,多是以长直辕犁为主,回头转弯时不够灵活,起土也有点不太方便。 不过对于整个时代而言,长直辕犁却是非常出色的农耕工具。 从春秋末年开始,就出现了耕牛,对于耕种而言,产生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由于耕牛并非是家家户户都能养得起,只聚集在少数人的手中。有一头耕牛,那在乡间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有些地方,有些人甚至靠着耕牛,就能蓄积一大笔财富。 中原的耕牛稀少,但是对于张掖而言,似乎就不再是什么大问题。 大片的牧场,大批的游牧羌人…… 随着董俷从中原迁入汉人之后,从羌人的手中买来耕牛,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说起来,这里面有黄劭的大功劳。 早期为了吸引汉民流入,有一段时间曾予以了一户人家,一头耕牛的措施。 随着汉民增加,地域不断的向西面扩张,产生了大批的良田,更促使了黄劭大力发展畜牧业。反正所占领的土地,都是董俷的财产。黄劭规划出几块肥美的牧场,专门吸收流离失所的羌人前来牧养牛马,也进一步的促使了羌人和氐人的汉化。 血统纯良的马匹,被用以战马。 而次一等的驽马,则被当作商品进行贩卖。 如今董俷名下的好马,有几万匹,足以装备出一个精锐的骑军。 沙摩柯看到董俷的时候,吃了一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二哥居然会跑来进行农耕。而且,在田地周围,聚集了蒲元、马均、费沃等将作大将,还有一群书记,不断的记录着三人口述的种种问题。 任红昌和董绿二人坐在田垄畔临时搭箭起来的暖帐中。 两个幼儿趴在暖融融的虎皮毯子上你掐我一下,我推你一掌,咯咯的笑着,正玩的不亦乐乎。 其中一个,正是董朔,而另一个幼儿,生的和董朔几乎是一般模样,皮肤黝黑,刚被董朔拱倒,坐在垫子上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想要表达什么,片刻又爬了起来,和董朔顶在一起,那架势好像是在说:我就不相信,我会打不过你这家伙。 这小家伙名叫董宥(you,四声),是董俷和任红昌的儿子。 宥,《广雅》中有解释,意思是赦,宽恕。这名字可不是董俷起的,要依着董俷的性子,人家打我一拳,我迟早会一脚还回去。宽恕?是对朋友,而不是对所有人。 说起董宥,这出生还真的是坎坷。 临泾之乱发生后,典韦掩护蔡琰等人撤入朔方,作为女眷中的武将,鸾卫营的前任主将,在李信被杀,人心惶惶之际,不但一手接掌了鸾卫营,更承担起拱卫的重任。 要说撕杀,任红昌没有典韦沙摩柯那般惨烈的战斗。 可这一路上挺着个大肚子,一方面要安抚蔡琰等人惶恐的心思,一方面要警惕周遭的事情,任务可当真是不轻。过了大城塞之后,腹中小儿在四面危机中诞生出来。 加之董俷生死不明,任红昌这心里的恨,可想而知。 卢植为幼儿起名叫做董宥,希望孩子要学会宽恕,任红昌也要学会宽恕。 后来董俷回来了,对此也无能为力。他早就给儿子想好了一个名字,叫做董平。 可惜…… 这‘平’字,就便宜了典韦的幼子,同时也为沙摩柯的儿子起名为讐(chou,二声)。《史记-晋世家》中有仇者,讐也。意思就是要提醒孩子,莫要忘记今日之仇。 沙摩柯跳下丹犀,刚走过去,就见刘辨带着小文姬和董冀,满头大汗的从旁边跑过来。 “好臭,好臭!” 刘辨捂着鼻子,大声说:“董卿弄那么一个粪坑出来,臭死人了。将来还要浇在田里,那种出来的粮食,真的能吃吧?反正孤是不吃的,想起来就觉得很恶心。” “三叔,三叔……” 小文姬看到沙摩柯,跑过来张开了小手。 沙摩柯咧嘴笑了,蹲下身子一手抱起文姬,一手抱起了董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爹爹和费大叔说,开春要弄出一块土地,说是浇什么肥料。刚才我们去看了,爹爹说的肥料,却是……好恶心,那样的东西,浇在田地里面,真的可以吃吗?” 沙摩柯诧异的说:“二哥弄的什么肥料?” 董家趴在沙摩柯的耳边低声道:“三叔,就是粪便!” 沙摩柯不禁愕然…… 说实话,对于董俷的想法,沙摩柯还真的是不太理解。有时候,这个二哥总喜欢弄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往往效果很不错。比如他早先弄出来的马镫和马掌,随着在全军普及之后,使得骑军的战斗力,至少提升了三成以上。 莫小看这三成,在战场上,三成就代表着存活的几率。 还有,董俷鼓捣出来的那个司南。工艺简化了许多不说,而且体积也变得非常小。 据说那玩意儿是二哥在南山鼓捣出来,在马均和蒲元的改良下,已经开始批量生产。沙摩柯自幼生活在山里,自然清楚,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能产生多大的用途。 可是往田地里浇…… 二哥又想要鼓捣什么东西? 刘辨已经十六岁了,看上去比以前多了许多的稳重。 经过临泾一场灾难后,刘辨变了很多。性子里,依旧带着一丝懦弱,或者用宽宏来解释,也许更加的合适。不过,处理事情上,却多了许多果决。他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无条件的信任董俷。在心里,刘辨相信,只要董卿在,所有问题就不成问题。 何太后在抵达张掖后,曾认真的和刘辨谈过一次话。 “王儿,你觉得董卿如何?” “董卿……是个好人。” “王儿,哀家要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无条件的去相信董卿。董卿面似凶恶,可心里却是极为忠贞。你还记得当年你们说过的一句话吗?你不负他,他终身不会负你……天下大乱已起,汉室名存实亡。总有一日,董卿会扶你再次登基,那时候你的身边,将会聚集一大批人,这里面不泛奸诈小人,为争权夺利而诋毁他……你该怎么做?” 刘辨愣住了,“我……” “你性情宽和,但耳根子软。将来董卿征战在外,总会有人趁机进谗言……王儿,你要记住,相信董卿。只有这样,我汉室也许还能有复兴之日,莫要被小人蒙蔽。” “孩儿记下了!” 刘辨从那天开始,更加刻苦的学习。 同时,他更加相信,只要董俷在,汉室一定可以光复。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时常会跟在董俷的身旁。只是这一次,刘辨也有些接受不了。 沙摩柯见过了刘辨之后,走进了暖帐。 “嫂嫂!” 任红昌生了孩子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臃肿,相反经过济慈的条理,变得更加娇艳。 见沙摩柯进来,任红昌笑道:“三叔怎么有兴趣来了?” “二哥在做什么?” “哦,他前些日子发现这耕地用的犁不甚得意,所以就和德衡他们一起改造了一下。这不,刚打造出第一部,就急急忙忙的把我们叫过来观看,还要亲自操作。” 说着话,任红昌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姐姐,夫君这一手活计,似乎很熟练啊……莫非他以前曾经耕种过土地吗?” 董绿愕然的摇头,“以前在牧场的时候,他天天除了练武就是读书,可没见过他干这种庄稼活儿。嘻嘻,不过夫君有些时候,是挺古怪,也许上辈子他干过这活计吧。” 这原本是一句玩笑话,却道中了里面的真相。 董俷那上一世,虽然是个护林员,可是对庄稼活,倒也不算是陌生。 以前他没怎么主意,可来到张掖后,静下心来观察这里的风物时,他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上一世记忆中,山村里由于道路等种种因素,还保持着比较传统的耕种习惯。 比如这犁,董俷记忆中的犁,和他所见到的犁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方面,费沃可称得上是专家。在解释了犁的结构之后,董俷按照记忆,画了一张后世耕犁的草图。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将先有犁的直辕、长辕,改编为曲辕、短辕。同时又在辕头上,安装了可以自动转动的犁盘,使得犁架变小,变轻,同时也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方便,也能节省大量的人力和畜力,很实用。 当然,这里面大部分是由马钧费沃和甘信三人通力研究,董俷所出的,只是一个构思。 但就是这么一构思,却使得历史本该在唐代才出现的曲辕犁,江东犁提前出现。 这第一部曲辕犁,被甘信命名为西平犁。 作为上一世操作过曲辕犁的董俷而言,对于西平犁的出现,自然有许多的发言权。 亲自操作了一番之后,董俷身上冒着热气,笑呵呵的走上田埂。 “载成,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 费沃马钧蒲元三人闻听,连忙问道:“主公,是哪里不好?” “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比如这犁铧的吃力度,方向掌控,似乎很困难;还有,耕种不同的东西,也有深耕和浅耕的要求,如果能调解一下,就可以精耕细作了。” “这个……” 董俷所提出的概念,实在是有点超乎三人的理解。 也难怪,从这曲辕犁出现,一直到董俷上一世的时间,中间经历了一千多年,对于曲辕犁的细微改进,一直都没有中断过。只是这曲辕犁的形状,却没有发生大变动。 董俷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来要求刚研发出的新物件,自然是不太满意。 可对于马钧三人而言,这已经尽了全力。想要再做改动,就需要进一步的实践才行。 董俷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这就好像开汽车一样,会开车的,未必会修车。 但他也知道,一下子把这西平犁完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当下笑道:“你们不用着急,相对于原先的耕犁而言,西平犁已经有了极大的改进。一步登天,自然不可能,咱们可以慢慢来,不断的在使用中,发现和改善……哦,蒲元,你回去通知你父亲和甘先生,命其马上生产,开春时我要大量使用。” “喏!” “德衡,我前些天给你说的那个主意,可曾有什么主意?” “您是说那张风车图吗?小人至今还没有头绪,不过小人前段时间,曾翻阅了毕岚所做的翻车图,发现其中做些改进的话,对于耕种,有极大的好处。只是这只是一个雏形,具体如何改进,还需要和载成敬达再商议,估计风车一时间难以成型。” 董俷点头。 他也知道,这一口吃不成胖子,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需要一个过程。 再说他画的那个风车,还是从一本书上看到,具体里面的构造,却是丝毫没有头绪。 还是慢慢来吧…… 何仪何曼端来了温水,冲洗掉董俷脚上的泥土。 董俷穿上了让任红昌为他做的棉布袜子,蹬上靴子后,边走边对费沃说:“载成,我常以为这西域是一片荒芜,可没想到……你不妨到处走走,说不定能发现许多对我们有用处的好东西。恩,我回头让军师给你一块腰牌,何仪何曼,我会从技击营抽调一批人,供你指挥……对了,你家眷可曾安顿妥当?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费沃,已年近三旬。 天生的少白头,让他看上去有些苍老。 眉目很清秀,有一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放心的稳重气度。故而,董俷把董玉城,交给了费沃进行管理。 费沃感激的说:“末将兄长已经把江夏产业卖掉,举家迁移张掖。刚开始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不过现在……呵呵,就像主公您常说的那样,凡事总需要一个过程。”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董俷说着,已经走进了暖帐。 “三弟,你怎么跑来了?有什么事吗?” 董俷净了手,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抱起董朔和董宥,笑呵呵的向沙摩柯问道。 沙摩柯显得很为难,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董绿和任红昌都是有眼力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沙摩柯这是有心事啊。 当下,二人过去抱起孩子,朝着费沃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个拉着小文姬,一个拉着董冀,然后对刘辨说:“大王,您不是说,想要打猎吗?我们这就去,比比谁厉害?” 刘辨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沙摩柯和董俷的谈话,怕不希望别人听见。 能打猎,却是一件好事情。 别看刘辨的武艺不怎么样,可这些年习武强身,也能拉起二石弓,自然兴趣盎然。 当下,一行人出去。 何仪何曼二人很自觉的在大帐外肃立。 董俷看着沙摩柯,轻声道:“三弟,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兄弟,莫要吞吞吐吐。” 沙摩柯犹豫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说:“二哥,你是不是对我不高兴?” 董俷一怔,“三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为何大哥都掌了兵,连黄大哥刚来都有事情做,可偏偏……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气,没有能救下季谋先生!” “三弟!” 董俷怒了,细目圆睁,站起来大声说:“三弟,你怎么能如此想?想当年,我三兄弟在长沙结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个头磕下去,这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可是……” “季谋先生的事情,和你无关。只能说,你我都掉以轻心,谁都没有觉察到里面的阴谋。我不让你做事,并不是因为我生你的气,而是因为别的原因,你可知道?” 沙摩柯抬起头,“什么原因?” 董俷沉吟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们如今居于西域,但并不代表着放弃了中原。当初我选择退避西域,其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能暂避锋芒,休养生息……然,中原能人众多,除曹操之外,你可知道我最担心的,有什么人吗?” 沙摩柯一怔,“我不知道。” “刘备、孙策!” “既然如此,二哥你为何又要扶持刘备?” 董俷笑了,“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不想看见,曹操独霸中原。有刘备在,至少可令其统一北方的时间延长一些,最好是能延长到我有能力夺回关中。” “那孙策……” “你可记得,当初二十二路诸侯讨伐雒阳,其中有一人死在我手中,名叫孙坚?” 沙摩柯点点头,“我有印象。” “孙策,是孙坚的儿子。此子年纪比我小,却比我更有头脑……呵呵,你也知道,我能为今日之地位,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父亲为我打下的基础。可这并不代表,我真的就能和曹操那些人较量。论勇武,天底下我谁都不怕,但若讲内政,说政治,我却是个门外汉……孙策此人,不可小觑,又有周瑜相助,定能成就大事。” 沙摩柯挠着头,“二哥,这周瑜又是谁?” “周瑜……呵呵,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家伙。此人文韬武略非凡,孙策得此人,如虎添翼。” “那……” 沙摩柯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端倪。 只是董俷不说出来,他也不敢确定。 董俷轻轻敲击太师椅扶手,踌躇半晌之后,轻声道:“假以时日,孙策必得江东……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结果。依着我早先的打算,三弟,我想让你回武陵。” 回武陵? 沙摩柯眼睛一亮,已经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 第三零八章 小儿也是大敌 第三零八章 小儿也是大敌 演义里,孙策在占据江东之后,没多久就死了。 董俷记不清楚孙策是在什么年月被刺杀的,也不知道演义里所说的,是不是很准确。 不过如果孙家在江东站稳了脚跟,就可以借助大江天堑,休养生息。 整个南方,几乎没有人能与孙家抗衡,这对于董俷而言,自然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事实上,不仅是董俷看到了这件事,贾诩李儒,包括卢植羊续,也都清楚的认识到孙家占据江东的危害。所以,贾诩献策,即使孙策统一江东,也要找人牵制孙家在江东的发展。 以孙策在交州对付番苗的手段来看,这是一个很强硬的人物。 那么他的对手,也必须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否则很难对孙策造成太大的麻烦。 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对手,需要符合几个条件:第一,对江南江东地区熟悉;第二,有一定的实力和威望;第三,能够震慑番苗山越等族,并且令其能诚心接受。 如今,孙策占据了豫章。 这就等于说,孙策已经走出了交州,向东可以攻打会稽,向西则是荆襄九郡,向北有九江庐江可以选择。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四面楚歌,可实际上呢? 贾诩分析说:“刘表,或许早十年,能成为大敌。不过自从其占据荆襄九郡之后,当年的血气早已经磨灭干净,守家之犬一头,绝不会主动的去和孙策交锋。以我之见,孙策定然会设法和刘表说和,令其坐守江陵,静观扬州之乱……再者,刘表入荆襄,依仗的是荆襄大族蔡氏与蒯氏。蒯良对刘繇……嘿嘿,怎会出手援救呢?” 对于刘表,董俷也曾向蔡邕刘洪卢植羊续四人请教。 结果除羊续因对刘表不是很熟悉之外,其他三人对刘表的评价,和贾诩是同出一辙。 也就是说,刘表绝对不会阻止孙策占取扬州。 以孙策的本性,占领了扬州之后,又怎么可能放弃荆襄九郡这么一大块肥肉呢? 至于会稽王朗,庐江陆康,乃至于扬州刺史刘繇…… 董俷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下,还真的没有发现能是孙策对手的人物。 别忘记了,孙策身边还有个周瑜,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虽小,却很有本事。 所以,抢先下手就成了当务之急。 而符合这个强有力敌手的人选,董俷又细数身边众人,似乎唯有沙摩柯一人符合。 五溪蛮虽位于武陵,但于山越番苗之中,同属一宗。 沙摩柯是五溪蛮小王,可以迅速的在山越番苗等族人中站稳脚跟。 凭借他的勇武,争取蛮王一职当轻而易举。董俷所踌躇的,是谁能辅佐沙摩柯? 若是只凭武力打天下,孙策周瑜联手,未必是沙摩柯的对手。 但如果讲论智谋,十个沙摩柯,怕也不是周瑜的对手。董俷不要求沙摩柯能阻止孙策占领江东和荆襄,但是他却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孙策安安稳稳的发展。 偷袭,骚扰…… 只要能让孙策安定不下来,只要让江东难以休养生息,这就足够了。 贾诩说:“江东世族盘根错节,其复杂之处,远甚于江北之地。一郡一豪族,任凭哪一个世族,都不会轻易的向孙家臣服。只要江东保持着不稳定,就一定会有世族出面闹事……到时候,就算孙策占据了江东,怕也是难以安安稳稳的休养生息。” 董俷明白贾诩的意思。 沙摩柯,就是一根钉子,一根刺,让孙家不舒服,让江东不稳定。 可即便是这样,董俷还是很担心。 毕竟,沙摩柯的对手实在是…… 董俷不是诸葛亮,沙摩柯也不是孔明先生,至于周瑜,真的像演义里说的那样不堪吗? 经历了许多事,看过了许多的人,董俷对演义的内容,也产生了许多怀疑。 不过就算演义里的周瑜是真的,那也绝对不是沙摩柯能够对付,反而会害了沙摩柯。 这也就是董俷始终没有给沙摩柯任务的缘由。 原因? 很简单…… 在沙摩柯没有一个合适的谋主之前,绝不能让他会武陵。 可是,这个‘合适’的谋主,又该从哪里找呢?这个人,必须是能劝说沙摩柯的人;这个人,在大局观上,至少能和周瑜抗衡一下;这个人,应该很了解沙摩柯。 就是这么几个简单的条件,就足以令董俷头疼。 不仅仅是董俷,贾诩等人何尝不为此头疼呢? 沙摩柯那是什么性子? 天老大,我老二的家伙,除了典韦和董俷能镇住他之外,董卓活着的时候也拿他没办法。 如今,成了家,有了孩子…… 人的确是是变得稳重了很多。可那骨子里的火爆性情……董俷啊,还真的是不放心。 ****** 当晚,沙摩柯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心情不再像早间出门时那般的压抑,可是这心里面,还是感觉着有点点不太舒服。 自家事自家清楚,沙摩柯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独当一面的人。 可是这谋主,也不是说找来就能找来的人啊。沙摩柯跟随董俷这么久,当然知道董俷当年想找一个谋主,有多么的困难。自己还比不上董俷的出身,去那里寻找? 董俷身边倒是有一批人,可是谁又能让他心服口服呢? 贾诩不行,李儒更不行。卢植老头嘛,倒是能让沙摩柯服气,可卢植会去吗?能去吗? 一大把年纪的人,跑去山区…… 沙摩柯越想越觉得恼火,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厉害些,这样二哥就不用为自己操心。 拎起那一杆董俷命将做营用西域精铁为他专门打造,重一百三十六斤的狼牙棒,沙摩柯气呼呼的走到了庭院中。 今日,月光皎洁。 再过些两天,就是年关了! 月光下,沙摩柯脱去了衣服,光着膀子轮圆狼牙棒,一招一式的施展起来。 仔细想想,从中平年间离开武陵山之后,一转眼就快十年时间了! 当初,沙摩柯只是一个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山里也孩子,如今也娶妻生子,有了家。 董俷不提起武陵还好,这一提起来,却勾起了沙摩柯的思乡之情。 练了一趟棍法,沙摩柯气喘吁吁,狠狠的把狼牙棒丢在了一旁,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风,很凉。 可是沙摩柯这心里,却好像着了一把火。 我想回家,我想帮助二哥,我不想再想以前那样,无所事事…… 一只温软的小手,搭在了沙摩柯的肩膀上。如兰似麝的体香,飘入了沙摩柯的鼻中。 沙摩柯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身边的,只有一个人。 “玉娘,为何还没有休息?” “夫君未曾歇息,玉娘有怎能歇息?” 甘玉娘一系白裙,解开披在身上的锦袍,为沙摩柯披上。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沙摩柯这么一个火爆烈性的人,却偏偏被甘玉娘制的服服帖帖。 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水做的。 在甘玉娘的面前,沙摩柯就像个孩子一般的听话。 “讐儿可睡下了?” “已经睡了……” “夫人,外面凉,我们回屋说话吧。” 沙摩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甘玉娘回到了书房里。 二人坐下后,甘玉娘这才开口问道:“夫君,看你这几日坐立不安,可是有心事?” 沙摩柯拨了拨火塘里的炭火,屋子里温暖如春。 他换上了自己的衣袍,轻叹一口气,把日间和董俷的话,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甘玉娘。 “玉娘,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甘玉娘却温婉的笑了,脸上显出醉人的酒窝。 “我还道是什么事情,原来……嘻嘻,夫君难道忘记了吗?那为常与你喝酒的孔明先生?” “你是说胡老头?” 沙摩柯一怔,片刻后猛然一拍大腿,“着啊,我怎么把这老家伙忘记了?若是他肯帮我,难不成还能对付不得两个区区小儿?不行,我这就去找他,看他怎么说。” 哪知,甘玉娘却沉下了脸。 “夫君,你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就算请出孔明先生,又有何用?” 这夫妇二人,自成婚以来,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别看沙摩柯长得丑,对甘玉娘却是很体贴。 这可是甘玉娘头一次,用如此严肃的口吻和他说话。 “那孙策和周郎有什么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甚清楚。可二叔是什么样的人,我却是了解。二叔看似莽撞,实际上呢,心思有时候比我们女人家都要细腻几分。他很少夸奖什么人,可一旦看重了什么人物,那个人……就绝不会过于简单了。” 沙摩柯闻听这话,不由得一蹙眉。 “夫人是说……” “既然二叔说那周郎厉害,想必确是厉害的。如果你怀着如此轻敌的想法回去,只怕非但无法完成二叔交给你的任务,到最后,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不如不回去。” 甘玉娘的这一番话,让沙摩柯心里咯噔一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当中。 第三零九章 皆为汉民 第三零九章 皆为汉民 正月,朔风迅烈。 位于北天山北麓的金满城郊外,却是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这金满城,又称戊部侯城,是汉戊部侯治所之地。早在永兴元年,也就是四十一年前,车师后部国就曾经和汉室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只是由于当时的汉室虽已衰落,不过对于西域的控制仍在,所以这一次冲突,很快就平息,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当时车师后部阿罗多与戊部侯严浩失和,所以杀后部国王军就,举兵反汉。 严浩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大本事,不过却抢先一步,策反了车师后部侯炭遮,使得阿罗多在金满城外惨败,率领百余骑狼狈的北逃,投靠了当时的北匈奴。 时敦煌太守宋亮改立了后部王军就的儿子卑君为后部王。 可是不久后,阿罗多招引北匈奴回击车师后部国。当时的戊校尉严祥担心因此激怒北匈奴,竟采取了不理不问的态度,坐视阿罗多攻打车师后部国,最后还承认了阿罗多为车师后部国国王,临了又带着卑君离开离开了车师后部国,返回敦煌。 三百户忠于汉室的车师后部国百姓被杀,从此西域诸国再无一国忠于汉室。 这件事,董俷没有经历过。 但是董卓却知道的很清楚,每每和董俷提起西域诸国,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严祥宋亮。 而阿罗多,无疑是罪魁祸首。 这是董俷在西域立下旗号之后的第一战,有陈到所部的踏白军死守稽落塞,北匈奴一时间也无法对车师后部国施以援手。而打下阿罗多,则北天山北路诸国,尽落董俷之手。 后汉末年,凉州曾有三明。 皇甫规张奂段颍三人,在西域立下了好大的功勋。 不过三人的手段和对待外族的态度全然不同。皇甫规和张奂主张刚柔并济,段颍却是以杀戮为主。而董俷如今对待西域的态度,在某些程度上和段颍颇为相似。 早在年前,贾诩李儒和卢植就在为一个问题而争论不休。 对待西域诸国,究竟该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呢? 贾诩和李儒的意见是,先杀后抚;而卢植则认为,西域自张謇以来,对汉室颇有感情,虽常有反复之事,不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情有可原,当以安抚为主。 董俷对卢植可以说是非常的敬重。 但在这件事情上,董俷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老师,依照你的说法,西域反复情有可原,可是多次寇边,又该如何解释?汉室强盛,他见情况不好就俯首称臣;汉室衰弱,他就跑过来一通打杀。难道老师忘记了南匈奴前车之鉴?依我看,要想西域平稳,就必须一次打得他痛,他才老实。” 董俷提起了南匈奴,卢植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西域诸国和南匈奴并不一样。毕竟有河西走廊阻隔,对中原并没有造成威胁。 可今日没有造成威胁,难保他日不会养虎为患! 卢植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听完了董俷的劝说之后,决定支持贾诩和李儒的意见。 不过,这一仗必须要打的狠,打得西域诸国震动,打得他们怕! 在这种要求下,董俷选择了乞活军。 其他人,包括陈到黄忠,都难免会生出一些仁慈之心,唯有典韦,可以彻底执行董俷的决策。 ****** 卯时,典韦带着典家四小虎,登上了点将台。 “今日出战,非是为我而战,也非是为汉室而战,而是为了你们的性命而战!” 典韦声如沉雷,厉声喝道:“尔等原本皆该死之人,但武功侯有好生之德,饶你等性命。今日,是我乞活军的第一战,若战场逃脱一人,一伍皆杀;一伍逃脱,一队皆杀;一队逃脱,一营皆杀,一营逃脱,全军皆杀,尔等可曾听明白了吗?” 三个皆杀,让全军噤若寒蝉。 点将台上这如同猛虎一般的莽汉,一看就知道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典韦突然淡定一笑,把话锋一转之后,沉声道:“不过,第一个冲进务凃谷的人,可官升三级,赏赐百金。第一队冲入务凃谷的,车师后部国王室嫔妃,皆归于尔等所有;第一营闯入务凃谷的,则可纵情劫掠十二个时辰;车师后部国所属民众,皆为尔等奴兵……小子们,武功侯话已经说出来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本事。” 其他的不说,单只是这一个纵情劫掠,就已经让乞活军一个个眼睛发亮。 “杀进务凃谷,活捉阿罗多!” “杀进务凃谷,活捉阿罗多……” 看着群情振奋的乞活军,典韦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狰狞笑意。 终于可以开始了! 这几乎一年来积压在胸中的闷气,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宣泄出来了…… 从金满城到车师后部国王治所在的务凃谷,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其实,早在乞活军陈兵金满城的时候,阿罗多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只是,务凃谷易守难攻,加之外有北匈奴撑腰,阿罗多并不是很担心。在乞活军展开攻击的一刹那,阿罗多还在锦榻上宿醉。 三万乞活军,自金满城出发,一路是人不留步,马不停蹄。 典韦以典家四小虎为先锋,兵分四路,在正月第一天的清晨,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督两万步军进发,沿途如蝗虫过境一般。 乞活军的宗旨非常简单,就是烧杀抢掠。但凡有手持棍棒的人,一律格杀无论。 一个个部落营地腾起了熊熊的烈焰,一具具死尸,倒在了路边。 典满手持一对青铜锤,胯下一匹乌骓马,率领两千骑军纵马疾驰,大声的呼喊着。 他这一路人马,可以说是速度最快。 早上从金满城出发,到了正午时分,就已经杀到了务凃谷外。 阿罗多这才清醒过来,顶盔贯甲,带着三个儿子,令八千人马杀出了务凃谷来。 胯下一匹黑色呼雷驳,掌中一杆凤翅鎏金镗。 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阿罗多也是一员猛将,年轻时曾在乱军之中斩将夺旗,就连北匈奴单于也极为赏识。 膝下三个儿子,长子莫龙、次子莫虎、幼子莫麒麟,皆有万夫不挡之勇。 两军在谷外对阵,典满二话不说,催马冲上前来。 “我乃虢亭侯之子典满,尔等西蛮,见天朝兵马前来,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莫麒麟闻听,顿时勃然大怒。 乳臭未干小子,也敢来这里猖狂? 一振手中凤翅鎏金镗,也不等阿罗多开口,催马就杀了出来,厉声喝道:“小子,我来取你性命!” 典满冷笑一声,迎着那莫麒麟就冲过去。 这一年来的磨练,加之和黄忠相遇之后,又受过提点,典满的锤法已经渐入大成。 二马照面,莫麒麟挥镗直刺典满。 左手锤于背后,右手锤探出,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开!” 铛的一声,大锤正落在镗面上,莫麒麟直觉手臂一阵酸麻,险些拿捏不住兵器。 远处观阵的莫龙莫虎二人一见不好,立刻挥镗直奔典满冲来。 典满倒也不俱,大锤轮开,挥挂捶打,四个人站在一处,只听叮叮当当声响不断,四马盘旋,杀的好不惨烈。打了六七十个回合之后,典满渐渐的支撑不住了。 毕竟那大锤使起来极为耗力,并不适合久战。 典满眼珠子一转,猛然计上心来。 和莫龙错蹬的一刹那,左手锤突然撒手飞出,啪的正砸在了莫龙的后背上。 这叫撒手锤,却是从董俷的那一招天外流星锤中演化出来。不过典满使不出董俷那样的变化,故而在黄忠的指点下,就自创出了一招撒手锤,可称得上是百发百中。 一锤下去,砸的莫龙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莫虎莫麒麟二人措手不及。就是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典满探手一把就攫住了莫麒麟的凤翅鎏金镗,一声大吼,“你给我过来吧!” 单臂用力,从莫麒麟手中就抢过了凤翅鎏金镗,单锤当头一击,把莫麒麟砸的脑浆迸裂。凤翅鎏金镗在典韦的手里,变成了一杆大棍,拦腰一记横扫,把莫虎砸翻地上。 阿罗多没有想到,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场中的局势竟然发生了如此变化。 眼见三个儿子战死,眼睛都红了。 怒吼道:“小贼,休走!”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大喝一声,“老贼,休要伤我兄弟!” 马挂銮铃声响,一队铁骑自横里杀出,为首一员大将,手持象鼻古月刀就杀了过来。 车师后部国的兵马,顿时阵脚大乱。 阿罗多正疑惑这是谁的兵马,那员大将挥刀在乱军之中已经杀出一条血路。 刀交左手,从马背兜囊里取出一支投枪,距离在二十步左右的时候,长身展臂。 投枪化作一抹虹光,呼啸着向阿罗多飞来。 阿罗多抬镗向外一封,就听铛的一声,把投枪就磕飞了出去。 不过,投枪是飞出去了,空门也就漏了出来。阿罗多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典满,没等收回凤翅鎏金镗,典满就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大锤砰的就砸在了阿罗多的胸口,右手那杆从莫麒麟手中夺过来的凤翅鎏金镗在错蹬之时从他胸前掠过。 要说,莫麒麟这把凤翅鎏金镗,也是用西域精铁打造,锋利无比。 刺啦啦一声,把那阿罗多胸前的盔甲就撕开,从胸口到肚子,划开了老大的血口子。 “二哥,这匹马是我的!” 典满甩掉了凤翅鎏金镗,一把抓住了那战马的缰绳。 此时,阿罗多掉在地上,被那使刀的大将飞驰过来,抬手就砍下了脑袋。 “马归你,人头归我!” 这员大将,却是典满的堂兄,典偱之子,典佑。 两支兵马合为一处,趁势就是一阵掩杀。车师后部国的士卒们一见国王都死了,还打个屁啊。四下奔逃,迎面正被牛刚和典弗的人马拦住,又是一番惨烈的撕杀。 典满挥军杀入了务凃谷后,就不再理睬那些军士。 刹那间,整个务凃谷人喊马嘶,乱成一片。典满则命人牵着那一匹呼雷驳,乐得合不拢嘴。 这呼雷驳,是纯正的西极马,也叫做天马。 比之那些大宛良驹,要好上百倍,和典韦的象龙是同一个等级。 一个阿罗多的脑袋算什么? 怎比得这么一匹纯种的呼雷驳?要知道,典满对典韦胯下的象龙,可眼馋了许久。 典韦督军抵达务凃谷的时候,整个务凃谷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 乞活军一个个笑逐颜开,压着俘虏前来邀功。车师后部国人口大约在三万左右,其中六千精壮,被典韦纳入了乞活军中。余者老弱妇孺,则被押送至移支由臧霸看押。 典韦命人把阿罗多父子的人头,悬挂在务凃谷上。 绣着斗大‘董’字的描金大纛则被插在务凃谷城头,随风猎猎,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这只是第一战,想必那些兔崽子们,现在已经是跃跃欲试了吧。 典韦站在大纛之下,虎目微闭,向西方眺望。一抹黄芒,在眼中悄然闪过…… 下一个,将是卑陆国! ****** 汉军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出现,令整个西域都陷入了恐慌。 自定远侯班超之后,汉军少有这种凶悍的手段来对付西域诸国。了不起是出兵恐吓一番,更多的时候,却是用宽和的态度安抚。天朝嘛,大国嘛,气度当然不凡。 而张掖军这一次,却是采取了与众不同的方式。 投降,迁移…… 就这四个字!从此之后,不会再有这个国,那个国的说法,所有西域人只有一个称呼,那就是汉民。不同意的话,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字:杀!杀得你投降,杀得你俯首称臣,杀得你绝种。不相信吗?那就去看看车师后部国的最后下场吧。 当然,你如果愿意投降,愿意迁移。 不但可以分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还能拥有自家的牛羊,并且得到汉民的称号,受汉军保护。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卑陆国,卑陆后国,东且弥被乞活军攻陷。 与此同时,黄忠率八千游奕军自宜禾都尉城出兵,夺回来戊己校尉城和高昌壁。 这个高昌壁,曾经是作为西域长史府治所而存在。 自后汉国运衰落之后,就被车师前部国所占领,改为高昌壁。 而高昌壁的夺回,更让车师前部国举国震动。国王在三日之后,捧印出城投降。 车师前部国的投降,更引发了天山南麓十国的慌乱。 楼兰、且末两国表示臣服,精绝女王更带领着举国臣民,向张掖方向迁移。 居延城府衙大厅,卢植看着那战报,连连摇头。 对于乞活军的杀戮,卢植还是有点无法接受。可是从目前来看,乞活军做的非常好。 董俷笑道:“老师,汉室的脸面要靠自己去争,而不是宽恕什么人,就能够获得。我读书不算多,可也知道孔圣人说过,以直抱怨。宽恕、仁慈,是对我们自己人而言,对于外族,谁的钢刀锋利,谁就有脸面。自古以力为尊,您现在相信了吧。” 卢植没好气的瞪了董俷一眼:“西平,你莫要得意。虽然说你取得了大胜,可莫要忘记了,你如今所面对的对手,全部都是一些千余户的小国,自然是所向睥睨。乌孙大宛,还有那大月氏、乌戈山离等国,哪个不是屯兵十万,你该如何对付?” 没错,要想占领西域,乌孙大宛两国是关键。 而游离于西域五十国之外的大月氏和乌戈山离等国,也都是有几十万人口的大国。 之前董俷发动的攻击,迅雷不及掩耳,诸国无法做出反应。 可现在…… 董俷嘿嘿笑道:“这个可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想必军师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对吗?” 贾诩啪的合上了折扇,笑道:“主公如此做,似乎不太好吧。有什么事都往我官署里扔,你却天天到处游荡,未免过于清闲了些吧。文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李儒淡淡一笑,“主公说过一句话:能者多劳嘛!” 贾诩被这李儒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挺享受这种生活。当下收起笑容,沉声道:“乌孙大宛,加上大月氏和乌戈山离,听上去很可怕,但诩却视之若草芥一般,不堪我大军一击。反倒是那西域之外的贵霜国,虽已衰落,可是虎死雄威在,我等需多注意。” “贵霜国吗?” 卢植沉吟了一下说:“贵霜虽危险,却距离尚远。我只想知道,文和准备怎么对付乌孙大宛等国呢?” 贾诩一笑,“很简单,四个字:远交近攻耳!” 卢植李儒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齐刷刷鼓掌道:“文和此计,甚妙!” 董俷却在这时候站立起来,“西域诸国,一盘散沙,有军师在,就足以对付。我现在关心三件事,谁可辅佐沙沙?北匈奴虎视眈眈,该怎样应对?还有一件事,军师刚才也说,官署人员不足……其实曾次也来信提到了此事,我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的确,董俷现在身边有运筹帷幄的人,有出谋划策的人,有通病打仗的人,还有治理地方的人。可偏偏少了最基础的官吏,这也就造成了贾诩等人每日都无比繁忙。 现在还能对付,可是以后呢? 西域广袤,总不成让大片土地空闲出来吧。 而且,随着凉州三辅混战,大量的百姓流移失所,向张掖和朔方迁徙,也需要大量的人员啊。 西域的关键问题就是,安实虽然是安实,可人才实在是太匮乏了! 贾诩等人,不禁向董俷看去。 卢植盯着董俷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西平何必故弄玄虚,想必已经想出了解决之法。速速讲来……” 董俷一笑:“我已奏明大王太后,想请岳父卢师刘师还有羊公你四人出面,重建太学。” “啊?” “各家子弟,可入太学求学,以充当后备。同时,自武威起,各地设乡学,县学,凡年过六岁,都可以免费入乡学、县学……不论出身皆可就学,大家以为如何?” 不论出身,皆可就学? 卢植等人闻听,脸色顿时大变。 董俷这是想做什么?乡学、县学……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从没有听说过的事物啊。 这厅中众人,全都是人精,又如何听不出,这里面暗藏玄机? 第三一零章 躁动的心之石韬 第三一零章 躁动的心之石韬 卢植等人,还真的是高看了董俷。 以董俷的目光而言,那可能看的那么深远?如果是在中原,或许可以根据演义里面的一些情节推算,可在这西域,董俷所做的,只可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成立乡学、县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应付将来所面临的局面。 而之所以重组太学,则是出自蔡邕的主意。目前立足西域的人,都是董俷的班底。 将来总要求个出身。 可是董俷的人马,大都是出身粗鄙的莽夫,能识文断字的人,还真没几个。 既要照顾这些人的子弟,又要和普通人区分开来,那就只能组建太学来分别授课。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董俷没有想过,也想不出来。 按照划分,董俷所谓的乡学,就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小学一样。而县学,就等同于初中。反正教授的东西又不一样,只要能处理一些繁琐的小事,就已经足够了。 ****** 襄阳鹿门山。 悠扬的琴声在空中飘杳,恰如仙乐。 潺潺溪水,从茅屋绕过,如同玉带环腰。那溪水的奔流声,格外的悦耳,和仙乐相和,勾勒出一派宁谧的气氛。鸟儿停止了鸣唱,在枝头蹲坐,静静的侧耳聆听。 茅庐廊下,一个少年跪坐木榻,修长的十指,轻轻抚弄琴弦。 一旁,有一个青铜小鼎,里面燃放着松香。伴随袅袅青烟,萦绕在少年的身畔。 在少年身后,端坐着一个老者。 手捻胡须,双目闭合,轻轻的点着头,陶醉在那美妙的音律当中。 “老师,老师……” 一阵呼喊声,惊扰了正在欣赏的老者。 琴声也嘎然而止,少年微微一蹙眉,晶莹如玉一般的面颊上,流露出了不快之色。 老者也睁开了眼。 庐屋外,一个青年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脸上带着极为兴奋的表情,“老师,西域有消息了,西域有消息了……武功侯已经攻陷了车师后部,而且还消灭了卑陆国,夺回了高昌壁,实乃我汉室六十年来未有的大捷啊!” 老者脸色一暗,沉吟许久后,轻声道:“想必又是一番杀戮啊!” 说罢,他站起来,轻声道:“亮儿,你的琴艺又有增长,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为师。” 少年也随之起身,躬身道:“却是老师教导得当,学生才能有此进步。” 这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却把青年晾在了一旁。 老者转身进了内室,没有再说什么话语。那少年跪坐下来,擦拭古琴,看了一眼青年之后,突然冷笑一声道:“元直大哥,董俷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即便是在西域打了几个胜仗,又能如何?依我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你何必挂念在心中。” 青年闻听,勃然大怒。 “诸葛亮,你休要胡说八道。武功侯是天下第一等的英雄,若非你等宵小暗算,天下又怎会如此混乱。孟子说: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却连这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他日武功侯,定能重返中原。” 少年冷笑道:“回来又如何?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天下怎会有他立足之地?还不如呆在西域老老实实,说不定能多活几年。不过迟早,他终究是是逃不脱一死。” 青年不再辩解,只是大笑三声,转身离去。 少年也没有再说下去,进了庐屋。 青年,正是徐庶。 转眼间,已经在鹿门山学艺六年,当年和他们一同求学的崔州平和孟公威也都已经各自离去。 而徐庶和石韬,仍在孜孜不倦的学习。 其实,生活还不是老样子? 唯一的变化,就是几年前诸葛瑾的弟弟被送到了鹿门山,拜师在庞德公的门下。 说起来也真的是奇怪。 诸葛瑾超级崇拜董俷,可是诸葛亮却好像对董俷一点好感都没有。 相反,时常会冷言冷语的讽刺一番,偏又生的牙尖嘴利,徐庶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反倒是石韬,经常和诸葛亮斗的面红耳赤。 徐庶知道,其实出身于世族家庭的诸葛亮,还有崔州平孟公威两人,对他和石韬没什么好感。究其原因,这三人都是严格的站在士的立场上说话,对董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言语。而庞德公,在大多数时候,对他们的分歧也都是保持着沉默。 也许,老师在后悔吧! 徐庶知道,庞德公对董家的不满,是从董卓入京开始。 而后对雒阳大族的历次打击,更是触动了庞德公心中的底线。 虽然庞德公对董俷依旧是很欣赏,但是在大方向上面,始终都站在世族的一方。 另外一方面,董俷在朔方的杀戮,也让庞德公很不满意。 毕竟在庞德公看来,董俷此举,有违仁恕之道,杀戮过多的话,才遭致今日的报应。 原本满腔喜悦,如今却是有些失落。 徐庶开始讨厌这个地方,有好几次,甚至动了想要离开这鹿门山的念头。 回到住所,就看见石韬正坐在一颗古槐树下,正摇头晃脑的诵读着韩非子的说难。 叹了口气,徐庶在石韬对面坐下。 “元直,怎地这么不开心?莫非又和那小不点吵架了不成?” “我才懒得吵……只是觉得呆在这里,有些不太如意。董大哥在西域辛苦打拼,我等却只能旁观,帮不上一点忙。说实话,有时候我倒是羡慕子瑜大哥,想必他现在在西域,一定是非常的开心吧。” 石韬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可是武功侯又有消息传来?” “恩,我今日去襄阳(荆州治所),听人说董大哥兵分三路,已经占领了天山两麓不少的地方。原本想和老师讨论一下,哪知老师不冷不热的,还被那小不点刺了一顿……想起来就生气,那小不点又有什么资格,却敢对董大哥品头论足呢?” 石韬犹豫了一句,“谁让他是琅琊诸葛家族的人呢?” 这一句话,却道破了一切。 徐庶闻听,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对了,我还听说,董大哥在西域搞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 “哦?” “董大哥组建了太学,而后有成立了乡学和县学。据说,只要年纪够了,不论出身,都可以免费就学。广元,这方面你比较精通,却和我说道说道,有什么奥妙?” 石韬闻听之下,先是一怔。 然后又详细的询问了关于乡学、县学的事情。 徐庶也只是道听途说,如何能把这两学之奥妙说的清楚?只能依照着听到的,大致讲述了一遍。 “按照你所说的,乡学五年之后,若能通过测试,就可以在县学继续就读?” “我听那人的话,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县学较之乡学的等级,要高出一筹……而后又有太学……慢着慢着,这里面好像有玄机。” 徐庶闻听,不禁愕然。 “玄机?这里面能有什么玄机?” 石韬沉吟半晌之后,突然鼓掌大笑,“我明白了……元直,你还记得当初武功侯和我们说过的科举之事吗?以太学为诱饵,以乡学和县学为基础……恩,应该就是如此。” 徐庶不傻,马上就明白了石韬言语中的意思。 “你是说,董大哥要搞科举吗?” 石韬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之后,转回身坐下,轻声道:“那有那么容易,科举一起,世族将难以继续垄断朝纲。西域虽然没什么世族,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追随武功侯前往西域的人,势必会成为新生世族。武功侯,这是在铺路。” “铺路?” “设立太学,应该是为了安抚麾下将士;按照你说的,进入太学需有人举荐,那么这个举荐人,就如同世族的存在一般。可实际上呢,武功侯却是悄然把举荐的作用淡化……毕竟现在进入太学,想要出人头地,还需要时间。与此同时,武功侯设立乡学县学,却等于把基础打好。一旦时机成熟,武功侯就可以行科举之事了。” 徐庶闭上眼睛,沉思半晌,把石韬的这番话消化掉。 许久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好像明白了……也就是说,到时候董大哥开科取士的时候,即便是有人反对,也不需要担心无人可用,好似太师在世时的状况。” “正是……治理天下,需士人相助。可一旦士人无法威胁到董大哥的时候,为了各自的利益,子嗣的前程,最终还是会加入其中。如此一来,开科取士,水到渠成。” 所谓科举,就是一个概念。 如果卢植他们知道有这么一个概念,自然可以如石韬一般的进行大胆推测。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这个科举的概念董俷只对石韬和徐庶说过,这也就让卢植等人,无从着手。 有些时候,一个观念的领先,就等同于领先了百步,千步。 董俷没有考虑太多,可是自有人会为他考虑。当然这先决条件就是,那个人知道那个概念。 二人在屋中轻声的交谈,石韬也越来越激动。 就在这时候,却见一童子走进来,轻声道:“二位师兄,老师让你们过去,有事相谈。” 徐庶和石韬一怔,相视一眼后,却不明白庞德公找他二人有什么事情。 当下起身,“请回禀老师,我二人马上过去。” 通知点头,转身离去。 徐庶和石韬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物品,怀着满腹的疑问,朝着庞德公的书房走去。 第三一一章 沙摩柯回家 第三一一章 沙摩柯回家 庞德公喜欢竹子,在庐屋后百余步,有一片翠郁的竹林,占地大约有十余顷左右。 庐屋是庞德公讲学授课的地方。 竹林则是他修身养性,和学生点评时事的场所,非常宁谧。 山风徐徐,竹叶沙沙。 品一觞浊酒,总论天下大事,谈古论今,的确是逍遥自在。 只是这片竹林,若没有庞德公的允许,一般人是不允许擅自进入。竹林深处,有一间庐屋,也就是平日里庞德公看书休息的场所。读一部好书,醉卧林间,确也快活。 庞德公教导门下学生,多是因势利导,因人而异。 也没什么规矩,只是对衣装有些讲究。不要求你的衣服多好,但要保持端庄整洁。 徐庶和石韬整理衣襟,走进了竹林小轩。 就见庞德公正在轩中抚琴,琴声幽幽,如泣如诉。 二人也不敢惊动庞德公,跪坐竹席之上,静静的聆听那悠扬乐律,更是如痴如醉。 琴音嘎然而止,庞德公手按琴弦。 “元直,广元,你二人来我这里求学,已经多久了?” 徐庶一怔,迟疑了一下说道:“学生是在中平四年来到鹿门山,转眼已经七年了。” “七年……” 庞德公幽幽一叹,“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就是七年。当年你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尚是懵懂少年,如今也已经成才,有了自己的主张和想法……元直广元,你们可知道,我这两年为何总是对你们有些冷淡吗?” 石韬摇摇头,“学生不知。” “非是你们的过错,只是我一看见你二人,就总是会想起那武功侯……武功侯人是好人,但有些时候却过于刚强,不懂得那曲直之道,这才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董家的事情,我们这些人也难做出评定,只是武功侯背离士族,终究难成大器。” 徐庶和石韬,可都不是笨人,隐隐猜出了庞德公话语中的意思。 庞德公转过身,“你二人天资聪颖,在我门下当中,除了亮儿之外,无人能超过你们。崔州平和孟公威,也不过和你们是在伯仲之间,可我看得出,你们走的路,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是是非对错,只想劝说你二人,要三思后行。” 石韬起身,拱手一礼。 “老师,还请您明言。” “我知道你们两个,一心想要助武功侯成就大事,但如今……我为你二人指一条明路,刘景升如今坐镇荆襄九郡,正是需要人手帮助。你二人若愿意,我可为你二人引介……” 庞德公话未说完,徐庶腾地一下站起来。 “老师好意,庶心领之。然则,庶之命,早已为武功侯所有。常言道,忠臣不侍二主,徐庶虽然身无所长,却愿一死为主公效命。请恕学生不能接受老师的美意。” 庞德公的神色,依旧是淡定自若,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答案? 对于董俷,庞德公怀有很复杂的心思。他能感觉到,董俷并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也没有董卓那般强烈的欲望。汉室江山若是在盛时,有董俷这样一个人辅佐,也许是一件好事。可现在,大乱已起,汉室名存实亡,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扶持。 如果董卓活着,庞德公说不定会有别的想法。 可如今董卓死了,庞德公反倒是有些不看好董俷了。 当日,董俷撤离函谷关,令李郭挟持天子,平安抵达雒阳,这让庞德公非常不满。 说好听一点,那叫迁都;可说白一点,李郭何曾把天子当成了天子? 这汉室的脸面,就因为董俷的一次撤退,被彻底的撕开了。在这一点,庞德公很生气。 不管董俷有什么理由,庞德公都无法原谅。 而徐庶和石韬在数次和人争辩中,明显的站在了董俷的一边,也领许多人感到不满。 当然,还有他那个侄子…… 庞统毕竟年幼,约束紧一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徐庶和石韬……长此以往下去,非但会惹祸上身,说不定还要波及到鹿门山。 这是庞德公心中的一方净土,却不希望被战火波及。 庞德公的顾忌,并不是杞人忧天,毫无根据。 最简单的一件事,就是诸葛一家随着诸葛瑾远赴西域之后,日益受到士族的排挤。 卧龙岗,何等清幽的地方。 如今却变得好生动荡。害得诸葛亮不得不离家来到鹿门山求学,为的就是躲避那些事情。还好,诸葛亮的姐姐嫁给了荆州大族蔡氏,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庞德公也不愿意失去两个学生。 但他已经给了他们机会,可是徐庶和石韬,并不愿意接受。 也罢,该什么命,就是什么命。只希望,这两个孩子,将来都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既然如此,我……” “老师不比说了,学生明白。学生这就收拾行礼,离开鹿门山。” 徐庶很决绝,起身说道。 庞德公叹了口气,“既然你二人已经有了决断,那我也不勉强。人各有志……只是你二人出了这鹿门山,不许再说是我的门下,明白了吗?” “学生明白!” 心里面非常的悲苦,可是徐庶和石韬,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悔意。 二人磕了三个头,起身刚要离去。却又被庞德公唤住,就见他手中捧着两卷竹简。 “这两卷书册,是我与老黄毕生心血。你二人兴趣迥异,元直好兵法,广元喜律例。这一卷《孙膑兵法校对》送与元直,还有《商君对问录》,就赠与广元你……权当作你我师徒一场的临别礼物,从今以后,山高水长,你二人要多多的保重。” 若说徐庶和石韬对这鹿门山没有感情,那纯粹是胡说八道。 再怎么说,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七年时间。庞德公对他二人的教诲,可以说是尽心竭力,没有半点藏私。如严师,更如慈父……如今一别,却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眼睛不由得红了。 徐庶和石韬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庞德公却装作没有看见,背过身子,步入了小轩庐屋之中。 “老师,学生就此告别了!” 徐庶石韬转身走出了竹林,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无声,庞德公这才转过身来。 “董西平背弃士族,就算再怎么发展,终究还是难有大成。董卓当年,气焰何等嚣张,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元直,广元,还望你二人多多保重。” 这一番话,却是说在心中。 庞德公跪坐古琴前,抚弦奏乐,如泣如诉的琴声再次回荡在这竹林深处。 “老师在为我们送行!” 石韬和徐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礼,在庐屋门外,静立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既然我们选择了,那就走下去吧。” 徐庶一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石韬犹豫了一下后,紧随徐庶而去。 二人走出鹿门山,站在官道旁,却有些茫然。 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是跟随董俷一路过来,可这要回去,未免有些不知所措。 “元直,我们怎么办?” 徐庶沉吟片刻,展颜一笑,“董大哥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已经读了万卷书,如今正是行万里路的好时候。从荆州到西域,路途何止万里?我们就当作是一次游历,走上一走,你看如何?” 石韬闻听,连连点头。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二人确定了方向,就准备动身启程。 石韬突然拉住了徐庶,轻声道:“元直,还有一件事情,你要牢记在心中才是。” “什么事?” “之前我们所说的科举,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无十年八载的光阴,绝难兴起。故而我们不可以主动提起,就当没有这件事发生过。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不迟。” 徐庶闻听,立刻明白了石韬的意思。 的确,科举一起,损害最大的,还是世族的利益。 西域世族不多,但不代表着,将来不会有世族。冒然提出,定然会令西域局面混乱。 大家都是寒门出身,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光大门楣吗? 是的,绝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 “广元放心,此事……我晓得利害。” 徐庶淡淡一笑,与石韬朝着襄阳城的方向大步走去。 此时,天将傍晚,夕阳西下。一抹余辉,照映在二人的身上,拉出了两行长长的身影! ****** 董俷此时还不知道,他梦寐以求的两大谋主,已经踏上了西行的路。 高昌壁的清晨,格外清冷。 虽然已经进入了夏季,可是这早上的气温,还有些低。 一行车队,驶出了高昌壁,缓缓的向东南方向行去。 董俷典韦和沙摩柯并肩行进。三人身后,狮鬃兽象龙和一匹呼雷驳,摇头摆尾的跟随。 四头雪鬼,随着队伍左右奔跑。 一百披挂式样奇特铠甲的五溪蛮士兵,静静的跟在后面。 再往后,是五百人护送的车队。 居中一辆大车上,一辆车上坐着甘夫人,车帘低垂,蔡琰三女和邹氏也坐在里面。 五个女人,轻声的交谈。 随后有几十辆大车,一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人,骑马押送,后面还有五百名护卫打扮的士卒。 那中年人,就是胡昭。 在张掖,有两大闲人非常有名。 一个是胡昭,另一个就是当初被俘虏来的臧洪。 胡昭自打从临泾撤到朔方,又从朔方抵达张掖,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当初,皇甫家在临泾作乱的时候,沙摩柯本来是有机会去营救法衍的,可是因为胡昭的关系,他又带着人先把胡昭送出去,等再次杀回去的时候,法衍已经战死。 对于胡昭而言,这是一笔人情债,一笔也许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债。 他不喜欢董俷,不仅仅是因为董俷的出身,也不仅仅是因为士人与武人的对立,而是一种本能的不喜欢。他总觉得,董俷并没有他外表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直爽。 相较之下,他比较欣赏典韦和沙摩柯。 二者之间呢,他胡昭更欣赏沙摩柯,因为他们是骂出来的交情。 所以,当沙摩柯找到胡昭,请他出山相助的时候,胡昭考虑了一阵子后,就答应下来。 胡昭答应了沙摩柯…… 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以至于沙摩柯提出来这件事的时候,董俷还愣了好半天。 胡昭的本领如何? 董俷不清楚,因为胡昭从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但有一点,贾诩和卢植对这个人,都非常的赞赏。 一个能被贾诩卢植认可的人,当不会差了吧。 就算他比不上周瑜,但想必让周瑜头疼一下的本领,还是应该有的。 为此,董俷还专门找到了胡昭,和他谈了整整一夜,也让胡昭对董俷,有了新的看法。 此次分别,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董俷有的不舍,沙摩柯又何尝愿意和兄长们分开呢? 为了加强沙摩柯在江东的实力,董俷命将做营日夜赶工,为沙摩柯打造了一千套兵器铠甲。这铠甲并非是普通的明光甲,而是费沃从西域找来的一种藤蔓,经过反复鞣质,日夜赶工,用牛皮做衬,打造出来的一千套藤甲。 董俷不知道,这种藤甲是否和南蛮的藤甲一样,不过的确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藤甲的韧性很大,横刀斩上去,也难以破坏。轻便,灵活,与山地中作战是相得益彰。 唯一的缺点,就是怕火。 而关于 这一点,董俷也无法解决,只能一而在,再而三的提醒沙摩柯和胡昭,同时还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甘夫人。只要小心,当不至于出现诸葛亮火烧藤家军的情况。 典韦也从东且弥赶来了。 兄弟三人在出发的头一天,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直送沙摩柯出高昌壁二十里,沙摩柯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带丹犀回去。 因为丹犀的目标实在是太明显了,如果骑着一路回去,肯定会招惹来不少的注意。 本来董俷打算给沙摩柯挑选一匹好马。 可没想到,典韦硬是从典满手里抢过来了呼雷驳,并且专程赶来,送给了沙摩柯。 那呼雷驳,也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过山川如履平地的绝世好马。 而丹犀,就留在了西域。 “大哥,二哥,就到这儿吧。” 这时候,甘夫人在蔡琰四人的陪同下,抱着小沙讐,也走了过来。 上一辈子,董俷没有几个好朋友。所以这一辈子,对兄弟之情,更是格外的珍惜。 强忍着离别的悲伤,董俷张开手臂,用力的和沙摩柯来了一个熊抱。 “沙沙,这次回去武陵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你凡事要小心,多向孔明先生请教,更要多听弟妹的劝说。遇事要三思,切不可莽撞从事,更不要……” 沙摩柯的眼睛红红的,“二哥,这些话你已经说了不下百遍。” “我……”董俷也笑了,“我这不是担心嘛……毕竟你这一次要面对的对手,的确厉害。” 说完,朝着甘夫人一揖。 “二叔,您这算是……” “弟妹,三弟爱你,甚于自家的性命。他性情暴烈,还望你能多多指点,莫要让他莽撞行事。” 董俷说完,一招手。 就见董绿从马上解下一个长条兜囊,递了过来。 “这是我亲手打造的金瓜,若是三弟不听话,你就用它敲打他……沙沙,见此金瓜,如见我与大哥。” 那金瓜,重八斤,甘夫人临走手里,也不算沉重。 闻听董俷的话,沙摩柯的脸成了酱紫色,挠着头笑道:“就算二哥不说,也也会听夫人的话。” 把个甘夫人羞得,却是满面通红。 众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那离别时的悲伤之气,也随之淡弱了不少。 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沙摩柯和典韦用力的拥抱了一下,笑道:“大哥,你多保重。” 典韦用力的点头,“三弟,你也多保重啊!” 沙摩柯牵过来呼雷驳,认蹬搬鞍,翻身上马。那根西域精铁打造而成的狼牙棒,就挂在另一匹战马上。他身背三十六斤重竹节钢鞭,在马上和董俷典韦一拱手。 “哥哥嫂嫂们,沙沙走了!” 甘夫人也回到了车上,胡昭也上了战马。 沙摩柯催马离去,车队随着他,向着远处出发。 董俷典韦二人也翻身上马,纵马冲上了一座山丘,眺望着沙摩柯一行人渐行渐远。 “沙沙,保重啊!” 董俷的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憋屈,忍不住双手做喇叭状,大声的喊道。 狮鬃兽和象龙,仰天长嘶…… 远远的,传来了呼雷驳的回应之声,三匹战马的嘶鸣,在寂寥空荡荡的苍穹中回响,不息! 第三一二章 战徐州 第三一二章 战徐州 沙摩柯回家了…… 回想一下,从光和六年相逢,三丑长沙结为异姓兄弟之后,十年来始终不离不弃。 如今这一分别,却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董俷总有一种感觉,他把沙沙推进了火坑了。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感受,那周郎又岂是好相与的人物?如今孙策在南方也算是羽翼渐丰。文有虞翻华歆,武有周瑜程普,加之文家五虎,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了。 沙摩柯…… 董俷为此,着实的烦恼了许久。 他找来了李儒,密令其设法在荆襄九郡安插细作,以便到时候给予沙摩柯方便。 沙摩柯如今是放出去的鹰,能飞多高,董俷难以预料,唯有尽力给予帮助。 也正因为这件事,精绝国女王举国迁移至高昌壁的时候,董俷也没有能出面安抚。 高昌壁,经过多次战乱,早已经破败不堪。 从战术角度来考虑,这里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但是从战略角度而言,夺回高昌壁,就意味着大汉朝对西域的重新掌控,自然不同于普通的城镇。 重竖汉室尊严,唯有此才能立足西域。 卢植蔡邕三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出同意,而且他们认为,高昌壁当为王治所在。 什么是王治? 说穿了,就是竖起刘辨这面旗号。 把高昌壁作为王城,并建议刘辨更改王号,改弘农王为高昌王,代表着汉室正统。 在这一点上,喜欢和董俷唱反调的羊续也是举双手赞同。 可董俷却不希望如此。 他手里有玉玺,这是一个连蔡琰都不是很清楚的事情,除了董俷李儒二人,没有人知道玉玺的存在。董俷之所以没有让刘辨登基,是因为目前这时机还不算成熟。 按照他的想法,夺回三辅,立足长安。 到时候有玉玺代表国运,刘辨在长安登基,效果也许会更加的明显。 高昌壁……太荒凉了。 刘辨如果来到这里定下王治,势必要耗费大量的钱粮,这似乎并不符合董俷的观念。 最后,还是诸葛瑾出了主意。 “居延城的确不适合作为王治,对于西域的震慑,远远无法和高昌壁相提并论。主公所担心的是耗费钱粮,其实也没关系。车师国,卑陆国,以及移支等国战败后,虽有精壮充入了乞活军,可还有老弱妇孺在,何不名气修筑王城,也好过白白的供养……另外,各国王室聚集的财富,也可以挪出一部分。虽说耗费是耗费了一点,可是从长远来看,这西域终归是由主公掌控,修缮一番倒也没什么大碍。” 董俷三思之下,最终还是采纳了诸葛瑾的建议。 刘辨暂时留在高昌壁,而董俷则移治所先行抵达,在高昌壁原址上,拨地十万顷,重筑王城。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由蒲元为将作大臣,负责督造新王城。 当然,王城里面的具体归化,由刘洪出面设计。 在这方面,刘洪显然是一个行家,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大师。 ****** 进入六月之后,王城的重建工作,已经大规模的展开了。 而董俷却在班咫再下戎卢、婼(chuo,四声)羌两国之后,停止了向西的扩张。 因为再向西,就要进入大宛和乌孙的属国之中。 在贾诩的远交近攻计策实施之前,董俷还不想过早的和大宛乌孙交战。同时,消化已经占领的地区,也需要一个过程。操之过急,适得其反,董俷很清楚其中利害。 战事停止了,接下来就是休养生息。 大宛乌孙很明显也觉察到了董俷所带来的压力,随即调兵遣将,做出防御的态势。 谁也没有向对方表达什么意愿,反正是很默契的进入对峙的状态。 经历半年战火动荡的西域,暂时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乡学和县学,在董俷的推动之下,由张掖地区率先执行。 自古,读书识字都是高门大阀所掌控的权利,普通百姓根本无法接触到,更不要说边荒之地的百姓。不论出身,不论贵贱,凡满年龄者,都可以进入乡学学习。 这个消息一传开,在河西四郡所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有赞成的,有反对的…… 当然更多人,则是在一旁默默的观看事态的发展。 甚至包括马腾在内的中原诸侯,也想弄清楚这董家子的喉咙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 董俷坐在简陋的府衙大厅中,摇头苦笑不停。 “岳丈,我能有什么想法?” 挠着头,董俷说:“您也看到了,随着我们向西不断挺进,能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少。早先我们据守河西的时候,还好说一些,可是现在……子瑜现在天天见到我就是让我给他派住手,军师和姐夫那边,现在也是勉强够用而已。务凃谷等地的重建,移民的安置……还有氐池方面,曾次虽然没有说,可我知道,他也很头疼。” “那你建立这乡学……” 董俷挠了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读读书,认识个字,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虽然说不堪大用,却能令子瑜曾次他们缓解一下压力。而且,将来地方越来越大,总需要人来管理吧。士子们不愿意到这蛮荒之地,而本地人也未必会愿意接受外人的管理。与其这样,倒不如培养一些当地的人,到时候管理起来也方便。” 蔡邕轻轻的摇着折扇,沉吟不语。 其实,这也不是董俷的发明。早在几年前,法衍就制定出了以夷制夷的策略,如今不过是换个地方,从朔方转移到西域罢了。蔡邕自然也能明白这里面的许多好处。 “西域自古为蛮荒之地,西平有此想法,倒也是好的。可这么多人求学,你哪来的先生教导?” 董俷笑了,“这个简单。我已经和蜀中张家,徐州麋家商量妥当。关东蜀中多的是不得意的寒士。我又不求他有多大的本领,只要能识文断字,也就马马虎虎的凑合了。关东关中动荡,想必会有很多吃不上饭的家伙,想要这个生计的路子吧。” “可如果人家不愿意来……” “不来,我就用钱买!” 董俷这话说的算好听。如果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那就是动手抢! 通过蜀中张松,徐州麋竺,让他们把那些能识文断字的穷酸抓起来,董俷出钱买就是了。 再说的清楚一些:奴隶买卖! 蔡邕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反正已经到了这一部,也没什么不能撕破脸皮了,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站起身来,“西平,你搞这件事,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你要主意,莫因此而冷了底下人的心啊。” “我干什么了?什么时候冷了他们的心?” 董俷糊涂了,不明白蔡邕话中的含义。 蔡邕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铺开了的话,只怕其意义并非董俷所说的那么简单。 算了,该怎么做,西平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自己也老了,呆在太学里教导一下那些孩子也就是了,何必再去操心许多事情? 晚饭后,蔡邕回屋教导孩子们去了。 董俷舒展了一下筋骨,正准备去演武场中演练一番武艺,却见李儒带着法正,匆匆的赶来。 脸上带着一种笑意,李儒走进来就说:“主公,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 “你看,这是十二从徐州派人送来的消息。” 董俷倒是不急着看那份情报,而是拉着法正的手,坐了下来。 法正,已经二十。。 当年在雒阳初见时的稚嫩,早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而干练的气质。 对于法正,董俷也怀有一分愧疚。 法衍如果不是因为投奔了他,只怕也不会…… “孝直,近来可好?” 这个孝直,是法正给自己取的字。 听闻董俷询问,连忙恭敬的行礼说:“多谢主公挂念,法正现在过的很好。” 那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强。听说这孩子在法衍死后,变得格外沉默,也非常的勤奋。 李儒对法正很满意,常赞他有乃父之风。 董俷温言和法正说了几句之后,这才打开情报,就着烛火看了一眼,不由得咦了一声。 “没想到,竟如此有趣!” 他抬起头,看着李儒说:“姐夫,看到了没有,我介绍的这个人,似乎还不错嘛。” ****** 下邳城外,旌旗招展。 曹操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阵中的一员大将。 “刘备贼子,先阻我大军,又偷袭我营寨,令子义重伤……众将官,谁与我拿下此人。” 曹操如此愤怒,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本想接老爹前来兖州享福,一家人团员,何等的快活?却不成想,被陶谦偷袭,全家四十三口,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正在消化青州的曹操听闻噩耗,当时就昏了。 自古祸不及家人! 这是一个连三岁小孩子都能说出的话语。 可恨那陶谦,自称是仁人君子,却做出这等可鄙的事情。 我攻打你徐州,那是你我之间利益上的冲突。可是,你却不应该偷袭我的家人啊。 曹操醒过来之后,不顾众人的劝阻,立刻调集兵马,兵分两路杀入了徐州。 太史慈由沛县出兵,率先攻入了彭城国。 陶谦手下的人马,如何是太史慈的对手,被杀得大败而回。 而曹操则从青州出兵,以夏侯敦为先锋官,李典乐进为副将,由三亭杀入琅琊郡。 一路过关斩将,开始时倒也算是顺利。 可是在抵达既丘的时候,突然接到战报:袁绍派沮鹄为主帅,刘备关羽为先锋驰援徐州。先是大破兖州兵马,而后引得太史慈回师救援,于太史慈归途之上埋伏。一场大战,太史慈被关羽所伤,若非曹仁曹纯拼死解救,只怕就死在了乱军中。 这刘备,何许人也? 那关羽又是什么来头?太史慈的本事,曹操可是知道的。在众将之中,可排名在前五,的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据说只三个回合,就被关羽斩伤,莫非又是一个董西平? 但这个时候,曹操绝不可能回头。 催兵马继续前进,抵达了下邳城下。 原本想要休息一晚后再做交锋,可不成想那刘备居然半夜偷袭,迫的曹操兵退十五里。 那关公的本领,曹操算是看到了。 的确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曹操也知道,若想杀陶谦报仇,不击溃刘备,绝无可能。 曹操话音刚落,身后一员大将,已经催马冲出本阵。 只见他,黑盔黑甲,皂青色战袍。掌中一杆七十八斤重的九耳八环大砍刀,华棱棱直响。 胯下青鬃马,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是谁? 曹操乐了,那大将,正是他身边的折冲校尉许褚。 许褚和太史慈关系非常好。 事实上不仅仅是许褚,夏侯敦、夏侯渊等人和太史慈都不错。太史慈武艺高强,箭术精湛。兼之为人谦和,颇懂得进退。虽然加入的晚,但是在曹操硬盘中却极有人缘。 而且,许褚还跟太史慈学过箭术,听闻太史慈受伤,许褚自然是暴怒至极。 端的是人如猛虎,马似蛟龙。 许褚在马上虎目圆睁,厉声吼道:“关羽何在?那关云长何在?你家爷爷在此,还不过来送死。” 大纛旗下,有一排人。 当中正是陶谦,左手边是陶谦的部曲,右手边是沮鹄刘备关羽三人。 沮鹄,是沮授的儿子,年二十八。 很有气度的一个人,不但秉承了家学渊源,而且自幼拜名师,练得一身的好武艺。 作为此次的领军的主将,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观察刘备。 只是沮鹄不太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人如此在意?很谦和,而且知书达理。 虽然少了一只耳朵,却显露出一股刚强气概。 几乎每个和他交往过的人,都会对他生出好感。就算是沮鹄自己,也不能例外。 许褚在阵前骂阵,关公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手捻美髯,手中倒拖青龙偃月刀,扑棱掉了一个个儿,催马就准备出阵迎敌。 可没等他出战,从陶谦身边就杀出了一将。 厉声喝道:“区区蠢贼,我来杀他……” 此人名叫梁纲,是南阳人,自幼好武,刀马纯熟,是陶谦手下颇为厉害的将领。 关羽是什么人? 这里是下邳,逞威风也轮不到关羽一个区区的无名小卒。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梁纲可不是很服气关公,更不想让外来人逞威风。 掌中开山刀,催马冲向许褚。 梁纲的武艺的确是不错,但也要看和什么人比。至少在许褚眼中,此人不值一提。 二人战了六七个回合之后,许褚错蹬一刀斩梁纲于马下。 大刀在靴子底蹭了一下,厉声喝道:“关云长,鼠辈……莫非害怕了爷爷不成?” 那关公是何等高傲的人物! 闻听许褚说这种话,顿时勃然大怒。 丹凤眼猛然张开,精芒一闪。催马冲出本阵,厉喝道:“无名小卒,你家二爷在此。” 第三一三章 兖州巨变 第三一三章 兖州巨变 二爷的马快,势大力沉。 青龙偃月刀带着一道弧光斩向许褚,犹如闪电一般。刀口寒光闪闪,朝着许褚的脖子就奔了过去。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就这一刀,许褚就看出了关公和先前的梁纲有天壤之别。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陡然生出,许褚摆刀大吼一声,大刀迎着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就撩出去。 说来奇怪,观战的众人明明看到了两杆大刀已经接触了,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 二马错蹬的一刹那,才听见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嘎吱吱……铛! 许褚的青鬃马,是曹操花重金从塞北买来的宝马良驹。但是比起西域大宛马,还是差了一筹。没办法,董俷占领和河西四郡,等同于掐断了从西凉往关东的马源。 别说是曹操买不到,就连久居凉州的马腾,同样是一筹莫展。 不过,这匹青鬃马和关公胯下的浑红马不相上下,二马同时发出暴烈的嘶鸣声,哒哒哒同时后退。同样是举重若轻的刀法奥义,许褚破了关公的后招,而关公也使得许褚无力继续攻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公和许褚这一回合是不分伯仲。 这两人,谁又肯服气对方。 许褚拨转马头,挥刀迎着关羽有扑上来;关羽也振奋精神,轮刀和许褚战在一起。 若论刀法精妙,关羽略胜一筹。 但如果说到机变灵巧,又是许褚占了上风。 为什么呢?许褚的马配了双镫,可以在马上翻转使力,一杆大刀使的是刀云霍霍。 在这一方面,关羽可就吃了亏。 硬要比个高低的话,许褚差了关羽一筹。可双镫的使用,却使许褚能完美的做到刀马合一。一个小小的马镫,至少让许褚增添了三分力,如此一来,关公就吃力了。 即便如此,这二人也是打得难解难分。 两军阵前,只听战鼓声隆隆,人喊马嘶,眨眼间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刘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兄弟的本事自家清楚,没想到曹操麾下,竟有如此猛将? 看了一眼沮鹄,刘备一咬牙,就冲出了本阵。 曹操身后的夏侯惇早就看的是热血沸腾,一见刘备杀出来,厉吼一声,挺枪跃马,拦住了刘备。二人枪来槊往,战在一起。夏侯惇,那可是不比许褚差多少的人物。虽然被射瞎了一只眼睛,可是这几年苦练武艺,比之荥阳时却是大不相同。 想当初,四将斗董俷,被人家杀得人仰马翻。 这对于许褚夏侯惇来说,简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几年苦练下来,不知不觉的已经突破了举重若轻的地步。反观刘备,这几年在袁绍的麾下,的确是有些松懈了。 此消彼涨之下,几十个回合下来,刘备就抵挡不住了。 瞅了个破绽,虚晃一槊,拨马就走。 夏侯惇在后面紧追不舍,怒吼道:“兀那一只耳,留下性命再走不迟。” 一旁关公,看到刘备危险,就想前去营救。哪知被许褚一阵凶狠的劈砍,死死缠住。 压阵的曹操一看,立刻命人招展令旗。 大军立刻蜂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直黑甲重骑军,为首的正是夏侯渊。 这支黑甲军名虎骑,共八百人。 完全是依照着董俷的巨魔士所组建,在发现了双镫的奥妙之后,进步非常的明显。 沮鹄没见过巨魔士,可是陶谦却看见过。 见那虎骑冲来,陶谦脸色顿时大变,心道一声:不好,莫非曹阿瞒和董家子联手了不成? “退兵,退兵!” 陶谦拨马就往城里跑。 也真的是老了,如果早二十年……不,甚至早十年,陶谦肯定会拼死和曹操一战。 可是现在…… 自从当了这徐州牧之后,陶谦早年的勇武之气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荥阳城下一战,更是令他胆战心惊。如今,人老气衰,还逞什么英雄?陶谦自从关东联军在荥阳被击溃之后,变得是格外惜命。而对于董俷,更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可陶谦这一退,整个徐州军的阵型一下子就被打乱了。 虎骑冲锋,豹骑拦截。闯入徐州军之后,把个徐州军杀得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关公好不容易摆脱了许褚的纠缠,奋力击杀了两个虎骑。 “大哥,大哥……” 远处,刘备被夏侯惇追的是狼狈不堪。听到关公的喊叫声,连忙大声呼喊:“云长,救我!” 关公双目圆睁,发出一连串的怒吼。 每一声怒吼,青龙偃月刀必然砍翻一名虎骑。 这是关公结合张飞的无回矛法所自创的雷刀术。凭借一口精纯的丹田气,每一刀劈出,必然是竭尽全力,威力无穷。这雷刀,顾名思义,刀刀若同奔雷,取人性命。 饶是虎骑重甲护身,也无法抵挡住关公的一击。 许褚这时候已经回到了曹操的身旁,见关公如此威风,忍不住赞道:“真猛将邪!” “仲康,此人比你如何?” “若无双镫,我必不是他对手……即便有双镫,如果刚才他施展这刀法,我也难以抵挡。” 曹操闻听,不由得生出了爱慕之意。 “好一员猛将,二虎之下,当为此君……却是可惜了!” 二虎,说的是吕布和董俷。吕布被称之为恶虎,对董俷,诸侯送其暴虎之凶名。 一方面是因为董俷骁勇,另一方面则昭示着董俷的残暴。 关公连劈十八刀之后,也已经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这雷刀术威力固然是大,可耗费的精神,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像。不过,他也杀到了刘备的身旁,一刀逼退了夏侯惇之后,大声喊道:“兄长,快快进城……” 刘备闻听,拨马就朝着下邳方向逃去。 关公横刀拦住了夏侯敦,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是夏侯惇的对手了。 远远的,夏侯渊弯弓搭箭,对准了关公,嗖的就是一箭。夏侯渊的箭术,在曹操麾下,除了太史慈之外,可以说是无人能比。这一箭快逾闪电一般,正中关公的肩膀。 就听关公惨叫一声,使出最后一分力气,逼退了夏侯敦,拖刀伏在马上落荒而逃。 这时候,刘备堪堪冲进了下邳城门。 “二弟!” 眼见关公落荒而逃,刘备忍不住凄声喊叫。 三弟死了,若是二弟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拨马想要去追赶,却被沮鹄死死的拉住。 “玄德公,快些进城,否则就来不及了。关将军若是命大,自会和你汇合,若是……你追上去也是白白的送命。” 刘备拼命的挣扎,但是被沮鹄命人硬是拖进了下邳。 曹操拔剑指向了下邳,军士如潮水般向下邳发起了冲锋。下邳城内,幸好有糜竺坐镇。眼见曹军攻至城下,拔剑呼号,刹那间城头上箭矢如雨,设向了曹操军。 这一战,从日间杀到了傍晚。 曹操眼见着数次攻上了下邳城头,又数次被赶下来,这心中的怒火更加炽烈。 第二天,曹操传令各营:三日不能破下邳城,皆斩。 夏侯敦,夏侯渊,许褚,纷纷率领兵马,轮番朝着下邳猛攻。曹操更亲自督战,斩杀了两名临阵退缩的裨将,使得三军无不拼死攻击,一时间,下邳城摇摇欲坠。 但攻至第二天傍晚,曹操却接到了荀彧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 看罢了信之后,曹操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这信中的内容是什么呢?原来,兖州被沮鹄袭击之后,随着曹操大军开拔至徐州以后,有陈留名士边让之子边昭起兵造反。 这边让是什么人? 话还要从初平四年末,说起…… 边让,是兖州陈留人,曾任九江太守,为当今名士,被无数士子们所追捧崇拜。 秦颉死后,边让不愿听从刘繇的指挥,辞官不做,回归了故里。 曹操对边让非常的尊重,听闻边让回归故里,自然非常热情的接待,并请其襄助。 边让这个人,道德文章都非常的好,却有一个毛病。 他太清高,只要是看不顺眼的人,不分场合,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开口就骂,闭口讥讽。之所以边让不愿意跟随刘繇,因为刘繇是李傕任命的官员。而曹操,也向李傕郭汜表示过听命,在边让眼中,曹操如今的官位,就是因为这样才换了回来。 想想看,边让能给曹操好脸色吗? 所以,非但拒绝了曹操的邀请,还把曹操臭骂了一顿。 曹操表面上不生气,可这心里面,却憋了一股火呢。边让在家乡,整日的抨击天下,咒骂曹操。喝多了,还在几根木头上写下了曹操、李傕郭汜、董俷、刘繇等人的名字。然后和家人玩儿投壶之戏,用箭支投掷那几根木头,中者就可以喝一觞酒。 你骂人没关系,可你如此做…… 想曹操好歹也是个诸侯,这脸面往何处搁置。 一怒之下,就把边让给抓了起来。也是这边让不知死活,说两句好话,曹操也不会真的杀他。可他却要表现什么气节,在牢里照样是天天咒骂,把个曹操的耐性,是彻底骂没了,命程昱将其鸠杀于牢中。不过,曹操还是爱惜边让才华,没有追究其家眷。 如果换个人,曹操杀也就杀了。 但边让却不一样,那可是闻名天下的士子,就连当年何进,也对这个人是非常礼让。 其著有《章华赋》,流传天下,名声极为响亮。 曹操把这个人杀了,却是惹怒了兖州士族。不过士族们也非常的聪明,曹操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如今曹操不在,又加上沮鹄在兖州的一阵折腾。 边让的儿子边昭,可就坐不住了! 在浚仪老家起兵造反,登高一呼之后,大半个兖州的士卒莫不跟随,全都造起了反。 曹仁数战未能平定叛乱,反而让边昭等人越发的强盛起来。 这士族造反,可不比张角那等叛乱。颇有章法,令曹仁等人头疼不已。 短短半月,濮阳等地纷纷失陷,只剩下了东阿范县等三地被荀彧等人死死的守住。 曹操闻听这消息,顿足失色,“兖州有失,我等将无家可归……可下邳告破在即,若就此撤军,我实不甘心。陶谦老贼,与我有杀父之仇,焉能任他逍遥自在?” 郭嘉等人,也感到很恼火。 的确,徐州再几日的光景,就能破掉。 这样放弃了,别说曹操不甘心,大帐中的众将官,又有谁能感到甘心? 可如果兖州真的丢失了,曹操就等于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也不能小心的对待此事。 郭嘉轻轻摇曳折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主公,如今局面,当以兖州为重。徐州……只需不过暂放于陶谦之手而已。嘉有一计,可令徐州动荡。待我等收拾了兖州之后,再回头收取徐州,不过是易如反掌。” 曹操闻听,眼睛刷的就亮了。 “奉孝,愿闻其详!” ———————— 注:关于边让之乱,历史上确有其事,曹操曾因此事,险些失了整个兖州。 另外关于曹操是不是宦官出身,也有不同的说法。历史上曹腾有两个兄弟,按照规矩,是不太可能从外姓人手里过继子嗣。而且,曹操的女儿后来和夏侯家是有姻亲关系的。按照当时的规定,同族人不可通婚。 如果曹操真的是夏侯家过继过去的,那就不应该与夏侯家结亲。 所以,曹操是宦官出身的说法,应该是罗大大为贬低曹操,而特意杜撰出来的身世。当然,这个东东还需要查证。 个人更偏向于黎东方教授的观点,也就是曹操本就是曹氏族人,和夏侯家也许有亲戚关系,但绝非是从夏侯家过继。 第三一四章 西域暴虎(一) 第三一四章 西域暴虎(一) 董俷记不清楚演义里曹操打徐州是在哪一年发生的事情。 那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事情,也许只是罗大人虚构出来的故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罗大人在演义中杜撰了许多事情,就比如那下邳,明明就是徐州的治所,可罗大人的演义里偏偏说有一座徐州城的存在,的确是让董俷因此而迷惑了很长时间。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再比如,荆州的治所…… 刘备夺取荆州之后,是不是另建了一座城市叫做荆州城,这个董俷不是很了解。 但他知道,现在的荆州治所,就在襄阳,并没有所谓的荆州城这一说。 所以,演义中那一段诸葛亮一气周瑜,谋取襄阳等地的说法,自然也不太真实。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曹操在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攻打了徐州? 董俷已经不敢太肯定了! 如果是真的,那真的要赞叹历史的强大修正力。演义当中,曹操一打徐州,就是因为吕布出兵,捣乱了兖州的局势。可现在,吕布在幽州,居然有发生了边让之乱。 也许贾诩等人无法感觉到这有趣的事情,可是董俷却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把手中的情报一抖,“曹操撤军,恐怕不会没有后招吧……军师以为他会怎么做?” 已经是戌时,天早就漆黑。 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点起,巴掌长的火苗子噗噗乱跳。 十几根牛油蜡烛,把这议事大厅照映的是通通透透。李儒法正,贾诩诸葛瑾端坐在厅堂上。 贾诩摇曳折扇,冷笑一声,“无非就是挑拨离间,二虎争食而已。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那陶谦也不是善与之辈,难不成还真的会让刘备等人在徐州落脚吗?曹操倒是好计算,他从徐州一撤退,短时间恐怕无力南下,陶谦和刘备必然相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儒说:“我们是旁观者清,他们是当局者迷。往往最简单,最老套的计策,却是最有用,最实在的计策。从刘备踏足徐州的那一刻开始,徐州已经注定不得安宁。” 法正点头,“只看那刘玄德的本事了。” 反倒是诸葛瑾一直低头沉思,没有开口说话。 一来,诸葛瑾资历浅,年纪轻,在大多数时候是以学习的态度来参与讨论;另一方面,他也懂得韬光养晦,这大厅里的人,可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不能轻易得罪。 董俷说:“子瑜有何看法?” 诸葛瑾抬起头,轻声道:“近来我一直在看刘备的情报。此人性情坚忍,几次挫折,却能不露声色,而且颇懂得忍让之道,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但仅凭此,恐怕还不是陶谦的对手……主公莫要忘记了,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反贼的名号。” 贾诩李儒闻听,先是一怔,旋即连连点头。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向董俷看去,也难怪,刘备有今日,全都是拜董俷一人所赐。 不管董俷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刘备曾参与过弑君的事情。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软肋。据守一方,或是要有强大的武力,或是要占据大义,否则就很麻烦了。 董俷一蹙眉,“这个和我有甚干系?他能不能在徐州立足,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机会我已经给他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我只是想让他给曹操弄出一些麻烦,难不成还真的想要扶持他吗?如果连陶谦都斗不过,又怎能和曹孟德交锋?” “不错,主公这话,说的有道理。” 董俷起身说:“对了,他那老娘如今过的怎样?” 贾诩忙回答说:“那老太太如今被安置在氐池,由曾次派人看管。只是……忒不好伺候,听曾次说,那老太太整天的咒骂主公,其言语之恶毒,端的是令人发指。” “让她骂,留着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有用场了!” 董俷想了想,交代了一下李儒和贾诩,众人随后也就散去。 ****** 正如贾诩所说的那样,边昭之乱的规模之大,超出了曹操的想像。 大半个兖州陷入战火之中,纷纷乱乱,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也幸好曹操回兵及时,否则连东阿范县都难以坚持住。当曹操杀回兖州之后,边昭见情况不妙,立刻撤兵固守。曹操虽然收回了一些地方,但作为兖州之重的濮阳陈留等地,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夺回。而且,由于战乱的原因,使得庄稼被毁了大半,秋粮歉收。 只这粮草一关,就使得曹操十几万人马在进入秋季之后,面临绝粮的危险。 不过,东海郡屯田丰收,棗祗派人送来了过冬的粮草,使得曹操勉强渡过了难关。 即便如此,曹操一时间也难以收复兖州,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 寒冬已经来到,高昌壁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不知不觉间,兴平元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王城已经初具规模,展现出了浩大的气势。 刘辨自十月就迁入高昌壁,改王号为西汉王,意思就是西域五十国的汉室王。 由此,也正式向天下宣布,西域不承认长安的汉帝刘协,所以才自改王号,自立为王。 刘辨封王,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毕竟,作为曾经的皇帝,在一定程度上,刘辨也代表着汉室的皇统,更何况有何太后坐镇。 刘辨称王之后,董俷也宣布,辞去骠骑大将军一职。 用他的话说:“不屑于和鼠辈为伍。” 鼠辈指的又是什么人? 毫无疑问,就是长安的骠骑大将军郭汜。对于李郭,董俷是深恶痛绝,除了保留住武功侯的爵位之外,不再担任骠骑大将军,就因为郭汜也自封了这么一个官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董俷卸任这骠骑大将军的职务,也无疑表明了他的态度。 长安汉帝,并非正统。 反倒是刘辨封他为西域大都护,兼汉安军大都督,董俷却欣然接受。 汉安军,是由汉安都护府演化而来,凝聚着董卓和董俷的心血,自然不会推辞。 而西域大都护一职,算是正式确立了董俷在西域的地位。 既然身份有了,那么董俷也就占据了大义之名。接领大都护之位以后,就着手夺回它乾城。 它乾城又是个什么地方? 这就要从西域都护的源头说起。 西域都护,是汉代西域的最高长官,秩比两千石俸禄,总领西域军政大权。 最早,西域都护一职设立于西汉宣帝神爵二年,都护府位于乌垒城,监护西域。 但是在新朝时,也就是王莽篡位的时候,西域都护府被废置,即便是到了汉光武帝兴汉,也没有重新设立。在这段时间里,北匈奴占据西域,接连向汉室寇边。 后来西域十八国,也包括已经被董俷所占领的鄯善精绝等国,向汉室请求复立都护府。而这个时候,光武皇帝刘秀已经驾崩,他的儿子登基为帝,也就是汉和帝。 和帝接受了十八国质子后,遣班超将兵西域,为西域都护。 班超平定了西域之后,为了震慑西域诸国,于是把都护府由乌垒城向西迁移,设在它乾城。 不过,西域都护府仅设立了二十六年。 随着班超回转雒阳之后,西域在永初元年(公元107年)发生暴乱,从此不再设置都护一职。此后虽有班勇再次平乱,但西域都护一职,也从此就被空缺了下来。 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不是一句话可以解释的清楚。 不过随着汉军势力从西域撤出以后,它乾城就被龟兹所占领。 董俷如今为西域大都护,要想做到真正的名正言顺,那么就必须要把它乾城夺回。 可问题在于,龟兹会心甘情愿的交出它乾城,听从董俷的指挥吗? “龟兹,以库车为中心,北枕天山,南面为荒漠……西与疏勒连接,东与焉耆为邻。正处于大宛和乌孙两国成山坳之势,将其环与中间,主公要夺它乾城,只怕不宜。” 班咫在密室中大声谈论,手指着地图,向董俷介绍龟兹的情况。 密室中,除了董俷之外,还有贾诩李儒二人,此外黄忠典韦华雄三人也都在,卢植带着贺齐郝昭也在一旁聆听。 要说对西域的熟悉,除了西域人之外,那就是老班家的人最了解。 虽然老班家已经没落,可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对西域的总结,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若说起西域五十国,恐怕就连土生土长的西域人,都比不得老班家的人熟悉。 班咫一边说,一边留意董俷的表情。 他是个很机灵的人,自打到了西域之后,班咫就知道他出头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从董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班咫犹豫了一下,决定再加一把火来烧一烧。 “于阗(tian,二声)、龟兹、大宛、乌孙、焉耆,这五国自和帝起,就有五国盟约的说法。于阗焉耆为两翼。龟兹居中,大宛乌孙与后,形成了一个防御态势。即便是当年北匈奴那么凶悍的武力,也奈何不得五国联盟。而这五国,正位于西域中心,葱岭十二国皆听命于五国联盟,天山南北两麓,也被五国联盟所影响。” 贾诩说:“元进,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莫要吞吞吐吐。” 班咫心里一咯噔,连忙说:“军师,小将以为,占西域,必先占它乾城。震慑西域,也必须夺取它乾城。可是这五国联盟之威力,也不可小觑,当谨慎从事方可。” 这不是废话吗? 贾诩一蹙眉,扫了班咫一眼,不再说话。 李儒更是面色阴沉,“以你的说法,那它乾城是难以夺回了吗?” “主公,非是小将涨他人的威风,灭自家的锐气。永初年间,龟兹就有人口三万户,大约十七万人。于阗焉耆,也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人口,再算上大宛乌孙,五国联盟当中,有过百万人口,兵马之数,当在二十万以上,的确是非常强大的力量。” 董俷这时候开口了! “你接着说。” “龟兹说起来,早在前汉元康年间就已经归化,但是期间经历了许多次战乱,如今的龟兹,已经不是当年的龟兹了。建初七年,疏勒王与龟兹王密谋造反,被家祖识破……后家祖杀疏勒王,又废了龟兹王尤力多,改立白霸为王,龟兹由此姓白。” 卢植开口道:“此事我倒是听说过,班定远当年赫赫武功,震慑西域,的确是成就非凡。按照你的说法,如今的龟兹王既然是你祖上所立,你若是去劝降,如何?” 班咫轻轻摇头,“卢公有所不知,龟兹一脉……反复无常,举国皆为小人,不可轻信。若汉室兴盛,小将以家祖之名出使,的确是可以震慑那龟兹王白善。可现在……” 班咫不敢再说下去,再说下去,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但话语中的意思,在座的人都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说,如今汉室衰落,白善不会投降。 想想也是,背后有大宛乌孙,左右有焉耆于阗。 有天山为屏障,又有大漠为阻隔……手握大军,哈,换做是这屋子里的人,也不会轻易的就投降吧。 董俷感觉牙根有点疼,吸了一口凉气之后,胳膊放在扶手上,手指轻轻弹着脸颊。 打仗我是好手,这种事情,莫要问我。 班咫说了这么多事情,董俷最多也就是当作一个故事在听。 可让他拿出什方针策略来,还真的是有点难为他。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越是沉默,别人就越是看不透他的心思。同时,董俷也在思索着如何破解这联盟。 贾诩突然抬头,“它乾城必须夺回,龟兹必须消灭。不但要消灭,而且要快、狠、猛。” 李儒说:“我已经派人与大月氏和乌戈山离联系。大月氏国自张謇打通了丝绸之路以后,对汉室的感情还是相当深厚。他们表示愿意帮助我们,牵制住大宛兵力。” 董俷笑道:“怎地这大月氏这么好心吗?” “好心?” 李儒摇头笑道:“他们现在也是自顾不暇。贵霜国如今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之中,和我们颇为相似。其中有几个诸侯一样的势力,已经对大月氏虎视眈眈。大月氏王说,想要与西汉王结亲……愿意大月氏公主为西汉王,要求与我们平分大宛。” 卢植一蹙眉,“这大月氏王倒是好算计。” 董俷想了想,“平分大宛的事情,可以答应他们。反正没影的事……至于他女儿嫁给西汉王殿下,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不过我会派人前往西王城禀报殿下。” 那话语中的意思是:我答应了,但西汉王未必答应。到时候我不认账,惹恼了我,老子就把你大月氏一起吃掉。哈,反正这鸟的大月氏,现如今也是自身难保。 贾诩等人会意点头笑了。 董俷说:“大宛既然难以脱身,那么五国联盟的威力,也就小了三分之一。剩下乌孙……大哥,你立刻回转东且弥,调集乞活军,自天山北路对乌孙发起攻击。” “喏!” 典韦也憋了小半年了,闻听这话,立刻兴奋的答应。 “慢着!” 卢植起身道:“君明勇武,天下少有人敌。不过行军打仗,需谨慎行事……主公,我有一人举荐,可以辅佐君明。” “谁?” 卢植把贺齐拉过来,“公苗自中平四年跟随与我,如今也已成年,愿随主公建功立业。” 第三一五章 西域暴虎(二) 第三一五章 西域暴虎(二) 如果换个人说这话,典韦肯定不会甩他。 但卢植不一样,即便是在董俷一系中占据有特殊地位的典韦,也不能不恭敬听从。 不过,贺齐的本事大家也都知道。 典韦得贺齐帮助,更有利于乞活军的控制。 如果说典韦的乞活军是一群疯老虎的话,那么有贺齐在,无疑让这群疯虎有了理智。 这样的一支乞活军,一定会更加可怕吧! 董俷面带微笑,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贺齐,一言不发。 时光流逝,光阴如梭…… 与贺齐相识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转眼七年过去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 正月,乞活军自东且弥出兵,向乌孙国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与此同时,臧霸也从移支出兵,沿乌伦古河进入了北匈奴领地,和陈到的踏白军一起,牵制住北匈奴的兵力;而漠北高原上选锋军则展开了对呼厨泉的猛烈攻击。 鹊阴城,新任武威太守徐荣,集结兵力,做出对凉州出兵的态势。 也就是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整个西北,从凉州到西域,全部都动作了起来。 马腾命贾和镇守厉祖,又命郭宪陈兵街泉亭、秦亭一线。 于兴平元年末,被张鲁击败,奉郭汜之命由汉中退至武都的苏固,也不安分起来。 同月,刘虞在五阮关外,与吕布联手夹击,大败高览文丑二将。 局面看上去非常混乱,战火从关中,逐渐的向关东蔓延,而且愈演愈烈,一发而不可收拾。 二月中旬,西域积雪尚未消融。 董俷悄然自山国……不,应该称之为山县出兵,沿孔雀河绕过尉犁,深入龟兹境内。 他没有带多少兵马。 除了五百巨魔士之外,只带领了两千五百新军。 这支新军的装备非常奇特,以藤皮甲为主,战马也披带一套藤蔓和牛皮鞣质在一起的马铠,重只有二十一斤,连带着滕皮甲,加起来总重五十三斤,轻便至极。 和巨魔士相比,这支骑军可说是完全不同。 没有马槊,全部配备的是八尺长短的汉安刀。柄长三尺,刃长五尺一寸,三指宽,两面开锋。刀口有学错,在一面的锋刃上,还打造出了一排锯齿一样的刃口。 哪怕是再坚硬的铠甲,只要被锯齿锁住,喀吧一下就可以撕开。 汉安刀,结合了横刀与斩马刀的特点,更有刘辨亲自命名,一共打造出了三千把。 除了这支新军外,刘辨的宿卫配备了五百把汉安刀。 就连麴义的背嵬军,也必须要延后装备。这批汉安刀一出来,诸将的眼睛都红了。 除了汉安刀之外,新军配有将做营刚打造出的连弩。 弩箭是用西域特产的精铁打造。由于煤炭的大量使用,使得将做营的炼钢技术,有了大步的提高。隐隐重现了当年郑麻所发明的麻钢技术,新的钢铁,被称作西平铁。 根据马钧的介绍:郑麻之所以能打造出麻钢,很大程度上,取决与煤炭的作用。由于炉火的升温,可以令钢铁进一步的淬炼。只是郑麻也说不清楚里面的原因,以至于在离开了西域之后,郑麻无处寻找煤炭,才造成了麻钢技术从此失传中原。 用西平铁打造的弩箭,长一尺左右。 从普通箭矢的扁平箭头,改成了三角形箭簇,足足占据了钢弩长度的三分之一。 箭簇上,带有血槽,具有非常强猛的穿透力。 而由于无难山甘氏一族的加入,提供了大量宝贵意见之后,把弩机的射程提升到了五十步的距离。这还是因为弩机小的缘故,否则这弩机的射程,能达到七十步。 董俷不懂得这弩机的结构究竟有什么区别。 但是有一点他知道,这多出来的二十步射程,足以令这支新军纵横天下,无人可敌。 每个骑士的兜囊中,配有五个箭匣。 每个箭匣里可以容纳十五支钢弩,并且安装的过程,也比早先的弩机要方便许多。 这是一支全新的队伍,来去如风,攻击力强绝。 董俷将之命名为:巨魔元戎……整体而言,是属于巨魔士的一支,但性质截然不同。 年末的时候,当这支新军出现在众人面前,黄忠等人的眼睛都绿了。 傻子都可以看出这样一支人马的厉害之处。恐怕除了巨魔重装之外,就要属元戎军了。 华雄立刻就窜了出来。 “汉升,你们这样可就不对了。早先你们执掌游奕军,执掌踏白军,执掌乞活军的时候,我华雄可有跳出来和你们争抢?如今这元戎军新建,你们好意思和我抢吗?” 想想也是,抵达张掖之后,所有人都有分工,唯有华雄到现在无事可做。 黄忠心里快把华雄的祖宗八代都骂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可不是你不抢,是抢不过…… 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黄忠等人理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华雄,成了元戎军的主将。 说实话,对于元戎军的主将人选,董俷心里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典韦,一个是沙摩柯,还有就是华雄了。典韦如今执掌乞活军,沙摩柯远在武陵山。唯一的人选,就是华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华雄对董俷的极度忠诚。 也不是说黄忠陈到,庞德张郃就不忠诚。 可比起华雄来,这四个人在董俷心里的地位,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讲资历,华雄是最早跟随董卓的元老;论交情,和董俷数次并肩作战,董俷更是华雄的恩人;要说武艺的话,除了黄忠典韦甘贲几人之外,华雄可以排在前十位。 所以,除了华雄,董俷觉得也没有人能适合元戎军主将这个位子。 董俷此次出征,除了何仪何曼二人外,只带了武安国甘贲王戎和华雄这四个人。 成蠡如今已经委派出去了,甘贲很自觉地就补上了那护卫的身份。 春天,西域的风很大,也很烈。 董俷勒住了战马,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 已经快要到傍晚了,远处的平原上,腾起了缕缕炊烟,显然是当地人正在做饭。 董俷细目微闭,笑道:“龟兹人还真是热情,知道我们来了,居然还做好了饭菜迎接。过了这片平原,就是它乾城了……不如这样,我们先去享受一下龟兹风情,如何?” 甘贲嘿嘿笑道:“主公所言极是,末将这肚子,可早就在咕咕的叫了。” “巨魔士压阵……元戎出击!” 董俷脸上的笑容,突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表情。 狮鬃兽哒哒哒连连踏蹄,自从到了张掖之后,它几乎没有再冲锋陷阵,如何受得了。 早就憋坏了! 随着董俷仰天一声长啸,狮鬃兽拖着董俷,风一般朝着那营地就冲了出去。 甘贲武安国和王戎紧随在董俷的身后,胯下战马暴嘶,只四匹马却生出万马奔腾的气概。 华雄在后,勒马横刀,不停的安抚躁动的坐骑。 这个营地看上去不小,元戎军适合野战,在营地中的空间…… 嘿嘿,再等一等,等那帮不知死活的龟兹人出营交锋,再发起冲击也不会太迟了。 这一马平川的原野上,龟兹人早就看到了董俷四人。 心里还奇怪,怎么只四个人就想袭击我们驷鞬部?想逞英雄,也不用跑来送死吧。 这驷鞬部,是龟兹三十六部的一支。 平日里镇守在它乾城外,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水草丰满,另一方面则是护卫它乾城。 驷鞬部在龟兹三十六部中,算是比较大的一支,大约有人口三万,健锐精骑八千上下。 别以为三十六部的人口都是这么多。 驷鞬部早年曾为王族,与则罗、乌叠并称龟兹三部,占据了龟兹人口的一半左右。 三部族人,多是好勇斗狠的角色。 其余三十三部龟兹人,根本不敢和这三部族人抗衡。 根本就没有人去通知驷鞬头人,一队精骑早在发现董俷四人的一刹那,就冲出了营地。 这一队精骑,大约有七八十人左右。 远远的就呼号起来,挥舞兵器就冲向了董俷四人。 在驷鞬人的观念里面,汉人并不足俱,若非他们人多,西域根本不会臣服汉室。 四个人,用七八十个人去对付,简直是小题大做。只怕汉人看见我们,扭头就逃走了。但他们却想错了,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四个人,而是四头极为凶残的猛兽。 董俷在马上摘下了双锤…… 这是将做营在董俷回到张掖之后,依照着擂鼓瓮金锤的模样重新打造的出来的兵器。 没有原来那么沉重,只有二百六十斤上下。 左手锤大约有一百一十斤,右手锤重一百五十三斤。其实,没有必要那么重,在董俷看来,二百六十斤的份量,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少了八十斤,对于他和狮鬃兽,都有好处。至少从几次尝试来看,少了八十斤的重量,狮鬃兽可以提升三成速度。 这三成速度,在战场上那就是致命的! 此外,这一对擂鼓瓮金锤除了按照原来的式样打造外,还做了一点点细微的改变。 每一把大锤上,都有三十六个贯穿的洞孔。 如果锤速够快的话,气流从洞孔中川流不息,可以产生出各种各样的奇异声响。 威力如何? 典韦和甘贲两人曾经合战董俷,按道理说这两个人联手,丝毫不逊色于典韦和沙摩柯的联手,甚至还要更厉害一些。可就是这两个凶人,却抵挡不住董俷三十招。 原因很简单…… 用甘贲的话说:“打架就是打架,偏弄出许多花样,只那声音,就吵得我头昏脑胀。” 董俷说:“上一把锤是被雷电击碎了……那么这对锤,就叫做雷音锤吧。右手锤名雷锤,左手锤叫电锤……嘿嘿,雷电交加,谁还是我对手,谁又能是我的对手?” 雷音锤自打造出来后,还没有见过血。 董俷早就有点急不可耐了,看见驷鞬部人冲过来,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尔等西蛮,且尝尝我雷音锤的厉害吧!” 胯下狮鬃兽在极速奔跑中,猛然又是一个加速。对面的驷鞬部人还没反应过来,董俷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黑丑的面容,露出了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齿,令人心中发寒。 “你是第一个!” 那‘个’字还在董俷口中回响,蓦地却出现了一种极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声音,或高或低,或明亮,或低沉,无数种声音聚集在一起之后,竟产生出一种轰隆隆的声响。那驷鞬部人本能的举枪相应,只听铛的巨响声传来,和着轰隆隆的声响,更见雷电的气势。连人带马,砸的是血肉模糊。 莫要以为那三十六个孔洞是随便做出来! 里面可是有音律学的奥妙涵盖其中。蔡邕、蔡琰为了董俷这对雷音锤,可是亲自出马设计,整整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算是把这三十六个孔洞的位置给固定下来。 又用了半年时间打造…… 想想看,打造一对普通的锤需要多长时间? 这雷音锤别的不说,只那铁料就废掉了三千多斤,孔洞有一点偏差,就必须回炉重造。 可以说,这一对锤,凝聚了音学、力学、几何学等等的产物。 最后是连刘洪都被牵扯进来,为了计算那么一个孔洞的位置,就要绞尽脑汁计算。 蒲元父子亲自上阵,为了这对锤,端的是费尽了心思。 如今,耗时一年多打造出来的武器,终于有了一个开门红。 董俷疯狂大笑,左手锤乌云盖顶,右手锤是海底捞月……两只大锤施展起来,把驷鞬部人杀得是人仰马翻。甘贲等人紧随在董俷身后,或是舞锤,或是挥镗,戟矛翻飞…… 七八十个人,被这四个人瞬间杀的四散奔逃。 能活下来的人,不过是寥寥十几人而已。董俷在驷鞬部营外纵马驰骋,显尽了威风。 这一来,端的是惹怒了驷鞬部人。 你再有本事,再厉害,难不成还能敌得过我满营老少? 随着悠长号角声,驷鞬部精骑出动。 人越多,董俷反而越发的兴奋起来了。有时候他真的怀疑,来到这个时代,莫非人也变得嗜杀了不成? “记住爷爷的名字,你家爷爷名叫董俷!” 巨雷般的咆哮,在苍穹中回荡不息…… 董俷面对着成群结队,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的驷鞬部族人,张狂的发出一声巨吼。 大锤八音齐鸣,凄厉嘶啸。 狮鬃兽更是兴奋的仰天暴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这四个人展开了撕杀,同时有意识的向外不断撤退,牵动了驷鞬部兵马也向外走。 眼见着天将黑! 就听四面响起了一声声刺耳鸣镝响。 一支支盔甲式样古怪的骑军从四面八方就杀了过来。 不等靠近,骑士就架起了弩机,如同雨点般的钢弩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就飞射出去。 月光下,一支支钢弩带着点点寒星,恰如满天的星辰坠落。 驷鞬部人遭此突如其来的袭击,那里能抵挡得住。凄厉的哀号声,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在苍穹回荡。这支秘密打造出来的元戎军,还没有来得及在中原立威,却已经在西域扬名。 一轮箭雨过后,只听一声爆喝声响起:“元戎,举刀!” 骑士们齐刷刷收起了弩机,锵的一声响,一把把寒光闪闪的汉安刀直指向敌阵…… 第三一六章 西域暴虎(三) 第三一六章 西域暴虎(三) 元戎出击,董俷四人已经从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撤离战场。 自有亲兵接过了董俷的雷音锤,挂在另一匹战马的身上。董俷仰天深吸一口气,品味着那弥漫着空中的血腥气。真是一个适合杀戮的夜晚啊,感觉真的非常舒服。 有一年的时间了,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撕杀,居然还有些怀念了。 揽住了缰绳,董俷看着元戎军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对徐荣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敬佩。 第一个提出元戎军概念的人,就是徐荣。 演义当中,徐荣并不是很显眼的人物,在董卓诸多部下里面,甚至还比不上李郭。 可事实上呢? 徐荣对于骑战的理解,甚至远远超过了华雄。 套用一句后世的时髦说法,此人的战术素养极高,对于骑军有着极为独到的见解。 当初,第一批藤甲出现的时候,徐荣就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随着重骑兵的出现,徐荣觉得应该有一种能和巨魔士相互策应的骑兵在战场上出现。这支骑兵要有极大的机动性,灵活性,同时还要拥有一定的杀伤力才算合格。 随着汉安刀和弩机的相继出现,元戎军的雏形在徐荣的脑海中,也渐渐成熟。 汉安刀、藤甲、弩机…… 成为了元戎军的基础装备。徐荣的构想送至董俷的手上后,很快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这是一支轻骑兵,但是和这个时代广义上的轻骑兵又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杀伤力更强,冲击力更大,机动性更高…… 等等诸如此类的优点,随着元戎军的组建成型一一展露,最终才有了今日的元戎军。 “主公,差不多该做最后一击了!” 王戎轻声的提醒。 此时此刻,月光下的战场上,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董俷举起金瓜,朝着驷鞬部族人的营地一指,“巨魔士,出击!” 早已经披挂整齐,严阵以待的巨魔士发出了响亮的呼号声。与往昔不同的是,如今的巨魔士除了装备更加精良之外,在每一匹马的马铠之上,还挂着一根黑色锁链。 锁链将战马与战马相互连接起来,组成了奇怪的阵型。 马上的骑士,全部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在马背上,随着一声令下,五百巨魔士带着凛冽的杀气,冲入了战场之中。 连环马…… 这种在八百年后才出现在战场上的事物,再一次提前出线。 其实连环马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物,还是那一句话:概念的问题。 董俷也不知道北宋时的连环马是什么样子。不过水浒传里出现过,杨家将里出现过,岳飞传里,同样出现过。上一世听了那么多评书,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这连环马一出现,就引得卢植啧啧称奇。 更经过徐荣陈到麴义等人的反复演练,最终才有了这样一支巨魔士重骑兵的出现。 可想而知,这样一支人马出现在战场上,所带来的震撼有多大。 元戎军早在巨魔士出击的一刹那,四散开来。已经溃散的驷鞬部健锐精骑,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群钢铁怪物杀过来,甚至忘记了抵抗,整个人都快要吓得崩溃了。 摧枯拉朽一般,整个驷鞬部被巨魔士来回两个冲锋,撕扯的不成模样。 战场上,到处是残肢断臂,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尸体散落在草丛中,平原上,格外的凄冷。 董俷既然下定决心,要震慑西域。 单凭移民和教化是不够的,血腥的杀戮,也是不可或缺的手段。 整个驷鞬部三万余人,仅仅有两三千人逃出生天,其余族人,没有一个能幸存下来。 驷鞬部的灭亡,震动了整个西域。 如果说此前典韦的抢掠用疯狂二字来形容的话,那么董俷这一场杀戮,让他那杀神的名声,在西域也传扬开来。董俷在中原,在朔方的一系列经历,被有心或无心的流传了出去。西域人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一支汉军,和以往的汉军大不相同。 有二虎兮,遇疯虎生。见暴虎兮,寸草不生。 也不知道是谁编出了这么一段歌谣,在极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西域。 直至许多年后,西域人仍旧是谈虎色变。 ****** 驷鞬部灭亡了,它乾城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要塞。 董俷漫步登上了残破的城楼,向着东北方举目眺望,神色很平静,没有半点表情。 “文开,焉耆……也差不多了吧。” 华雄站在他的身旁,点头道:“区区焉耆,不过数万人,又岂能是黄汉升的对手?” 董俷笑了,“也是,汉升公的武艺兵法,未必就会输给我。区区焉耆,当不在话下。我倒是担心,南路军的进展。那于阗虽小,可听人说,也是一个不好啃的骨头。” “放心吧,元进的胃口,那可是好的很呢!” 主持南路军的主将,正是班咫。 如愿以偿自领一军之后,班咫只要求了晏明为副将,说起来是三路兵马中最弱的一路。 说实话,如果班咫不是老班家的人,如果不是他熟悉西域,董俷还真不放心。 不过既然委派了他,那么就只有相信他。希望这个班咫,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它乾城战役已经落下了帷幕。 但是针对西域五国联盟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典韦的乞活军,在乌孙国境内如蝗虫过境一般,所过之处是寸草不留。有贺齐襄助之后,乞活军的战术越发灵活多变。除了中军一路之外,四小虎各带五千兵马,在乌孙国境内烧杀掳掠。也不和乌孙国大军正面交锋,抢了就走,然后回头再来。 别看乌孙国的人口众多,兵马也不在少数。 可耐不住乞活军如此的抢掠啊…… 打主力? 典韦贺齐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实行的是步步推进的战略,丝毫不露破绽。 打典满四人? 那四个小子先是受苏则教导,又跟着胡昭学习。 在回归张掖的路途上,李儒点拨了一把,黄忠传授了一把,接着又被贾诩狠狠操练了一番。 这些小子可是机灵的很呢。 四支人马相互呼应,你打一支,其他三支人马就会驰援。 你要是调集兵力围剿,这帮小子就刷的一下不见踪影。驰援龟兹?乌孙现在自顾不暇。 至于焉耆,就如同华雄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被黄忠穷追猛打不说,连带着危须和尉犁两国也一同遭了殃。 游奕军在三月中攻破南河城之后,沿着开都河一路杀下去,把个焉耆王打得是抱头鼠窜,于四月初攻陷乌垒城,和董俷所占据的它乾城遥相呼应,成夹击之势。 此时的龟兹王高善,也没有了早先的狂妄。 派出使臣向它乾城求降,说是愿意服从西汉王辨的教化。 如果是在以前,高善露出这孙子样,汉庭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接纳,并且好言安抚。 等汉军撤走,龟兹还是姓高! 高善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响,只可惜…… 董俷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龟兹投降。从知道了龟兹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之国以后,他就拿定了主意,要让龟兹彻底灭亡。如此,又怎么可能接受高善的求降要求呢? 高善求降无望,聚集所有兵力,准备在延城和董俷决战。 他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大宛出兵,到时候汉军看情况不妙,自然就识相的撤退。 但,等待了五十天,大宛援兵迟迟不至。 延城可不是雒阳长安那样的大城,甚至还比不上张掖居延城的规模。 董俷围而不攻,自有黄劭从氐池源源不断的送来粮草辎重,同时还派出了屯田军。 而延城,每天不断的消耗着存粮…… 想突围吗?似乎不太可能!看汉军延绵的联营,少说也有十几万兵马,怎么突围? 当然,这汉军并没有那么多的人。 不过是三两万屯田军而已,不过那联营扎的的确是非常可怕。 不突围? 迟早会被饿死! 高善在这突围不突围两者间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至六月初,一个惊天的噩耗传到了高善的耳朵里。于阗被破,于阗王被俘……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姑墨五国相继向西汉王请降,五国王驾已被押送往西汉王城。 这个消息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呢? 也就是说,汉军已经进军葱岭,封锁住了大宛援军的道路。 整个延城在一夜之间彻底乱了起来。高善还算有点血性,杀死了老婆孩子之后,自刎于王宫之中。 至此,整整进行了大半年的战事,随着高善的死,终于降下了帷幕。 董俷在它乾城重设西域都护府,完成了最初既定的目标。同时,随着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结束之后,董俷意外的发现,他已经将天山南北两麓三路共三十七个王国,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其中,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典韦的乞活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和温宿姑墨链接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钳子,死死的钳住了乌孙和大宛。 大半个西域,划归为汉室所有。 但是,董俷并没有感到开心…… 因为他接到了两封信,令他大胜之后本应该有的兴奋和喜悦,一下子打消个干净。 ———————————— 第三一七章 幽州牧吕布 第三一七章 幽州牧吕布 刘虞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这个在演义中并没有出场过几次,而且在对待异族的态度上总是让人觉得很软弱的汉室宗亲,到了晚年之后,却展现出了少有的强硬态度出来,令许多人大跌眼镜。 当然,东汉没有眼镜……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刘虞为何对鲜卑软弱。 外有异族,内有袁绍虎视眈眈,朝廷方面又无法给予足够的支持。这让对汉室朝廷忠心耿耿的刘虞,也非常的为难。不管怎么说,作为曾经的汉室宗正,他都要挑起一面代表汉室的旗帜。不管谁做皇帝,刘虞所要做的,就是把幽州牢牢掌握。 事实上,在刘虞死之前,幽州的确是处于平静之中。 卢植曾经对董俷说过一句话:“伯安生不逢时,若在治世,也是一个能开疆扩土的人物。只可惜,伯圭刚烈,只知武力解决问题,殊不知刚柔并济方为上上之道。伯圭既然已经刚烈,伯安就只能以柔弱姿态出现,不过那骨子里却是很有血性。” 伯安,是刘虞的表字。 当然这天下间能称其表字的人并不多,卢植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公孙瓒骄横,为了保持幽州的稳定,刘虞就不得不表现出懦弱一面,可这并不代表,刘虞就是个窝囊废。按照卢植的说法,刘虞的骨子里,也有着极为铁血的一面。 公孙瓒死了,吕布来了…… 刘虞深知,要震慑鲜卑,幽州就不能少了公孙瓒和吕布这样的人物。 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接纳吕布,是刘虞少有的一步好棋。久在朝堂中沉浮,刘虞笼络人的手段,可不是董卓丁原所能比拟,把诺大的一个吕布,收拾的服服帖帖。 吕布看似高傲,其实在内心中却极为自卑。 一是他有胡人血统,二来又生于边塞。只这两点,就足以让吕布感到会低人一等。 有些时候,越是自卑,反而表现的越是高傲。 而这样的人得意时会猖狂,失意的时候,就会一蹶不振。 刘虞视吕布为亲子,在军事上,完全放手交给吕布,给予了吕布足够的信任和尊重。 这种待遇,甚至在董卓身边都没有得到过。 吕布对刘虞的感激之情,又岂是能用言语表述出来呢? 兴平元年初,吕布拜刘虞为义父,而刘虞对吕布更加亲切,还专门请来了已经致仕还乡的幽州名士魏攸去帮助吕布。 这魏攸,字太初,曾担任过刘虞的东曹掾,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物。 就连吕布的谋主田畴,也曾在魏攸门下受教过,文韬武略,眼光心胸被刘虞赞曰:高远之士。 吕布的学养不足,却偏偏服气那些有学养的人。 能接受魏攸的指点和提携,对于吕布来说,绝对是一件难以想象的福分。 也正因此,吕布就越发觉得刘虞对他好,而他能报答的,也就唯有拼死的效命。 击败了袁绍之后,刘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活。 摆宴为幽州诸将同贺,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当晚还和新纳的小妾热乎了一下。 可毕竟是年纪大了! 没多久,刘虞就病倒了,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病入膏肓。 正是七月,虽说已经立秋,可秋老虎肆虐,到了晌午的时候,气温是格外的高。 但是卧房中,却燃着火盆。 刘虞躺在榻上,面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形容憔悴,若同枯槁。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几个侍臣恭敬的在一旁站着,一位老者坐在榻旁的锦凳上,神色凝重,将手搭在刘虞的手腕处,双目微微闭陇。 “太初,我这病……” “伯安莫要胡思乱想,只是小毛病……年纪大了,总是难免……调理一下就好。” 刘虞轻轻的咳嗽两声,“太初何必瞒我?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怕是无法熬过去了。” “伯安……” “太初,你听我说。我死事小,但幽州却不可一日无主。玄武虽是我子,但性情过于柔弱,难以继承我的衣钵,镇守幽州。与其将来不得好死,还不如让他安安稳稳的在老家过活……太初,我拟让奉先代我领幽州,不知道你有什么主意吗?” 玄武,是刘虞之子刘和。要论较起来,还是汉帝刘协的叔父,如今也留守在长安。 为什么会在长安呢? 原来,当初汉灵帝刘宏外放刘虞为幽州牧的时候,说是对他信任,可实际上当时的刘宏,怕是谁都无法信任。故而刘虞虽然外放出去,刘虞的儿子刘和却留在了雒阳。 官拜侍中,说穿了也就是人质。 董卓被杀以后,刘和随汉帝刘协,被李傕郭汜二人挟持,从雒阳去了长安。 李郭二人对刘和还是相当的不错。毕竟,刘和是皇叔,老子又是一方诸侯。李傕郭汜也不是傻子,在和刘虞的接触中,始终保持着极大的善意,故而刘和过的还不错。 魏攸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刘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古父传子,是天经地义。可没想到刘虞竟然想把诺大的基业,交给一个外人。 刘虞说:“太初奇怪也难免。若是天下太平,我自然会把这州牧之位让给玄武。这孩子性子柔弱,开疆扩土是不可能,但做个守成的人,倒也还算合格。可偏偏,如今汉室飘摇动荡,天下大乱。若无强硬的雄主,幽州迟早会变成一片废土。” 说着话,刘虞拉住了魏攸的手。 “奉先勇武,外有田畴,内有傅巽,再有太初相助,当能守住幽州。本生对奉先也极为钦佩,可使幽州不至于分裂。保持住幽州的完整,他日才有机会兴复汉室。” 魏攸没有言语。 “再者,我将州牧让给奉先,奉先定不会亏待了玄武……太初,此事就拜托于你。我拟十日之后,让州牧之位于奉先,昭告天下。但这文书,还要烦劳你来起草。” 魏攸点头,“伯安放心,我定将此事安排妥帖。” 此时的吕布,还在留在五阮关上。 魏攸派人连夜通知吕布,命他尽快的赶回蓟县,准备接受州牧的职务。 吕布在听闻这个消息以后,拿着书信,竟呆呆的站在大厅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 董俷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已经进了八月,天气开始转凉。秋高气爽,正是一个绝好的时节,张掖又是一个丰收年。 说丰收,是没有半点的夸张。 今秋的收成,至少比往年提高了三四成,对于人口日渐增多的西域而言,的确是好消息。而这提高,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试验田的推广。去年时,董俷在一块土地上施以人工肥料,使得那块土地上的庄稼明显的要好过于其他的地方。所以,在开春之后,费沃就以居延城为中心,开出了三十万顷的土地,按照董俷所说的方法进行耕种。 毕竟是一个新生的概念,即便是董俷的试验田获得成功,还是要小心的进行。 三十万顷田地,对于整个河西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带来的收益,却让许多人感到惊奇。 今年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灾害。 和混乱不堪的凉州,乃至三辅之地想必,河西四郡,西域……变成了人间的乐土。 董俷已经下定了决心,来年在氐池屯田,全面推行试验田的计划。 它乾城正在重建,督造它乾城的将作大匠,名叫姜冏,是汉阳郡天水人,随着董俷那一次大迁徙,举家来到了张掖。此人少年学武,后来弃武从文,却是文不成武不就,于是就把兴趣转向了其他方面,先后学习过机关铸造,医术,甚至还当过兽医。 抵达张掖之后,姜冏因为能识文断字,而且各方面都有所了解,所以就成了费沃的佐官。不过他的才能,也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展现出来。 独当一面,姜冏做不到。 可是当你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让姜冏按部就班的去执行,此人往往做的会更出色。 所以,当它乾城被夺回之后,费沃就向董俷推荐了姜冏,命其重建它乾城。 当然了,它乾城就不能再叫做它乾城,那带着非常明显的龟兹人痕迹。董俷已经决定,要把龟兹彻底从西域抹消,自然不会再让它乾城这个名字出现在地图上。 西域,为大汉边塞。 董俷为西域都护,其职责包括了戍卫边疆。故而,它乾城更名为戍县,为董俷治所的地方。与王治汉安城相互呼应,坐守与西域中央,震慑各族,扬汉军之威武。 董俷此刻,就端坐于戍县府衙中,面前摆放着两份文书。 “刘虞这一手,只怕会让袁本初很头疼吧。” 诸葛瑾笑道:“看起来,我们之前都看错了刘虞,这个人非但识时务,手段也很高明呢。” 作为董俷的参军,诸葛瑾随行抵达戍县。 居延城由李儒坐镇,贾诩正忙于将治所搬迁的事情,暂时无法前来。而董俷身边,也需要有一个能出谋划策的人。诸葛瑾虽然年轻,但作为参军,已经是足够了。 对于吕布接掌幽州牧,董俷也没有想到。 有些时候,历史还真的是很有趣,吕布这三姓家奴的身份,最终也没有甩掉。 不过现在的吕布,和演义中的吕布,似乎大有不同。而且从吕布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属于亲董的一系。 吕布接掌幽州,正如诸葛瑾所说的那样,袁绍也许真的是会感到头疼! 董俷并没有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吕布的身上,而是另一封文书,让他感到很烦闷。 “这个公孙度,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公孙瓒又有什么关系?” 华雄挠着头回答:“公孙度……貌似和徐荣的关系挺好,二人是同乡。此人早先一直是在大方的麾下效力,主公出兵朔方的时候,由于辽东方面不是太稳定,所以老主就派公孙度经抚辽东。一来他是徐荣举荐,二来呢,此人对辽东非常的熟悉。” “可是……他怎么和樊稠打起了呢?” 樊稠,是董卓麾下的老人,在北宫玉作乱凉州的时候,成为董卓的部曲。 这个人很老实,而且颇有谋略,老成持重。当初董卓就是怕公孙度在辽东一家独大,所以在委派公孙度为辽东太守的同时,把樊稠派往乐浪,说是协助,其实是监视。 董俷对公孙度这个人不太了解,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以为公孙度是公孙瓒的亲切,后来才晓得此人居然是老爹的部下。不过辽东距离西域路途遥远,董俷也没有精力对这个人进行了解。 若非公孙度和樊稠开战,董俷说不定就把这两个人忘记了。 诸葛瑾也不是很清楚公孙度这个人,但他倒是能回答出董俷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太师一死,李郭无暇顾及辽东,关东诸侯又处于混战之中,偏偏辽东又地处偏远,甚至连刘虞都无法顾及到他的发展。那公孙度在辽东做地头蛇做的舒服,自然不希望有人在旁边监视着他……所以,公孙度和樊稠之间,迟早会来一场死斗。” 董俷轻轻点头:说穿了,还是利益之争啊! 都是老爹的部曲,董俷说心里话,自然是不希望二者私斗。如果要分亲疏的话,董俷更偏向于樊稠一些。只可惜,如今他身在西域,与辽东的事务没有能力插手。 沉吟片刻之后,董俷对诸葛瑾说:“不如我手书一封,请温侯出面调解一下?” “这个……不好说是否有用处,不过可以试一试。” “希望能有点用处吧!” 董俷说罢,长出了一口气。反正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这二人能不能听劝,还是听天由命吧。想到这里,把那两封文书扔到了一边,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西域上面。 西域目前的情况很复杂! 董俷在打下了龟兹之后,令大宛和乌孙惶恐不安。 尤其是乌孙,乞活军已经攻入了乌孙的领地之内,面对着如同蝗虫过境一样的乞活军,乌孙王也感到了恐惧。在乌孙相大禄的建议下,北向郅支城的北匈奴呼屠单于求援,西与康居国结盟……康居,这又是一个董俷没有听说过的国家和民族。 其实,在汉书当中,就有康居的记载。 据说康居是匈奴人的一支,王治在卑阗城。准确的划分,康居不属于西域五十国。 曾一度非常的强盛,数次在西域作乱,而且对汉室怀有很大的敌意。 董俷没有想到,刚打破了五国联盟,如今又蹦出来了一个三国联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西域尚未平定,北匈奴和康居又跑了出来。 如果再加上那个大月氏,董俷惊愕的发现,原来要平定西域,麻烦还真的是不少。 “元进,你看有没有可能,对康居也来个远交近攻呢?” 对于西域的问题,还必须要请教西域专家班咫。 听了董俷的询问后,班咫沉吟片刻,轻轻的摇头:“只怕是不太可能……这康居的国力可不弱,家祖平定西域的时候,其国已经有人口一百多万,控弦二十万。这两年贵霜国国力衰败,康居恐怕更加强盛。大月氏之所以要和我们结盟,只怕也就是因为这康居给他们带来的压力。从态度上来看,他们和匈奴人更加亲近。” “这个,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也没有作用吗?” 班咫苦笑道:“主公,北匈奴王庭郅支城,就在都赖水畔。而那都赖水,却在康居的领地之内。当年甘延寿陈汤攻打郅支城的时候,康居就和匈奴有过联手。说的更直白一些,康居和北匈奴是一体的……而乌孙,素来和北匈奴有着亲密的关系。” “那就是说,只要北匈奴出兵,康居肯定出兵吗?” 班咫点点头,“这毫无疑问。” 康居二十万控弦,匈奴至少也是二十万控弦,再加上乌孙和大宛……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意外的发现,这敌人是越打越多,如今他要面对的敌军,竟然有百万之多。 哈,这仗可是有越打越大的趋势了! 诸葛瑾这时候起身道:“主公,其实要解决这劳什子三国联盟,也并非是特别困难。” 董俷连忙问:“怎么?子瑜有主意了?” “要我说,解决三国联盟,其重点不在乌孙,不在北匈奴,更不在那劳什子康居。” “此话怎讲?” “乌孙能找帮手,其实我们同样有帮手……主公,我看是时候让那大月氏王出一份力了。早先我们攻打龟兹的时候,他们就是移动了一下兵马,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如今,我们必须要让大月氏也卷进来,而这关键就在于,何时攻占大宛。” 这时候,董俷已经明白了诸葛瑾的意思。 攻占大宛,和大月氏联手牵制康居,然后拖住北匈奴的兵马,再回手干掉那乌孙! 听上去,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董俷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一部战争片,叫做大决战。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吃一个,夹一个,盯一个…… 如果把这句话转换到西域上面:那就是吃大宛,夹住乌孙,盯着北匈奴,防着康居。 可这样一来,只怕是要调动整个西域的力量了! 而如果有一环出现了破绽,那么董俷就要面临一次比之董卓死后还要可怕的危机。 闭上眼睛,董俷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思考。 大厅里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也都听明白了诸葛瑾的这个计划,说穿了就是一次赌博。 赢了,董俷不但可以占领整个西域,甚至还能把汉军大旗插在域外的领土上。 可一旦失败的话,不但得不到大宛和乌孙,董俷甚至要面临把戍县和汉安城吐出去的危险。这绝非是一个小问题,事实上,这也是关系到,整个西域的未来发展。 董俷不能输,也输不起! ———————— 注:魏攸——刘虞之东曹掾。先刘虞与公孙瓒失和。后虞当胡夷,数请瓒会,称疾不往。至是战败,虞欲讨之,以告东曹掾右北平魏攸。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虞乃止。 第三一八章 大决战(一) 第三一八章 大决战(一) 夜深了! 董俷倒在榻上,睡的很沉。 蔡琰就坐在榻旁,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董俷,眼中流露出一种心疼的神采来。 阿丑瘦了…… 自从到了张掖之后,董俷几乎没有真正的放轻松过,整天不是在董玉城鼓捣东西,就是忙于行军打仗。一晃,已经快三年了,可是夫妻二人却没有好好的说过一句话。这不是我记忆中的阿丑……我记忆里的阿丑,是一个开朗顾家的好男人。 可是现在…… 蔡琰不怪董俷,但却怪自己。 她不能像任红昌和董绿一样的骑马打仗,也没有处理纷杂事物的能力。她会弹琴,她会吟诗作赋,她能够歌舞,可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董俷,心里格外自责。 蔡琰知道,董俷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重回中原。 可是看着董俷日益瘦削的样子,蔡琰真的很想说:我们不要回去了,在这里挺好。 但她更知道,董俷绝不会听她的。 因为董俷还要报仇,他还要帮助刘辨兴复汉室,他还要…… 不知不觉中,阿丑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懵懂少年,他的身上,背负太多人的期望。 轻轻叹了口气,蔡琰轻轻抚摸着董俷的面颊。 还是那样丑,可不知为什么,今夜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吸引人。 关于军政上的事情,蔡琰很少去过问。她只能努力的让这个家更舒服一些,每当阿丑忙完了回来,能吃一顿可口的饭菜,睡一个香甜的好觉,蔡琰就觉得很满足。 可是今天…… 她听诸葛瑾私下里悄悄说:“主公已经决定对大宛用兵,而且要在年前结束战斗。” 当时蔡琰还觉得很奇怪,用兵就用兵呗,阿丑又不是初涉战阵的菜鸟,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她知道,诸葛瑾是董俷很信任的人,而且在董俷身边诸多谋臣中,诸葛瑾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是最能和蔡琰谈到一块的一个人。 “子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蔡琰相信,诸葛瑾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她说一些没用的话语。 果然,诸葛瑾轻声道:“此次用兵,非同小可……其中更参杂了方方面面,关系重大。这一次针对大宛的用兵,将会集中乞活军,元戎军和游奕军三部的精锐,主公还要求我们,在三十天内,拿下贵山城,在开春之前,结束对大宛方面的用兵。” 蔡琰一蹙眉,“那又怎样?” “主母有所不知,此次对大宛的用兵,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图尔尕特山口对乌孙大军的阻击……” 蔡琰不高兴了,她很不喜欢诸葛瑾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 图尔尕特山口在什么地方? 蔡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诸葛瑾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瑜,你干脆一点,莫要这样子吞吞吐吐。” 诸葛瑾犹豫了一下,“主公要亲自带兵,于图尔尕特山口阻击乌孙大军。” 原来是董俷要亲自出征! 蔡琰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阿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她太了解董俷了。 董俷本事究竟有多大?蔡琰说不清楚。但有一点蔡琰却是知道的,那就是董俷不是一个喜欢坐在家里运筹帷幄的人。他喜欢那种参与在里面的感受,喜欢冒险,喜欢在战场上驰骋的感觉……如果让董俷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那反而有问题了。 轻出了一口气,蔡琰笑道:“子瑜,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呢?你那主公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他喜欢冲锋陷阵,还说这叫做什么榜样的力量。这件事,我劝不得他。” 诸葛瑾也叹了口气。 和这位才华出众的主母说话,还真的是吃力啊。 董俷是什么脾气?诸葛瑾多多少少也是有了解的。想当初,带着几十个人就敢和百万之众的太平道玩儿游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可记得当时和主公相遇的时候,主公似乎很喜欢那样的生活。可是这一次,却和以前的情况不一样。 图尔尕特山口,位于纳伦河的上游,也是乌孙和大宛的分界点,更是两国的唯一通路。 除了这图尔尕特山口之外,就只有绕康居,翻越塔什干山地,才能进入大宛。 那塔什干山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诸葛瑾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想穿过塔什干山地,所需付出的代价可说是极为惊人。 所以,不论是乌孙还是康居,要驰援贵山城,唯有通过图尔尕特山口。 问题就在于,乞活军出征,游奕军出征,元戎军出征…… 整个西域中部的兵力,几乎都被抽调一空。而且,陈到的踏白军,将北出稽落塞,攻击坚昆……虽然北匈奴的王庭在郅支城,但坚昆却是在郅支城的王庭,如此一来,可以牵制住北匈奴的兵力,令其收尾难顾。毕竟,坚昆若失陷,北匈奴颜面尽失。 选锋军在漠北高原出击,要独自面对呼厨泉一部的鲜卑军。 而徐晃的解烦军需要镇守朔方,还要援助受降城,同时还要和选锋军呼应,保证居延城北面的安定。徐荣的兵马,则要屯集与鹊阴,防止马腾部从后方的偷袭。 整个西域的兵力可说是被抽调一空。 氐池方面虽有屯田军,却要首先保证整个河西的安危。毕竟,那些归化的羌人、氐人还有西域人,虽然表面上臣服,可时间上短,难以保证他们不会趁火打劫。 也就是说,图尔尕特山口的阻击战,除了董俷的巨魔士和背嵬军之外,可用之兵,不足五千人。 而董俷将要面对的敌军,数量将会在十万以上! 诸葛瑾费尽了口舌,向蔡琰解释了图尔尕特山口的危险性。 把个蔡琰说的是花容失色,六神无主。 “本来,我们都不同意让主公来做这件事……可主公却坚持认为,除他之外,无人能担当此任务。他还说,他在图尔尕特山口多待一天,我们对大宛的战事就能加快一天结束……主母,您是不知道,主公当时还笑着对华将军黄将军等人说:相信诸位将军,绝不至让本都督把命丢在图尔尕特山口。你们越早结束大宛的战事,我就能早一点安全。所以呢,为了不耽误开春的春耕,还是由我来阻挡乌孙大军!” 诸葛瑾模仿着董俷当时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很别扭,也很可笑。 可是蔡琰却笑不出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阿丑啊阿丑,你还真的是喜欢把自己置于死地啊。可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妻儿老小呢?你若是不在了,我和孩子们,还怎么能继续活下去? 诸葛瑾走后,蔡琰呆呆的坐在屋子里,直到董俷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蔡琰并没有去劝说董俷。 因为她很清楚阿丑那个臭脾气,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即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有用。 尽一个妻子的本份,蔡琰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一餐。 直到董俷疲惫的睡下了,她才默默的坐在董俷的身边,两眼垂泪,一句话也没说。 “阿丑,我知道劝不了你,也不会劝你,让你心情低落的离开家。只是我也希望你能多保重自己,遇事多想想奶奶,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这个家,离不开你。” 蔡琰用低弱的声音呢喃,片刻后起身离去。 她才走出了房间,董俷蓦地就睁开了眼睛。一翻身从榻上坐起来,看着蔡琰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我又何尝忘记过你们呢? 我知道,这两年委屈了你和孩子们,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们。 只是现在…… 董俷想到这里,不自主的轻轻合上了眼睛。 ****** 居延城,巍峨高耸,雄伟壮观。 五丈高的马面墙在猎猎的朔风中,透出一股子难言的雄烈,让这座城市更显气魄。 这座在河西四郡诸多城镇中最为雄壮的城市,总会让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发出出自肺腑的叹息。叹息它的雄伟,叹息它的繁华,当然还有叹息它独有的险峻。 徐庶和石韬,也是诸多叹息者中的一员。 “这就是居延城吗?” 石韬忍不住赞叹道:“比之长安,亦不遑多让……非武功侯,谁能建此雄关来呢?” 作为董俷的第一粉丝,石韬在进入河西四郡之后,已经有了太多的感慨。 那感慨多到了让他身边的人,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了! 呵呵,石韬徐庶,的确不是单人独骑前来。自离开了襄阳之后,他们一路周游,结识了不少人。其中,有襄阳士子马峤马伯良和九江士子蒋干蒋子翼这二人为最。 马峤年二十六,生的面容俊美,极有威仪。 只是天生的少白头,让他看上去好像三四十一样,有点老相。 此人精于政事,极有名气。刘表曾想要征辟他,但被他以老父新丧的借口所拒绝。 事实上,马峤已看出,刘表非成就大事的主儿。 和徐庶石韬二人早就认识,而且论点颇有些相似之处,所以徐、石二人离开鹿门山后,第一个就去拜访了马峤。听闻徐庶石韬准备一路游历去西域,马峤也生了游历的心思。加之对董俷也存着好奇之心,当下一拍即合,三人就结伴离开襄阳。 当然,走之前,却是要去水镜山庄通知一下庞统。 不成想,三人在水镜山庄竟遇到了因九江闹匪患而出门避难的蒋干。 这蒋干生的有仪容,而且颇能雄辩。只是由于出身不好的缘故,加之战祸频繁,以至于无处容身。据他说,和周瑜早年曾一起求学庐江,所以想去豫章碰碰运气。 但考虑来考虑去,如今江东战事频繁,水贼众多,他一个人还真的是…… 所以,在庞统几人的鼓动之下,干脆和徐庶三人一同结伴游历,来西域看看风情。 好的话就留下来,不好的话,离开就是。 四人辞别了庞统之后,一路游历。的确是增长了不少的见识,还结交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 其中有一人,姓越名兮,字义权,是青州戟王越夫子之子,使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挡之勇。 听说徐庶等人要去河西,这越兮也跟着就来了。 不过他可不是因为仰慕董俷,而是因为听说董俷乃是当世第一武将,所以想要来领教一番,看看这虎狼之将,是名副其实,还是空有虚名?徐庶自然很高兴的同意。 别忘记了,徐庶早年也习武。 虽然武艺没法子和董俷那种人相比,可也不算太差。 他能看得出,这越兮的武艺极为高强。说不定此去河西,还能为董大哥带去一员猛将呢。 至于能不能收服,那就看董俷的手段。 武将和文士不一样,文士可以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可武将的结交,还是要看本事。 就这样,几个人一路西行,在路过京兆的时候,还碰到了一支商队。 那商队来自于徐州麋家,正好也是往西域走。双方一拍即合,徐庶等人看中了商队人数众多,可以隐藏身份。而商队的人呢,则是看重了越兮的武艺和徐庶等人士子的身份。 一路上翻山涉水,历经许多艰辛,终于抵达居延城。 徐庶这心里面,可就好像翻江倒海了一样。和石韬相视一眼之后,催马向城门行去。 第三一九章 大决战(二) 第三一九章 大决战(二) 李儒很烦! 贾诩带着幕僚们出发前往戍县,他也就成了居延城名副其实的主人,可并不觉得开心。 以前在董卓身边,诸多事情都是由董卓拿主意,后来跟随董俷,他出谋划策,不管那计策好坏,最终拍板决定的还是董俷。但现在呢,大事小情都要有他来做出论断,这对于李儒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穿了,李儒多谋无断,是一个很好的参谋,却不是一个好的谋主。 这也和个人的经历学养有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儒的确和贾诩有很大差距。 “媛容,此次你押送辎重前往图尔尕特山口,就留在主公身边,务必要保证主公的安全。” 李儒说着,取出了一块黑木虎符,“你可在技击营中抽调五百技击士,押送辎重。” 在李儒的对面,端坐一名黑衣青年。 身高大约在七尺八寸上下,体态修长挺拔。 黑发挽了一个髻,面颊若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分明,看上去给人一种刚烈的煞气。 眸光很深邃,黑眼仁多,白眼仁少,透着森冷之意。 青年站起,接过了黑木虎符,沉声道:“请大人放心,董铁就算一死,也会保护主公的周详。敢问何时可以出发?” “呵呵,莫要着急……将做营设计出了一批武器,还未交付过来。你刚从技击营回来,先回家看看。你家的女神医,可是多次找上我家的门,打听你的行踪呢。” 这青年,正是董铁。 从朔方抵达张掖之后,李儒接掌了闇部,董铁就成了一个纯粹的技击营教官。 这技击营不仅仅是一个情报机关,同时还蓄养了大批的死士,刺客,还有适合于在各种地形地貌下,可以进行特种作战的技击士,所涵盖的范围,可说是五花八门。 技击士的概念,来源于董俷上一世记忆中的特种兵作战。 董俷没当过兵,不过武陵山林中,时常有部队进行一些实地演练,所以多少有点了解。 当然,董俷的了解也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可就是这一角,却引起了卢植等人的重视。从一个点,扩展到一个面,于是一套独特的,适合于现实情况的特种作战方式,就在悄然不经意中,慢慢的搭箭起来。 而董铁,就是这支被命名为技击士的特殊军队的主将。 从兴平初年正月,被选拔出来的技击士,就被送到了赐支河一带进行残酷的训练。 这赐支河,就位于后世青海地区,除了恶劣的自然环境之外,经常是千里不见人烟。为了配合训练,白马羌的腾子驹还专门负责在外围守护。当初被送去赐支河的人有几千人,可回来的,却不到九百人。其艰苦和危险,由此就能看出端倪。 媛容,是董铁的表字。 说道这个表字,还有一个小小的笑话。 当初董俷赐了董铁自由身之后,董铁就求着董俷给他一个表字。 别小看这表字,有了表字和没有表字,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两个等级的人物。 在得知以后,董媛立刻就跑出来,威逼董俷说:“小铁的表字里面,必须要有个媛。” 董俷当时是哭笑不得。 少年时那个喜欢搞怪的姐姐,总是会弄出许多事情。 不过,大姐走了,二姐也走了……三姐都没有见过,四个姐姐当中,只有董媛这一个姐姐活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董俷把对大姐的仰慕和关爱,都给了董媛。 所以,董媛的要求,董俷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董铁的表字,就叫做媛容,听上去有点女性化,不过里面的秘密,只有董俷和董媛知道。 俊秀的小铁,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 济慈和董媛是结拜的姐妹,所以私下里,李儒和董铁也非常的随意。 董铁古铜色的面颊,露出了一丝扭捏,微微一红,旋即不见…… 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见一名小校拿着几张名剌跑进来,“大人,外面有几人,说要求见主公。” 李儒接过名剌,扫了一眼后,一皱眉。 “徐庶?石韬……” 他抬头叫住了正要出门的董铁,“媛容,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好像很熟悉嘛,你知道吗?” “徐庶?石韬?” 董铁先是一怔,“是有点耳熟!”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这个徐庶,好像是在长社时和主公认识的一个人……主公对他很看重,后来还送到了鹿门山求学。大人难道忘记了吗?住在居延城西的那个徐夫人,不就是他的母亲?怎么,他难道已经学成出山了吗?” 唔…… 李儒也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快快有请……媛容,你暂且留下来,看看情况再说。我对这徐庶石韬,可不熟悉。” 你不熟悉,难道我熟悉吗? 董铁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也是,董俷和徐庶相遇的时候,董铁奉命护送蔡邕去河东。后来董俷去颍川营救徐庶的时候,董铁正随着王越在各地游历,体悟剑道。 所以,董铁也是听过徐庶这名字,却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一会儿,徐庶等人就进来了! 呼呼啦啦的,好大一帮子人,足有八九个…… 徐庶和石韬走在最前面,越兮蒋干马峤三人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却是麋家的商人。 说起来,徐庶并不觉得吃惊。 麋家作为徐州大商户,既然能行商天下,少不得和方方面面都有交道。 特别是河西四郡这一带,谁不知道那是董家的地盘?虽说董俷在河西实行通商,并且在鸾鸟、姑臧、苍松开设了一个所谓的三角洲,专门用以行商交易,可没点能力的人,是不可能在河西立足的。所以,徐庶等人都猜测到了这麋家与河西,定有交易。 其实,何止麋家在河西做生意? 董俷封死了鹊阴,断绝了中原的马源,使得关东关中诸侯马匹缺乏,谁能不着急? 所以,当董俷的通商令启动之后,各地诸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各地的巨商,如徐州麋家,中山甄氏,川中张氏等等,都在某种程度上与河西建立了联系。 也许会有人说,董俷既然拥有能抗拒百万西域兵的能力,为何不谋取中原呢? 董俷何尝不想如此! 可是,这一次抗拒,就足以耗尽西域的所有力量。 西域有着广袤的空间纵身,地广人稀,可是中原呢?比之西域的资本要雄厚百倍。 更何况,西域是根本,这一点在卢植当初讲述的时候,就已经说的很明白。 董俷如果对中原用兵,仅汉中、三辅凉州三地的联军,就足以令董俷头疼不已。 如果三地联军再勾连西域,那可就形成了前门有虎,后院群狼的结果。 所以,董俷必先安定西域,同时等待时机。 什么时机? 用贾诩的话说:“凉州还不够乱,司隶还不够乱,关中还不够乱,关东还不够乱……” 作为董氏门下,董俷只要出兵凉州,就会引起多方的关注。 而对于这样的结局,董俷并不希望看到。唯有等待,唯有忍耐,看那局面如何发展。 话扯远了…… 徐庶等人进来之后,董铁的瞳孔不自觉的一收。 在麋家的四人当中,却有一个董铁的熟人,是早两年从技击营中派去徐州的细作。 其余三人,看上去应该是麋家的仆从。 而真正主事的人,却是走在最边上,那个气度宛若女孩子一般的青年。 “学生徐庶……” “学生石韬,与鹿门山学业完成,特来拜见主公。” 徐庶和石韬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这一举动,让马峤蒋干越兮三人都不由得一怔。 早先徐庶二人对他们说是来西域游历,可听这话语中的口气,却似是董俷部曲? “元直,你……” 石韬直起身子,微微一笑,“伯良,子翼,义权……还请原谅。在中原时,我二人不敢直说。你们也清楚,士人对我家主公的看法,我二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们不是庞公的门下吗?” 徐庶正色道:“不瞒三位,我于十一年前与主公在颍川相逢,八年前更又是主公出面,解救我的性命,更送我二人与庞公门下求学。八年来,多亏了主公照顾,这才使我免除了后顾之忧。而这八年来,庶从未有片刻忘怀,早已身属我家主公。” 越兮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为了来向董俷挑战。 而马峤和蒋干二人却面面相觑,片刻后轻声道:“元直,如此说来那庞公也是……” “不,庞公是庞公,只是当年因为在宛县和主公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所以才收下了我二人。不过,自出鹿门山的那一刻起,我二人就已经被庞公逐出了师门。” 马峤和蒋干还能说什么呢? 李儒请几人坐下,并且派人奉上了西域特产的葡萄美酒。 而另一边,越兮却盯着董铁。两人都是武艺已经溱入化境的人,自然能看出对方的深浅来。 越兮的手,放在了肋下的佩剑上! “用剑,你非我对手!” 董铁突然开口,“我知你的兵器不是剑,若你想要比试,最好还是用顺手的兵器。” 这两个人,见面就对上了眼儿。 越兮一方面敬佩董铁的气度,另一方面却暗自吃惊。 他看得出,董铁是步下将。即便是用他顺手的方天画戟,怕也难是董铁的对手。 不过若是在马上…… “敢问阁下大名?” “我乃大都督麾下的无名小卒,我叫董铁……你也许没有听说过。” 还真的没听说过! 越兮越发的惊奇了,这武功侯麾下,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徐庶和石韬相视一眼,却惊奇的说:“你就是董铁吗?主公曾向我们提起过你。” 董铁淡定一笑,稳坐不语。 越兮忍不住问道:“步下交锋,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马上交战,你非我三合之敌。” 董铁又是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李儒虽是一名文士,却也知道,这马上步下的区别。的确,若论步下战,除董俷之外,整个西域的武将里面,董铁可排名前三。但是上了马,那就要排在二十名外。 这越兮,似乎很不简单呢。 “敢问武功侯帐下,如你这般武艺的人,有几个?” 董铁笑了起来,“我家主公麾下,猛将如云。不说别的,只主公兄长典韦,曾在先皇在世时,被赞之为古之恶来;三将军沙摩柯,我家主公称其为悍虎,亦有万夫不挡之勇。还有甘贲将军、王戎将军、乃我家主公护卫,全都是世之猛将。外有陈到将军、庞德将军、张郃将军、徐晃将军,也都是当世良将……至于武艺高强者,更是多如牛毛。韩德将军、凌操潘璋将军……更不要说,还有华雄徐荣将军。” 这许多听过或者没有听过的人名,令越兮的眸光闪烁。 “那敢问武功侯,又如何?” 在座众人,除了麋家四人和马峤蒋干两人,闻听越兮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董铁傲然回答:“我家主公,十四岁便有虎狼之将之赞誉,自出道以来,大小恶战不下百场,未曾一拜。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当世双虎吗?恶虎吕布,暴虎就是我家主公。马上步下,都可称之无敌。若我与主公步战,亦难以是主公的对手。” 越兮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峤蒋干两人还好,对于虎狼之将的大名也是早有所闻。 可麋家中那青年却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依我看,你未免也夸大其词,你家主公若是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被打得躲到了西域?自家人夸自家人,也忒不知羞耻了。” 这一句话,令在座众人勃然大怒。 董铁爆喝一声:“大胆!” 猛然长身而起,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只见一道寒光如匹练般划出,一股子森寒的冷意,骤然弥漫在大厅里。 越兮就在旁边,董铁出手的一刹那,也撤出了宝剑。 只听叮的一声,越兮的宝剑挡住了董铁的一剑,可是那剑上涌来的力量,却如同潮水一般。手中的宝剑抵挡不住,一下子就被崩开。待他正要再次出手,却见麋家一武士冲出来,拦在了那青年的面前,“校尉大人,这是麋大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剑光骤然消失,董铁已经退回了原处。 别人没有看清楚,可是那麋家的武士,却清楚的感受到那剑刃的冷芒,就贴着他的脖子掠过。若是他再晚一步,只怕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既然是在技击营中呆过,这麋家的武士自然也了解董铁。 那绝对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物。想当初操练技击营的剑士时,手下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麋大小姐? 无数双眼睛向惊魂未定的青年看去。 还真的是……这人以前只是觉得很秀气,可现在呢,却是越看,越觉得像是女人。 第三二零章 大决战(三) 第三二零章 大决战(三) 麋大小姐,整个老麋家,除了三小姐麋贞之外,还能有谁能被人称之为麋大小姐? 董龙……哦,现在叫做麋龙,就是李儒派出去的人,自然也知道麋贞。 不过他没有接到麋龙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麋贞来到了西域,不免感到了些许迷茫。 不过,还是赶快安抚一下。 你看把这娃吓的,那脸颊一抽一抽,眼看着就要哭了。 “媛容,怎么可如此无礼?还不快点向三小姐赔罪?” 要是别的事情,董铁还真的会听李儒的话。可是麋贞侮辱了董俷,那就是原则问题。 冷冷的哼了一声,“辱大都督者,死……我不杀她,就算她运气。” 那言下之意就是说:让我给她赔礼?休想!我没有杀了这妞儿,那就是她万幸了! 李儒还真拿董铁没办法。 董铁背后有董俷,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后面还有一个董媛。 这可是董媛认的干弟弟,李儒谁都不怕,唯独就怕董媛。何况,济慈还是李垧的干妈呢! 麋家和董家……关系可不简单啊! 在座的人,除了越兮的思想单纯一些之外,马峤和蒋干却不禁暗自的叫苦不迭。 这种事情肯定是机密。 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他二人知道了,只怕是想要离开西域,难于上青天。 二人相视,苦笑着轻轻摇头。倒不恨徐庶石韬二人骗他们来,反而对麋贞有些恼怒。你个小丫头不在家好好的呆着,跑出来作甚?你跑出来也就是罢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在这儿诋毁那虎狼之将,也就是你八字生的好,否则定是生不如死。 只可怜,我二人却遭了这无妄之灾啊! 李儒一面安抚麋贞,同时立刻派人前往汉安,通知麋芳。毕竟,这是麋芳的妹妹,而麋芳在李儒的通盘计划当中,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可不能够怠慢了。 也许会有人觉得奇怪:麋贞怎么跑到西域来了?麋竺可是个很严谨的人,怎么能放任麋贞就跑出来徐州呢?更何况,如今时局混乱,他怎么就能放心让麋贞出来? 这话,又要从头说起! 曹操兵退徐州,但在离开之前,大肆的散布谣言,说刘备对徐州有不轨之心。 陶谦也知道,这一次能守住徐州,多亏了刘备和沮鹄。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答应把徐州送给刘备。只是,也不好说的太明白:这里没你事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就算是刘备同意,沮鹄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人家刘备还因为你徐州的事情,结义兄弟至今下落不明,怎么开这个口呢? 思来想去,还是麋竺出了一个主意。 “陶公,曹操今日走,可不代表他明日就不会卷土重来。要知道,那兖州的边昭,看似声势浩大,怕只怕是挡不住曹操的兵马。更何况,陶公忘记了扬州刘繇吗?” 陶谦奇道:“你是说,刘繇会找我麻烦?” “陶公,徐州钱粮广盛,人口众多。别说曹操不会放过,换做谁也不会轻易的撒手。刘繇如今是因为孙策而焦头烂额。别看孙策势头猛,占据了豫章和庐江,可是我估计,来年初,孙策定然会和刘繇说和,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豫章和庐江。” 陶谦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 “孙策拿下了豫章和庐江,已经隐隐威胁到了荆州……莫忘记江夏可是荆襄门户。所以,不管孙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要和刘繇休战,同时还要稳定豫章庐江两地,更需要安抚刘表,否则两面受敌……孙策再强,也强不过那董家子的本领吧。” 陶谦连连点头,表示同意麋竺的这番话。 “到时候,刘繇是要么和孙策继续打,要么就是寻求更大的空间,以便将来和孙策周旋。连失两郡,只怕刘繇暂时没胆和孙策交手,那么他就一定会把主意打到……” 麋竺没有说下去,可陶谦也就明白了。 没错,刘繇不敢和孙策打,那么肯定就会找他的麻烦。 毕竟当初他陶谦可是打过扬州的主意……若非曹操,说不定九江已经落入手中了! 这么一想,陶谦倒不后悔杀了曹操的全家。 光棍不当人财路,你曹操好好的在北方发展呗,没事干嘛要找我的麻烦? 麋竺说:“如此一来,陶公就是两面受敌,所以当前这刘备,不能走,也不能留。” 不能走,也不能留? 陶谦糊涂了,忍不住道:“子仲此话怎讲?” 麋竺,表字子仲。陶谦以前都是直呼其名,如今称其表字,也就等于是拉近了关系。 以前怎么没有看出了,麋子仲居然有如此厉害? 麋竺心里乐翻了!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麋龙教出来的。当然,麋龙没这本事,可李儒贾诩,却都精于此道。今日一说出来,果然是非同凡响,老大的陶谦,不也是乖乖的俯首帖耳? 这种感觉,就一个字:爽! 麋竺说:“不管刘备是否图谋徐州,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让他在徐州建立声望。否则陶公他日……但是我们也需要刘备沮鹄的勇武来抵御曹操和刘繇。他打得凶,陶公你却可以趁机休养生息,招兵买马,他又能扑腾出来多大的风浪?” 这番话说出来,把个陶谦说的是心花怒放。 “子仲快说,我们该怎么做?” “陶公忘记了吗?那沛国却在下邳旁边,与彭城相望,又连接九江……曹操要打徐州,必须要走沛国,刘繇窥视我徐州,也需要通过沛国。而这沛国,虽在主公手中,偏偏又不是徐州的领地。毗邻砀山,主公忘记了那汝南还有一股黄巾吗?” 麋竺这么一说,陶谦就想起来了。 的确,那汝南山中…… 那股贼寇很不好对付,时常骚扰徐州,让陶谦烦不胜烦。 “你的意思是……让刘玄德去小沛?” 小沛,也就是沛县的别称。到时候,有刘备在前面挡灾,自家就能安心的发展。他就算占了小沛,却三面受敌,哪有时间发展?等时机成熟了,自己在给他一刀…… 妙,实在是妙! 陶谦忍不住鼓掌大笑,“子仲之谋,果然高明!” 董俷需要刘备在徐州给曹操捣乱,故而刘备不能离开徐州。想必,刘备也不会愿意离开徐州吧。 事态的发展,正如贾诩所预料的一样。 曹操击溃了边昭,夺回了兖州。而孙策在攻占了庐江之后,杀死庐江太守陆康,自领讨逆将军。不过,却停止了对刘繇的攻击,使得江东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平静。 一切发展的都很顺利…… 唯有一件事不太好。刘备已经三十五六了,至今还没有成家。而他却恰恰看上了麋竺的妹妹,麋贞。 麋贞正当二九好年华,又怎会看上这少了一只耳朵的人? 可是陶谦为了拉拢刘备,居然要麋贞嫁给刘备。麋竺无奈之下,只好让麋贞离开下邳。 对外宣称是办理一桩生意。 就这样,麋贞随着商队,一路西行,就到了西域,准备投奔二哥麋芳。 ****** 李儒当然不好问的太多,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只能等麋芳来了再说。 徐庶再次提出,想要拜见董俷。 李儒说:“元直相见主公,只怕是要等些日子了。” “为什么?” “你难道没看出来,整个张掖都在做什么?实不相瞒,主公在年初夺回了它乾城,现改名为戍县,更在戍县设立了西域都护府。” “啊!” 这个消息,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本身龟兹远在西域中部,河西四郡对此并不是非常的清楚。只知道武功侯在西域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扬大汉威风,重现了当年攻打郅支城时的汉军雄风。 可具体的消息,如今还处于保密阶段。 莫说徐庶等人不知道,就连许多张掖人,也不是很清楚。 乍听这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振奋。越兮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李儒看了一眼马峤和蒋干,笑道:“乌孙大宛,如今与康居和北匈奴结盟,准备夺回龟兹。主公将兵西域,已准备展开对大宛的全面攻势,所以他现在也不在戍县。据闻,主公已经领兵出发,往图尔尕特山口去了,准备在那里阻击乌孙大军。” 马峤蒋干,又如何能不明白李儒那一眼的意思。 知道的越多,人家就越有理由把自己留下来。现在想离开西域,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李儒说:“元直,你不妨在这里等候,待大战结束,我派人送你去戍县。正好,你和你那老母也多年未曾相见,留在居延,和你母亲多聚些时日,你看这样可好?” 这是人之常情,一般人自然不会拒绝。 可徐庶不是一般人! 这心里面藏着报效董俷的心思,已经憋了整整八年。如今,大战将起,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当下长身而起,“大人,主公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大战将至,我怎能袖手旁观?我愿前往那个,那个什么山口,与主公并肩作战。我想母亲,定然也会赞同。” 李儒一怔,赞赏的看了一眼徐庶。 真是个热血男儿啊! “元直,你想去,我也不拦你。不过你且暂时平静一下,先回家和母亲见上一面。明日董校尉会押送辎重前往图尔尕特山口,你若要去的话,可与董校尉同行。” “多谢大人!” 徐庶深施一礼,一揖到地。 旁边石韬想要开口,却被李儒拦住。 “广元,你就暂时不要去了。如今整个西域,都在为前方战事而忙碌,你既然随庞公学习多年,不如留下来帮我一下。这样吧,你去氐池,黄曾次那边急需人手。” 李儒不晓得石韬的本事,但如今他也真的是急需人手帮忙。 不仅是他,所有的官员,如今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不过若说这里面最最繁忙的,恐怕就是在氐池主抓屯田的黄劭,听说已经数日未曾休息。 董俷手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使用的人手。 所以,士子就是董俷的宝。更不要说,黄劭自跟随董俷,多年来勤勤恳恳,忠心耿耿,从没有过半句怨言。 董俷也看重黄劭,李儒也喜欢这个人。 黄劭不会争权夺利,也不会和人抢什么风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工作,许多人根本都不知道黄劭这个人的存在。可是董俷内部的人却很清楚,若是论这功劳的话,整个张掖,没有人能比得上黄劭。 即便是贾诩也无法相比。 把情况说明,李儒原以为,石韬会答应下来。 可不成想,石韬说:“我所学的是律例政法,只怕去了氐池,却帮不到黄将军。不过我有一人推荐……马伯良精于内政,事无巨细,皆可胜任,何不请他帮忙?” 黄将军,就是黄劭。 如今被董俷封为典农中郎将,主抓氐池屯田。 马峤一见石韬站起来说话,就知道不好…… 可也没办法阻拦,见李儒向他看来,只好苦笑着站起身来说:“大都督扬我汉军威武,实乃我大汉子民的楷模。大人若不以为学生才疏学浅,当愿出上一把力。” 言下之意就是:我帮忙,但是不可没打算投靠董俷。我所做的,只是一个大汉子民应该做的事情。等事情完了,我走不走,那是另一说,至少现在,我不会走。 李儒也听出了马峤话中的意思,只是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烦劳伯良。” “李大人,我也想出一份力,愿前往那个什么山口,抵御乌孙贼军,不知可否?” 越兮站起来,恭敬的说:“马峤刚才也说了,此乃我大汉子民所应该去做的事情。” 李儒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毕竟,这越兮看上去可是不简单…… 董俷在图尔尕特山口的压力非常大,听说麾下部将全都派了出去,连他的护卫武安国、王戎也被派出去作战。身边只跟着一个甘贲,就算加上董铁,李儒还是不放心。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更何况这越兮,也好像不是个普通人。 当晚,李儒将马峤越兮蒋干等人都安顿下来,又让董媛出面,接待麋大小姐麋贞。 徐庶和石韬回了他们在居延城的家。 徐母见到阔别八年的儿子回来,也忍不住和徐庶抱头痛哭,诉说这离别的悲伤。 只不过,当徐母听说儿子第二天就要随军出征,心里虽然不舍,却没有挽留徐庶。 反而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出来时,手中却多出出了一件滕皮甲和一把宝剑。 徐母把滕皮甲和宝剑,放在了徐庶的手里。 “大都督为奸人所害,却没有停止过扬我汉室威严。这甲胄和宝剑,是娘请四小姐为我要来的。娘就想,我儿能回来了,就把它交给我儿,让他为大都督效力……如果有一日,大都督真的失败了,娘也会穿上甲胄,提起宝剑,为大都督效力。” 这话说的很简单,也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 徐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那滕皮甲和宝剑,颤声道:“儿定牢记母亲今日的话语。就算是死,也定会死在大都督的前面,绝不会做那贪生怕死的小人。” 徐母闻听,虽流着泪,却笑了…… 第三二一章 大决战(四) 第三二一章 大决战(四) 徐庶和越兮,带着满怀期望抵达图尔尕特山口的时候,却呆住了。 他们没有见到董俷,因为董俷两天前带着华雄硬留给他的五百元戎军杀进了乌孙。 图尔尕特山口,是天山和葱岭交汇的地带。 南北东三面地势平缓,向西绕着河谷而行,形成了一个大约宽四引左右的空间。 四引,如果按照后世的计算方法,大约是一百米左右。 就在这四引之地,呈现出一个并不算陡峭的坡度,在坡上方,就是汉安军住宅所在。 这里没有深沟壁垒,也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坚城。 除了几片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栅栏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提供防御的屏障。 徐庶在来的路上,已经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他更清楚,没有深沟壁垒的阻挡,就算董俷有通天的能耐,也阻挡不住乌孙十万,乃至于可能更多的,疯狂的敌军。 驻守在山口的主将,是麴义。 当董铁他们抵达的时候,他正和甘贲在山口视察,那一脸的苦楚,表明了心中所想。 这么一个地方,怎能可能打赢这场阻击战呢? “媛容,你可算是来了!” 甘贲和董铁不熟,但是麴义和董铁却是老朋友了。见到董铁,他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而越兮则把目光投注于甘贲的身上,从这个雄伟的汉子身上,他能感觉到那种强者才会拥有的气势。殊不知,甘贲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接触,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若非大战将至,这二人说不定就会先比试一番。 “主公怎么出击了?” 董铁听麴义说完,顿时急了,“老麴,你怎么可以让主公深入险地,为何不阻止他?” 麴义苦着脸说:“我还没阻止?我就差抱住主公的腿,不让他走了……可是主公那脾气你也该知道,一旦做出决定,天王老子来了都休想让他回头,我又有什么办法?” “可是……” 徐庶却拦住了董铁,“媛容,主公这样做,是对的!” “哦?” “说实话,主公从担当这任务的时候,恐怕就已经做出了决断。若说这守城的经验,虽然主公麾下猛将如云,却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主公。从宛县开始,主公已经多次行防御之事,我想除了几位老将军之外,没有人比主公更熟悉如何防御。” 麴义已经通过董铁,知道了徐庶的来历。 当下问道:“可这和主公出兵乌孙又有什么关系?” “将军,你莫要忘记了,论防御,主公可谓出色,可是若说起骑战,谁有比主公更擅长捕捉战机呢?当年他送我去鹿门山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构思。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扰……主公当时将这种战术,称之为游击战术。” 麴义默默的念叨着,连连点头。 “说起游击战术,主公此次出兵,绝对不是为了打击乌孙人,恐怕在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牵制乌孙人,所以定然会把这战术发挥到淋漓尽致。麴将军,想必主公在出发前,曾给过你什么交代吧。” 麴义点头,“确有其事,主公说他会设法拖住乌孙大军十日,命我在这里筑起要塞。十日之后,他将回转山口,到时候要塞必须要筑好,否则就军法从事……可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也看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筑起一座要塞呢?” 徐庶一蹙眉,向四面打量起来。 时已十一月中,正是三九寒冬。西域已经下了数次大雪,放眼望去,是白茫茫一片。 徐庶丈量了一下山口的宽度,然后又在甘贲的陪同下,登上两边的山岭。 他一直没有说话,时而蹲下来拨开地面,抓起一把泥土,时而紧走数步,观察山口的坡度。 一直到晚上,徐庶都是一言不发。 回到临时搭建起的营地当中,徐庶又要来了此次拉过来的辎重物品清单,认真的看起来。他不慌不忙,可是麴义等人可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好在有董铁阻止,几次想要过去询问,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这一夜,所有人都在一种焦躁的情绪中渡过。 第二天一早,麴义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披上厚厚的大氅,他走出中军大帐,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元直,你这是……” 看着营地中摆放着几口大锅,有人不断的把积雪铲进锅里,同时还有人从山坡上铲下了一桶桶的积雪,往锅里倒。另有一批人,是人手几个麻袋,把湿漉漉的泥土挖出来,撞在麻袋里。 董铁领着技击士,在山口砍下了一颗颗树木,搭建成了一个营墙的框架。 装满泥土的麻袋往那框架里面填装,不仅是在这山口,两边的山岭也是如此作为。 麴义很疑惑的拉住了徐庶,“这是干什么?” 徐庶好像是一夜没有休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过他的精神看上去非常的好,笑呵呵的说:“当然是筑城喽。麴将军,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主公在荥阳时,是如何阻挡住关东诸侯的几十万大军吗?我昨天翻看了清单,发现主公在出征前,专门去信,要居延城送来十万只麻袋,想必就是这个心思。” 荥阳,尸城…… 这是麴义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他曾在战后去看过,只可惜当时尸城已经不见,只能感怀出当时那种惨烈的战况。 “元直,真的可以吗?” 徐庶笑道:“肯定没有问题。如今正是三九严寒,西域的气温比当初的荥阳,可要冷十倍。呵呵,我昨天晚上让人做了一个实验,只片刻功夫,一壶热水放在外面,就凝结成了坚冰。这里什么最多,积雪和泥土……只要我们搭建出框架,明日就可以在这里筑起一面牢不可破的城墙。此外,两面山岭也需要派人防御,这样我们就形成了一个屏障,六天之后,主公回转这里时候,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毕竟是年轻啊…… 徐庶说完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麴义才是董俷委派的主将,他在没有先告知麴义的情况下,就擅自展开行动…… 忍不住看了麴义一眼,徐庶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好在麴义正想着这事情的可行性,也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不过,还是要向麴将军道个歉,请他责罚一下。否则自己刚来,就竖立了一个敌人。 ****** 清晨,纳伦河谷弥漫着浓雾。 如今的纳伦河,河水清澈,错动的浮冰碰撞,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这里没有后世的那种荒凉,也没有一望无际的黄沙。事实上,在东汉末年的时候,西域并没有什么沙化的现象,可以说是处处绿,洋溢着盎然的生机。 至于西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荒凉了呢? 董俷也不知道。 是在唐朝,还是在宋朝?亦或者是…… 这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反正他要守住这片绿色,但先决条件就是,他必须征服这片土地。 顺着纳伦河往下游走,就是赤谷城。 当然,从这里到赤谷城还有很长的距离,即便是骑着宝贝狮鬃兽,也要有几天的路。 董俷想要打到赤谷城。 不过现在,他必须要解决纳伦河谷上的这个集镇。 正如徐庶所猜测的一样,董俷在看到山口的情况,并得知乌孙已经开始调集大军的消息之后,就决定出兵来冒一次险……唔,也许是冒险吧,不过和以前的冒险想必,这一次的目的性更明确,说不定会更刺激一些吧……乌孙,真他妈的孙子!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董俷强行的按耐住了心中那跃跃欲试的冲动。 伏下身子,轻轻抚摸狮鬃兽那柔软的鬃毛,一名小校,牵着一匹马,来到他的身旁。 西域的天,亮的比关中要晚啊! 好像这里和中原不是一个时区,至于差多长时间?董俷也说不清楚。 抬手摘下了雷音锤,并且把一支锤挂在马鞍桥上。双脚踩在脚蹬里,脚后跟轻轻一磕狮鬃兽的肚子。那狮鬃兽心领神会竟迈着小碎步,缓缓的朝着纳伦河谷的集镇小跑…… 五百元戎军,也随着董俷开始了行动 汉安刀,拖在积雪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痕迹。 眼见着前方的集镇大门轮廓已经清晰起来,董俷猛然起身,狮鬃兽暴嘶一声,仰蹄狂奔。 二十步,距离那集镇大门还有二十步! 只听凄厉的鬼哭狼嚎声响传来,一支鬼哭矛凶狠的钉在了木门上,微微的颤动。 这是绝杀令! 董俷掷出鬼哭矛,右手摘下了大锤。 狮鬃兽已经冲到了大门前,董俷气沉丹田,扬锤狠狠的砸在了大门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寂寥的夜空中。 紧跟着,汉安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如同风一般,冲进了集镇中…… 第三二二章 大决战(五) 第三二二章 大决战(五) 纳伦集的面积并不大,大约八百户,三千多人。 如果相对于西域诸国来说,这是一个大地方。不过在乌孙而言,纳伦集微不足道。 可这样一个地方,却是乌孙、大宛和龟兹三地最重要的贸易地区。 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是在这里成交,即便是龟兹已经没有了,纳伦集依然是一个西域商人的落脚点。从战略意义而言,这里无关紧要,但对乌孙而言,却非常重要。 董俷也不知道这屁大的地方有什么用处。 原本就是袭扰,他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乌孙惶恐,让乌孙人感到害怕。 正好有这么一个地方,正好这里处于河谷地带,董俷也就顺带着看中了这里。 元戎军冲进了纳伦集后,从马背上的兜囊里拿出一个装满火油的瓶子,就朝着那集镇里的简易房舍砸了过去。随后火折子随风一摇,火焰生出,就扔向了房舍。 整个纳伦集,一下子被大火所吞噬。 想想看,这么一个小集镇,而且又处于乌孙中部地区,谁会在这里惹事生非? 整个集镇加起来也就是二三百的乡勇,天这么冷,一个个缩在被窝里早就睡了。 当整个纳伦集开始热闹起来以后,元戎军挥舞着汉安刀,把冲出火场的人当场砍杀。 董俷在轰开了纳伦集的大门后,就勒马袖手旁观。 事实上,这种程度上的战斗,他还真的是懒得出手。 拥有最好的武器,最好的战马,最好的装备。元戎军如果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董俷打算回去后就把这支人马给撤销了,省的耗费粮食,省的浪费并不宽裕的军费。 嘶喊声,凄厉的哭号声…… 已经无法再打动董俷的心。所谓的正义,所谓的仁恕,都是狗屎。 这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稍有一点的仁恕之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中。 狮鬃兽很失落的摇头晃脑,似乎对这种战斗没有半点兴趣。 杀戮持续了半个时辰,冲天的火焰,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董俷计算了一下时间之后,嘬口发出一声历啸,元戎军迅速离开了火场,随着董俷撤离,消失在黑暗中。而纳伦集,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火焰噼噼啪啪的爆响。 ****** 乌孙人正在赤金城集结兵力,准备援救大宛。 十三万大军,已经是乌孙人能够集结的所有精锐。他们也非常清楚,如果大宛完蛋了,那么下一个就是他们。虽然乌孙和康居、北匈奴有盟约,可那有能怎么样? 北匈奴被缠在了坚昆一带,暂时无力给予乌孙支持。 而康居……明明说好了要相互帮助,可是大宛的战事已经拉开了序幕,康居却没有动静。据说大月氏国正在猛攻康居,使得康居不得不召集倾国之兵来和大月氏抗衡。 大月氏的国力不差,可是怎么就和汉军扯到了一起?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没有康居和北匈奴的支持,乌孙和大宛联手,依然不可小觑。 就在乌孙人准备出兵的时候,纳伦集噩耗传来。 整个集镇三千多人,只活下来了几百个人,其余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被烧死。 乌孙相大禄翁归靡已经年过花甲,在乌孙颇有声望。 这乌孙的王,被称之为昆弥,而相大禄就类似于汉语中的宰相之意,统领乌孙军政。 其实在乌孙国内,也并非是很和谐。 大昆弥元贵靡带有汉家血统,祖上曾经与汉室和过亲,所以对汉室还是颇有感情。 而翁归靡不同,他自认身体里流淌的是匈奴人的血,在理念上更亲近匈奴。 乌孙曾有大小昆弥之争,虽然已经平息多年,可并没有消除掉国内的这种分歧。 于是,当汉室强盛的时候,大昆弥的权利就会增强。 一旦汉室衰弱,相大禄的权利甚至会超过大昆弥,成为乌孙真正的主事人。 很不幸,如今汉室正在衰落,相大禄翁归靡也就压过了元贵靡,成为乌孙的话事人。 闻听纳伦集出事,翁归靡本能的反应就是:消灭了这支汉军。 但旋即又冷静下来,对麾下人说:“汉军这么做,肯定是想要拖延我们出兵的时间。他想拖延,我们偏不遂他的心愿。传令三军,继续整备,准备出兵图尔尕特山口。” 按照翁归靡的想法,只要能出兵山口,和大宛前后夹击,击败了汉军之后在回手收拾这一小支汉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却忽视了,这件事给乌孙带来的影响。 就在翁归靡继续集结人马的时候,董俷带领元戎军,却出现在乌古里平原上。 乌孙人很少兴建集镇,除了王治赤金城以外,也只有寥寥几处城镇,是为贸易而兴建。大多数时候,乌孙人是处于游牧状态中,随着水草而迁移,在草原上扎下营地。 莫要小看乌孙人的游牧,他们可是盛产好马。 西极马、汗血兽,是乌孙和大宛两国的特产,可以说也是乌孙和大宛两国的命脉。 乌古里水草丰茂,是游牧的天堂。 而乌孙的控弦,至少有三分之二就出自于这乌古里。 如今,乌孙的控弦于赤金城集结,乌古里的防卫,也就变得格外空虚。 董俷勒马眺望,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打了你的老窝,我就不信你们还能耐住性子。” 轻轻的抬起手,身后的元戎军刷的擎出了汉安刀。 眼望着正前方那升起炊烟的营地,董俷细目一眯,猛然爆喝一声:“杀!” 那‘杀’字出口,元戎军策马冲锋。董俷一马当先,催马向乌孙人的营地冲去。 这一次,他要出手了! 乌古里人和纳伦集的人不一样,这里几乎是男女老幼,都从小生活在马背上。一个部落有三千人,那就几乎是有三千个战士。虽然眼前的这个部落看上去并不大,而且精壮都被抽调去了赤金城,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那些人恐怕也不太容易解决。 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战斗,董俷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部落中的人远远的就看见了元戎军,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数千人从营地中杀出。 为首的老者,是这部落的首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提刀冲在最前面。 相距二十步,董俷振臂发出鬼哭矛。只听一声刺耳的锐啸,如鬼哭狼嚎一般。一抹乌芒陡然出现,将那老者的胸膛贯穿,并且把他的身体从马背上带起,砰的摔在地上。 无数战马冲过,那老者眨眼间就成了一堆烂肉。 董俷摘下双锤,冲进了乱军之中。雷音锤八音齐鸣,带着刺耳尖锐的声响,上下翻飞。 他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甚至来不及看那些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纪。 双锤舞动,是沾着就死,挨着就亡。任那部落人数占据上风,却无人可以阻挡。 元戎军挥舞着汉安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那汉安刀锋利无比,而乌孙人的兵器,显然是不在一个等级之上。不是被斩断,就被被刀口的锯齿搅断,杀得乌孙人鬼哭狼嚎。元戎军的刀法并不复杂,可是在战场上的撕杀极为有效。一劈,一砍,一拉,却产生出了巨大的杀伤力,令乌孙人心惊肉跳。 董俷没有赶尽杀绝,在杀散了这支部落之后,一把大火点起,而后就带着人迅速撤离,赶赴下一个目标。 不过,部落里的那些战马,全都被元戎军带走。 有狮鬃兽这么一匹马王存在,战马也就变得非常容易控制。 董俷很清楚,在乌古里平原上,必须要保持住强大的机动力,而战马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个存在。与其是从戍县带来,还不如就地夺取。孙武十三篇不也有这样的话吗:夺取敌人的一石粮食,就等于为自己增加了十石,对马匹而言也是一样。 乌孙人的战马,丝毫不比元戎军的马匹差。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好过元戎军的战马。唯一的差别就是西极马少了个马掌。 不过这没什么,在董俷没有鼓捣出马掌和双马镫之前,大家不都是骑着裸马? 董俷才不会去管这些! 在一日之间,元戎军奔袭三百里,连续袭击了三个部落之后,而后飘然而走。 相大禄翁归靡却要疯了! “不行,如今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出兵大宛,怎么能把精力放在这一小支人马身上?” 赤金城的相府大厅内,相大禄大声的咆哮。 “大宛与我们唇亡齿寒,如果大宛有失,接下来就是我们乌孙人!” 话说的是没有错,可是却无法让麾下各部的将领平静下来。 “相大禄,你总是大宛大宛大宛……大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是我们的家园被汉军攻击。七个了,乌古里七个部落被汉军杀得是鸡犬不留。勇士们已经快疯了。被烧的是他们的家园,被杀的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支汉军,天晓得他们还要杀多少人?我已经努力了,可是我也真的是有点压制不住了。” “是啊,相大禄……这样下去,我们的勇士怎么可能安下心去战斗?” 将领们也毫不示弱,和翁归靡争辩起来。 对于这种情况,翁归靡如何能不知道。可他也没有办法,那支汉军行踪飘忽,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而且战斗力惊人,派出小部人马,根本没有用处,可派出大部人马,大宛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来报:大昆弥来了! 翁归靡闻听,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和元贵靡素来不是很对付,这时候元贵靡突然前来,决不可能只是探望那么简单。 正想着,元贵靡已经走进了大厅。 “相大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王宫外,聚集了无数的勇士,他们都要求回家……还有,那支汉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在乌古里好像进出家园一样的自如?” 元贵靡声色俱厉,可是那眼中,却流露出一抹笑意。 翁归靡如何看不出,在元贵靡心中的那一丝喜悦。 这家伙,果然是来和我添乱的! “大昆弥,不是勇士们无礼,而是相大禄迟迟不肯做出决定。勇士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杀,如今都憋着一股火,想要回家寻找仇人。可是相大禄却非要我们去救援什么大宛……请恕我无礼,我还以为,相大禄是大宛人,而不是我们乌孙人呢。” 这话可说的有点严重了! 翁归靡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元贵靡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 “将军们这话说的也不错,我并没有责怪勇士们,只是想要询问,相大禄究竟有什么对策?” 这一句话,可是让乌孙的将领们都把目光放在了翁归靡的身上。 完了……大宛完了! 有了元贵靡撑腰,翁归靡知道,他已经无法在阻止这些将领了。事实上,随着汉军不断西进,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时,元贵靡的权利就在悄然中不断提升。 如果不答应的话,只怕…… 翁归靡颓然的坐下来,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断,就随你们吧。” ———— 第三二三章 大决战(六) 第三二三章 大决战(六) 王车在赤金城街道上缓缓行驶,过往行人早早的避到路边,跪在地上俯首静默。 元贵靡坐在王车当中,从车帘的缝隙向外张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在他身旁,跪坐一名内侍,见元贵靡神情惬意,忍不住开口道:“王上,相大禄这次低头,只怕是威信大减。王上为何不趁此机会,将大权夺回,与汉王和谈呢?” 这如果是在汉家朝廷,内侍的一番言论,肯定会被冠以阉寺问政的罪名。 不过在乌孙,这种行为倒还算能理解。特别是元贵靡自登上王位之后,翁归靡大权独揽,能说上一些贴心话的,也就只有这些内侍,故而元贵靡对内侍倒也宽宏。 能与元贵靡同车,自然就是他的心腹。 元贵靡嘿嘿的笑了,“收拢王权?谈何容易……自七十年前汉室衰弱,相大禄这一支已经延绵三代,想要从老翁的手里夺回权利,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今日看那些将领对老翁不满,也只是因为老翁不让他们回去。可是从心眼里,这些人还是向着老翁的……所以我还要继续忍耐,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多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王上圣明!” 元贵靡说:“更何况,汉室比之七十年前还要衰弱,只不过西域这一支,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这支汉军和我们思想里的汉军不一样,表现出极为强硬的态度。所以,我还要继续观察,还要继续等待……最好汉军和相大禄能拼个两败俱伤。” 内侍有点不明白了,“王上的意思是……” “我可不想去张掖,但我也不想过分的激怒汉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汉军和相大禄两败俱伤,然后我再出面和谈,一举收了相大禄的军权,而汉军也必须向我退让。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继续呆在这乌孙,岂不是比跑去张掖要好上百倍吗?” 内侍赞道:“我王实在是英明啊!” “我也知道,汉军袭击乌古里,是为了拖延时间。既然如此,我索性帮他一把,反正翁归靡迟早还是要和汉军来一次决战,我只是从这里面捞取一些好处而已。一俟老翁和汉军开战,你就设法联系那些忠于我的部落,若成功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小人能伺候王上,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好处什么的,小人就不想了,只要王上能好,小人就很开心了。还请王上放心,小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当。” 元贵靡轻轻点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刚刚集结起来的乌孙大军,一下子又分散开来。 整个乌古里平原都在动荡着,乌孙人叫嚣着要抓到汉军的人马,然后定要挫骨扬灰。 几十路人马在平原上散开,寻找着汉军的下落。 可是,董俷这一支人马行踪飘忽,杀戮果决。遇强敌绝不出现,对那些防御空虚的小部落,却是格外凶狠。所过之处,是鸡犬不留,尸横遍野,把个乌孙人逗弄的是火冒三丈,同时又没有办法。只能下达死命令,不顾一切的寻找元戎军决战。 而这时候的董俷,却已经撤出了乌古里平原。 把俘获的战马丢弃,元戎军经过一连串的血战,也损失了八九十人。 已经差不多了,想必山口的要塞已经筑起,再逗留在乌孙,迂回的空间会越发的狭小。 不过,在撤离之前,董俷还是决定给乌孙人一点颜色。 于是率领元戎军,于两天一夜之间,奔袭千里,杀至赤金城下,突袭乌孙大营。 乌孙大营随着兵马的散开,兵力相对变得空虚了许多。 不过即便是如此,依然聚集着一万多乌孙昆弥军,是专门负责守卫赤金城的人马。 当晚,董俷率领人马杀入了昆弥军大营,见人就杀,四处放火。 昆弥军也没有想到,汉军会如此胆大,居然跑到了赤金城下来寻事。 猝不及防之下,整个大营都变得混乱不堪。董俷在大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之后,烧毁了粮仓,而后带领本部人马趁着夜色迅速的撤离,朝着图尔尕特山口遁去。 而昆弥军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 翁归靡无法忍受下去了! 他再一次集结乌古里各部人马,并且明确的表示:偷袭乌孙的汉军,已经撤回了图尔尕特山口。如果我们不能攻破图尔尕特山口,那么将是乌孙人永世的耻辱。 各部落头人,也发出了命令,誓要攻破图尔尕特山口,把汉军彻底消灭。 这一次,元贵靡没有再出面阻止,反而以乌孙大昆弥的名义向翁归靡下达了旨意。 不破汉军,提头来见! 翁归靡也知道,这是元贵靡给他下的套儿。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能击败汉军,那么他翁归靡也就没脸再做相大禄。 十一万大军,在赤金城下盟誓,浩浩荡荡的向山口进发。 董俷撤回图尔尕特山口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座高几近八丈的雄伟要塞,出现在他的面前。要塞连接山口两边的峭壁,原本徐缓的坡度,却变成了一座近似于马面一样,陡峭的冰面。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水,浇在矮破上,使得坡面溜滑,长二十丈,成扇形朝着三面散开,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亮光。 麴义徐庶,董铁甘贲,带着人从中间的滑道迎出来。 徐庶跪在董俷的马前,恭声道:“主公,庶回来了!” 当董俷看见徐庶的一刹那,又是一怔,“元直,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已经出师了吗?” “这,一言难尽!” 徐庶被董俷搀扶起来,而后说:“主公,我们还是回营中再说吧。” 董俷又和其他人见过面,随着众人一起走进了山口的要塞之内。只见这要塞冰墙,宽大约一丈左右,呈马面和山口的缓坡链接在一起。冰墙后面,矗立着一座座大营。每座大营中间,都架着十几口大锅,不断的有人把积雪运来,提着烧开的水,往马面上泼去。 在两侧悬崖山顶,也建起了两座营寨。 徐庶介绍道:“这两山营寨,是为了防止乌孙人抢占。到时候他们居高临下,我们就有麻烦了。甘贲将军和董校尉各守一座大寨,如此一来,可令我两翼无后顾之忧。” 董俷点点头,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一群人在大营中坐下,麴义说:“主公出兵这些日子,自戍县各地不断送来器械。其中有蒲元蒲校尉送来了一千三百辆铁滑车,都已经安置在城头上。主公,这铁滑车端的是厉害,前两天小将试了一下,结果是威力惊人,有此大杀器在,乌孙人休想前进半步。” 这铁滑车,也是董俷在见到了马面墙之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东西。 历史上的铁滑车是什么样子? 董俷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评书演义中,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其实,在董俷搞出四轮车的时候,马钧就开始研制用于车驾的轴承。蒲元研究出了铁滑车之后,配以轴承,使得这运送也方便了许多。 两边以铁栏杆为主,车上装配了大约五百斤重的石头。正面成一个三角形,上面有一根根尖锐的倒刺。这一辆车下去,可以撞碎千斤巨石。而且坡度越大,越长,这铁滑车的威力也就越发的可怖。麴义第一次实验的时候,被这铁滑车的威力吓了一跳。 徐庶让在铁滑车后面挂上了锁链,这样就可以反复使用。 再加上如山的箭矢,还有一辆辆可以覆盖一百五十步范围的霹雳车,整个山口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只要天气不转暖,冰墙保持住,乌孙人就别想从这里冲过去。 看到这样的情况,董俷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去。 “这位是……” 董俷看到越兮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是个高手,从气度上来看,此人的武艺只怕是不会太弱,至少能和自己打一场。 只是,从坐下来开始,这个青年的眼神就不太对。 一直瞄着自己,好像很兴奋。 徐庶连忙向董俷介绍了越兮的来历,当听到此人是要来和自己比武的时候,董俷笑了起来。 “义权只怕是要失望了,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和你比武……乌孙大军三日内必然会抵达这里,在此之前,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回戍县等候。我可以保证,等战事结束之后,一定会和你好好的比试一场,你看这样安排,还可以吗?” 董俷温言说道,不成想这越兮一下子跳了起来。 “大都督,比武之事可以退后,小将现在是想向大都督请命……大都督开疆扩土,扬我汉军雄风,小将是很佩服的。小将自幼受父亲教导,虽文不成武不就,却知这守疆卫土,是我男儿的本份。小将想请一支人马,令乌孙人知大汉男儿的勇武。” 董俷一怔,诧异的看着越兮。 片刻后,他突然笑道:“义权,你当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这样,说不定会被人误会。” “世人皆称大都督暴虎,凶残暴虐……可来到这西域之后,小将却以为,若天下能多些如大都督这样的暴虎,那塞外的胡蛮,又怎敢睁眼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 徐庶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董俷无言以对。 自己是不是越兮他们说的那样?他心里很清楚。 说实话,走到这一步,还不是给逼出来的?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和家人一起,快活的过平淡日子,而不是整天介的在杀戮和过活。说实话,有时候真的是厌烦了这种日子。 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董俷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义权既然愿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沉吟了一下,董俷说:“元直的安排已经相当完美,只是一味的防御,也不是好事。老虎与山地之中可纵横无敌,可是与骑战,却有些弱了……恩,我需要有一支人马,与山外扰敌。不求能给乌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但务必要使其安宁不得。” 说到这里,董俷看着越兮道:“义权,我手中尚有三百元戎,可交付与你带领,你可愿意?” 董俷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 就是要越兮带着一支人马,在乌孙境内保持住对乌孙人的骚扰。 你想干什么都行。劫粮道,行骚扰,打家劫舍……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只要让乌孙人头疼就好。当然,这样一来,越兮也就陷入了险境之中。首先他没有后援,只能孤军作战。其次也没有人给他补充辎重,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解决。 这任务,很危险! 可越兮却不这么认为。 董俷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他,足以说明了董俷对他的看重。 换个人的话,董俷还不一定同意呢。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越兮激动的点头:“小将定不负大都督所托。” 董俷笑了笑,没有再对越兮说什么废话。 有时候聪明人一句话就足够了。越兮就是个聪明人,你把方向给他,就足够了。 该怎么做,相信他能把握。 安排妥当了这件事后,董俷又看向了徐庶。 他突然说:“元直,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来完成。” “请主公吩咐。” “你随庞公学习多年,想必也已经学的八九不离十了。呵呵,这次图尔尕特山口的事情,就由你来指挥。自我以下,包括我在内,都听从你的委派,你可敢担之。” 这一席话,却是让大帐里所有的人,都吃惊不小。 徐庶也是一愣,但旋即就明白过来:主公这是想要考校我啊,同时也送了老大的功劳给我……如此说来,我不做也要做,而且一定要做的好,否则可就丢了主公的脸面。 毕竟,这营帐之中,以徐庶的资历最浅。 董俷这样的一个委任,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麴义一蹙眉,想要站起来说话。 可想了想以后,还是没有开口。他也能看得出来,董俷这是想要借此机会,让徐庶在西域站稳脚跟。不过,这小书生真的可以吗?别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吧。 “庶定竭尽全力,不使主公失望!” 董俷笑了,看看帐中的众人,目光落在麴义身上的时候,笑了。 “老麴,你随我一起观战吧。” “啊?” “区区乌孙人,还不知道让我最精锐的背嵬军出战,你我不妨一起看看元直的本事。” 麴义心里一暖。 这是把我当成自己人啊! 他也明白,董俷这样安排,是害怕自己呆在徐庶的帐下不习惯。毕竟,麴义也是身经百战的老人了。在董俷部曲当中,资格还真的是不浅。冒然让他听从徐庶的命令,麴义的心里还真的会有点别扭。算了,就听主公的,在一旁看看徐庶的手段吧。 董俷越是这样安排,就越发让人放心。 至少他的这种态度,分明是告诉所有人:乌孙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还不值得我出手。 当下,徐庶接过了帅印,立刻分派人手,开始了紧张的备战。 不得不说,徐庶果然非同凡响,不愧那单福先生的称号。自接掌帅印之后,布置的是井然有序,三军动作起来,丝毫没有半分的混乱。就连麴义也挑不出毛病来。 就这样,三天的时间,一晃即逝。 翁归靡率领大军,于第四天清晨,抵达图尔尕特山口。 与此同时,典韦黄忠华雄班咫四人,在大宛境内连战连捷,于十一月末,会师于贵山城下。 第三二四章 大决战(终) 第三二四章 大决战(终) 早在看到山口那座冰城要塞的时候,翁归靡就已经知道,大宛已经完了。 可是现在,他也没有了退路,不管大宛能否拿下来,他都要用一场胜利来平息国内并不平稳的状况。元贵靡步步紧逼,各部落也生出了在他看来不算太和谐的声音。 所以,他必须拿下山口,向国人证明,汉军并非是不可战胜。 只要能拿下了图尔尕特山口,到时候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也都将会随风逝去。 翁归靡很清楚,他能够执掌乌孙大权,是源自于汉室的衰弱。不管西域汉军多么威武,汉室已经衰落的事实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西域汉军貌似强大的外表给撕开,告诉乌孙国人,唯有匈奴,才是他们可以依靠的势力。 已经是第三天,乌孙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的冲击着图尔尕特山口要塞。 死伤了多少人? 翁归靡也记不清楚了,不过那座冰城,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残肢碎肉洒落在那二十丈长,四丈宽的冰面胁迫上,有的已经和坚冰冻在了一起。 汉军的防御器械,实在是太可怕了…… “相大禄,不能再打下去了!”一名来自乌古里平原的乌孙将领,凄声的叫喊:“汉军得到了天神的护佑,我们再打下去,会把最后一点的家底儿都要丢在这里。” 家底儿? 从赤金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翁归靡已经把所有的家底儿都赌上了。 锵的抽出弯刀,翁归靡一刀把那将领砍翻,厉声喝道:“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说完,他扬起带血的弯刀,大声喊道:“乌古里的勇士们,汉军也是人,他们就快要顶不住了……只要我们能杀出图尔尕特山口,那些汉国的女人,财富,都将任由我们拿走。想想那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想想那些漂亮的汉国女人,给我冲!” 女人和金钱,无疑是刺激乌孙人的绝佳武器。 随着翁归靡的喊叫声,十几个乌孙将领也顾不得天寒地冻,把身上的盔甲卸掉,光着膀子大吼道:“随我冲,冲上汉国人的领土,抢夺他们的女人,把他们的土地变成我们的牧场……” 乌孙人再一次疯狂的发起冲锋。 在简陋的冲车掩护下,朝着冰城要塞,朝着两侧悬崖,蜂拥而上。 徐庶,身穿母亲亲手交给他的滕皮甲,手持一把汉安刀,站在要塞的门楼之上。 目光冷幽,带着一丝丝冷戾之色。 三天的血战,让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变成了心肠如铁石一般坚硬的主帅。 仔细想想,徐庶甚至要感谢那些黄巾乱匪。见识过成千上万的黄巾贼冲锋,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也变得不再是那么可怕。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可是内心中,徐庶觉得自己就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敌军的喊杀声越大,徐庶的心里也就越冷静。 “铁滑车准备!” 当乌孙人的云梯打在了冰面胁迫上的时候,徐庶淡定的发出了命令。 主公真神人啊! 居然能想出铁滑车这样的武器。不过,这样的武器,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最有用处。 的确,董俷的铁滑车,也只有要塞这样的环境下能产生巨大作用。 随着乌孙人开始向冰面上攀爬,徐庶的眸光,也变得越发冷幽。经过三天的苦战,冰面已经不再像早先那样的溜滑。随着尸体的跌落,还有铁滑车一次次的冲击,使得整个坡面看上去坑坑洼洼,到处都洒落着肉糜鲜血混在一起的冰屑。 “放开绳索!” 铁滑车的尾部,除了有锁链之外,还有一根根绳索,栓在城头上。 随着徐庶一声令下,铁滑车带着轰隆的声响,向城下冲了出去。所过之处,冰屑飞溅,血肉横飞。三角形的铁滑车车头撞在乌孙人的身上,瞬间就把人撕成两片。 巨大的冲击力,把云梯摧毁,把乌孙人撕得是支离破碎。 一辆铁滑车下去,马上就有第二辆铁滑车被退过来。三天的时间里,因为铁车碰撞而被毁去的铁滑车,足有二三百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还能把铁滑车收回来。 一轮铁滑车落下,紧跟着就是滚木礌石。 徐庶尽量减少弓箭的使用,而是把箭矢尽量的提供给两侧悬崖上的甘贲和董铁。 毕竟,他二人所要承受的压力,丝毫不会比他所面对的压力小。 董俷和麴义静静的站在门旗大纛下方,看着在山口外凄厉哀嚎惨叫的乌孙人,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经历的战事多了,这种死伤的场面对他二人而言没什么特别。 只是静静的看着,当乌孙人退下之后,董俷抬头看了看天色。 “差不多了,翁归靡想必该收兵了吧。” 麴义笑道:“如果我是那老小子,看到主公筑起的冰城之后,马上掉头收兵回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这老小子是疯了,这简直就是浪费士卒的性命。” 董俷却没有开口,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皱起了眉头。 “主公……” “哦,咱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在那老小子的位子上,自然无法体会到他的压力。据林乡亭侯送来的消息称,乌孙国内如今也有些不太平静……呵呵,那元贵靡打得好主意,想借我们的手上位,又想借匈奴人的力量,保住他的地位。” “他那是痴心妄想。” 麴义冷笑一声,“怕就怕他是到最后连性命都保存不得,到时候可就该他笑了。” 这时候,乌孙大营中,传来了铜锣响。 持续一天的攻击,终于在傍晚时分停止下来。 乌孙人在丢掉了几千人的性命之后,一无所获。而图尔尕特山口,依然牢牢的掌握在汉军的手中。所付出的代价,是十二辆破损的铁滑车,还有上万支雕翎箭。 汉军死伤,大约在二三百左右。 按照常理而言,这是一个不小的胜利。 可是董俷并不觉得开心,他在城头上想起了一件事情,让他久久无法获得平静。 大宛被歼灭,乌孙也保全不了多长时间。 接下来,董俷要面对的是冥顽不化的康居国。而这个国家,据说南部是农耕城市,北部以游牧为主。其中还有大片的土地,属于山岭地带,地形地貌好像很复杂。 不是董俷的心气高,而是董俷想要趁此机会,将康居这颗钉子一下子拔掉。 当然,这还需要筹谋策划,不能急于一时。而董俷所想的,则是如何在山地中作战的问题。 也就是说,一旦对康居开战,他必须要有一支精干的山地军。 谁可担当这一重任? 陈到也好,张郃庞德也罢,甚至算上在朔方的徐晃,鹊阴的徐荣,好像没有人精于这支人马的训练。而董俷上一世虽然生活在山林之中,可如何训练山地军,一样是没有半点头绪。当然,他可以把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写出来,但还是没有用处。 关键就在于,必须要有一支精于山地作战的人。 士卒? 董俷倒不是很担心。西域羌、氐等族,在大多数人的思想中,都是以游牧为主。 可事实上,这些羌、氐的生活习惯并不是完全一样。 的确是有游牧为主的羌人、氐人。不过也有习惯于耕种的羌氐,还有生活与山中的异族。 这些人,足以组织起一支山地军,关键是谁来担当。 当晚,董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徐庶。 徐庶也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沉思了片刻之后,轻声道:“若是三爷在,说不定……” “沙沙吗?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除了三爷之外,庶曾听闻那贾龙如今在主公麾下?” “贾龙?” 董俷猛然想起来了这个人。 但是贾龙的年纪有点大了……他那个学生张任倒是可以用,但董俷却有点不放心。 演义里的张任,是一个非常忠诚的人。 可谁知道真实的张任,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徐庶笑道:“其实这有何难?主公不相信张任的话,不是还有一个甘贲吗?此人头脑虽然简单,可毕竟是甘白王三族的后人,多少也会受到些熏陶。以甘贲为主将,以他的武力足以震慑羌氐,辅之以张任,再给甘老虎安排个军师,足够了。” “军师?谁可为军师?” “子瑜远谋,且性情沉稳,心思细密。有他出面,这支山地军与主公亲掌有何异?” 诸葛瑾? 的确,诸葛瑾很合适,最重要的是,他对董俷是极端的崇拜。 有他在旁边,不管甘贲还是张任,都难以逃出他的算计。更何况,这对诸葛瑾,无疑也是一番磨练。 董俷想到这里,“元直此言甚善,我当牢记。” 徐庶闻听,也不禁笑了…… ****** 就在董俷和徐庶在大帐中筹谋未来的时候,一支人马悄然出现在纳伦河谷。 纳伦集已经成了废墟,但这并不妨碍乌孙人把粮仓建立在此处。有大约三千多人负责看守,成片的仓廪矗立在河谷之中。夜已深,乌云遮住了月亮,河谷起了风。 越兮跨坐一匹红色的西极马上,手挽缰绳,倒拖三叉方天戟。 远远的,传来邦邦邦的声响。 已经三更天,河谷大营中闪烁着稀疏的灯火,寂静无声。 马衔枚,蹄裹布,三百元戎沉静的立于越兮身后。对于这河谷,元戎军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如今的情形,和那一晚的情形是何其相似?所不同的,就是换了主将。 对于越兮,元戎军不了解。 不过既然主公委派他,想必也不会差了。 越兮抬头看看天色,紧了紧身上的战袍,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元戎军。 如果真的能让我指挥这样一支人马,就算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虎狼之将,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这次如果能打的漂亮,想必大都督也会高看我一眼,倒是个机会。 越兮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三叉方天戟。 这方天戟,重八十八斤,从越兮的祖父开始,不知道曾饮过多少人的鲜血,戟头的月牙儿,都带着一抹猩红的光泽。越兮耐心的等待着,默默的看着远处军营。 随着刁斗传来邦邦邦的声响,四更天已至。 这时候的人,睡的最沉,警惕性也最低。越兮高举方天戟,轻呼一声:“随我杀!” 西极马呼的窜出,朝着那大营冲去。 纳伦河谷距离图尔尕特山口有两天的路程,之所以把粮仓设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安全。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使得河谷大营中的士兵,警惕性不高。 等到越兮已经冲到了大营门口的时候,守卫营门的乌孙士卒才觉察到情况不妙。 几名士卒蜂拥而上,被越兮跃马横戟,挑飞出去。 大门没有关闭,越兮带着人冲进了营地之后,立刻四处放火。 有河谷大营的守将与睡梦中惊醒,盔歪甲斜的冲出营帐,和越兮正好打了一个照面。 越兮方天戟在手中滴溜溜一转,一式巨蟒翻身,大喝一声,将守将斩杀与马下。 整个河谷大营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守卫大营的士卒,纷纷跑出来救火。 元戎军架起了连弩,钢弩呼啸在空中掠过,点点寒光飞出,四周靠近的乌孙士兵有的被钢弩给撞飞起来,身体被射了一个对穿。汉安刀带着一片片森冷的刀云,在乱军中好一阵砍杀。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越兮这才带着元戎军,杀出了大营。 趁着夜色,一行人远遁而去。 在黎明时分,河谷下起了鹅毛大雪,把越兮等人的行迹彻底的掩盖起来。 粮仓被烧,乌孙大军立刻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而从前方传来的消息,贵山城被汉军攻破,集结在贵山城的八万大宛军死伤惨重,其中有半数被俘……而大宛王则被生擒活捉,连带着王妃数百人,被押送往汉安县。 翁归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还要继续打吗?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撤兵,那么他相大禄的威信,就彻底的没有了。 可是如果不撤兵,粮草断绝,军心散乱,眼前的冰城要塞依旧是守卫森严,怎么打? 翁归靡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整个人呆坐在大帐中,目光发直,心中茫然。 “相大禄,不能再打了……我们撤兵吧。至少我们现在还有兵马,就算大昆弥不肯接纳我们,可是我们还有乌古里啊。我们回乌古里,重整旗鼓。等康居国大军和呼屠单于的大军抵达,我们就可以兵合一处,再杀出乌古里,乌孙国还是咱们的天下。” 有谋臣轻声的劝说。 如果早在几天前,有人说出撤兵的话,翁归靡会毫不犹豫把他杀死。 可是现在…… 翁归靡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既然如此,也只有退兵一条路了。传令三军,准备撤退!不过,我们不能再回赤金城了,直接退回乌古里平原,等待时机吧。” 这一句话,说的是极为苍凉。 翁归靡很清楚,这一次撤退之后,下一次重新入主赤金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他是无法看到那一天了…… 乌孙大营的异常行为,被徐庶敏锐的觉察到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乌孙人这是准备跑了。原本还想要等待贵山城大军抵达,将这支人马围歼。可是现在看来……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他们这么白白的逃走。 徐庶立刻下令,巨魔士准备出击。 自开战以来,特别是在战况激烈的时候,董俷几次想要出动巨魔士,但都被徐庶阻止。 巨魔士不出则已,出必然要一战功成。 所以要选择最好的时机,即便是后来调动了背嵬军出战,徐庶也没有使用巨魔士。 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要塞外的冰面,随着惨烈的战斗,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董俷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跨坐狮鬃兽,掌中雷音锤,随着悠长号角声,率领着巨魔士,自要塞中杀出。 狮鬃兽,发出暴烈长嘶。 董俷扬起雷音锤,“巨魔挥金锤!” “举世皆震惊……” 巨魔歌在苍穹中回荡,巨魔士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杀向了乌孙军大营。 第三二五章 辽西起风云 第三二五章 辽西起风云 汉安大都督将兵西域,西域五十国尽入汉室版图! 兴平四年正月,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自西域传来,令疲沓的中原顿时沸腾起来。 自从董卓被杀之后,关东关中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战事接连不断。 一会儿是曹操打徐州,一会儿是孙策打刘繇。荆州牧刘表忽而与刘繇联手,忽而有撕毁了盟约,兵出南阳,忽视豫州;这边还没有结束,并州和幽州又打了起来,中原的战事还没有平息,乐浪与辽东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端的是热闹无比。 和连攻打幽州,张辽兵出受降城,奇袭弹汗山,迫使鲜卑军不得不退。 河东卫氏,纠结八万大军,趁着河水冰封,侵入三辅,与马腾联手夹击李傕郭汜。 张鲁打苏固,郭汜攻汉中,刘焉兵出葭萌关,阻挡郭汜大军…… 整个世界,都乱的一塌糊涂。谁善谁恶,各执一词,让老百姓也分不清楚是非真伪。 而就在这时候,却有这样一支人马。 当天下人都认为他是邪恶的,他是丑陋的代名词时,唯有他们还在维护汉室最后的尊严。 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在这支邪恶兵马的治下,老百姓却是人人有田地,家家有余粮,过着富庶的生活。 当全天下的诸侯,都在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这支邪恶的兵马,却在开疆扩土,在异域立下赫赫战功,令异族不得敢正视西陲。 谁对,谁错? 有头脑的人开始思考起来! 初春的风,袭过幽州大地,把严寒驱散。 小草露出了嫩绿的枝芽,合着那柔柔的风,摇曳不停,好像在跳舞一般。 一队骑军,从官道上徐徐而行。 清一色的汉军装束,为首大将是一个关西大汉,身高八尺,生的齿白唇红,俊美异常。 一身荷叶亮银甲,在阳光下折射光毫,马鞍桥得胜钩上,挂着一杆一丈三尺长的亮银枪,枪刃寒光闪闪,带着一股子逼人的冷意,那枪锋刃口出,泛猩红暗芒。 “子龙,在想什么?” 一个青年将领催马赶上,和银甲将军并马徐行。 “国让,我在想……当初如果我们没有投奔公孙将军,而是去朔方,又会怎么样?” 那关西大汉,姓赵名云字子龙,原本是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 在他身边的青年,名叫田豫,是渔阳人,和赵云一样,都曾在公孙瓒麾下效过力。 初平二年,公孙瓒在回归渔阳的路上,被袁绍麾下部将刘备所杀,白马义从也就随着公孙瓒的死,而从此消失。赵云和田豫,带着公孙瓒的遗嘱前往辽西令支,找到了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范,把公孙瓒的死讯告诉了公孙范之后,就留在了令支。 原本,依着田豫的意思,是和赵云一起去朔方从军。 可在赵云的心里面,董俷是董卓的儿子,董卓虽然不是杀死公孙瓒的凶手,但若非是他,公孙瓒又怎能惨死。更何况,自家兄弟夏侯兰被吕布所俘,只怕已经…… 所以,赵云是坚决不同意去朔方。 哪怕公孙瓒在临死前告诉他,不要去责备董卓,可赵云的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 公孙范盛情挽留,赵云在犹豫了一番之后,就选择留在令支。 辽西毗邻辽东鲜卑,留在这里,虽不一定能实现公孙瓒对赵云的全部期望,但至少可以杀胡,可以保家卫国,这对于年轻的赵云而言,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田豫苦劝赵云,可赵云这较真儿起来,别说田豫了,就算夏侯兰在也拿他没办法。 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苦劝赵云无果后,田豫也和赵云一起留在了令支,在公孙范的帐下听候调遣。 辽西并不是一个富庶的地方,由于地处偏远,又有鲜卑作乱,故而人口不算太多。 公孙范这个人,用田豫的话说:“有小才而无大能,乱世中能否守住基业都成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田豫坚决不同意赵云和公孙范走的太近。 而赵云也因田豫为他而留在令支,感到非常的愧疚,于是在这一点上,同意了田豫。二人和公孙范商议,决定出兵辽东鲜卑,并且占据了位于幽州之外的白狼城。 这白狼城,是辽东鲜卑进入幽州的必经之路,位置很重要。 在对待外族的问题上,公孙范和他的兄长是一个态度。见赵云愿意扼守白狼,自然是万分的高兴。封赵云为白狼校尉,田豫为督军从事,领三千精兵驻扎在白狼城。 赵云并不是一个善于统兵的人。 不过有田豫相助,渐渐的开始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界和见识都获得了提高。 初平四年,当朔方大捷的消息传来时,赵云也不禁拍案叫好。 可是没过多久…… 对于董卓的突然被杀,田豫表现出了与大多数士族不太一样的观点了。 “事实上,自董卓入雒阳之后,除了在对待士族的问题上有偏差之外,他的一系列政令,包括武功侯所提议的平流三策,平戎三策,招贤令可以说都是针对时政的良药。若董卓不死,十年后,定能还我大汉一个朗朗乾坤,只可惜……实在可惜。” 和当初相比,赵云对董卓的看法,也改变了许多。 同时对公孙范的作为,也怀有无比的失落。如果换一个人,只怕已经离公孙范而去。 赵云之所以为赵云,就在于他的信。 不管公孙范如何,人家收留了我们,我们就不能轻言放弃他。 在这一点上,田豫虽然很不满赵云的死脑筋,可也不得不对他感到万分的钦佩。 也许正是因为此,我才会和子龙走在一起吧。 原以为,董家从此也就完蛋了。赵云和田豫留守在白狼,一边抵御鲜卑,一边默默的观看着关东诸侯所上演的一幕幕闹剧。说实话,那些闹剧让赵云觉得很恶心。 对汉室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对关东诸侯也没有了耐心。 赵云和田豫本打算在这白狼待一辈子。我或许没有能力改变天下,但我至少要保住这一方乡土的安宁。至少,我们在这里一天,鲜卑人就无法直面幽州的父老乡亲。 但是…… 令天下诸侯都感到震惊的是:董俷并没有就此而沉沦,反而在西域混的是风生水起。 自大将军窦宪之后,汉室何时建立过如此功勋? 这不单单是把敌人击溃,击败,而是实实在在的把整个西域纳入了大汉的版图之中。 那西域五十国,可足足抵得上汉室六分之一的版图啊! 如果再加上朔方,漠北高原的土地,那么董俷手中的土地,就是四分之一个汉室。 如此显赫的功勋,就算是关东诸侯想要掩盖,就算是天下的士人不愿意承认,可大多数人的眼睛,还是雪亮。至少,西域汉民衣食无忧,至少,连鲜卑人谈起西域,也不禁为之色变。 赵云知道:鲜卑人在害怕! 一旦西域的兵锋指向了鲜卑,那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私下里,赵云对田豫说:“恨不能在大都督麾下效力,即便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 可惜,如果几年前他们选择的董俷…… 但是现在,赵云和田豫,都要恪守一个下属的本份。 说不定有一天,当公孙范和董俷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二人还要和董俷兵锋相见呢。 所以,当赵云听了田豫的问话之后,笑着摇了摇头。 “能为大都督效命,确是一件快事。可如若不能,与大都督与疆场争锋,即便是死于大都督之手,云亦心无遗憾。倒是国让你,若有机会离开,千万不要有犹豫。” 田豫闻听,立刻露出了不快之色。 “子龙此话从何说起?你我都仰慕大都督,可是要我背弃朋友,却是万万不能。先主之前对刘玄德何等的器重,到死都没有想到,那刘玄德会置他于死地。背信弃义,莫过于此……子龙,豫哪怕是死,都不会效仿那刘玄德的作为,与你为敌。” 刘玄德…… 赵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对刘备的仇恨,简直无法用言语能表达。 赵云有一愿望:亲手斩下刘备的首级。不过看公孙范的情况,只怕是没可能实现。 和田豫相视一眼之后,二人忍不住仰天长叹。 就在这时,一骑自白狼城方向疾驰而来,风一般的来到赵云田豫面前,马上斥候跳下了战马。 “启禀校尉大人,主公八百里加急,送来急件!” 说着话,双手捧着一封信,递向赵云。 自有亲兵上前,从那斥候手中接过了信件,转交到了赵云的手中。 信皮上,盖有公孙范的火漆印信。赵云和田豫一眼就认出,这信件确实来自辽西。 心里奇怪:这许多年都不见有过这种八百里加急,公孙范这一次,又是因为何事? 赵云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抖出信瓤。 一目十行在上面扫了一眼,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国让,大事不好了!” 田豫看赵云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连忙问道:“子龙,那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幽州牧吕布与辽东太守公孙度,联手出兵,夹击辽西!” ———————— 第三二六章 卢龙塞 第三二六章 卢龙塞 吕布为什么会突然与公孙度联手夹击辽西? 这话,就要从董俷送信给吕布,请他出面平息公孙度和樊稠之间的冲突开始说起。 说实在话,吕布在接到了董俷的信时,却是一肚子的不高兴。 想当年你董西平有你老爹撑着,指使我干这个,干那个也就罢了。如今你已经落魄到了西域,居然还派人给我送信,让我做什么调解人?我如今可是堂堂幽州牧。 的确,吕布现在的官位很能唬人。 幽州牧,温侯(县侯),卫将军,哪一个头衔拿出来,也都是让人不敢小觑。 虽然董俷的这封信里面,话说的很婉转,也很客气,并没有指手画脚的含义在里面。 可吕布还是觉得,这心里面的心气不是很顺。 依着吕布的性子而言,是不想管这件事。虽然辽东和乐浪是幽州的治下,可吕布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袁绍的麻烦。若非袁绍,他怎么会有云中那一场惨败呢? 魏攸出面劝阻住了吕布。 刘虞死了……自扶吕布上位之后,魏攸的身体也开始变得不好了。 毕竟这年纪大了,加上幽州的恶劣气候,公务繁杂等等,让魏攸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在听到董俷来信之后,他还是拖着病体找到了吕布。 吕布正在花园中和妻子严氏、来莺儿饮酒。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儿名叫吕撷,是吕布和正妻严氏所生,年已十四。 这严氏,也是并州大户,当年吕布能崛起,里面有不少严氏的功劳。这严氏生就豪爽的性情,能文能武。儿子吕撷也是身体健壮,比之同龄人高了不少,也魁梧许多。 这吕撷追随吕布学武,一杆方天画戟使得出神入化。 只是年纪尚小,吕布对之极为宠爱,不肯让吕撷走上战场,故而至今是声名不显。 女儿吕欣,年方六岁。 是来莺儿和吕布的结晶,小小年纪不但有母亲的美貌,也颇具父亲的英气。 别看吕欣是庶出,可一家人对吕欣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对吕撷。用吕布的话说,“我这女儿,是天生的富贵命。将来若非是雄霸天下的英雄,休想娶走我的女儿。” 所以,当魏攸来访的时候,吕布也没有让妻妾离开,反而抱着吕欣相迎。 在塞上人看来,让妻妾出面款待,是一种对客人的尊敬。但是这种风俗若是落入了士人的眼中,却是极端的侮辱。女子怎能登上台面?演义里,吕布在徐州曾让妻妾出面迎接刘备,却气得张飞拔剑要和吕布决斗。事实上,除了看不起吕布之外,这里面也有一定的文化观念习俗上的差异。只是吕布和张飞,谁也不肯解释。 好在魏攸也是生在在幽州,对吕布的这个习惯,倒是能理解。 坐下之后,魏攸寒暄了两句,开门见山道:“主公,听说您不打算出面调解辽东和乐浪的冲突?” 吕布脸一沉,点头说:“布确是不想出面。那辽东、乐浪地处偏远,我何苦为此事而出面?让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我坐收渔人之利,岂不是省了很多的麻烦?” 魏攸摇头,“主公,你错了!” 若换个人这么说,吕布早就一脚踹翻了桌案,拔剑杀了对方。 可魏攸不一样,那不管怎么说,都是吕布的半个老师。 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吕布还是耐着性子说:“先生,布那里错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又有什么不对?” 魏攸道:“主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谁?” 吕布想了想回答:“并冀的袁绍,塞外的鲜卑,都是我之大敌。” “那主公以为,与这两方交锋,又能有几分的胜算?” 吕布想了想,却没有回答。 魏攸正色说道:“鲜卑虽然势大,不过却已经是盛极而衰。和连与其父相比,一个是老虎,一个是不成气候的家狗。有张辽徐晃在朔方牵制,和连纵是有心,也无力南下……不过并冀袁绍,却非同一般。主公就算能胜他,也绝不是旬日可做到。” 老头子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沉稳,也很直接。 吕布虽然骄狂,却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人。听老头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点头承认。 “若主公与袁绍交锋,那公孙和樊稠二人,不论哪一个胜利,必将实力大涨。到时候,他处于辽东边荒,又怎能甘心?一旦闹将起来,主公你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况。” 吕布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若我挥兵攻取辽东乐浪,又该如何?” “呵呵,别看公孙度和樊稠现在打得凶狠,可毕竟都是出自一家门下。如果主公出兵,他二人定然会捐弃前嫌,联手迎战。莫要忘记,这并冀二州,尚有袁绍。” 吕布的面颊,抽搐了两下。 还是这老家伙看的长远,我却没有想这么多。 “敢问先生,那布当如何做才好?” “公孙度和樊稠,必须并存。二者相互牵制,可保我后方暂时无虞。等我们能收拾了袁绍之后,再对付这二人。到时候我们雄霸北方三州,区区辽东乐浪,不足为虑。” 魏攸说着,轻捻胡须道:“更何况,我们还可以趁此机会,卖那位西域王一个面子。” “为何要卖他这个面子?” 魏攸笑道:“很简单,我们需要朔方保持对鲜卑的牵制。主公,你以为那位西域王,会甘心一辈子呆在西域吗?观其所为,就是为了清除其后方之隐患。一俟西域平定,董西平定然会出兵……有这么一个盟友在,总好过多一个敌人,是不是?” 魏攸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让吕布陷入了沉思。 “真的,要帮他吗?” 抬起头,向来莺儿看去。 只见来莺儿正在专心致志的逗弄着女儿,根本就没有听吕布和魏攸在说些什么。 吕布不爽董俷,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想当初,董俷在长安剽窃《爱莲说》一文,做赋赠送与来莺儿,引得雒阳轰动。 来莺儿有一段时间,也因这《爱莲说》而对董俷无比的痴迷。 若非知道蔡琰的存在,她绝无希望进董家门,这一段姻缘,还真的有些说不清楚。 也许有人要问,为何吕布能娶来莺儿,董俷就娶不得? 很简单,吕布的正妻严氏,不过是九原大户之女,说穿了并没有什么社会地位。 所以,以吕布的身份要纳妾,自然没有问题。 可蔡琰就不一样了! 飞白先生蔡邕的女儿,当世闻名的才女。这样的身份地位,董俷可以娶任红昌和董绿,却是万万不可能娶一个舞伎。那是蔡邕和蔡琰,都无法接受的一个身份。 吕布也是后来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心里难免有些疙瘩。之所以拜师魏攸,里面也有一些董俷的缘故在里面。 武的比不过,文的也不行。连纳妾的对象,也是因为董俷不接受最后才嫁给了自己。 这让吕布心里面,怎么可能舒服? 好在,自从嫁给吕布之后,来莺儿相夫教子,表现的非常得体。 吕布也是爱煞了来莺儿,既然大家都聪明的不提及这件事,他也懒得去再翻旧账。 沉吟了片刻之后,吕布说:“既然如此,还烦请先生以我的名义书信一封给那公孙度和樊稠。就说我得武功侯的嘱托,请他二人就此罢兵,各守其土,不得再有冲突。如若不然的话……我当兴兵,与其中一方联手。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魏攸听闻,点头答应。 樊稠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他守住乐浪,同时按照董卓的交代,对三韩进行凶狠的打击。这次冲突,完全是公孙度挑起来。事实上公孙度面临扶余和乌桓的压力,也希望能扩展后方,增加势力。这自然不可避免的,就和樊稠产生了严重冲突。 虽然董卓死了,可樊稠还是忠于董家。 公孙度却不一样,他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董卓一死,关东大乱,他就生出了一些念头。 接到吕布的信之后,樊稠自然没意见。 可是公孙度却是满腹的怨言……不过,他也没办法,区区辽东,还真的抗衡不得吕布。 所以,公孙度就把目光放在了辽西方向。 公孙范和公孙度,虽然都是姓公孙,可彼此之间,却没有半点的关系。 公孙范在辽西,俨然是自立山头。非但不听从吕布的命令,而且屡次与乌桓联手,袭扰辽东。 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幽州,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公孙度。 吕布决定和公孙度联手夹攻公孙范,而后平分辽东,算是让公孙度这心里平衡了不少。 兴平四年三月,西域战事已经落下了帷幕。 翁归靡被董俷麾下大将越兮所杀,典韦的乞活军在正月时杀入乌孙,摧枯拉朽一般的直扑赤金城下。元贵靡没想到翁归靡十几万大军会被杀得落花流水,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是兵临城下。无奈,元贵靡献出降书顺表,被押送至汉安县居住。 至此,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的西域大战,正式结束。 葱岭、天山各路诸侯国,在得知了大宛乌孙相继覆灭的消息之后,纷纷上疏投降。 董俷也没有拒绝,把这些诸侯王全部送到了汉安县。 自有羊续来负责安排这些诸侯王,董俷才懒得去理睬这件事情。 臧霸率军陈兵于呼揭草原,与陈到的踏白军兵合一处,在北匈奴草原上站稳脚跟。 由此,西域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 ****** 卢龙塞,位于徐无山麓的东边,坐落有两山之间,一边是云山,一边叫做梅山。 这里是辽西北部的门户,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 呵呵,也许会有人询问,卢龙塞?没听说过……怎么什么不什么的,就是战略要塞? 其实,这卢龙塞如果用后世的名字来称呼的话,就叫做喜峰口。 整个卢龙塞,是依山而建,有三道城墙,形成了一个‘日’字形的防御体系。 外围墙高伍长,宽三丈,长一百丈,有石块从里到外的堆砌而成,中心地带矗立两丈高的城楼,名之为望日楼。 主城墙两端,修建有扶墙。城墙上也各有一座城楼。 位于梅山上的城楼,叫做梅楼;位于云山上的城楼,名叫做云楼。 由主城墙向内进一百步,两山之间还有一座高大城楼,长五十丈,宽三丈,名为卢龙楼。 这本是为了阻止胡族入侵而建立,城墙可以说是高厚坚实。 里面有兵营,有马廊,还有粮仓。只要守将不是个笨蛋,三千精兵,就可以将十万大军阻隔于卢龙塞之外一年之久。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为辽西北面之天堑。 赵云接到了命令,赶赴卢龙塞。 就这一点而言,公孙范也不是一个废物。他非但把赵云田豫从白狼调回,而且还任命赵云为卢龙塞主将,有先斩后奏之权利,一应物资,都可以任由赵玉来支配。 赵云这骨子里,是个极具情义的人。 如果公孙范还派个人来牵制他,他也就是应付一下了事。 可公孙范如此,却是表明了对赵云的无比信任。这让赵云,又怎能不去尽心竭力。 以至于田豫苦笑道:“只怕如此一来,子龙更别想从辽西脱身了!” 是的,赵云已经下定了决心,死守卢龙塞,要与这卢龙塞共存亡。 站在卢龙城楼上,看着整个要塞都在忙碌着,赵云忍不住,握紧了宝剑的剑柄。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吕布! 自虎牢关外和吕布一战之后,赵云就更加刻苦的修炼。 不得不说,他的资质果然非凡。短短数年的光景,他已经尽得举重若轻的奥妙,并且隐隐有进入举轻若重之境界的迹象。数年来,他苦苦等候的,就是能和吕布一战。 “国让,我守望日楼,你来坐镇卢龙楼!” 田豫一蹙眉,轻声道:“子龙,你为主将,怎能轻涉险地?还是我来镇守望日楼吧。” 赵云说:“国让,若说决胜于两军阵前,驰骋于万千兵马之中,你不如我;可是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伺机而动……呵呵,我不如你多矣。莫要和我再争,有你坐镇卢龙,我在前方撕杀的也能安心。卢龙楼为重地,云就把一切都拜托与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田豫还能说什么呢? ******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一天天的过去。 赵云抵达卢龙塞的六天,吕布大军杀至关下。 站在望日楼上,赵云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旌旗招展,幽州军盔甲鲜明,精神抖擞。 赤色大纛,上书大汉卫将军,斗大的‘吕’字,掐金边,走银线,在阳光中闪闪放光。 一匹嘶风赤兔兽,自门旗下冲出。 马上大将,身披黄金唐猊铠,大红色麒麟战袍随风猎猎。掌中一杆方天画戟,头戴紫金束发金冠,稚鸡翎摇摆,端的是人如虎,马如龙,在望日楼下,走马盘旋。 赵云一眼就认出,那马上将正是吕布。 看到吕布,就想起了夏侯兰,就想起了当年在虎牢关下的惨败。 也真的是多亏了这些年来的修身养气,随着武艺越发的精湛,这心性也更加沉稳。 若是以前,赵云肯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可是在此刻,赵云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可笑的想法:端的是天道循环……数年前,我虽奋武将军在虎牢关下叫阵,一晃六年,却好像掉了一个个儿,真是有趣。 望日楼下,吕布厉声喝道:“我乃幽州牧吕布,大军已至,尔等还不立刻献关投降?” 赵云冷笑回道:“我以为是谁?三姓家奴,也敢妄称州牧,真不知羞耻!” 这一句话,把个吕布骂的是火冒三丈,戟指赵云道:“无名小卒,休逞口舌之利,可敢与你家温侯一战?” “某正有此意!” 赵云不怕吕布,上一次虽然败了,可是却没有放弃过和吕布再战一场的愿望。 既然吕布叫阵,他又岂会拒绝? 当下点齐一千铁甲军,提枪上马冲出了卢龙塞。 在这里,却不得不提及一件事情。随着董俷双镫的秘密被曹操所识破,这双镫已经渐渐流传开来,几乎整个大汉的骑军武将,马匹上全都定有马掌,配备了双镫。 赵云胯下马,是一匹白龙驹,却是纯血的大宛良驹。 要说对赵云,田豫还真的没话说。 老田家是雍奴大族,自然也有各种生意往来。田豫出重金,请族人自张掖勾来了宝马银枪,包括赵云身上的荷叶明光甲,也是出自于西域,丝毫不比吕布的装备差。 当然,比起赤兔嘶风兽,赵云的白龙驹还是差了一筹。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大汉武将之中,算得上顶级的装备。 赵云跃马冲出本阵,白龙马摇头摆尾,嘶声厉吼。那赤兔马也不甘示弱,不停的长嘶,前蹄哒哒哒踏踩地面,向白龙马发出了挑战的信号。 吕布一见赵云,不禁暗自惊奇。 公孙范,一守家之犬,为何有如此猛将? 到了吕布这个程度,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手的高低。 这个赵云,本事可不弱啊! 但吕布又是何等高傲之人,勒马喝问:“对面敌将,报上名来。某家方天画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这也是赵云,若换个普通的武将,吕布二话不说,早就冲上前去。 如今问赵云的名字,却表明了吕布对赵云的重视。 自虎牢关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刚下山的懵懂小子,如今也已经变得成熟。 赵云今年二十七,刚进入巅峰状态之中。 闻听吕布询问,赵云道:“常山赵子龙,记住你家将军的名字!” 说话间,挺枪策马,就冲向了吕布。 吕布也不答话,两脚一颗飞虎蟾,赤兔嘶风兽猛地长身跃起,迎着赵云就扑去。 方天画戟本是倒拖,随着赤兔马飞奔而出,吕布挥击劈斩。 两匹马的速度都十分的惊人,赵云这一枪刺出,却是化作朵朵梨花,枪影重重。 一个是化繁为简,一个化简为繁。 枪戟在空中交击的一刹那,二马已经照头。 白龙马甩头撞向了赤兔马,赤兔马仰蹄踹向了白龙驹。这人交锋,马也不愿意闲着。 铛,一声脆响之后,两匹战马长嘶不停。 赤兔兽噔噔噔退后了几步,而白龙驹则连退了十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赵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臂感到发麻。 吕布也暗自称奇,心道:这小将居然有如此本领?能接下我一击,只怕不弱于六年前的虢亭侯。 “小子,好本事!” 吕布心生爱才之心,有心想要收降赵云。 可是赵云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拧枪再次出击。 赵云的枪法,却是极为怪异。看似招招竭尽全力,可是每每又留下了诡谲后招。 吕布若是出全力,却往往击在空处。 而赵云的枪,就如同是盘蛇一般,大多数时候总是处于守势,一待吕布的攻势落空,就扑棱一击,恰好击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挡处,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这也就是吕布,换个人早就丢了性命。 吕布犹如疾风骤雨的攻击,不管多么凶险,总是会被赵云化解。 一个是守,却暗藏杀机;一个是攻,招招夺命。 这二人打在一起,从正午打到了黄昏。两军的战鼓,都不知道被敲破了多少面,士兵的喊喝声,也是变得嘶哑无力。 渐渐的,赵云可就支持不住了! 吕布毕竟是吕布,见惯了大风大浪,其经验比之赵云可就丰富了许多。 两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吕布突然把方天画戟交到了右手,身体在马上一个侧身,让开赵云的大枪,砰的就攥住了枪杆。而赵云也不慌张,顺势推枪,待二马错蹬的一刹那,猛然抽出肋下的宝剑,刷的向吕布就砍了过去。 这一剑,端的是神出鬼没。 吕布猝不及防之下,啊的一声惊叫,撒手松开了大枪,身体往下一个哈腰,森寒的宝剑,斩断了他头顶的束发金冠。 不过,这一剑斩出之后,赵云胯下的白龙驹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前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赵云蓬的就摔在了地上,吕布直起腰,见此情形,大喝一声,也顾不得发髻散乱,挥戟向赵云就刺去。 打了大半天,赵云也有点撑不住了。 这么狠狠的摔了一下之后,身体也有些散了。 眼见着那方天画戟落下,赵云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眼睛闭上,但这心里面,却已经再也没有了什么遗憾。能与恶虎一战,生平足矣! 第三二七章 西域二三事(一) 第三二七章 西域二三事(一) 就在赵云落马的一刹那,从辽西军中冲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却是个步下将。面似锅底一般,一双环眼,络腮胡恰似钢针。身穿牛皮软甲,背负三杆投枪,手里拖着一根一丈多长的青铜棍,鹅蛋粗细,泛着一股子古拙的冷光。 “呔,三姓家奴,休伤我家大人!” 别看这人没有骑马,跑起来的速度,却丝毫不弱于奔马。 奔跑中,一只手从背上抽出投枪,振臂朝着吕布投掷过去,一根,两根,三根…… 连珠手法施展出来,却是精湛无比。 投枪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吕布的跟前。 吕布只得收回方天画戟,使出三阳开泰的招数,铛铛铛,将三支投枪给拨打一边。 趁着功夫,赵云也已经反应过来。 一个懒驴打滚,站立起来。 而那黑大汉也已经到了吕布的跟前,距离吕布还有四五步,猛然双足用力,腾空跃起。 “吃爷爷一棍!” 青铜大棍举火烧天,黑大汉这一蹦起来,却足足有五六尺高,就听‘呼’的一声,大棍挂着风声,当头朝吕布就砸了下来。速度奇快,棍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弓形的残影。 吕布忙举起方天画戟招架。 铛……唏溜溜…… 大棍砸在了方天画戟的戟杆上,发出巨响。 绕是赤兔马是汗血宝马,天下难寻,也有些吃不住力,哒哒哒马踏地面,连退数步。 吕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两臂好像失去了知觉。 这黑厮……好大的力气! 没等吕布回过劲儿来,黑大汉却轮圆了大棍,一招秋风扫落叶,口中大喝:“扫马腿!” 也就是吕布骑得的是赤兔马,换上一匹普通的战马,肯定会被大棍砸中。 赤兔马唏溜溜的暴嘶,前蹄扬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黑大汉的这一棍。马蹄落地,大汉的青铜大棍却在手中滴溜溜一转,扑棱一个黑虎掏心,爆喝道:“戳心窝!” 一棍三招,使得快逾闪电一般,招数与招数之间更是衔接的天衣无缝。 把个吕布吓得举起大戟封挡,戟棍撞击,再次发出巨响声。而那黑大汉翻了跟头双足落地,竟再次举起大棍,还是举火烧天式,怒吼道:“再来一次,砸脑袋!” 吕布军中,郝萌负责压阵。 先是见赵云和吕布打得难分胜负,又见这黑厮把吕布逼得手忙脚乱,心中不由得大惊。 “飞熊军,随我冲锋!” 郝萌挺枪,冲出了本阵。 另一边,田豫也已经率领辽西军杀出了望日楼,大喝道:“子龙休要慌张,我来了!” 那边郝萌已经挺枪杀到。 赵云来不及拾起银枪,见郝萌的大枪探过来,一个侧身,探手蓬的攥住了枪杆,手上一用力,同时右手提宝剑干将顺着枪杆就推了过去。要说起来,郝萌不算差。 早在并州的时候,能被吕布看中,并且被列入六健将中,武艺相当不错。 但若是和赵云比起来,这郝萌可就不是差的一两点了。赵云的剑快,刷的就到了郝萌的面前。郝萌本能的一闪,手可就松开了大枪。可赵云这一剑却是隐藏后招,到了郝萌的跟前时突然一变,剑口向上斜撩出去,就听噗……啊,血光崩现。 干将,是以战国时期铸剑大师干将的名字命名。 据说这宝剑本是夫妻合铸,分雌雄两把。雄剑命干将,雌剑叫莫邪,可说是削铁如泥。 宝剑本就锋利,加之赵云变招极快。 郝萌一个躲闪不及,惨叫一声之后,被干将插进了肚子里,自下往上是开膛破肚。 从马上跌下来,摔落在尘埃中。 赵云翻身上了郝昭的战马,四五个幽州军就已经冲了过来。 虽然不是很趁手,但是在赵云手里,郝萌的大枪却似有了生命一般,扑棱棱若蛟龙出海,枪影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幽州军被挑落马下。两方人马这时候已经战在了一处。 另一边,吕布和黑大汉也分出了高下。 那黑大汉来来去去就是三招,和吕布打了几个回合后,吕布就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 大戟展开,黑大汉又怎是吕布的对手。 幸好这时候赵云杀了过来,与那黑大汉联手抵住了吕布。 双方在望日楼下,鏖战了一个时辰之后,鸣金收兵。 对辽西军而言,吕布恶虎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听闻吕布杀来的时候,一个个心里很害怕。 没成想,自家的主将竟然和吕布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若非赵云的坐骑不比赤兔嘶风兽,还真的不好说结果。 一时间,辽西军军心振奋。 一场平局对辽西军而言,已经是大胜了。 虽然赵云心里面清楚,就算他有一匹可以与赤兔马比肩的宝马良驹,再打下去的话,也是略逊色与吕布一筹。不过,回到望日楼后,赵云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本方人马中,居然有一个猛将? 命人把黑大汉找来。那黑大汉一开始虽让吕布慌乱了一下子,可后来…… 身上裹着白布,嘴里咬着一块干肉,手里拿着一张大饼,站在赵云的面前傻笑。 “汉子,你叫甚名字?何方人氏?” 赵云对这黑大汉,还真的是没有太大的印象。 黑大汉咽下了那块干肉,咧嘴笑道:“大人,我叫黑夫,是乌桓人。” 赵云更奇怪了,“既然是乌桓人,为何会在我的军中?” 黑夫说:“我虽是乌桓人,不过……后来被蹋顿卖去辽东鲜卑的时候,被大人救下。” 原来,是个奴隶! 赵云倒是不甚在意黑夫的身份,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件事。 那还是他刚到白狼城的时候,乌桓人掳掠了一批汉民,准备把这些人卖去辽东鲜卑人做奴隶。在运输的途中,被赵云拦截下来。大多数奴隶都走了,不过还是有少数人留在了军中效力。想必这黑夫,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到了赵云的麾下。 但赵云还是奇怪……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那些奴隶,可印象中,乌桓人好像都离开了。 “黑夫,当时既然我已经放了你,为何不回家呢?” “我……没有家了!” 黑夫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之意。 “我的家,被蹋顿给毁了,回去乌桓的话,还不是死路一条?而且,大人您管黑夫吃饭穿衣,在白狼城,黑夫过的很开心。只要大人不嫌弃,黑夫愿跟随大人。” 田豫在旁边听着,轻轻点头。 “子龙,我观黑夫也颇有勇武,不若就留在你帐下当个亲兵吧。” 赵云想了想,当下道:“黑夫,你可愿做我的亲卫?” “管吃饱不?” 赵云和田豫都笑了,点头说:“这个是当然了,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那黑夫愿意!” 当下,田豫派人给黑夫换衣服。 而后和赵云说:“子龙,你今日和吕布一战,虽然是平分秋色,可是就吕布而言,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估计,明日一早,他就会对望日楼展开最凶猛的攻击。” 赵云点头,“国让放心,云一息尚存,吕布就休想攻破望日楼!” ****** 田豫所推测的一点都不错。 吕布长这么大,就算是对董俷,还有在云中被和连袁绍偷袭,都没有今日这般狼狈。 那高傲的性情,怎能允许他忍下这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吕布在望日楼下再次叫阵,但是赵云却对他的挑战,丝毫不予理睬。 恼羞成怒之下,吕布对卢龙塞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依靠着卢龙塞险要的地形,赵云坚守不出。短短数日,望日楼下,是尸横遍野。 吕布损失颇为惨重,使出了许多招数,可是赵云根本就不理睬。 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喝闷酒,心道:自我出道之后,除了那头暴虎之外,还没有人能让我如此的狼狈。可恨这赵云,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此前全不知晓? 也难怪,当年在成皋时,吕布已经名扬天下,可赵云还是个无名小卒。 虽然有过交手,但吕布又怎可能把赵云记在心中?可战事胶着,只恐天下人耻笑。 拿不下卢龙塞,还损了大将郝萌。 这一回脸面可是丢大发了…… 正闷闷不乐,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田畴押运粮草抵达。 吕布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田畴走进了大帐。和吕布行过主从之礼后,问道:“听说主公这里不顺利?” “布实小看了天下英雄,没想到这卢龙塞,也是藏龙卧虎啊。” 田畴笑了,“主公,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耿耿于怀呢?依我看,卢龙塞不出旬日,必将落入主公之手。” “哦,此话怎讲?” “太初先生在我来的时候,有一封密信让我交给主公。” 说着话,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吕布。吕布接过来,就着大帐中的光亮看完了信件,脸上的乌云,却已经是一扫而空,“先生果然高明,如此一来,令支当入我手中。” 当下命人摆下了酒宴,款待田畴。 第二天,吕布继续猛攻卢龙塞,不过这心情却已经和早先有所不同了。 守关的赵云和田豫,敏锐的觉察到了吕布军的攻势变化。那攻势看似很猛烈,可实际上…… 赵云忍不住问:“果然,可看出些许端倪?” 田豫沉思片刻之后,脸色突然一变,“不好,那恶虎莫非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还请国让说明。” 田豫道:“吕布在这里大张旗鼓,却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卢龙塞。如此一来,令支方向定然放松了戒备。若是我指挥,定然会出奇兵,渡龙鲜水,奇袭令支。” 龙鲜水,是一条河流的名字。 位于右北平和辽西之间,原是一条天然屏障。 可如果公孙范把注意力集中于卢龙塞的话,对龙鲜水的防御,定然是非常松弛。 过了龙鲜水,可就是令支城了! 赵云明白了田豫的意思之后,也是脸色惨白。 “国让,立刻派人提醒公孙大人,莫要让吕布得手!” 田豫摇摇头,轻声说:“现在……只怕是已经晚了。吕布在这里陈兵已经有二十日光景,如果真的是我所说的那样,令支现在……子龙,若是如此,我们当思退路。” 退路…… 赵云的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令支完了,那么我们还有什么退路? —————— 第三二八章 西域二三事(二) 第三二八章 西域二三事(二) 四月的西域,草青青。 大战已经结束,整个西域却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一块块荒凉的土地变成了良田,随着西域局势的稳定,大批聚集在河西地带的流民,开始向西域进发。西域都护府发出了优渥的条件,使得荒芜的西域大地上,也渐渐的热闹起来。 一架架被改良过的翻车,从将做营送出。 一架架高大的风车,也在西域大地上建起,成了一道极为独特的风景线。 风车,董俷也只是有一个概念。 至于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他可说不清楚。 不过在风车捡起之后,首先收益的,就是将做营。随后费沃发现,这风车可以应用到各个方面。从农耕到渔猎,从开采到铸造,风车的出现,使得将做营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没有了战争,百姓的热情渐渐被激发出来。 正月,随着大批汉民进入西域,董俷却突然提出了一个活命林的概念。 什么是活命林? 简单的说,就是在西域栽种林木。一棵树,代表着一条性命。树活人活,树似人亡。 为什么要实行这样的政策。 在董俷上一世的记忆中,西域是一片荒漠。 一千八百年沧海桑田,西域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出现了大片的荒漠? 这个董俷已经无法去追查了! 他所要做的,就是让人们保护住这片富庶肥沃的土地。在他死后,在他的儿子、孙子死后,西域依然能如今日一般的美丽。在内心深处,董俷把西域看成了自家的家。 同时,由于大宛乌孙的战败,大批的俘虏也就成了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愿意放弃游牧生活的俘虏还好解决。 可毕竟祖祖辈辈是在草原上,马背上生活,很多大宛人和乌孙人,并不愿意离开家园。 于是,董俷让他们栽下了活命林。 从此将他们牢牢的栓在这块土地上,树死一棵杀一人,林死一片杀全族。 当俘虏们战战兢兢的栽下一颗颗树苗的时候,他们的性命,也就和这土地连在一起。 也许十年二十年,当这些树苗成了参天大树的时候。 俘虏们,也就从俘虏,转变成了汉民。 为此,董俷专门在戍县建起了一个部门,名为督察院。而执掌督察院的人,就是法正。 督察院所涵盖的职责,五花八门。 除了林业、农业,还有人员安置,官吏的督察,社会秩序的稳定,等等都有涉及。 为了确保督察院的权威,董俷还专门给法正送去了二百技击士。 技击士在督察院名为督察,全部着黑衣,给人以威严之气概。所以又有人称这些技击士为黑衣督察。随着督察院的建立,法正走马上任,并由此而开始了他臭名昭著的督察生涯。 法正所学,以法家为主。 后又跟随卢植李儒数年,兵家、纵横家所学,无不涉猎。 在法正的心中,真正的督察院应该是督察天下事,事无巨细,皆难逃出督察院掌控。 当董俷发现的时候,督察院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过在目前,董俷还无法预知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 氐池,西域屯田重地。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风一般的从官道上掠过。 “大都督何在?戍县八百里加急,速速带我去见大都督。” 在氐池的一座宅院前,战马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滚落马下,大声的叫喊起来。 这宅院,也就是氐池府衙。 三月之时,董俷接到了消息:黄劭病危! 对于这个从光和六年就跟随自己,整整十三个年头,不论董俷是得意还是倒霉,始终不离不弃的部下,董俷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感。 说起来,黄劭这一辈子很忐忑。 早年拜师无门,后来却自学成才。不归属于任何一个世家,甚至有一段时间,还成了太平道的人物。这是董俷最早的两个谋臣之一。唐周在董卓死之前,已经病故。 而黄劭…… 若没有黄劭,也许就没有今日的西域。 他气度没有诸葛瑾般的恢宏,算计也没有贾诩那般的老辣,文才比不上羊衜苏则。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董俷曾数次想要提拔他,却都被黄劭所拒绝。 理由是:“劭才能浅薄,在氐池已经是竭尽全力。若坐高位,只怕不能令众人服帖。主公当以大业为重,吸引贤良为己所用。劭为典农吏,却已经是心满意足。” 所以,当听说黄劭病重的时候,董俷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 他带着越兮王戎,何仪何曼四人赶到了氐池。随行的,还有女儿董节和儿子董冀。 董节,是小文姬的大名,如今已经十二岁。 年纪虽然不大,却生的是千娇百媚,颇有母亲的风采。 不过更多的时候,董俷还是喜欢叫女儿做小文姬。不管怎么说,这个名字,曾代表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此刻,董俷正坐在卧房中,紧握着黄劭的手。 黄劭躺在榻上,脸颊消瘦,目光中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喜悦。 “劭卑贱之身,竟使得主公与百忙之中前来探望……” “曾次,莫要说这话。谁敢说你卑贱?谁敢说,我一锤砸死他。你是我最器重的人,也是跟随我时间最长久的人……曾次,赶快好起来吧,我还有许多事,要依靠你呢。” 黄劭的眼中,流出了两行热泪。 “主公,劭今生能遇主公,真劭的福分。若有来世,劭愿再为主公效力。” 鼻子一酸,董俷差一点落泪。 紧紧的握住了黄劭的手,轻轻叹息道:“曾次,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你这一世的时间还长着呢,你还要为我效力……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年在管城驿站相识的情形?你说过,要跟随我建立功业。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黄劭听了这话,不禁开心的笑了。 “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把你接去汉安。小侄年纪也不小了,我准备把他送去太学,请先生们好好的教导。还有嫂子,从嫁给你就没有享过福,正好和你一起过过轻松的日子……曾次,汉安城已经建好了,你应该去看看,可不比雒阳差……那是咱爷们建起的城市,那是属于咱爷们的城。不住上些日子,你能不遗憾吗?” 黄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如同梦呓般,轻声道:“咱自己的城,咱自己的城……劭真想去好好的看上一眼。” 不知不觉,黄劭睡着了。 董俷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为黄劭盖好了被子。 转身对站在旁边,一个姿色普通的妇女轻声道:“嫂子,还请好好照看曾次,我出去一下……别担心,曾次不会有事的,等过些日子他病好些,就带你们去汉安城。” 那妇人,是黄劭到了张掖后娶来的女子,本是精绝人,嫁给黄劭后,随了黄劭的姓。 在她身旁,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是黄劭的儿子,名叫黄荣。 听了董俷的言语,黄氏感激的跪下,连连磕头。 董俷叹了口气,又劝慰了两句之后,转身走出了卧房。 门口,马真垂手站立。 如今的马真,官拜太医中郎将,麾下有医护营,也是有实权的人物。各军出征,都必须配备医护兵。而配备给那个军什么样的医护兵,完全是马真的一句话。 不在董俷的军中,很难体会到医护兵的用途。 本来,若论医术的话,这太医中郎将,应该是由华佗担当。不过华佗不愿意出面,只担了个太医令,大部分时间是研究医术。此次黄劭重兵,董俷带了马真前来。 马真的医术也就是比华佗差些许,而且对黄劭的病症,他更有权威。 “曾次的病情……” “主公,曾次这是积劳成疾,已经……我虽然施了药,但能不能有效,却不好说。” 马真也算是跟随董俷的老人了! 黄劭在董俷心里是什么地位,他心里自然也清楚。 脸上带着忧虑之色,“若是家师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些办法。但……还请主公恕罪。” 这话语中,已经把意思表明了! 董俷闭上了眼睛,面颊一阵剧烈的抽搐。 是啊,张机若是在……可问题在于,张机现在不是不在吗?就算张机还在武陵山,就算现在去请张机,黄劭能等到那个时候吗?董俷忍不住一声长叹,咬紧了牙关。 “义权!” “小将在!” “立刻传我命令,让林乡亭侯派人与三爷联系,火速请张机张大人前来氐池医治。” “喏!” “元道,还请你多多费心,尽力保住曾次……若是不成,我也不会怪你。反正,我们尽力就是。” “末将明白!”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董俷心情本就很压抑,忍不住大怒,压着声音道:“是什么人在前面喧哗?不知道曾次需安静调养吗?” 王戎立刻转身出去,片刻之后,又了回来。 “主公,戍县八百里加急,军师有急件送来。” 急件? 董俷一怔,这时候能有什么急件? 他微微一蹙眉头,沉声道:“元道,你在这里照看曾次,我们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让军师八百里加急送来?” 说着话,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院落的门槛。 第三二九章 西域二三事(三) 第三二九章 西域二三事(三) 李傕郭汜翻脸了! 董俷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演义里,李傕郭汜被人挑拨,最终反目成仇。一个是绑架皇帝,一个是囚禁大臣,把个汉室仅存的最后一丝脸面,给撕扯的干干净净,由此而拉开了三国争霸的序幕。 已经记不清楚那个挑拨的人是谁,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和贾诩有关。 不过现在,贾诩是在戍县,自然不太可能出手。那么,这个挑拨的人,又会是谁? 这个念头在董俷的脑海中一闪即逝。 他知道,曹操即将迎奉汉帝,从而挟天子以令诸侯,打下了他统一北方的最后一块基石。 但这些事情和董俷还相距甚远,至少目前他是无力,也无心插手。 贾诩在信中说:“李郭反目,定会让自兴平元年开始,四年来始终处于夹缝中的马腾得以喘息之机。同时长安对凉州所施加的压力,也将不复存在。马腾不会进攻三辅……毕竟三辅之地,李郭虽然反目,可遇到外敌时,绝对会握手言和。二人之间的矛盾和仇恨还不够深,不够大……马腾只要不是傻子,绝不会去激怒李郭。” 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说:马腾将会对河西四郡用兵。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分析出的结果。汉中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不取汉中,不夺三辅,那么就剩下河西四郡。马腾是武威人,有着非常浓重的故土情结。他想要统一凉州的话,就必须要夺回武威。马腾在武威还是有人望的,所以绝对不会放弃。 董俷细目微闭,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对那信使说道:“军师还有什么交代吗?” “军师只说,请主公尽早做出决断。” “那好,你告诉军师,就说西域进退,只在军师的筹谋之中,无需问我。汉安军各部人马,皆有军师调配。我过些日子再回去,在此之前,都护府由他做主就行。” “喏!” 信使急匆匆的离去。 可是在一旁的马峤却忍不住开口道:“大都督如此决断,是否轻率了些?” 马峤自去年末被调至氐池,辅助黄劭屯田,展现出了极为出众的才能。在这一点上,黄劭曾多次写信给都护府,赞扬马峤的才能。只是马峤心里面,还没有承认董俷主公的身份。是什么原因,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做起事来,倒是尽心尽力。 黄劭病倒的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马峤,氐池各项事务才算得以有序的进行。 董俷笑了笑,“信一个人,就不要去怀疑。我相信,军师一定可以把事情安排妥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也许这位大都督所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坐在董俷的位子上,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不过,能被信任的感觉,一定非常好! 马峤内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羡慕起了贾诩。想必那贾诩听到这话,一定很开心吧。 犹豫了片刻,马峤突然说:“大都督,听闻大都督所设乡学县学,不问出身皆可就学?” “正是如此!” “卑下在来西域的路上,曾经和广元讨论过这个问题。而后又在氐池亲眼见到,心中却有一疑问。这乡学和县学所教授的,完全不同。如果有品学兼优者,于乡学完成学业之后,想要继续求学,不知道又该如何来解决呢?您知道,有的学子家境优渥,却不足以继续求学。有的学子学业出众,却因一些原因,无法求学……” 马峤突然提出的这么一个问题,让董俷不禁愣住了。 毕竟,这乡学县学才兴办了不到两年,马峤所说的这个问题,董俷还没有遇到过。 远谋,绝非董俷所擅长! 他最多是遇事解决事,走一步,能看到第二步就算不错。 乡学三年,县学三年…… 可是这之间的确是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如何将两学连接,甚至说是三学连接起来? 所谓的第三学,就是由蔡邕、羊续、刘洪等人所兴办的太学。 马峤的这个问题非常好! 一下子把董俷给难住了。 “伯良所说,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恩,恩,恩……不如这样吧,我们考试。” 马峤只是想试探一下,却不想董俷还真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考试?” 有道是,一脉通,脉脉通! 随着‘考试’这两个字从董俷的口中吐出来,思绪突然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了。 上一世的记忆中,不是有考试这个说法吗? 乡学、县学……仔细想想,就好像是小学中学的概念一样。 当然,这个时代的小学中学,不可能像后世教授的那种课程。但诸子百家之类的,也可以划分出等级。根据不同的程度,来设定教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 恩,恩! 这个考试,就是连接乡学和县学,乃至太学的关键。 如果能够将三学完美的连接在一起,一条自古从未有过的教育体系,不就成形了? 董俷当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他的构思。 一条接着一条,从教材的设定,到如何学以致用……等等等等,听得马峤是目瞪口呆。 这种种的奇思妙想,却是闻所未闻啊! 听得马峤忍不住连连点头,待董俷说完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一阵掌声。 掌声并不是很大,抬头看去,却见黄劭在黄氏的搀扶下,从门外走进了大厅内。 “主公高明,主公实在是高明啊!” 出生卑贱的黄劭,自然知道普通人求学的艰辛。董俷的这一番言语,却等于为天下求学的士子,打开了一条通路。当然,想要实施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教材,先生…… 包括如何将三学连接,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 可这世上,就是这个样子。当你有了思路,有了概念,有了方向,一切都不算难。 黄劭跪下,浊泪横流,“劭为天下学子,谢主公的恩典!” 而马峤也听出了端倪。 如果三学真的能如董俷的设想所设立,那么原本垄断学识的学阀世家们,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眼前这个面目丑陋,心思却极为细腻的虎狼之将。 也许,三学教授不出蔡邕羊续那样的大家。 可这已经足够了……相比之下,三学出来的人,恐怕是更有针对性,更加的专业化。 马峤一直没有下定的决心,这时候也无法再犹豫了! 只三学建立起来,董家的最后一个障碍,也将彻底的被扫清。 如果现在还不投靠董俷的话,等将来三学兴起,再投靠恐怕就无法谋取什么利益。 当下随着黄劭跪下来。 “主公此举,大利天下,虽不是圣人,却胜似圣人。学生愿追随主公,效犬马之劳。” 董俷有点懵了! 怎么这话说的好好的,就突然认主公了呢? 不过,内心里还是很高兴。 等黄劭病好了,一定要接他回汉安休养。可是氐池是屯田重地,也需要有才能的人来接手。黄劭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费沃,一个是马峤。可是先前马峤一直不肯表态,董俷也不好说什么。而费沃虽有大才,可毕竟是一个人,如何分身两顾? 深吸一口气,董俷笑着扶起了马峤和黄劭。 “曾次,有伯良在,你应该能安心的随我回汉安了!” 黄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润,连连点头,轻声道:“我放心了,放心了!” 马峤说:“不过主公,三学之事,还需仔细筹谋。广元在这方面颇有研究,何不让他也参与其中。至于教材,可请伯喈先生和兴祖先生出面。主公不要告诉他们这三学合并的事情……只需说明大概,请他们编纂就是。这是能名留青史的好事情,相信伯喈先生和兴祖先生,都不会拒绝。而且,两位先生出面,可振三学声名。” 董俷想了想,马峤说的很有道理,当下点头答应。 而马峤又说:“峤还有一件私事……峤的家眷,如今尚在襄阳。那些田产倒不重要,可膝下有五子,却不能不让峤心中牵挂。不知主公可否派人,前往襄阳一趟?” 董俷笑道:“这有何难?我会马上吩咐林乡亭侯处理此事。” 说完了,董俷又让马峤黄劭坐下,随口似的询问道:“伯良,你年纪和我相差不多,居然有五个孩子了?多大了?” 马峤放下了一件心事,也变得开朗许多。 闻听董俷询问,当下回答道:“倒是让主公笑话了……峤长子名良,年方九岁;次子名静,三子名季,四子名通,却是一胎三子,相差不过一个时辰,都才七岁。幼子名谡,却是个鬼机灵,年方六岁……” 董俷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 长子名良,那就是叫马良喽……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这出处。 居然是个三胞胎,马季……哈,听上去好像后世的相声大师;马静、马通?很陌生。 幼子名谡! 马谡? 董俷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慢着慢着,马良、马谡……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竟是马氏五常?” 要说起来,董俷已经见过了许多名人,早已经麻木了。可这不经意中,居然发现眼前这人居然也是名人之老爹。还是有点忍不住,说出了六个字,又立刻闭上嘴巴。 可这六个字,却让马峤吓了一跳。 为什么呢? 这古人啊,虽然有弱冠方有字的习俗。可很多时候,还是把这字按照族谱早早定下。 按照马氏的族谱,马峤儿子的表字当中,当有‘常’这一子。 又按照传统的伯、仲、叔、季、幼,所以早早的就订下了五个儿子的表字。一俟成人,就会赐予。 这表字,其实也是有规律可循。 比如董卓兄弟三人,也是按照这规律而行。董擢叫伯颖,董卓要仲颍,董旻叫叔颖。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可董俷怎么知道,我儿子的表字里,有‘常’字? 马峤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董俷也算是在这年代生活了许久,说漏了嘴之后,立刻就意识到了。有心解释一番,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也就不解释了,目光向黄劭看去,期盼他来解围。 也算是跟随董俷久了! 黄劭自然能领会董俷的意思,忙岔开了话题,“主公,小儿去了汉安的话,不要让他马上进太学。依我之见,还是让他先进乡学。将来能否有出息,看他自己的本事。” 这一句话,却说的马峤心生惭愧。 他原本是想要让孩子直接进太学,可看看人家老黄,再看看自己…… 这话题一转开,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三人在书房中又说了很久,把这三学,渐渐的勾勒出了一个轮廓。董俷轻呼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第三三零章 西域二三事(四) 第三三零章 西域二三事(四) 常言道:沉默是金! 董俷是自家事自家知,他有多少本事,心里清楚的很。 黄劭的身体慢慢的好转起来,这是一个连马真都没有想到的奇迹。虽然还是会经常性的感到腹痛,而且痛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是穿肠破肚一样,可还是活过来了。 原因? 马真说不清楚。 也许是那三学之事,让黄劭生了牵挂吧。 不过在好的时候,黄劭就拉着马峤董俷,讨论三学的细节问题。 怎么编教材,那教材改达到什么样的程度……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让董俷是一个头两个大。大多数时候,他都保持沉默。不是矜持,却是因为他实在不知答案。 上一世,老人们曾教导过:当你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你就保持沉默。 董俷就是这么做的! 有趣的是,即便是他保持沉默,可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却会让黄劭马峤生出许多的灵感来。这也就越发的让马峤感到:自家主公,实在是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啊! 董俷,是哭笑不得…… 黄劭的病情好转一些之后,随着董俷出发了。 马峤继续留在氐池,打理屯田事宜之外,还担负了一个重任。那就是将他们所讨论出来的成果,尽快的系统归纳,以公文的形式,城堡戍县都护府,以进行商讨。 反正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董俷是忙不迭的带着黄劭,赶赴汉安。 此次去汉安城,一方面是为了让黄劭好好休息,另一方面还要向刘辨做个述职。 当然了,这不是刘辨要求。 相反,让董俷去汉安城,还是贾诩和李儒的建议。 说穿了,就是面子问题。不管怎么说,董俷现在还是汉臣,面子上就要顾及圆满。 ****** 汉安城,高六丈,面积丝毫不逊色于雒阳。 作为刘辨的王治,自然不能等闲对待。虽然这个城市的人口目前还不足十万,可董俷相信,总有一天,这将会成为西域最繁华的王城,丝毫不逊色于雒阳的大城市。 对于这一点,不仅仅是董俷相信,包括刘辨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 汉安城完全是依照着雒阳的形式来兴建。 马面围墙,青石大道。共有十二个城门,而其中最大的城门,就叫做戍门。连接戍门的街道,名叫玉大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却是为了纪念董俷的大姐,董玉。 说起来这条玉大道,是有一番争论的。 当初命名的时候,羊续是想要依照长安的主街,朱雀大街而命名,而蔡邕却是想要用雒阳的街道名称。反正一个人一个主意,老先生们都想要在这条街道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争论不休时,刘辨请教了母亲。 何太后却拉着刘辨的手,“大王,其实街道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记住,这恢宏巨城是谁为我们打下来,谁为我们兴建起来的呢?” 刘辨马上反应过来,“母后是说,要以董卿之名?” 何太后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董卿定然会推辞不说,甚至还会产生不好的想法。大王,你马上就要成人了,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琢磨。要让董卿感恩,还不能把他推倒风头浪尖上。毕竟,有董卿在,你才有重回中原的可能啊!” 刘辨没有发现,何太后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我记得,董卿最敬重他的姐姐,不如就用他姐姐的名字?” “这个,大王自己决断就好。” 于是,这街道就叫做玉大道,至于其中的含义,刘辨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掰出大道理。 董俷在安门外,为黄劭要了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豪宅。 这原本是刘辨留给董俷的宅院,可是董俷觉得,他也不常在汉安城,不如送给黄劭。 封黄劭为太常,享两千石俸禄。 又让人买来了百余名大月氏奴隶,充当黄劭的奴仆。 黄劭这心里……端的是感激万分。 董俷自己的住所,则安排在了西汉王府的旁边。只是习惯性的举动,在董俷心里,刘辨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子。住的近些,说不定会让刘辨感到很开心呢。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之后,董俷每天都会和刘辨呆在一起。 他用西域特产的白蜡杆,为刘辨做了一杆大枪。当然,这玩意儿也就是玩儿个花活,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可是在刘辨而言,这么一个礼物,却让他感到非常开心。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雒阳时的样子。 刘辨每天都会带着夏侯兰,到董俷的家中舞剑练枪。 有时候董俷的一句夸奖,就会让刘辨很开心。而董俷也会时常和他说些西域风俗。 在外人的眼中,董俷和刘辨,俨然是最佳的组合。 即便是早先对董俷看不顺眼的羊续,如今也开始对董俷露出了笑脸。他甚至出面,说服了臧洪,为董俷来做事。不管臧洪是看羊续的面子,还是看刘辨的面子,反正是正式承认了董俷的主导地位,并且开始全心全意的,为董俷分担不少烦恼。 臧洪担任汉安尹,秩比两千石。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不错。 只是…… 这一日,刘辨刚走,董俷正准备收拾行装,回转戍县。 已经离开戍县差不多四个月了,西域之外,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袁绍,对幽州展开了进攻。 占据了并州冀州两地之后,袁绍开始把目光放在了青州之上。 而在夺取青州之前,他必须要先解决幽州的吕布。用田丰的话说:“吕布,世之恶虎,睡榻之侧,岂能容恶虎安睡?取青州,就意味着和曹操正式的撕破面皮。所以,欲取青州,必先得幽州。幽州不定,主公这后方,始终是存有一个隐患。” 的确,相比曹操而言,刚得了幽州一年的吕布,显然弱了许多。 袁绍这一次,听从了田丰的劝告,兵分五路,自班氏、五阮关等地,向幽州发动了攻击。 不过,他却拒绝了田丰的另一个建议:迎奉长安天子。 与此同时,曹操突然停止了对徐州的进攻,青兖豫三州兵马调动极为频繁。 董俷暗自思忖:这恐怕是为了迎奉天子而做准备吧。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但是他忘记了,汉室威严荡然无存,谁得汉帝,谁占大统。曹操看出这是机会,而袁绍,只怕是把汉帝,当成了烫手的山芋,不愿接手。 有时候就在胡思乱想:如果袁绍迎奉天子,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董俷胡思乱想的时候,何仪突然前来禀报:“启禀主公,卢公在府外求见!” 卢公,自然指的是卢植! 董俷收起思绪,连忙道:“快快大开仪门,随我迎接!” “不用了!” 话音未落,卢植已经走进了大厅。 身边跟着一个少年,生的齿白唇红,极为俊美,正是卢植的儿子,卢毓。 “听说西平明天要回戍县了,所以就来看望一下……毓儿,你且去找你董冀兄弟说话,我有事情,要与大都督商议。” 董俷一怔! 他听得出来,卢植这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命人带着卢毓去找董冀和董节,又让王戎越兮在大厅外守护,不许闲杂人靠近。 “老师,有甚事,竟亲跑一趟?” 卢植表现的,好像有些为难。 沉吟了一下之后,他抬起头,正视董俷的双眸:“西平,你实话告诉我,可有将西汉王取而代之的心思?” 这一句话,恰如一声霹雳,在董俷的耳边炸响。 “老师,这话是从何说起?俷何时又有过这样的心思呢?” 卢植笑了,“你没有这想法,却不代表别人会相信你没有这样的想法。西平,你打下了西域,开疆三千里,却是我大汉朝以来,从未有过的显赫功勋。可你知道不知道,如此一来,你也成了众矢之的。西汉王对你无比信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西汉王已经成人了!” 这一句话,却包含了许多意思。 董俷蓦地发现,昔日那个总是躲在自己身后,性格怯懦的辨王子,业已到了弱冠。 “老师,您……有话不妨直言。” 卢植叹了口气,“常言道,功高震主。西汉王现在信你,可你征战在外,却……孔夫子门下有一学生,名曾参。道德文章,天下无双……后来,有一和他同名的人因犯罪被抓,结果被人误会,三次告知曾母。一次,两次,曾母不信,可第三次……” 董俷依稀记得这个故事,脸色微微一变。 他明白卢植的意思了! 刘辨是信任他,可他常年不在刘辨身边,难保会有人进谗言中伤。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这再拙劣的流言,如果听得多了,也难免会动摇。 知子莫过于母,连曾母都会误信流言,更何况是刘辨? 董俷抬起头,轻声道:“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 卢植心里,此刻也极为复杂。 他轻声道:“西平,如今整个西域,只知大都护,却不知西汉王。成大事,当识进退,有些时候,你退一步,却是进两步……该何去何从,你必须要做个决断。”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植,久久说不出话。 ———— 第三三一章 凉州词 第三三一章 凉州词 同样的话语,如果是从贾诩或者李儒,甚至典韦的口中说出,董俷绝不会是如此模样。 成大事!成何大事? 退一步,进两步,那又是往何处进? 卢植是个什么样的人?董俷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 想当初他手握天下兵马的时候,却因皇帝的一份诏书,立刻就孤身进了雒阳。 在骨子里,卢植是个极为忠诚于汉室的人。可是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却不像是一个忠臣应该说出来的言语。是思想转变,发自内心的劝告?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卢植并没有在说下去,而是淡淡一笑,起身叫上了卢毓,也没有告辞就走了。 只剩下一个董俷,孤单单坐在大厅里,犹自琢磨着卢植刚才那番别有深意的言语。 夜,已经深了! 风轻云淡,气象高远。 浩瀚的星空上,银河闪烁。 北极星,格外明亮…… 卢植坐在车内,看着伏在自己腿上,不停打盹的卢毓,思绪却是非常的复杂。 董俷这些年在西北的所作所为,说实话是非常对卢植的胃口。骨子里,卢植是忠诚于汉室的,可内心中,他也明白,汉室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可以忠诚于汉室,但孩子们呢?卢毓也快长大成人了,难道要他和自己一样,当个孤忠之臣? 人,总是希望向好发展。 卢植也很清楚,随之董俷不断的胜利,不管他现在和刘辨的关系有多么好,终有一日还是会走上对立的一面。是继续支持汉室,还是跟随董俷?卢植也很犹豫。 特别是董俷的班底也在不断的壮大。 整个西域,就像卢植所说的那样:只知大都督,不知西汉王。长此以往,就算董俷没有那样的心思,可难保他的幕僚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人老精滑,卢植所看的事情,比许多人要远。他不像刘洪蔡邕那样,醉心于学术,对身外事不理不问。 刘辨和董俷迟早要分裂,但是绝不能现在分裂。 不管怎么说,刘辨始终占据着大义之名,如果反目成仇,汉室就再也无法复兴。 卢植还是希望,汉室能够重新崛起。 可这个希望,是建立在董俷和刘辨不会产生隔阂之下。 汉安城中,有多少人是站在刘辨身边,有多少人是站在董俷的阵营?卢植非常的清楚。 至少,在天下没有获得安宁之前,刘辨和董俷,不能分离! 可这必须要有一个基础。那就是站在刘辨阵营中的人,不会对董俷有什么不满。 所以,卢植向董俷说出了今天的这番话,同时心里,也做出了决断。 ******* 戍县,已经初具规模。 一座雄伟的大城,在它乾城原址上崛起。 戍县都护府的规模,丝毫不会比汉安城差。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汉安城还要好。 城墙采取马面墙,高五丈,坚厚无比。 分五门,筑有瓮城。城市中的主要干道,用碎石铺筑,混合着一种费沃所发现的特殊材料,地面坚实。可供二十匹马并排驰骋,更能承受千斤重的辎重车辆同姓。 戍县的人种,非常多。 有黑发黄皮肤的汉民,也有身材高大,白皮肤蓝眼睛的康居人,还有相貌颇有些类似于后世阿拉伯人种的大宛人、乌孙人、大月氏人……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族群,那就是僧人。 龟兹本就是一个佛国,龟兹王高善,本身也是给佛教徒,所以供养了许多僧人。 董俷对于宗教,并不是非常的了解,同时也不是一个信仰很极端的人。 但是,他见过太平道起义,见过那些疯狂的信徒,一旦被煽动起来会造成的灾难。 所以,董俷在对僧人的问题上,采取的是压制的态度。 你可以去当和尚,也可以去信奉你的佛祖。但有一点,你不能接受任何的供养。 也就是说,僧人必须要自谋生路,和普通人一样,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西域律法有规定:供养僧人者,财产全部没收,举家充为奴隶;凡沿街化缘者,也会遭受同等的严酷制裁。 颁布这条律法的时候,董俷曾受到了不少的压力,甚至连贾诩等人,也不甚理解。 佛教的教义,劝人为善,却是积极向上。 甚至连蔡琰也有点不甚明白,为何董俷会对佛教徒如此的严酷。 “我不是单一的针对某一个宗教,而是所有的宗教,在西域都必须是同等的待遇。宗教,最容易蛊惑人心,可以把一个善良懦弱的人,变成不顾一切的疯子……张角的太平道之乱,历历在目。汉中的五斗米教,也方兴未艾。我不想一个人,一个家庭,为了那子虚乌有的海市蜃楼而家破人亡。你可以信他,但必须要依照我的模式。” 董俷把太平道拿出来说事,让蔡琰等人都闭上了嘴巴。 毕竟,那一场席卷大汉,甚至说动摇了汉室根基的黄巾之乱,才过去了不过十几年。 不少人,都曾作为那场动荡的参与者,旁观者。 如今想起来,仍不禁心有余悸。毕竟,那不是一个值得让人去开心的回忆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戍县内没有任何的寺庙。早先龟兹人所建立的寺院,大都变成了乡学或者县学的课堂。毕竟,在董俷眼中,三学才是西域兴盛的根本所在。 西域都护府,就在戊土门之内。 这戍县的城门,是按照五行方位所建造,并由刘洪参与设计,街道是整齐有致。 戊土门,在刘洪说起来,就是戍县的中心所在。 府邸占地广袤,有八百顷的土地。房舍如云,府中是楼台亭榭,美仑美奂。 仲夏时节,树木葱郁。 在一座凉亭中,董俷正面对着一副白卷,愁眉苦脸的苦思冥想中。 一旁,麋贞笑眯眯的端着葡萄酒,和蔡琰三女轻声的交谈。徐庶石韬,正襟危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儒和贾诩看着亭外的美景,不时发出一两声的感叹。 凉亭外,却见典韦的夫人邹氏,和济慈在荡着秋千。 几个小孩子,在草地上嬉闹,显得无忧无虑。典韦和几员武将坐在草地上,看着两个小孩子斗力,或是出声指点,或是呐喊助威。而两个虎头虎脑,打在一起的小孩子,正是董俷的两个孩子:董朔和董宥。 算算年纪,董朔和董宥,也都已经五六岁了。 似乎是更多的继承了董俷的基因,这两个小子不但长的像董俷,而且是天生神力。 比同龄的孩子,少说也要高半个头。 从三岁开始,华佗就用各种药物为他二人强健身体,而且把五禽引导术术交给了二人。 此时,这两头小老虎,正扭在一起,是不分胜负。 按年纪,董朔稍大一些,不过董宥的力气,却丝毫不比董朔来的小。 黄忠帮董朔,典韦指点董宥。儿子典平就在旁边,听着几个哥哥唧唧喳喳的打赌。 其乐融融,却是一副和美的画卷。 可是董俷却丝毫不感到快乐,从汉安回到戍县,卢植的话语,让他始终念念不忘。 没想到,这件事还没有解决,新的麻烦就来了! 麋贞在张掖呆的无聊,就跑到了戍县。说是为了解闷,可明眼人却看出来,麋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为什么,她和徐庶走的很近,二人之间,似乎有一些…… 董俷初闻这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单福先生和麋夫人吗? 这一对的组合,听上去要多怪,就有多怪! 不过想想,徐庶已经二十四五了,麋贞也快过了双十,似乎也是时候谈婚论嫁。 麋芳在汉安,其他人有很忙碌。 唯有担任董俷门下督的徐庶,看起来好像是很悠闲。 当然,董俷并不是为麋贞和徐庶的事情烦恼。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缘分到了,打都打不散。既然麋贞和徐庶……干脆就让他们发展吧。天晓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甘夫人成了沙沙的老婆,麋夫人成了徐庶的女友! 貌似我和刘备之间的仇恨,似乎是无法化解开了…… 董俷所烦恼的,是麋贞给他出的麻烦。原来,这西域盛产葡萄酒,早在西汉时,就曾作为贡品输送往西域。现如今董俷占领的西域,又有西川的通路,可以把葡萄酒大量向中原供应。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而麋贞一下子就盯上了这葡萄酒。 交给麋贞销售也就销售了! 可这小丫头却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居然提出,要让董俷赋诗一首,以进行推广。 这和后世的广告词颇为相似,可问题是,董俷总不能把‘喝喝更健康’之类的话语说出来吧。 唯有赋诗一首,这绝对不是董俷的强项。 而麋贞这过分的要求,却得到了蔡琰等人的赞同。 “西平,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有吟诗作赋了。正好借此机会,写上一首诗赋吧。” “姐姐,你当知道,文章本天成……” “我知道,妙手偶得之嘛。不过你已经用同样的话语,推脱了好些年,如今应该有所得了。” 前来做客的黄忠贾诩等人,非常识相的不参与其中。 吟诗作赋! 都说娶个才女是一件好事,可谁又能知道,这娶了才女之后,不为人知的心酸呢? 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董俷灵机一动。 提笔一气呵成,然后掷笔起身,“就这样了,我还有事情要和军师他们商量,成不成就这样了!” 说着,董俷拉着贾诩和李儒,带着石韬徐庶,就走出了凉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蔡琰走过去,轻声的念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这首原本是后世唐代诗人王翰的《凉州词》,从蔡琰口中吟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边地的荒寒艰苦,征戍的紧张动荡…… 蔡琰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起来。一种奇异的感受,令她突然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灵感。 “来人,取我琴来!” 亭外有侍女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儿抬着一架古琴走进了凉亭。 除了正在池边谈论事情的董俷五人没有觉察,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情形。不由自主的聚拢过来,静静的看着蔡琰。谁都知道,蔡琰在琴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蔡邕。可谓是天下第一才女,但是到了张掖之后,就很少有人见她抚琴弄曲了。 闭目凝思…… 蔡琰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当年在朔方时的清醒。 纤纤玉指,轻挑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好似黄钟大吕一般,有一种震撼之气。 那是一股来自塞外的风,一股经过惨烈厮杀之后,将士们欢快聚会的快乐。轻启樱唇,一曲凉州词,从蔡琰的口中唱出,合着那乐律,恰如同天籁一般。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麋贞等人看着纸上的诗词,忍不住随着蔡琰一起轻吟。 休要小看这‘吟’,和后世那种极为直白的朗诵,却是完全不一样,有着独特的韵味。 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显得是与众不同。 贾诩闭目,李儒轻轻的鼓掌,徐庶石广元却是摇头晃脑,随着那歌声一起吟唱。 “好诗,果然是好诗!” 贾诩轻声道:“主公这一首诗,足以流芳百世。诸侯只为私利,斗的你死我活。而主公却带领着将士们,为大汉开疆扩土。孰是孰非,还需要解释吗?只这一首诗,却已经道尽了其中的奥妙……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世人皆以为武夫粗鄙,若无武人抛洒热血,如何有大汉社稷的江山稳固?好诗,真是好诗!” 李儒和徐庶二人相视一眼,齐刷刷向董俷躬身施礼。 “主公这一首诗,胜似千军万马……嘿嘿,如此一来,天下诸侯,只怕是颜面尽失。” 董俷愕然,有些发懵。 只是为了应付麋贞的广告词,怎么扯到了天下社稷上面? 这些家伙的脑袋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听贾诩等人这么一说,董俷觉得这首他甚至叫不出是什么名字的诗词,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忍不住笑了笑。 越是不说话,越是显得高深莫测。 而那笑容,在贾诩等人的眼里,也就变得是胸有成竹。 琴声戛然而止,蔡琰走过来,美目异彩闪烁,“西平,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还没想好!” “这首诗,是你所有作品中,最为难得的佳作。恩,这首诗以在西域征伐的将士为主,不如叫做西域歌……不好不好,却显得不够大气……恩,朔方曲?好像又有些小气了。叫什么名字,要好好的想想……张掖曾为大汉边郡,又是你起家之地……不好不好,河西属凉州,西平你又是凉州人,不如,不如就叫凉州赋如何?” “赋?大了些吧,我看不如叫凉州词!” 董俷随口说了一句,让蔡琰等人为之一怔,旋即鼓掌叫好。 “凉州词,就叫凉州词……恩,刚才我那一曲,也可以叫凉州词。我马上写下来,送给父亲,请他收入乐府。凉州词……嘻嘻,如此一来,这董凉州之名,当归西平所有。” 为士者,必有雅号。 如郑玄之六经博士,司马徽之水镜先生,蔡邕的蔡飞白美名,那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董凉州! 并不是说董俷是凉州牧,而是说他开创了凉州词这一曲目。 石韬眼睛一亮,轻声道:“主公,您先前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个麻烦。西域大都护,的确已经限制了主公您的发展。我有一计,正合主公您这以进为退的谋划。” 董俷一怔,“广元详细说来?” “何不将西域改秩为州呢?如此一来,我大汉就有十三部州,正好是应了主公开疆扩土之美名。西域从此,为大汉治下,可划分三郡,以昭告天下,扬主公美名。” 蔡琰对这些没有兴趣,在确定了曲目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而董俷则坐在池边,不解的看着石韬,“广元,你说的这些,与以进为退,又有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 石韬笑道:“西域改秩为州,主公可上疏西汉王,请辞西域大都护一职。” “辞去西域大都护?” 董俷一蹙眉,“辞了倒无所谓,只是我辞了之后,由谁接任合适?” 贾诩说:“既然西域改秩为大汉一州,一方面可表明我等对大汉的忠诚,另一方面……嘿嘿,既然没有了西域,自然就不应该有西域大都护这一职务。恩,西域,西州……主公可自领西州牧,如此一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掌西域兵马大权,而不需要担心西汉王会有顾虑。只是这操作起来,颇为复杂,还需要仔细的谋划才是。” 石韬点头,“当务之急,就是要在西域设郡!” “设郡?” 石韬的灵思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说:“以葱岭为中心,可设立安西郡;以戍县为中心,天山南麓之地,可划归为戍郡;以汉安城为中心,可设立汉安郡。三郡太守,可由主公心腹担任。看似主公是失了西域的控制,但实际上……” 董俷闻听石韬的这番谋划,倒也觉得妥当。 至少如此一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和西汉王府幕僚们的冲突。 至于更大的好处,他还没有看出端倪。只要谋划的妥当,想必这好处,定不会小了。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广元你来负责。” 董俷当下把事情交给了石韬,心里好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第三三二章 曹吕联姻 第三三二章 曹吕联姻 蝉虫鸣叫,有一丝轻柔的风。 自葱岭吹来的风,抵达戍县时,已经变得不再猛烈。 皎月高悬,繁星点点。位于戊土门内的大都督府,此刻灯火已经熄灭,没入黑暗中。 一个黑影,悄然的来到了董俷日常办公用的书房门口。 由于天气热的缘故,房间的门却是开着。董俷伏在案上沉睡,屋中的烛火摇曳。 “谁!” 当黑影正要走进书房大门的时候,一个冷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暗处跃出一人,身穿黑色的滕皮甲,只护住了胸腹和四肢关节,横在书房门口,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啊,小人董曦,参见校尉大人。”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三十上下的男子,生的魁梧壮硕。 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技击校尉董铁。身上也没有佩戴兵器,但却让人感到寒气逼人。 董曦知道,在这大都督府里面,最难对付的人,不是董俷,而是董铁。 别看董铁已经成家,却住在大都督府之中,平日里担当着护卫大都督府的事情。 整个大都督府的护卫,全部是董铁一手训练出来的技击士。 而董铁,更被许多人恭送步下第一人的称号。他没有带剑,但所有人都知道,董铁的身上,从来不会离开宝剑。杀起人来,这董铁的手段,丝毫不会比别人来的差。 董曦说:“小人见大都督睡着了,怕大都督着凉,所以……” “你不知道寻常人等不能擅自靠近这里吗?念你曾立下大功,不予追究,速速离去。” 董曦连忙开口道谢,转身离去。 董铁站在书房前,目送着董曦的背影消失不见,嘴角浮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那家伙走了?” “走了!” 说话的,正是先前还在沉睡的董俷。 他走到了董铁的跟前,轻声道:“这家伙倒是会忍耐,不过……嘿嘿,军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吗?” “都已经安排妥当!” “很好,继续盯着他……妈的,别让我再看见这家伙,否则我真的会忍耐不住。” “喏!” 董铁忙躬身应命,闪身有没入了黑暗之中。 离开了后院书房之后,董曦不禁感到后背都湿透了! 整个大都督府,没有几个人愿意正面对着董铁,那家伙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森冷的杀气。 其实,这大都督府里的人,谁没有杀过人?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像董铁那样,杀气逼人,犹如一把森冷的宝剑。 董俷也做不到! 或者说,是故意隐藏起来,普通人根本就察觉不出。 董曦走到了凉亭边上坐下来,轻轻的叹了口气。来到西域已经三年了,原以为靠着献董卓首级的功劳,可以接近董俷。可不成想,董俷长年在外作战,而府邸中,守卫森严,甚至比当初的太师府还要森严。 董俷在时,有董铁和巨魔士守卫。 董俷不在时,整个大都督府,都被控制在虎女营的手中。 大都督府的虎女,是以当初追随董俷一同横穿南山,转战凉州的虎女营为基础建立起来。 分为两队,各五百人,分别由董绿和任红昌两人执掌。 名义上,虎女的统领是董媛。不过董媛大多数时间是管教小女儿李垧,后来又因为有了身孕,所以也就渐渐的淡出了虎女营,整天的在家相夫教子,休养身体。 除了虎女营之外,董曦还知道,蔡琰的手中有一支二百人的技击士。 每一个技击士都是从星宿海技击营中选拔出来的高手,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极为警惕。 在这里,他不可能做当初在太师府里做的事情。 如今,董卓的人头与董俷命人用黄金打造的躯体,葬在了星宿海。 可是董曦,依然徘徊于大都督府外围。虽然有个管事的名头,但没有半点的实权。 长久下去,定然会露出马脚,到时候非但不能为主人报仇,反而…… 董曦不怕死,可是在没有为董璜报仇之前,他绝不能死。 想当初,在雒阳时他勾结郑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不成想……郑泰死了,他也失去了靠山。董家在西域的实力越来越大,董曦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的焦躁不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董曦一个人喝着闷酒。 正在这时侯,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叩响了门扉,紧跟着一个人走进了董曦的房间。 “老董,怎地这么晚了,一个人喝闷酒?” 董曦抬头看去,却认得来人。 此人复姓南荣,名彧,是个羌人。据说曾做过马贼,后来投奔董俷,是府中的护卫。 和董曦结识,已经两年多了。 为人是极其的豪爽,武艺高强,善使一把金背砍山刀,极为骁勇。 整个大都督府里,就以这南荣彧和董曦的关系最好。原本是想要讨个前程,可不成想,窝在大都督府里当护卫。这种现实和期望的差异,让南荣彧感到非常不满。 “南荣老弟,坐下来陪我喝酒!” 南荣彧也没有客气,拉了一张椅子,就在董曦的对面坐下。笑呵呵的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老董,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为何不说出来,兄弟帮你出个主意。” 董曦叹了口气,“我只是烦心……兄弟,想我也是大都督家的老人了,不远万里,从雒阳偷回太师的人头,送到了西域。原以为能有个好前程,可……你看那董铁,早年不过是大都督的马奴,如今居然堂而皇之的成了校尉,这心里,真不舒服。” 这些话,换任何一个人,董曦都不会说。 可是南荣彧却不一样,两人相识已经有两年,彼此可以说是非常的信任。 从前言谈举止中,两人都发过牢骚。所以董曦也不怕南荣彧告密,信口就牢骚了起来。 内心深处,董曦已经有了想要离开西域的念头。 只是目前还没有确定,究竟是继续忍耐?还是…… 南荣彧苦笑道:“我是听说了大都督的招贤令,才带着人来投奔他。可是现在呢,只能做个护卫。大都督……我说句心里话,名不其实,也是任人唯亲的家伙。” “嘘,南荣老弟,怎能如此说大都督?” 南荣彧没有说话,和董曦不停的喝酒,渐渐的,却有了几分醉意。 “老董,我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吧,咱们在这大都督府,在这西域,只怕是没混头了!” “此话怎讲?” “我还好说,我早年是马贼,清清楚楚,也许将来运气好,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可是你……嘿嘿,你知道不知道,其实大都督他们,一直怀疑你当年是一个内奸。” 董曦激灵打了一个寒蝉,“老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 南荣彧醉眼朦胧,压低声音说:“那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大都督是准备对龟兹用兵。我在偶然的机会下,听大都督和林乡亭侯说:太师府被攻破,本就让人感到蹊跷,你老兄你居然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偷出太师的人头,只怕是另有玄机。” 董曦的酒意,都醒了! 南荣彧接着说:“我听大都督那话里的意思,是怀疑你和李傕郭汜勾结。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加上你带着太师的人头来,他没有借口收拾你……老董啊,我是替你不值,知道吗?你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非但没有奖赏,反而无端遭到了怀疑……” 董曦冷汗淋漓,心叫一声:不好! 既然那董家子已经怀疑我了,迟早会找出我的破绽,不行,西域不可久留。 可是,这西域如今被董家子经营的……我就算逃走,如何能躲得过董家子的搜索? 董曦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那里面,带着无尽的苦涩和不甘。 南荣彧突然瞪大了眼睛,“老董,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打算离开西域,你和我走吗?” “离开西域?去哪儿?” “我听别人说,关东曹兖州有识人之名,知人善任。我打算去关东,投奔曹操。” “投奔曹操?” 董曦自然听说过曹操的名字,而且也知道,当年杀董卓,曹操也参与其中。 只是不知道后来,那曹操为何没有按时抵达雒阳。不过,曹操实力不俗,也许…… “你说投靠就投靠了?曹操凭什么信你?再说了,西域是大都督的地盘,你怎么逃出去?” “怎么逃出去?这个……我自有办法。老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 “我听说曹兖州如今在徐州和一个叫刘备的人,打得是不可开交。我打听过了,那刘备早年曾结怨大都督,家小都被大都督所俘获。如今,刘备的母亲,就是那个住在离火门内宅院里的老太太……我打算把这老太太带走,献于曹兖州为礼物。” 董曦闻听,不禁轻轻点头。 “老弟,这件事,容我三思!” ****** 兴平四年五月,汉帝刘协,逃出了长安。 就在同月,一曲凉州词随着西域葡萄美酒,流传进了关东大地,令无数人失声。 凉州词的七绝体,在当时还没有兴起。 董俷的这一首凉州词一出,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不久之后,西域再次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西域改秩为州,为大汉第十三州。 紧跟着,董俷上疏撤去西域大都护一职,只保留大都督和武功侯两个官位。 刘辨再三拒绝,可董俷的态度却显得很坚决,再三的上疏,最终刘辨答应了董俷的请求。 西域改名为西州,下设三郡。 刘辨封华雄为安西郡太守,李儒为汉安郡太守,徐荣为戍郡太守,而后以西汉王之名,昭告天下。不管此前对董俷有什么看法,也都不得不改变了态度。 你说人家有野心? 可是董俷却把自己的地盘,并入了大汉的疆土。 你说人家独揽大权,结果非但是撤除了西域大都护的职务,甚至连西州牧都不做。 这样的做法,让许多准备跳出来挑毛病的人,一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郭嘉看完了情报之后,嘴角微微一翘,冷笑道:“董西平这一手以进为退,端的是漂亮。” “以退为进?” “你看他,虽请辞了西域大都护,虽把西域纳入汉室一州……表面上看,他是无欲无求,可仔细看,那华雄李儒徐荣,哪个不是他的亲信?更不要说,李儒还是他的亲戚,掌控汉安郡,那西域还不是他说了算?西汉王,一样是他手中的傀儡。” 曹操等人轻轻点头。 钟繇问道:“奉孝,董俷玩儿这么一手,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郭嘉笑得更加灿烂,“如果说那首凉州词,是他向天下人诉说他的委屈的话,那么他这一手,等于是在向我们宣告,他董西平准备出西域,准备和我们来较量一下。” “董俷要出西域?” 曹操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就是一惊。 如果董俷真的出西域,那么大汉的局面,定然会更加的混乱。 郭嘉说:“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往雒阳,迎奉天子……还有,李郭二人,争斗不休。我们必须要在董家子出西域之前,夺取函谷关,占据住关中。得关中者,得天下……只要我们能占据关中,奉天子以令诸侯,董俷就算出了西域,也难有作为。主公,以嘉之见,当派出一智勇双全的猛将,领兵马奇袭函谷关。” “谁可为帅?” 郭嘉沉吟片刻,“太史子义,沉稳干练,武艺非凡。以乐进为副将,佐以军师,足以夺取关中。元常素有贤名,与三辅世族颇有交往,有他在,定能令主公稳守关中。” 太史慈、乐进,再加上一个钟繇? 曹操对这样的组合,倒是非常的满意。 不过心中仍存有一丝顾虑,“奉孝,徐州尚未攻破,我们现在夺取关中,会不会激怒袁绍?” “袁绍?” 郭嘉沉吟一下,笑道:“主公无需担心,袁绍实力虽强,嘉有一计,可令其无暇南顾。主公只需要联合吕布,袁绍定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和吕布结亲。” “和吕布结亲?” 曹操微微一蹙眉,心中有些不满。 吕布,不过一匹夫,我和他结亲,是不是有些…… “吕布如今也面临鲜卑和袁绍的联手夹击,定然愿意和主公结亲。嘉听说,那吕布膝下有一子,名吕撷,何不与之结为亲家,令他从幽州出兵……主公可命管亥满宠,在青冀交界处佯动,如此一来,那袁绍定然害怕,绝对会主动与主公说和。” 佯动…… 曹操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微微颔首。 只是,这个和吕布之子结亲的人选,却需要费些周折?选什么人,会比较合适呢? 曹操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把目光放在了大厅中一人的身上。 第三三三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一) 第三三三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一) 厉祖,是马腾在武威郡所占据的唯一一座城池。 董俷之所以没有占领厉祖,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占领,而是这厉祖孤悬于河西走廊之外,在鹊阴东南,毗邻安定、汉阳、陇西、金城四郡,就算占据了也没有好处。 而马腾占据了厉祖,也使得武威郡不少大族,心里还怀着些许希望。 已经进入了六月,凉州的气温很高。 贾和骑着马来到厉祖府衙门前,跳下马刚准备进去,就见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人。 “公子,您这是……” “啊,先生!” 来人正是马腾的次子,马铁。 马铁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表字仲起,生的齿白唇红,俊逸潇洒,颇有兄长马超的风度。 贾和因为马超的死,总是心怀愧疚。 每每见到马铁,总会生出一种错觉:马超活了!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贾和笑道:“仲起,你这急匆匆的,是准备要去什么地方?” “先生,父亲已经下定决心,准备调集兵马,奇袭鹊阴。” “啊?” 贾和闻听不由得一怔,身为马腾的军师,这才离开厉祖几天的时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早先马腾对出兵偷袭鹊阴,始终是犹豫不决。因为武威太守徐荣用兵极为老辣,马腾几次攻击鹊阴,都被徐荣打得被迫撤军,心里面不免生出了阴影。 怎么这一下子,就要打鹊阴了? 贾和刚要开口询问,就看见马铁已经跨上了战马。 “先生,您进去就知道了……父亲正在书房,我还有军务,恕仲起先行一步。” 说完后,马铁打马扬鞭,就疾驰而去。 贾和走进了府衙,只见府衙内行人匆匆,看上去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书房门口,一员青年将领扶剑而立。 “孟叔,身子已经大好了吗?” 青年将领正是马奎的儿子马岱,和马铁一样大,表字孟叔。当初典韦强夺鹊阴,击杀了马奎之后,马岱被沙摩柯射伤,掉进了水沟里,这才得以保全了一条性命。 只是伤势甚重,找到马腾后,就一直在养病。 贾和见马岱亲自在书房门口警戒,就知道这事情肯定不会小了。 马岱躬身,轻声道:“先生,叔父有命,您来了以后无需通报,只管进去就是了。” 贾和点点头,迈步走进了书房中。 就看见马腾正站在一副河西地图前面,背对着房门,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 “主公!” “啊,文叔,你总算是回来了!” 马腾蓦地转身,阴郁的面容上,挤出了些许笑容,只是看上去,那笑容很不自然。 也难怪,这几年马腾的日子并不好过。 西域董氏的力量越来越大,安定方面受朔方的袭扰,也是苦不堪言。 武都有苏固,三辅有李郭。别看马腾掌控着凉州四郡,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空壳子。 金城陇西的人口,被董俷迁徙一空。 虽经历了几年的调整,可是却比不上早年的一半。 几方受敌,使得马腾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周旋的空间。他把目光放在了河西,却始终无法攻破鹊阴。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经变得斑白,面容也显得格外苍老。 贾和见过了马腾之后,轻声道:“主公,我听说您准备出兵?” “正是!” 马腾笑呵呵的走到书桌旁,拿起一封信递给了贾和说:“文叔,你先看看这封信。” 贾和接过了信,打开了认真的看了一遍。 信是一个叫做张猛的人所写。这个张猛,要说起来,来头可是端的不算小。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张家,在河西一带的名气很大。张猛本人也颇有才干,早年曾经当过武威太守,不过才当了没两年,就碰上了张奂身故。张猛不得不辞官为父亲守孝,三年期满之后,朝廷的状况却已经大变。 张猛干脆不做官了! 靠着张家在河西的威望,做起了生意。 在陈到夺取张掖之前,张猛是河西最大的马贩子。不过后来,生意是越发的惨淡。 董俷占据河西四郡之后,虽然开了马禁,但张猛却无法插手其中。 故而这心里,就非常的不满。所以派人送信给马腾,邀请马腾合作,夺回河西四郡。 贾和认认真真,把这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马腾也不催促他发表意见,而是把目光凝住在地图上,眼睛里精芒闪烁。 “主公……” 马腾转身,“怎么样,文叔?你觉得张猛这封信里,有几成是真?” 贾和毫不犹豫的说:“十成!” “哦?” “武威张氏,安定皇甫,这是凉州两个最有名望的世族。皇甫一族自皇甫嵩死后,又因为袭击董家,在安定的威望已经锐减。但是张家,在武威的声望,无人可及。张猛这个人,似豪壮猛士,实则斤斤计较,心胸狭窄。董家断了他的财路,张猛肯定不会答应。他经营多年,与康居北匈奴之间有勾连,倒也是不无可能。” 马腾的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意。 “那我奇袭鹊阴,文叔以为如何?” “这个……” 贾和微微一蹙眉头,轻声道:“和确不好说。董家去年扫平西域,虽说实力受到了些许损耗,但并非是伤筋动骨。北匈奴和康居人,未必就能对西域造成威胁。” 想了想,贾和又说:“不过徐荣调至戍郡担任太守,武威太守却是个名不经传的徐庶,不晓得是什么来历。初来乍到,他也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倒是一个机会。” 马腾的目光灼灼,“如此说来,此事可行?” 贾和很想说:可以! 但是脑海之中,却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董家子狡诈,主公欲奇袭鹊阴,却要谨慎行事,当步步为营,切不可轻举妄进。” 马腾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先夺鹊阴,而后徐进……我已命郭宪自陇西起兵,三日后会抵达厉祖,与我大军兵合一处。苏固是跳梁小丑,李郭如今争斗正酣,唯有朔方,是我心腹大患……我欲请文叔出马,代我镇守安定,不知意下如何?” 镇守安定! 马腾有这番顾虑,倒也是清理之中。 朔方,如今是兵强马壮。徐晃用兵老辣,苏则精于谋划。武有潘璋凌操,文有庞淯羊衜。几次和马腾交锋,马腾都没有占到便宜,也的确是马腾的一个心腹大患。 贾和沉吟了一下,“主公既然有命,和敢不应从?只是,和一人却有些势单力孤,恐不足以担当大任。还请主公遣一大将为主帅,和愿在一旁协助,定保安定不失。” 马腾想了想,“文叔以为,我麾下谁可担当主帅?” “二公子仲起,可担当主帅!” “仲起?” 贾和的推荐,倒是正和马腾的心思。 说实话,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大后方交给一个外姓人。虽说贾和忠心耿耿,可这世上是人心难测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马腾可就真的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了。 马铁,颇受马腾的宠爱。 武艺高强,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而且这几年来,跟随贾和郭宪,也学了不少东西。如果有他在安定,倒是最合适。 “既然先生如此说,那我就让仲起镇守安定。只是仲起年少,难免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还要请文叔你多多的指点才是。” “和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贾和也不是个傻子,怎能看不出马腾的心思? 马铁,的确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马腾信任他,对贾和呢,也是执弟子之礼,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下,二人商议了一下细节,就把这件事情决定了下来。 三日后,马腾和郭宪兵合一处,八万西凉精兵,浩浩荡荡的向鹊阴进发。 厉祖城头上,马铁目送大军远去,心中倍感惆怅。 忍不住埋怨道:“先生,您为何要留下我呢?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于疆场之上,搏杀与两阵之间。以先生的才能,镇守安定绰绰有余,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也给拉扯上?” 贾和不禁在心中苦笑! 这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我是怕你爹怀疑我,所以才带上你一起去安定? 而且,贾和心里面,对河西总是有一丝难以说出来的畏惧。不仅仅是因为董俷,还有另一个人,令他心神不宁。那个人的厉害,贾和很清楚。早年还以为自家的本领不比那个人差,可是这两年才知道,自己和那个人比起来的话,不过是二流。 “二公子,又何必担心没有用武之地?安定毗邻朔方和三辅,想要打仗,机会有的是。” “我只是遗憾,未能和那暴虎一战!” 马铁面带惆怅之色,轻声的自言自语。 那神情,却让贾和想起了马超。想当年马超初入雒阳,闻听董俷已经出征朔方的时候,说的话,包括表情,和眼前的马铁是一模一样:我只遗憾,未能领教虎狼之将的厉害! 后来,马超领教了董俷的厉害。 可是结果…… 贾和实在是不希望,马铁重蹈马超的老路。不错,如今的马铁,也许比当年的马超厉害,可是如今的暴虎,只怕比之当年的暴虎,更加的凶狠老辣,如何相提并论? “二公子,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尽快赶赴安定吧。” 马铁当下点点头,心中虽然很是失落,可出于对贾和的尊敬,还是点头答应一声。 贾和站在城头上,朝着鹊阴的方向看去。 心中却不免感到了一丝忐忑:主公和郭宪,真的可以顺利的拿下鹊阴,夺回河西吗? 第三三四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二) 第三三四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二) 就在马腾出兵鹊阴的时候,曹操率领三万大军,抵达了雒阳。 虽然说当年李傕郭汜撤出雒阳之后,曹操就已经占领了这座古老的都城。可由于京兆一地非常敏感,为了避免过分的刺激袁绍,所以曹操并没有向雒阳派驻兵马。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数年时间当中,雒阳虽然是曹操的治下,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没有人照管的城市。 昔日繁华的雒阳城,早已经破败不堪。 辉煌的皇城,看上去只是一堆残垣断壁,如同一座废墟。 京兆的人口锐减,居住在雒阳的大户豪族,随着时局的动荡,大都迁移出了雒阳。 或是往荆襄,或是往巴蜀…… 当然也有一些人会去朔方西域之地,但相比之下,却是极少的一部分大户而已。 留在雒阳城的人,都是祖祖辈辈在雒阳生活的普通百姓。 昔日荣光已不复存在,人们只能靠着记忆,去回忆早年那段辉煌繁华的美好生活。 兴平四年五月中,汉帝刘协在太尉杨彪黄宛的护卫下,重返雒阳。 原以为能够在这座古老的都城中,寻求一个体面的生活。可是当刘协到了雒阳之后,才发现这座都城什么都没有剩下,一大群人守在破败的皇城中,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此刻的心中,是怎样的一种想法。 杨彪黄宛,马日磾伏完,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从进入雒阳城的那一刻开始,没有人说话。派出信使向四方求援,可是却没有一家诸侯,表现出特别积极的态度来。 日复一日,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绝望。 曹操在青琐门外,跳下了绝影。 许褚和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顶盔贯甲,紧随曹操身后,迈步向嘉德殿走去。 那大汉名叫曹彭,是曹操的本家兄弟,年二十七,正处在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善使一杆金边开山钺,重七十八斤,天生的神力,少年时走访天下名师,武艺高强。 曹操平定边昭之乱的时候,曹彭正好艺成下山。 投奔曹操后的第一战,就手刃了边昭,立下赫赫战功,被曹操封为折冲校尉,与许褚一起,担当他身边的贴身护卫。这曹彭,有万夫不挡之勇,曾和许褚大战百回合,最后一招惜败。在曹操的麾下武将中,但凭武力而言,可以排列在前六位。 曹操走上嘉德殿,拜见了汉帝刘协之后,忙命人送来食物,先让汉帝等人安定下来。 诸臣工,纷纷向曹操表达了谢意。 同时又委婉的表示出,雒阳为汉室古都,如今的模样实在是……还请曹操修缮一番。 曹操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是含糊其辞的糊弄了过去之后,拜别了汉帝,带着许褚和曹彭走出青琐门。 临时的帅府,就定在迎春门内的太师府里。 郭嘉并没有前来,伊籍和程昱作为此次迎奉汉帝的谋臣,已经把太师府打扫干净。 眼见曹操回来,忙将他迎入了府中。 “主公,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伊籍和程昱,都没有去询问汉帝的情况。事实上,对他二人而言,汉室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是名存实亡罢了。那个在皇城里的汉帝,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傀儡。 没必要为那个家伙而浪费口舌,他们的主公,是曹操。 曹操微合细目,坐在那大椅上,闭目沉吟。 突然,他开口道:“昔日雒阳何等的繁华,却落到如今的地步,谁才是罪魁祸首?” 程昱和伊籍一怔,都没有回答。 按照大多数人的观点来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董卓。 可是当二人看到雒阳这残破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没有说出来。这话该怎么说呢?想当初董卓活着的时候,雒阳大户虽屡遭清洗,可雒阳城却是格外的繁华。 反倒是…… 程昱轻声道:“雒阳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天命使然吧。” 只能把过错归咎于天命之上。有时候程昱就想,如果董卓不死,汉室会是什么样子?还真的是不好说,但就算是情况再差,至少也比现在的情况,好上许多吧。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面说说而已。 曹操笑了笑,“马太尉的意思,是想要我们重修雒阳,在这里安定下来,你们怎么说?” 伊籍呼的起身:“万万不可!” 他沉吟了一下之后,开口道:“修缮雒阳,工程浩大。如今京兆不比当年,库府空虚,就算兴当年的以工代赈,只怕也是捉襟见肘。而且,此地不适合为都城……自古雒阳就是八通要地,如果我们长期占据此地,势必会让河北袁绍感到不安。” “机伯的意思是……” “籍在出发之前,曾经和奉孝文若,商议过此事。我们现在,实不宜控制雒阳,当请圣上,移驾他处……文若认为,可使圣上暂居许昌,也方便主公照应不是?” 伊籍这番话,正中曹操下怀。 当下点头答应,命程昱和伊籍负责处理此事。 杨彪等人,如今已如丧家之犬,能有一安身立命之地,就已经足够。若是说不通,再由曹操出面劝说,到时候自然是水到渠成。而且,曹操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仲康宗嗣,随我出去走走吧!” 宗嗣,是曹彭的表字。二人闻听,立刻应命。 自有亲随安排好马匹,曹操跨上了绝影,带着许褚和曹彭,自迎春门出了雒阳。 一行人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言语,曹操也显得非常低落。 出雒阳二十里,就是北邙山。昔年董俷曾在这里建立了北邙山庄,后来董俷在安定开府,北邙山庄也就交给了董卓。曾有一度,董卓甚至希望能在这扇庄里终老。 不过,山庄如今已经变成了废墟。 早年那连云的房舍,也都成了一地的碎砖烂挖。 曹操在山庄外跳下了战马,漫步走进了山庄之中。许褚和曹彭二人相视一眼,示意亲随在外面守护,二人随着曹操,一起进了山庄,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座坟茔。 很简陋,远远看去只是一个土丘。 坟茔的旁边,竖着一块石头。上面有斑驳的痕迹,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迹。 “故太师董之墓!” 曹操抚摸石头上的字迹,自言自语:“哪怕生前是何等的显赫,到头来还是一掬黄土而已……恰似那食尽鸟投林,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西平这话,端的道尽了人世沧桑啊。” 这坟茔,正是董卓之墓。 当初董卓被杀,落得个尸首不全。 曹操和董卓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相反,董卓对他的赏识,曾令曹操感激万分。 说起来,只是政见的不同。 不管当初杀得多么惨烈,可并不会影响到曹操对董卓的看法。 所以,在当初占领雒阳之后,曹操秘密命人收拢了董卓的尸首和衣冠,葬于北邙。 思绪起伏,仿佛回到了往昔的岁月之中。 当年董俷在雒阳开赌,击鞠大赛何等的兴旺,可是现在,谁还能记得当年的日子? 董俷…… 曹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狮鼻阔口,横眉细目的丑陋模样。 终于打算出手了吗? 上一次我败给你,却不代表着这一次,我也会败给你……今日的董西平,已经不是当年的董家子。可是如今的曹孟德,一样也不是当年被你逼得跃马汜水的曹阿瞒。 真是期待,能和你再一次交锋! 曹操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突然转过身子,“仲康,子义他们和我们分开,已经有几天了?” 许褚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已经有七天了……算算时间,如今差不多也该抵达函谷关了。” 曹操颔首,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朝着西北方看去,目光格外的冷幽深邃。 西平贤弟,看起来这一次,哥哥是要抢一步先手了……而你,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 按照郭嘉等人的计划,迎奉汉帝的同时,务必要打开关中的大门。 这大门,就是指的函谷关。 奉命镇守函谷关的,是西凉名将杨维。 此人原本是牛辅麾下的大将,在陇西等地颇有名气。曾率领十余骑,杀退千余名盗匪,武力之高,被誉为牛辅帐下第一猛将。牛辅被刺之后,杨维率领三千精骑,投靠了李傕郭汜。 一方面,都是凉州人,李傕郭汜当然欢喜。 二一来呢,李傕郭汜帐下兵多,可是能征惯战的将领,却不算是太多。 也知道杨维武艺高强,见他前来投奔,二人都非常的高兴。当下封杨维做振武将军,驻守函谷关。李傕郭汜很清楚,只要函谷关不失,八百里秦川就会安稳如山。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二人有一日会反目成仇。 杨维坐在大帐中,认真的擦拭佩剑。这把剑,是他从一个行商手中花巨资购来的西域宝剑,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杨维视宝剑如命,每一天都要抽时间擦拭一番。 就在这时候,有亲兵走进帐内,“将军,外面有一人自称是将军故人,求见将军。” “故人?” 杨维一怔,心里道:这时候会有什么故人来见我? “有没有说叫什么?” 亲兵回答:“他没有说,只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来告知将军。” “请他进来!” 杨维收起宝剑,端坐大帐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亲兵带着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此人身高大约在八尺左右,生的是豹头环眼,膀阔腰圆,络腮胡赛似钢针。 走进大帐中,来人哈哈笑道:“老杨,还记得我吗?” 杨维一见来人,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忙起身,快走两步,一把就抓住了来人的胳膊。 “朱慈,你,你还活着?” 这朱慈,和杨维早年都是在牛辅帐下听命,关系非常密切。牛辅死后,陇西军大乱,杨维和朱慈走失,带着人马投奔了李傕郭汜。而朱慈,从那以后就下落不明。 没想到在这里,二人竟得以重逢。 杨维连忙让亲兵出去准备酒宴,拉着朱慈的手坐下来,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 “老朱,几年不见,你气色看上去可不错啊。” “怎比得你老兄如今这般得意?” “混日子罢了……” 杨维叹了口气,“老朱,你现在是在何处?当日陇西军大乱,我和你走散之后,一直打听你的下落,还以为你……快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可想死我了!” 朱慈听杨维这般说话,也不禁心中感动。 “牛将军被刺时,我奉命在临洮驻守。后来……你也知道,董夫人自焚于临洮,我杀出一条血路后,身受重伤。等我养好了伤,就听说大公子退入南山,不知所踪。我这心里面空落落的,就带着十几个兄弟,回了老家颍川,给人家当护院。” “护院?” 杨维一蹙眉,“老朱你武艺高强,给人当什么护院?” “不当护院做什么?我身上打着凉州军的印记,大公子去了西域,又不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我那主人家倒是对我不错,这两年过的还逍遥。” “那就好,那就好!” 杨维拍了拍朱慈的肩膀,没有再问下去。 这时候,有亲兵端来了酒菜,杨维让亲兵全都退下,和朱慈推杯换盏,互诉别情。 酒过三巡,朱慈突然说:“老杨,听说你这边的情况,并不是太好?” 别看杨维喝了点酒,可是并没有喝高,那脑袋清醒的很。听朱慈说了这么一句话,那酒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放下酒觞,凝视着朱慈,心里面就嘀咕了起来。 自将军遇刺至今,一晃已经五年多了! 五年来,我和老朱彼此没有音讯,如今突然出现…… 早些时候,曹操才出兵雒阳。老朱说他在颍川,那似乎也是属于曹操的治下啊。 这二者间,有没有联系? 莫非…… 杨维没有开口,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朱慈。 见这情况,朱慈非但没有躲避杨维的目光,反而咧嘴一笑,“看样子,你知道了?” 杨维还是没有说话。 “老杨,我实话实话吧。我家主人,如今在兖州牧曹操帐下担任师友从事,乃是颍川名士钟繇钟大人。李傕郭汜,乱臣贼子,且不说别的,刺杀太师,令天下大乱,仅此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二贼不思报国,反而内斗不停……关中只怕难以保全,我家主公奉命迎奉天子,讨伐二贼。我听说你在新安,实不忍看着你受苦。” 李傕郭汜! 杨维不禁闭上了眼睛,心中叹息不停。 说实话,他当初投奔李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李郭二人对他不错,也就怀了感恩之心。原以为李郭能据守关中,好好的休养生息。可不成想,这两人却打了起来。如今看来,这二人实在不是可以依托的人,如果继续跟随下去,只怕…… 杨维的心,可就动了! 朱慈道:“曹州牧占据豫兖青三州,实力雄厚。而且他最是礼贤下士,连大公子当年对他也是赞不绝口。更重要的是,凭咱爷们儿的本事,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曹兖州不论出身,颇有当年大公子风范,我们跟随他,他日定然能飞黄腾达。” 杨维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西域投奔大公子?” “若是当年大公子初至西域,我们前去投奔,或许能得个出身,可是现在……再说了,大公子在西域,内有蛮族之患,外受马腾威逼,只怕想要走出西域都很难。老杨,咱兄弟当年在陇西交情不错,如今曹兖州兵锋所向,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朱慈这一番话,说的杨维心动不已。 沉思良久,咬牙下了决心。 他沉声道:“老朱,还请你回复曹兖州,就说只要他兵马抵达函谷关,我就开城投降。” “当真?” “当真!” 朱慈哈哈大笑,举杯相邀,“老杨,你日后绝不会后悔,今天的这番决断。” 第三三五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三) 第三三五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三) 鹊阴,烈焰冲天。 熊熊大火,把整个鹊阴城覆盖,把天空照的通红。 高大的城墙,随着那火势越来越大,在一声轰鸣中,轰然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也许是因为正处于交接的缘故,新任武威太守徐庶还没有来得及在鹊阴及时的布防,所以在马腾大军的奇袭之下,竟未能支持太长时间,就宣告了鹊阴城的失守。 这鹊阴,曾经让马腾失去了唯一的兄弟。 这鹊阴,整整让河西与西域断绝了五年之久,更让马腾十几万大军在夹缝中求取生存。 如今,攻破了鹊阴,马腾却不希望这该死的要塞继续存在。 一把大火焚毁了鹊阴之后,他亲自督兵马为前军,沿着长城向武威继续突击。 按照马腾和张猛的商议,只要马腾能攻占苍松,他就立刻会在休屠出去,联手夹击徐庶。再加上北匈奴和康居从中协助,则整个河西四郡,都将落入马腾的手中。 虽然马腾在攻破了鹊阴之后,郭宪反复的提醒他,要小心从事,可马腾却没有放在心上。按照他的计算,等董俷回过神的时候,河西四郡早已经被他所占领。到时候只需要卡死玉门,就算董俷倾西域倾国之兵,也休想再向河西四郡前进半步。 马腾有马腾的主意! 占了河西四郡,他就可以得到充足的马源,而后虎视关中。 再不济,也能以凉州为根本,成为一方的诸侯,与关东诸多诸侯,好生较量一番。 有道是兵贵神速。马腾占领鹊阴之后,挥兵西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朴寰苍松。武威太守徐庶调集武威大军,试图阻拦住马腾的脚步。不过在连败十三阵之后,损兵折将,只得退守揟次,闭关不出。而在这个时候,休屠张猛,起兵造反。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叫做祸不单行。 徐庶怕也没有想到张猛会突然造反,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像失去了应对之法。 马腾自然不会就此放手,立刻挥兵猛攻揟次。徐庶在坚守揟次八天之后,败退姑臧。 整整被积压了五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 马腾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也顾不得等待后军郭宪汇合,乘胜追击,直扑姑臧。只要夺了姑臧,整个武威就等于落入了马腾的手里,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太长的时间了。 五万大军,日夜兼程,长驱直入,向姑臧进发。 对于武威的地形,马腾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从揟次至姑臧,共有两条路可以抵达。 一条是沿户水而行,沿途道路平坦,不过需花费十天的时间。 另一条路是一条小路,自鸾鸟山通行,道路崎岖,但是只需要两三天就可以抵达姑臧。 马腾现在已经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且夜长梦多,十天的时间…… 不管当初和张猛是如何约定,可是从内心而言,任何人都不希望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 谁先占领姑臧,谁就能有更多的话事权。 所以马腾必须要在张猛夺取姑臧之前,将姑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马腾最终放弃了户水大路,而选择了鸾鸟山小道前往姑臧。 ****** 青年站在鸾鸟峰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如同长龙一样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进而来。 瘦削的面颊上,流露出一丝冷笑,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 习惯性的捻着颌下的稀疏的胡须,青年头也不回,轻声问道:“黄老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在青年的身后,站立着二十名技击士。 为首的军官听闻青年的问话,躬身恭敬的回答道:“穆公子请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黄老将军说,只要公子燃起狼烟,他那边会立刻展开行动,绝不会令马贼逃脱。” “如此……甚好!” 青年的话语,并不是很多。 略带阴鸷气的面容,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受。 五官轮廓,恰似一个人!是的,不管是在相貌还是在气质上,这青年活脱脱是贾诩的翻版。不过,少了一些贾诩的沉稳,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一种难言的书卷气。 青年名叫贾穆,表字公闾,正是贾诩的长子,年二十六,和董俷的年纪只差了几天而已,说起来算是同辈儿。不但是家学渊源,还拜在卢植门下求学。虽然说卢植并没有收他做学生,却不代表贾穆的资质不够好。相反,贾穆这个人,很聪明。 卢植并不喜欢贾诩,因为总觉得贾诩这个人很阴鸷。 而贾穆作为贾诩的儿子,从气质上来说,和贾诩颇有相似之处,所以卢植也不甚喜欢。 贾穆深得贾诩的真传,小小年纪就知道韬光养晦之道。 自五年前开始,就在贾诩的身边做事,从事着默默无闻的幕僚工作,几乎不为人知。 但这并不代表董俷不知道他的根底。 用李儒的评语:公闾智谋高远,机变无双,颇有乃父之风。只是略显轻浮,尚需磨砺。 要知道,自从李儒接掌了闇部之后,很少对一个人做出评定。 贾穆得李儒这等评价,已经是难能可贵。至于轻浮一说,并不是他性情兔脱,而是指贾穆缺乏历练,无法做到如贾诩那般在不动声色中,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不过即便是这样,对于人手极度缺乏的董俷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 贾穆神色平静的站在山崖之上,眼看着马腾大军进入了鸾鸟峡谷后,平静的面容上,这才浮现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为了今日的这个局,贾穆已经筹谋了太久的时间。 此次主持大局的人表面上是徐庶,可实际上徐庶所负责的,只有来自休屠的张猛。 自董俷进入西域,关闭鹊阴大门之后,贾穆就在父亲的指点下,开始筹谋策划。特别是对河西四郡的世族豪门,一举一动都没有躲过闇部的眼睛。从张猛与北匈奴联络开始,到后来与马腾勾连,所有的一切,可以说是全部在李儒的掌握之中。 当董俷请辞了西州州牧一职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董俷出西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至于董俷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 没有人知道! 反正在一系列的谋划之后,一张几乎涵盖了整个关中大地的网,悄然无声的张开。 “张猛不识大体,勾连异族,实自取灭亡!马腾妄为伏波后裔,只知谋取私利,全不顾大义当前。这等人活着,也是丢了伏波将军的脸面,当不足以立足于世上。” 随着董俷的这一句判定,整个西域,都在无声中运动起来。 “穆公子,马贼进入峡谷,先锋人马业已行进至峡谷中央,是否可以点起狼烟?” 贾穆笑了笑,却摇头拒绝。 “不,当其人马全部进入峡谷之后,再起狼烟!” “可这样一来,可就放过了他们的先锋人马……” 贾穆道:“马贼先锋人马,自有陈到将军的踏白军来解决,断不会放跑了这些贼子。如今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断不可因小失大,放过了马贼性命。” 技击士闻听,也不在言语。 摆手示意技击士们加强警戒,同时等待着贾穆的命令发出。 “你们无需这么紧张……呵呵,为了这次出击,主公已经筹谋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耗费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断无失败之可能。” 贾诩见众人神情紧张,笑着安慰众人。 其实,他心里何尝又不紧张呢? 为了今日这个代号名为‘刺马’的行动,他和父亲贾诩,还有李儒法正等人,整整筹谋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来,损失了多少细作,耗费了多少钱粮,其中的心酸,只有参与其中才能知晓。所以,贾穆表面上浑不在意,可是这心里面却是格外紧张。 “公闾,此次‘刺马’能否成功,非但是关系到主公的大业,更关系到我贾氏一族的未来。主公对我虽是极为看重,可是能否光大门楣,还是要看你等以后的成就。若刺马成功,你兄弟二人将来就能在主公门下占据一席之地,若是失败的话……“ 贾穆想起了临行之前,贾诩的一番话语。 虽然没有说出失败了会如何?可是对于贾穆而言,却是非常的清楚。 耗费这么多时间和钱粮,若是失败了的话,贾氏一族在西域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 “穆公子,马贼军已全部进入峡谷!” 贾穆目光蓦地闪亮,轻声道了一句:“起狼烟!” 马腾,为了我贾氏一族的未来,就请你用你的性命,来见证我贾家未来的辉煌吧。 第三三六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四) 第三三六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四) 鸾鸟峡谷很长! 出鸾鸟峡谷三十里,就能看到姑臧的城墙,这里是从鸾鸟山到姑臧的必经之路。 马腾以幼子马休为先锋,率五千人马先行通过。 马休已经弱冠,也许是继承了马家优良的血统,长得非常俊俏,为人也十分豪爽。 使一杆亮银枪,枪马纯熟,杀法骁勇。 自从马超死了之后,马腾对两个儿子可以说是非常的疼爱。 不过他也知道那个温室花朵的道理,所以虽然宠爱,却不骄纵。马铁马休两兄弟,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一方面清剿凉州地方的马贼,一方面抵挡李郭的进攻。 马腾在马休的先锋人马已经到了峡谷中央后,这才督促人马向峡谷中前进。 正是夏末时节,山外是烈日炎炎,可这峡谷之中,格外的清凉。马腾手搭凉棚,看着自家那宛如长龙一般的人马浩浩荡荡的在峡谷中行进,心里面生出难言的快意。 只要夺回了姑臧,武威就等于落入了自家的手中。 张猛就算是这武威有名气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想和我手中近十万大军相抗衡吗? “叔父,当注意两侧高崖!” 马岱催马来到了马腾的身旁,轻声说道:“此地险峻,要小心董贼的埋伏!” 马腾放声大笑起来,“从义未免有些谨慎了……徐庶不过一无能之辈,也不知道董贼是从何处寻来的家伙。他的本事,此前你也见过,嘿嘿……此乃天助我成就大事。再说了,你看这两侧悬崖,并无杂草枯木,如何伏击我等?徐庶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我定取他性命。” 从义,是马岱的表字。 闻听马腾这说,他心里面很不以为然。 那董贼别的本事没有,可识人的本事却不差。只看他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他又无法说服马腾。 毕竟早先徐庶连连败北,的确是不足挂齿。 若说的诱敌之策,可这诱敌诱的,未免是过于凶险,把大半个武威让出来?至少马岱是不敢这么做。一个差池,那可就是把整个武威都交给了敌人,胆子大太大了! “叔父,若不然,我领一军,在后方压阵?若没事自然是最好,若有事,也可照应!” 马腾心里不免生出不快。 这是在怀疑我的判断?不过马岱是他的从子,马腾虽有不满,也不好表现在脸上。 当下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就依从义之言!” 马腾给了马岱三千兵马,作为后军,押运粮草辎重。 他率领大军进入了峡谷,不停的催促人马加速行进。不管先前马岱的那一番话,有多么的不入耳,可还是有些道理。马腾虽然在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多了些小心。 中军行至峡谷中央,马腾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扭头刚要和身边的将领说话,突然间就听到两边悬崖上铜锣声响。紧跟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巨石如雨,朝着峡谷砸落下来。在一阵人喊马嘶声中,两边谷口就被封锁了大半。 伴随着巨石落下的,还有一蓬蓬燃烧的枯草。 马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只听到一声嗤的声音,峡谷中突然间烈焰熊熊。 鸾鸟峡谷,的确是没有什么燃火之物。 可是在西域,有一种特产名为硝石,和硫磺混合,碾成粉末之后,可以做为助燃之物。紫青色的浓烟顿时在峡谷中升起,并且伴随着强烈的刺鼻气息。悬崖上落下了更多的枯木草团,纷纷如雨,在落入火焰之中以后,顿时狂暴的燃烧了起来。 西域不缺乏硝石和硫磺! 而且古人对硝石硫磺分开来使用的效果,已经有了一些认识。 董俷并不知道火药的制作方法,但是根据西域当地人的经验,发现把硝石和硫磺碾成粉末之后,再加入一种名叫皂角子的粉末混合起来,可以令火焰迅速的燃烧起来。 也许,这就是火药最早的雏形吧。 当这种助燃的粉末被研究出来之后,贾穆在此次行动之前,在峡谷中洒下了打量的粉末。一俟燃烧起来之后,就立刻投入各种燃烧的物品。刹那间,整个峡谷被浓烟和烈焰所包围。 马腾拼死按住了胯下的战马,厉声吼道:“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可是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让士兵们安静下来。好在马岱作为后军,拼死的占住了一个出口。 他大声的吼道:“叔父,快点撤退,撤退!” 马腾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拨转马头,带着部将就往山外跑去。 山口两边,传来了一阵铜锣声响。紧跟着箭矢如雨,带着历啸声朝着马腾军就射来。 从两边山峦中,杀出了一支人马。 为首大将金盔金甲,掌中象鼻古月刀,厉喝一声:“马贼休走,黄汉升再次等你多时!” 马腾的双眸通红,抬头定睛一看。 “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心中暗自叫苦。马腾可是认得黄忠,想当初险些被黄忠杀死,如何能不怕? 再看自己身边,麾下的人马,大都葬身于峡谷火海,只有马岱手中的一两千人,在加上十几个将官。而黄忠身后,却跟随了几千精兵,双方的优劣,一眼能看出。 马岱横刀跃马,喊道:“叔父快撤,与郭叔叔汇合……我来挡住贼将!” “从义小心!” 马腾叮嘱了一声,带着人就走。 马岱咬牙切齿,摆刀向黄忠就扑了过去。 二人之间相距数十步,黄忠冷笑一声,拖刀迎向马岱。黄忠的坐骑,是一匹万中挑一的乌孙西极马,速度快如闪电一般。眼见着二马照头,黄忠突然一声爆吼,象鼻古月刀划出了一个奇诡无比的弧线,带着一股子劲风,呼的一声就劈向马岱。 马岱也看出来了,黄忠的刀,似乎和他的兵器同出一门。 自然也能看出那刀法之中,隐含着马家刀法的痕迹。心里激灵一个寒蝉,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两军阵前,扯交情又有什么用处?马岱咬碎钢牙,迎着黄忠的大刀就封了出去。 说实话,马岱的本事不差! 可他的对手,确是浸淫这刀法数十年,对马家刀的认知,又岂能是马岱可以相比? 只听铛…… 一声巨响,黄忠这一刀有个名堂,叫做断水刀! 取自董俷说过的那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在震泽剿匪的时候,刀法最终大成。 断水刀讲究七分攻击,三分回旋。 刀法很简单,只是一劈,却蕴藏了诸般精妙的变化于其中,恰似一道长虹贯日。 马岱封出了这一刀,却被震得双臂发麻,虎口迸裂。 黄忠大刀在斩在了马岱的兵器上之后,借着那回旋的力道,顺势往前一送。 二马错蹬的一刹那,马岱却已经躲闪不及。只听噗的一声,被黄忠顺着肩膀一直划到了大腿处,胸甲被撕开,鲜血奔涌,肠子从伤口处流了出来,搭在了马背上。 马岱在马上晃了两晃,蓬的就摔落在马下。 黄忠勒马,抬刀一指,“游奕儿郎,莫要放跑了马腾! 马腾现在的确是狼狈不堪。 从重围中杀出来的时候,身边仅剩下百余名士卒。其余的部曲,大都没有能逃脱。 也顾不得许多,马腾拖枪狂奔。 心里面一方面担心马岱,同时又为马休而操心。 不过,大军进入峡谷的时候,马休好像已经冲出了峡谷。只希望他能够逃出生天。 正想着,胯下战马突然一声暴嘶。 前蹄扬起,险些把马腾从马上给甩了下去。 挽住马缰绳,马腾定睛观瞧。就看见正前方的山丘上,一直人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帅字旗上书斗大的‘文’字! 为首的大将,胯下马掌中刀,脸上一道疤痕,从耳根子一直到嘴角,显得极为狰狞。 “马腾老贼,文聘在此等候你多时!” 马上大将笑道:“我家军师要我告诉你,你那同伴郭宪,如今被我家大爷领兵伏击,只怕也难活命。若是聪明的,就快快下马投降,否则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文聘! 又是一个无名小卒! 马腾做梦都没有想到,为了对付他,戍县大都督府调派出了三支西域最精锐的人马。 自西域三郡设立,汉安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由于华雄出任太守职务,原来手中的元戎军就交还给了董俷。 而贺齐在一系列的战事当中,也展现出了独当一面的手段和谋略。故而董俷将典韦调出,以贺齐为主帅,贾诩的另一个儿子贾访为军师,典弗典佑二人为副将,执掌乞活军。 而典韦则担任了元戎军的主帅,典满牛刚为副将。 为了剿杀马腾,此次共出动了踏白、游奕和元戎三军,共五万人马。 马腾不知道文聘所说的大爷是谁! 不过郭宪既然被阻挡,只怕依靠他是不太可能了。如今,唯有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怒目圆睁,马腾催马冲向土丘。 文聘看着马腾冲上山道,冷笑一声,大刀在空中一摆,身后人马哗啦啦啦就散开了。 一辆辆铁滑车,被推了过来。 马腾才上了半山腰,就听文聘一声大吼:“放车!” 一辆铁滑车顺着山道就冲向了马腾。数百斤的铁滑车,朝着马腾轰隆隆的扑来。 马腾躲闪不及,气沉丹田,一声大吼。 掌中大枪带着风雷之声,铛的抵在了铁滑车的护栏上。胯下马被那强大的冲击力撞击,哒哒哒连退两步。不过,这铁滑车却是停了下来,和马腾相持在一处。 力贯双臂,马腾就准备把这铁滑车挑飞出去。 可不等他发力,第二辆铁滑车跟着就冲了过来。砰,马腾的两臂发麻,脑袋嗡嗡直响。 胯下马经不住这巨大的力量,唏溜溜暴叫一声,双腿就跪在了地上。 战马这一跪地,马腾也吃不住那铁滑车的份量了! 与此同时,第三辆铁滑车过来,狠狠的撞击在前面的铁滑车上。车身上的铁刺,洞穿了马腾的身体。拖着他的身子,在一阵惨叫声中就冲到了山丘的下方。 山道上,留下了一堆烂肉。 文聘厉声喝道:“马贼已死,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身后,黄忠的人马带领人马已经追击过来,随着一声暴喝,挥刀就冲向了敌军。 “将军饶命,我等愿降!” 在一阵凄厉的喊叫声中,马腾军丢弃兵器,下马跪在了地上。 黄忠勒马,和山丘上文聘相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战,端的是痛快之极。马腾一死,凉州当尽落与主公手中。只是不知道,主公那边…… 黄忠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鸾鸟山中。 第三三七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五) 第三三七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五) 已至初秋时节! 往年在这个时候,正是秋收的开始,田园上繁忙无比,一片兴旺的景象。 可是今年…… 自从李郭二人反目之后,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双方的矛盾是愈演愈烈,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小冲突,大冲突,引发出一连串的血战,使得三辅之地,遍地哀鸿。 董俷沉静的站在岐山之巅,目光迷离的眺望远方,心思却是千回百转,复杂的很。 一个谋划了整整三年的布局,所图谋的就是今日之事。 谁都没有想到,贾诩李儒从进入西域的那一天开始,就有了杀出西域的全盘计划。 所有人都以为,董俷杀出西域,只有自河西走廊出,进入凉州一途。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河西走廊对贾诩而言,其实只是一个迷惑众人的幌子罢了。 贾诩从一开始,就把出西域的重点放在了武都。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区,掌控武都的人,是原汉中太守苏固,说起来也曾是董卓的部下。苏固这个人,名声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过于出众的本事。说穿了,是一个很平庸的家伙。可这样的一个人,能当上汉中太守,很显然也有他的手段。 苏固胆小,为人谨慎。 在治理地方上面,是有一定的水平。只看在他担任汉中太守的两年之中,汉中的人口和税赋都保持在较高的水平。胆小,而识时务,颇懂得变通之道,无甚野心。 这就是贾诩对苏固的评价,并且根据他的这种性情,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 从张掖至武都郡,还有一条通路,就是自氐池出,走赐支河,穿越星宿海,进入河湟。在这一条路上,有白马羌人腾子驹掌控,加之星宿海是技击士的训练大营,所以早在三年前,刚进入西域的时候,一条直接通往武都的通道,就已经形成。 三年中,贾诩通过与蜀中张氏的力量,在武都布下了一张大网。 由张氏牵头,先和原本是汉中大户阎氏家族取得了联系,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定。 在这中间,出力最多的人,就是在临洮归顺董俷的阎温。 阎温是天水人,可是祖辈却出自汉中,说起来算是汉中阎氏家族的一个偏远旁支。 阎温归宗认祖之后,向阎氏保证,他日若夺回汉中,定会振兴阎家。 事实上,阎家对苏固夺回汉中,早就不抱任何的希望。虽说现在也掌了一郡之地,可说穿了,却是在李郭、马腾和张鲁三方的夹缝中勉强生存,不足以寄托希望。 阎家本非世族,以商发家,算不得名门。 在这一点上,阎家和董家颇有相似之处,所以对董俷也怀有相当的好感。 董俷在西域的作为,阎家一直都冷静的观察着。早在董俷对龟兹开战之前,正是和董家结盟,并且派出了大批的阎家弟子,至西域进学,实际上就是表明了态度。 阎家第三代长子,名叫阎圃,表字儒宗,年已二十四岁。 对于董俷而言,阎圃这个名字是比较陌生的。但是其才学,倒是颇受卢植的器重。 “此子,有国士之风!” 这是卢植在出征漠北之前,向董俷推荐阎圃时所说的话语。 卢植是什么人? 那是堂堂的一代宗师级人物,连羊续蔡邕对他也非常钦佩。他不好评价别人,可一旦做出评定,往往是不会看走了眼。所以,董俷马上就命人将阎圃从太学府调出,出任他大都督府的门下从事。虽然官位并不是特别彰显,可是却羡煞了无数人。 要知道,担任门下从事的俸禄虽然只有一百石,可那是心腹之人才能担当的职务。 阎圃身高七尺六寸,生的面如粉玉,极具丰姿。 此刻,他正站在董俷的身后,也不出声,垂手肃立。 “儒宗,郿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阎圃说:“主公,尚未有消息传来,但想必不会等待太久时间。军师布局高远,此次和林乡亭侯合作,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断不会出什么差池。河东卫觊突破河水,占领莲勺,已经直接威胁到了左冯翊的安危,李贼又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董俷却笑了! “只怕不是李傕把握机会,而是那卫觊目光高远吧。” 阎圃闻听,也笑了起来,“主公所言不差,河东卫氏三百年大族,的确不容小觑。趁曹操迎奉天子,兵进函谷关的时候,出击三辅,若是谋划得当,这三辅……嘿嘿!” 董俷听出了阎圃话中之意。 如果没有他这一次出奇兵明攻马腾,暗渡武都,这三辅花落谁家,还真的尚未可知。 卫觊? 对这个名字,董俷并不是非常的陌生。 说起来,在十年前他就听人提起过卫觊的名字。当时老爹还是河东太守,河东卫氏也在他的治下。董家和河东卫氏之间的恩怨,那可真的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完。 仔细算起来,河东卫氏至少有三个人,直接死在他的手上。 当时卫觊就已经崭露头角,不过后来董俷春风得意,卫觊却好像变得默默无闻。 隐忍,此人端的是精于隐忍之道! 这又是一个似乎在演义中并没有出场的人物,不过董俷对此,已经有些麻木。 阎圃见董俷不说话,也沉默了。 不过究竟是养气的功夫还不够,片刻后忍不住又道:“主公,曹操兵出函谷关,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吗?麴将军和董校尉二人,加起来不过一千人,能挡住曹军吗?” 董俷沉吟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挡不住也要给我挡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儒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自武都入渭南,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就必须轻装上阵。好在焦城险要,老麴的背嵬军,可以说是我麾下步军之翘楚,除他之外,没有人等担当如此重任……二十天,我需要二十天!” 说着话,董俷细目眯成了一条线,露出了一丝狰狞笑容。 “只要我等夺取郿县,公明就会立刻自梁山出兵,占据临晋,则整个关中,将落入我手中。李郭二贼,不过跳梁小丑尔……二贼一死,曹孟德就会乖乖的退兵。” 阎圃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在董俷麾下的时日太短,不清楚背嵬军的战力。 但是,能参与这么一场大布局,对于阎圃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一次经历。 阎圃仔细的消化着这场布局的每一个细节,越发感到了祖父当初选择董家,是何等的睿智。 从腾子驹兵出河湟,到董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武都。 苏固在外有旧主雄兵,内有大族威逼的情况下,举城投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短短三日中结束。几乎是兵不刃血的占领了武都,可这里面的谋划,值得回味。 就在这时候,越兮和王戎匆匆走上山岭。 二人在董俷跟前行礼,“主公,李傕出兵了……郿县只有四五千兵马,守将是李傕的侄子李暹……赵岑说,他手中只有八百人,当全力配合主公夺取郿县的行动。” 赵岑,董俷对这个人几乎是没有半点印象。 后来还是李儒提醒过他,说这个赵岑曾经做过董卓的亲兵,后来因战功而被提升。 董俷也懒得去想这个赵岑是什么人。 只要李儒说这个人没问题,那就是足够了…… 董俷点了点头,用金瓜轻轻敲击了一下马靴,转身说道:“李傕走了,该我们登场了!” 他沉声道:“命武安国率二百轻骑,出击郿县!” 此次董俷前来郿县,只带来了一千兵马。其中有经过反复挑选,凑足了八百人之数的巨魔士,还有二百轻骑,由武安国率领。巨魔士的战力,早已经是天下闻名。 阎圃一开始还不明白,人手三骑西极马的巨魔士,为何要带上二百轻骑呢? 看装备,看马匹,这轻骑和巨魔士简直是天壤之别。大都是星宿海马贼出身的家伙,混在巨魔士之中,简直就是给巨魔士添乱,非但起不到作用,说不定反而会影响巨魔士的战斗力。 可是现在…… 阎圃似乎明白了这二百轻骑的意义所在。 不由得看了一眼董俷,暗自点头道:只这一手,足以见主公的深谋远虑。 而董俷并不知道,阎圃此时此刻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听从李儒的安排。 “诸位将军,做好准备……正午时我们就可以在郿县吃酒了!” 董俷说着话,率先大步向山岭下走去。 李傕郭汜,我董西平……回来了! 第三三八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六) 第三三八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六) 李暹,年方二十六。 论起年纪,比董俷要小上一岁,为人骄狂,颇有天老大,叔老二,我就是老三的架势。 李傕好巫,身边跟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巫女,为他占蓍卜算。 不过白天是巫女,晚上…… 反正李傕虽然有妻室,可是在他身边跟随的,却是巫女。已经四十多了,却没有子嗣。 也正是这个原因,李傕视李暹如亲子一般。 李暹不喜读书,偏生好武,是一杆三亭大砍刀,颇有几分火候。 不过,李暹自习武以来,还真就没上过一次战场。平时和李傕郭汜麾下的武将过招……想想看,李傕郭汜本身就没什么厉害的武将,就算是有几个能超过李暹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和李暹真刀实枪的干一番呢?一来二去,李暹也就越发的骄横。 自称北地暴虎,极为嚣张。 李傕的籍贯是在凉州北地郡,北地暴虎的含义,和董俷那个西域暴虎的绰号很让人玩味。同时,这‘北地’二字,又有包含了其他的意思,李暹的意图非常明显。 挑衅董俷! 好在李暹猖狂,李傕还算冷静。 否则的话,这李暹说不得真的就敢跑去西域,和董俷较量一番。 郭汜占据长安,卫觊出兵,他必须要与之迎战,否则左冯翊之地,就会随之丢失。 但问题是在于,郭汜的兵力并不是很强。 与李傕合兵一处的时候,三辅之地号称有雄兵三十万。可二人这一分家,彼此所掌握的,其实都不是太多。新安要有兵马驻扎,同时还要防备朔方和凉州的偷袭。 郭汜要想抵挡住卫觊的攻击,就势必要抽调出长安的守军。 如此一来,长安空虚……却正好是李傕的机会。如果在以前,李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郭汜。可现在二人翻了脸,自然不会出兵相助,相反还准备落井下石。 李傕手握三万精兵,几乎是倾巢而出。 也难怪他敢做此孤注一掷的举动,朔方有贾和马铁牵制,马腾的全部精力都在武威,自然不需要太过担心。而夺取了长安,对于李郭之争来说,却有着重大意义。 郿县有李傕的家小,自然要有亲信守卫。 有什么能比自家人更值得信任呢?所以李傕只带着巫女,把家眷留给了李暹照看。 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李傕前脚一走,李暹后脚立刻摆下了演习,邀请郿县众将与之共饮。 “叔父走时,曾叮嘱我不许喝酒。今日我请诸君,一同畅饮……过了今日,谁敢再饮半点酒水,当以违抗军令处置。哈哈哈,不过今日可以开怀痛饮,我敬诸君!” 这话说得,让人哭笑不得。 都知道李暹嗜酒如命,你想喝酒就只管喝呗,非要找出个由头,实在是掩耳盗铃。 算了,反正他现在是主帅。 黑的白的,还不是李暹一个人说了算? 这武人大都喜欢喝上几杯,既然主帅发话了,这些将领们,自然不会薄了李暹的面子。 一时间,大厅里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就在众将喝的尽兴时,突然从大厅外跑来了一个亲兵,冲进大厅后单膝跪在地上。 “邰亭侯,大事不好!” 李暹眼皮子一翻,非常不高兴。 没看见老子正喝的高兴,什么叫做邰亭侯大事不好? 邰亭侯,就是李暹的爵位。李傕对李暹非常宠爱,封他做邰亭侯。这邰亭本就是武功的一个地方,李傕的本意是想要告诉李暹,别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和董家子相比,还差太多。可是在李暹看来,却又变了味道,叔父是要我取代董家子? 董俷的爵位,那是一场大仗一场大仗打出来的结果。 吕布勇武绝伦,得温侯之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至于典韦和沙摩柯等人,哪个不是战功显赫?李傕是想要刺激李暹,殊不知李暹是个草包,如何能理会的到? “老子在这里好好的,什么叫做我大事不好?” 李暹勃然大怒,喝骂那报信的亲兵。 亲兵忙说:“不是,不是邰亭侯……” “什么叫做不是邰亭侯?前言不搭后语,你要找死不成?” 这时候,有一人站了起来,拱手道:“邰侯息怒,想必是有大事发生,以至于这小子有些紧张……你歇口气,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如此的慌张?” 这人站出来,李暹眉头一蹙。 此人名叫赵岑,原本在长安担任南宫校尉,武艺高强,是李傕麾下少有的猛将。 这赵岑也颇有本事! 只是由于他出身和大多数李傕的部曲不同,曾担任过董卓的心腹,故而李傕郭汜对他颇有猜忌。后来寻了个由头,把赵岑发配郿县当将作大匠,说白了就是削了赵岑的兵权,虽名列九卿之一,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一个修缮李傕府邸的监工。 李暹对赵岑不喜欢…… 每次找赵岑比武,他总是推三阻四。 再加上李傕一直对赵岑防范,以至于李暹对赵岑始终还是怀有几分戒备之意。 可不得不说,赵岑的这一番话,却是让那亲兵稳住了。 “邰侯,城外有贼兵叫阵,说是要我们交出一万石粮草,黄金一千斤,否则就杀进郿县。” 李暹闻听,勃然大怒。 “哪儿来的毛贼,居然如此不知死活!” 赵岑也是微微蹙眉,“可看清楚那些贼人,打得是何处的旗号?” “看不出来,但看上去不是官军。为首的家伙,是个使锤的黑脸,自称武大王。” 赵岑拱手道:“邰侯,不如让末将出去看看?” 李暹眼皮子又是一翻,薄薄的嘴角上翘,冷笑一声道:“区区毛贼,何需赵大将军出马?李大,抬刀备马,随我出城迎战。倒要看看,是哪来的毛贼,如此不长眼。” 李傕在出兵之前,曾私下里叮嘱过李暹。 “赵岑不可靠,万不能让他独自掌握兵马,否则一定会造成大乱。” 李暹别看喝了一点酒,可是叔父的这番话语,却是牢记在心。更何况,他整天呆在郿县,想找个人较量一下都难。如今有人来送死,他自然要出去耀武扬威一番。 李暹也知道,他这个爵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正要叫那些看不起我的家伙知道,你家邰侯的武艺…… 李暹当下点起三千人马,带着四个家将就冲出了郿县。为什么是四个家将?这李暹自认为不比董俷来的差,处处要和董俷比试一番。当年,董俷威震雒阳的时候,除了令典韦和沙摩柯扬名立万,最出名的,却还是在那时候跟随董俷的四大护卫。 所以,李暹从军中选出了四个武艺高强的将领担任护卫。 分别名李大,李二,李三和李四,正是一母同胞的四个兄弟,对李傕是忠心耿耿。 郿县城外,一员大将,黑盔黑甲,手持镔铁压油锤。 大锤的份量可不轻,在锤柄处,还有锁链相连。胯下一匹青骢马,在阵前耀武扬威。 李暹摆开阵势,列队迎敌。 赵岑等人也不敢再呆在府衙中喝酒,纷纷走上了城头,为李暹摇旗呐喊,擂鼓助威。 当赵岑上了城楼的时候,朝着郿县门伯轻轻点了一下头。 门伯会意,用手极有节奏的拍了三下剑鞘,赵岑的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暹趁着酒劲儿,自门旗下冲出。 摆刀厉声喝道:“何方的毛贼,竟然赶来这里生事?你家邰侯今日,就要你来得走不得。” 黑脸使锤的武将生的五大三粗。 身后的兵马,看上去一个个是匪气十足,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家伙是什么来历。 武将大笑,“哪儿来的小子,居然口出狂言。爷爷武大王,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青骢马唏溜溜一声暴嘶,就冲出了本阵。 李暹摆刀也冲向了那员武将,当头一式力劈华山,使的是快如闪电,力大势猛。 武将举锤,铛的崩开了李暹的大刀。 “就这等本事,也有脸自称是北地暴虎?真不知羞,丢了暴虎之名。” 李暹还就害怕有人说他不如董俷。心中的火气更炽,大刀一招快似一刀,如疾风暴雨。 说实在话,李暹的武艺还真的不算是太差。 可是他对面的武将,更不含糊。大锤见招拆招,和李暹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李暹这会儿的感觉很不错! 可是他那四大家将,却觉得有些不妙。 这武将的武艺可不差啊,虽说邰侯武艺不弱,可两军阵前,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了,那大将军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四人相视一眼,二话不说,催马就冲了出来。 这四个人,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武艺和李暹在伯仲间,可是招数却更加老辣。 三四个回合,武将就抵挡不住了! 拨马跳出了战圈,大声道:“尔等无耻,以多打少……爷爷不和你们玩儿了,孩儿们,撤!” 说着话,扭头就跑! 李暹可不愿意了,催马就追。 李大四人一见这种情况,领兵马就追了上去。 赵岑在城头上静静的观战,一直也不见他有什么举动。倒是有两个李傕的亲信回过了味儿。 “这贼人行动之间,颇有章法,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强盗……邰侯这么追下去,会不会……” 也许这两员武将,是想要说‘会不会上当?’ 可是那‘上当’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突然间就见赵岑猛地上前一步,抬手锵的抽出肋下宝剑。寒光连闪,血光崩现。两员武将猝不及防之下,身首异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赵岑一动手,一直紧随着赵岑身后,两个看似亲卫的士兵也突然行动起来。 剑光吞吐,纵若灵猴。一眨眼的功夫,四五员武将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全部是一剑毙命。 赵岑执剑而立,厉声大喝道:“我等本是太师人马,身受太师知遇之恩。如今武功侯已经抵达郿县,尔等还不动手杀贼,迎接王师……大丈夫建立功业,就在今朝。” 随着赵岑这一声大喝,门楼下顿时喊杀声四起。 城楼上,门伯一剑砍断了李傕军的大旗,“技击士陈敏在此,愿降武功侯者,不杀!” 第三三九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七) 第三三九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七) 李暹(xian,一声)追出二十余里,猛然一提缰绳,胯下马一声长嘶,停下脚步。 此地名叫斜谷,在当地并不算出名。 然则,按照演义里的说法,几十年后这斜谷将闻名天下。 蜀将魏延曾向当时的汉丞相诸葛亮建议,他率领五千人马从子午谷出兵,奇袭长安。而诸葛亮兵出斜谷,在长安会师,则关中可定,长安可得,从而虎视关东。 演义里,诸葛亮并没有采用魏延的这条计策。 但这条计策留给后世的,却是无休止的争论…… 董俷也说不出诸葛亮没有采用这计策是正确,还是错误?毕竟他没有处在诸葛亮当时的位子上,自然无法推断出诸葛亮当时的想法。想必诸葛亮也有自己的考虑。 但是当他偷入关中后,斜谷这个名字,就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在和阎圃进行了反复的推算之后,董俷决定把这里当成他进军关中的第一个战场。 二百巨魔士,勒马肃立在董俷身后。 武安国就在董俷的身旁,脸上带着一丝嘲讽般的笑容。 李暹静静的看着在前方勒马肃立的董俷。虽然狂妄,可是李暹并不是一个傻子。 狮鬃兽,披挂八十斤重的纯黑马铠,头罩狮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 冷冰冰的,丝毫不带任何情感。脖颈处深黄色狮鬃,随风而动,流露出蒸腾煞气。 董俷没有像巨魔士一样的佩挂重甲,只着一件滕皮甲,也没有带头盔。 光秃秃的脑袋,锃光瓦亮。颌下溜滑,没有蓄须。手拢缰绳,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马鞍桥上,挂着一对擂鼓瓮金锤,锤身善良,折射光芒。 李暹没有见过董俷,可是在一刹那间,他知道,眼前这个伟岸若同雄狮般的男子,就是董俷。 别看李暹平日里自称什么北地暴虎,但是看到董俷的时候,他就知道,不是对手。那董俷身上所带有的森严威压,是久经上位,并且在一次次凶狠搏杀中,养成的气质,岂能是他这个从未真正走上过疆场撕杀的小子,所能够比拟? 只看人家在那里勒马肃立,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势,就令身后赶来的兵马立刻息声。 李暹深吸一口气,“兀那匹夫,可是董……西平!” 原本想称呼董俷做董家子,可是在那个‘董’字出口的一刹那,董俷猛然睁开眼睛。 森冷的目光,让李暹硬生生把后面的两个字给吞了回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西平’二字。别看这只是那么不为人所察觉的小小变化,给李暹所带来的震撼,却是无以复加。身后数千人,对方只有二百,可是李暹的心里,却感到了一种恐惧。 “李家贼,即知我名,还不赶快下马投降。爷我懒得动手,自己抹脖子算了!” “呀呀的呸!” 李暹被董俷这一句话,说的恼羞成怒。 就算你董西平是天下第一武将,也不能这样羞辱别人吧。哦,投降了也就罢了,还懒得动手,还让我抹脖子自杀?这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我的人马可比你多。 李暹怒吼一声,“董家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爷爷今天就让来得走不得!” 话音未落,李暹纵马就要杀过来。 哪知道不等李暹动手,身后四大家将中的李大就忍不住了,挺枪跃马,冲向董俷。 狮鬃兽不需要董俷指挥,迈着小碎步往前行。 董俷仍似没有睡醒一样,细目微闭,迎着那李大上前。那气定神闲的样子,那里是上战场和人进行亡命搏杀?分明就是跑出来散步,视那李大若同无物一般。 身为武将,自然有着不同寻常的傲气。 李大心道:你这厮也忒看不起人了?就算你是虎狼之将,也用不着如此狂妄,连兵器都不拿?也罢,就让我今日杀了你这头暴虎,从此之后也就能扬名立万了。 二马眼见着越来越近,李大双目圆睁,大吼一声拧枪就刺。 大枪扑棱棱一招怪蟒出洞,带着一股风声,刷的就向董俷刺了过来。 哪知董俷,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脸上浮现出嘲讽般的笑容,狮鬃兽猛然一个小跳步,董俷扬手蓬的就抓出了李大的枪杆子,那大手如同铁钳子一样,手上猛地用力一拧,大枪在李大的手里唰的打了一个转,许是力量太大,生生撕下了一块皮。 李大啊的一声惊叫,手中枪已经落入董俷的手中。 董俷冷声道:“就这点本事,也敢跑出来耀武扬威?端的是不知死活,给我滚开!” 不等李大反应过来,董俷抡起大枪。 枪做棍使,挂着风声呼的就落了下去。鸡蛋粗细的枪杆在空中仿佛划出了一道弓形的残影,就听噗的一声,大枪就落在了李大的脑袋上。李大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头盔被枪杆砸的粉碎,头顶生生给砸的凹了下去,鲜血喷涌,脑浆迸裂。 李大的三个兄弟,都没有想到自家兄长连一个照面都没挺住。 只听说过虎狼之将如何如何,但是对董俷的勇武,却是没有过半点直观的认识。 三人先是一怔,呲牙咧嘴的向董俷就冲了过来。 狮鬃兽走马盘旋,仰天发出一声长嘶。唏溜溜的暴叫声,如同野兽的嘶吼,在苍穹回荡。 也就在这时,董俷一磕狮鬃兽,细目圆睁,厉声吼道:“李家贼,拿命来!” 掌中的那杆长枪抖手掷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历啸声,向李家三兄弟就飞射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李四,被董俷那一声如巨雷般的怒吼,吓得心神俱裂。 大枪飞过来,噗的就穿透了李四的胸膛。把那李四撞下了马背,当场死在了疆场上。 狮鬃兽的速度,快如闪电。 董俷摘下双锤,左右一分,铛的磕飞了李三的大刀,右手锤猛然探出,正抵在了李二的大枪之上。马不停步,董俷脚挂双镫,手臂猛然一发力,“给我滚一边去!” 那李二的枪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枪錾正戳在了李二的胸口上。 董俷对力量的掌握,可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自从领悟出了举轻若重的奥妙之后,手中大锤使得出神入化,就算是黄忠这般武艺的人,也不敢触其锋芒。 如果说,举重若轻的境界,可以用大巧不工四个字来形容的话,那么所谓的举轻若重,却是近乎于一种‘道’的境界。道德经中,有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说法,能达到这样的水准之后,董俷对于力量的使用,已经做到了随心所欲,圆融无穷的地步。 看似轻飘飘的一锤,却似乎蕴含了说不尽的奥妙至理。 李二被枪錾撞的飞了出去,胸口虽有铠甲防护,可是被枪錾撞击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凹孔,凹孔四周,密布细碎的裂痕。落地的一刹那,更是鲜血狂喷。 董俷的目标,锁定了那李暹的身上。 根本就不理睬那李三会如何,催马冲了过去,狮鬃兽铁蹄踏碎了李二的脑袋,扑向李暹。 李三拨马想要回头,突然间脑后生风。 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小贼,乖乖的留在这儿吧!” 武安国催马感到,大锤脱手飞出,锤柄上的铁链华棱棱直响,蓬的砸在了李三的头上。 和董俷的锤相比,武安国的锤算不得什么。 可是和普通人比起来,武安国的兵器,可是百分之百的重兵器。 他跟随董俷之后,所遇到的人,全都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不管是在董俷身边,典韦沙摩柯这样的力量型高手,还是后来在西域时认识的陈到庞德张郃这种技巧型高手,总之武安国深处的环境,和早先是完全不同。 四大护卫之中,若论武艺,武安国是最差,甚至连后来加入的郭援,也高他一筹。 也正因此,武安国练武就更加刻苦。 董俷后来将五禽引导术中的熊戏传授给了武安国,每日打熬力气,其中的辛苦不为人知。 正是那句成语:天道酬勤! 武安国的资质算不上特别出众,可是这一份付出,一分收获。 如今在四大护卫之中,单就力气而言,武安国可以说是稳稳的排在了第一位。 左手锤七十二斤,右手锤八十八斤,俨然和董俷当年的兵器是一个份量。这一锤出去,结果自然不需要在去探究。武安国收起了大锤,举锤高喝:“巨魔挥金锤!” 身后二百巨魔士同时扬槊,铁骑冲锋,随只有二百骑,却轰然若千军万马奔腾。 “天下皆震惊!” 从斜谷一侧,杀出一彪人马,为首大将,胯下马,掌中凤翅鎏金镗,一张阴阳脸,恰似凶神恶煞,正是四大护卫之一的王戎。 “门下三千士……” 斜谷另一侧,越兮跃马扬戟,带领二百巨魔士杀将出来。 “当赫雒阳城!” 郭援带着二百巨魔士从背后掩杀,四队铁骑,若同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李暹的脑袋这时候明显是有点不够用了! 只听说过那头暴虎是如何如何的厉害,只听说那巨魔士的战斗力是如何如何的强大。 就算是他叔父李傕提醒的时候,李暹也只是当作耳边风。 在他看来,董家子再厉害,还不是一个人吗?可是这时候,李暹终于知道,他错了! 这董家子,不是人! 是一头吃人不眨眼的暴虎…… 何曾见过如此雄兵,何曾见过这般凶残的撕杀? 李暹已经提不起精神了,拨转马头厉声喝道:“拦住那头暴虎,给我拦住那头暴虎!” 士兵蜂拥而上,挡住了董俷的去路。 可是杀性大起的董俷,又岂能是这些士兵能够阻挡下来? 大锤轮开,上下翻飞。 狮鬃兽视李傕军如无物一般,冲进敌阵当中,连踢带踹,撕咬撞甩……如同发疯的野兽。 刀剑看在狮鬃兽的身上,根本起不到半点的作用。 准确的说起来,狮鬃兽带有安息马的血统。随着进入成熟期之后,体型越发高大。 近丈身高,长有丈余。 普通的中原马,也不过是六七尺高,和狮鬃兽比起来,就差了不止一个头的距离。 这连人带马,足有千斤的重量。 冲锋起来的话,力量更加可怕。兵器看在狮鬃兽的身上,刷的就被滑开,沉重的冲击力撞在人的身上,就算是不死,也要骨断筋折,奄奄一息。 董俷大锤扬起,是血肉横飞。 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巨魔士,更如同跟在疯虎身后的狼群,纵横交错,眨眼间把李暹的人马撕扯的不成形状。巨魔士的坐骑,自然比不得狮鬃兽那般神骏而可怕。 可是乌孙西极马,同样是带着安息马的血统,虽比不上狮鬃兽那样的神骏,也是八九尺的身高,这冲锋起来的力量,又岂能是李傕军所能抗衡?只一个冲锋下来,李傕军就已经是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李暹拨马就走,也不管前方的是己方的兵马,还是巨魔士,反正只要是挡住他去路的,就一刀砍翻在地。 迎面,越兮挺戟跃马,拦住了李暹的去路。 大戟一招骑龙式,朝着李暹就刷了过来。李暹抬刀封挡,哪知越兮手中戟猛然扑棱一翻,月牙儿小枝就挂在了刀杆上,在马上厉吼一声:“你给我撒手吧!” 一股巨力涌来,李暹也拿不住大刀撒手扔刀,拨马就走。 “李家贼,哪里走!” 耳边传来一声巨雷般的怒吼声,一道乌芒破空出现,带着撕心裂肺的历啸声,就出现在了李暹的眼前。李暹手里也没兵器了,心神也慌了,眼见乌芒奔来,竟不知躲闪,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鬼哭矛已经没入李暹的胸膛,李暹大叫一声,一头栽下马来。 第三四零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八) 第三四零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八) 兴平四年五月,就在曹操迎奉天子与雒阳的同一天,关东关中,乃至于塞外边荒,发生了许多令天下人想不到,也无法估计的事情,把整个大汉一下子都点燃起来。 西域乞活军主将贺齐,自乌孙出兵,在与原驻守于呼揭的踏白军换防之后,突然杀入坚昆,活捉北匈奴大单于后,突入丁零,击杀了驻守于漠北高原上的呼厨泉。 这一战,令天下震动。 不仅仅是因为贺齐将北匈奴击溃,更重要的是,贺齐在消灭了北匈奴之后,在漠北祭起了屠刀。三日之内杀二十三万控弦之士,甚至还包括了许多尚未成年的孩子。 北匈奴三十六部,原本近百万。 可是在经历了这一次杀戮之后,只余下不足二十万妇孺,被尽数迁入朔方,卖身为奴。 谁也没有想到,甚至包括在戍县主持大局的贾诩都没有想到。 往日里文质彬彬的贺齐,甚至在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竟然会有如此铁血强硬的一面。 二十三万控弦士,等于把匈奴人在塞外的根,全都给掘了! 在匈奴古史中,只有一个人曾经如此狠辣的杀戮,那就是秦始皇的手下大将,蒙恬。 那已经是在四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蒙恬击溃匈奴之后,被残留在黄河以南的匈奴人,尽数杀掉,迫使匈奴不得不向北面逃窜,经历了许多年之后,才算是恢复了元气。而这一次,贺齐杀得更狠。 幸存的匈奴人,纷纷向被逃窜。 虽然他们可以南下寻找鲜卑的庇护,可聪明一点的人都看了出来,这一次汉人是要动真格的。鲜卑已经不是当年檀石槐的时代,不论从任何一方面讲,和连都不可能抵挡住乞活军的脚步。也就是说,鲜卑迟早会灭亡,又如何来保护匈奴人呢? 紧跟着,马腾在鸾鸟山遭遇伏击,幼子马休被董俷麾下大将韩德所杀,从子马岱被黄忠所杀,马腾自己,也惨死在鸾鸟山中,搭档郭宪被董俷结义兄长典韦伏击,数万大军几乎被典韦俘获,郭宪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企图自武都郡投奔张鲁。 不成想,在武都遭遇了腾子驹的白马羌人,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 北匈奴和马腾的覆灭,如果说让关东诸侯只是感到震惊的话,郿县的失守,却是让天下人都为之颤抖。 因为,那是想所有人发出了一个讯号:虎狼之将,回来了! ****** 莲勺大营中,卫觊握紧了拳头,面色阴沉的令人感到恐惧。 虽然天气还很炎热,可是卫觊却觉得遍体生寒,而且是那种直让人战栗的寒意。 “大公子,我们……撤吧!” 一名武将站起来,压低声音道:“我们现在撤走,时间还来得及。” “权叔,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卫觊的年纪,和董俷相差无几,不过比董俷,却是好看的多。颌下有一缕黑须,使得他平添了一分稳重的气质。握着拳头,他大声的叫喊起来,“我真的是不甘心!” 权叔,姓钟名绅,字权叔。 可不要误会,他和颍川钟家,可说的上是没有半点关系。 钟绅出于会稽郡山阴县(今浙江绍兴),自幼习文练武,文武双全,颇有才华。 他有一双胞胎兄弟,名叫钟缙,如今也在卫家效力。 扬州与河东,相距十万八千里之遥,这二人怎么会到了河东效力?话说起来,却是长了…… 自从孙策占领了豫章之后,钟家兄弟就意识到会稽难保。 他们也看出,那刘繇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于是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河东避难。 河东,有他们的远方亲戚,将二人就推荐到了卫家门下。 卫家如今已经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究还是有些份量。卫觊看出这二人是有本事的,于是就把他们要过来。从刚开始一文不名的武师,很快就成了卫家的管事。 卫觊,历经四百年士族的熏陶,文采飞扬,精于书画,心计也非常深沉。 自从卫梓在雒阳被杀之后,卫家一下子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可卫觊却坚持认为,卫家并非没有机会重新崛起,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尚不足以和当时的董俷对抗。 最好的求存之道,就是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试想,河东卫氏四百年大族,就算是在破落,力量还是非常的惊人。 至少在河东一地,卫氏的能量无人可比。这一韬光养晦,却是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连董卓在入雒阳之后,也忘记了卫氏的存在。 从一开始依附于袁绍之下,渐渐的,卫氏也在不断的发展和壮大。 至今日,卫家已经掌控了整个河东,而卫觊所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有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楚王三年磨剑,打造出了一个强大的楚国。他卫觊十年磨剑,虽不一定能和楚王相比,但也一定可以,为河东卫氏打出一片全新天地。 出兵左冯翊,却是卫觊谋划了许久的事情。 李傕郭汜在卫觊的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只要能拿下长安,凭借关中之险,足以让他扬名立万。虽然也知道曹操会虎视关中,但是卫觊早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只需和袁绍结盟,曹操就不能不退避三舍。 吕布在幽州看似凶悍,可实际上并不足以和袁绍对抗。最厉害的魏攸,在年初已经病故。 魏攸一死,吕布就不足为虑。 下一步袁绍就会和曹操拼个你死我活。而他卫觊,外有河东富饶之地,内据关中八百里秦川,这天下……总会有他一席之地。可千算万算,却独独忘记了董西平。 董俷竟然杀出了西域! 这家伙是怎么从西域杀出来的?莫非这老天不长眼,竟然助那董家子成事? 卫觊这时候,可真的是难受无比。这心里面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气。 钟缙说:“大少,董西平既然出现在关中,只怕是关中必有一场大乱。以我之见,不如和郭汜将和,我们现在退出莲勺,过河水后据守临晋,且看那鹬蚌相争。” 卫觊眼睛一亮,却听出了钟缙的意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既然事不可违,我何不做那渔翁?董西平和李郭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大战!我守住临晋之后,坐拥河东,北望云中,南顾东郡……也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想到这里,卫觊轻轻点头,“稚叔所言极是,此事就由你安排,尽快和郭汜讲和。” 钟绅笑道:“大少不必担心,只怕这会儿那郭多比你我更想要讲和呢。” 的确,董俷出现,郭汜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与李傕和解。然后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火拼,双方死伤无数,就算是和解,也需要足够的时间。而后,他们将面对董西平。 那才是李郭二人的大敌! 从他们杀死了董卓的那一天开始,董俷就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三人商议完毕,正准备分头行事。就在这时候,从大帐之外,走进来了一群人。 两个亲兵搀扶着中间的一人,而那人满身的血污,全身上下是遍体鳞伤。 “小三,你……” 虽然血污遮住了那人的面容,可卫觊还是一眼认出来,此人正是他的兄弟卫恺。 我不是让他守住临晋吗?他怎么会…… 卫觊猛然打了一个寒蝉,上前一步,抓住了卫恺的胳膊,“小三,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不是要你守住临晋吗?你,你,你……怎么会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出了什么事?” “大哥,不好了!” 卫恺沙哑着声音,未开口,热泪横流。 “临晋,临晋没有了……” 卫觊三人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响了起来。临晋没有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卫觊不敢去想,抓住了卫恺的胳膊,大声的喊道:“小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走之后,我遵照你的命令,加固临晋城墙。可不成想,三日前董贼兵马突然从梁山口杀出,强渡阳颌之后,袭击临晋……他们的人太多了,只坚守了一天……” 卫恺后面说了什么,卫觊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临晋丢了吗? 那我们的归途,岂不是说也被…… 卫觊不敢想像这种后果,手不停的打颤……他此刻想的,却是更深的东西。 梁山口,连接离阴。说穿了,那是并州上郡所在。董贼兵马,竟能从上郡杀出来? 也就是说,上郡丢了! 这是一个何等巨大的布局,董家子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兵力吗? 他是几方在开战?且不说西域还有个康居,北匈奴被他旬月间扫平,那岂不是要直接面对鲜卑?还有,他和马腾开战,抢夺了武都,还要防范住汉中郡的攻击。 夺取郿县,董家子将面临李郭联手,如今又…… 卫觊越想越感到害怕,厉声喝道:“撤兵,立刻撤兵……我们无比要在董贼兵马立足未稳之前,夺回临晋。否则不但是我们完了,那河东也完了,卫家也完了!” 钟缙钟绅,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忌郭汜的兵马? 立刻传令下去,数万大军紧急开拔,回师东去,要夺回那临晋。 当晚,卫觊刚做好撤兵的准备,不成想噩耗再次传来,朔方太守徐晃领两万解烦军,自大城塞出兵,在射姑山下大败马腾之子马铁,将北地郡夺回,虎视三辅。 与此同时,西域兵分三路,自河西杀入了凉州。 北路军主帅陈到,领两万踏白军,兵临临泾城下…… 中路军主帅典韦,一日之间连夺十三座县城,几乎把大半个汉阳郡掌握在了手中。 而南路军主帅黄忠,更是爽快。 陇西金城本就没有什么人马,只几日的光景,将陇西和金城两郡完全掌握在手中。 很难想象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兵锋所向,所向睥睨…… 卫觊听完了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仰天一声大叫,喷出了一口鲜血。 该死的董家子,居然又如此实力?我的个老天爷,这样下去,别人还怎么玩下去? 卫觊昏了过去,钟缙和钟绅却不敢懈怠。 还整顿什么辎重啊…… 赶快撤吧! 一夜的功夫,诺大的联营是空无一人,遍地狼藉,到处都是卫家留在莲勺的辎重。 惶惶如丧家之犬! 这句话虽然有骂人的痕迹在里面,却是极为妥当的形容出了卫家大军的狼狈。 自莲勺一路退去,走重泉之后,直奔荔水。 这荔水,却是雒水分支。只要渡过荔水,就算是抵达临晋。 两天一夜的光景,卫觊大军根本不敢休息。他们非常清楚,多停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直到看见了荔水,卫觊才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传令三军,整顿人马,徐徐过河……” 卫觊这两天,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早先那俊雅风度,已经不见了踪影。脸色惨败,双眸无神。的确,他的确是卫家的天之骄子,可这天之骄子若未经磨练,始终难成大气。卫觊虽然满腹经纶,胸怀甲兵。遇到挫折的时候,还是少了几分沉稳。 大军陆续,开始渡河。 卫觊长吁一口气,扭头向长安的方向看去,目光中仍带着浓浓的不甘。 钟缙劝解道:“大公子,董家子虽粗鄙,却有一句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今日退却,就是为了明日重新占领三辅谋划,这时候且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我知道……” 卫觊仰天,长叹一声之后,恨恨的说:“总有一日,我定要取那董家子的人头!” 这话音未落,突然间就听到一阵苍凉的牛角号声,在河面上响起。 紧跟着,从荔水上游方向杀出了一支人马。为首大将,金盔金甲,胯下浑红马。 掌中一杆乌金搠,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卫家小儿休走,大将张辽……再次恭候多时!” 这一支人马,数量并不算是很多。可个个生龙活虎,赛似出水的蛟龙。 帅字大旗上左边书‘为君解烦’,右边是三军副都督,正中央斗大的张字,掐金边,走银线,猎猎作响。 卫觊头一下子懵了! 张辽是谁?还真没有听说过…… 可是这家伙杀将起来,可是丝毫不弱啊。 卫恺拍马舞枪,大声喊道:“兄长,快点撤,快点撤!” 这时候也没有人去鼓动兵马了,整个卫家大军,全都乱了起来。 卫恺拼死拦住了张辽,不过只三五个回合下来,被张辽抬手一搠,就给挑下马去。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足够卫觊三人逃走。 钟缙和钟绅二人舞刀弄枪,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奔重泉就走。 临晋肯定是回不去了。先往重泉休息一下,喘口气,然后再想办法,撤回河东吧。 身边只剩下了数千人,比之当初进入三辅时的意气风发,简直是天壤之别。 眼看着就要抵达重泉,钟缙兄弟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喊杀之声。 一员大将,头戴亮银盔,身穿亮银甲,披素白战袍,胯下白龙马,掌中一杆亮银枪。 “卫家小贼,常山赵云,在此已恭候多时!” 第三四一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九) 第三四一章 大战起,谁是黄雀(九) 在关中大战的计划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如何令朔方配合,运动起来。 对于这一点,贾诩等人思考了很久。 必须要有一个德高望重,精于兵事的人,坐镇朔方。 这个人,不但能令徐晃等人信服,还要能威慑到鲜卑、并州,使计划得以完整的实施。这个人选,并不好找……在西域之中,除了董俷之外,只有一人能达到要求。 那就是卢植! 但是卢植的年纪,的确是是老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西域的宝贝并不多,像卢植这样的宝贝,那就是仅此一个。 董俷原本是不同意卢植去朔方的。 可没成想,卢植听了在都督府担任门下从事的郝昭提起这件事以后,一个人找到了董俷。 “还记得吗?” 那一晚,卢植和董俷促膝长谈,“当年我心灰意冷,准备回老家,从此终老山林。是你激起了我的雄心……卢某一生,愿效冠军侯,愿学那班定远,为我大汉开疆扩土,将我汉军之威武,昭告天下……可是,卢某这一生,都没有完成心愿。” “老师……” 卢植打断了董俷的话,“西平,你这些年来,所有的作为,我都看在眼中,说实话,心里高兴的很。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亲自上阵,去实现我当年的那番心愿。” 看着董俷,卢植露出了笑容。 “西平,你们都已经成了汉室的栋梁,为师却一天天的老去。这也许是我这一辈子之中,最后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西平,难道你要让为师抱憾终身而走吗?” 卢植对于死,并不害怕! 事实上,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事情。 卢植心里明白,只要董俷活一天,他卢家的子孙,就可以享尽无上的荣耀和富贵。 这足够了…… 有这样一个学生,而且自己的衣钵也有了继承,还有什么好牵挂? 卢师的确老了……只看那满头的华发,略显佝偻的身体……董俷真不愿意答应。 可是看着卢师那一脸的期盼,董俷也无法开口拒绝。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卢植带着学生郝昭,在二百技击士的陪同下,随着选锋军踏上了前往朔方的行程。而在卢植出发的时候,他另一个学生贺齐,接掌了乞活军的帅印。 徐晃在朔方,如今是一方土皇帝。 不过在卢植抵达宣布了朔方大都督府的命令之后,却心甘情愿的交出了手中兵权。 他可以不尊重任何人,但是却无法不尊重卢植。 卢植的威望,由此就足以看出端倪。朔方如今有人口七十万,其中汉人和胡人的比例,已经到了四比六,隐约已经达到了持平。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乞伏氏氐人完全融入了汉民的生活之中,同时随着氐人的力量缩小,徐晃展开了对羯人的镇压。 蛮奴二字之中,又增添了一个羯人。 随着徐晃对朔方的控制力越发的强大,羯人在朔方的势力,也渐渐的在消失。 愿意归化的羯人,可以继续生活。凡不服从的羯人,徐晃同样不会表示出半分软弱。 解烦军如今,有人马五万。 这还不包括在各地行屯田的屯田军,兵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十五万人之多。 卢植的第二步行动,就是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写给上郡的豪族,另一封则是写给了在受降城的张辽。 给张辽的信中,言语非常简练:西域有天子气,新帝当出,汉室当兴……我对文远你不是很了解。但是从你愿意这么多年镇守受降城,牵制蛮奴的行为来看,你是个有情有义,分得出轻重的好男儿。如今,武功侯需要你的帮助,请来帮我吧。 这封信,若是换一个人写,张辽会毫不犹豫的撕掉。 可是写这封信的人是卢植,张辽就不得不去认认真真的考虑。 要说起来,他张辽也是武将出身,世代居住于雁门郡,抵御蛮奴异族,捍卫汉室江山。 丁原在的时候,他的品序可是远高于吕布。 后来丁原死了之后,张辽一起投靠了董卓,不过很显然,他所受到的重视,远不如吕布那般的耀眼夺目。不过这没什么,能够随吕布抗击蛮奴,打击异族,足够了! 可是…… 张辽对吕布可以说是非常的了解。 这并不是一个有情义的人!至少从吕布在幽州立足之后,竟没有和他联系过一次。 不管是什么原因? 对张辽而言,这是不可原谅的事情。 当初他驻守受降城,手下不过三千人而已。这几年如果不是朔方的徐晃给与他强有力的支援,也许受降城早就落入鲜卑人之手,他张辽……呵呵,也早就没命了! 不生于胡地,不知晓胡害! 董俷这几年在西域的作为,的的确确是大涨汉人的脸面,张辽是极为敬佩。 所以,当卢植的这封信送到了张辽的案头上之后,张辽没有考虑太久,就把受降城交给了庞德与张郃二人的选锋军。他带着亲卫六十人,从受降城来到了朔方。 在等待张辽回复的同时,卢植一方面积极的依照着戍县的计划而准备,同时仔细的点备朔方的人马。这一清点不要紧,卢植惊奇的发现,徐晃手下还真的是有人才。 老一批的潘璋凌操,庞淯苏则,羊衜孙乾就不去说了。 原来只是在并州军中担任一个牙门将的魏越,随着这些年的成长,也已经能独当一面。 这魏越,精于骑战! 麾下有七百精骑,被徐晃称之为解烦之士,战斗力极为强悍。 解烦军,原本的意思是为君解烦。徐晃为董俷解除烦恼,魏越则为徐晃解除烦恼。 除此之外,卢植还发现了两个人。 这两人是从幽州而来,一番询问之下,居然还是他当年学生公孙瓒的部下。 一个叫赵云,勇武无双,据说曾经和吕布打得不分伯仲;另一个名叫田豫,用兵诡谲,进退有度。 对于卢植来说,早年的两个学生,刘备已经被他逐出了师门,另一个公孙瓒,却是让卢植颇感到骄傲的弟子。公孙瓒的死,对卢植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没想到在这朔方,竟然可以遇到弟子当年的部下。当卢植手抚干将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浊泪。 吕布偷袭令支,占据半个辽西。 公孙范引火自焚,举家战死,无一人投降。 赵云和田豫,当时镇守卢龙塞。得知公孙范的死讯之后,立刻撤出了卢龙塞,遁入白狼城。 只可惜,吕布并不愿意这样放过他二人。 在白狼城下和吕布又是一场死战,赵云手下的兵马死伤惨重,带着百余名残兵败将,逃出了白狼城。一路游荡,赵云和田豫在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投靠朔方。 也是此时的赵云和田豫默默无闻,徐晃也没有太在意。 否则的话,他定然会写信告知董俷这两人的事情,一来二去之下,竟和卢植相逢。 张辽抵达之后,卢植立刻派他和赵云联手,率领一万解烦军,悄然潜入了上郡。 一万人听上去好像很多! 可是有当地豪族的掩护,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 所等待的,就是董俷占领郿县的消息…… ****** 赵云横枪立马,黑夫站在他马前,倒拖熟铜大棍。 卫觊已经懵掉了,眼睁睁的看着拦在前方的兵马,居然没有做出半点的反应来。 他没有反应,却不代表着赵云没有反应。 一催胯下白龙马,掌中亮银枪扑棱一颤,恰似有了生命一般。 “卫家小贼,拿命来!” 钟绅钟缙二人一见,相视一眼,催马挺枪就迎了上去,“速速保护大少离开,我二人断后!” 说话间,赵云已经冲了过来。 钟绅钟缙联手夹击,一人手持大斧,一人手舞大刀…… 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这兄弟两个是拼了性命,死死的缠住了赵云。那边有卫觊的亲兵,拥着卫觊落荒而逃。 赵云眼见卫觊逃走,这心里可就怒了! 今日若能拿下那卫觊,见到武功侯,也可为见面礼…… 你这两个混蛋,竟然敢坏了我的好事!手上立刻加了力量,大枪扑棱棱抖动,枪影重重,却是幻化出一朵朵绽放的枪花。这在指月录当中,有个名堂叫做暴雨梨花枪。 那是童渊当年的成名枪法,如今在赵云手中,更是出神入化。 钟缙一个破绽,被赵云一枪挑下了战马。钟绅一见,厉声吼道:“休要伤我兄弟。” 抡大斧朝着赵云就劈了下来。 哪知赵云,对钟绅的大斧视若不见,胯下马通灵似的突然一个小跳步,闪过了那力有千钧的大斧,枪脚右手,二马错蹬时左手猛然扯出了宝剑,一道寒光袭向了钟绅。 这在剑法之中,有一个说法,叫做反手剑! 若是董铁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看出赵云这剑法之中的来历。 可钟绅却无法躲闪,只听噗的一声,赵云剑劈钟绅,胯下马陡然仰蹄一声长嘶,踏碎了倒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翻身爬起来的钟缙的脑袋,兄弟二人命丧于疆场。 演义中,钟缙曾为上庸太守,钟绅曾也做到了望陵太守。 这二人虽曹操参加了赤壁大战,正是在长坂坡上,被赵云斩杀。 历史,有时候真的是很难说清楚里面的究竟。此地并非长坂,但兄弟二人,却依然死在了赵云的手中。 赵云杀掉了钟缙钟绅,催马就要追击卫觊。 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马缰绳,田豫从本阵中追赶过来,“子龙,不要去追那家伙。” “为什么……” 赵云不解的问道。 田豫却笑了起来,“区区卫觊,不过一冢犬尔,何须放在心上。我们速去汇合文远将军,豫有一计,若能成功的话,却胜似杀了那卫觊百倍,正可为我等的觐见之礼。” “国让有何妙计?” 当赵云和张辽兵马汇合之后,赵云忍不住再次询问。 的确,虽然说已经在徐晃麾下效力良久,可是说起来,不管是赵云还是张辽,都是寸功未立。如今就要见到董俷,两人都希望能立下显赫战功,以做觐见董俷之礼。 田豫说:“卫觊此次出兵,几乎是调集了卫家的全部兵力。如今,河东兵力空虚,袁绍正忙于和吕布交锋,无暇顾忌……何不趁此机会,出兵安邑,掘了那卫觊的老窝?” 妈的,就知道读书人没好货! 张辽忍不住暗自叫了一声狠毒,可是心里却已经赞成了田豫的计策。 赵云看了一眼张辽,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就依国让妙计,趁机夺取河东!” 第三四二章 名士之殇(一) 第三四二章 名士之殇(一) 郿县…… 这座历史上,曾作为老爹董卓的藏娇之地,被换做湄坞的县城,终究还是被战火波及。 高五丈的城墙,坚厚沉实。 听说这里曾出现过许多了不起的人物,甚至还有龙气蒸腾。 李傕也看中了这个地方,并把郿县改为他的府邸。经赵岑两年的修建,郿县的坚固,甚至远远超过了长安的城墙。至少在董俷看来,这座县城简直就是演义中湄坞的翻版。 站在城门楼上,董俷看着远方天际翻滚的尘烟,目光显得格外冷漠。 终于来了! 董俷心里思忖,不过脸上却显得是那样的平静,就好像天下间在没有事情,能让他动容一般。 任你李傕有三头六臂,终还是逃不出军师的算计。 早在此次行动之前,凭借着李儒对李郭二人的了解,还有三年来所搜集的各种情报,贾诩推断出,李郭二人之间,断无和解的可能……所谓,不论朔方那边的行动是否得手,卫觊定然会退出三辅。而郭汜,也绝对不会和李傕善罢甘休了。 为什么这么推断呢? 试想一下,若是董俷站在郭汜的位子上,若得知自己在迎战卫觊的时候,李傕竟然想偷袭长安,董俷会心甘情愿的和解吗?更何况,那郭汜还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婆。当初二人之间的矛盾,说穿了不就是那女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结果吗? 而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贾诩所推断的一样。 李傕围攻长安不下,先听说郿县失守,后知道卫觊撤兵,立刻向郭汜提出了和解的意愿。 但是郭汜非但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相反在长安城下,和李傕来了一场大战。 双方损兵折将,李傕因为心念郿县的安危,也无心恋战,匆匆撤离,还吃了点小亏。 如果这时候,李郭二人能联起手来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毕竟董俷此时的兵力,并不算太强。郭汜只需要在莲勺布起一道防线,就足以拖住张辽赵云田豫三人的大军。而后合兵一处,先打湄坞,而后兵发函谷关,关中也许就能重新回到二人的掌握之中。可是,这二人也真是迷了心窍,谁也不肯低头。 李傕率领疲惫之师,星夜赶回了郿县。 远远的,就看见郿县城头旌旗招展,黑色大纛飞金走银,上书斗大的‘董’字。 大纛以飞白体书写,一边写三军大都督,一边是汉安武功侯! 董俷那雄狮一样的身影,就立在黑色大纛之下,在他身后,四员武将是一字排开。 时已过了仲秋,天变得冷了! 三辅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董俷一身黑色滕铠,身披黑色战袍,手扶城墙垛口。 “李将军,一别数载,可安好否?” 董俷洪声喊喝,声音在苍穹中回荡,令数万兵马,在刹那间鸦雀无声。 虎狼之将的声名,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得来。 那是靠着一场场血战,一次次的杀戮而名扬天下,西域暴虎,杀神董俷之名,谁个不知? 听上去,董俷的声音极为平静,就好像是和多年不见的老友寒暄。 可是李傕,却由内心中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他知道,自己和董俷的仇恨,永远无法化解。 说实在话,李傕一直不把董俷看在眼中。 总觉得这个人把亲情私仇看的太重,不足以成就大事。 可是当他的家眷,落入了董俷的手中之后,李傕这才明白,那仇恨会是何等的可怕。 只数年间,当初被他追的狼狈而逃的董家子,已经成为了一头他无法匹敌的雄狮。 深深吸一口气,李傕催马出阵。 “武功侯,你不在西域呆着,为何私自兴兵,夺我城池?难道不怕被天下人指责吗?” 董俷仰天大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稚然,董某行事,上对得起天上神明,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我每天吃的好,睡的香,些许跳梁小丑的指责,又能奈何我何?董某早就是天下公敌,为千人所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只是在你指责之前,董某想要你见一些人。” 说着话,董俷抬起手来。 赵岑压着一群人,推推搡搡的来到了城头之上,一字排开。 足有四五十人的样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董俷从越兮手中接过了一颗人头,抖手扔下了城池。 “李稚然,这是见面礼,接下来董某还有更多的礼物奉上!” “爹爹,救我!” 一个少女,挣扎着大声的叫喊。 李傕心里一阵刀绞,他怎能不认识那些人,有他的母亲,有他的兄弟,有他的女儿…… 地上的人头,面目血肉模糊。 隐约之间,可以看出轮廓,正是他的侄子李暹。 李傕强压着心里的恐惧,“董西平,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董俷咧开嘴,笑了起来。黑幽的面孔,雪白的牙齿,看上去是那样的可怖。他抬起了头,心里暗自叫了一声:爹,您看好了啊,孩儿这就要给你报仇了! 抬手一把攒住了长刀,只听锵的一声龙吟,长刀出鞘。 这把长刀,长约有七尺,如果用后世的计量方式,大约在一米六左右。 刀柄长有二尺七寸,刀身却足足有四尺三寸长。刀锋两面开刃,刀面上若一泓秋水。 呈现出一种弯月似的弧度,似剑非剑,距离护手处大约一巴掌宽的距离,有两排一尺长短的锯齿,看上去给人一种莫名的森寒。护手光秃,纯黑色的西域精铁打造。 所谓的精铁,说穿了就是陨石铁。 在西域,密布有大大小小的天外陨石林,费沃和姜冏二人耗时两年,才算将陨石铁融化。蒲元亲自动手,取赐支之水,反复铸造,耗时足足一年之久,方打造出来。 刀名卓玉,取自老爹和大姐的名字。 李傕一见董俷拔刀,立刻意识到了不妙,凄声喊叫道:“董西平,住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董俷曾一次次的想象着在见到李傕时,该怎么去报仇。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杀了我老爹,我就当着你的面,斩了你全家的首级。 寒光一闪,李傕的母亲身首异处。 一颗皓首从城头上跌落下去,鲜血喷溅,洒在了李傕女儿的脸上。 少女啊的一声惊叫,竟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稚然,心痛否?” 董俷声如巨雷,带着一丝疯狂之意。 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可是当卓玉落下的一刹那,董俷积压在心中数年的仇恨,一下子爆发了。 李傕在马上双手握拳,身子不住的打颤。 “董西平,我和你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吗?” 董俷大笑着,挥刀把一个中年男子的人头砍下来,鲜血喷溅了董俷一身。 曾以为,忍一时风平浪静;曾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呸! 这世上,什么仁义道德,都是狗屎。若真的仁义可以活命,若真的道德可以治世,道德经中为什么还会有那一句:圣人出而大盗起? 这世上绝没有什么绝对的仁义道德,因为有仁义道德,就一定会有丑陋肮脏。 什么是立足之本? 实力!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立足于这世上的根本啊! “李稚然,心痛否?心痛否?” 董俷连砍了十二颗人头,卓玉放在了李傕女儿的脖子上,看着李傕,大笑不停。 “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李傕手脚冰凉,面色惨败。什么感觉?那是一种令他想要去死的感觉……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却无法救赎。眼睁睁的看着董俷,一刀刀夺取了家人的性命。能有什么感觉? “董西平,我杀了你!” 李傕举枪,遥指郿县城头。 “杀董西平者,赏万金,我与之平分关中……” 刹那间,李傕军发出了一声声嚎叫,士卒们如同潮水一般的狂涌而来,扑向郿县。 不知什么时候,越兮四人已经不见了。 城门楼上,除了董俷之外,只剩下阎圃赵岑,还有十几名身穿滕皮甲的技击士。 李傕军逼近了郿县,董俷却收回了卓玉。 “传我将领,巨魔士出击!” “喏!” 阎圃手持令旗,在城头上挥动。郿县城门顿时大开,越兮郭援,王戎武安国各领二百巨魔士,从城中杀将出来。面对着毫无章法的李傕军,巨魔士如同一股洪流席卷。 在敌阵当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李傕军的士卒,长刀砍在马铠上,只迸出无数火花。 冰冷的铁甲撞击在一具具肉身之上,马上的骑士一手架起马槊,手臂上有一个正好护住要害的臂盾,根本就不去理睬那些士卒,劈波斩浪一样的杀了一个对穿。 越兮挥戟,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郭援舞槊,但见着残肢断臂散落…… 那王戎和武安国,更好像两头凶虎一样,一个挥舞大锤,一个撩起凤翅鎏金镗。 所过之处,竟无一人能够阻挡。 巨魔士如同一把大锯,在乱阵之中往来横冲直撞,把本来就没有什么阵法的李傕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今日的巨魔士,和数年前的巨魔士有着天壤之别。 当年巨魔士经历的战阵并不算是太多。 可是如今,不仅仅是战法更加纯熟,装备更加精良,马匹更加神骏。最重要的是,在经历过一次次大战之后,巨魔士所培养出的那种杀气,那种信心,令人心寒。 有武功侯在,巨魔无双! 这是每一个巨魔士的心声…… 李傕目瞪口呆,在阵旗下竟不知道该怎么去指挥,该怎么去挽回这种可怕的局面。 一时的愤怒,令毫无准备的士卒发起冲锋。 虽说有重赏的刺激,可是在巨魔士这种摧枯拉朽一样的攻击下,那点勇气一下子没了…… 赵岑忍不住赞道:“主公能有如此雄兵,天下谁人能当!” “谁人能当?只怕是未必……” 董俷很清楚,巨魔士这一次的冲锋,只是由于李傕的愤怒造成的结果。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那家伙用兵之道,自有其独到之处。这不,城下的李傕军虽然大乱,可是李傕的中军,还保持着原有的阵型,足以见此人的用兵本领。 果然,李傕在经过了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组织中军,阻拦巨魔士。 不过董俷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在战略上,董俷不过是个二流之才。但是在战术上的运用,却可以称之为大师。 特别是这种小规模的冲杀,他非常清楚进退之道。 一见李傕军中军出动,董俷立刻下令巨魔士收兵…… 每一个巨魔士,都是他的宝贝。若是和曹操那种人物火拼,损失在所难免。可是对付李傕,损失一个巨魔士,对于董俷而言,都是不值得。恩,是非常的不值得。 清脆的铜锣声响起,四大护卫骤然散开。 巨魔士颇有章法的散开,在李傕中军抵达之前,杀出了一条血路,从容退入郿县。 这一场冲杀,不过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 李傕军死伤近三千人,而巨魔士,竟然无一人受损。 “李稚然,你喜欢玩儿游戏吗?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会杀你十二个亲人,来吧,找我报仇吧……堂堂的大将军,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看你能救下几个亲人呢?” 董俷收刀,洪声大笑。 而后轻声对李傕的女儿道:“小丫头,看到了没有?你爹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的死活。” 小丫头已经麻木了! 看着董俷,眼中只剩下仇恨的火焰。 董俷仿佛在自言自语,“你爹本来是我爹的部下,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可以高高兴兴的生活在一起。如果不是你爹杀了我爹,说不定现在,我会抱着你坐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抱我的女儿一样……呵呵,要说起这辈分,你说不定还要叫我哥哥呢。” 说完,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脸。 “莫要恨我,要恨,就恨你那不知死活,只知道荣华富贵的老子吧。” 董俷扭头对赵岑说:“把他们都带下去,好生的给我照看,该吃什么,就让她们吃什么吧,别委屈了他们。反正,明天总是要死人的,临死让他们做一个饱死鬼。” 一群士卒上前,要把李傕的家人带走。 那少女,突然间挣开了束缚,冲到了城头上,冲着李傕的方向大声的呼喊起来。 “爹爹,我恨你!” 说着话,从城头上就跳了下去。 四五丈高的城头,少说也有十米。城下布满了拒马木桩,跳下去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少女临死前的那一句话,清楚的传到了李傕的耳中。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跳下了城楼,李傕这心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搅动一样,隐隐作痛。 一口气上不来,李傕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董俷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少女的尸体,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 如果,我是说真的有如果的话……小丫头,我真的很愿意你能来叫我一声哥哥。 早死早超生吧,来世愿你,能生在一个好人家! 董俷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让人去把那丫头的尸体收回来,保存好……等战事结束,好好的安葬。李傕不是东西,但却有一个不错的丫头,莫要委屈了她。” “喏!” 赵岑等人,肃穆应命。 董俷遥望着远处缓缓退去的李傕大军,心里道:李稚然,这只是开始。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欠了我董俷的债,我就要你们用十倍,百倍,乃至千万倍的代价偿还。 是的,这只是开始! **************************************************************** 第三四三章 名士之殇(二) 第三四三章 名士之殇(二) 深秋,朔风起。 宏大的朔方城在矗立于肥沃的河套平原上,宛如一头雄狮,虎视着塞上的鲜卑人。 夜已经深了,卢植还没有休息。 灯火通明,十几根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噗噗的窜着火苗子,把房间照应的很通透。 案牍堆积如山,卢植坐在长案后的太师椅上,不停的翻阅,批示,做出各种决定。 在旁边,有一张小桌子。 郝昭坐在那里,正在查看公文,分门别类,做的颇有条理。 转眼间,从当年那个在荥阳出主意炼制金汁的懵懂少年,到如今也已经是长大成人。等到来年开春,郝昭就要到弱冠的年纪了。老师说,到时候会给他一个表字。 别小看了这一个表字,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的。 你看麴义那么厉害的一员大将,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经的表字,那需要长者赐。 有了表字,就算成人了! 就可以追随自己崇拜的偶像,却征战疆场,建功立业…… 郝昭非常的开心,同时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老师说,这一次在朔方,就是要考校他的本领。不要小看他现在做的事情,这一次的考校,将决定他的未来。 只是…… 郝昭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了桌案旁边。 为卢植斟了一杯葡萄酒。那酒觞,是用西域特产的玉石,找高人打造出来的艺术品。随比不得夜光杯,但是却透着一股子奇特的韵味。酒觞表面,还有工匠刻印上去的镏金小篆,是董俷的那一首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卢植甚爱此酒觞。 “老师,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卢植端起酒觞,目光在就酒觞上的凉州词停留。鲜艳的葡萄酒,无暇的白玉,相互映衬,酒液之中,随着卢植轻轻转动酒觞,一句句凉州词在酒液中浮现了出来。 每一次喝酒,那感觉就是饮了一首诗词,美妙极了! 卢植笑道:“不急,等一会儿再去休息……小昭,你莫要总是催我。自从黄巾之乱平息之后,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滋味。你看,军师的这个计划之庞大,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若是此战能够功成,则我汉室江山,三百年内将无需担心蛮奴之患。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战之后,我要彻底休息。” 每次这样催促,卢植都是这样的回答。 三百年无胡患之忧……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呢? 郝昭是并州人,对于胡患的灾害,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有三百年的太平盛世,至少对于并州边荒的百姓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谁能有如此大气魄? 非主公,谁能令边荒得三百年太平? 郝昭深吸一口气,强按耐住心头的激动。是的,他非常激动,因为他将见证此战。 “小昭,国让的这份公文,你如何看待?” 郝昭连忙收起了心神,从卢植手中接过了公文,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田将军未免太过用险了吧……竟然让子龙将军和文远将军偷袭河东,他自己带了五千人驻扎莲勺,和近十万郭汜大军对峙?若是郭汜看破了他的疑兵之计,那麴义将军和主公,可都要陷入险境之中……老师,田将军这一手用的太险了些。” “险吗?我觉得国让这一手,玩的非常漂亮。” 卢植笑道:“孙武十三篇开篇就说了,兵者,诡道也……用兵之法,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即便是这疑兵之计,同样是虚实相和,巧妙非凡,只看你如何的使用。” 郝昭摇头,“我不明白。” “凡疑兵之计,必须要把对手琢磨个彻底。郭汜这个人,胆小谨慎,与李傕一起的时候,他的性子可以很大程度上来弥补李傕的不足,可是一旦独自用兵的话……国让只怕是琢磨透了此人,才带了五千人,在莲勺遍插旌旗,迷惑住了郭汜。” 郝昭似有所得,轻轻的点头。 “西平现在所需要的是时间,汉升已经挥兵杀入了渭南,只要若曹操聪明,当会立刻退出函谷关……君明(也就是典韦)与西平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定然会不顾一切的从汉阳杀出一条血路,以驰援西平;而公明自北地出,足以牵制住李郭大部兵马,配合叔至夺取安定。国让只需要死守莲勺,不出十日,则关中可定。” 卢植说完这一番话,也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想当年,我与西平点评他的麾下,说他麾下无一人可用,如今看来却是错了……西平麾下这十军主帅,没有一个差的,更不要说军师贾诩,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就是有点阴沉!” 卢植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昭,那不叫阴沉,用西平的话来说,那叫深沉。这一点,你就算再学二十年,也未必能达到军师的那种程度。还有,你要记住,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 “我知道!” 卢植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闭上眼睛,呼吸那清冷的空气。 “小昭,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这空气中,弥漫着大汉中兴的气息,我一辈子都在寻找这种味道,现在我找到了!” 郝昭呆呆的看着卢植的背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找到了吗? 这也许真是一股繁荣的气息,但还会是大汉的繁荣气息吗? 卢植仰望星空,只见璀璨的星河,北斗七星连成了一线,一道淡黄色的光芒,自天璇位扫过…… 心中不由得一动,卢植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 郿县城头,鏖战正酣。 董俷在城头上奔走,厉声的呼喊。 一手执六十斤重的巨型大盾,一手执卓玉,上前一步,将从垛口外爬上来的敌将踹下城去,大盾猛然横扫,砰的一下子撞飞了两个扑过来的敌将。 “李傕,可敢与俺一战!” 董俷声若巨雷一般,掩盖住了城头上的喊杀声。 抬手一刀,将一个敌将砍翻在地上,温湿的鲜血,喷溅在董俷的身上,脸上…… 滕皮甲,已经是破烂不堪。 藤甲的缝隙,充斥着粘稠的血浆。 董俷如同一个血人一样,厉声的吼叫。身边的军士,在他的带动下,一个个显得格外疯狂。董俷每杀一员敌将,必然吼叫着‘李傕,可敢与我一战’。每一次的咆哮,令郿县士卒的士气都会增长一分,而李傕军的士气,则随之就会低落一分。 卓玉刀锋冷,铁盾重如山。 当第十七个敌将被董俷一盾砸的血肉模糊之后,李傕军再也无心攻击,蜂拥退却。 雄立与郿县城头,董俷一脚踩在垛口上,朝着李傕中军大纛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巨吼:“董西平在此,李傕可敢与俺一战?” 刹那间,李傕军鸦雀无声。 虽然看不见李傕此刻的表情,但董俷却可以猜到,他的脸色,一定是非常的难看。 “无胆贼子,只知道暗箭伤人吗?连老婆女儿的仇,也不抱了吗?” 无数双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大纛下,那面色惨白的李傕面上。那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李傕是这么认为,坐在马上就好像屁股上生了刺一样。 “李稚然,只这点胆略也敢出来混吗?回家躲在你那女巫怀里吃奶去吧。” “无胆贼子,无胆贼子!” 郿县城头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似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在嘲笑李傕。 这仗,没法子打了! 李傕有一种快要崩溃掉的感觉。 “收兵,来日决战!” 这六个字,几乎是从李傕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周围的人看着他,都有些麻木了。这已经是第几次说同样的话语了?好像前几天,也是这个样子吧。来日决战,来日决战……每次决战,都他妈的好像孙子一样的缩着头回去。 李傕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害处? 可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要跑出去,和董西平来一场火拼吗? 据他所知,自从董俷出道以来,只有他杀人的份儿,还没有人能真正的打败他。 自己过去和董俷火拼,不是找死吗? 可董俷那话,实在是太刺耳了,杀了他全家不说,还拿这件事当话题叫喊个不停。 是,我要报仇,可我不能白白的去送死。 这是个讲求勇武的时代,身为武将,其尊严就是在疆场上捍卫。拒绝对方的挑战,那简直是……更何况李傕和董俷之间,还有那说不清楚,见不明白的刻骨仇恨。 眼看着李傕军灰溜溜的走了,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嗓子好像着火了一样,都快要冒烟了。也难怪,整天的叫喊,那也是个力气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支持下来的。一旁有技击士陈敏,拎着水囊就跑到了董俷身边。 董俷放下兵器,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就是大半袋子。 喝完了水,嗓子感觉好了许多。董俷大笑道:“李傕就是个乌龟,缩在那壳子里,连个屁都不敢放。老子几千人打他几万人,他居然奈何不得,实在是太废物了。” 这话,是对城头上的士卒所说。 这些士卒,都是郿县的降卒,董俷压着巨魔士不许出战,守城时多是以降卒为主。 也许会有人问,这些降卒,就愿意听从董俷的命令? 李傕郭汜的人马,特别是李傕的麾下,是以当年董卓的西凉军为主。董卓虽然死了五年,可说到底这些人都曾是董卓的部下。而当年如果不是牛辅被刺,以董俷在西凉军中的威望,李傕郭汜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汉时的兵制,可没有后世的思想教育。谁发饷就听谁的,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大爷,哪有什么纯粹的军人? 董俷抄了李傕的家,把李傕三分之一的家财拿出分发。 这可是比什么鼓励都要来的实在,加上董俷所展现的勇武和沉稳,巨魔士那可怕的杀伤力,足以令这些降卒为之效命。李傕……是什么人?我们的主帅是武功侯! 听到董俷的话语,士兵们哄然大笑起来。 董俷手指李傕的军营,大声道:“小子们,可怕那些龟儿子?” “一群龟儿子,就算再来十万,我们也不怕!” “龟儿子,龟儿子……” 董俷随口一句骂人的话,立刻在军中传开了。 城头上的士兵,不管是有伤的还是没伤的,趴在城墙上朝着李傕军的大营就喊了开来。 虽然不一定理解,可很明显,这不是什么好话! 有什么办法呢?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自家的主帅没本事,那就只能听着吧。这李傕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致。 不过,走下城头,董俷脸上的笑容可就没有了。 别看他在城头上嚣张笑骂,但郿县的情况,他自己是很清楚的,并不容他去乐观。 “主公,要不明天让巨魔士再杀一场吧。” 董俷轻轻摇头,“且不要着急,巨魔士非到关键时刻,不要轻易的出动。我们要在这郿县城下,拖住那李傕……我不希望再让他逃走,那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按照计划,典将军至少还有三四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啊。” 阎圃和赵岑都露出了焦虑之色。 毕竟这二人,都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像郿县这样的惨烈战斗,心里不免都有些没谱。 可董俷却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心里虽忧虑,可是却不流于表面。 “我和你们打赌,两天之内,虢亭侯必然会抵达郿县。” 两天? 阎圃不免心怀疑虑,看着董俷,有点不太相信。 毕竟纵穿汉阳,突入关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虢亭侯再厉害,也不可能飞过来吧。 但是董俷,却有信心。 自家兄长的性子,他如何能不知道? 如今凉州已经乱成了一片,以典韦的脾气,加上元戎军的战斗力,定然是马不停蹄。 两天,大哥定然会抵达这郿县城下。 ****** 这一夜,郿县静悄悄。 董俷没有睡,一个人坐在郿县府衙的大厅里,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型关中地图。 担任守卫的是越兮,还有十名技击士,在大厅外巡逻。 关中大战已经快到尾声了…… 想必汉升大哥,也快要抵达焦城了吧。以他和文聘王威的本事,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这一战以后,背嵬士定然损伤惨重,少不得要被老麴一番唠叨了! 关中大战结束之后,卢师的弹汗山大决战,也差不多要拉开序幕了吧。也许真的能像文和先生所说的那样,如果这一战成了,那么大汉疆域三百年内将不复胡患。 听上去,似乎也很不错! 董俷负手在地图前沉思着,突然间一阵隐约的骚动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越兮匆匆走进了大厅,“主公,城头上发现,李傕军大营之中,好像有什么动静。” “哦?随我登城观望!” 董俷心里奇怪,带着人匆匆的走上城头。 阎圃和赵岑已经出现在城门楼上,董俷也顾不得行礼,手搭凉棚,向远方眺望。 只见李傕军大营火光冲天,喊杀声越来越响。 一支装备独特的人马,在火光中影影憧憧,若隐若现。董俷眯起眼睛观看,突然间大喜望外。 那支人马的装备,不正是元戎军的装备吗? 是大哥来了! 董俷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扭头厉声喝道:“越兮,传我命令,巨魔士立刻随我出击!” ~~~~~~~~~~~~~~~~~~~ 第三四四章 名士之殇(三) 第三四四章 名士之殇(三) 清晨,起了大雾。 李傕盔歪甲斜,狼狈不堪的伏在马背上,也顾不得什么方向,没头苍蝇似的策马狂奔。 凌晨时发生在郿县城下的一幕,不断浮现在脑海中。 哪知可怕的,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骑军,简直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满天乱飞的小弩,闪烁寒光的奇形大刀。 李傕从没有见过一支人马,会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董俷手中的巨魔士。老天,董家子的手中,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兵马,简直是要人老命。 靠着亲兵的拼死搏杀,李傕从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完了! 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了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几万大军是交待在了郿县城下,李傕现在也不去想以后该怎么办,要不要找董俷报仇的事情,只管闷着头亡命狂奔。 胯下的战马猛然唏溜溜一声惨叫,前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腿上的关节处,有一道伤痕。也许是在逃亡的时候划伤,这伤痕原本也没什么,只要调养一下就好。可是李傕骑着马狂奔,那里注意到了战马已经受伤,到了最后,那伤势变得严重起来,战马再也无法支撑住,把李傕一下子从马上就摔下来。 被摔的头昏脑胀!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清醒。 这是什么地方? 我这是跑到了哪里? 李傕向四处眺望,只是雾气很浓,却看不清楚。耳边,不再有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喊杀声,董俷的怒吼声也消失了,四周非常的安静,李傕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安全了…… 可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何去何从? 这个仇,无论如何是要报的,否则他李傕又有何面目,再立足于这天地之中呢? 该怎么报仇?去投奔谁? 李傕不得不好好的思量一番。关东诸侯,肯定是不能去的…… 那些家伙绝对不会和他好脸色看,弄不好还会一刀砍了,最后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有找郭汜! 李傕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郭汜可以去投奔。 至少当年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若非那该死的陈宫,他和郭汜又怎么会反目成仇? 直到这个时候,李傕才明白过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操纵之下。而他和郭汜的翻脸,不也是陈宫在里面挑唆? 只可惜,当时没有看出端倪,这家伙后来说要回东郡老家,就再也没见到他。 若是让我再看见那家伙,我定然不会放过他,定然要取了那家伙的性命,才能解心头之很。 李傕很清楚,必须要马上赶往长安。 战马死了,就只有徒步行进。李傕把盔甲扔了,战袍丢了,大枪也不要了! 只拿着一把宝剑防身,估摸了一下方向,立刻行进起来。 走了数里地,雾气渐渐的散去。明媚的阳光照耀在关中大地上,好一个凉爽的秋。 李傕上了官道,认清楚方向,朝长安走去。 沿途的行人并不算多,所以李傕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到了正午的时候,李傕已经到了邰亭的领地上。只要过了邰亭,穿过武功县,应该就算是安全了。正想着事情,迎面走来了一小队骑兵,大约还不足一伍的人数。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 李傕闻听那声音,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抬头看去,就见那骑兵头目朝他策马过来。看那骑兵身上的装束,就知道这是郭汜的人马。 李傕心中不由得狂喜,大声道:“你们可是郭多的人?” “大胆,我家将军的名字,岂是你这等贱民挂在嘴上的?” 若是在以前,李傕老大的耳光子就扇了过去。可是现在,他心中的喜悦,却难以表达。 “我是李傕大将军,快快带我去见郭汜。” 也许是久居上位的缘故,李傕的言语中不可避免的带着一种指使人的味道。 那头目一怔,“你是李大将军?” “正是,快点带我去见你家将军。” 头目仔细观瞧,可是却不认识李傕。试想,他一个小兵头目,怎么可能见过李傕? 不过从这个人样子和说话的语气来看,却好像不是说谎。 犹豫了一下,头目跳下马,“请恕小将眼拙,竟不知道是大将军当面,还请恕罪。” 别看李郭二人反目,但毕竟都是同出凉州军一系,相对而言,郭汜的部下对李傕还是比较恭敬的。别看他们现在打得欢,天晓得什么时候,他们说不定就讲和了。 而且,李傕既然要见郭汜。 作为小头目来说,自然没有资格询问。 如果郭汜要杀他,正好把他带去;如果郭汜要和解,同样是大功一件,所以还是恭敬些的好。 “你们有多少人?” “大将军,武功县如今驻扎了三千人马……不过由于莲勺贼军势大,郭将军主要是顾及那边。大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您不是在郿县和贼人交战吗?” “这个……” 李傕自然不能把自己丢脸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就岔开了话题。 可这样一来,却引起了小头目的怀疑。他故意落后了几步,和其他士兵走在一起。 “哥几个,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哥哥,您这话从何说起?” “大将军怎么一个人就跑到了这里?莫非是大公子把他……” 几个士兵闻听,不由得同时打了一个哆嗦。相视一眼之后,那意思尽在不言中。 肯定是这样!李傕是被打败了,所以前去投靠郭汜。 大公子是什么人物? 人称世之暴虎,天下一等一的猛将。连李傕都败了,自家那位主帅,能顶得住吗? 这念头往往是一生出来,越想就越觉得害怕。 拿人粮饷,给人卖命……可并不代表着明知道是死,还眼巴巴的凑过去送死不是? 几个士兵相互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头目催马上前,“大将军,咱们这不用在打仗了吧……啊,您看那边,好像有人?” 李傕如今是惊弓之鸟,闻听顺着头目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是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心里立刻知道不妙,转身刚要开口,却觉得后心一疼。 一名士兵,手执长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李傕扑通从马上摔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骑军头目。 “大将军,莫要怪兄弟们不够意思,只是……都是混口饭吃,反正您和郭将军迟早是要被大公子收拾的,不如便宜兄弟们,拿着你的首级,也好向大公子请赏。” 李傕万万没想到,他从董俷的手中逃出来,居然会死在这等卑鄙小人的手中。 早知道,还不如被董西平杀死,至少也算是落个英雄气概,可偏偏…… 李傕怒吼一声,抓住枪杆,翻身想要站起来。可毕竟是跑了大半天,饥寒交迫,又受了重伤。他这刚一动,其他几个士兵已经看出端倪,纵马过来,挺枪就刺。 可怜诺大的一个李傕,风光了大半辈子,最后却死在了几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当真是应了那句俗语:虎落平阳被犬欺…… ****** 李傕死了,但是郿县方面,仍在搜索着他的行踪。 董俷命阎圃赵岑两人打扫战场,安抚战俘,然后和典韦在郿县府衙大厅中,互诉别离之情。正如卢植所说的那样,典韦在得知董俷坚守郿县之后,五千元戎军是马不停蹄,朝着郿县方向狂突。典满牛刚两人为先锋,一路夺关斩将,在数日之内,横扫汉阳郡。 说实话,汉阳如今的确是混乱不堪。 马腾战死,郭宪被杀……贾和与马休遭徐晃攻击,兵败射姑山,逃入安定之后,不知所踪。整个凉州,都陷入了无休止的动荡,汉阳各地的守将也都是人心惶惶。 典韦这一路杀过来,很多地方是望风而降,哪敢做半点的抵抗? 就这样,典韦才能带着元戎军,提前数日抵达郿县,连夜偷袭李傕军的大营。 也是李傕倒霉,万没有想到董俷的援军会来的这么快,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 加之大军士气低落,被董俷的巨魔士再次冲击之后,全军投降。 只可惜,却跑了李傕…… 董俷命越兮郭援,典满牛刚兵分两路,寻找李傕的行踪。他和典韦在府衙大厅里,商议以后的事情。毕竟,李傕一死,就只剩下郭汜一支人马,已经是不足为虑。 接下来,就只剩下焦城的曹操一部,和安定临泾的皇甫家族。 关中经此大乱,也需要好生的休养生息。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尚未完成。 计算起来,这事情还真的是很多啊! 董俷轻轻的拍着额头,轻声道:“大哥,弹汗山一战结束,我们应该能安定一阵子了。这一年来,几乎是没有个消停……对了,沙沙那边可曾有消息传递过来?上一次接到他的消息,还是在去年的年末,这一晃眼,可就是有过去了一年啊。” 典韦如今已经三十多了! 少了几分当年的暴躁,多了一些沉稳气质。 轻轻点头,“也不知道沙沙在武陵过的如何?我还真的有点想念他了呢。” “放心吧,有孔明先生辅佐,沙沙不会有事情的。过些时候,我打算让陈敏从技击营中挑选出五百技击士,去沙沙那里帮忙。虽不一定能有大用处,却也能保护他。” 典韦道了一句:“善!” 就在这时,王戎从门外匆匆忙忙的冲进了大厅。 “主公,有朔方八百里加急!” 双手捧着一封带着火漆大印的信件,递交给了董俷。 朔方八百里加急? 董俷疑惑的接过了信件,抖手拆开来,取出信瓤之后,飞快的在信上扫了一眼。 这一看,却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典韦奇道:“兄弟,出了什么事?” 可是董俷并没有回答。典韦推了董俷两下,他这才醒悟过来,细目泛红,隐有泪光。 “大哥,卢师他……走了!” 第三四五章 徐州一夜 第三四五章 徐州一夜 ———————— 兴平四年,如果换做后世所熟知的历法,那就是公元196年。 在这一年当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而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围绕着西域而展开。 董俷平定西域、设郡改制、兵出河西,占领关中…… 对于生活在大汉天空下的百姓而言,这一年无疑是扬眉吐气的一年,因为大汉的疆域,扩增了近三分之一,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匈奴人,也在这一年彻底溃败。 这是自大将军窦宪以来,汉室从未有过的荣光。 只是这荣光似乎并没有让刘汉社稷变得兴旺发达,反而愈发的显露出衰落之色。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件,莫过于原汉军北中郎将,车骑将军,槐里侯卢植的去世。 如果说,从黄巾之乱开始,到匈奴灭亡结束的十二年时间当中,整个大汉朝廷威望最高,功劳最大,学识最广博,在民间声誉最好的人,卢植卢子干当之无愧。 在黄巾之乱以前,每个时代都有其代表性的任务。 桓帝时期的李膺陈蕃,灵帝早期则是以三君为首的名士风流。但是黄巾之后,就是卢植的时代。国士无双这四个字,用在卢植的身上,没有一个人会出言反对。 要问卢植的声望有多高? 只看当卢植去世的消息传开之后,曹操立刻下令太史慈钟繇自新安撤出函谷关;已经攻占了五阮关,夺取了代郡的袁绍,竟然在大好形势之下,停止了攻击。 孙策周瑜,围攻历阳正酣。 可就在历阳城即将告破之际,却停止了围攻,三军休战三日,以祭奠卢公的英灵。 整个关中、凉州、西域,全部偃旗息鼓。 董俷也停止了对长安的攻击,令三军披孝,悼念卢植。 以至于曹操在雒阳,仰天长天说:死若能得卢公之半,操心满意足! 十月,初冬才刚刚来临。可是对于汉室江山而言,却正在寒冬……卢植的死,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岁月呢? ****** 刘备披麻戴孝,形容憔悴。 如果说对卢植没有怨恨,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不管怎么说,在刘备一文不名的时候,是卢植接纳了他,传授他学问和本领,这一份情,刘备亦不能忘却。当年最落魄的时候,卢植并没有伸出手拉他一把。 但是在卢植死后,刘备扪心自问,却真切的感受到了,卢植对他的那一份关爱。 下邳城外,刘备呆坐在大帐之中,眼睛肿的好像核桃一样。 都说历史上的刘玄德,擅长于掉眼泪。且不去管以前的眼泪是否真实,但今天,他是真的很难受。 关羽在旁边,看着刘备,心里也很难受。 自家兄长的苦楚,别人不知道,他又如何不知道?从赫赫军功,一下子变成了县城小吏;从一县之长,却成了叛国乱党;自光和元年起,颠簸流离,家破人亡,浮沉十数年,这里面的心酸,这里面的眼泪,关羽在一旁都深切的看在眼中。 大哥啊,真的是不容易…… “哥哥,莫要再难过了!卢公走了,但是咱们的日子,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是?” 刘备深吸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我曾对卢师恨之入骨,恨他不识时务,恨他绝情寡义……可如今想起来,如果卢师真的是那般无情,我等当初投靠伯圭时,他大可一句话就令我们生不如死。甚至在雍丘之后,卢师也尽力为我等遮掩,否则我兄弟,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关羽叹了口气,虽然未必同意刘备的话,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卢植收那董家子为学生,只怕也是一种为了刘备而掩饰的交易吧,一定是这样子! 殊不知,雍丘之后,卢植还真的不知道刘备也参与其中。 不过他也的确向董俷求过情,而董俷在这一点上,也始终在替刘备遮掩着事实。 当年若非是袁隗出手,把事实告知卢植的话,也许卢植这辈子都不一定知道。 当然了,卢植不离开雒阳,说不定汉室江山,许是另一番模样。 关羽说:“哥哥,如今之计,我兄弟更要小心筹谋才是。那董家子用数年时间,横扫西域,击溃匈奴,重新占据了关中,已经成了气候。若我们还是这样子,只怕是一辈子都别想找那董家子报仇……毁家之抽,还有三弟的死,不能不报。” 刘备闻听,精神一振。 这个被后世以为厚黑学始祖之一的枭雄,在经历过无数次的磨难之后,有着常人无法匹及的坚强心智。关羽话一出口,他就立刻抖擞精神,从悲伤之中振奋起来。 不错,仇不能不报!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掌控自家的实力,不能再这么寄人篱下了…… “沛国王刘宣,如今是我岳父,说起来我也算是有了立足之根本。只是沛国不足以抵挡曹操兵马,且兵荒马乱,又处于四战之地,实在不适合我等今后发展。” 沛国王刘宣,是汉室宗亲。 在历史上,这个人默默无闻,甚至没有出现在史书的记载中。 没有什么野心,也无甚才能,只喜欢美女和醇酒,是个胸无大志的草包式人物。 当初陶谦把刘备送到了沛县,是想着让刘备给他当炮灰。 可没想到,刘备在到了小沛之后,居然和刘宣打得火热,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刘宣,论辈分是汉灵帝的叔叔,已经六十多岁,嫔妃成群,但没有子嗣。不过,刘宣有一个女儿,名叫刘擐,年二十四,虽不是很漂亮,却也贤淑。 而刘备,正是刘擐的丈夫。 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刘备丢了一个甘夫人,走了一个麋夫人,却意外的得了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刘宣见刘备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没有妻室,很是奇怪。 那老头是个热心人,同时也知道,想要在小沛继续逍遥作乐,就必须要依靠刘备。 刘备缺少名气,可是手中有兵马。 刘宣没有实力,偏偏有个汉室宗亲的头衔。 询问之下,刘备并没有说他结过婚,而是以‘国家尚未安定,大丈夫焉能娶亲’的言语回答了刘宣。把个刘宣说的也是好不激动,当下决定把女儿嫁给刘备。 “玄德,我有一女,寡居多年……虽生的不甚貌美,但是为人还算贤良淑德。我欲将小女许配与玄德,从今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不知玄德可愿意否?” 按照汉时的规矩,同族人不能婚配。 刘备虽然是姓刘,可并非真的就如同历史上所说的那样,也是汉室宗亲。而且,就算他是……这会儿也拿不出证据,否则何必如孙子一样的寄人篱下呢?娶刘宣的女儿,至少能洗去他头上那个反贼的名声,而这个也正是刘备所需要的结果。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老婆漂亮与否,已经不再重要了! 关键是要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品性端庄,这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还是个皇亲国戚? 刘擐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嫁给刘备之后,更是谨尊《女驯》的教导。 关羽对这个新大嫂也非常的尊敬,在他看来,刘擐给刘备带来的,是一个光明未来。 “哥哥的意思是……” “我欲取汝南,图谋寿春,二弟以为如何?” 汝南,是豫州的治下,可由此经西淝河过淮水,占据寿春,将势力扩展至九江。 从战略角度而言,这是一块极为肥美的土地,与刘备极为有利。 但是扬州如今战火正炽,孙策夺取了会稽,势力大增。如果抢了这块肥肉,只怕会……更何况,九江虽好,却未必能得到安稳,何况还有一个刘表虎视眈眈呢? “哥哥,我们何不取了下邳,占据徐州呢?” 关羽说:“那陶谦徒有虚名,不过是一无能之辈。把我们扔在了沛国,不是是让我们给他卖命。这一点连沮鹄也能看出……凭什么他就能占据了徐州这块土地?” 刘备沉默片刻,“我何尝不知道陶谦在利用我们呢?只是占了徐州,我们未必就能够站稳脚跟。你说寿春是四战之地,那徐州何尝不是四战之地?更何况,我们流离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名声。若是抢了徐州,只怕是会落了他人的口舌。” 关羽也沉默了…… 这十几年来,他算是领教了这名声的用处。 且看关东诸侯,哪一个不是绞尽了心思,求取个名声,占据住大义,发展实力? 不管是冀州的袁绍,还是兖州的曹操。 甚至包括他们那不共戴天的仇人董俷,在流亡西域的时候,还要守住废帝刘辨。 那就是大义,那就是名声啊! 关羽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轻声道:“大哥,要不咱们请教一下马先生?” 这马先生,名朗,字伯达。 当年曹操兴兵攻打下邳的时候,关羽遭虎豹骑突袭,拼死掩护刘备等人进城。 自己身受重伤,落荒而逃,跑到了一个叫做蒲姑陂的地方。 蒲姑陂位于下邳西五十里之外,关羽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就是马朗马伯达。 在马家整整休养了三十天,闲暇时和马朗说话,发现此人博学多才,极有才能。 据说,马朗还有一个弟弟,如今在襄阳水镜山庄求学,名叫马懿。 关羽伤好之后,曾邀请马朗前往刘备帐下,但是被马朗所拒绝。陶谦把刘备扔到了沛国,刘备在关羽的陪同下,专程赶到了蒲姑陂,找到了这位马朗马伯达先生。 但是马朗还是没有出山。 直到刘备娶了刘擐,成为刘宣的女婿之后,再一次赶赴蒲姑陂,马朗才算答应。 这里面,同样是有着声名的关系。 不管马朗以前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只刘备头上那个反贼的名声,就足以令马朗却步。 刘备眼睛一亮,“正该如此!” 说着话,刘备和关羽起身,就要出军帐找马朗商议。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亲兵突然前来报告:“主公,下邳麋先生派人有要事禀报。” 关羽一蹙眉,哼了一声。 他不喜欢麋家人,一来麋家只是个商贾出身,二来嘛,却是因为麋贞逃婚之事。 不过刘备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麋竺对他的帮助,还是相当不小。当初若非麋竺,他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关二的脾气,他很清楚,索性也不说破,对亲兵说:“快快有情!” 然后对关羽说:“二弟,不如你辛苦一趟,去请伯达先生?麋先生这时候派人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先接待他,然后我们和伯达先生在一起商议一番。” 关羽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军帐。 这时候,亲兵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大帐中,向刘备拱手深施一礼。 此人身高大约八尺开外,生的膀阔腰圆。穿深黑色武士劲装,一派赳赳武夫之状。 “麋龙参见玄德公!” “啊,是十二兄弟……”刘备脸上露出和煦笑容,上前拉住了麋龙的手,“有日子没和十二兄弟唠叨了,备实挂念之。怎么今天有空,跑来我这里,可是有事情吗?” 对于这个麋龙,刘备是非常的喜欢。 不但做事小心谨慎,而且武艺高强,曾经和关羽切磋,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当然了,关羽没有使全力,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刘备对他刮目相看。 麋龙拱手道:“玄德公,且末如此客气。小人今日前来,是主人有口信让我告之。” “哦?” 麋龙坐下来,从腰里拔出了一把小刀,隔开了靴子底,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刘备也不觉得肮脏,接过了信件,抖出信瓤之后,就着烛火的光亮,仔细的看着。 脸色渐渐的难看起来,片刻之后,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麋公所说的事情……” “千真万确!” 麋龙轻声道:“这段时间以来,州牧大人时常和曹豹等下邳大族聚在一起。前些日子,广陵的汉瑜先生曾派人前来,和州牧大人秘密相商了许久。我家主人因身份的缘故,无法探听清楚消息……此次州牧大人为卢公祭奠,请玄德公,只怕不安好意。” 刘备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主人傍晚发现,下邳城内调兵遣将,颇有些不寻常。还请玄德公小心。” “这个……十二兄弟,多谢你今日来送消息。不过这件事非比寻常,我还要仔细的考虑一下。不如在偏帐中稍等片刻?待我和二弟商议之后,再告知你答案。” “小人遵命!” 麋龙说着,起身向帐外走去。 出军帐的时候,恰好和迎面走来的关羽打了一个照面。 关羽看到麋龙时,冷冷的哼了一声。而麋龙却是恭敬的屈身,为关羽让开了路。 眼角的余光,见到关羽身边有一青年。 年纪大约在二十八九的样子,面似粉玉,目若朗星。颌下三缕黑须,颇显儒雅之气。不过那目光,却显得很沉静,很深邃。和麋龙目光一触,仿佛能看到麋龙的内心。 心里一咯噔,不过脸上还是很沉稳。 “伯达先生,请!” “二将军请……” 青年文士扫了麋龙一眼,也没有询问,和关羽相让,并肩走进了大帐。 四名亲卫,横在了大帐门口。麋龙也不停留,随着领路人去了旁边的偏帐休息。 那亲卫,是沮鹄所训练出来人马,名白耳精兵。 沮鹄如今对刘备是言听计从,当年老爹沮授的提醒,早已经丢在了脑后。虽然每个月还是会写信给袁绍,密报刘备的动态。但那信里面所说的,都是刘备的好话。特别是刘备成了刘宣的女婿之后,沮鹄对他更是高看了不少。 昔日出征,沮鹄为主将。 可是现在呢,沮鹄甘愿为刘备的副手,心里面隐隐约约的,也把刘备看作主公。 所以说呢,这名声二字,真的是不可捉摸! 刘备说:“伯达先生,这么晚请您前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备原本是想要亲自去请教,正好发生了一点事情,故而……先生莫怪,备如今……” 这话未说完,刘备心里好一阵子难受。 想我刘备,自出道以来,历经无数坎坷,可始终以诚待人,为何老天要如此对我? 这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关羽吓了一跳,“大哥,您这是……” “我……” 刘备哽咽,甚至说不出话来。 马朗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玄德公,可是那陶谦老儿,想要对您动手了吗?”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骇然抬起头来。 马朗面容沉静,古井不波。他轻声道:“玄德公莫要惊恐,这事情其实不难推断。您在沛国如今春风得意,还得了一个皇亲国戚的头衔。麾下有二将军勇武过人,又有沮公祺精通于兵事……呵呵,若是我为陶谦,一样会对玄德公起杀心。” “伯达先生,还请指教!” “玄德公,现在的事情很清楚,谈什么指教?要么您取徐州,要么您被陶谦杀死。就算您躲得过今天,陶谦只需要和曹操联手,一样能把您除掉……曹孟德,乃乱世枭雄,您阻挡住他取徐州的路,势必不会轻易的放过您,这非常明显。” 刘备忍不住道:“难道陶谦不怕……” “陶谦能有多大的本事?让他在这里撑着,迟早还不是被曹操消灭。那老儿,不过冢中枯骨而已……今董家贼子占领西域,曹操首要对付的,不是徐州,而是关中。您在他身后,迟早成为大患……若我是曹操,肯定会和陶谦联手除掉您。” 刘备不由得沉默了…… 马朗所说,确实有道理。 陶谦老了,还真的对曹操造不成威胁。与其杀了,不如留着,还能阻挡江东。 而自己…… 马朗说:“我有三策,可供玄德公选择。” “愿闻其详!” “上策,玄德公于下邳巨商麋家关系密切,那麋竺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可趁今夜,陶谦没有防备。玄德公联合麋竺杀入下邳,抢先一步,把徐州占据在手中。” 刘备一蹙眉,“陶谦杀我,不过是有谋划而已。他经营徐州多年,颇具人望。我冒然行动,只怕不具大义之名,只怕不好。” 马朗一笑,“中策则是,明日卢公祭奠,玄德公可带二将军入城。先要表明您皇亲国戚的身份,而后要说明您是卢公的学生……陶谦动手之时,您可擒贼擒王。可许诺麋家,为徐州大族……借麋家之手,将亲陶谦的大族,全部斩杀洗掠。如此一来,下邳可落入玄德公之手,而后可趁势兴兵,夺取了广陵,杀入江东。” “这……” “朗还有下策,玄德公连夜回沛国,调集兵马,自沛国出兵,攻占汝南。只是如此一来,玄德公您将不可避免的要和那曹操正面交锋,其结果只怕是难以预料。” 刘备说:“上策不具大义,下策把握不大,只是这中策……抢了徐州,不一样要和曹操孙策交手吗?伯达先生,那岂不是……” “玄德公,徐州落入您手中之后,曹操只怕也不会和您交锋。毕竟他所要面临的大敌,是关中的董家贼子和冀州的袁绍。只要您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曹操也不会太过强硬。否则的话,他所要面临的将是两面夹击,乃至三面受敌的局面。” “您是说……” “沮公祺,可为玄德公解决曹操的威胁。” 刘备又问:“敢问孙策……” 马朗放声大笑,“孙伯符不过一黄口小儿,看似势大,却不足以威胁。玄德公何不请沛国王书信一封与荆州牧刘表?朗有一言,玄德公若想立足于徐州,当效董家贼子,知进退之道。于夹缝中求生存,一俟时机成熟,就足以一鸣惊人。” 刘备闻听这番话,不由得大喜望外,起身深施一礼。 马朗却站起身,轻声道:“我知玄德公有大志,朗亦心有苦楚。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玄德公如何为之,还请自行决断。朗将旁观,以领教玄德公所施展之大才。” 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很明白。 阁下心怀高远,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认您为主公,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您的真正本领。 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 现在就看您的本事了! 若是能做的好,我就认你为主,若是做不到,您也别怪我,这就是您自己的问题。 君则臣,臣亦则君…… 这也许在以后是一种大逆不道的思想,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最为平常的事情。 刘备一时间信心满怀! 没错,人家伯达先生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若我刘玄德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出头,合该着我一辈子庸庸碌碌,还不如带着老婆孩子,找个山沟里一窝,至少也能求个平安。所以,我一定要成功,必须要成功! 刘备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先生防线,备定然会竭尽全力!” 第三四六章 昔日重现 第三四六章 昔日重现 《月令七十二侯集解》中,有这样的一段文字: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这是刘洪在西域时,编撰出的一本关于气象的书籍。 里面不泛有董俷来自后世的观点……没错,董俷不懂天象,但是这山里的老人们,曾讲述过很多自古流传下来的谚语。而这些谚语,无一不是古人智慧的结晶。 十月中,小雪。 在这个时候,天气逐渐变冷,关中地区已经开始下雪,虽然雪量不大,但已经出现了夜冻昼化的现象。譬如朔方凉州更北方的地区,已经下了一场老大暴雪。 不过下邳此时的天气,还算不错。 陶谦在府衙中摆下了卢植的灵堂,等待着刘备前来悼念。 他知道,刘备是卢植的学生。对于刘备当年的作为,他也多多少少的算是了解。 时间越长,陶谦对刘备的顾忌也就越大。 这家伙实在是太会收拢人心了,以前一文不名的时候还好控制,没想到竟然成了刘宣的女婿。这样一来,刘备可就成了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陶谦开始担心了。 这个刘玄德,绝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主儿。 而在此时,广陵陈珪派人送信,也隐隐的表示出对刘备的担心。 历史上,这个原本和刘备走的很近的徐州名士,在如今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有别的原因,历史上的刘备,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总归是有个皇叔的名分。而现在,也许是因为董俷的到来,使得刘备那个汉室宗亲的身份根本没有出现。相反,先有过反贼的名号,后来又参与过袭杀汉帝的行动,陈珪很不喜欢这个人。 广陵陈氏,那是正经的大族,据说还能和汉初的陈平扯上关系。 (至于是不是真的?鬼知道!反正一个是在阳武,一个是在广陵,十万八千里呢。) 好了,书归正传。 陈珪的提醒,在某种程度上令陶谦产生了错觉,更让他下定了决心。 不管陈珪是否忠诚于自己,但是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陈珪支持自己干掉刘备。 这对于陶谦而言,已经足够了。 “显先,都准备好了吗?” 陶谦头也不回,轻声的询问。显先,是曹豹的字,同时还代表着徐州许多世族。 “主公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主公摔杯为号,五百刀斧手就会一拥而上。像那刘备就算是三头六臂,也休想活命。主公,小女和大公子的婚事您看……” 曹豹有一女,名曹颖,年方十六,生的花容月貌。 而陶谦的长子名陶商,也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曹豹是想要借此机会和陶谦结成亲家,以后他曹氏家族在徐州城的地位,也就会变得更加稳固,甚至无人可及。 陶谦不由得眉头一皱,隐隐有些不喜。 这个曹显先,可真的是烦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絮絮叨叨这种无聊的事情? “显先,这件事等解决了刘备再说。” “喏!” 曹豹不在开口,可是心里却知道,陶谦实际上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哈,这样一来,我曹家在下邳谁可以匹敌?恩,那个麋竺多次薄了我的脸面,我一定要让他好看……如果他愿意把他那如花似玉的妹子给我,说不定我可以饶他一命? 胡思乱想之际,门外有人高呼:“沛国王婿,卢公门下学生刘备,前来吊唁恩师。” 只这一句话,令陶谦脸色顿时大变。 门子肯定是按照刘备递上的名剌叫喊,以前这刘玄德,可是没有这般的高调啊。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陶谦扭头看了一眼曹豹,却见曹豹是一脸的茫然。 而这时候,刘备身穿雪白孝衣,已经进入了仪门。距离灵堂尚有十余丈,刘备扑通一声跪地,膝行向前,同时放声大哭,那眼泪流的,端的如同是泉涌一般。 “恩师,恩师……学生给您磕头了!” 刘备看着卢植的牌位,哭得好像一个泪人一样,令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陶谦过去把刘备搀扶起来,“玄德快快请起,卢公身故,乃是我汉室的一大损失。可惜,卢公灵柩不在此处,谦只能备此灵堂,以悼念卢公,还请玄德节哀。” 顺势朝刘备身后看去,陶谦松了一口气。 刘备身后,除了同样披麻戴孝的关羽之外,只有二十名亲随,而且都没有带武器。 陶谦拉着刘备寒暄了几句,扭头看了一眼曹豹,却见曹豹轻轻颔首。 看样子差不多了! 陶谦命人取过了水酒,退后两步,“玄德,这些年来多亏有你,徐州方能得以平静。陶某敬玄德一杯,喝了这杯酒,还请玄德看在卢公的面子上,多多费心。” 刘备也举起了酒杯,朝陶谦相邀。 陶谦不动声色的一饮而尽,顺势再退了数步,猛然举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酒杯粉碎。 可就在陶谦摔杯的同时,刘备猛然健步上前,冲到了陶谦身边。手中出现了一把解牛尖刀,正宗的西域出品,刀锋冷冽,甚是锋利。一把抓住了陶谦的胳膊。 曹豹反应还算迅捷,锵的就抽出宝剑。 他的反应快,可是又怎能比得上关公的速度?肋下宝剑锵的出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剑把曹豹劈翻。与此同时,二十名白耳精兵从抬来的祭品之中,取出了兵器。 刀斧手冲出的一刹那,却看见刘备拿住了陶谦,都傻了。 刘备厉声喝道:“陶徐州,你要杀我,明说就是了,为何要在我恩师的祭奠大礼上做这种事情。刘备自来你徐州之后,自认战战兢兢,从未有过任何出轨的举动,你这样做,置备于何地?置我恩师于何地?置沛国王殿下于何地?你想造反吗?” 所谓先声夺人,管你是什么情况,大帽子先给你扣上。 这一招,却是学自董俷。当年董俷不就是这样子,给刘备一下子扣了个反贼的名目? 不少人都亲耳听到了刘备的报名! 更亲眼看到,那五百刀斧手从内堂冲出,举着刀枪不知所措的模样。 齐刷刷的向陶谦看去,却见陶谦面红耳赤,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也难怪,不是陶谦不想回答,而是他实在没办法回答……刘备好歹是行伍出身,多年苦练,虽比不上关公那般武艺,可是这力气,却不是陶谦这么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可以承受。 “备今日奉沛国王殿下之命,斩杀奸妄。陶谦老贼,图谋造反,论罪当杀!” 说着话,解牛尖刀噗的就捅进了陶谦的胸膛,顺势一绞,只听一声惨叫,陶谦当场毙命。刘备剜出了陶谦的心脏,大步走进灵堂,跪在了卢植的灵位前大哭。 “恩师,学生随辜负了您的期望,可是这一腔爱国之心,却始终如一。今斩杀奸妄,愿请沛国王执掌徐州,为汉室江山请命,为天下苍生请命,重振大汉社稷。如有违背今日誓言,天可诛之,地可诛之,天下百姓,人人可得而诛之!” 这誓言可端的是重,重的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 这时候,就见麋龙满身是血,大踏步走进了府衙的大门。 “奉玄德公之命,我家主人已经斩除了陶贼余孽,特命小人前来保护玄德公。”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传来,刘备走出了灵堂。 脸上还挂着泪痕,厉声喝道:“奉沛国王之命,陶氏一族,满门抄斩,只记首恶,从逆不究。” 府衙中的刀斧手闻听,呼啦啦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此时,麋竺已经大开城门,放刘备的兵马进入了下邳城。按照早先的吩咐,刘备军军容整肃,军纪森严。迅速的控制了下邳各城门,虽令人紧张,却是有条不紊。 刘备这番举动,说穿了就是借刘宣的名号,执掌徐州。 刘宣那性子,疲沓的很。让他跑出来操劳,整天的担惊受怕,的确是不太可能。 而以刘宣之名执掌徐州,恰恰有奉了大义之名。 刘备安排好了各种事情之后,对麋竺说:“子仲,我有要事相托,还请你走一趟雒阳。” 麋竺当下应命而去,刘备长出了一口气。 “云长,我拟由你领军,出兵广陵,而后抢占九江。我如今手中人手不足,公祺要留在沛国,防备曹操兵马。所以只有请你多多辛苦……你性情高傲,不善与人交道。故而要愈发的沉稳,多多礼贤下士,多想想我们这些年所遭受的苦楚。” 换一个人说出这番话语,关羽铁定是老大的耳光子就过去了。 可是对刘备,关羽绝对是言听计从。恭敬的接过了帅印,“哥哥放心,我绝不令您失望。” ****** 关中好大雪! 一场大雪过后,八百里秦川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古都长安,取自‘长治久安’的意思,是在秦咸阳的遗址基础上所建立起来。 《史记》中有记载:汉长安,秦咸阳也。 自秦惠文王之后,咸阳不断向南扩展,在渭河以南修建了章台、兴乐宫、甘泉宫、信宫、阿房宫等建筑。高祖刘邦得天下后,建都于长安。将秦的兴乐宫改为长乐宫,后又在秦章台的基础上,建立的未央宫,算的上是一种汉承秦制。 长安城墙共长六十二里,每面城墙有三个城门,共十二门。 自王莽篡位,汉光武兴汉,长安作为西都,早已经淹没在东都雒阳的繁华之中。 李傕郭汜并不是善于治理的人,把诺大的一座古城,搞得更显破败。 大雪压在长安的城头,关中各地的战事,也已经陆陆续续的结束,只剩下一座孤城。 董俷并不急于攻打长安。 虽说长安破败,可毕竟曾作为汉室都城,其城墙坚厚,并不是很容易就能攻破。 故而,董俷选择了围而不攻的策略。 就这么一座城池,就那么一点兵将。每过去一天,郭汜在长安就会难过一天。 报仇,并不一定是马上杀掉那么简单。 折磨一个人,让他每天在恐惧中生活,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杀了他,那滋味比死了还要难受。想必郭汜如今,正是这样的感觉吧。 故而,董俷没有立刻攻打,而是把帅府立在了武功县。 堂堂武功侯,居然没有看过自己的封邑,说出去未免让人笑话。武功毗邻长安,正好可以作为督战之地。自西域的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送入了关中,不但可以缓解汉安军的粮草问题,还能很大程度的解决关中因连年战乱而造成的流民问题。 同样,董俷在等待一个人! 他希望能在卢植的面前,亲眼见证他打下长安。 是安慰也好,是理想也罢,不管怎么说,能回到长安,也算汉室复兴的一个标志。 武功侯府,坐落于武功县西北。 这本是一个当地世族的宅院,不过在夺取武功的时候,董俷直接命人把那世族给消灭了。事实上,从武威一路东行,汉安军所执行的策略,就是摧毁关中世族。 反正,在关中的世族没有一家是亲董的。 仪门越是大,说明他们越是和李郭走的近,那就是董家的仇人,留着有个屁用? 读书人?留着…… 将来自然会有人来对付他们。在贾诩的计划中,对关中世族的清洗,占据了非常大的一个部分。 大厅中,火塘子里的炭火熊熊,格外温暖。 董俷端坐在正中央帅椅之上,皱着眉看完了手中的信件,而后抬头向两边看去。 厅堂上有不少人。 左边武将,以典韦为首,依次是黄忠麴义,文聘王威。 右边的则是以谋士为主,徐庶贾穆,阎圃蒋干,石韬法正等人。 李儒贾诩等人因为要处理西域的事情,并没有赶来,而大厅里,多以二代谋臣为主。 董俷放下了信件,抬起头满脸的迷茫之色。 “诸公,马朗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字?” 所有人都露出了迷茫之色,这的确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 徐庶说:“观此人手段,当不是个普通的谋士,按道理说应该小有名气才是。” “没错,能轻而易举的给刘备出这么一个计策的人,断不会是无名之辈。高明,让刘备以刘宣之名出面,一封书信说服了刘表,出兵江夏,牵制住了孙策兵马。同时还抢占了九江……不过,这刘备也端的是够狠,生生的把东海郡让出。” 董俷不禁一蹙眉,喃喃自语道:“马朗,马伯达?” 蒋干突然开口,“主公,我知一人,也是表字伯达,只是此人并非姓马,而是复姓司马。弘农县人,是弘农司马防的长子,名叫司马朗,若是此人,倒也可能。” 马朗……司马朗! 董俷连忙拿过信件,找到上面的一个人命。 “水镜山庄,有一个马懿吗?” “马懿?” 徐庶和石韬都没有在水镜山庄求学过,自然也不清楚里面学生的名字。 还是蒋干,轻轻摇头,“据我所知,当没有这个人……不过司马懿倒是有,是司马朗的胞弟,今年应该是……十八岁!恩,今年正好十八岁,我记得很清楚。庞统当时还和我说,水镜山庄如今有几个了不起的学子,那司马懿就是其中之一。” 马朗是司马朗,马懿是司马懿! 这就对了…… 董俷对司马朗不了解,可是对司马懿,却是非常的熟悉。 演义中,后期能克制诸葛亮的人物,也只有司马懿这一个人,可以说是个牛人。 不过,此司马懿,还会是彼司马懿? 董俷却是不太相信的。记忆中,司马懿早期是默默无闻,颇使得韬光养晦之道。 可是蒋干口中的这个司马懿,未免锋芒毕露了点吧。 董俷把信扔进了火塘子里,沉吟片刻说:“各位以为,刘备接下来会怎样发展呢?” 这句话,很显然是在询问谋臣。 典韦这一边的人,自动过滤了董俷的问话,端着葡萄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 徐庶想了想,“以我看,刘备和曹操孙策,最终还是会谈和。” “此话怎讲?” “主公您想,如今我们占据了关中,关东诸侯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出兵西域之事?” 典韦喝了一口酒,大笑道:“那帮小子,定然会吓得连觉都睡不好!” 众人闻听,不由得大笑起来。 “兄长,你喝你的酒,莫要打岔……元直,你接着说。” 徐庶笑道:“关东诸侯,北方有四家,幽州吕布,冀州袁绍,兖青豫的曹操,还有就是刚得了徐州的刘备。而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愿意看着我们在关中壮大。” 而贾穆突然开口:“若加上江东孙策,荆襄刘表,巴蜀刘璋,恰恰是当年战国的格局。主公如今就如当年的强秦,关东七丑,定然回对我们形成一个围攻势态。” 仔细想想,所有人都愣住了。 贾穆说的似乎没有错,这情况,和四百年前的战国七雄,又有什么分别? 所不同的,也就是大家占据的地盘,有些许的误差,不过大体上还是比较相似。 徐庶说:“当前之势,长安郭汜不足为虑,主公当考虑的是,来年七雄合围的可能。说实话,咱们这次出兵,军师取的是个‘巧’字,说穿了就是疑兵之计。各军经过苦战,皆有损伤,特别是麴将军的背嵬军,几乎在焦城和曹军拼光了。” 麴义的面容一阵抽搐,低着头也不说话。 的确,这一战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他的背嵬军。 八百背嵬军,在大战结束的时候,完好无损的不足八十个人,余者大都阵亡。 这对于麴义而言,不仅仅是痛,也是一个耻辱。 自认为八百背嵬士,足以抵挡千军万马。可不成想那太史慈的兵马,也不简单。 董俷起身,端着一杯水酒,走到了麴义跟前。 “老麴,此次定关中,你当为首功。俷不说什么矫情的话语,咱们一起满饮此杯。” 麴义端着酒杯,强忍着痛哭的冲动。 在大战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哭过了一次,并且发誓,不会再流眼泪。 董俷一饮而尽,而后又满上了一杯酒,轻声道:“这杯酒,我代西汉王,祭奠阵亡将士之英灵。” 说完,洒在了地上。 麴义哭了…… 董俷用力的抱住了麴义,“老麴,我保证,会让你再建起一支背嵬军。不止是八百人的背嵬军,而是三千人的背嵬军……各军勇健,任你挑选,给我把背嵬军重新拉起来。老子将来还要我的背嵬士大旗飘扬关东,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义……定不辱命。” 麴义匍匐地上,哽咽着大声说道。 董俷见稳定住了麴义的情绪,心里面多多少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没错,自己虽占据了关中,可是实际上,自己的实力绝不像别人想像的那么强大。 四面出击,实际上已经耗空了所有的力量…… 恩,长安之战,是时候结束了! 想到这里,董俷回到了座位上,轻声道:“巴蜀刘焉,不足为虑。苏固新降,且命他继续镇守武都,不过武都的兵事,却要换个人来打理,苏固可不是很牢靠!” 说完,他对黄忠道:“我欲命文聘为武都将军,老哥哥是否能割爱?” 黄忠笑道:“这是好事,我自然同意。” 董俷看着文聘,“仲业兄,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废话我不再多说,只想说关中西南路,就托付给仲业兄你了……我估计至多一年,会将苏固撤回,由你担当太守。” “末将……不胜惶恐!” 托付,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词句。 文聘没有表示什么忠心,可是从他的态度上来看,董俷知道,西南路从此无忧。 “老麴,刚说到让你重组背嵬军,可是当务之急,却是守住函谷关。我会命人在黾(mian)池屯军,新安至函谷关,我关中东南路,就请老麴你多多的费心。” “卑下誓死效命!” 董俷想了想,“过两天,卢师的灵柩就要送来,我已经命令公明回转朔方,则北路无碍。此次行动,唯有那最后一步未能实施……卢公走了,但弹汗山之战,我势必要将其进行到底。不过,选锋以不适合继续留在受降城,我已令其开赴关中……贺齐将接手受降城,十八万乞活军将会持续对鲜卑施压,至时机成熟,我将亲自主持弹汗山会战……诸公要妥善准备,务必在十日之内,夺取长安。” 所有人同时起身,洪声应命。 董俷正要谈及其他的事情,门外有武安国进来禀报,“启禀主公,赵云张辽田豫三位将军的兵马已经抵达武功县外三十里处……按照主公吩咐,特来向您禀报。” 心里陡然感到了一阵激动! 董俷呼的长身而起,满面笑容道:“传我将令,巨魔士出城十里,随我一同迎接。” —————— 第三四七章 破长安 第三四七章 破长安 在那部后世被称之为四大名着之首的《三国演义》里,若说给人印象最为深刻,最受人喜爱的人物,不是曹操,不是刘备,不是孙权,而是那位长坂英雄赵子龙。 能与赵云相提并论的,也许只有那位孔明先生,诸葛亮了! 董俷上一世,最崇拜的就是长坂英雄,曾无数次的向往着,能成为白马银枪的赵子龙,驰骋沙场,纵横天下……长坂坡前,杀的个七进七出,血染征袍,若论英雄,谁有能比得上这位孤胆英雄?不管赵云是否如历史上所说的那样,都不会妨碍到董俷对赵云的崇拜。只可惜,来到这世上二十七年,才实现了当年的梦想。 赵云不似小说演义里那般的俊俏! 这是董俷见到赵云之后的第一个感觉…… 一个正经的关西大汉,八尺身高,若按照后世的计量,大约是在184公分左右。 一个标准的身高。 体型也不似小说里说的那样单薄,很魁梧,不过和董俷这种膀阔腰圆的主儿相比,又显得很瘦弱。总体而言,身材非常的匀称,细腰乍背,有一种阳刚之美。 相貌嘛,也算不得奶油小生,英俊少年。 生的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两耳垂轮,面颊似刀削斧劈一般,棱角极为分明。 身上带有一种极为沉稳的气度,是那种让人很放心的感觉。 董俷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三人,目光大都落在了赵云的身上,心中暗自感叹。 说心里话,赵云给他的印象,让他很失望,但是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失望的原因是,那位在小说里被渲染成一派俊秀无比,颇有奶油小生气质的赵云,和眼前的赵云差别似乎很大。在情理之中的是,正是这样一个人,也许才能担得上那长坂英雄四个字的称呼。那气度,那举止,俨然有一种大家的风范。 张辽和董俷,却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彼此间应该说是很熟悉,只是当年碍于吕布的脸面,董俷也不好出言拉拢张辽。 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这位后来被曹阿瞒称作五子良将的张文远,还是投到了自己的麾下。董俷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世事端的是无常。 赵云和张辽二人之间,站着一员儒将。 不似赵、张那般的武将打扮,而是一系月白色文士装,披白色大氅,发系英雄巾。 儒雅之中,透着一股武人的刚性。 想必这个人,就是那位胆大心细,为自己夺取了河东一地,拖住郭汜十万大军的田国让。 董俷上前一步,把臂搀扶三人。 事实上,赵云三人也没有想到,董俷竟然会出城十里相迎。这对于他们三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尊敬。特别是张辽,在见到董俷之前,还担心董俷会因为他曾在吕布麾下效力的缘故而轻视他,可现在看起来,这一路的担心,却是多余。 “文远,雒阳一别,转眼近七载光阴,将军越发的厉害了!” 张辽躬身道:“武功侯过誉了……七年来若非武功侯命公明协助,辽早已经丧命与受降城。七年来,辽亦思念武功侯,昔日虎狼将之雄风,辽至今犹记在心中。” 提起了往事,董俷不由得心生感慨。 和张辽说了两句话,目光落在了赵云和田豫的身上。 说起来,田豫给董俷留下的印象不深刻,似乎在演义当中,并没有真正的出场。 反倒是卢植在临终前写信,赞田豫有国士之风,大将之才。 只这一句评语,董俷就不得不认真的去对待田豫。要知道,卢植这一辈子,又赞誉过几人?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想必这田豫,应当不会是一个无能之辈吧。 “子龙将军,辛苦了!” 到了赵云的时候,董俷发现早前曾想过无数次的话语,一下子都忘记了。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辛苦,可就这么一句话,却胜似千言万语,令赵云无比感动。 “云亦久闻主公大名,今日能在此相遇,实乃三生之幸。” 董俷看着赵云,突然间放声大笑。张辽赵云田豫三人,先是一怔,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很多时候是不需要用言语来拉拢情感的。 哪怕是一举一动,一个笑容,都足以让人感到畅怀,感到无比的亲切。 “来来来,我已命人在帅府中设宴,三位随我一同上马,咱们回帅府后再畅谈。” 董俷说着,请三人上马。 张辽赵云三人,更是受宠若惊,再三谦让,四个人一起上马,朝着武功县行去。 依着董俷的心思,四人当并马而行。 可一来是张辽三人不敢,二来呢,董俷那匹狮鬃兽生性高傲,天下又有几匹马,能与狮鬃兽阿丑并行?所以,董俷略靠前半个马身子,三人则紧随在他身后。 武功县帅府之中,并没有兴师动众。 赵云三人坐在大厅里面,却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这里面的人,张辽也就认识极个别的几个。典韦、武安国、王戎,除此之外,却没有一个眼熟的。而赵云和田豫,更是两眼一抹黑,可以说是一个也不认识。 但提起名字来,却还是暗自心惊。 黄忠文聘,那是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成名的人物,曾跟随秦颉立下汗马功劳。 没想到,也在董俷的帐下。 特别是那黄忠,虽然话语不多,可是流露出的威严气度,令赵云张辽感到惊讶。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三人之中,以赵云武艺最高,张辽次之,田豫最弱。 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黄忠的武艺,只怕是已经到了化境。这大厅里,有两个人是无法看出深浅的。一个是黄忠,另一个是董俷……小小的厅堂,却是藏龙卧虎。 赵云暗自感叹董俷麾下的奇人异士之多。 而典韦等人都是天生的豪爽,除了法正不是太喜欢说话之外,显得非常热情。 几轮酒水下去,赵云等人的拘束也就没了。 推杯换盏,端的是热闹无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田豫突然问道:“主公如今方定关中,不知有何举措?” 董俷命人撤下了酒菜,王戎和郭援二人带着亲卫从外面抬进来了一张巨型沙盘。 这沙盘,出自法正之手。 当年他随同父亲法衍走遍关中,畅游塞外,可以说八百里秦川地形,了如指掌。 田豫等人,都起身走到了沙盘边上。 董俷看了一眼徐庶和贾穆,两个人站起来,在沙盘前停下。 “关中之名,始自春秋战国,西起散关,东至函谷,南有武关,北面萧关……四方关隘,加之漠北高原和秦岭两道屏障,有八百里秦川之名。当年始皇起于关中,横扫六国;沛公王于关中,而得天下,足以见这关中之富庶,乃兴复之根本。” 徐庶说:“今主公占据关中,当立以大义。汉室自太师后,竟李郭二贼之乱,已经威严扫地。然自古有不破不立之说,汉室虽为乱臣贼子所坏,但皇统仍在。主公若想据关中以抗击诸侯,当立新帝,重振汉统,昭告天下,以占据大义之名。” “立新帝?” 田豫等人吃了一惊,看着董俷,不由得心中踌躇起来。 徐庶一笑,“西汉王乃先帝嫡长子,不论在皇统上,还是在名分上都无人可比。当年太师受人蛊惑,废立了西汉王……然历经这八年,伪帝已不足以震慑天下,正是迎奉新帝,重立西汉王的好时候。长安乃高祖所确立的皇都,乃我汉室之根本……自高祖之王莽二百年十一帝,自光武皇帝至伪帝协,二百年十一帝,正是一个轮回。以长安为王都,迎奉西汉王,岂不正是合了那天道轮回四字?” 若说早先,田豫等人还有些犹豫的话,听了徐庶这番解释,也不禁觉得有道理。 董俷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臂膀,看着沙盘,沉思不语。 “请西汉王登基,我自无甚异议。只是关中连年征战,需休养生息才是……如今我们四面受敌,若如此张扬行事,会不会太过高调了一些呢?” 贾穆说:“主公以为我们不这样做,关东诸侯就会放过我们不成?” 一蹙眉,董俷没有回答。 又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当去信,与西汉王商议……如今之计,是要尽快夺取长安。这一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太久,我们需要一个平静的关中。” “夺取长安,又有何难?” 典韦道:“只给某一彪人马,典韦定能十日之内,夺取长安。” “虢亭侯此言差矣,您千里奔袭,已经立下诺大的功劳,此战还是由我来代劳!” 说话是黄忠,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 文聘几人连连点头,却急坏了典韦,怒声道:“汉升老哥却错了,你不一样是奔袭千里,夺取武都,击退曹军,更加疲惫。此战当由我来,汉升老哥一旁观之……” 这两方人立刻就争论了起来。 张辽赵云也忍不住了! “两位将军莫要再争执了,我等新进,寸功未立,还请二位将军将此功劳让与我等?” 典韦环眼一瞪,“文远莫要乱说,你们刚夺取了河东,是大功一件,此战合该归我。” “应该归我!” 这大厅里,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徐庶等人不由得微微一笑,退到了一旁。 董俷先前,一直在神游物外。他在思考其他的事情,被众人一吵,却乱了心思。 “都别吵了!” 董俷沉声道:“郭汜,乃我杀父仇人……杀父之仇,岂能容他人插手?攻打长安之事,我当亲自上阵。诸公不妨观之,看某如何手刃那国贼郭多,无需再争吵。” 这一番话出口,武将们都闭上了嘴巴。 的确,杀父之仇岂能容他人插手?董俷这个理由充沛的,令所有人都无法拒绝。 ****** 第二天清晨,长安笼罩薄雾。 恢宏厚重的城墙,在薄薄的雾气之中,犹如一个衰老的妇人,透着一股子暮气。 董俷亲自出战,一排排霹雳车架好,锁定了长安城门。 随着令旗招展,如雨点般的巨石朝着长安飞袭而去,轰隆隆的声响,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正如董俷所说的那样,长安不过是囊中之物。 想要夺取,也不过是朝夕之间。那棱角分明的局势,把长安城墙打得千疮百孔。早已经无甚战力的长安守军,在一个时辰的光景中,损失惨重,死伤不计其数。 赵云忍不住说:“传闻当年秦军每攻打一座城池,必以箭弩袭之……今观主公攻城,颇具秦风。只怕这一轮巨石过后,长安守军是难以再继续坚守下去了。” “霹雳车又算什么?” 典满说:“二叔手里还有一支箭队,约两千人,皆为步卒,亦称之为巨魔士。全部用巨弩,可在三百步之外,贯穿两层硬甲。年初攻陷赤金城的时候,只一轮巨弩连射,就把那赤金城的城墙轰塌。若非此次是以奔袭为主,那批人也会跟来。” 三百步外,贯穿硬甲? 那是什么弩箭…… 田豫张辽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汉军制式的强弩,也不过是覆盖一百五十步的范围,而三百步的距离…… 那需要多少性命去填充呢? 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 霸城门受到连番的巨石袭击,轰然坍塌了一个口子。 董俷身披筩袖铠,一手持巨盾,一手拿着金瓜,身后背着卓玉宝刀,高呼一声:“三军儿郎,随我杀入长安城……” 说话间,他健步如飞,率先向霸城门冲去。 如林般的云梯,朝着长安城墙移动过去,汉安军一见大都督都赤膊上阵了,也顾不得什么,嗷嗷的吼叫着,蜂拥而上。清一色的巨盾钢鞭,一个个赛似出闸的猛虎。 长安城头的守军,在巨石过后,惊魂未定。 眼见着汉安军冲过来,立刻有人吼叫着,命令守军开弓放箭…… 可是,军心已经乱了,七零八落的箭矢根本就是毫无目的的乱射。董俷挥舞巨盾,挡去了大部分的箭矢,第一个攀上了云梯,飞快的朝着长安城头上攀沿去。 这时候,苦练了近二十年的五禽引导术显示出了作用。 诺大的身躯,却如同巨猿一般的轻灵。如雨点落下的礌石,被董俷一只手用巨盾就挡开。主将身先士卒,汉安军也变得凶悍如猛虎,呼喊着,悍不畏死的向城头发起了冲锋。 董俷第一个冲上了城头,一只脚还在城外,手中的巨盾就是一个横扫。 巨大的力量,将三四个守军砸的骨断筋折,飞出去老远。董俷随着跳上了城头,金瓜手起锤落,把一人砸的脑浆迸裂。那粘稠且带着黄白之色的液体,随着鲜血流淌了一地。董俷怒吼,声如巨雷,“我乃汉安大都督董俷,谁敢阻拦我?” 董俷之名,那是闻名天下。 围绕着他有诸多的绰号,什么虎狼之将,西域暴虎,董家杀神……等等。 这城头上的士兵,那个不知道董俷的名字。闻听之下,不由得惊慌失措,狼狈逃窜。 有军官厉声喊道:“拦住他,不过是一个人,有什么……” 后面那‘好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董俷将巨盾搭在肩头,向前一个冲撞。熊劲爆发,势无可挡。董俷的身体本来就重,过丈的身高,按照后世的计算方法,少说也有二米一二的样子,体重更是在二百斤以上,加上盾锤,近三百斤。 以熊劲发力,足有千斤。 如同一辆推土机似的,向前一个冲锋,十几个士卒被他撞得东倒西歪。 运气好的,是骨断筋折,运气差的,直接就从城头上飞出去,摔个血肉模糊。 金瓜呼啸,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眨眼间就到了那军官身前。 军官下意识的举刀就砍,就听铛的一声,那巨盾扬起,狠狠的磕在了军官的大刀上,巨大的力量,震得那军官手臂发麻。啊的一声惊叫,转身就想逃走。却被董俷探出金锤,一下子砸在了顶门之上,头盔粉碎,鲜血顺着面颊,汩汩流淌。 此时,已经有数百名汉安军冲上了城头,和守军鏖战一处。 一个是军心散乱,士气低落,一边是战意高涨,凶猛狠辣……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安军登上了城头,那守军终于抵挡不住。 “我等投降,我等投降……不要再杀了!” 董俷已经冲到了城门楼上,把金瓜扔到了一边,抬手抓住城头上的绞盘,气沉丹田,一声巨吼。那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推动的绞盘,被他一个人生生的拉了起来。 千斤闸缓缓的升起,紧跟着城门被撞木撞的粉碎。 典韦等人再也忍耐不住,催马冲锋,厉声喊喝道:“主公尚在死战,我等岂能旁观?” 是啊,主公尚在死战! 赵云等人带着兵马,冲进了长安城内。 不过脑海中却浮现着董俷在城头上撕杀的一幕,不禁暗自心惊:暴虎之名,名不虚传! 霸城门,紧连着未央宫。 失去了战意的长安守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董俷从城头上杀开了一跳血路,就见董铁牵着狮鬃兽,在城楼马道旁静静站立。 不由得笑了! 这世上若说最能理会自家心事的人,除了妻子家人之外,只怕就是这小铁了。 也不搭话,董俷翻身上马。 狮鬃兽仰蹄一声暴嘶,撒开腿朝着未央宫就冲了过去。 沿途,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董俷带着众将杀到了未央宫宫门之外,却见大门洞开。 守军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诺大的宫城,空荡荡,不见人影。 催马直奔金銮大殿,董俷甩蹬下马,冲进了大殿里。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呆住了!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呵呵的笑个不停。 身穿龙袍,头戴冕冠,赫然是天子的打扮。只是那样子看上去,却已经是傻了。 此人,正是郭汜! 郭汜身后,站立一个女人,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 虽年华已逝,但风韵犹存。手持一把宝剑,看着冲上金銮大殿的董俷,却笑了。 “可是武功侯当面?” 女人微笑着,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剑,没有丝毫惧色,“妾身乃郭汜之妻,恭候武功侯多时……” 不知为什么,董俷心里面突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郭汜怎么了?” “疯了……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做大事的人,可是偏偏受不得人的蛊惑……如今疯了也好,至少穿上了这身衣装,也算是圆了他一个梦想。武功侯,妾身要恭喜您,如今大仇得报……妾身不求你饶了我们,只希望您能答应妾身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和阿多死后,请将我二人葬在一处,妾身感激不尽……” 女人的神情,看上去格外的坦然,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言谈之间,更流露雍容气质。不知为何,董俷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他熟悉的一个人。花鬘,那个名义上他的母亲,虽然并没有什么血缘的关联,可却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脱口而出道:“夫人,我可以绕您不死!” “什么饶不饶的,做了的事情,总是要有报应。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又怎能说的清楚?武功侯,扪心自问,我家阿多对太师还算忠诚……若非太师先生出杀心,阿多又岂能谋杀太师?你辱了我女儿,剥了阿多的面皮,这仇恨又岂能化解?你今天不杀我,来日我定会想办法杀你……武功侯,听完这话,你可敢饶我?” 这女人侃侃而谈,令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的确,这杀来杀去的,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董俷说:“我自然可以饶你!” 女人笑了,“武功侯虽然愿意饶我,可我却不愿意独活。阿多走了,女儿没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报仇……呵呵,却是太累了,我不愿意再去费那心思。不过我有一言,送与武功侯:杀人者被人杀之,今日你杀人,迟早会被人杀!” 说着话,举起短剑,一剑刺死了郭汜,回手又一剑,自己倒在了郭汜的怀中。 杀人者,被人杀之! 董俷缓缓的登上了丹陛,看着那死后仍拥抱在一起的郭汜夫妇,久久没有言语。 金銮大殿外,喊杀声渐渐的稀落下来。 董俷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抚过了女人的眼帘。 “夫人,你说的不错,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之分?杀来杀去,岂能用对错二字来解释?不过,就算我爹不杀你家郭汜,他就不会杀我爹吗?怕您也说不清楚。” “杀人者,被人杀之……我早已明白。只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有能杀我?” 董俷说完,站起身来。 “来人,将这二人尸首,葬于长安城外……按照夫人的遗嘱,将他二人合葬吧。” —————————— 第三四八章 一场风花雪月事 第三四八章 一场风花雪月事 自从董卓被杀之后,那沉甸甸的仇恨,就压在了董俷的心中。 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李傕郭汜杀了董卓的话,董家就不必流亡西域,姐姐就不会自焚,姐夫就不会被刺。汉室江山,一定是歌舞升平,而他肯定是悠闲自得。 是的,董俷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郭汜的老婆把郭汜杀死,自刎在郭汜身边的时候,董俷却没有感受到那种本应该有的轻松和快活。相反,一种更加沉重的心情,压在了他的心里面。 如果老爹当初没有想着杀死李傕郭汜,那李傕郭汜会杀了老爹吗? 有些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董俷被带入了一个死胡同里,开始变得执拗起来。 郭汜夫人没有去报仇,但她用自己的方式,向董俷发出了挑战。 攻占了长安之后的董俷,整天闷闷不乐。好在典韦和徐庶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多多少少能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不断的宽慰着董俷,这才没有让董俷更加沉沦。 百废待兴,各种事情可说是层出不穷。 整个关中在长安被攻破之后,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长安被攻破后的第三天,陈到以调虎离山之计,引出了皇甫寿坚,诈开临泾城门。 皇甫寿坚醒悟之后,虽猛攻临泾,然军心已散,士气低迷,被陈到所败。 两万皇甫军尽数归降,皇甫寿坚的八百亲卫皆战死,寿坚本人也在战败后自刎。 皇甫一门,在临泾城中举火自焚。 满门一百一十三口,无一人得以生还。自此,威震安定一百年的皇甫家族,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法正抱着父亲的灵牌放声大哭。 这世上真的是有因果报应吗? 董俷看着那几乎癫狂,完全没有平日里沉稳老练的法正,心里面生出无限感慨。 若没有自己引发黄巾之乱,皇甫嵩说不定就不会督战。 如果不是自己杀了皇甫嵩,说不定就不会和皇甫家结仇,以至于法衍命丧临泾。 如果…… 这世上竟有太多的如果,可是毕竟没有后悔药。 董俷叹了口气,扭头对田豫说:“国让,派人前往汉安城,看看西汉王什么时候出发。” 是的,董俷需要平静一段时间。 太多的事情,让他有种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的感觉,他真的很想休息一段时间。 自己占据长安,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等刘辨来了,至少可以卸掉一副担子。董俷不想再打下去了,杀父之仇得报,整个人似乎是失去了目标一样,变得懒洋洋,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 除了和典韦赵云黄忠等人比试武艺的时候,会提起一点兴趣吧。 挠了挠头,董俷看着长安城外那一望无际的雪原,皑皑白雪,诉不尽的寂寥和虚空。 “国让,快到年关了吧。” 田豫点点头,“快了,再过一个月,就要到年关了!” 是啊,新的一年要来了……往年总是期盼着新的一年能好事连连,可这该死的人生…… 不知为何,突然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 原本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可是听在田豫的耳中,却好像是变了一个味道似的。 眼中眸光一闪,若有所思的看着董俷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 相比起关中的平静来,关东却越发的热闹了! 刘备在夺取了徐州之后,立刻和曹操结盟,并派人告知:原让出东海郡和彭城国于曹操,从此双方休兵,不再兴起战事。其实也就是顺水推舟,那两郡原本就是在曹操的掌握中。 而曹操一方的反应,却颇让人玩味。 郭嘉看出了董俷外强中干的实质,献计曹操,暂时与刘备停止征伐,全力进取关中。 得关中者,得天下! 不管郭嘉和董俷的私交如何,可立场不同,则决定了他不会让董俷安生下来。 与此同时,曹操在汝南也遇到了麻烦。 曹仁的兵马在穰山遭遇黄巾余孽的阻挠,数次图谋汝南,却没有一次成功。 张燕占据穰山,手握十几万人马,轮番袭扰,令曹仁是苦不堪言,却又动弹不得。 这让曹操也非常的头疼。 为了表示他的诚意,曹操决定把刘备的母亲送去下邳,对此刘备是非常的开心。 关羽的行军速度很快! 攻占了广陵之后,挥兵直入九江。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孙策措手不及。 双方在历阳城下数次交锋,不分伯仲。 而这个时候,刘表突然出兵,也让孙策变得收尾难顾。江东战局,陷入焦灼中。 ****** 庞统迈着轻快的脚步,沿着山路一路小跑,朝家中的那座小庐屋跑去。 年已十九岁,学业已经完成,所以司马徽决定,放庞统回家,过上一个新年。 身高七尺二寸,生了一个大夲头,前额凸出。 脸形方正,轮廓分明。可是却长得小鼻子小眼,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的感觉。 世人皆喜以貌取人。 庞统生就这一副模样,总归是不太招人待见。 再加上他是典型的董党分子,所以在水镜山庄也没什么朋友。前两年叔公把诸葛家的小鼻涕虫送到了水镜山庄,两个人更时常因为意见不同,争吵的没完没了。 还有一个司马懿,也是一个仇董的家伙。 和诸葛亮一起,经常的辱骂董俷,惹得庞统大怒,三个人到后来,就演变成了武斗。 此次能回家,想是司马徽也受不了这样的冲突了。 索性让庞统回去,让自己能安安生生的过一个新年,对这一点,庞统心知肚明。 无所谓,回家就回家! 一个小鼻涕虫,当初如果不是董家哥哥保护你们,只怕你这小屁孩儿早就没命了。至于那司马懿,据说是弘农司马氏的后人。自己不知死活,不识时务,全家死了活该。谁让你们一家子跑去计算董家哥哥,能活下来,也算你八字生的好。 庞统和人斗嘴,那是从没有失败过的! 就算是动起手来,也未必会怕对方。只是他不明白,诸葛亮的哥哥对董俷那么崇拜,为什么这小鼻涕虫却是对董家哥哥深恶痛绝?两人之间好像没啥仇恨吧。 想不明白,不明白啊…… “叔公,我回来了!” 庞统在家门口就喊了起来,不过却意外的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好像是黄家叔叔的车子! 从庐屋中,走出来了一个壮年男子。身高八尺,生的仪表堂堂,颇有美男子风范。 “堂兄,你怎么来了?” 这壮年男子名叫庞山民,是庞德公的儿子,论辈分的话,却是庞统的堂兄。 庞山民不住在鹿门山,而是和妻子一起居住在南阳。说起庞山民的妻子,还是诸葛亮的小姐诸葛玲。那诸葛玲有两个姐姐,大姐嫁给了荆襄名士蔡讽之子为妻,小姐姐就许配给了庞山民。这庞山民,也颇具才华,不过和他老子一个样。 刘表数次请庞山民出山,庞山民都没有答应。 一个人带着妻子,躬身于南阳,过的是逍遥自得,不亦乐乎。 听了庞统的话,庞山民是哭笑不得,“小阿丑,貌似这里是我家吧。我回家来看我父亲,有什么问题吗?你这小子,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进去后不许乱说话。” “哈,你还记得你是叔公的儿子啊,我可是听说你和嫂嫂在南阳过的快活,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回家了吧。却还有脸子说我,至少我每隔一段时间都来看叔公呢。” 斗嘴,庞统可不输给什么人! 在水镜山庄里,就算是那小鼻涕虫和那个猪腰子脸联合起来,也斗不过庞统。 庞山民是面红耳赤,瞪着庞统,片刻后却无奈的苦笑一声。 “算了,懒得和你这小子斗嘴……听说你又在司马先生那里和小亮打架了?” “呦,那小鼻涕虫还学会告状了吗?肯定是嫂嫂向你告状,怎地,我是打他了!” “你说你……” 庞统不等庞山民开口,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堂兄,你莫要在中间和稀泥。这是我和那小鼻涕虫之间的事情。说不过我,打不过我,就会找姐姐告状,我才不怕。” 想想也是,一群毛孩子间的矛盾,庞山民还真不好说话。 不过这个庞统啊……怎么现在学的如此霸道?性情是开朗了,可这脾气越来越大。 还是让父亲来调教他吧。 “阿丑,父亲在里面和黄先生说话,你进去以后,可莫要骄狂,失了父亲的脸面。” 黄先生,自然是黄承彦。 庞统应了一声,大步走进了庐屋。 庞德公正和黄承彦相谈甚酣,旁边坐着一个和庞统年纪差不多的小丫头。 恩,比庞统略高一些,皮肤有点黑,是那种小麦色的健康肤色,生的颇有异象。 是的,是异象! 人们说长得丑的人,却不能说丑。 男的会说秉异,女的会说有异象。如果用后世人的眼光来看,小丫头也不算难看。 准确的说,是羌汉混血的特征。 面目轮廓不是那种娇小玲珑型的,额头略高,眼窝子略有些凹,高鼻梁,大眼睛。 眼珠子略显碧色,颇有韵味。 这小丫头,就是黄承彦的女儿黄硕,小名月英。 黄承彦是沔南白水人(现湖北仙桃),早年游历四方,还娶了一个异族女子,也就是黄硕的母亲。若这种事情在普通人家,也算不得什么。可沔南黄氏,却是当地的大族。黄承彦最终还是屈服于家族的压力,休了妻子后,另娶了当地一女子。 前妻积郁而终,令黄承彦颇感内疚。 所以把所有的心血都投注于爱女的身上,甚至另娶之后,没多久就把那女子休了,带着女儿黄硕,离开了沔南家族,一个人飘然流浪在外,最后落脚于南阳。 对于这个女儿,黄承彦是宠爱无比。 女儿也很聪明,小小年纪就继承了父亲的学问,颇有才华。 只是眼见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越发有母亲的模样,而周围的人却似乎不太接受。 十八岁了,连个婆家还没有找到。 这不,黄承彦找到了庞德公,也是倾诉心中的烦恼。 庞统进来之后,向黄承彦和叔公庞德公问好。心里面还觉得奇怪,怎地那野丫头如此端庄?偷偷看了黄硕一眼,却发现黄硕正瞪着他,挤眉弄眼的偷偷笑。 干啥…… 庞统心里一咯噔。 论年纪,庞统和黄硕一样大。 而且两人关系不错,黄硕也是典型的挺董派。 自从当初董俷送徐庶石韬到鹿门山,小黄硕见过董俷一次后,对董俷就充满了好奇。 每次到鹿门山,只要庞统在,就会揪住庞统的耳朵问暴虎的故事。 你别看庞统敢和诸葛亮、司马懿打架。可在黄硕的面前,却是活脱脱猫见老鼠。 不过他倒是很乐意替董俷宣扬一下的。 从当年和董俷在一起,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到后来一起守宛县,点点滴滴,虽不多,却是百说不厌。后来董俷走西域,黄硕还经常写信,询问董俷后来的消息。 “阿丑,听说你又和小亮打架了?” 庞德公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丑的侄子,颇有些无奈。 “唔,也不算是打架吧,是小亮没事总找我的麻烦,还和外人联手欺负我呢。” 明明是他打诸葛司马二人,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道。 两个人打一个,那可不就是欺负?庞统振振有词,“本来大家只是做些辩论,可是小亮说不过我,就和另一个‘死马’找我麻烦,不过他们两个,却不是我的对手。” 噗嗤…… 黄硕笑了! 司马说成死马,你小子干的不错。 庞德公叹了口气,“阿丑,你未免太……我怎么说你呢?董西平的事情,不是你能了解的,里面很复杂。小亮比你小,姐姐还是你的嫂嫂。你不想想,你每次去南阳,你嫂嫂对你如何?你和他争个什么气?总之,以后不许在和小亮冲突。” 悻悻的嗯了一声,庞统觉得非常不高兴。 “好了,你也久不回来。正好月英在,你陪她出去走走,我和你黄伯父说点事。” “喏!” 那边黄月英也颇有识礼的说:“父亲,叔叔,月英告退!” 庞德公捻着胡须笑了,“小月英是越发的有礼数了,黄兄,端的是有本事,全不似我家那混小子,整天的给我惹是生非。” 庞统叹了口气:我那里惹是生非了? 看着庞统和黄硕出去,黄承彦才苦笑道:“德公,莫要再说了……我现在是有苦难言啊……自家好不容易出了个人才,没想到却跑到了西域,弄的我现在是……” 黄承彦说的是费沃。 提到了西域,庞德公的脸色微微一变。 “黄兄,这次董西平高调出西域,你怎么看?” “怎么看?”黄承彦轻声道:“只怕这天下再也不得安宁了。” “是啊,这段时间,荆襄也不安生。那五溪蛮连结山越,盟誓番苗南蛮,频频出山骚扰,刘景升也坐不住了。几次出兵镇压,结果不是损兵折将,就是扑了个空。” 黄承彦点点头,“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那蛮王盟主,就是……” “可不就是董西平的结义兄弟?” 庞德公苦笑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人说,蛮王沙摩柯派人进了襄阳,把马峤一家都给掳走了。临走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结果险些把刘景升的儿子也一起烧了。” “安宁的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喽!” 庞德公摇头叹息,“算了,这和咱们也没关系,还是说说你信里面的那件事吧。” ****** 庞统和黄月英溜溜达达的出了小屋,往后面的竹林小榭而去。 那是庞德公平日修心养性的地方,环境清幽冷冽,颇让庞统喜欢。故而时常独自进去,一个人看看书,抚抚琴,其乐无穷。黄月英跟着庞统,进了竹林小榭。 一坐下来,黄月英一把抓住了庞统的胳膊。 “士元,救我!” 士元是庞统的字,一年前因其学业出众,庞德公一高兴,就提前给他了表字。 不过大多数时候,人们还是习惯称他的小名:阿丑。 黄月英平日里也是阿丑长,阿丑短的称呼。如今称呼庞统的字,说明有大事发生。 庞统一怔,“丑丫头,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惊慌。” “我爹要我嫁人!” 庞统闻听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一笑,却把个黄月英笑得恼羞成怒,上前揪住了庞统的耳朵,“你个死阿丑,我都快要烦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笑话我?” “欸呦,欸呦……” 庞统疼得是直呲牙,强忍着笑意,“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月英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人既然愿意娶你,你索性就从了吧。” “从你个大头鬼!”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庞统从黄月英的魔爪中挣脱出来,正襟危坐道:“说说看,是那家的男人不长眼睛?” 黄月英却害羞了…… “你倒是说话啊!” “你也认识的,就是和你打架的家伙!” 庞统先是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小鼻涕虫?” “就是他!” 黄月英咬牙切齿的说:“我就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定要我嫁出去?那小鼻涕虫有什么好?我却是不喜欢的,虽说颇有文才,却不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咦,你心目中还有人选?” 黄月英眼睛一瞪,吓得庞统又缩了回去。 “我心目中的丈夫,当时天底下一等一的大英雄。有霸王之勇,有绝伦之才,他要能上马征战沙场,下马时可以吟诗作对。恩,人人畏惧,可是人人又敬佩。” 庞统越听,越不是味道。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黄月英没看上自己。 听她的意思,莫非是…… “野丫头,你不会是说董家哥哥吧。” 黄月英的脸,刷的红了!不过那眼中,却显出了一层迷蒙之色,轻声道:“你读过董家哥哥的那首诗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好丑。可是他临走的那一句话,却是令我至今无法忘怀。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大丈夫当如此,胸怀坦荡!他走时的背影,那种感觉,小阿丑,你是没有看见。” 庞统无语了…… 黄月英突然收起了表情,恶狠狠的等着庞统。 “我不管,我才不要嫁那小鼻涕虫。这件事你必须给我想出办法,否贼我就……” 庞统打了个寒蝉,“你就如何?” “我就和爹爹说,我喜欢你,要你娶我!” 庞统闻听,鲜血狂喷…… 不过,那小鼻涕虫告我黑状,惹得谁都说我不是。此仇不报,非大丈夫也! 眼珠子一转,“主意我倒是有一条,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先叫声哥哥来听?” “小阿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第三四九章 南荣彧 第三四九章 南荣彧 年关将至,马车在官路驰道中行进,二百名骑士列立马车前后,整齐而庄肃。 车里面坐的人,是一个皓首老妇人。 双目已瞽(gu),面容苍老,正躺在柔软的虎皮垫褥里沉睡。 两名侍女恭恭敬敬的在车帘旁坐着,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也是非常的轻。 原野之中,白雪皑皑。 虽萧条肃杀,可是那路旁的树苗,却已经崭露出嫩绿的枝芽,预示着春天即将来到。 十几名骑士环绕在马车四周,为首的人年约三十余岁,带着膀阔腰圆,带着一股子匪气。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头戴八宝凤翅盔,马鞍桥上横搁着金背砍山刀。 “彧哥,翻过前面的山岭,就是徐州的领地了!” 一名护卫催马到了那首领的身旁,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该动手了呢?” 彧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双眸微闭,面容阴冷,沉吟片刻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晚就在前面的山谷里宿营。老夫人想必也车马劳顿,休息一下的好。虞七,带着兄弟们去打些猎物来,这两天总是啃那干粮,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首领这一番颇通人性的言语,立刻引得众人的赞同。 车帘掀开,一个侍女开口道:“南荣大哥,老夫人问,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呢?” 彧哥眼中闪过一抹冷芒,暗道一声:这老乞婆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从西域这一路过来,老子就受你不少的气。今日正好,与你做个了断。 “小翠姐姐,非是我等故意打搅老夫人的休息,确实是道路难行,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却是有点累了。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说不定晚上还会起风呢……前面有个山谷,咱们今夜就在山谷中休息,明日一早动身,差不多到傍晚就能抵达。” 彧哥的声音很大,想必那车中的老夫人也能听得见。 不过,这老夫人端的是会摆谱儿,明明听见了,却偏偏要那小翠儿再和她重复一遍。 片刻之后,小翠儿再次掀起车帘,露出妩媚的面容。 “那就辛苦南荣大哥了……今晚就在山谷中休息,老夫人说,等到了徐州,定会让刘大人重赏诸位大哥了。” “那就多谢老夫人的赏赐了!” 彧哥满面春风,大声道:“兄弟们都听见了没有,老夫人说等到了徐州,都有赏!” “谢老夫人赏!” 骑士们嘻嘻哈哈的回答,不过那话语中究竟有多少是发自内心,可就不好说了。 马车进了山谷之后,立刻有人去安排宿营。 这山谷并不算大,不过容纳个四五百人却是轻而易举。谷中怪石嶙峋,悬崖陡峭。 参差不齐的峭壁之上,垂挂一根根藤蔓,几根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那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的飘洒,若同天女散花一般,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迷迷蒙蒙…… 这车中的老夫人,正是刘备的母亲。 当西域犹在酣战之时,董曦同南荣彧二人偷偷的带着刘备的母亲,离开了戍县。 他们准备去投靠曹操,一路上依靠着南荣彧当年的部下掩护,历经重重险阻,最终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许昌。而这时候,曹操正对刘备阻拦住他通往徐州的道路而感到头疼,虽说不得信任南荣彧和董曦,但是却知道董曦这个人的存在。 想当年,郑泰图谋董卓,曾与曹操多有联系。 隐隐约约的,曹操从种劭的口中听说过董曦这个人的名字,故而倒也还算相信。 正准备那刘备的母亲做文章,却不想刘备出了杀手。 这让曹操好生的难受,不过刘备随后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多多少少的让曹操松了口气。他最怕什么?最怕那刘备和袁绍联起手来,那可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好在,刘备似乎并不想居于袁绍的麾下,言语之间隐隐透露出和曹操结盟的意思。 这个刘备啊,还真是个麻烦。 几年来徐州的战事,就因为这个家伙的存在,让曹操是颇感棘手。 既然他不想再依附袁绍,倒也是个机会。先分化了他们,再一个个收拾也不迟。 故而,他命南荣彧送刘老夫人去徐州。 说实话啊,这个刘老夫人端的是难伺候,脾气古怪且不说,油盐不浸,还很喜欢摆谱儿。特别是知道自家儿子如今也是皇亲国戚,那性子就变得越发让人难受。 南荣彧在山谷中扎好了营地,请老夫人进了暖帐。 这时候,他的十几个部下也打来了野味,就在谷地的中央,小水潭旁边烧烤起来。 小翠儿前来打水,南荣彧还很热情的帮了她的忙。 这小姑娘生的很不错,脾气温婉,懂得体贴人……只可惜终归是要羊入虎口了。 自古这大户人家的侍女,说穿了就是主人的玩物。 迟早是要便宜刘备的货色,反正自家是没有机会了,不过嘴巴上讨些便宜倒也无所谓。 小翠儿也不生气,总是会红着脸,低着头溜走。 却让一干大老爷们看的眼睛直直的,有的人还起哄道:“翠儿,是不是看上南荣大哥了?” 小翠儿瞪了一群爷们儿的一眼,低着头进了暖帐。 “好了好了,没事老是调戏人家小姑娘作甚?快些吃了喝了,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上路。” “喏!” 这荒郊野岭的,说实话也真的是没什么趣味。 天不知不觉的黑了,到了戌时,乌云遮月,开始下起了雪。 这也许是新年到来之前的最后一场大雪吧…… 南荣彧喝了一口酒,看着漆黑的夜空。脑海中却不由的响起了那首诗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真怀念那时的岁月啊! 看了看那些围着篝火的家伙们,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等这件事结束了,就能回家了! 南荣彧想到这里,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 “这烤肉有问题……” 突然间,有一个人惊恐的叫喊起来。刚站起来,却扑通一声的倒在了地上。紧跟着,周围的人纷纷倒地,一个个眼中流露着惊骇的神情,只觉四肢无力,手脚酸软。 南荣彧呼的起身,锵的抽出了佩剑。 “兄弟们,动手!” 十几个在篝火边烤肉的士兵,立刻站立起来,各自抽出了兵器,对着那些倒地的骑士就是狠辣的杀戮。没错,是杀戮……这些人从头到尾,没有吃一口烤肉。 山谷中,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南荣彧大步向暖帐走去,正好另一个侍女露头出来,圆圆的脸上,流露出迷茫之色。 “南荣将军,出了什么事?” “没事!” 南荣彧抬手一剑,将那侍女劈翻在地。 那小侍女的眼中,带着惊恐的眼色。在倒地的时候,犹自看着南荣彧茫然不解。 似乎是在说:为什么要杀我? 可怜的姑娘,怪只怪你,生在这乱世中吧…… 南荣彧闯入了暖帐,就见小翠儿正扶着老夫人起来,“南荣大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翠儿,你让开了!” 说实话,南荣彧还真的是有点喜欢这个姑娘。 长得好看不说,性子又好。还真的是狠不下心来,把这姑娘杀了。 “你……” “小翠儿,你走吧!” 老夫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这贼子定然是董家贼子的人,今日怕是要在这里杀了我,挑唆我儿和曹大人之间的争斗。南荣小贼,老身说的有没有错?” 这老乞婆,却是眼瞽心不盲。 南荣彧笑了,“老夫人果然是厉害,却没想到竟然没有瞒过你。闇部南荣二十六,奉李大人之命,今天来取你性命。小翠儿,你若是再不让开,就休怪我无情了!” 那话未说完,小翠儿却突然间动了。 一抹流光刷的飞出来,踏步腾空,直扑向南荣彧。 这往日里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用剑的好手。南荣彧猝不及防之下,只觉一抹寒意逼来,本能的侧身一闪,抬手一剑刷的横扫出去,所扫了个空。 肩膀上一疼,冷芒在南荣彧的肩膀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南荣彧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险些拿捏不住宝剑。骇然看去,只见小翠儿脸上的笑容,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肃穆之色,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剑,剑身若同一泓秋水,在火光中吞吐着妖异的冷芒。看执剑的手法,却是一个高手。 “南荣大哥,抱歉了……” 老夫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虽然看不见,可是却能感觉到小翠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森冷杀意。 “小翠儿奉主人之命,要保护老夫人平安抵达徐州,所以绝不会让你得手的。” “平安抵达徐州?” 暖帐外的惨叫声,渐渐的止息了! 南荣彧笑了,“小翠儿,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想必你是为了接近刘玄德,好趁机刺杀他,对不对?没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儿,只是你现在还能有这个机会?” 小翠儿的脸色蓦地一变,眼中曝露出骇人的杀机。 “彧哥,外面的人都干掉了!” 一名南荣彧的部下,闯入了暖帐,看到南荣彧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南荣彧忙大声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小翠儿的水袖一甩,一股风掠过,刹那间把烛火熄灭。暖帐中漆黑一片,老夫人啊的一声惨叫,紧跟着又是一声惨叫,不过却是两个人的声音。 帐外的人,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十几个人纷纷闯入进去。暖帐中,冷芒吞吐,恰如鬼影一般的掠动。每一次冷芒闪过,必然会有一声惨叫声响起。十数声惨叫过后,暖帐里变得一片冷清。 说时迟,那时快!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眨眼间发生。 当烛火再次亮起的时候,就见南荣彧倒在血泊中,而老夫人的额头,插着一支小弩,已经断了生机。十几个南荣彧的部下,被小翠儿一剑击杀,无一人幸存。 南荣彧咬着牙,撑起了身子。 胸口有一道血痕,鲜血汩汩的流淌。 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而小翠儿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恶狠狠的看着南荣彧。 “我的任务完成了……小翠儿,你该怎么办?” 南荣彧扔掉了手中的小弩,呵呵的笑道:“没想到曹营之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 他拼着小翠儿致命的一剑,用小弩击杀了老夫人。 小翠儿握着短剑,片刻之后突然也笑了,“我虽然未能完成任务,可是至少知道了,在董营之中,还有一个闇部的存在。南荣二十六,也就是说在你之前,还有二十五个人已经安插入各方势力之中,荀大人定不会怪我,一个活着的南荣二十六,也许比那死老太婆的作用更大一些吧。南荣将军,却要谢你给我了机会。” 这小丫头…… 南荣彧心里咯噔了一下。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这小丫头居然能推测出这许多端倪? 为什么没有听说过曹营中还有这样的一支力量,若不能通知主公,可就危险了。 小翠儿既然有了主意,自然不会要南荣彧死去。 走过去,要为南荣彧止血。南荣彧却突然抓起宝剑,朝着小翠儿就刺了过来。 小翠儿早有提防,素手轻探,啪的搭在了南荣彧的手腕上,顺势一拉,喀吧一声就让南荣彧的胳膊脱臼,“南荣将军,您最好还是老实一点,这样就不必受苦……啊!” 南荣彧的手臂脱臼,疼得往下一趴。 可就是这么一趴,一支弩箭刷的就射了出来,快的如同闪电。 小翠儿和南荣彧的距离本来就是很近,这弩箭飞来的神出鬼没,根本无法防备,蓬的正中胸口。小翠儿扑通倒在了地上,看着南荣彧,眼中流露出惊骇之色。 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扯开袍子,从背上拿下了一张弩机。 “小翠儿,没想到吧……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却有将做营特制的背弩。一报还一报,只是你的任务,怕是再也无法完成。” 南荣彧挣扎着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了药末,洒在伤口上。 “我要走了……感谢你让我知道了曹营之中,还隐藏着你这样的一个势力!” 跌跌撞撞,走出了暖帐。 南荣彧没有发现,小翠儿瞪大了双眸,手指在地上却写下了:间,二十六的字样。 他走出暖帐之后,把背弩扔在了篝火中。 大人说过,闇部器具使用完毕之后,绝不能留在当场。 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那么背弩就不能再携带着,索性就地销毁了。 拉过了一匹战马,南荣彧感到神智越发的不清楚。 他趴在马背上,伤口的鲜血扔在汩汩的流淌着。那小丫头的一剑,却伤了心脉。 我要回去,我要告诉大人……曹营之中,还有一个类似于闇部一样的存在。 可是战马才出了山谷,南荣彧扑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中,他清楚的感受到了生命正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渐渐的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我本是安定乞儿,理应默默无闻。 是李大人给了我新生,不但让我加入了闇部,还派人照顾我的妹妹,让她能有好日子过。如此大恩,南荣彧永生难报……只是李大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啊! 南荣彧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四肢摊开,瞳孔渐渐的放大。 关东的雪,却比不得凉州的风景美丽…… ****** 长安朱雀大街,有一座仪门。 占地足有千顷的宅院,房舍连云,亭台楼榭,美不胜收。 董俷静静的坐在凉亭里面,看着那池中的水散开涟漪。这宅院,原本是长安一个赵姓世族的产业,不过早在李郭活着的时候,因为家财丰厚,被李傕以通敌之罪给灭了族。家中的财产,大都被李傕给运去了郿县,只剩下了诺大的房产。 董俷占领的长安之后,此处就成了大都督府。 说起来,那赵氏族人也是自寻死路,过的太奢华了些。 连这池中的水,也是沟通了的活水,天气虽然冷,可是池水却没有结冻的现象。 湖面,蒸腾着淡淡的雾水,把凉亭笼罩其中。 董俷披着一件袍子,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浮游在空中的水汽,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睡到自然醒,生活突然变得非常乏味。 董俷觉得很是无趣,虽然手头的事情很多,可似乎没有一件事情,能让他提起精神。 好在身边有阎圃石韬,同时还从朔方那里,调来了孙乾和羊衜。 这四个人处理政务倒是颇有水准,董俷倒是不太担心,反正只要是有人处理就行。 随着关中的占据,董俷面临很多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手的短缺,不过还好…… 经过三年的乡学教育,已经有一批学子可以派上用场。不求他们能有多大的本事,只要能读懂了公文,会处理一些案牍,这就是足够了。虽然关中目前流民众多,百废待兴。可是董俷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当年的平流三策,却是提供了最好的思路。 提起平流三策,就忍不住会想起了法衍,心里面又是一阵难过。 脚步声响起,董俷没有回头。 这个时候敢出现在这里,而且四大护卫没有出来阻止的人,只可能有一个人。 那就是董铁! “小铁,可是家里来信了?” 董铁踏上了凉亭,垂手肃立,轻声回答:“是的,不过老太君,还有伯喈先生他们,都不愿意回来了。老太君说,西域挺好……她不想在车马劳顿,受颠簸之苦。” “西汉王府如何回答?” “羊太傅说,西汉王将会在年后启程,预计二月末,就可以抵达长安。太傅还说,长安自古王都,如今为汉室中兴之要地,故而长安令的任免,当要谨慎。” 董俷曾命人写信,推荐了费沃为长安令。 羊续的这个回答也就等于是否定了他的建议,这让董俷略感到有些不太开心。 随他去吧…… “还有别的事吗?” “夫人和公子,将随西汉王一同出发。如今凉州新定,军师的意思是,路上怕不会太安稳,主公您最好命人沿途接应。还有,贺齐来信,请求开春发起会战。” 董俷闭上了眼睛! 贺齐的心思,他是明白的。 事实上,如果卢植不死,皆有关中动荡吸引和连的注意力,而后发起弹汗山会战,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最佳的会战时机已经过去,需要忍耐啊。 鲜卑势大,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但是游牧民族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部落分布塞上,平日并不会集结。 当初贺齐扫平北匈奴,就是用的一个时间差,使得北匈奴没有集结兵力的时间。 可是现在,和连已经有了准备,想要打,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徐庶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了他的沉稳:“鲜卑大军集结,但不可能长时间的集结。只那粮草的损耗,就能把和连拖垮。而我们现在的兵力,实不宜与和连死拼。庶以为,只需拖过两个月,和连大军自然会散去……庶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消灭鲜卑大军。” 为此,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上疏。 不过近来董俷的情绪很低落,所以也没有看。 “让阎圃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贺齐。把元直的意见婉转告之公苗,请他忍耐一下。” “喏!” 董铁应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去。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董俷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心道:谁又来了? 转过身,就见黄叙步履匆匆。 踏上凉亭之后,黄叙躬身行礼道:“主公,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奉曾次公之命,前来献书。” 黄叙是黄忠的儿子,年已经十五。 如今在董俷的部下担任门下从事,一方面是学习处理公务,一方面是虽董俷习武。 这小家伙当年身体不好,幸亏马真发现,救活了性命。 黄忠在抵达西域之后,小家伙已经十二三岁了,由于随华佗习练五禽引导术的缘故,身体壮硕的很。本来黄忠打算让黄叙随他一起从军,但是却被妻子所阻拦。 毕竟是刀枪无眼,哪个当母亲的能不担心? 夫妻二人因此而争吵了好多次,后来是董俷出面,把黄叙要过来,担任门下从事。 读过书,习过武,黄叙的老师,可都不算差。 如今徐庶阎圃忙于其他的事情,所以董俷府中的各种杂事,全部是由黄叙出面。 董俷听闻黄叙的话语,叹了口气。 曾次? 好端端,献什么书? 董俷苦笑道:“这个老黄啊,让他好好的在西域休养,却搞什么献书啊?媛容,随我一起去看一看。” —————————— 第三五零章 三学纪要 第三五零章 三学纪要 桌案上,摆放着一摞用线装订起来的书卷。 经过特殊方法鞣质而成的牛皮封面上,写着四个苍劲古拙的小篆字:三学纪要。 董俷没有去看书,而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童子。 那童子,董俷却是认得的,正是那黄劭的独生子,黄融。 此刻的黄融,披麻戴孝。身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氐人,是黄劭在氐池时买来的奴隶,也是黄家唯一的一个下人。至少在搬去汉安城之前,他是唯一的下人。 董俷只知道这个人叫老氐,黄劭很信任他。 和黄融是一样的打扮,披麻戴孝,面带悲戚之色,静静的跪在黄融的身后不说话。 董俷感觉,心在抽搐。 “融儿,你,你怎地这个打扮?” 黄融泣声道:“爹爹,爹爹在我们十天前,去世了!” “什么?” 董俷的脑袋嗡的一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黄劭走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你爹爹……” “自入冬以来,爹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连天的咯血。母亲说,要请华先生照看,但是爹爹说,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几乎每天在榻上,就是撰写这部三学纪要。说这是关系到天下间寒门子弟的未来,更是关系到叔父您未来的大业。” 黄融年纪小,对董俷的称呼,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月初的时候,爹爹说想要回老家,又不愿意惊动其他人,只带着我和母亲,还有老氐上了路。可是到汉阳时,爹爹就……走之前要我带着这部书,交给叔父。” 那带着童稚气的声音,每一个字就好像钢针一样的插在了董俷的心口上,久久没有言语。 黄劭,还是走了! 去年生病的时候,董俷把黄劭带到了汉安城,同时命人前往武陵山,寻找张机。 只是张机在数年前,完成了《伤寒论》之后,就一个人飘然的离开了。 他去了何处? 无人知晓,除了留下伤寒论和脉经两部著作,请人将来转交给董俷之外,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据当地人说,张先生似乎是去了南蛮,而后就失去了消息。 自关中大战拉开序幕之后,董俷就一直忙于公务。 可没想到,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黄劭却走了……而且是走的那么无声无息。 低下头,看着那本《三学纪要》,董俷的心头很沉重。 一个冬天,走了两个人……一个是他最尊敬的师长,另一个是他最信任的部下。 虽得了关中,可是董俷却觉得,他失去的东西,更多! “你母亲,还有曾次的灵柩,如今在何处?” “母亲尚在汉阳,配备爹爹的灵柩。只是命我前来送书,然后要扶爹爹的灵柩回益州。母亲说,这是爹爹最后的愿望,所以我们一定要送爹爹回他的老家。” “融儿,你且留下……” 董俷站起来,对黄叙说:“立刻告知儒宗,命伯俭立刻找到夫人,务必要请夫人留下。曾次的灵柩,就由他来照管……你立刻找来孝直,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 “喏!” 孤儿寡母的,回到了益州,那日子该怎么过? 不管黄劭是怎么想的,董俷绝不能让自己的老部下,老兄弟为自己奉献了生命,可到头来连老婆孩子都无人照顾。不行,这绝不符合他董俷的原则,绝对不行! 抚摸着黄融的头,“融儿,我会命人接你母亲过来,你好好的留在长安。我会命人每个月给你母子拨出钱粮,老氐,你一会儿跟媛容去找一处房子,我会再安排仆人照顾……曾次如我兄长,我一定会依照他的愿望,妥善的安排……融儿,等过些日子,我会在这里开设乡学。到时候你继续进学,莫要弱了你爹爹的名头。”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 黄劭曾不止一次的告诉黄融,董俷是他们一家人的主公,要听从他的吩咐。 所以,黄融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至于黄劭的灵柩,自然无需去担心什么。 蜀中有张氏与西域勾连,这件事法正就可以安排好。 而且,董俷要在长安,为黄劭举办一次风风光光的葬礼,如此才能够心安一些。 捧着那《三学纪要》,董俷坐在花园的凉亭中。 所谓三学纪要,是黄劭临终前,根据董俷所说,经过和石韬等人反复商榷后,总结出的各种措施和规章。有已经开始执行的,也有后来补充,还未颁布的制度。 其中对于乡学、县学、太学的课程,以及种种缺失,都做了详细的叙述。 在三学纪要当中,黄劭建议取消太学,以郡学代替。原因是,太学皆以名士为主,所讲述的东西,与乡学和县学有很多不同,甚至在某些地方,是相冲突的。 但是,太学不能撤销。 因为在一段时间里,董俷还不能和世族发生正面的冲突,必须要以太学来安抚。 而乡学、县学、郡学,这三学主要要面对的群体,是那些普通的百姓,寒门中求学无望的学子。这些人所需要掌握的,和太学所教授的,属于两个层面的学问。 三学以实用为主! 由三学出来的学子,未必是文采飞扬,未必是智谋出众。 但只要给他们一个框架,他们就能够在这个框架中,非常完满的执行各种条令。 这样一来,当三学学子充斥于各个部门的时候,董俷就可以举办科举。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就算天下士子对他进行全面的抵触,只要政策不变,依旧可以令各职能部门正常的运转。这个过程,也许会有点长,但对目前而言,最为妥善。 以无声无息中,悄然的转变格局。 黄劭没有贪图里面的功劳,哪一个主意是出自谁的脑袋,他都做了清楚的记录。 同时,他设计出了三学晋升制,也就是当时董俷随口说的那个考试制度。 黄劭认为,可以先行推行三学晋升制,就等同于把科举细化,微化。等将来正是推出科举的时候,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理解,并且接受制度的变化,更有好处。 这一部三学纪要,共分为十二册,分门别类的进行的归纳。 洋洋洒洒,共八万字,可以说是凝聚了黄劭一年来,所有的心血。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不足,也许是黄劭能力的问题,所以在他认为不足的地方,都留下了空缺,希望将来有人,能够在这个三学纪要的基础上,在来进一步的完善。 董俷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 天黑了,董铁在凉亭中掌上了四根牛油火烛,而董俷全无半点觉察。 就好像是黄劭在他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读一样,董俷的眼睛,却湿润了…… 天亮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露水打湿了董俷的衣衫。 他轻轻的合上了书卷,小心翼翼的把这十二册三学纪要包裹起来,而后站起了身。 能得这样一个部曲,实在是他董西平的福分啊! 董铁一直静静的在一旁守候,见董俷起身,他走上前来。 “媛容,你说,老黄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想,老黄一定是觉得,主公能给他,还有更多人带来希望吧。” 希望吗? 董俷负手而立,在凉亭台阶边上,沉吟不语。 他想了很多,从当年和黄劭第一次相遇,而后许多张面孔,接连浮现在眼前。 唐周、贾诩、陈到…… 活着的,死去的,他们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所要追求的,不正是那个听上去很缥缈,很虚无的‘希望’吗?而自己,大仇得报之后,这些日子来,却是太消极了些。 怎么对得起黄劭这些为自己奉献了性命的人?怎么对得起那些忠心耿耿,跟随自己一起走南闯北,还在竭尽心智,筹谋策划的人? “小铁,我最近是不是很颓废?” “哦,这个嘛……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董俷转过身,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颓废了……我要让每一个跟随我的人,都能实现他们的希望。” 董铁那张千年不露任何表情的死人脸,也笑了! 这才是自家的主人,这才是那个令天下诸侯,为之闻名而丧胆的虎狼之将啊! 董俷把《三学纪要》收好,走出了凉亭。 “立刻命广元来书房见我,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进行商议。” “喏!” ****** 汉帝刘协,在文武大臣的陪伴下,经过三日的斋戒,于许昌东郊,进行祭天大典。 正是立春日,自周朝以来,就有天子东郊八里出迎春的习俗。 自从到达了许昌之后,汉帝虽然依旧没有权柄,但是这日子,却似乎好过许多。 曹操却没有随行迎春,而是在书房中,翻阅着那本由刘洪编撰出来的《月令七十二集解》一书,不时的轻轻点头,对里面一些虽粗俗,却颇有深意的字句暗自赞赏。 忙里偷闲,眼见着对关中展开的战事已经筹谋得当,曹操的心情也很轻松。 待惊蛰日到,冀州袁绍、汉中张鲁,将会分别出兵。想当初那董西平好大的一场谋划,竟然把自己给吓住了,接着卢植的死讯,忙不迭退出函谷关,端的可惜。 这一次,总不可能被你再吓住吧。 曹操想到这里,不免越发的志得意满。 把手中的书卷扔到了一边,刚走出了书房,就看见荀攸郭嘉程昱三人,匆匆走来。 “主公,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这三个人,再加上荀彧,可称得上是曹操手下的四大谋主。虽然相比之下,程昱略显弱了一些,却深得曹操的信任。三个人同时出现,而且神色匆匆,难道…… 曹操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兆。 连忙把三人让进了书房里,分别落座之后,曹操这才问道:“奉孝,你们三位……” 荀攸开口说:“青蛇死了!” “什么?” 曹操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说:“怎么回事?青蛇不是去徐州了吗?怎么就死了?” 在曹操的麾下,有一支机密人马,名为盘蛇。 为何叫做盘蛇呢?蛇儿善于隐藏,毒性猛烈,出必伤人。 盘蛇,是曹操在当初关东大战结束后成立的人马。当时正好有史阿流浪至山阳,曹操深知此人的厉害,故而将史阿留下来,并且随后还成立了一支死士营。 所谓的死士营,在成立之处,是专门负责刺杀之事。 史阿本就精于此道,加上他和曹操的长子曹昂,有师徒之情分,自然也不会拒绝。 同时,由于他当初在雒阳刺杀董卓失败,使得恩师王越多年经营的英雄楼彻底被摧毁。被杀死的人当中,不泛有史阿多年培养出的弟子,自然对董家极为仇恨。 为了组建死士营,史阿可是下了功夫。 不但自己亲自训练死士,还请了不少关东的豪侠剑客加盟,而对外却少有人知。 后来,荀攸投到了曹操的麾下,接掌了死士营。 荀攸是那种心思阴沉,智谋深远的主儿。接掌了死士营之后,就更名为盘蛇。 营中死士,皆以蛇命名,不复真名存在。 这盘蛇的性质,颇有些类似与董俷的闇部。同样包括了老弱妇孺,还有各种奇人异士。刺探,暗杀,潜伏……等等手段。虽然其中的手段,在后世来看也许很幼稚,但是在这个时代而言,却已经是一个跨时代的存在,组织非常的高明。 当然,不论是闇部还是盘蛇,都不可避免的有着当时人的时代特点。 其实每个世族豪门,都存在这样的死士。比如演义里就曾经有这么一段,孙策杀了许贡,许贡的门人在刺杀孙策的时候,会告诉他,我们是为了谁谁谁杀你。 死士,不泛有一种浪漫的英雄情怀。 青蛇的任务是,以婢女的身份,随刘老夫人一同前往徐州,等待时机,刺杀刘备。 关于这个计划,是经过了郭嘉等人策划后开始执行。 曹操之所以敢和刘备讲和,其中也有这样的一个因素存在。 可没想到…… “那刘老太如何了?” “死了!”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人。 “是谁做的?” 荀攸将一张纸片递给了曹操,上面写着‘间,二十六’四个字,让曹操有些茫然。 郭嘉轻声道:“史校尉带人在毗邻下邳的一个山谷中发现了尸体,所有人都死了……根据史校尉的判断,所有人全部是中了一种药物,是被洒在烤肉上,当作调料下进去的。不过刘老太和青蛇,全部是死于这种经过特殊制造的弩箭上。” 说着,郭嘉小心翼翼的将一支小弩,放在了桌上。 “我们已经请子扬和文公看过,这是一种利用机关发射出来的小弩,力道强劲。不过他二人也说不清楚,这发射的原理,只是说如果这有这种机关,唯有出自西域。” “是董西平吗?” “正是!” 荀攸说:“这‘间,二十六’,是青蛇临死前留下的信息。她似乎是想要提醒我们什么事情……我和奉孝、仲德,反复的推论过,而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 “莫非是在我营中,有二十六个死间?” 众人轻轻点头,却让曹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郭嘉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刘老太死了……我们本是想要表现诚意,却不想出了这种事情。如此一来,刘备岂能善罢甘休,定然会和我们死拼。” 曹操没有出声,显得格外沉默。 这对他来说,无疑有一种巨大的挫折感。 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一件事,如果真的是董俷所为,其目的不言而喻。 这边刚准备联合袁绍张鲁出兵关中,马上就发生了这件事。 很明显…… 特别是‘间,二十六’这几个字,更让他有一种崩溃的感觉。试想一下,我营中竟然有二十六个死间。那岂不是什么秘密都保不住,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吗? 以董俷所特产的精良武器,加上这些死间…… 曹操轻声道:“能和刘备解释清楚吗?” “不好说!” 程昱沉声道:“那刘备是个野心勃勃的主儿,但是死的毕竟是他的母亲,天晓得是怎样的反应。而且这件事瞒不久,我等必须要尽快和刘备解决这件事情,否则的话,势必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不过这样一来,只怕出兵之事,就要拖后了!” 曹操狠狠的一拍桌子,“好一个董西平……刘备那边,就由仲德你来负责解决吧。公达,当务之急我们要查出这二十六个奸细来,所有自西域,凉州,关中,朔方来的人,一个一个的给我盘查……还有那个董曦,更要给我仔细的审问。” “喏!” 曹操苦笑一声,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董西平,你够狠。 杀一个人,就迫的我不得不去改变计划,你可真不简单啊。 不行,你让我不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了!曹操沉吟片刻,轻声道:“公达,你除了彻查此事之外,还要多放一些蛇儿入关中。几方面需要注意:董俷的将做营;董俷的用兵动向;董俷即将实行的种种规章制度……还有,我估计董俷的手中,肯定有一支和盘蛇极为相似的力量,给我挖出来,否则太过于危险了。” “喏!” 荀攸和程昱出去了,但是郭嘉却没有离开。 “奉孝,还有什么事吗?” 郭嘉微微一笑,“主公,嘉近来访得一位大贤,只不知道,主公是否有兴趣一见?” —————————————————— 第三五一章 建安初年那些事儿 第三五一章 建安初年那些事儿 鲁肃鲁子敬! 徐州临淮东城人,年二十五,曾师从六经博士郑玄,为人方正,善于言谈。 此人思度宏远,有过人之明…… 家境富庶,颇有钱粮,在徐扬两地,很有名气。陶谦曾数次想要请他,却被婉言拒绝。去年时,刘备强取徐州,鲁肃因不满此人的名声,所以举家迁至长社。 曹操知道,郭嘉是个心气儿很高的人。 整个许昌的谋臣之中,能被他看上眼儿的也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其他皆是差强人意。 倒也不是说郭嘉的本领能有多么多么的厉害。 他的长处在于谋划,能从各个方面进行完善,但是并不适合作为一个主帅存在。 如果用后世的话,郭嘉是个参谋,而且是个极为老辣的参谋。 这鲁肃能被郭嘉如此赞誉,想必是不会差了。 曹操当下问道:“奉孝,我当如何辟他出山呢?” 所谓的辟,就是征辟的意思。这也是在当时,选拔谋臣的一个重要的途径手段。 郭嘉却摇头道:“凡有才能者,多性情古怪。鲁肃此人,嘉观察良久,寡于玩饰,不喜俗物。而且性情高远,当不易辟之……然此人极重情义,主公唯有亲自登门,与之结交后,当开诚布公,令其感动肺腑,再合以喜好,必可请之出山。” 曹操不禁一蹙眉。 这鲁肃,真的值得自己花这么大的功夫吗? 要知道他自起家以来,只亲自请过两个人,一是已经故去的戏志才,还有就是郭嘉。 而且听郭嘉的意思,想要请鲁肃出山,所有花费的心思,恐怕更多吧。 郭嘉没有再开口劝说,只是微笑看着曹操,轻轻的摇曳着手中的折扇,等待回答。 “这鲁肃,喜何物?” “此人酷爱读书,即便是骑在马上,也是手不释卷。主公不是刚备注了那《孙武十三篇》,何不以此为诱饵,请他观之。” 曹操的确是备注了一部《孙武十三篇》,而且在原有的孙武十三篇基础上,还做了许多发展。这部书,在后世被称作《孟德新书》,是曹操极为得意的一部作品。 想了想,曹操说:“我正欲请人评价,奉孝所言,却是一举两得。” 这话语间的意思,也就是认可了郭嘉所说,决定好生谋划一番后,再请鲁肃出山。 ****** 曹操如何请鲁肃出山,暂且放到一旁。 却说西域汉安城中,蔡邕端坐于自家的花园里,看着满园盎然的春色,饮一觞酒,抚一下琴。琴音悠扬,犹如天籁般回荡在苍穹之中,一派自得其乐的样子。 在他身旁,端坐一四旬宫装美妇人。 云鬓高耸,凤头钗,一颗夜明珠镶嵌钗头上,圆润的光泽映衬粉靥,平添妩媚。 “伯喈,你为何不愿随昭姬他们一同前往长安呢?” 美妇人,正是西汉王刘辨的母亲,何太后。自汉灵帝刘宏死后,何太后寡居宫中,历经了许多的磨难。不过,那许多磨难却未曾令她容颜憔悴,却变得更加端庄秀丽。 别看何太后出身屠家,但本身的素养并不差,甚至比许多徒有虚名的名士更家的出众。也难怪,能由一个屠家女,进入汉家宫廷,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可不仅仅是靠着她的脸蛋儿和身段儿。这里面所要求的东西,端的是一言无法道尽。 自到了西域之后,太后倒是很惬意这西域的生活。 虽然朔风猛烈,却没有那当年宫廷中的你争我夺,还有整日介的去提心吊胆。 论辈分,蔡邕是刘宏的老师。 但这并不能妨碍太后对蔡邕的好感。 老儿在到了西域之后,生活也过的极为滋润。女儿有了个好归宿,女婿又很能干,唯一有所缺憾的,就是这西域之中,能和他谈天说地的人,着实是太少了。 太后就是一个极好的听众。 论学问的话,何太后和蔡邕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可是太后久在深宫,那察言观色,体贴说话的本领,岂能是普通人所能比拟?往往一句话,就能说到蔡邕的心坎上。别看蔡邕年纪大,好歹当年也是个美男子,如今依旧是面色红润,别有风度。 这二人一个是有心,一个是无意…… 反正那层纸只要不捅破,别人就说不得什么。 西汉王马上就要摆驾往长安去了,蔡琰等人也都将随同刘辨,一同前往长安。 但是蔡邕却不想回去了! 听太后询问,他低声道:“回去作甚?我在这里过的何等逍遥,何必回去受那些人的白眼儿。卢老儿走了,元卓也病了……昔日的老友,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不是敌人,就是形同陌路,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呵呵,反而不如留在这里快活。” “那哀家……” 太后是想说:那哀家怎么办? 可这话却显得有些太暧昧,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那哀家的王儿,谁来指点呢?” “不是有兴祖在吗?” 蔡邕喝了一口葡萄酒,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太后可是担心西平会对汉王不利?” 何太后还真的是有这么一点想法。 这年头,满天下的枭雄倍出。董俷如今虽然没什么,可是万一将来…… 有蔡邕在,至少可以让董俷有些约束。卢植走了,蔡邕又不在,谁能压制董俷? 蔡邕叹了口气,“太后,西平的性子,老臣还是了解的。他重情义,也知道轻重……只是西汉王近来一段时间,似乎和那些僧人走的很近,只怕将来会有麻烦。” 蔡邕所说的僧人,是指那些龟兹,还有来自贵霜国的僧人。 其实,佛法早在明帝时期就已经传入了中原。甚至在更早以前的周朝,佛教就通过非正式的渠道,陆陆续续的进入了中原,只是当时佛教的影响并不是很大。 明帝时,有天竺僧人竺法兰和摄摩腾在雒阳翻译了《四十二章经》。 汉室并专门为佛教设立了鸿胪寺,也就是在后世名扬天下的雒阳白马寺。 虽然说不上是非常的流行,但在一定程度上却开始了推广。 蔡邕自认为了解董俷! 而且他也听女儿说过,董俷对那些宗教的看法。 不可否认,那佛教的经典颇能蛊惑人心。虽是劝人为善,可终归有些飘渺虚无。 他可是知道,当年龟兹的僧人,靠着那些信徒的供奉,敛了不少的钱粮。 而这一点,恰恰是董俷最为反感的一点。他讨厌不劳而获的人,讨厌那种把希望放在来世的空虚。如果将来董俷和刘辨有冲突,那么最有可能的,就在这上面。 太后闻听,也是一蹙眉。 她并没有觉察到那佛教有什么不好,相反劝人为善,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伯喈,这件事真的很严重吗?” 蔡邕苦笑一声,“这个嘛,说严重也许会严重,说不严重……呵呵,我说不好。但是我相信,西平会有分寸。太后不用为此而担心,俗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为儿子操了一辈子的心! 何太后也觉得很疲惫…… “明日你们启程后,我将西行康居。听说子瑜他们在那边做的很不错,快要打到康居王都了……呵呵,西平说过,过了康居是安息,再往西行,还有辽阔天地。我想去看看,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在中原待了一辈子,老了才知道,天地竟是如此的宽广。趁着自己还能走的动,我要走遍天下,方不负我这一生啊!” “你,要离开西域?” 何太后心里一动,轻轻咬着红唇,露出深思之色。 蔡邕微微一笑,把玉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抚琴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古来征战,几人回?” 歌声沙哑,却有一种饱经沧桑,洞彻人世间情欲的睿智。 太后在蔡邕身旁,静静的聆听着,竟不由得……有些痴了! ****** 回到汉安王宫,天已经黑了。 王宫中灯火通明,宫娥彩女们一个个忙碌异常。 明天就要启程往长安了,却发现这行礼啊,是怎么准备,都准备不完。 在长安待过的人,自然是兴高采烈;没有去过长安的人,同样也是异常的开心。 长安,那可是大汉朝的中心啊! 听说那座城很大,听说那里非常的繁华,听说…… 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人们,何太后的心里面,却是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走,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蔡翁呢? “汉王殿下呢?” “启禀太后,殿下正在庆安宫中,听摩兰大师讲法,还有羊太傅等人一起陪同。” 何太后秀长的蛾眉微微一蹙,不由得想起了下午时蔡邕说过的话语。 辨需要董俷来兴复汉室,董俷也需要辨,来建立功勋。这二人原本是极好的一对搭档,可是…… “摩兰大师又是什么人?” “启禀太后,那摩兰大师是龟兹僧人,佛法精深。殿下每天除了正常的习文练武之外,大部分时间会和摩兰大师一起交谈。恩,奴婢听说,这摩兰大师神通广大……” “闭嘴!” 何太后突然怒了! 摩兰,只怕又是个妖言惑众的家伙! 辨为何与他走在一起?难道他忘记了吗?那该死的张角,是如何成就了太平道之乱? “摆驾庆安宫!” 何太后大步向外走,可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辨,已经长大了…… 我这样闯过去,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呢?不行,此事还要仔细的考虑一下再说。 “慢着,你去请林乡亭侯前来见哀家,就说哀家有要事和他商议。” “喏!” 何太后坐了下来,静静的思考着。许久之后,她眼珠子突然一转,却有了主意。 辨已经十八了,却只有两个美人,其中一个还是大月氏的王女。 如果在中原的话,已经应该有王妃了吧。是时候为他考虑一下,找个合适的王妃了。 正思忖间,门下侍婢禀报,李儒求见。 何太后立刻让人把李儒请了进来,“林乡亭侯,哀家今日前来,是要请你杀一个人。” 李儒没有想到,何太后找他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问道:“敢问太后要杀什么人?” “摩兰!” “您是说……” 李儒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太后说的是什么人。身为闇部的执掌者,李儒自然知道有一个摩兰的存在。只是他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僧人,又能有什么危险? 何太后说:“就是那个龟兹妖僧!哀家希望王上能做中兴之主,而不是整天吃斋念佛的无用昏王。再说了,董卿对这种妖僧是极为反感,哀家不希望将来,因为这件事让王上和董卿反目。所以,哀家要你杀了那妖僧,不管用什么方法,杀了他。” 有些时候,女人的心思,远比男人更加的缜密。 说实在话,何太后能想这么久远的事情,却是连李儒都没有考虑到的。 心里不由得一咯噔,暗道一声:着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这妖僧该死! “太后放心,臣定不会让那妖僧活过今晚。”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哀家知……总之,你需妥善处理,莫要留下什么尾巴。” “喏!” 李儒领命而去,何太后走到了宫门前,抬头仰望星空。 有一个星星,非常亮,在夜幕中一闪一闪…… 刘元卓说那是我王儿的本命星,帝星闪烁,当预示着王儿他日,定能登上皇位。 帝星旁边,有一颗同样闪亮的星星。 刘元卓说那是董卿的本命星,是辅佐帝王之星的将星。帝星和将星,交相辉映,则我汉室的气运将会延绵不绝。若一日帝星和将星……哀家不允许有这种事。 骨子里,何太后还是会偏向儿子一些。 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王宫,心里面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空虚和寂寥…… 哀家已经照顾了王儿十八年,他已经长大了,可是哀家呢?难道要孤老这一辈子吗? “来人,速去请昭阳夫人前来!” 昭阳夫人,是蔡琰的封号。早在董俷平定龟兹的时候,刘辨亲口将她封为昭阳夫人,以示对董家的厚爱。 何太后叹了口气…… 王儿,哀家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该如何去走,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 第二天,王驾启程。 蔡邕披着一件大氅,立于山丘之上,看着一行车驾愈行愈远,心中不免有怅然若失之感受。 太后心意,我又怎能不知。 可是…… 罢了,从此以后,天高地远,再无相见之时……保重吧,我的太后! 蔡邕翻身上马,跑下了山丘。 “我们走!” 他此次西行,只带了五十名技击士,还有老管家蔡福。 除此之外,十几辆车驾上,是蔡琰为他准备的衣衫,还有蔡邕所钟爱的书籍。 车驾缓缓行进,朝着西边而去。 走了大约十余里路,一个岔道口上,却停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一个太监。蔡邕认得此人,是何太后身边最为亲近的心腹内侍。 不由得一愣,蔡邕勒住了战马,刚要开口询问,却听见马车中传来一个娇媚声音。 “蔡翁,西行路远,一个人未免无趣,不知道哀家有没有这个福分,做蔡翁的同伴呢?” 车帘掀开,蔡邕……呆了! ******** 第三五二章 大麻烦 第三五二章 大麻烦 汉帝改元兴平为建安,是不是有建设安定繁荣之意,不得而知。 不过一场针对关中的讨伐战,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悄然无声的结束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至少对董俷而言,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骤闻母亲被杀的消息后,刘备几乎要疯了! 立刻调集沛国人马,准备出兵彭城国,但最终被马朗劝说住,接受了曹操的解释。 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董曦,作为刺杀的同谋,被送到了刘备的手中。 不管他是不是奸细,曹操都不可能在留着他,干脆送给刘备,权当是一个姿态。 董曦据说死的很凄惨! 被刘备凌迟处死,可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 与此同时,一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肃奸行动,也在曹营内部展开。 二月初,惊蛰。 獭(ta)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 袁绍再次对幽州发动了猛攻,信誓旦旦的,一副不杀吕布,不取幽州,誓不罢休的样子。是的,这一个幽州,已经成了袁绍的一块心病,实在是无法再拖延了。 ****** 二月的长安,沐浴在春风中。 翠郁的田园上,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年之处的春耕农忙。树木萌发新芽,透出盎然的生趣。有的是一年之计在于春,人们都在期盼着新的一年,能过的更美好。 关中人有理由这么相信。 因为董俷所颁布出的政策,的确是太好了。 从很大程度上实行了当年董卓曾经实行过的平流三策。一方面吸纳来自京兆地区的流民,一方面以工代赈,修缮长安,修缮关中,同时也修补着百姓们心中的伤痕。 十税一的税率并不算是很低。 可对于经历过李郭那严酷苛捐杂税的关中百姓而言,十税一无疑是极低的税率。 据说,再过几年,朝廷将会再次降低税率,采取十五税一的政策。 至于这消息是真的,还是空穴来风,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有了希望。 古都长安,恢复了些许繁华热闹。 坐落在朱雀大街的大都督中,此刻也是人声鼎沸。 典韦带着典满和牛刚,黄忠拉着儿子,还有其他一干文臣武将,齐聚在演武场中。 演武场中央,董俷跨坐狮鬃兽,手执双锤。 赵云则跨骑一匹足有九尺多高,神骏异常的白龙汗血宝马,身披亮银甲,掌中紧握大枪。 这白龙汗血宝马,是纯种的安息宝马,品级甚至高出乌孙的西极马一筹。 董俷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宝马良驹。当初赵云投靠之后,眼看着董俷部下都骑着一匹匹神骏宝马,甚至连巨魔士都是人手两匹西极马,端的是羡慕的要死。 正好,董俷手里还就有这么两匹嘶风兽,当下赠与了赵云和张辽。 条件就是,要赵云放开手脚,和他实实在在的打一场。这场战斗,吸引了不少人。 要说起来,还真的是董俷弄出来的坏毛病。 想当年在雒阳时搞出了一个击鞠大赛,让憨厚正直的典韦,又多了一个新嗜好。 赌博…… 但凡是能赌的,典韦是一场都不拉下。 渐渐的还传染了不少人,以至于董俷和赵云比武的消息传开,盘口可就已经设好了。自然,庄家是虢亭侯典韦,一边让典满和牛刚收赌注,一边和人讨论。 董俷和赵云的武力孰高孰低,其实大家心里有数。 至少在黄忠看来,赵云枪法精妙,擅长以柔克刚,枪法施展开来,是风雨不透。 而董俷对力量的使用,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锤法已没有固定的招式,施展开来如疾风暴雨,凶狠异常。 这场赌博,赌的是赵云的以柔克刚,能守多少个回合;董俷的疾风暴雨,能在多长时间内,结束这场战斗。而这个答案,还真的是让人有点不好说出来呢。 董俷锤点赵云:“子龙,放马过来!” 赵云一笑,“还请主公指教……” 白龙汗血宝马唏溜溜一声长嘶,如同闪电一般的向董俷就冲了过去。大枪在手中扑棱棱一抖,幻化出四五个枪花来,分不清楚哪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子龙这一招虚虚实实,还真的是不错!” 典韦忍不住赞叹起来。 哪知黄忠在一旁却摇头,“子龙这一枪三杀之法,可不是虚虚实实那么简单。三枪全部是真的,却是因为子龙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我们产生出了幻觉,不错!” 若论武艺的高下,黄忠却是第一。 田豫蹙眉,“以前子龙的枪法,可没有这么快……至少上次和温侯较量时,还没有这样的水准。” 对于吕布,董家军内部还是保持一种体谅的态度。 不管怎么说,那吕布当初投靠刘虞,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至少他没有落井下石。 所以,包括董俷在内,大多数人都是以温侯相称。 田豫也是入乡随俗,和董家军的武将们,一同称呼吕布为温侯。 黄忠笑道:“主公创出双镫,使得我们在马背上能有借力支点。同时,子龙现在的这匹宝马,虽比不得主公的狮鬃兽,可是比起以前的马而言,却是更加神骏。有这白龙嘶风兽,再有了借力的支点……子龙的枪法自然会比以前进步许多。” 这些人一旁聊着,演武场中却已经杀得是难解难分。 如果说在这个时代里,董俷最渴望和什么人战斗?恐怕就是眼前的这位赵子龙。 吕布,打过了! 关公和三爷,也领教过高招…… 至于许褚夏侯惇,曾经有过较量;马超已死,剩下的也就是赵云和孙策,没有好好的比试过。自己和孙策有杀父之仇,想必迟早能交上手,只要那货不死。 如今,且先领教一下长坂英雄的本领。 这二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兵器却没有碰过一下。 旁观者,武艺差一点的如武安国等人,就看见两个人,两匹马不停的交错盘旋。 看的是不停打哈欠。 可是典韦等人却知道,董俷和赵云的这一番较量,却是凶险无比。 赵云的枪上,总是会带着一种很奇怪的力道。看似快如闪电,可一锤过去,却是软绵绵,毫无着力之处。好像被一股力量牵引,连消带打的化解的无影无踪。 这种感觉,非常的难受! 就好像是和一团空气比试一样…… 董俷每一次那历代开山劈岳,千钧之力的大锤出去之后,明明是撞在了赵云的枪上。可是被他也不知道一引,滑锤而过,瞬间就把锤上的力量化解一个干净。 与此同时,赵云的反击如同毒蛇吐信,不攻则已,一击之下,必然攻董俷必救。 眨眼间,百余个回合就过去了! 观战的众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董俷被撩拨的快要出真火了。而赵云看似轻松,实际上每化解董俷一锤,都要施展出全部的力量。哪怕是微微的碰撞,摩擦那么一下,都令他手臂发麻。 又打了十几个回合,赵云突然跳出了圈外。 “主公,云……输了!” 说着话,抬手把大枪扔到了一旁。大家这才发现,赵云的那杆百炼银枪,已经变得如同蚯蚓一样,根本没法子在使用了。二人的高下,也就随之表现了出来。 论招数,赵云的确是已经到了化境。 只是董俷的锤风太烈,已经让他无法承受。百炼银枪重四十七斤,份量正好。 若是重一斤,则速度和机变不足。 轻一分,就会显得过于漂浮。总之,赵云本就不是那种力量型的武将,太重的武器,反而发挥不出他的本事来。 董俷也是额头见汗,不过却是急出来的汗。 “子龙枪法,端的是高我一筹……我生平若论凶险,当是和温侯的一战;可若是说难受,却是以今日最甚。你这枪法,叫什么名堂,怎地如此的古怪?” 这时候,有人过来牵马。 赵云站在地上,手还在轻轻的颤抖。 “这枪法名为盘蛇七探,却是云自己领悟出来的招数,可不成想在主公神力之前,还是有些……” “盘蛇七探?” 董俷连连点头,“这名目起的倒是非常贴切。” 一群武将,立刻起了哄…… 大都是和董俷年纪相差无几,最大的也就是黄忠,已经快到五旬。平日里演武较计,都很随便。董俷也不是个很会拿捏架子的人,大多数时候会让人感觉很亲切。 一场比武结束,武将们聚在一起,讨论刚才的收获。 董俷和石韬在一旁坐下,从董铁手中接过了湿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问道:“广元,近来各地情况如何?” “忙于春耕,一切正常。” 石韬想了想回答:“只是公务繁多,我与儒宗几人,显然有点顾不过来。虽有三学士子帮忙,可大都是乡学学子,只能做一些基础的事情,再多的恐怕就顾不过来了……主公,我们现在需要人手啊,待西汉王一到,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多。” 乡学学子,也就是做那乡县的小吏,执行一些政令。 石韬所说的问题,确实非常的严重。可董俷这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件事,容我想一下……那些被俘的士子,还是不愿合作吗?” “多是不愿效力,虽有一些人出来,可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董俷闻听,面色不禁变得更加愁苦。 是啊,这样下去,那案牍势必会堆积成山,而阎圃等人,毕竟不是神仙,无分身之术。 “西汉王如今到了何处?” “据传回来的消息,西汉王王驾如今已经出河西鹊阴,预计月末时应该能到达。” “那传令下去,沿途王驾所过之处,各郡兵马必须交接之后,方能回归本郡。” 董俷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想看,当年汉灵帝时,汉室威严尚存,仍然被人袭击,险些丧了性命。如今关中方定,各地宵小甚多。所以沿途必须严加防范,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二人正说着话,有技击士前来禀报,大都督府门外,有人求见。 “是什么人?” “没说,他只说是主公的弟弟,还说把这块巨魔令交给主公,主公就会知道。” 巨魔令? 董俷疑惑的从那技击士手中接过了一块黄金打造而成的巨魔令,飞快扫了一眼。 这块巨魔令,已经是很老旧了! 董俷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他游历天下前,奶奶让人给他打造出来的巨魔令。与现在的巨魔令相比,在细节上有些许的不同。心里不免一怔,心道这又是谁?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当年宛县之战结束后,他好像是送了一块巨魔令出去。 “可是一个少年,面目有些……恩,秉异?” “正是!” 这时候,石韬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忍不住起身道:“恭喜主公,又得一臂助。” “快快请他进来……不,还是我亲自去迎接。” 技击士可就有点傻眼了啊! 董俷现在是什么人?虽说他上面还有一个西汉王,可说穿了却是正经的土皇帝。 怎么看到这巨魔令,会如此的激动?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份?可也许真的就如同那人所说的一样,是主公的兄弟。就算不是兄弟,至少也是极为亲密的人。不过想起那人的相貌,技击士就忍不住想笑。 连忙前面带路,领着董俷跑到了大门之外。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青年,一个身高八尺左右,相貌方正,眉眼间带着一股英雄气,细腰乍背,极为为重。这个人,董俷不认识,也没有太注意,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旁边一人的身上。 小鼻子小眼,笑起来带着几分猥琐奸诈之气。 个头倒是不算太高,身体很单薄,肤色有点黑,身穿一件黑色长衫,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个人…… 董俷笑了,那人也笑了! “小阿丑!” 董俷大叫一声,健步跃下了台阶,过去一把将庞统给抱了起来,同时放声大笑。 庞统那个头,也就是刚到董俷的胸口。 抱起来那个轻松,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庞统却是骚的脸通红,“董大哥,快放我下来!” “好好好,放你下来……你这小子,当年不是最喜欢骑在我肩膀上吗?” 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 至少对董俷而言,那的确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一晃许多年,当年骑在他肩膀上,甚至有些自闭的小阿丑,已经长大成人了。 而自己,也在朝着而立之年飞奔。 “小阿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学业已经完成了?” “恩!” 庞统说:“董大哥,我已经完成了学业,而且还提前有了字,这次是专门来投靠你。” “欢迎欢迎,我如今正需要人手呢。” “董大哥,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庞统说着,指着旁边的青年道:“这是我叔公好友,南郡枝江(现湖北枝江)霍公的儿子,也是和我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他叫霍峻,我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他,所以就结伴,一同前来投靠。” 那青年上前,躬身行礼,“霍峻参见武功侯!” 霍峻? 这是一个听上去有一点耳熟的名字。应该是在演义中出现过,但是印象不深刻。 不过既然是庞统带来的人,董俷自然不会怠慢。 连忙过去搀扶,“霍公子请勿客气,既然是小阿丑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兄弟一般。” 说着话,他一手拉着庞统,一手拉着霍峻。 “走走走,随我一同进去说话。” “董大哥,等等……” 庞统突然喊住了董俷,“恩,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她。” 董俷可没有听出来这个‘她’究竟是哪个‘他‘? 疑惑的问道:“是什么人?什么我记不记得?” 正说着话,却见门阶下的马车车帘挑起,一张小脸探出来,还带着兴奋之色。 “董大哥,还记得我吗?” 那相貌,似曾相识。董俷可以肯定,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孩儿,可偏偏又想不起来。也难怪,当年他去鹿门山的时候,黄硕才多大的年纪?一眨眼就过去了八九年的岁月,虽然说黄硕的样子和当年还是有点像。可是却真的想不起来了。 女大十八变…… 更何况是一个当时董俷并没有太过关注的女娃子? 庞统轻声道:“她是黄伯伯的女儿,黄硕……董大哥你应该见过她吧。” “哦!” 董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未来的诸葛夫人嘛,黄月英。 “可是小月英?” “我就知道,董大哥一定记得我!” 黄月英见董俷叫出了她的小名,也不记得当初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介绍过小名。 反正这心里面,开心的不得了! 董俷站在台阶上,正要走过去搀扶黄硕下车。 哪知道这个时候,庞统又蹦出来一句:“董大哥,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月英她……是为了逃婚,所以呢,还请你不要和黄伯伯说,否则我们肯定会被抓回去。” “好,不说不说!” 董俷迈步走下了一级台阶,却突然间僵住了。 猛然回头,看着那庞统,细目瞪得溜圆,嘴巴长得很大,似乎是在询问:逃婚? 庞统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董俷刚才没有听错。 我的个天,这位凤雏先生,莫非是要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不成吗? 董俷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有趣…… ———————————— 第三五三章 凤雏第一谋 第三五三章 凤雏第一谋 庞统、霍峻、黄硕…… 两男一女,低着头站在书房的桌案前,也不说话,就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门外有两个婢女站立,据说是在路上买来的女侍。 毕竟黄硕是一个女孩子,从荆襄九郡到关中,路途相当遥远。一路颠簸,就算是和庞统霍峻的关系再好,可女孩子家总归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让男人们去做。 所以途径南阳的时候,就买来了两个女婢。 连年的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为了能吃饱肚子,莫说是卖儿卖女,就算是易子而食的事情,也已经变得非常平常,好像没什么问题。 仲春的风很柔,天气也格外好。 可是董俷却感到无比的烦躁,坐在书房里,一个劲儿的头疼,不停的轻拍前额。 逃婚…… 居然弄出了一个逃婚事件! 如果换做其他人的话,肯定是勃然大怒。父母命,不可违,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董俷虽说是个很传统的人,可是骨子里还是接受了一些后世的观念。 所以,换做逃婚的是普通人,他也觉得天经地义。可黄硕的背后是黄承彦和庞德公,而她逃婚的对象,居然是历史上她本应该下嫁的孔明先生,董俷难受了! 我的个天,我要是收容了她,岂不是摆明了要和孔明先生翻脸吗? 不管怎么说,演义中的诸葛亮,智谋高远的近乎于妖,在后世人中的心里面,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包括董俷在内,在三国演义当中最让他佩服的,除了长坂英雄赵子龙之外,怕就是那位如今还在求学,尚未出山展示手段的诸葛孔明。 没错,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些年月。 好歹的也打下了一点基业,闯出了些许的名声。可是那从后世带来的记忆,还是让董俷对诸葛亮有一点恐惧。没办法,谁让那演义里的孔明,是那样的厉害呢? “月英,要不你在这儿先玩儿几天,等回头我写信给黄先生为你求情,你再回去?” “董大哥,你不要我了……” 说着话,黄月英的眼睛就红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端的是让人感到一阵心疼。 董俷那能受得了这种事情,连忙道:“我怎地不要,你……” “那我就留下来!” 不等董俷说完,黄月英立刻抢先开口,“董大哥,你是大英雄,说话可不能不算数。” 一哭一笑间,小儿女的娇蛮之态,把个董俷绕得的头昏脑胀。 下意识的点头说:“好吧,我说话算数。” “那好,我先去挑选房间了!” 黄月英也不等董俷再说下去,扭头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小木头,小鱼儿,帮我找人把车上的东西找地方卸下来……董大哥,我就要隔壁的那个院子。” 这小丫头还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董俷张大了嘴巴,呆愣片刻后,苦笑一声,只怕这以后的日子,要清净不得了! “小阿丑,你给我找的好麻烦!” “董大哥,你是不是怕我叔公他们……” 董俷苦笑点头,总不成说是怕那个诸葛孔明吧。再想想,算年纪诸葛亮也不过十六岁而已,就算再厉害,也是有限吧。算了,也只能这么想了,等回头再说。 黄月英的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大不小。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怎么想办法让她回去。立刻送她回去,肯定是不太可能。还是等等吧,小女儿家的,许是一时冲动,等那个兴奋劲儿过去了,自然想家。 不过,还是要通知一下庞德公。 毕竟是长辈,不做父母,永远不知道那长辈对儿孙的挂念,莫要让老先生着急。 董俷主意拿定,也轻松了许多。 那小木头和小鱼儿是黄月英给她婢女取的名字,此刻在她的指挥下,正忙碌不停。几名技击士上前帮忙,不过拎起黄月英放着车上的一个木箱子时,不禁一皱眉。 为什么呢? 那箱子未免也太重了点吧…… 也不晓得,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想必也是那大家闺秀的物品,还真的是麻烦。 董俷在书房中,对外面的喧闹置之不理。 他看了看庞统,又看了看霍峻,犹豫了一下说:“仲邈,你想要在我这里做什么?” “我想从军!” 霍峻的回答,斩钉截铁。 “从军?” 霍峻用力的点点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还要大都督能够答应。” 董俷不禁一蹙眉,心里有了些许不快。是要向我求官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你且说说看。” “我想从基础做起,从一个小卒做起……最好能在战事纷乱的地区,做一个小卒。” 董俷愕然的看着眼前这青年,不由得对霍峻高看了两眼。 “你确定,想要从小卒做起吗?” “正是。” 董俷想了想,开口道:“若说这战事纷乱,当属以武都、河东和受降城三地最甚……这样吧,士元说你武艺不错,且精于兵法,做一个小卒未免可惜。如今,文聘将军刚至武都,也需要人手帮忙。若你愿意,可以现在文聘将军帐下效力,如何?” “听凭主公吩咐!” 董俷不禁笑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小子不错,不挑三拣四,也许还真的是那么一块料呢。 当下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取下了一块令牌,递给了霍峻:“仲邈,你持此令牌和书信,前往沮县找文聘将军报到。先说好,我不知道文聘将军会给你什么职务,甚至也不会给你什么特权。能做到什么地步,建立什么功业,只看你的本事。” “此正是峻之所愿!” 霍峻上前一步,从董俷的手中接过了令牌和书信。 “峻即可启程动身,不知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个雷厉风行的家伙,却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种将领。 董俷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下,突然朝着书房外道:“王戎何在?” “末将在!” 王戎迈步走进了书房中。今日正好是他当值,一直都在书房外听候董俷的差遣。 对于这个老兄弟,老部下,董俷是很有感情的。 微微一笑,“濬冲,你先带仲邈去挑选一匹好马,再给仲邈配备兵器盔甲,然后一起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你二人。” “喏!” 王戎拱手应命,和霍峻转身出门。 董俷看着王戎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王戎的武艺高强,正应该在疆场上建立功业。总是跟着自己,如何有出头之日。当年跟随自己的人,如今都得了好前程。只有王戎和武安国二人尚未出头。 武安国嘛,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他去历练一番了。 董俷想到这里,目光一扫,落在了庞统的身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庞统的学业已经完成,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学业成了,却不代表着他就能独当一面。和徐庶石韬不一样,那两个人是先有了阅历,而后去求学;可是庞统…… 董俷并不想否认庞统的才能,事实上他很期待庞统的表现。 可如果现在就让他走上前台去,会不会有一点拔苗助长的味道…… 阅历这玩意儿,说实话真的是非常重要。也许一两年,也许十几年,有阅历和没有阅历,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纵观董俷手下的诸多将领,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张郃庞德,那都是在演义中极为出众的人物。 但这二人在投靠董俷的时候,也都有了各自不同的阅历。经过这数年的磨练,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就连那羊衜,出身于名门世家之中,在朔方的时候也不也是从基础的小吏做起,一步步的走过来吗?还有诸葛瑾、法正这些人,也都如此。 “小阿丑,你想做什么?” 庞统久候董俷说话,哪知董俷却沉吟不语。 骤然间的询问,让他也是一怔,“无所谓啦,我只是想能跟着董大哥身边就可以。” 董俷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做我的门下从事吧……先说好,没有俸禄的!” “嘿嘿,反正有董大哥在,总不成还会饿坏了我,您说是也不是……” 这个小子啊,总是没有半点正形! 董俷脸色一肃,沉声道:“小阿丑,你留在我身边,我还有几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让你留下。可如果你做不到,或者违背了我的要求,我就送你回家。” 庞统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肃然说:“请哥哥吩咐。” “第一,不许和人争执!” “我能做到。” “第二,做我门下从事,我这里所有的文书,包括各种机密的卷宗,你都可以随便翻阅。但是绝不能流传出去,也不许告诉任何人……你明白这里面的含义?” 庞统心头一热,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三……小阿丑,我要你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你这般,受我的信任。同样,我也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家伙。我许你随我参与各种事物的商榷,不管是兵事上的,还是政务上的。” 庞统用力的点头,“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你别着急,听我说完。”董俷笑了,“我随允许你参与政事兵事,但是在商讨的时候,我不许你开口,哪怕是你发现了什么错误,一样不许随意的开口评说。在私下里,你可以把你的意见说出来,但是在场面上,你记住,你没有发言权。” 同样的话,若是换做其他人,定然会心生不满。 可是庞统却从这一番话,听出了董俷对他浓浓的关爱之意。 虽说庞统和董俷亲密,可毕竟初来乍到,又无甚声名,无甚功劳。 而董俷的班底,已经组建多时。包括徐庶等人,哪一个不是建立有功勋,只说这资历,还真的就没有庞统说话的份儿。董俷这样,也是在最大程度上来保护庞统不受倾轧,同时还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向董俷展示他的本领,这足够了。 庞统躬身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遵守您的要求。” 董俷露出了笑容,站起来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庞统,“小阿丑,大阿丑欢迎你的到来!”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简简单单的一句小阿丑,大阿丑,却把庞统带回了那许多年前,整日骑在董俷肩膀上,听董俷说话,听董俷讲故事的短暂岁月。 也许,在庞统十九年的日子里,那一段时光虽然短暂,而且不泛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忍不住,庞统留下了眼泪。 ****** 当晚,董俷在大都督府中,设下酒宴为庞统三人接风洗尘。 徐庶石韬,还有蒋干与庞统熟识,典韦黄忠,也认得庞统,所以并没有什么拘谨。 酒宴中,董俷宣布了他的决定。 任命王戎为武都东狼校尉。在武都,有一山谷,名叫东狼谷,位于褒斜路和沮县之间,也是武都屯军之地。隶属武都将军的治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务。 任命武安国为箕关都尉,隶属选锋军治下。 箕关(今河南济源县西王屋山),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邓禹出兵河南的地方。 由此向南渡河水可至京兆,向东可直指河内,袭掠冀州。 此地对于河东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地方。张郃屯兵河东之后,曾与庞德联名上疏,陈述箕(ji)关的重要性,并且要求董俷调派一名心腹大将,镇守于箕关。 本来,董俷的意思是,你们处理就好了。 可是河东这个地方,毗邻冀州、并州,张郃庞德也是分身乏术,实在选不出人来。 所以,董俷最终选择了武安国为箕关守将。 一来是武安国忠心耿耿,跟随董俷多年,可以说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二一来呢,经过这些年的认真观察,抛开武安国这个人的武艺而言,最大的有点就是听从将令。他绝不会胡来,也不会自作主张,是一个能让人把事情交给他,放心的人。 而镇守箕关,庞德张郃并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才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能听命。 有本事的人呢,大都是有脾气的,有主意的。 像武安国这样听话的人,的确是不多。董俷把这两个命令宣布之后,众人纷纷道喜。 可是王戎和武安国却不高兴,相反他们更愿意留在董俷的身边。 董俷笑道:“大丈夫当建立不世功业,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跟在我的身边,又能得多大的出息?出去历练一番吧……濬冲,安国,俷当于长安,静观二位才干。” 武安国已经三十出头的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大孩子。 “安国只愿跟在主公的身边,那劳什子的都尉,安国不想干……” “你可以不计较今后的前程,但你如今也是有家世的人,也该为身后子嗣着想。” 董俷很感慨,轻声东欧啊:“我也不愿意你二人离开,但是……我不能挡了你们的前程。都起来吧,好好干。呵呵,说不定将来我想你们了,就调把你们调回来。” “那主公要早点想念我们!” 武安国这一句话,说的大厅上众人大笑不停。 可是在每个人的心中,却也不禁羡慕他二人,也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个好主公。 因为王戎三人一早要动身启程,所以酒宴并没有进行的太久。 众人各回各家不说,但说董俷一个人回到了书房里,却见书桌上摆着一个花瓶。 里面插着几支紫藤花,散发着怡神的清香。 这种香气,能令人神清气爽,解除疲惫,还能头脑清醒。 一蹙眉,董俷问当值的技击士,“那花是谁摆在哪儿的?刚才有什么人进来吗?” “是隔壁的黄小姐……她说这种花儿,对主公的身体有好处……” “哦!” 董俷轻轻捻着花瓣,露出了笑容:这小丫头倒是挺知冷暖,恩,留着好像也不错嘛。 想到这里,他坐在了书桌后,拿起一纸公文,仔细的看了起来。 屋外,静悄悄。 在这个充满了春意的夜色中,空气中弥漫着百花香气,却被那紫藤花清香中和,格外的舒服。 董俷处理完了公文,已经快到子时。 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却听屋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谁!” 技击士冷戾喝问。 “是我……” 董俷听出来了,却是庞统的声音。当下开口道:“是士元吗?进来吧!” 片刻后,庞统走进了书房。 董俷看着他笑道:“奔波了一天,怎么不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吗?” 庞统坐下来,轻声道:“哥哥,我刚才听广元他们说,你这里现在的人手很少?” “呵呵,武将不少,士子稀缺啊!” 董俷倒了两杯葡萄酒,给了庞统一杯,而后说:“你也知道,我董家和士族誓不两立,没有多少人愿意背负骂名,来为我做事。这次进驻关中,我们掳掠了不少的士人,可是愿意效力的,却是太少了……有时候,这名声二字,还真的是……” 话说了一半,董俷没有再说下去。 话锋一转,他接着说:“我虽兴建三学,可毕竟时间太短,能派上用场的人,少之又少……阿丑,有时候我就真的是不明白,这士和武人,真的是不能和平相处?” 庞统沉默了…… 片刻后,他开口道:“哥哥,我记得你早年曾颁过一部招贤令,难道没有效果吗?” “啊,若父亲不死,许是能有效果的。可是后来,因父亲被杀,这事情也就……我听说,曹孟德如今就是采用了我的招贤令,手下端的是聚集了不少的人才。” “那为何不重颁招贤令呢?” 董俷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小阿丑啊,你且看这天下士子对我的态度,就算颁了,又有什么用处?我本良家子出身,如何能与曹阿瞒那官宦世家的出身相提并论?” “恩,好像是……不过,哥哥为何不另谋他法?换一个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换一个角度?” 董俷挠着头,“小阿丑,有什么主意,你且说说看。” “哥哥兴办三学,是前无古人的创举。此法虽好,可有一个问题就是,时间……哥哥想要解决当前的困境,还是应该从身边着手。事实上,从太师开始,到后来那曹孟德招贤,多是以个人的名义。那曹操如今奉天子以令诸侯,气焰正嚣张。哥哥既然无法自己招贤,何不以西汉王之名义,颁布第二次招贤令,还能顺便打击曹操?” “你是说……” 董俷忍不住击掌道:“士元此言,令我茅塞顿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哈,我竟忘记了这件事,端的是该死,该死。不错,以西汉王之名招贤。” 情不自禁的,董俷盗了半首七绝。 却让庞统一怔,点头道:“不是庐山真面,只缘身在此山中,哥哥这话说的妙……不过,这二次招贤令虽说是以西汉王之名颁布,但终究是权宜之策,哥哥还需仔细斟酌,弄不好会因此失了权柄,到最后却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这一席话出口,端的是让董俷吃了一惊。 若是从贾诩等人口中说出,他或许会认为是正常。可庞统……毕竟只有十九岁啊。 这家伙的思绪,果然是很深远啊。 董俷轻轻点头:“那士元以为,这二次招贤令,当如何进行呢?” 庞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一笑,“哥哥,我有一计,也许能解决这个麻烦。” ———— 第三五四章 拉虎皮,扯大旗 第三五四章 拉虎皮,扯大旗 今汉室存亡之秋,宵小四起,诸侯无行……政令不得行,百姓无安宁……乱臣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枭雄之姿,置大义不顾……此乃汉室四百年未有之奸贼。 孤本小王,本可安居域外。 然高祖之社稷未敢忘怀,今以汉室之名,求取有行之士。 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有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奕…… 建安元年四月初,入主长安的西汉王刘辨,对天下士人,发出一纸求贤令。 大意就是:如今汉室江山已经到了快要完蛋的时候了,可是那些所谓的诸侯,却都是没有德行的人,置汉室江山不顾,视百姓疾苦无物,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我原本不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大可以在西域安身立业,乐享逍遥。 但是高祖创立下的基业,我不能不闻不问。既然那些原本应该来理睬这些事情的人不出面处理,那么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出面来整治一番,还请有本事的人,都来帮我。 一如当年董卓的招贤令,不问你的德行,只问你的才能。 所不同的是,刘辨的这一纸求贤令里面,把求贤的范围缩小了一些,针对于‘士’。 而另一方面,在这一纸求贤令里,把曹操的‘奉天子以令诸侯’,改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文人的狠辣,就在于此。只是一个字的改变,却令意义完全不同。 奉,是迎奉的意思,尊敬! 挟,却是挟持,强迫。也就是说,所谓的天子政令,并非天子本意,而是被胁迫发出。这矛头直指许昌的曹操,更引用了当年许劭的评定,乱世枭雄四字。 等于把曹操打上了乱臣贼子的烙印。 郭嘉拿着细作传递过来的求贤令榜文,竟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小师弟很高明啊,这么一手,却等于是让曹操,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除非曹操还政给刘协,否则就坐实了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罪名。 可问题就是,曹操可能把手中的大权交还给刘协吗?就算他愿意,别人能答应? 跟随曹操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求取一个好出身。 如果曹操真的还政给刘协,第一个不答应的,恐怕就是曹氏和夏侯氏两族宗亲。 “可知道这求贤令出自谁之手吗?” 郭嘉向荀攸问道。 “据说是出自军师贾诩之手。” “我就知道……董西平这一手玩儿的很高明嘛。居然敢以西汉王的名义发出。他难道不怕尾大甩不掉?到时候那些冲着西汉王过去的士子,会听从他的命令?” 说话的人,是程昱。 一个身高八尺,体貌奇魁的青年沉声道:“他当然不怕。仲德先生没发现,这一片求贤令的内容,实际上和上一次董卓的招贤令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着重的点出了苏秦之流……那苏秦是什么人?先求官于秦,后仕于燕,实乃无行小人。” 苏秦张仪,那是战国时期最为著名的纵横家。 青年说:“这篇榜文里面透露出了一个意思,就是一切以利益出发,只问前程,不管什么道德。如此一来,这天下宵小,必然群聚于董俷身边。你要他们将什么道德忠贞?只怕是可能性不大,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他们就跟随谁。” 郭嘉点头,“连消带打,我那小师弟这一次玩儿的的确是漂亮。” “那我们怎么办?”程昱不禁蹙眉,轻声的问道:“是否应该给董西平来个反击?” “反击?为什么要反击?” 郭嘉笑道:“我们只要一站出来,肯定会着了他们的套儿,弄的我们好像多心虚似的。如今之计,我们不必理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刀把子攥在我们的手里……呵呵,我们现在要关心的是,如何平定汝南的张燕,那家伙确是一个麻烦。” 几人闻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是啊,那张燕的确已经成了心腹之患,是油盐不浸,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家伙用兵极为老辣,手下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匪贼,端的是有点让人感到头疼。 早先曹仁在汝南平定张燕的时候,虽然吃了亏,可说实话,没有人在意他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飞燕军是愈演愈烈,大有重现当年黄巾之乱的架势。 郭嘉等人,这才算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人的身上,可关于他的情报,却极为缺少。 也难怪,张燕原本是应该成名于北方的黄巾之乱,而后占据黑山,给袁绍造成极大的麻烦。可是,由于董俷的出现,张燕并没有在原本应该出彩的时间段里成名,此后退守于穰山之中,虽有袭扰,可是却非常的节制,使得曹操对他很不了解。 面对一个不了解的对手,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而张燕虽居于穰山,却时刻关注着中原的局势,对于曹操部下将领,了若指掌。 敌暗我明,形式并不容乐观。 以前陶谦是个老朽的废物,还可以慢慢谋划。 可现在刘备占据了徐州,如果不能尽快平定汝南的话,那汝南迟早会落入刘备之手。 郭嘉沉吟片刻,“子敬,此次命你督军汝南,可心有成算?” 青年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成算?只能说有了一些计较,但能否成功,还要视情况而定。” 程昱一蹙眉,“那就几成的把握?” “呵呵,胜负各半吧。” 青年说完,起身道:“诸公,肃明日出发,还有些事情要去准备,就先行告退了。” 也不管郭嘉几人是否回答,青年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程昱略有些不满,轻声说道:“奉孝,这个鲁子敬真的能成吗?” “想必是没问题的!”郭嘉笑道:“程公莫要因为他先前的话语是胆怯之言。据嘉观察,此人做事稳重,凡事都会留有后招……他若是说五成,想必就是把九成了。” 说着话,他也站起身来。 “走吧,文若晚上请客,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免得让那家伙又唠叨我们不守时间。” 荀攸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郭嘉和程昱两人看着荀攸走出了房间,都不禁苦笑一声。 这个荀公达啊…… 荀攸和荀彧虽然是叔侄,可说起来两个人并不怎么对付,甚至还有点水火不容的架势。 至于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就不得而知。不过郭嘉程昱等人,甚至连曹操都出面,试图缓和两人,可是都没有用处。天晓得,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弄的好像仇人一样,真的是让人费解。 不过,荀彧的书呆子气,有时候真的很气人啊! ******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让人心烦意乱。 位于吴县城外西三十里处,有一座已经存在了二百年之久的庄园,当地人称之为顾家堡。 吴县(今江苏苏州)是扬州吴郡的治所。 春秋时曾经是吴国的国都,更流传着各种关于西施、伍子胥的传说。 相传,那西施本是钱塘的浣纱女,被范蠡送往了吴国,去迷惑吴国的国主夫差。 后来越国人打败了吴国,却认为西施是不详之女,更兼其美艳动人,令越国的国王勾践也蠢蠢欲动。西施的下场究竟是怎么样?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说出究竟。 不过根据这样的说法,想必西施的下场不会太好。 反倒是惨遭越国人蹂躏的吴国人,非但没有记恨西施,相反还编制了许多美妙动人的传说。那西施与范蠡一起泛舟西子湖的故事,流传了千古,令人遐想。 吴家堡,毗邻太湖东北岸,是当地极为有名的世族,顾家的产业。 烈日炎炎,一身风尘的顾雍,在官道上纵马疾驰,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在吴家堡门口勒住了战马,自有家丁迎上前来。 “大公子……” 不等那家丁说完,顾雍就急匆匆的问道:“父亲是否在书房中?” “啊,老爷正在书房里作画!” 顾雍也不多言,步履匆匆的朝着书房跑去。只留下身后一头雾水的家丁,茫然的牵着马。 心道:这大公子平日里最稳重,怎么今日看上去如此的慌张,莫非出事了? 顾家堡占地六百顷,经过近十代人的打理,城堡围墙高大坚厚,能容纳一千多人。 顾家的核心成员,大都居住在这里。 顾雍也顾不得和亲族打招呼,一路小跑,穿过了两重院门之后,抵达内院之中。 “是元叹吗?” 书房门敞开着,屋中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正在作画。 顾雍还没有进去,老者已经开口,“快来看看,我这画功是不是又进步了一些?” 老者说的是吴县方言,夹杂了浓浓的乡音。 顾雍走进书房,轻声道:“父亲,出事了!” “哦?” “孙伯符由会稽出兵,由大将陈武为先锋,已经攻占了由拳,我等该如何是好?” 由拳(今浙江嘉兴)是秦置古县,距离吴县骑军两天可至。 老者闻听,微微一蹙眉头。 放下了画笔,转身示意顾雍坐下来,然后慢吞吞的问:“我们在由拳的产业如何?” “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呵呵,我料想他也不敢怎么样。他孙伯符本就是吴郡人,乡里乡亲的,下不得狠手。再说了,这扬州可不比交趾,没有我们出面,他休想在这里坐的安稳。” 老者是顾雍的父亲顾皓,是吴郡名士。 精于绘画,特别是山水画更是一绝,故而世人称:书有飞白,绘以世元。这世元,就是顾皓的表字。生性敦厚,是个颇有善心的人,而且对于名利也不甚追求。 但生于世族,顾皓也难免会有一些世俗气。 毕竟要为一个家族去考虑,特别是在扬州地方,先有家后有国的观念非常浓重。 顾皓说:“元叹,自秦大人去后,你已经赋闲多年,如今可休息好了?” 顾雍浓眉一蹙,听出了父亲话中的含义。 “父亲的意思是……” “孙伯符性情刚烈,不似秦大人那般好说话。根据他早先的举措,占领吴郡之后,定然会征辟当地的士人为之效力。那是个杀戈果决的主儿,断不可忤逆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孙伯符征辟你出山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拒绝的为好。” “可是……” “元叹,我知你自秦大人过世后,有些心灰意冷。可让你去做官,不是为了什么前程,而是为了咱们顾氏一族二百年的基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全族的事情。你看着吧,孙伯符野心不小,丹阳朱氏,庐江陆氏,都跑不掉。” 顾雍点点头,可是这心里面,还是有些疙瘩。 当年秦颉在扬州的时候,是何等的政令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可再看现在,流寇四起,盗匪众多。 而孙策对江东世族的政策,也显得是极为强硬,会稽等地的世族,可是被杀戮了不少。这样的手段,怎比得了秦大人那时候的刚柔并济。一句话,就令世族臣服? 若论杀戮,我何必在你孙家门下效力? 不知道为什么,顾雍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细目横眉,狮鼻阔口的面孔来。 不自觉的,笑了! 那小师弟啊,如今做的还真是不错呢…… “元叹!” 顾皓的声音,把顾雍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微微的叹了口气,“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断,孩儿定然从命。那孙伯符若是发来征辟,我出仕就是了,还请父亲放心。” 这家族的使命,令顾雍无法随心所欲的行事,也算是一个遗憾吧。 和顾皓又谈论了一会儿,顾雍告辞离去。 顾皓看着他的背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元叹,为父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怕你如今人在江东,可心思却已在关中。 只是你身为顾氏一族未来的族长,又岂能随心所欲呢? 唉,算了算了,还是作画吧…… 顾皓转过身,拿起了画笔,挥毫泼墨,把心中诸多的不如意,都融入了画卷中。 这一晚,却是极为安宁。 顾氏家族的人并没有因为孙策的兵马逼近吴县而紧张,毕竟作为吴郡大族,顾家的声威,却是不容小觑。所以,该饮酒作乐,就饮酒作乐,该诗画人生,继续诗画人生吧。 可是顾雍却无法入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辗转反复,没有半点睡意。 已过了二更天,顾家堡被寂静所笼罩。顾雍点燃了烛火,在灯下拿起一本书翻阅。 就在这时候,堡外突然喊杀声震天,一阵喧哗吵闹。 顾雍一怔,下意识的想:莫非是孙伯符杀来了?不应该啊,就算是他来了,哪儿来的喊杀声。 披衣起身,走出了卧房。 此时,整个顾家堡都沸腾了起来。 顾雍上前一把拉住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家丁,厉声喝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怎地如此喧哗?” “大公子,不好了……” 那家丁惶恐不安,凄声喊道:“好多的兵马,好多的兵马……有兵马袭击我们。” 顾雍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可有看清楚,是何方兵马袭击?” —————————— 第三五五章 孙刘联盟 第三五五章 孙刘联盟 顾家堡被围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三千步卒肃立于城堡之外,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的古堡之外,是一片通透。 阵前一员大将,披挂青铜铠,头戴九头扭狮子青铜盔,鹦哥绿的战袍斜披身前。 胯下一匹高八尺,长一丈的浑红宝马,掌中一口青龙偃月刀,在火光中闪烁寒光。 赤面美髯,卧蚕眉,一双丹凤眼半眯半睁,流露森森杀意。 顾雍陪着顾皓登上了瞭望塔,向外面扫了一眼。只见那迎风招展的大纛之上,书大汉沛国王,武威中郎将的字样。在两排字中间,黑面金字,书写一个斗大的‘关’。 “此乃何人?”顾皓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 相比之下,顾雍还算是见多识广。虽然已经不再为官,可是这消息还算是灵通。 虽然没有见过关羽,但是却听说过在刘备的手下有这么一员大将。 “是徐州刘备的兵马……” “啊?” 顾皓吃了一惊,“刘备军不是在历阳辅佐刘繇,抵抗那江东孙策吗?为何在这里?” 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但是顾雍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轻声安抚道:“父亲,莫要担心。孙伯符的大军就在由拳,距离这里也不过一两天的路程。只要我们能守住两天,定能逢凶化吉。” 话是这么说,心里面却不禁琢磨:刘备军孤军深入,那孙策竟然没有察觉? 这里面…… 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只能让平添惶恐。也只好寄希望自己是胡思乱想吧。 顾皓毕竟是担当多年的家主,开始虽然慌乱了一下,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元叹,立刻组织人手防御……你说的不错,孙伯符大军定然不会在一旁袖手旁观。我且去看看,那刘备究竟是在求什么。若只是要钱粮,我们给他就是。” 只是要钱粮吗? 那刘玄德狼子野心,只怕不会是这么简单。 顾雍曾随秦颉在震泽(也就是现在的太湖)打过水盗,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虽说那时候他只是负责辎重调拨,兵源分配等琐事,可也算是学了一些东西。 秦颉也好,蒯良也罢…… 还有当时任扬州西部都尉的黄忠、文聘,对用兵之法都是有所研究。没吃过羊肉,难道还没有见过满山跑羊?而且这里是顾家堡,顾雍调配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片刻工夫,装备起弓弩兵器的家丁登上了围墙,惶恐的情绪也渐渐平息。 顾皓走到瞭望塔边上,大声说:“将军何人?为何无故兴兵,犯我顾家财产?” 关云长冷哼一声,“久闻顾家为富不仁,祸乱乡邻。今奉沛国王之命,剿除恶霸,还吴郡百姓一朗朗乾坤。顾老儿,若你聪明的话,就开门投降。某说不得会饶你一命,为你在沛国王面前求情。如若不然的话,堡破之时,定让你人头落地。” 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可问题是,你沛国王的封地在豫州……好吧,就算现在徐州是你的,这吴郡却是扬州的治下。顾皓心中冷笑,自然知道关公这番言语,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 但就算他是强词夺理,又能如何? 吴县郡兵没有出现,说明也是凶多吉少! 牙一咬,顾皓怒道:“刘玄德不过一反贼耳,假托沛国王殿下之名侵我领地。顾家子孙在这块土地上立足二百年,一直是修桥铺路,乐善好施。鼠辈何必做惺惺之态,你若想夺我顾家财产,但放马过来就是,且看我顾家可有一个软骨头?” 关公丹凤眼圆睁,卧蚕眉倒立。 说实话,他也觉得刚才那借口很无趣。 可这是刘备和孙策的协定,为了兄长的大业,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青龙偃月刀高高竖起,“老儿,既然你自求死路,可休怪我手下无情……三军儿郎,攻击!” 话音未落,在浑红马前站立两个大汉。 全都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目丑恶的凶人。 一个手持双刀,看份量也在六七十斤上下。另一个一手拎锤,一手拿着好像凿子一样的兵器。那凿子长约四尺六寸,锋刃扭曲,若同灵蛇,黑黝黝,沉甸甸。 这二人是关羽在广陵收下的两个山贼。 一个名叫王飞,一个名叫王雄。据说早年曾在太平道中担当过小帅。光和六年时,董俷纵横青徐扬三州,把太平道在各地的道场杀得是落花流水。在途径徐州的时候,时任徐州渠帅的陶平汉与兖州渠帅张丈八率领黄巾力士,联手围剿董俷。 结果被董俷在盘龙谷一把大火,烧死了数千黄巾力士。 陶平汉阵亡,使得徐州太平道的道场一下子群龙无首,各地小帅纷纷落草为寇。 这王飞王雄,皆有搏虎之能。 特别是那个王雄,自幼得异人传授,使雷公锤,天芒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有万夫不当之勇。关羽领军袭击广陵的时候,这二人被关羽所擒后为关羽所折服,当下带领三千盗匪,投在了关羽帐下效力,并且在攻占广陵时,立下大功。 听闻关羽令下,王雄率先冲了出来。 大吼一声,健步如飞向顾家堡就冲了过去。 围墙内,箭矢如雨…… 顾雍趁着冷静,不停的命令家丁向关羽军进行还击。 刹那间,顾家堡外是喊杀声震天,关羽指挥兵马,不停的向城堡发动凶猛攻击。 关羽这次由于是孤军奔袭,故而并没有携带太多的辎重。 而顾家堡历经顾家先人二百年的经营,院墙坚厚高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攻破。打到凌晨时分,关羽停止了攻击。这时候,刘备军的另一支人马从吴县赶来。 领军的主将名叫刘全,是沛国王刘宣的家将,使一口九环大刀。 “二将军,吴县库府已经清点完毕,二十万石粮草,黄金三万斤,珠宝不计其数……吴县的士子也大都擒拿,按照出发前军师的命令,全部被押送往九江。” 关羽丹凤眼微闭,轻轻点头。 “区区一个小县,竟然有如此之多的钱粮,倒是令人吃惊。久闻江东富庶,今日一见,才知名不其实。可惜哥哥如今还不够强大,竟使这大好江山,交由那黄口小儿。来日,我定要马踏江东,取那孙伯符的项上人头,放能出胸中恶气。” 刘全道:“二将军,那我们现在……” “传我将领,全力攻击顾家堡,三日之内若不能破堡,定然会被孙家小儿耻笑。” ****** 此时,远在由拳的孙策军,却迟迟没有行动。 由拳府衙之中,陈登轻轻的挥着折扇,正品着那由西域特产的葡萄酒,好不惬意。 府衙正中的帅椅之上,端坐两员武将。 一个站起来身长七尺七寸,面黄眼赤,形容古怪;另一个年约三旬,身高八尺,浓眉大眼,相貌端正。这二人,一个名叫陈武,一个名叫徐盛,都是孙策在攻破豫章时收下的猛将。 那陈武是庐江松滋人(今湖北松滋),勇猛刚烈,深为孙策所爱。 徐盛却是徐州琅琊人(今山东莒【ju】县),早年因泰山贼之乱,而流落江东,先在周瑜帐下担任护军校尉,也是个性情刚勇的武将。这二人,就瞪着陈登。 陈登是在去年随父亲陈珪抵达丹阳后,投靠了孙策。 虽说陈家在江东也有分支,可由于江东世族的排外情绪很重,陈家很难有大发展。 回广陵吗? 陈珪却是不愿意在刘备手下效力。 他也清楚,随着董俷出山,曹操无力南顾徐州,刘备在徐州算是能占住了脚跟。 陈家是名门望族,却不愿意投靠刘备。 陈珪很明白,如今想要夺回广陵的产业,是不太可能。 既然天下无处容身,那就只有加入这场游戏。而孙策虽是江东人,可由于起兵并非是在江东,孙家在扬州也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想要立足,却需借助外力。 刘备协助刘繇,在历阳死扛孙策。 刘表在襄阳拜临浣(今湖南常德)人廖立为军师,以南阳人魏延为先锋,出兵江夏,虎视江东,已经对孙策形成了一种威胁。所以,孙策必须要尽快结束江东战乱。 扬州世族的不合作态度,已经使孙策失去了耐心。 陈武终于忍耐不住,“军师,那关云长在吴县肆虐,我等是不是应该出兵还击?” 陈登笑道:“登亦知道子烈焦急,但为主公大业,还是应该忍耐几分。关云长在江东并无根基,难以立足。而我们现在也需要他为主公清除掉平定吴郡的障碍。放心吧,关云长一定会撤出吴县。而到时候我们就能兵不刃血,统一吴郡。” 徐盛的心思比陈武要细密,自然明白其中的端倪。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要在途中设置许多障碍,甚至假扮盗贼,以拖延行军速度。江东世族已经到了不除不快的地步,孙策若想在江东站稳脚跟,这世族就是最大的障碍。这一手借刀杀人,能让江东世族不得不依附于孙策麾下。 只是有点用险…… 如果这件事被人捅破的话,定然会遭到江东世族的反扑。 可眼下,平定江东战事,这似乎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个办法了。 徐盛轻轻拉扯了陈武一下,摇摇头,示意陈武莫要再开口谈论这件事情。 这时候,门外有亲兵禀报。 “刘玄德搬空了吴县库府,关羽正围攻顾家堡,顾家堡快要撑不住了!” 陈登冷笑一声,“反贼就是反贼,只知洗掠……也罢,看起来我们是时候行动了!” 陈武徐盛立刻兴奋起来,“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出兵!” 顾家堡围墙残破,围墙内外,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 经过两天一夜的苦战,顾家堡损失惨重,眼见着已经抵挡不住关羽军的猛攻。 从一开始的翘首期盼,到后来渐渐的平静。 顾皓在书房里看着顾雍,轻声道:“元叹,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是的!” “哈,可怜我顾家二百年基业,今日竟丧于黄口小儿之手……” 顾皓抬手,狠狠的拍在了太师椅扶手上,面色变得格外阴冷,静静看着顾雍。 “你说,那关云长为何猛攻我顾家堡?” 顾雍沉吟了一下,轻声道:“以孩儿之见,其中怕有两个原因。一是孙策想要灭掉我顾家,二是刘备不肯放过我顾家。” “孙策灭掉顾家,是为了扫清立足江东的障碍,这个为父理解。可是刘备为何……” 顾雍咬了咬牙,“只怕和孩儿有关!” “和你有关?” “当年孩儿曾师从于伯喈先生门下,若说论起辈分,和关中武功侯属师兄弟。刘备因武功侯之原因,而背上了反贼之名,听说他那结义兄弟,还有先前在彭城国丧命的母亲,都是死于武功侯之手。故而他对所有和武功侯有关的人,恨之入骨。” 这道理说起来,却是入骨三分。 刘备对董俷的仇恨,可不仅仅是顾雍说的那么一点。 可以说,刘备的前程,刘备的未来,全部是毁在了董俷的手中,更别说那夺妻之恨。 对付董俷,刘备还真的是没那个胆子。 连冀州袁绍、兖州曹操,那么大的实力现在也不是战战兢兢? 他刚得了徐州,自家的事情还没有安定下来,如何又有能力,去找董俷报仇? 顾皓闻听,轻轻点头。 “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那关羽为何如此不惜代价的攻打咱们这小小顾家堡。” “都是孩儿连累了大家!” 顾皓却笑了,“我儿莫要自责,这件事情,原本和你无关。你拜在伯喈先生门下,原本也是我的主意。这里面的是是非非,诸般变故,又岂能是你我所能猜测?如今,顾家堡已经保不住了,但我顾家却不能就此而消亡……元叹,你带着人走。” “啊?” 顾皓起身,拉着顾雍在书房中打开了一个密室,然后转动密室的机关,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通路。 “这通道,原本是咱顾家的祖先所留下来,直通震泽芦苇荡。你立刻准备,带着家眷从这里撤走。出密道之后,你立刻乘船前往归且岛,还记得那震泽水贼苏飞吗?” 归且岛,苏飞? 顾雍啊的一声轻呼,看着顾皓,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惊骇。 那苏飞,是这两年来在震泽中最有名的人物,麾下二百水贼,端的无人能敌。 可是,顾雍怎么也不会想到,苏飞竟然是…… 可去年的时候,苏飞还带人袭击了顾家堡啊! 顾皓见自己这个平日里遇事不惊的儿子,露出吃惊的表情,也不禁有些得意了。 “很吃惊吗?其实苏飞早在多年前就和我相识。他本是洞庭匪首,后因战败,而流落此地。我与收留了他,在秦大人从震泽撤兵后,就让苏飞带着人占据归且岛。表面上他是水贼,可实际上却是我顾家的人。苏飞这个人很讲情义,你找到他之后,把情况和他说明,请他护送你离开江东……至于去何处,你自己选择。” 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可没有想到,父亲早就安排了后路。这说明,多年前顾皓就已经预见到了天下大乱的格局。不过顾皓只想在乱世中保命,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灭顶之灾。 “快去准备吧,你去投靠武功侯也好,寻找刘表也罢,或是归顺曹操袁绍,为父都没有意见。只是我要你记住,不管你投靠什么人,他日定要重新光复我顾家门楣。” 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肉麻的话语,都显得很没有意思了。 顾雍双膝跪地,磕了一个响头,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顾雍带着妻子,怀抱着幼女,手里还牵着八岁的儿子,从密道中悄然离开。顾皓关闭了密道,而后又把火油浇在书房中。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却是顾家堡被破,凄厉的哭喊声,在顾家堡的上空中回荡不息。 终于,还是顶不住了吗? 顾皓却露出了笑容,他端坐在书房里,提笔作画,神情显得格外轻松。 刘全浑身是血,如同一个血人似的,带着一群人冲进了书房里,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顾皓。 顾皓放下画笔,神色自若。 “尔等来的真是缓慢,我一副画已做好,你们这才过来,实在是……怎么,刘玄德就是想要靠着你们这些乌合之众,立足这天地之间吗?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一句话,说的刘全恼羞成怒。 “你这老儿,找死……” 健步如飞,抡起大刀就要取顾皓的性命,哪知顾皓轻轻一推桌上的火烛,只听噗的一声,桌案立刻燃起了火焰。那火势瞬间蔓延,从桌子上蔓延到了地上。 顾皓大笑,“奸贼,想要杀老夫,还是来世在说吧!” 端坐在烈焰之中,顾皓的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快意。那熊熊的烈火,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房间。刘全哪晓得顾皓会有如此手段,脚下也沾着火油,呼的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惨叫着往屋外跑,可是那门口的士卒,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全挥刀,把那些士卒砍得七零八落,纵身跃出了房间,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 而顾皓的笑声,伴随着冲天的火焰,回荡不息。 —————— 第三五六章 诸侯乱,何去何从 第三五六章 诸侯乱,何去何从 西汉王刘辨还都长安,占据关中不少,并且以少有的高调姿态,发出了求贤令!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一个非常可怕的信号。 那就是如今在许昌的汉帝,究竟是不是正统呢? 自有汉以来,西都长安,是汉高祖钦定的国都,其代表的意义,自然不同寻常。 西汉王这个王号,很值得推敲。 想当初刘辨在西域确立西汉王王位的时候,关东诸侯还没什么感觉,可如今刘辨到了长安,并且以长安为王都,保持着西汉王这个王号,可就有着不同的意义。 高祖刘邦,在未曾夺取天下的时候,似乎是叫做汉王吧…… 如果刘辨还是在西域,他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哪怕把‘西’字去了,也没有人管。但如今,他是在长安,这诸侯的心里面,可就开始打起了别样的小算盘。 仲夏时,扬州刺史刘繇终抵挡不住孙策的猛攻,历阳城破。 麾下大将张英陈横皆战死于历阳城外,严白虎叔侄在闻听历阳失败之后,立刻撤兵,带着数千残兵败将,仓皇而逃,奔九江而去,投靠了刚占领九江的刘备。 这严白虎叔侄,也是有本事的人。 当年在会稽硬扛了孙策两年,后来被周瑜所败,会稽太守王朗战死,他叔侄就推倒了丹阳。刘繇对他叔侄倒还算不错,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委任他为西部都尉,在丹阳县招兵,准备重整旗鼓,凭借半壁江东,和孙策拼他一个你死我活。 只可惜了…… 新兵尚未组建成功,刘繇就败了! 刘备凭空得了数千丹阳兵,又得了严白虎叔侄,自然是高兴万分。以他老丈人刘宣的名义,封严白虎为九江太守,严兴为别家从事,九江校尉,为他镇守九江。 想想看,那严白虎是败军之将,如今不禁有了容身之地,还得一个太守的官位。 且不管这个太守是不是名正言顺,却足以让严白虎感激涕零。 信誓旦旦的向刘备一番表示忠诚后,立刻走马上任,在九江整备兵马,防御孙策。 而孙策呢,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历阳之后,江东六郡,他是独霸四郡,实力暴涨。 丹阳朱氏立刻表示了臣服,朱治投靠于孙策麾下,也代表着世族的屈服。 这也使得孙策的目光,终放在了江东最后一郡,也就是那背靠鄱阳湖的庐江郡。 和历史上那孙郎匹马定江东的威风相比,孙策这一次打得,却是极为吃力。 究其原因,似乎有很多方面。 但若说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因为董俷在荥阳城外击杀了孙坚,使得孙策少了一个缓冲的时间段。孙坚若不死,至少能给孙策留下一个足以让他崛起的班底。可正是因为孙坚的早亡,使得孙策在起家的时候,只有一个周瑜程普可以使用。 历阳大战方歇,业已二十三岁的孙策,手扶佩剑,登上了历阳城头。 正是仲夏,历阳本应该是洋溢着盎然的葱郁,可是现在,放眼看去却是满目疮痍。 连年的大战,令历阳早已不复当年的景象。 心中突然感到非常的压抑,孙策握紧拳头,狠狠的擂在了城垛上,久久不说话。 那董家子,端的是好运气啊! 被打得灰溜溜逃到了西域,可短短数年间,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关中要地。自己呢?费尽了心血,数年苦战,但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个残破不全的扬州。 还不能说是整个扬州,那九江已经让给了刘备,至少短时间内无法夺回。 有道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孙策在白手起家的情况下,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若没有董俷的映衬,说不定他真的就会满足了。可是偏偏董俷打下的基业,远胜过了孙策,这对于心中始终怀有恨意的孙策而言,又如何能咽得下这一口恶气呢? 身后脚步声传来,孙策没有回头。 在这个时候,能靠近他而没有被亲卫阻拦的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周瑜。 “公瑾,都安抚妥当了吗?” 孙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城外的景色,轻声的询问。 周瑜看上去很闲散…… 身高八尺有余,和孙策相差无几。 生的是齿白唇红,相貌英挺。他顶盔贯甲,手扶肋下宝剑,走到了孙策的身旁。 “有朱家出面安抚,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周瑜的声音并不是那种很洪亮,很有气势。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令人心境平和。 对于孙策而言,周瑜就是他最能信赖的人。 这份信赖,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对家人的信赖。每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周瑜的一席话,都能让他的心境平和。从某种程度上,打下江东,当有一半的功劳在周瑜的身上。 “伯符,你看上去并不高兴啊!” “我如何能高兴的起来……记得小时候,我和父亲一起来历阳,当时的历阳是何等繁华?秦大人治理的时候,我也曾来过这里,却是处处洋溢着生趣和活力。可是现在……你看,我们耗费了多少时间,得来的历阳,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一句潜台词是:你看那董家子,不费吹灰之力,打下了诺大的关中。 周瑜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听出孙策话语中的惆怅之意。 微微一笑,“怎么,可是感觉比不上那武功侯的成就吗?” 换个人说这句话,孙策当场翻脸,说不定还会拔剑出来,一剑把那人给砍了。 但是周瑜说这话,却让他只是叹了口气。 周瑜说:“小时候,我曾在雒阳见过武功侯……呵呵,说实在话,当时第一个印象是:这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家伙?可是后来听人提起他做的事情后,我又觉得很崇拜他,还立下了一个目标,将来能成为像武功侯那样了不起的人物。” 孙策微微一蹙眉,没有说话。 “后来,我慢慢的大了,才知道我这辈子,都无法和武功侯一样。他能在乱世中崛起,依靠了诸多的机缘……而那些机缘对我们而言,却是可遇而不可求。时势造英雄,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若无黄巾之乱,武功侯也就不是武功侯。” 孙策诧异的扭头,看着周瑜。 “伯符,我的意思是说,你大可不必拘泥于仇恨,非要和武功侯比试高低。当年伯父战死,也没有谁对谁错的区分。你要报仇,我不反对。可是如果你拘泥于那私仇,而失却了平常心,到最后只怕会一事无成。大丈夫不拘小节,方能成就大事。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那结果会怎样,就随他去吧。” 周瑜说着,手指城外萧条的景象。 “你莫要看今日的历阳萧条,可待到明年此事,又是处处洋溢生机,只看你我!” 孙策用力的点头,“公瑾此话,却是实在。” “呵呵,也非实在……我曾听武功侯早年在雒阳做过的一首诗,虽不甚华美,却别有韵味。那时候,武功侯不过是一大将军府中的兵曹掾,还比不得你我现在。诗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将其赠与伯符。”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孙策似梦呓般的呢喃,片刻后蓦地放声大笑起来,“若无公瑾,我又钻了牛角尖。” 周瑜的笑容,却收拾了起来。 “伯符,如今还不是我们笑的时候啊……我们虽得了江东四郡,可依旧步步维艰。荆州刘表蠢蠢欲动,徐州刘备,虽与我们签订了协议,却也不足依持。当务之急,你必须要抢的先机,占据大义。向朝廷请封,而后再出兵,则师出有名。” 孙策一怔,“公瑾的意思是……” “我们应该向许昌上疏,请求皇上给予你扬州刺史的职务,而后就可安稳发展。” “正当如此!” 汉帝在许昌,在曹操的手里。 虽然说董俷那求贤令中,把奉天子以令诸侯,改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确是有些影响。可对于诸侯而言,谁又会在意这些?汉室早就没了威信,诸侯所要的,不过是一纸封令罢了。更何况,曹操也需要孙策在江东,牵制住刘备不是? “可是,如果曹操不肯,怎么办?” “怎么办?” 周瑜一笑,“如果曹操不肯答应的话,我们就派人前往关中,找那西汉王上疏。” ****** 《孟子-尽心》中,曾有过这么一句话:春秋无义战! 春秋时期,周天子威信渐渐降低,很多有势力的诸侯,依次采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式展开战争。打着勤王的旗号,事实上是要取得自己称霸诸侯的目的。 所以孟子就说: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 意思是说,整个春秋时期,没有一次战争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义。只不过是看谁做的更冠冕堂皇,谁做的更加不露声色。若是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倒是有的。 自董卓死后,整个关东的战事,颇有回复春秋时的意思。 曹操在没有迎奉天子之前,袁绍自封大将军,把冀州经营的宛如一个小朝廷。 刘备得了沛国王刘宣的支持,也是以汉室宗亲的名义,不断分封。 虽然大家都承认那许昌皇宫里的汉帝,可是谁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去尊敬那位皇帝? 反倒是那个被汉帝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杀死的西汉王刘辨,在占据了关中之后,曾派人前往许昌。不过他不是表示臣服,而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送给刘协一份生日礼物。 当然,这一举动自然会有五官衙门的属官,昭告于天下。 至于汉帝刘协是什么反应?就不得而知了……据小道消息说,那天刘协把书房里的花瓶全都给摔碎了,而且是整整一天,缩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连晚饭都没吃。 董俷正在整理行装,准备前往朔方视察。 鲜卑大军果然如徐庶所说,在集结了两个月后,终于散开,回归到各自的部落。 但是和连并不是傻子,对受降城、朔方等地的行动,极为警惕。 所以,徐庶献计,请贺齐分兵袭扰。你不是紧张吗?太简单了,我让你更紧张。 袭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麻痹和连的神经,以捕捉最佳的作战时机。 董俷决定去看看,关中已经没有什么大事情了,有贾诩在,足以应付各种事。 当然了,董俷还为贾诩留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典韦,一个是陈到。 这两个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同时在军中的声望也非常的高,能震慑各部人马。 “我就不明白了,袁绍玩儿这一手,算是什么意思?” 董俷看着董绿把盔甲包成了包裹,任红昌在一旁为他擦拭卓玉宝刀,忍不住向蔡琰询问。 “他把上郡的兵力抽出来,想要干什么?” 蔡琰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 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容颜依旧绝丽,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成熟风情。 如今,她很少去参与董俷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是整理乐府辞章,修饰各种文献。 闻听董俷询问,蔡琰不禁笑了。 这一笑,却恰如牡丹绽放,令百花失色。 “这种事,你问我,我又去问谁?找士元问问看吧,说不定他能给你出答案来。” “士元陪石韬去视察三学执行的状况了,这小子现在整天忙的,是不着家。” 董俷挠着头,状似万分苦恼的模样,看着蔡琰道:“依我看,那袁绍是不安好心。” “站起来!” 蔡琰咬断了线头,抖了抖手中的大氅,对董俷一声喝令。 董俷乖乖的站起来,任由蔡琰搬弄,一边惬意的嗅着蔡琰身上那似兰似麝的体香。 “没个正经,绿儿和红昌在看呢!” 蔡琰的脸一红,拍掉了董俷那只企图作怪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扫了董俷一眼,似是嗔怪,可那眼中却是秋波荡漾,春情流露,诉说着数不尽的妩媚风情。 看的董俷那小心肝,是扑通扑通的跳。 “要我说,袁绍未必有什么不轨企图!” 蔡琰轻声道:“如今西汉王还都长安,你又打掉了河东,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地盘。那天我看了一眼地图,发现那上郡在河东与朔方的包围之中,袁绍对上郡的控制,也是名存实亡。依我看,他是想要试探一下,寻找与你和解的办法呢。” “我和他和解?” 董俷哈了一声,“想当初,最恨不得我董家死干净的人,怕就是他袁绍袁本初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 蔡琰说:“你现在的兵力,放在谁身上会不觉得害怕?袁绍的处境似乎也不是很好,一边是曹操,一边是吕布,谁好对付?如今再加上一个你,他岂能不害怕?” 一边说着,一边把大氅收拾好。 而后笑着说:“依我看,他让出上郡,是一个姿态。如果你占了上郡,他肯定会更加害怕,说不得还会和吕布联手,来阻止你东进。如果你没有占据上郡的话……” “他会如何?” “说不定啊,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派人和你接触,甚至提出结盟的要求。” 董俷闻听,却笑了! 希望是蔡琰所说的这个样子吧。 不过对于和袁绍结盟,说实在的,董俷还真没有想过。想当初,老董家和老袁家是杀得你死我活,这里面的仇恨,可是结的不轻。结盟,听上去有点不太可能。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董俷依旧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对于乱世中的人而言,私仇永远大不过利益。君不看那春秋战国时,昨天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今天就会坐在一起饮酒作乐,吟诗作赋,赏尽那风花雪月? 反正,这种事情对于董俷而言,实在是太复杂了! 不过没关系,想必军师那边一定可以处理得当,他也没有必要,去太过于担心。 “西平,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过没有?” “什么事?” 蔡琰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苦笑着说:“就是我们在西域出发的前一天,太后和我说的那件事啊。她的意思,不是想要西汉王娶咱们家的文姬吗?你觉得怎么样?” 一旁董绿,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向董俷张望。 小文姬董节,虽然是蔡琰所生,但实际上呢,却归于董绿的名下。 对小文姬,董绿有一种虽非亲生骨肉,却胜似亲生骨肉的感觉,自然会很在意。 董俷一蹙眉。 刘辨娶小文姬?这好像差着辈儿呢! 可是蔡琰也解释过,当初太后说的很明白:小文姬嫁给刘辨的话,肯定是正妻的位子。而且,刘董联姻,从此以后两家人变成一家人,岂不是会更加的亲密? 说实话,蔡琰董绿,都蛮动心。 董俷摇摇头,“节儿才十三,谈论这件事未免还有些早。而且,这件事我也说过,节儿嫁给谁我都不会反对,但关键是要她自己同意。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你这个当爹的啊,怎么可以这样?” 蔡琰很无奈,摇着头苦笑道:“这等天大的好事,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却……” “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不过我却听说过千金求一赋。夫合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这是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出重金而请司马相如写下的《长门赋》。 据说当年因巫蛊案,阿娇皇后被汉武帝废了皇后位后,幽禁于长门宫之内。 阿娇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以千金求了司马相如做一赋,送给了汉武帝,这才免了阿娇的幽禁之苦。想那汉武帝,也算是个英明神武的人,还不是一个样子? 当初董俷学这首《长门赋》时,还是因为蔡琰怕他将来变心,强迫他去背诵。 如今他以长门赋作答,却是让蔡琰,非常的无奈。 殊不知,这夫妻二人谈话的时候,门口却有一婉约身影,聆听片刻后,悄然离去。 —————————————— 第三五七章 有女文姬 第三五七章 有女文姬 关于袁绍的究竟是什么态度? 董俷也无心去研究了!自有贾诩这些人去操心,反正到时候自然会明白其中奥妙。 至于小文姬的婚事? 董俷根本没有往心里面去。曾亲眼见证过皇室中的倾轧,那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残酷争斗,董俷还真的是有点害怕。亲兄弟反目成仇,父子间相互残杀……董俷不希望董节加入到那种生活里面去,而且在他看来,也没有那个必要。 结成了亲家,真的就能万无一失? 董俷可不相信…… 想想何进是怎么夺取的权利,所谓的姻亲,所谓的生存,还是要看自己的势力。 当然,董俷并不是怀疑刘辨要如何如何。 只是那种环境,实在不适合女儿生活。而且董节的性子,又怎能容忍那样的生活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古老相传留下来的谚语,也不是没有道理呐。 所以在第二天,董俷依照着行程,率领着装备精良的三千元戎军,前往朔方。 随同董俷一起前往朔方的,还有赵云和田豫。 以赵云为先锋,率领六百元戎先行动身。董俷亲领两千元戎,随行的人有庞统黄叙,典满牛刚。田豫为后军,裴元绍和董弃两人,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车辆。 此外尚有护卫越兮郭援,以及从巨魔士中提拔出来的淳于导和郝昭。 郝昭业已弱冠。卢植在临终前,送给了郝昭一个表字:伯道,被董俷留在身边。 淳于导和郝昭不一样,却是实打实凭借战功而起。 早在中平四年的时候,淳于导就已经跟随了董俷。此后的中原大战虽未能参加,不过在西域的几场战斗,却是一次都没有落下。武安国和王戎各自赴任后,向董俷推荐了淳于导。虽然没有王戎那样的勇武,但论弓马,一样是格外出色。 虽然董俷不想带技击士出门,可是法正等人一再要求,还是带了二百技击士。 以陈敏为守,负责贴身保护董俷。 反正,名义上是只有三千元戎军,可等到出门的时候,却平添了一千多个人。 毕竟不同于往日,董俷现在是堂堂正正的西汉王大都督,有开府仪同三司之能。自然需要一些排场,虽然董俷并不喜欢这些,但却架不住幕僚们的一番好意。 辨亲自出城送行,临行时拉着董俷的手,连连嘱托。 田豫在后军,心里很不是一个滋味。 西汉王三月初抵达长安的时候,他和赵云惊喜的发现,好友夏侯兰竟然还活着。 不但活着,如今还是西汉王的宿卫统领。 就在前些日子,夏侯兰找到了两个人,一起结伴喝酒。 酒桌上,夏侯兰隐隐约约的流露出,想要让赵云和田豫改换门庭,效忠于西汉王的意思。田豫不知道,这是西汉王自己的意思,还是夏侯兰自作主张的建议。 特别是夏侯兰在酒宴中,所说的一些话,令田豫非常担忧。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董俷,包括赵云,都对此感到了几分的忧虑。 董俷为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是因为他始终尊汉,有西汉王这样一个汉室宗亲在前面顶着。 而西汉王之所以为西汉王,则是因为他有董俷和董俷的部曲,为他撑住了门面。 在田豫和赵云看来,西汉为和武功侯,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可是…… 眼看着辨谈笑风生,拉着董俷的手在前面说话。田豫这心里面,感到了一点腻歪。 这就要卸磨杀驴了吗? 汉室尚未中兴,就要上演这一幕了吗? 武功侯是一个老实人,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如果把他逼急了的话,定然会使出雷霆般的手段。到那时候,我和子龙是帮助武功侯,还是该站在西汉为的一边呢?武功侯对我和子龙,极为器重,有知遇之恩。但是西汉王,始终是西汉为! 田豫的心情,突然间焦躁起来。 用力的甩了甩头,长出一口气后,心道:也罢,且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那边,西汉王辨和董俷在渭桥上依依惜别。 元戎军的大旗在朝阳中愈行愈远,辨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阴翳,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图澄,昨夜你说的那些话,孤就当作你从没有说过,以后莫要再提。” “喏!” 回答的人,是一个壮年男子,有着极为明显的大月氏人特征。 “还有,以后你少戳哄夏侯将军,如果孤知道你和夏侯将军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就算到时候董卿没有发现你,孤一样可以取你性命。你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的为孤讲解佛经,而不是在里面拨弄是非……你师父的死,和董卿没有关系。” “小僧领旨!” 那图澄极为恭敬的回答,低着头一言不发。 殊不知,在刘辨的近侍中,有一双眼睛,在无声无息中,已经盯在了图澄身上。 ****** 董俷一路行军,沿着初平二年时,他曾经走过的路线,一路北上。 沿途,和庞统黄叙讲述着当年他离开雒阳,前往安定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只是,董俷渐渐留意到,庞统黄叙二人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不禁有些索然无味,大军继续行进。 出渭桥,过长陵,不知不觉中,董俷沿着泾水一路北上,经三天时间抵达漆县(今陕西彬县)。 庞统和黄叙,越来越古怪。 每天休息的时候,都会偷偷摸摸的跑到一个营帐里。 董俷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可后来却发现,那营帐之外,居然还有卫兵看守。 整个元戎军的守卫,是董俷一手安排下去的。能调动卫兵,那只有典满和牛刚。 这四个小家伙搞什么鬼? 私下里询问越兮四人,可这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清楚。 也就是说,典满牛刚是背着越兮他们四个人安排的守卫士卒,那营帐里有什么秘密? 董俷这心里可就越发的感到奇怪了。 抵达漆县之后,董俷因担心扰民,所以就没有进漆县。 大军在县城外就地休整,董俷在接待了漆县的官员之后,准备在大帐中休息。 却见郝昭急匆匆的跑进来。 “主公,大事不好了!” 董俷一怔: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啊?郝昭这是干什么? “什么大事不好了?” “末将怀疑,士元他们在军中带有女眷。” “啊!” 董俷吓了一跳。这一次他前往朔方,并没有携带家眷。如今这军中出现女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董俷对军妓这种存在,可以说是深恶痛绝,非常不喜。 如果是别人,董俷早就让人过去砍了那人的头。 可庞统黄叙……弄不好里面还夹着牛刚典满的事情,他还是有些犹豫。 “你确定?” “末将在扎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士元他们果然有私设营寨,门口还派了卫兵。末将隐约听见,那营帐中有女人的声音传出,但是听得不太真切。” “胡闹,士元他们简直是胡闹!” 董俷起身就要出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把陈敏给我找来!” “喏!” 既然安排了卫兵,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肯定会惊动庞统他们。特别是庞统,奸猾的好像鬼一样,只要有风吹草动,定然会有对策。那小子,还真让人头疼。 不一会儿,陈敏进来。 董俷让陈敏带上十名技击士,把那营帐之外的卫兵先给制住,而且不能出声息。 元戎士训练艰苦,装备精良,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 不过技击士,正是处理这方面事情的专家,陈敏当下领命,带着技击士悄然而去。 董俷这才带上了四大护卫,往那营帐走去。 卫兵已经被技击士给干掉了…… 董俷悄然走到了营帐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了庞统的声音。 “丫头,你这样每天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迟早会被董大哥发现,到时候我们就完蛋了。” “是啊是啊……” 这是黄叙的声音。 典满瓮声瓮气,“妹妹,你现在出去,和二叔说明白吧。以二叔对你的疼爱,肯定不会为难你……你看,这一路行军多苦,你自己也受罪,我们也跟着你提心吊胆。” 咦,怎么这话听上去有点不太对劲儿? 董俷疑惑的向身后的四大护卫扫了一眼,却见越兮几人一耸肩膀,双手摊开。 莫要问我们,我们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一群没义气的家伙……这不是离长安还近嘛……牛刚,把水给我拿来……唉,我也是没办法,留在家里,指不定又要被妈妈唠叨,你们总不成想看我受罪吧。再忍两天,等过了大城塞以后,我自然会去向爹爹说明情况的。” “大城塞?” 黄叙压低声音惊呼,“那可不是两天……姐姐啊,你要知道,到大城塞要穿过安定北地两郡呢。就算是马不停蹄,连夜行进,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文姬,你不知道,这两天主公看我们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对劲儿,要不是士元扛着,早穿帮了!” “我不管,反正我才不要被爹爹送回去呢!” 董俷笑了,不过笑得非常苦涩。而越兮四人也笑了,只是强忍着笑意,转过了身。 这属于家事,这小丫头居然…… 董俷二话不说,挑起帐帘就走进了军帐。 只见一个穿滕皮甲,头上扎了一个男人才会扎起的髻,正光着小脚丫,用热水泡脚呢。 一手拿着一块干肉,一手拿着一张大饼。 庞统四人,如众星捧月一样的围在周围,牛刚的手里,还拎着一个西域特产的行军水壶。董俷走进来,四个人都傻了……那泡脚的小卒,也吃惊的长大嘴巴。 许久之后,小卒子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爹爹!” 她娇声叫喊,却让董俷在那里站着,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第三五八章 小温侯(一) 第三五八章 小温侯(一) 看丫头的样子,应该是混在辎重兵里面吧。 也难怪,这元戎士的装备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而且都是有名有姓的人。 小文姬身高七尺五寸,按照后世的计量方法,那也有170公分左右。 个头可算不上低了,但是在个个都有八尺五寸以上身高的元戎士中,还是很显眼。 若想不被人发觉,就只能躲在辎重兵里。 不过辎重兵的待遇可没有元戎士好,看丫头手里的干肉大饼,就晓得她这几天连饭都吃不好。可怜巴巴的看着董俷,小文姬想要笑,却笑不出来,更不敢说话。 董俷走上前去,蹲下了身子。 过丈的身高即便是蹲下来,也是相当惊人。 如同一头雄狮般的男人,却温柔的握住了文姬的小脚,抓起一块布巾轻轻擦拭。 而这个时候,庞统等四人,已经非常识相的溜出了军帐。 说实话,董俷挺在乎这个丫头。 他有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加之来自后世的记忆,让他也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观念。相反,对女儿甚至比三个儿子还要亲,还要宠,还要疼爱那么一点。 女儿大了…… 长得像谁呢?有点像蔡琰,又有一点像大姐,有蔡琰的温婉,也有大姐的奔放。 “妞妞,为甚跑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妞妞是董俷给董节起的小名,虽说有个外公给的小名,可董俷总觉得那名字晦气。 而这个‘妞妞’,虽然不甚文雅,却非常的亲切。 所以私下里的时候,董俷和女儿在一起说话,都是用‘妞妞’这个小名来称呼。 董节的嘴一瘪,委屈的说:“我才不要嫁人!” “嫁人?甚嫁人?” “就是你和娘说的那件事……西汉王殿下,妞妞不喜欢,才不要嫁给他做王妃呢。” 董俷微微一蹙眉,“我没说要你嫁给西汉王啊?” “可是……妞妞知道,娘有点动心。爹爹疼妞妞,虽不愿意这件事,可爹爹一走,娘肯定会和妞妞唠叨。所以,就偷偷的跑出来,跟着爹爹去朔方看看风景。” 呼,原来是这么回事! 董俷长出一口气。既然女儿都这么说了,就算把她强行送回去,说不定还会跑出来。倒不如让她跟在身边,至少自己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人欺负,遭遇麻烦。 狮鼻一耸,丑丑的面容露出了笑意。 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狰狞,可是那眼中流露出的浓浓爱意,却是董俷发自于内心。 我的女儿,才不要做那攀龙附凤的事情。 妞妞出生的那一天,我曾立下誓言,要让她一辈子不受委屈,我绝不会食言而肥。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跟着我。不过,不许捣蛋,爹爹去朔方可不是玩耍,是要重要的事情。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你,所以你要有所准备才好。” “爹爹最好了!” 董节一声欢呼,也顾不得董俷刚给她擦干净了脚,一下子有踩在水盆里,把水水花溅的到处都是,更落在了董俷的身上。看着女儿的笑靥,董俷感到很开心。 ****** 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董俷命人回长安送信。 女儿这跑出来,天晓得长安大都督府中,会乱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早已经鸡飞狗跳。 狠狠地臭骂了庞统四人一顿,董俷也没有过多的计较。 让人找来了一匹比较温顺的马,虽说董节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可是董俷总归是有点不放心。要知道,董俷的马大都是没有骟过的马,性子起来时,烈得很呢。 这一路,有董节的加入,又增添了许多乐趣。 要说起来,董俷虽然疼爱女儿,可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还真的不是那么多。 不停的打仗,不停的遭遇波折…… 朔方大捷之后,董俷原本想要和女儿好好的呆上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又遇到了董卓被刺的事情。那些日子,整日的颠簸流离,哪有心情和女儿一起说笑呢? 到了西域,又是不停的打仗。 上一世的记忆中,董俷非常羡慕那些抱着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 如今,他也有了家,有了妻子,还有了儿子和女儿,对这份亲情也就更加珍惜。 以至于这一路上,看着董俷对董节的宠爱,庞统几人心里都有点发酸。 不知不觉,队伍已经过了大城塞。 首先来迎接董俷的,是北朔方中郎将庞淯,算起来和董俷也是同门,自然格外的亲切。 庞淯身材不高,快三十的人了,个头和十四岁的董节差不多。 这家伙在公务的时候,极为严肃和认真,但是在私下里,还是表现出了风趣的一面。 董俷很赞赏此人,特别是那柔中带刚的性情,隐隐有卢师的风范。 “子异,不如和我回长安吧。” 董俷忍不住说:“如今关中百废待兴,可是我身边能信得过,能用的人,真的太少了。” 换做旁人,只怕是巴不得能早点离开朔方。 庞淯却笑了,“主公,我觉得这里挺好……虽说不上繁华,不过却很舒心。这里的人是粗鄙了一些,但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眼见着朔方一日一日的繁荣起来,眼见着咱大汉子民行走于塞外时,那挺胸叠肚的威武样子,开心的很呢。” 说这番话,庞淯是真的发自内心。 自初平二年开始,他来到了朔方,并留在此地。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年时间。 庞淯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融入了朔方,甚至连呼吸,都有朔方的味道。 不到三十的他,看上去衰老。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衣衫,手上的茧子,也非常的厚。 比起那些穿金戴银,儒雅风流的士子来说,庞淯会让人觉得很粗鄙。 可正是这种粗鄙,让董俷越发的看重他。这是个干实事的人,朔方有他,足矣。 不知不觉,心里已经有了别样的打算。 在大城塞停留了三日之后,董俷等人再次启程。 此时的董俷,对朔方和塞外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而不是单纯的文字概念。 关中经李郭的蹂躏,使得许多人流亡朔方。 如今人口已经超过了百万,而汉人和当地异族的比例,也在不断的缩小。更重要的是,随着鲜卑和匈奴的退出,随着那野蛮而喜欢争强斗狠的羯人被打压,汉民和异族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下,不断的融合,使之汉蛮的差异也在缩小。 氐人需要汉民的身份和待遇,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入汉人。 而汉民也需要从氐人的手中购买各种物品,所以在过去的数年间,大城塞的后套平原上,出现了一座又一座的集镇,星罗密布般的散落于整个朔方的土地上。 有了这些认识,董俷也非常的满意。 继续北行,在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之后,大军终于抵达朔方城下。 朔方太守徐晃,带着潘璋和凌操二人,领朔方大小官员以及各异族的部落首领,出城十里相迎。 徐晃…… 似乎也显出了老态。 董俷下马,和徐晃把臂相视,脸上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一晃多少年了?也已经有七年的时间了吧……最后一次和徐晃相聚,还是在朔方大捷的时候。 “公明,辛苦了!” 徐晃笑道:“却是主公更辛苦,当年主公退入西域的时候,晃就知,主公迟早会再回来……我们回府衙说话吧。公苗已经接到了通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应该就能抵达了。” “甚好,甚好!” “另外漠北郡太守臧霸,也在路上……他二人可是说了,定要和主公一醉方休。” “宣高也要来吗?” 事实上,从乞活军杀出漠北之后,整个塞北的土地,几乎被董俷给占领了一半。 出了鲜卑部所聚集的地方,呼揭、坚昆、丁零、以及整个漠北高原,都成了汉室的领土。这一大块土地,已经被划分为两个郡。位于呼揭坚昆的土地,由氏仪接掌,被命以汉威郡,划入了大汉的版图。漠北高原和丁零,则被命为漠北郡。 这两郡人口尚不算多,也说不上繁华。 加之尚有战事未绝,所以董俷并不打算把这两郡正式的颁布出去,不过在内部,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不论是氏仪还是臧霸,都是难得的治理人才。只是时间尚短,也看不出什么成效,所以外部人,也无从知道这两地。 府衙中,众人依次落座,少不得一番推杯换盏。 就在酒宴正酣时,董俷和徐晃却悄悄的来到了书房中,自有人在房间里挂上了地图。 徐晃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轻声道:“主公,要开始了吗?” ———————— 第三五九章 小温侯(二) 第三五九章 小温侯(二) 弹汗山会战! 那个凝聚了卢植多少心血,做过多少筹谋策划,却最终未能实现的弹汗山会战! 董俷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虽然徐庶认为,此时进行弹汗山会战的时机还不算非常的成熟,但是他真的等不及了! 已经拖延了太久的时间,卢师若在天有灵,恐怕也难以瞑目吧。 关中需要一个非常稳定的发展环境,而这个稳定,需要展现出极为强大的兵力。 不管关中是否真的很强大,可至少要让关东诸侯这么认为。 所以,董俷这一次是私下里决定,要进行会战。这也是贺齐与臧霸前来的原因。 这会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和连好像受惊了的兔子,把兵力陈列在弹汗山以西一线。这虽然会造成他东部鲜卑地区的兵力空虚,但实际上此时的吕布和袁绍,都没有心情来顾及什么鲜卑。至少从目前来看,鲜卑草原的东部,是安全的。 如何突破防线,直扑弹汗山? 这是董俷他们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如果强行攻击,也不是不可能解决鲜卑人。可问题就在于,那样的损失太大了! 所以,一连好几天,董俷都和徐晃等人,在府衙的书房中密谈。 ****** 这一天,董俷与贺齐等人在书房里讨论,参与讨论的人,还有庞统和田豫两人。 赵云和四大护卫,亲自担当警戒,书房外三百步范围内,是森严至极。 “主公,那和连不是傻子!” 田豫对于鲜卑人还算是有些了解,毕竟是生活在幽州,自然清楚鲜卑人的习性。 “这些马上蛮奴,可以说是全民皆兵。鲜卑自檀石槐以后,共分为三个部分。东部的槐头、素利、阙机、弥加等部,共有二十余邑,人口接近八十万之多……西部虽已经被我们平定,但扔有中部的柯最和阙居两部存在,亦不可小觑。” 贺齐咬牙切齿道:“我有乞活军十三万,加上徐将军的解烦军,当能凑足二十万之数。” “可问题在于,和连从槐头等地调集来了兵马,并将中部草原赠送出去,加上他本部人马,当能在短时间内调集出二十万控弦士。贺大人,我毫不怀疑,您和徐将军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可以击溃对方,可问题在于,和连还能抽调出十万,甚至于更多的兵马……莫要忘记,蛮奴是游牧族,全民皆兵,不分男女老幼。” 贺齐对鲜卑的了解,显然没有田豫的深刻。 董俷突然说:“这一战关系到鲜卑的未来,也关系到我大汉未来三百年之边地安宁……我们明白这一点,想必那和连也一定明白吧。硬拼绝不是办法,而且我们就算能打败了鲜卑,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种代价,绝非我所希望看到。” 田豫点头道:“所以,如今之计,唯有设法调动起鲜卑大军,最好办的办法,就是令其群龙无首。” 斩首吗? 听上去的确是非常的诱惑人,可实施起来,却不容易。 董俷等人都沉默了下来,思索着如何执行这斩首的方案。可就在这时候,赵云却闯入了书房。 “主公,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小姐,小姐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 这一句话,顿时令董俷失去了方寸,也顾不得在讨论什么方案,事实上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妥善的反感,还是先去看看女儿再说。那小丫头,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董俷既然起身,那其他人自然无法在商讨下去。 这段时间来,贺齐徐晃等人算是知道了,那位董家的大小姐,可是董俷的命根子。 早有人为董俷牵来了战马,并备好了双锤。 董俷跳上狮鬃兽,一磕马肚子,去“阿丑,走!” 狮鬃兽唏溜溜一声暴叫,立刻撒腿狂奔。在董俷的身后,四大护卫,连带着赵云,已经策马扬鞭,随着董俷就追了出去。 按道理说,董节是不可能吃亏的! 身边有典满牛刚陪伴,还有十名技击士相随,普通的打架,怎么可能会跑来报信? 唯一的可能,对手很厉害! 但是在朔方这地方,谁又能比她董大小姐更厉害呢? 在赶赴争斗地点的同时,董俷向前来报信的人询问:“小姐怎么会和人打起来了?” “主公,是一群身穿蛮奴服饰的家伙……小姐今天和典将军他们出去玩耍,可是不想碰到了那些家伙。为首的一个人,出言调戏小姐,还要抢走小姐的战马……” 董俷一听这话,可真的怒了! 董节的战马,在汉安军里面也许真的算不上什么好马,可那是董俷送给女儿的礼物。 调戏了董节,还敢抢马? 那些家伙难道不想活了,也不打听打听,董节是谁的女儿! 心里面这一怒,董俷抬锤轻轻一点狮鬃兽的臀部,那意思是说:老伙计,再快点! 狮鬃兽今年是刚过了二十岁,正是在那巅峰的状态之中。 和董俷在一起了整整近十年的时间,还不算上当初在牧场时的那一段岁月。 人马早已经心念相同,董俷的一个动作,狮鬃兽阿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在极速奔跑中猛然再一次加速,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就冲出了朔方城的大门。 典满正怒吼着,和一员小将战在一处。 那小将的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的模样,姿容雄伟,极是英俊。 身穿鲜卑人常使用的服装,内衬唐猊宝铠,腰系狮蛮带,掌中一杆方天画戟。 胯下一匹青骢兽,和典满打得是难解难分。 斗场两边,一方是董节和牛刚,除了十名技击士之外,还有二十名护卫列阵守卫。 而另一边,有大约一百名骑士。 清一色的黑铁甲,颇有些类似于董俷的巨魔士装束,但明眼人能看出,那不过是模仿。 按道理说,典满的武艺不差,而且力量惊人。 一对青铜锤上下翻飞,和那小将打得是难解难分。 董节气得小脸通红,在本阵中大声叫喊:“阿满,打死他,不要放过这个登徒子。” 牛刚吓得是勒住董节的马,小心翼翼的守护。 董俷赶过来的时候,那小将正使了一招挑斩,大戟从重重戟云中猛然幻化出一道冷幽寒芒,自斜下方斜撩而起,端的是诡异非凡。典满的招数,显然使得老了,眼见着那小将的方天画戟袭来,却没有慌张,左手锤一压,右手锤砰的点出。 这叫做丘里锤,和那一招挑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董俷赶到,两人正好兵器相交,只听铛的一声,两匹战马同时后退,不停的踏蹄,摇头摆尾。 “小满,让开!” 董俷根本没有看清楚那小将的模样,心里面正压着火呢。见典满打不赢对方,厉喝一声,纵马就冲了过去。 典满听到董俷的声音,下意识的拨马跳开,让出了一条路。 董俷声到人到,“小贼,接我一锤!” 狮鬃兽好像飞了起来一样,猛然腾空而起,足足跃起了有半人高。董俷猛然在马上长身力气,雷锤破空,气流自锤上的孔洞流动,发出了一种刺耳的锐啸声。 那小将忙抬戟相迎,铛…… 一声巨响,伴随着战马唏溜溜的长嘶不停。 小将胯下的战马,机会承受不住那迎面而来的如山巨力,哒哒哒向后连退数步。 董俷原本半眯缝着的细目,却在这时候突然间的睁开了! “小子,不错,能接我一招震山锤!” 可以看出,那小将接下董俷这一招震山锤,已经是非常的吃力。可是那天生的傲气,却不容他嘴上有半点露怯。强勒战马,双手微微的颤抖,方天画戟犹如鸡卵粗细的戟身,微微有一些弯曲……亦忍不住道:“打了小的,老的来了吗?” 那卓尔不群的孤桀高傲气质,令董俷细目又眯缝起来。 方天画戟,唐猊宝铠…… 若是在跨上赤兔马,头戴束发金冠,插上稚鸡翎的话……活脱脱就是那吕温侯。 这小子…… 董俷正在思忖,后面的董节却不愿意了。 “爹爹,不要放过了那登徒子,他刚才,他刚才……抓住他,女儿要好好抽他一顿。” 那铁甲骑军作势想要冲锋,可是这草原上从四面八方却响起了号角。 一队队铁骑杀出,瞬间把铁甲骑军围困起来,那小将脸色一变,也有些惊慌了。 不过,惊慌却只是在一刹那间。 旋即恢复平静,冷笑道:“怎么,老的出来了,还准备以多打少吗?” 那话语是狂的没边,赵云怒喝一声:“小贼,不用主公出手,我就能把你收拾了。” 董俷猛然举锤,示意赵云等人莫要轻举妄动。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为何出现在这里?” “要你管……” 小将的语气还是很狂,但是这气势却比先前略有些不足了。 说实话,这小将的年纪,可能和董俷差的还不到十岁,但是董俷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他的来历。若是那个人的儿子,我叫他一声小娃娃,倒也不算是过分。 “娃娃,莫要激将,你那铁甲军根本不足以依持……至于你,虽有点本事,可还不放在我眼中。如果是旁的事情,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但你欺负了我的女儿!” 董俷细目睁开,声音陡然冷戾起来。 “若你等抵挡我三招,我就放过你……若是连三招都挡不住,就乖乖的跟我回去,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父亲。” “呸!” 小将被董俷这一番话,说的是恼羞成怒。 没错,你的确厉害,比刚才那使锤的家伙,厉害百倍。可就算是我爹,也不敢说三招内拿下我……难不成,你比我爹还要厉害?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高手。 小将二话不说,纵马冲向了董俷。 方天画戟扑棱棱一抖,一招青龙献爪,直刺董俷。 董俷笑道:“娃娃,我先让你三招!” 说着话,狮鬃兽猛地跳步闪开,那小将的一招可就落空了。 “若是这一招加上些旋转,只怕威力更大……怎么,你爹爹没有教过你如何用戟?” 换个人,也许能听出些端倪来。 可那小将却被董俷的轻视给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二马错蹬时,一招反手戟,朝着董俷就扫了过来。哪知董俷连看都没有,只是一催马,呼的提速起来。 “太慢了……娃娃,没有吃饱饭吗?” “呀呀个呸,丑鬼,你太嚣张了……看戟!” 小将拨转马头,再次冲向董俷。 “架势十足,不过这神韵……呵呵,看起来你爹真的是有点疏于管教了!” 出了三招,人家连兵器都没动,轻松的躲了过去。小将这时候也有点清醒了,看看董俷的长相,又看了看董俷胯下的战马和手中的兵器,不由得激灵打了个寒蝉。 爹爹曾多次和我提过一个人,莫非是他? 刚要开口说话,董俷脸上的笑容突然收起,细目眯成了一条线,露出森冷寒芒。 “娃娃,我让你三招,且看看你能接我几招!” 狮鬃兽感受到了董俷的心意,撒腿飞奔。董俷一手大锤在身后,一手锤低垂。 说时迟,那时快,董俷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到了小将的跟前。 那战马的速度,简直可以和爹爹的赤兔相比……不,甚至比赤兔马还要快几分。 小将吓了一跳,抬戟向董俷刺来。董俷在马上微微一个侧身,大锤突然在身后飞出,是神鬼莫测。带着一股巨力,可是在落下的一刹那,力道仿佛一下子消失。 锤极速的旋转起来,铛的轻响,敲在了戟身之上,顺势一挂。 别小看这一挂,小将只觉手中的方天画戟再也拿捏不住,蓬的从手中就飞出去。 至于董俷是如何使力,如何发力,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而这时候,董俷另一只手的大锤可就扫了过来,蓬的点在了小将的胸口之上。 那小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扔了出去似的,扑通摔在地上,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散了一样。铁甲骑军惊恐的一声大喝,纵马就要冲向董俷,解救那小将。 董俷一声厉吼:“都给我住马,难道不想要你家公子的性命?” 他催马到了小将的跟前,黑黑的面容上,却浮起了一抹非常古怪的笑容。 “娃娃,你爹爹吕温侯,如今身体可好!” 那小将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知觉,撑起身子,迎面就看见狮鬃兽那硕大的脑袋。 闪烁迷幻光芒的眸子,有一股子妖异之气,正冷冷的瞪着他。 听董俷这一句话,小将抬头看去,半晌后才轻声问道:“敢问是武功侯,大都督?” ———— 第三六零章 小温侯(三) 第三六零章 小温侯(三) 吕布有一子,名叫吕撷(xie)。 董俷在雒阳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不过因为吕撷是正妻严氏所出,当时也没有在雒阳,所以董俷只听说过吕撷的名字,却没有见过吕撷这个人。其实就算见了,也未必有用。七年前的吕撷,和如今的吕撷,在相貌上自有许多改变。 董俷见到吕撷使出挑斩绝技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眼熟。 而后来吕撷那三招,更是把家底儿都露了出来,很明显,他不过刚进入举重若轻的阶段。 对于力量的运用,虽然有了明悟,但是还不算纯熟。 而这个纯熟的过程,是需要无数次真枪实弹的战阵拼杀,才有可能完全的掌握。 董俷当年掌握了举重若轻的妙处,是在十四岁。 不过他用整整八年的时间才算完全掌握其中的各种技巧和奥妙,二十四岁时,才算是突破了举重若轻的平静,领悟出举轻若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妙用。 在董俷看来,此时的吕撷虽然已经掌握了吕布戟法的技巧,但未能掌握真髓。 吕布的戟法,那是从小在边塞和胡人、马贼一次次拼杀中领悟的招式。其中自蕴含有凛然的杀气,招出猛烈。吕撷只得其形,未得其义,无法施展出全部威力。 否则,他至少能抵挡住自己三锤。 “爹爹,把他交给我!” “妞妞不得无礼,这是吕温侯之子,些许误会,何必挂在心上?” 董节嘴巴一噘,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也难怪,董俷对董节素来有有求必应,如今这个轻薄自己的登徒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爹爹好像是有回护他的意思。 哼了一声,拨马就走。 牛刚和典满苦恼的看着董俷,见董俷一瞪眼,这才反应过来,追着董节的而去。 吕撷这时候,却坐在地上,心灰意冷。 自幼习武,总以为自己的武艺已经到了化境,平日里和吕布部曲切磋,也都能占据上风。可是没想到,先是遇到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典满,打了一个不分伯仲。 然后遇到董俷…… 吕撷是听说过董俷的名字! 开玩笑,西域暴虎之名,这大汉还有谁没有听说过吗? 他这次偷偷的跑出来,说穿了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数月前,吕撷询问吕布:“爹爹,这天底下,我的武艺,能排名多少位?” 这话如果是在以前,吕布或许会含糊的回答。 可是当时,吕布面临袁绍的猛攻,心情不是太好,又如何有耐心回答吕撷的问题? “你的武艺,差的远呢!” 吕撷一听,可就有点不高兴了。 “爹爹这是什么话?这幽州内,除了您,谁是我的对手?” “谁是你的对手?好吧,我且一一和你道来……曹性骁勇,百回合定能取你性命;高顺亦不俗,虽未必是你对手,但是你也奈何不得他;除此之外,王子山刀马纯熟,你也难以抵挡……撷儿,你武艺是不错,但怕是连二十位以内都进不得。” 这句话,令吕撷无法接受。 “爹爹,那你说,天下有甚高手?” 吕布那天也真是喝多了,居然认真的计算起来,“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有几人,你是比不得的。徐州有一关羽,刀法堪称一绝;袁绍有一文丑,有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之能。曹操麾下,亦有一将,名曰许褚,曾为董西平赞为虎痴,不可小觑。” 吕撷这一听,可就有点发懵了! 怎么这天下间,还有如此多能征惯战的将领。 吕布说:“为父生平,尤以两战最险。一个是几年前在卢龙塞,险些被一无名小卒所败。虽说为父有轻敌之嫌,但是那将的确厉害,十招之内,可取走你性命。” 这说的是赵云,吕布那一战的确是凶险。 “那还有一战……” 吕布苦笑道:“九年前,阉寺之祸的时候,我曾与那武功侯,也就是如今的西域暴虎,董俷打过一次。那一次,为父是真的败了……不过,董俷当时占着坐骑的优势,我当时还不算服气。可后来才知道,那天他用的兵器,也并非很趁手。” “那董俷叫做西域暴虎,爹爹是北地恶虎,你二人谁更高明?” “我有赤兔马,方天画戟……董西平有双锤,狮鬃兽。若真打起来,怕不好说。” 吕布叹了口气,“不过董西平帐下,猛将如云。他如今手中有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当年,一个虢亭侯,一个绍亭侯,这二人的确是非常之悍勇,当位列前十……另有大将徐晃、庞德、张郃等人,也都是一时俊杰,你恐怕也不是对手。” 把个吕撷,打击坏了。 “爹爹,你说我能当那西域暴虎多少招?” “三招!” 吕布回答的斩钉截铁,“若你能挡住董西平三招,则天下大可去的,爹爹也有胜算。” 可惜,当时吕撷没有听出来吕布话中的意思。 吕布和他,还真的不可能认真起来,故而每次能走上七八个回合。三招?也就是说,董俷三招能败吕撷,就可以和吕布有一战之力,毕竟吕布也在不停进步。 吕撷听完后,愤愤不平。 于是带着一百飞熊卫,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幽州。 所谓飞熊卫,是吕布依照着当年董俷的巨魔士所建立,全部是从飞熊军中选拔出的强勇。虽比不上巨魔士的装备,但如果是单从武力而言,和巨魔士不分伯仲。 飞熊军如今有三万人,却只有八百人入选。 吕布也是端的爱惜吕撷,从里面调出了一百人,专门做吕撷的亲兵。 这一路上,吕撷四处挑战,更带着飞熊卫,闯过鲜卑兵营,也立下了不小名号。 被誉为‘小温侯’,心里就更加的得意。 穿过五原,抵达朔方之后,吕撷原本是想要去长安向董俷挑战。 但是没想到,在朔方城外,正好遇到了和典满牛刚一起出来戏耍的董节。 吕撷已经有了亲事,是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的女儿,夏侯琰,今年正好十八岁。 其实这桩亲事,很早就一定订下。 曹操当年为了牵制袁绍,与吕布联姻。可问题在于,他那女儿小的太小,实在是不好出手。只好恳求夏侯渊答应下来,并认夏侯琰为义女,准备嫁给吕撷。 吕布也的确是需要一个盟友,自然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可吕撷却不高兴! 从小是在塞外长大,从某种程度上,更接近母亲严氏,对婚姻大事持自主自由的态度。不过毕竟是年纪大了,所以也能理解父亲的难处。嘴上是答应了下来,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抵触。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夏侯琰啊! 此次溜出幽州,一方面是为了找董俷挑战,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出门散心的意思。 董节生的貌美,吕撷自然想去凑热闹。 而且对董节的坐骑甚为眼红。他那青骢兽,虽说也是好马,可比起董节的马…… 董俷占据西域之后,封锁了马源。 虽偶有人能买到战马,但都是被淘汰的残次品。而塞北的战马,显然无法和西域马相提并论。也是个天生傲气,言语中不免带着一些在塞外看来很正常,但是在中原人看来就有些轻薄的话语。 董节是什么人? 父亲是天下一等一的虎狼将,母亲又对她极为宠爱,亲生母亲更是名扬天下的才女。 说穿了,从出生以后,谁不是对她很宠爱? 吕撷的意思,是想要买马。但是董节却觉得,吕撷在调戏她…… 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一言不和,自然就发生了冲突。那典满也就和吕撷打了起来。 只是小儿女家的误会吧! 董俷也没有往心里去。当下领着吕撷回转朔方,并让人安排下酒宴,为吕撷接风洗尘。 吕撷这一次,可是傲气全无了…… 灰溜溜的坐在酒席宴中,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太丢脸了,真的是太丢脸了!还以为自己能撑上几个回合,结果被人家一锤就…… 还‘小温侯’呢,丢脸吧,而且还是丢到了家。 这一顿酒宴,让吕撷感到很不自在。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用嘲笑的目光看他。 其实,又有谁会嘲笑他? 就算是和吕布有点过节的赵云和田豫,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迁怒吕撷。 至少赵云认为,自己和吕撷一样大的时候,恐怕还比不上吕撷呢。 若非当初在虎牢关下,和吕布那一场浴血拼杀,自家的武艺,恐怕也无法提升这么迅速。 只是,心高气傲的人,往往容易钻牛角尖! 躺在床上,吕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就越不是滋味,越想就越觉得,呆不下去。 三更天过后,吕撷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带上了盔甲包,提着兵器,悄悄的溜出房间,径自往马棚去。 吕撷决定,要走访名山大川,好好的游历一番。如果能遇到高人指点那更好。 父亲和大都督,全都是从不停的战斗中成长。 而我呆在幽州的话,父亲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让我领略真正的战阵撕杀。 不行,我要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而不是靠着父亲,被人唤作什么‘小温侯’! 吕撷主意拿定,来到了马廊中,偷偷的牵出了一匹战马。 他的青骢兽已经受伤,怕是很难再上战场,也只好借用一下董俷这里的西极马。 等我闯出名号,定会还董家叔叔十匹好马。 就在吕撷准备牵马出府衙角门的时候,却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拦住他的去路。 “轻薄小贼,竟敢偷马?” 第三六一章 小温侯(四) 第三六一章 小温侯(四) 董节日间看吕撷战败,原想请董俷好好的教训一顿对方,却不成想,是个相熟的。 董俷在人前呵斥,让小文姬感到非常委屈。 从小到大,爹爹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从未驳过她。甚至连翘家这么大的事情,也都由着她的性子,足以看出董俷对她是何等的宠爱,小文姬自然心气很高。 那吕撷,竟然言辞轻薄自己。 在小文姬看来,简直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爹爹定然会帮她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哪知道…… 这小贼,贼眉鼠眼,定不是好人! 小文姬先入为主,自然对吕撷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就暗中盯住了他。 果然是个小贼,爹爹对他那么好,却要偷走爹爹的马?这种人,万不可太客气。 小文姬也知道吕撷的武艺高强,所以就叫上了典满和牛刚。 而典满牛刚两人,视小文姬如同亲生的妹子一样,对吕撷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小文姬拦住了吕撷的去路,牛刚和典满就藏在暗处。 只要那吕撷稍有异动,两人定会冲出来,把那吕撷按住一顿胖揍。大家武艺都在伯仲间,典满一个人就能和吕撷打个棋逢对手,加上牛刚,吕撷只能束手。 自然,吕撷也发现了典满和牛刚的藏身处。 白天被董俷一招所败,结果人家盛情款待自己。可自己呢,却要偷人家的马…… 吕撷心里惭愧,声音也就越发的没有底气。 “我不是偷……只是想,想,想……” 可‘想’了半晌,却说不出后面的话语。的确,没有经主人家的允许,不就是偷吗?一提起‘偷’,吕撷的脸更红了,底气更不足了,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北地恶虎之子,却偷人家的马匹! 这要是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丢死人了?不说自己,连父亲的面皮也都丢干净了。 吕撷武艺虽然出众,可偏偏是个没经过世面的人。 像董俷和吕布,在吕撷这个年纪的时候,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见过诸多是非? 董俷就不用说了! 那是一个怪胎。生平所经历之奇,可以说纵观后汉二百年来,没几个人能相比。 所以可以不去考虑。就说吕布,虽然是一介武夫,也经历了无数的坎坷。哪一个似吕撷这般,从小在温室中长大,倍受呵护,对于这外界的了解,极为缺乏。 换上吕布,定然虎目一瞪:“我就是偷了,又能如何?” 可吕撷却说不出口。加之没有经历过多少的挫折,这一日之间的经历,竟胜似无数年。 低着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一头钻进去。 小文姬越发的奇怪了,怎么这小贼日间是那般的猖狂,一眨眼就好像变了个人? 她没甚武艺,可是随着董俷,也见识过很多事情,自然不是吕撷能相比。 忍不住道:“你这小贼,怎地如此无用?偷了马,难道连一句道歉话都不会说吗?” “我,我……对不起!” 吕撷的声音低弱的好像蚊子哼哼一样,那里还要日间那种叱诧风云的气概。 小文姬这心里,不由得一软。 “算了,爹爹和我说,你日间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塞外异族的习惯,也不算是失礼。不过,你这么晚了,偷偷摸摸的,还牵着我家的马,究竟是想要作甚?” “我想,我想去外面闯荡!” 这时候,典满和牛刚也跟了走了出来,皱着眉打量吕撷,似乎也有些惊讶吕撷此刻的模样。特别是典满,甚至吕撷的武艺高强。若非他追随父亲久经沙场,对于搏杀之道颇有心得。如果只是单纯的比试武艺的话,可未必能强的过吕撷。 是什么事情,让这小白脸竟然成了这模样? 小文姬说:“你想去闯荡,为何要偷偷摸摸,而且还是在这半夜三更里走呢?不告而别,实为无礼。爹爹那么热情的招待你,你这么一走,定然会让爹爹生气。” “是啊,就算你想走,这半夜三更,朔方城守卫森严,四门紧闭。如果没有二叔的令牌或者徐大叔的手令,任何人都别想离开,弄不好还会引起很大的误会。” “啊,这个我却是不知道!” 小文姬看着吕撷,突然叹了口气,“人头猪脑,生的好一副面皮,却没有脑子。” “你……” 吕撷就算是个泥人,被小文姬这番话戳哄的也有些火气了! 虎目圆睁,等着小文姬。可小文姬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大宅门里的惨烈撕杀,父亲带着她奔走渭南。那是从一场场大战当中历练出来的胆气,还真不弱须眉。 挺胸扬眉,回瞪了一眼吕撷。 吕撷又软了,脖子一缩,扭头牵着马要回去。 “小贼……” 吕撷怒道:“臭丫头,你莫要得理不饶人……我日间言语不对,是我不好,偷你家的马,也是我不对。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样,莫不成还想教训我一番?” 不等小文姬开口,典满却冷笑一声。 “就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打,我还不屑于打呢!” “你!” “本来就是这样子嘛,不过是输了一阵,有甚好怕的?天又没有塌下来,何必摆出一副死了娘亲的模样?小子,若你只有这点气度,你家三爷还真看你不起。” 典满在典家里,排第三,所以常自称三爷。 吕撷咬牙切齿,呼了一口气之后,扭头牵着马走了! “小贼,你想去哪儿?” 小文姬突然问道,“我是说,你刚才说去闯荡,是想要去哪里闯荡?说来听听?” 吕撷一颤,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的确,他也不知道该去何处闯荡。原本信心十足的想要挑战董俷,哪知道那差距,却是如此的巨大。心灰意冷不说,吕撷甚至觉得,没有脸面再回转幽州了。 “要是无事,和我们一起喝酒吧!” 小文姬笑着发出了邀请。 的确是很讨厌这小贼,但是看这小贼的模样,也真的是可怜。 文姬的心性,是小女儿的心性,哪有许多的仇恨?最看不得的,就是吕撷这个样子。 吕撷想要拒绝,但是典满牛刚却上前拉住了他。 想要挣扎,可那典满牛刚的力气,一点都不比他小。甚至典满的气力,更大一些。 两人拉着吕撷,从角门穿过,走进了府衙的花园中。 这本是朔方城一户羯人大豪的宅院,不过后来因为阴谋造反,被徐晃连根拔起。 正是六月中,夏末时分。 北方的天气在这时候,已经露出了些许的寒意,不过池塘里的荷花,正绽放。 月光如水,洒在花园里。 小文姬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凉亭中,就见典满从假山后面的一个水井中,拎起了一个木桶。桶中井水冷冽,放着一坛好酒,据说有三十年的历史,酒香浓郁。 还是那羯人大豪的存货,不过如今已经归了典满。 牛刚典满,眉开眼笑的取出了酒坛子,笑嘻嘻的端进了凉亭。 “小子,算你有福气……这是徐太守珍藏的好酒,本来是送给二叔,让二叔带回长安的。如今便宜了你。哼哼,若不是小妹今天生气,把我们拉过来,你还尝不到呢。” 酒色混浊,但香气凛冽。 吕撷不禁赞了一声好酒,却见小文姬端起一碗来,咕咚一口就喝干了! 白皙的面颊,泛起了一抹红,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小文姬的酒量,有点传承自董俷。随外公学经的时候,就时常会噌上一口,故而那酒量,比典满等人还大。 “哼,若非是你,爹爹怎么吼我?我长这么大,爹爹还是第一次吼我呢。” 吕撷一怔,突然道:“大都督对你很好吗?” “废话,他是我爹爹,怎可能对我不好?”小文姬说着,恨恨的又喝了一口酒。 “那是怎样对你好?” 小文姬笑道:“那可多了呢。比如这次,我从家里偷偷的跑出来,爹爹也没有吼我……其实,好多人都觉得爹爹很可怕,但实际上呢?爹爹对人非常的好。只要不去招惹他,不去犯了他的忌讳,他就不会发火,大多数时间都会是笑眯眯的。” “是吗?” “你呢?你父亲对你如何?听爹爹说,你的父亲很厉害。这世上能被爹爹称赞的人,可不算太多。” “我父亲……” 吕撷挠着头,想了很久。可是,能说的东西,却好像没有。 也难怪,吕布的性子,就算是明明很疼爱什么人,也很少表达出来。或者说,吕布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不像董俷,喜欢把自己的情感,传达给别人。 小时候,吕布随丁原,在并州郁郁不得志。 后来,得意起来了,却忙于战事,很少顾忌家人。无事可做的时候,会指点吕撷武艺。但基本上都是匆匆忙忙的指点一番后,就没有了下文,任凭吕撷摸索。 可如果说吕布不关爱吕撷,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只看吕布不肯让吕撷走上疆场,就知道吕布是何等的在意吕撷的安全。 但大多数时候,吕撷还是觉得父亲很冷漠,甚至对赤兔马的关注,都比他要多。 “你刚才说,要去四处闯荡?为什么呢?” “我……” 面对着小文姬,吕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毛,很没有底气,说话声音也很小。 “我原以为,自己的武艺很厉害,天下大可去的……甚至在遇到大都督之前,我都是这么感觉。哪知道,一招就败给了大都督,我觉得,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狂妄了。离开幽州之前,父亲说我的武艺,连二十位都排不进,我当时还不相信。” “二十位?” 典满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真的是狂妄啊……天底下的英雄豪杰那么多,谁敢说能轻易排进前二十位。别家的事情我是不知道,只二叔麾下,猛将如云……且不说我父亲和三叔,长安城中,尚有黄伯父,还有你今日见到的赵家叔叔,都是万夫莫当的勇将。” 吕撷奇怪的看着典满,“你难道不觉得很窝囊吗?” “窝囊,为什么要觉得窝囊?武艺高强,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二叔说,他的武艺再高,贾伯父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武艺高,却不一定能所向无敌。” “贾伯父?他很厉害吗?” “厉害?”典满和牛刚都笑了起来,“小妹别看武艺不高,但对付贾伯父戳戳有余……小子,二叔曾经和我们说过,厉害不厉害,不是看武艺,而是在这儿,和这儿!” 典满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心。 吕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可知道,我爹爹最尊敬什么人?”小文姬笑嘻嘻的问道。 吕撷一怔,摇了摇头。 “爹爹最敬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定远侯班超,一个是冠军侯霍去病。爹爹说,这二人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为我大汉开疆扩土,就算是品性有瑕疵,却不能掩饰住他们的光芒……还有黄伯父,虽然是个文弱书生,文采也不算出众。但若论起尽心竭力,把事情交给一个人,根本不去插手过问,除了黄伯父再无一人。” 定远侯班超,冠军侯霍去病,这两个人吕撷是知道的。 但是那黄伯父…… “黄伯父又是谁?” “我爹爹的一个部下,很好的一个人,可惜……” 小文姬流露出悲伤之色,轻声道:“爹爹说,黄伯父是小人物,可小人物,一样有让我们敬重的品质……一个人的一生中,不一定要惊天动地,但总要留下点什么。” “我不懂!” 吕撷摇着头,喝了一口酒。 “小贼,你知不知道,我很看不起你!” 小文姬突然放下酒碗,指着吕撷骂道:“生了一副好面皮,练了一身好武艺,却是个懦夫!” 吕撷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为何骂我?” “你以为出去闯荡,练了一身好武艺,天下人就能敬你,就能看重你吗?要我说,你就是逃避。” “逃避?我有什么好逃避的?”吕撷面红耳赤,大声责问。 小文姬指着吕撷的鼻子骂道:“你逃避,逃避打不过我爹爹,逃避你技不如人的事实。” “我……” 吕撷想要争辩,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文姬的那张利口,不见得比那些名士们差。家学渊源不说,经历也非常丰富。 猛然松了口气,看着池塘中的月色。 “小贼,你可知道我爹爹和你父亲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吗?虽然你父亲也是以‘虎’闻名。” “我……说不出来。” “好吧,我来告诉你。当我爹爹遇到挫折的时候,绝不会轻言放弃。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他也总是很开心。你看,爹爹自出道以来,所做之事那一件不是令天下人鼓掌称赞。他不会为自己去考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身边人,为了别人。 而你的父亲,空有恶虎之名,却有过什么功绩? 当我爹爹还在西域与异族血战的时候,你父亲却为了私利,吞并诸侯,劳民伤财。” 小文姬抬起头,看着吕撷,正色道:“所以,你父亲的武艺再高,哪怕比我爹爹的武艺还要高十倍,我也是看不起的。而我的父亲,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我一样引以为傲。小贼,求一人勇武,即便是名扬天下,也只不过是一个独夫罢了。” 独夫…… 小文姬骂人骂的是非常毒辣,把吕撷骂的抬不起头。 “你胡说,我父亲才不是独夫!” “不是独夫吗?我且问你,你父亲领了州牧以来,都做过什么?吞并辽西,残杀百姓,大丈夫不屑为之。我且问你,你爹爹在困难时,又有几人愿意出手帮助?” “我……” 吕撷想说出曹操的名字。可是自从袁绍和吕布开战以来,曹操并没有做出什么援救。大部分的时间,只不过是动动嘴,或者是在场面上应付一下,没有实际行动。 “那你爹爹在困难的时候,谁会帮助?” “我爹爹不需要帮助,因为他有能力解决!” 小文姬站起来,大声说:“小贼,我爹爹出兵关中的时候,兵锋所指,百姓夹道欢迎。黄忠伯父,能十日内连破渭南三十六县,走到哪儿只需把大旗亮出,就有人出城投降。好好想想吧,被别人尊敬,不是武艺高就能做到,而是看你做什么事!” 天快要亮了,小文姬走了。 牛刚和典满也没有在凉亭中停留,各自去休息了。 吕撷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池塘边上,看着那池中的荷花,久久不见他动弹一下。 小文姬那傲滋滋的话语,让他无地自容。 细数父亲所做的诸般事情,吕撷真的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感到骄傲。 尊重,不是拳头大就能得到,而在于你做了什么…… 吕撷自言自语,呼的站起来,握紧拳头大声道:“我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眼眸中,流露着灼灼的光采。在这一刻,吕撷的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计较。 第三六二章 于不经意间 第三六二章 于不经意间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是容易走极端,甚至会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吕撷非常的聪明,所以也容易钻牛角尖。 在听罢了小文姬的一番言语后,吕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非常安静。 而董俷也没有时间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吕撷身上。派人往幽州吕布处送了一封信,然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鲜卑方面,甚至很少有时间和小文姬说话。 马上就要七月了! 草原上的牛马正肥硕,是一个大好的出兵时节。 和鲜卑人的决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每拖一日,虽说会对鲜卑人造成麻烦,可自己不一样也产生着巨大的消耗?董俷倒不是对鲜卑人有什么大仇恨,只是当年杀胡令一出,注定和鲜卑人结下了因果,如今也该把这笔帐清算一番。 再者,鲜卑人呆在边塞,始终是一个威胁。 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恶虎酣睡。在董俷的心里,鲜卑就是那一头恶虎。 打吧,早打早了结,也省的整日的提心吊胆。 董俷决心一下,四方兵马立刻运动起来。这朔方城内,也一下子变得格外热闹。 不过,这繁忙已经和董俷无关,自有徐晃贺齐田豫等人打理,而庞统和黄叙,也被他赶去了府衙,在一旁拾遗补缺,对于二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成长的历练。 董俷在花园的凉亭中,认真的擦拭着卓玉。 不远处有四大护卫守护,小文姬坐在董俷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董俷磨刀。 “爹爹,又要打仗了吗?” 董俷收起了卓玉,从旁边抽出鬼哭矛。听到小文姬的问话,他抬起头微微一笑。 “这一仗打完了,咱们也就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小文姬眼睛一亮,“我要爹爹带着我,去游览关中大地,可以吗?” “当然,当然可以……” 董俷话说了一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四处张望了两眼,流露出疑惑之色。 “爹爹,在找什么?” “没找甚……只是觉得今天这院子里,似乎有点安静,好像少了些什么。唔,那个吕撷往日这个时候,都会带着他的部曲在演武场练武,怎么今天没甚动静?” 提起那吕撷,小文姬的嘴一撇,露出不屑之色。 “爹爹,女儿就不明白,你干嘛要对那小贼那么好?只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娃娃。” 董俷忍不住大笑起来。 “妞妞,你才多大年纪,好像还没有吕撷的年纪大吧……怎么可以叫他娃娃?” “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娃娃!” 小文姬说完,伸手从兜囊中取出一支鬼哭矛,“爹爹,你是不是怕那小贼的父亲?” “我怕?” 董俷笑了起来,“当年我武艺没有大成的时候,就没有怕过吕布,如今更不会害怕。只是,温侯当年曾在父亲的麾下效力,也算是袍泽……算上一算,当年父亲的老部下,几乎没有剩下几个。除了西域的老哥儿三个,也就剩下温侯他们。” 把鬼哭矛收好,董俷站起身来。 典满走上前,帮着董俷把那兜囊接在了手中。 “辽东公孙度,乐浪郡樊稠……还有如今的幽州牧吕布。仔细算算,也剩下他们三个。而且公孙度和樊稠之间好像还有些不愉快,我打进关中,至今没有人写一封信来。有时候想想,这人情冷暖真的是很可怕,不过我还是要珍惜这份袍泽的情义。” 轻轻抚摸着小文姬的脑袋。 “做人不可以没有情义,没有了情义,就算是再了不起,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恩,女儿记下了!” “过些日子,我就会出征。你要好好的呆在这里,我留下陈敏和技击士保护你……要乖乖的,不许胡闹。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听话,回来定要打你屁股。” “爹爹……” 小文姬的脸红了,钻进董俷的怀中,半晌也不说话。 角门处,跑来了一个人,步履匆匆,看上去非常的焦急。 “主公!” 来人是黄叙,走上前躬身行礼,而后道:“徐大人让我来问,您可有传下巨魔令?” “巨魔令?” 董俷一怔,摇摇头说:“我最近没有传下什么巨魔令啊?徐大人为何要问这个?” “您没有传出过巨魔令?” 黄叙奇道:“可是今日凌晨时分,小温侯带着他的部曲,自朔方北门出,拿的就是巨魔令啊。徐大人今日整点城门印信,发现了您的巨魔令,所以才让我询问。” “吕撷走了?” 董俷愕然的看着黄叙,“我怎么不知道……牛刚,你立刻去把我装有印信的盒子拿来。” 原来,随着大战日益的迫近,朔方早就开始戒严。 要想离开朔方,就必须要持有府衙的印信,或者是董俷的巨魔令,才能出城。 徐晃做事非常的细心,每天发出多少印信,到了晚上都会收回来整理。 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有一枚巨魔令。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董俷派人离开,也很正常。不过按照以前的习惯,董俷每发出一枚巨魔令,一定会派人通知徐晃。 说实话,徐晃也没有放在心上。 让黄叙询问,不过是处于细心的习惯,随便的询问一下而已。 可是董俷却很不高兴。 吕撷想要离开,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离家久了,想回家是人之常情。 可这孩子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走就走呗,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是让人生气。 牛刚拿来了董俷的盒子,打开来一看,的确是少了一枚巨魔令。董俷出门,一共带了十二枚巨魔令,是分格放置。所以只需拿眼睛一扫,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果真是个小贼!” 小文姬忍不住骂道:“我们好生的款待他,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实在无礼。” 董俷眉头一蹙,“算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妞妞用不着为这件事情而大动肝火。”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差劲儿嘛!” 董俷笑了笑,对黄叙说:“你回去告诉徐大人,就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无需担心。” “喏!” 黄叙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董俷还真的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黄叙离开之后,他带着小文姬准备出去走走。马上要出征了,自然应该和女儿好好的聚聚,陪陪女儿,也是一种享受。 可是这边刚出大门,就见郝昭急匆匆的跑来。 “主公,刚才家人在打扫小温侯住处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是给您的!” “给我的?” 董俷愕然不解,拿过了信,在上面扫了一眼。心里面还觉得很奇怪:这小家伙搞什么鬼?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偷偷摸摸的走了,还写这么一封信是什么意思? 打开来,抖出了信瓤。 董俷匆匆在上面扫了一眼,脸色却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胡闹,胡闹!”董俷顿足怒道:“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怎敢如此大胆妄为?” “爹爹,出什么事了?” “那吕撷,居然带着他那一百个飞熊卫,准备去袭击鲜卑王帐,夺取王旗……这孩子怎地如此的胆大?学了一点武艺,就忘乎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董俷想起来了,这些日子他在家和人谈论鲜卑的时候,吕撷总是听的很认真。 “郝昭,你立刻去找士元,让他检查一下书房中的物品。” 董俷还真的是害怕了。 自己平日里对吕撷也不甚防范,任由他出入书房,万一少了点什么,还真担心。 小贼…… 董俷苦笑摇头:妞妞说的倒也贴切,还真是一个小贼。 拍了拍小文姬的肩膀,董俷轻声道:“妞妞,看样子我们出去不得了。好好的在家里呆着,莫要四处乱跑。我这就去找你徐伯父商量事情,要记得准时吃饭。” 小文姬虽然有时候很任性,可也分得出轻重。 心里面虽然不愿意,可还是乖乖的答应下来。只是对吕撷的厌恶,更加重了几分。 ****** 吕撷拿走了一副地图。 虽然只是拓本,不过却是弹汗山的地图,说明这小子,真的是跑去弹汗山了。 董俷面容阴沉,在议事大厅端坐。 让他就这么去送死吗? 吕撷的武艺还算不错,可是想靠着那点人,去抢夺王旗,未免有点太狂妄了吧。 “主公,我立刻派人,把那小子抓回来!” 徐晃站起来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和吕布也算是袍泽一场。如果吕撷在朔方出了事情,只怕那吕布会迁怒朔方。对于吕布,徐晃还算是有点了解。这个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人,那驴脾气谁也说不清楚,天晓得会闹出什么样的麻烦。 董俷不怕吕布,可是却不能不在意昔日的那点袍泽之情。 听了徐晃的话语,面颊抽搐了一下说:“这怎么可以?那小子凌晨离开,这会儿不晓得已经到了何处。且不说能不能追上去,就算追上了,他也未必会听你的……再说了,大战将起,你身为南路军的主帅,怎么可以轻易的离开?绝对不行。” 说完,董俷就站了起来。 “不过我也不能看着这孩子去送死……公明,大战之事就交给你来打理,我带人去追那小子。如果雪鬼在就好了,定然可以追上去。这一入塞外,却是麻烦。” 的确,塞外广袤,百八十个人进去了,想要找到行踪,却是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徐晃大惊,“主公,您怎能为了一小贼,轻身涉险?” “这算什么涉险?” 董俷却笑了起来,“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公明你现在不可分心,还是全力主持大战吧。最多十日,我一定能把那小贼给抓回来。真不像话,实在是过于狂妄。” 徐晃死活不同意,庞统等人也是力劝董俷。 可是董俷的主意拿定,又岂能是别人轻易劝动。 劝说了半晌,见董俷还是不肯改变主意,这些人可就发了愁。 赵云起身道:“若主公已经下定决心,云愿随主公,一同前往追踪那位小温侯。” 言辞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也难怪,赵云和吕布本来就不太对盘,虽说吕撷是个孩子,赵云不好迁怒于他。可是对吕撷,始终不甚看好。总觉得这孩子是被宠坏了,以至于行事轻浮至极。 “既然主公坚持,那末将也不好阻拦。只是不知道,主公准备带多少人?” “我只带一千元戎,一人三乘。有子龙和我一起,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公明且放宽心。” 对于赵云的武艺,徐晃还是有了解。 不管怎么说,那赵子龙也在他麾下效力,可是有在乱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领。只是,带一千元戎未免有点少了吧……可再一想,一人三骑,也只能如此。 赵云说:“云这就去点齐兵马!” 说着,大步流星,转身急匆匆的走出了议事大厅。 刚从大城塞赶来的庞淯,在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道:“主公此次入塞外寻人,却需要一向导。我麾下有一氐人,名叫乌延,世居塞外,对草原极为熟悉。这个人不但了解塞外各部落的情况,还能说一口道地的鲜卑语,做向导却是最为合适。 此外,这乌延还有一手特殊的本领。 他有一只玉带雕,能于千里高空之上,追踪寻人,想必也能给主公一些帮助。” 董俷闻听大喜,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 田豫道:“另外,主公还可以派人前往幽州,将这件事告诉吕布。若是他能分出一部分的兵力,在辽东地区牵制鲜卑大军,说不得总要让他出一些力气才可以。” 徐晃连连点头,“不错,这是为他儿子,他怎能袖手旁观?” 董俷说:“只怕吕奉先如今受袁绍的攻击,就算有这个心,怕也使不出多大力气。” 田豫微微一笑:“主公,聊胜于无嘛。” 想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董俷当下写了一封信,让人连夜赶赴幽州通知吕布。 这时候,赵云也已经点齐了兵马。 董俷回到府中,把情况告诉了小文姬。听说父亲要去追那吕撷,小文姬自然不愿意。 “爹爹,为了那个小贼,您何必要去冒险呢?他既然要去做英雄,那就让他做好了。反正又不是我们让他去的,女儿觉得,您这么冒险,实在是有点不值得。” 小文姬现在是对那吕撷腻歪透顶,言语间还带着不舍之意。 董俷笑着抚摸小文姬的头,片刻后说:“妞妞,此事你不必再说。如果换一个角度,有朝一日你这么做,想必那吕奉先也不会袖手旁观。总归是个孩子,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命吗?放心吧,爹爹这去去就回,你要乖乖的,莫让我担心。” 从典满手中接过了鬼哭矛,而后翻身上马。 自有人牵来了一匹神骏的西极马,把雷音锤等一应物品,挂在了马背上。 “好了,爹爹这就走了,妞妞在家不可以顽皮……子龙,我们这就出发吧!” 董俷说完,策马扬鞭。 四大护卫中,董俷只带了越兮和郭援二人,留下郝昭淳于导,在家里保护小文姬。 赵云紧随董俷身后,一千元戎士,三千西极马浩浩荡荡的冲出了朔方城。 徐晃等人的神情忧虑,眺望着董俷一行人渐行渐远,半天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小文姬突然跑上了城门楼,冲着董俷离去的方向大声喊道:“爹爹,你要保重!” 稚嫩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小文姬的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爹爹,保重…… 第三六三章 弹汗山(一) 第三六三章 弹汗山(一) 乌延身高七尺八寸,体重二百三十斤,严重的不成比例。 董俷第一眼看见乌延的时候,还真的是吓了一跳。因为这乌延长得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一个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也许在一千八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人。 山村里的大学生! 来到这世上已经快三十年,前世的记忆也越来越淡薄。 不过那老友的体态,属于极品的一类。大学生虽是个愤青,不过也不泛幽默。 用他自己形容自己的话:我的身材,好像两口锅合起来。 当时董俷还笑:若如此,不如叫你锅锅算了。而那大学生,居然也笑着同意了。 乌延很像锅锅,让董俷颇感亲切。 离开朔方已经三天,沿途询问吕撷的行踪,渐渐的确定了路线。 吕撷等人的马并不算是什么好马,所以在董俷等人披星戴月的追赶下,那一天的路程渐渐的被追赶了过来。不过,随着愈向北行,所见到的汉人,也越稀少。 算起来,除了朔方城,其实已经算是属于并州的领地。 五原、云中两郡,位于受降城和朔方之间。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吕撷是直接从五原郡穿过,直扑弹汗山。好在,由于当初袁绍和鲜卑人联手夹击吕布时,曾达成了协议,开放五原和云中两郡,双方在这两个地方,建立胡汉贸易市集。 所以,董俷这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从蛮夷谷方向进入草原之后,乌延放出了玉带雕,在空中侦察情况。 这玉带雕,是一种大型猛禽,体长四尺,重三十七斤,嘴稍细,头颈较长。在空中展开双翅的时候,足有九尺长短,有一双凶狠发光的眼睛,体色迷彩斑斓。 唳声极为响亮,俯冲扑击的时候,能将一头小牛犊抓起来。 据乌延说,这玉带雕是塞上的特产,凶猛异常,有锋利的爪子,能撕开坚硬牛皮。 而且,玉带雕非常有灵性,一旦认主,终生不会改变。 乌延祖上三代,都是训鹰的行家,据说他的祖父,还为檀石槐训养过一只黑鸢。 只是到了和连主政后,乌延的父亲因为得罪了和连的妃子,以至于全家被和连所杀。乌延逃出了生天,只能四处流浪,靠着训鹰为生,后来流落到了朔方。 这玉带雕,是他用两年时间训练出的猛禽,对乌延非常的温顺。 董俷曾试图去接触它,结果险些被它给啄了眼睛。大多数的时候,玉带都会飞翔在空中,巡视地面的情况。到了晚上,则会栖息在乌延的身边,担任着警卫。 “主公,玉带说,前面好像有情况!” 第四天中午时分,在空中担当警戒巡视任务的玉带,突然发出了一声洪亮鹰唳。 乌延急忙把情况告诉了董俷。 不等董俷有所行动,赵云已经纵马冲出,身后带着百余名元戎士,前去查看。 有赵云在,董俷的确是省了不少的事情。 不过既然发生了状况,董俷也不能不提高警惕。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塞外。 片刻之后,有一名元戎士回来了。 “主公,前方有一个遭遇到洗劫的鲜卑部落。赵将军说,很有可能是小温侯所为。” “哦?” 董俷一蹙眉头,立刻催马向前。 越兮和郭援带着一众元戎士紧紧的跟随,不一刻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那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已经变成了废墟! 这并不是一个多大的营地,看样子最多也就是二三百人口,大帐还在冒烟儿,小账倒在地上,远处有散落的牛马,应该是这个营地的财产。百余具死尸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有遭遇马蹄践踏的痕迹。看死尸的模样,好像是一场突然袭击。 “主公,应该是那小子干的!” 赵云对吕撷的称呼,可没有那么尊重。他把一具死尸推开,走到了董俷跟前。 “这几具尸体,明显有遭遇重物撞击的痕迹,倒地之后,被马匹踏踩致死。以云所见,应该就是那小子的飞熊卫造成的结果……看情况,差不多是在半天以前。” 董俷点点头:果然是那头恶虎的种,做起事来心狠手辣。 “乌延,立刻召唤玉带,立刻巡查三百里方圆内的动静,应该不会跑出太远。” “喏!” 乌延立刻召唤玉带,叮嘱了两句之后,抬手放飞出去。 董俷扭头对越兮和郭援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草原,属于鲜卑人的势力范围。你二人各领二百元戎,在前方巡视。记住,不可以距离太远,保持三十里就行。” 越兮和郭援领命而去,董俷这才招呼赵云上马。 赵云上马之后,忍不住说:“主公,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到了鲜卑人的区域,是不是不要再追下去了?那小子想要送死,就随他去好了,主公千金之躯,犯不着……” 董俷笑了笑,“子龙莫要再说了。已经追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样子半途而废。” 言语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赵云嘴巴张了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主公真是一个有情义的人啊! 在心里,赵云暗自感叹,不过对吕撷的反感,也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 玉带没有发现吕撷的行踪,越兮和郭援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看样子吕撷也知道如今是身处险境,所以在行动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据越兮说,往东北方向,发现了许多马匹印记。 但是却分为几个方向,杂乱无章,看不出什么线索来。想必是那吕撷故布疑阵,扰人视听。董俷微微一蹙眉,这小子玩儿了这么一手,端的是增加不少困难。 “乌延,继续放飞玉带!” 也只能这样子了,董俷心道,再往前追击一下,若还是找不到他的行踪,干脆就回去。 作为昔日袍泽,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足够了…… 当晚,元戎在一处背风之所歇息。一连数日的赶路,让元戎士们也感到了疲乏。 靠在一块石头上,董俷头枕双手,仰望星空。 不知为何,在这寂寥空旷的原野上,他想起了朔方的女儿,还有长安的妻儿。 听说这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代表自己的那颗星星,是在何方呢? 胡思乱想中,有一种朦胧的睡意。董俷闭上眼睛,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呼的翻身坐起来,董俷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的确有动静,而且听声音,好像还不少呢…… “主公,好像是鲜卑的侦骑!” 乌延轻声道:“估计是发现了那处营地,所以就追踪了下来,主公,该怎么办?” 董俷淡定一笑。 “义权,消灭他们!” “喏!” 越兮翻身上马,持月牙戟,带领二百元戎士就冲将出去。 赵云等人也都整装完毕,随着董俷一起,元戎士紧紧跟随,登上了一座山丘。 月色如水,洒在草原上。 大约有七八十个鲜卑人组成的侦骑,朝着这边飞速驰来,同时发出了一连串的声音。 “他们在询问,我们是什么人!” 乌延听得懂鲜卑语,低声的向董俷翻译。 “放心吧,越兮他们一定会给这些家伙最满意的答复……子龙,告诉越兮,不要杀干净。留几个活口,最好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还有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云应了一声,纵马冲下了山丘。 那边,越兮已经和鲜卑的侦骑纠缠在了一起。面对这样的对手,元戎根本就无需使用弩机,直接亮出了汉安刀,那泛着冷幽蓝芒的刀口,带起了一道道,一条条的眩美光影。 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 混在一处,并没有持续太久,眨眼间就平静了下来。 赵云抓了一个斥候的头目过来,由乌延询问了片刻后,就得出董俷想要的答案。 原来,这些斥候是阙居的鲜卑人。 而日间董俷他们所见到的那个被袭击的营地,正是阙居人的一个小帐,阙居大王自然不会忍下这口气,所以派出十余路侦骑,并调集人马,准备进行围剿。 董俷等人闻听,心里不由得一沉。 鲜卑人这么快就展开行动了吗?按照那头目所说,那岂不是说,退路将被封死? “那阙居王,什么时候开始清剿?” “主公,清剿已经开始了……” 乌延的声音很低沉,让董俷的心,也不由得随之一下子沉了下去。 已经开始了吗? 不自觉的,董俷的细目,眯成了一条缝。 第三六四章 弹汗山(二) 第三六四章 弹汗山(二) 一道萧瑟的秋风,从草原上掠过。 董俷站在山丘上,眺望着弹汗山的方向。雄伟的身躯,如同雄狮一般,带着森森的威严气息。山下的元戎士,全部都安静下来,只是无声的看着董俷的背影。 阙居鲜卑,是中鲜卑三大部落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支。 下设小帐近千座,人口达三十万,有控弦之士十万,同时也是和连最亲近的心腹。 相比之下,柯最原本势力最弱,但是在莫护跋鲜卑人被董俷拔掉之后,柯最鲜卑已经超越了慕容鲜卑一族,有人口十五万,控弦之士八万,实力不容小觑。 再加上那个和董俷早已经成不死不休局面的慕容鲜卑…… 董俷也不免感到头疼,阙居鲜卑一动,只怕整个中鲜卑三部落,都会参与其中。 这一次,他所要面对的敌手,将超过二十万人。 不管董俷经历多么丰富,武艺多么高强,骨子里还是那个沉稳冷静的护林员。 也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但是却没有一次,会比现在更加凶险。 二十万人马如果真的调动起来的话…… 董俷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一个胆大的超乎寻常的想法,在脑海之中浮现。 如果中鲜卑二十万人马调动起来的话,岂不是弹汗山西面的放线,也将随之出现破绽?这不是一万人两万人的调动,二十万人马真的可以调动起来,那么包括来自辽东部鲜卑的几十万人马,同样也会被牵扯进去,到时候势必会有破绽。 不过这样做的危险很大! 甚至要比当年在金城时面对的危险还要巨大。 西凉多山,可以遁入积石山,进入河湟……其中有很多城镇,可以作为修整补充的地方。但是在这塞外,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山峦不多,很容易暴露行踪。 一旦真的被微捆起来,可就麻烦了! 但是拼一下,说不定真的会有大收获呢! 董俷在战略上的头脑的确不算是非常出色。不过却不能否认,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也偶尔会灵光一闪。有些时候,这刹那间的灵光,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当下立刻把赵云召唤过来,轻声的把他心中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初闻董俷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赵云有一种几近崩溃的感觉。他的胆子同样大,可是绝对不会有董俷这样的可怕。一千对阵二十万,乃至更多人?那是疯子! 可仔细的听完之后,赵云发现这也不是不可行。 关键在于,整个计划之中的关键,就是保持强大的机动力。乌延对鲜卑很熟悉,又有法衍留下来的地图可以做为向导,加上玉带的高空侦查能力,听上去…… “可是主公,如何让徐太守他们能够和我们配合得当呢?” 董俷看着赵云,笑了起来:“子龙,我需要有一胆大心细的人,为我走一次受降城。” 从董俷他们现在的位置来看,马不停蹄的回朔方,需要三天以上的时间。 不过距离受降城,只有两天的路程。受降城有贺齐在,把消息告诉他,也一样。 这和留在草原上的性质,几乎是一样重要。 没有外面的配合,就很难起到董俷所需要的结果。而在这个时候,吕撷的生死,对于董俷而言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能把这个计划完美的实施。 赵云隐约听出了董俷话中含义。 “主公是要云……去受降城吗?” 董俷点点头,“子龙忠勇,我非常清楚。如今能完成这个任务的,非子龙你莫属。义权也是勇武之人,但有些时候不免失于急躁。我之安危,就只有拜托子龙。” “主公,莫不如云留下来,主公往……” 董俷笑着拦住了赵云,“若论骑战游击,恕俷斗胆妄言,这天底下还没有几人能超过我。况且,元戎战力强大,足以护我无忧,子龙无需担心,只管往受降城就是。我当于子龙出发后两日,对阙居人展开袭击,成功与否,还要看子龙勇武。” 赵云自然也知道,董俷的那些经历。 的确,不论是在金城也好,在关东逗引太平道也罢,甚至后来把凉州搅的风云突变……董俷对游击的理解和经验,绝不是赵云可以比拟。而且,元戎属于董俷亲卫,以赵云的勇武统领元戎自然无碍,但是说起资历来,却不免有些不足。 虽说董俷也不是一个讲究论资排辈的人,但是却不代表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 辗转塞外草原,凶险更甚于以往。 赵云若不能很好的梳理这其中的关系,肯定会出现麻烦。而问题是,他没有这个时间。 董俷说:“子龙,你领五百元戎,一人双骑,前往受降城。我自领五百元戎,一人四骑,也可以增加机动能力。此事就这么决定,你速速准备,尽快出发去吧。” 赵云没有再说什么,起身拱手,转身走下山丘。 董俷轻轻的转动了一下脖子,舒展着身体。一种久违的兴奋在体内悄然升起。 又要开始了吗?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刺激…… ****** 玉带展翅,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翱翔。 响亮的鹰唳声,不时传来,进入乌延的耳中,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信息和情报。 靠着玉带强大的侦查力,董俷在两天之中,成功的避过了十几支阙居人马。 看起来,阙居鲜卑的确是很恼火。据说那被袭击的小帐,和阙居王是什么亲属。 不过董俷很奇怪,阙居王如此大动干戈,丝毫不顾及和连早先的布置,又算是什么?隐隐约约的,董俷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难道说鲜卑内部,出现内讧? 也说不定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主公,玉带刚才传来消息,前面有一片疏林,过去二十里,有一个鲜卑大帐。” 在鲜卑部落中,自檀石槐在弹汗山设立王帐后,各部落相继产生了大帐和小帐。 所谓大帐,指千人以上的部落。 而小帐的人口,大都是在三四百左右,甚至可能更少。 由于鲜卑人靠游牧而生,随水草而迁徙落户。故而一个人口十几万的大部落,其实居住的很分散。在大多数的时候,并不像汉人那样,以城市和集镇而群居。 大帐…… 董俷抬起手,唤来了郭援。 “你与乌延,带五十名元戎去打探一下,那大帐究竟有多少人口。记住,不得擅自行动,不得打草惊蛇。” “喏!” 郭援和乌延立刻领命而去,越兮催马上前,轻声问道:“主公,是要准备动手吗?” “算算时间,子龙应该已经到了受降城……这两天我们靠着他闹出的动静,获得了不少的修整时间。现在,该我们行动了。公苗和公明那边,得到消息后,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才能展开行动。所以我们要尽量在十五天内,挑起大的事端。” 越兮点头,表示明白。 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想当年越兮在图尔尕特山口大战的时候,也干过这种穿插游击的事情。一晃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当年那大战时的激动,再次涌上了心头。 片刻之后,郭援和乌延回来禀报。 那疏林过后的大帐,约有一千八百人左右,是一个中型的大帐,属于柯最鲜卑。 管他是什么鲜卑,先打了再说。 而且董俷也确实需要确定一些消息,毕竟如果他的猜测正确,可是能省了大事。 穿过了疏林之后,董俷跨坐狮鬃兽,细目微闭,眺望前方。 天已经黑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营地中的篝火,还有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看起来,柯最人已经给咱们准备好了晚饭。” 董俷说着,命乌延带一百元戎,看住战马。自有人为他送来了雷音锤,越兮和郭援,各领二百元戎,整装待发。双锤挂在得胜钩上,董俷催马朝着大帐奔去。 马蹄声,在空寂的旷野中回荡。 哒哒哒,金属铁蹄踏踩地面,散发出一股凛冽的铁锈腥气,令人感到心惊肉跳。 正是晚饭的时间,柯最人忙碌了一天,聚在大帐周围生火烧饭。 那马蹄声,惊起了不少人的主意。有警觉的人扭头看过去,不由得发出了惊呼。 踏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四百元戎,身披藤甲,外罩黑色牛皮铠,如同一群幽灵般在地平线上出现。 狮鬃兽一马当先,发出巨雷般的嘶吼,闪电般的在地平线上掠过,闯入了营地。 双锤一分,董俷二话不说,将两个柯最武士砸翻在地。 雷音锤挂着凄厉的锐啸声响,冲进了人群,是上下翻飞。大帐周围,顿时一阵骚乱。 匆忙迎战的柯最人,反应相当的迅速,纷纷跳上了战马。 这时候,元戎已经杀了过来。只听越兮爆吼一声,月牙戟如同蛟龙出海,带起了一片片的血光。森冷的汉安刀,闪烁冷幽的寒芒。元戎士也不出声,只是闷头的狠杀。锋利的刀口切入身体,发出噗噗的沉闷声响,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轮冲杀之后,董俷就撤出了战圈。 这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他喜欢势均力敌的战斗,喜欢那种在生死之间夺走敌人性命的快感。但是纯粹的屠杀,他不屑为之。当然,在战后处置战俘生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能混淆。 这个有一千八百人左右的大帐,说起来战斗力并不算太差。 可一来事发突然,二来元戎士不论在兵器和战斗力上,都要远远的超过鲜卑人。 一场战斗,持续了大约只有两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见势不妙的鲜卑人,四散奔逃而去。郭援压着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人,来到了董俷的面前。 “乌延,我要知道关于阙居鲜卑与和连之间是否有矛盾。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来确认,其他人打扫战场,只带干粮和清水,其余的全部烧毁,一炷香后随我撤离。” 董俷根本就懒得去理睬那所谓的头领,径自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去。 大帐周围,不时传来呻吟声。越兮带着人检查战场,发现幸存者,立刻将其杀死。 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子玩儿过家家。 董俷的心早就麻木了…… 听着一声声的惨叫,他已经生不出半点的怜悯。越来越像是这个时代的人物,心肠也越来越硬。董俷牵着狮鬃兽,漫步在营地里,思绪却已经飘飞到九霄云外。 第三六五章 弹汗山(三) 第三六五章 弹汗山(三) 准确的说,鲜卑人和乌桓人,都是同属于东胡的一支。 在后汉初期,大部分鲜卑人还依附在匈奴的帐下。随着北匈奴的衰落,鲜卑人才逐渐的崛起。北匈奴西迁之后,鲜卑人这占据漠北高原,将十余万匈奴纳于帐下。 由此,鲜卑人变得强盛起来。 有时候董俷也想不明白,汉室朝廷中名士辈出,不泛有大能之人。想当初,大将军窦宪连结鲜卑、南匈奴、西零等部,共击北匈奴人于漠北高原之上。论势力,毫无疑问是当时的汉室力量最大,怎么偏偏就便宜了鲜卑,看着鲜卑人坐大? 董俷自认自己不是很聪明。 但是如果是自己换在当时的位置上,肯定不会把那十余万北匈奴人留给鲜卑人。 就算不要,也会杀个寸草不留,反正是不能留给别人去壮大。 有时候,董俷觉得名士们的脑瓜子真的是很怪异。后来在西域的时候,一次偶然谈话中,还是卢植揭开了这里面的玄妙。说穿了,还是那士人对武人的压制。 貌似大将军窦宪,最后是不得好死吧…… 董俷记不清楚了。反正卢植当时说:士人们需要异族不断的消耗武人的力量,所以异族不能消灭。一个非常古怪的理论,时隔许多年后,董俷也无法想明白。 反正,鲜卑就是在那时候撅起了! 后来还出来了一个勇健而有智略的首领,就是那个该死的檀石槐。不过,士人们对檀石槐还是蛮推崇……可自家的英雄不去推崇,偏偏要去推崇一个异族人? 这又是一个董俷不能理解的事情。 檀石槐建立压帐于高柳北部三百余里的弹汗山(今内蒙商都县附近)下的仇水河畔(今东洋河),北拒丁零,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南寇汉边,将匈奴故地,尽数掌握在手中。同时,也令鲜卑继匈奴人之后,成为这塞外草原的新霸主。 而他一手所建立起来的军事部落联盟,也成了汉室的心腹大患。 有时候想想,汉灵帝刘宏在位时,所过的日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苦。外有檀石槐的鲜卑大军,内有党锢之禁的倾轧。好不容易檀石槐死了,又蹦出来个张角。 董俷常以为,做皇帝做到汉灵帝这样的地步,真的够苦! 檀石槐死之后,虽然有和连接受,但和他的父亲相比,显然有着很大的差距。 最明显的就是那军事联盟名存实亡。 表面上,和连还是鲜卑王;表面上,和连还是能调动鲜卑各部的兵马,但实际上…… 阙居鲜卑是从檀石槐时代开始,就忠诚于弹汗山王庭的部落。 同时也掌握着塞外中部地区最肥美的土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阙居鲜卑是不会背叛和连,事实上在董俷侵入关中的时候,阙居鲜卑对和连还是忠心耿耿。 可是,和连因恐惧而调集辽东鲜卑进入了中部地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确是增加了其防御的厚度,可是也产生了不和谐的因素。 阙居鲜卑的土地在减少,放牧的范围不断在缩小。 试想,几十万大军进入中部地区,所造成的结果,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想像。 这极大的触动了阙居鲜卑的利益,随即对和连也产生了不满。 ****** 仇水河畔,鲜卑王帐。 金碧辉煌的牙帐中,和连慵懒的躺在一个丁零美女的怀中,大手肆无忌惮的在那美女的大腿上游走,探入裙底,触摸着那春潮泛滥的三角地,身下是一张白虎皮。 那丁零美女,早已经春情荡漾,粉腮潮红。 但仍强忍着和连大手给她带来的快感,美目秋波流转,不时的向旁边飘去。 在一旁,端坐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身穿青袍,颌下黑须,却是生的极为俊朗。 和连与他相比,简直就像是一头肥猪。 那丁零美女的心思,只怕也放在了那男人的身上,心里面幻想着,抚摸她的人,却是这汉人书生。 “卫先生,那阙居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先生手摇白缎子面的折扇,微微一笑道:“大王聪慧过人,难道还看不出端倪?阙居只怕是心怀不轨,如此做为,说穿了是要试探大王您的底线啊。西部防线,乃是大王您苦心经营出的结果,董贼兵马虽壮,也不敢对大王您掉以轻心。” 翻身坐起,二百三十多斤的体重,却看不出半点的迟缓。 毕竟是游牧出身,虽然享乐了十几年的清福,不过和连早年打下的底子依然在。 一双深凹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那卫先生。 和连的脸色阴沉,放在丁零美女大腿上的手下意识的用力,那美女却疼得不敢出声。 卫先生目视和连,毫无畏惧。 许久,和连哈哈大笑,“卫先生所说不差,那阙居的确是生有谋逆之心。” “西线防御,大王当要尽快的稳定下来。那一小股汉军,虽然凶猛,也不过是鳞介之癣罢了。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阙居的问题,若时间长了,定会酿成大祸。” “卫先生……所言极是。” 和连沉吟了一下,“不过那阙居人口众多,兵马强横。和慕容鲜卑又有姻亲之好,想要对付,只怕不太容易吧。更何况,若对付的急了,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卫先生淡定一笑,“灭一阙居,又有何难?” “先生之意……” “若大王有把握收了阙居一部,只杀阙居,易如反掌。那阙居窥视大王之位怕非一日。大王只需派人告诉那阙居,就说愿意禅让王位,请他来牙帐一叙,然后……” 说着话,卫先生用手做了个砍的动作,和连就明白了! “同时,大王可派命槐头、素利等部趁机出手,想必他们也会很高兴多些土地。” “先生果然大才,连得先生,如鱼得水啊!”和连不停的称赞,突然又问道:“只是这么一来,那小股汉军岂不是……虽说是鳞介之癣,也需尽快的将其铲除。” “大王怕什么?” 卫先生大笑,“某早已经为大王谋划,前些时日大王拿到的小子,不正好可以利用?据说,那小子是北地恶虎的独子,不若让他恶虎出兵,来对付那股汉军?” “你是说吕布?” 和连不停的摇头,“那怎么可以?吕布仇视鲜卑,如今幽州被攻,他怎么会出兵?” “且不说他独子在大王手里,只需告诉吕布,就说愿与幽州联手,抗击袁本初……吕布如今被袁绍打得无还手之力,而袁本初对大王,还是有一些忌惮呐。” 和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卫先生的谋划果然是一环套一环,毒辣的很呢。如此一来,吕布可就要被绑在鲜卑的战车上了……不错,那吕奉先的飞熊军,倒也的确是有一些战力呢。 年初时,这卫先生前来投靠,自己还不太相信。 现在看起来,却是得了一个宝贝! “如此,就依先生所言!” 和连忍不住放声大笑,心里面有说不出的得意。 卫先生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里面,隐藏着说不出的寒意。轻蔑的扫了和连一眼,起身告辞离去。 回到了大帐之中,卫先生立刻召来了自己的管家。 “卫安,你即可前往辽东,告诉那公孙度,就说一切都已妥当,请他见机行事……另外,你马上派一人,偷偷的前往阙居大帐,告诉那阙居,和连准备杀他。” 卫安点点头,表示明白,悄然了离开了帐篷。 空荡荡的军帐之中,只剩下了卫先生一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出一口浊气。 “董贼,你害我家破人亡,咱们之间,不过是刚刚开始。等着吧,我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好过。从今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卫觊,只有一个为报仇而生的卫仇!” 端起桌案上的一觞烈酒,卫先生阴戾的冷笑两声,一饮而尽。 第三六六章 弹汗山(四) 第三六六章 弹汗山(四) 董俷决定收手了! 在连续奔袭了十七天,洗掠了大小帐三十余处之后,董俷不得不决定暂时收手。 不为别的,因为他发现,这草原上的形式发生了突如其来的变化,变得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变得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变得让董俷心里,隐隐有一些不祥之感。 阙居鲜卑反了! 据说是和连想要杀死阙居,夺取阙居人在中部草原的土地,而阙居王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吞并。也顾不得什么围剿,很快的宣布翻出弹汗山,与和连彻底决裂。 紧跟着,槐头鲜卑和素利鲜卑,对阙居发动了偷袭。 两个部落联手,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万的兵马,和阙居打得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而这个时候,慕容鲜卑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和阙居王联手击溃了槐头素利。和连发出绝杀令,不可放过阙居和慕容,于是又有柯最鲜卑出马,双方剿杀起来。 鲜卑草原大乱…… 乱得让人无法分辨出敌友。 徐晃自朔方出兵,贺齐自受降城出兵,一下子被卷入了这场乱战之中。 鲜卑人忽而联手对付乞活军,忽而又相互残杀。使得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也正因为处处征战,使得乞活军没前进一步,都变得非常困难。 本想借鲜卑人的兵马调动,而对草原发动突袭。现在可好,还突袭个屁啊,整个草原都是战火弥漫,让贺齐不得不小心应付,因为这局面,实在是太混乱了! 董俷的人马,停驻在一个名叫集宁的地方。 向南就是雁门郡的领地,那是袁绍的地盘,有大将牵招镇守,董俷不会去自投罗网。 向东,就是大青山,翻过大青山,就是弹汗山。 董俷也不敢再向东部突进,因为那里的地形有点复杂,不适合元戎展开奔袭。 十七天的时间,元戎军损伤近二百人,马匹也丢失了不少。 幸好董俷每次偷袭,都会清扫战场。把死伤的马匹铠甲,以及元戎士的藤甲销毁。虽然说,这种西域天山地区特产的油滕在整个大汉疆域中,除了南蛮之外没有地方能找到。可毕竟在目前来说,是董俷的秘密,实在不宜过早的暴露。 集宁,在阴山山脉灰腾梁南麓,只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集镇。 如果要认真分划,集宁属于幽州代郡的土地。不过由于后汉时期对于异族的退让,实际上集宁已经不再是汉室的疆土。在檀石槐时期,此地被纳入鲜卑领地。 这是并州、幽州和鲜卑人的一个贸易集市。 往年的这个时期,应该是格外热闹。从幽州和并州来的商人,会在这里与鲜卑人进行各种各样的贸易。合法的,不合法的,总之能出得起价钱,在这里都是合法。 但是今年的集宁,却格外的冷清。 由于草原上的动荡,人们已经无心在进行什么贸易。而商人们也看得出,这草原上只怕是要有一番混乱。所以,在董俷等人从乱战的草原上抵达这里时,已经空无一人。 集镇不大,最中心的趋于,有一个堡垒似的建筑,应该是当地的管理者所建造。 元戎就驻扎在这堡垒之中。 青灰色的石头砌成两丈高的围墙,有一个石甬似的通道,是唯一的出入口。 里面有房舍二十多间,还有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庭院。三百元戎士进入之后就略显拥挤,但是马匹显然是无法再进入其中,只能留在这堡垒的外面。 不过,狮鬃兽还是稳妥的进入堡垒,和董俷寸步不离。 秋风萧索,董俷登上了瞭望台,犹自不太明白,这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猜测到阙居鲜卑与和连之间有问题,可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产生冲突。很明显,这里面有被人操纵的痕迹,是谁在操纵,又是因为什么?董俷想不通。 玉带犹自在空中翱翔,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鹰唳。 说实话,董俷挺喜欢这玉带。十七天里,如果不是有玉带,还真的会碰上危险。 而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与汉安军取得联系? “主公,要不我们设法杀入云中,往五原方向行动?那边的袁军好像不是很多。” “以前不会有很多,但是现在……” 董俷摇着头,苦笑道:“那牵招用兵极为老辣,在这个时候,肯定会派兵进驻云中。牵招,牵招……奇怪了,为什么我对这么一个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董俷所说的没有印象,不是说他不知道这个人。 相反,根据情报所得,牵招和董俷,甚至很有可能面对面的有过接触。 牵招,字子经,冀州安平观津(今河北武邑)人,年三十三岁。曾担任过何苗的长史。何苗死后,他收敛了何苗的骸骨,试图将何苗的尸首送还南阳的老家。 途中被贼人所阻拦,从者皆逃散,唯有牵招就地挖了一个坟茔,把何苗埋葬。 贼人因此而感动,将其放还。 而后牵招就回归老家,袁绍在冀州立足之后,牵招就投奔了袁绍,任督军从事,兼领乌丸突骑。这乌丸突骑,是袁绍手下最为精锐的两支兵马中的一支。另一支精兵,名大戟士,由冀州枪王韩荣之子韩琼所掌控,足以见袁绍对牵招的器重。 韩琼,字莒子,枪马纯熟,和袁家颇有交情,其父曾是担当过袁绍父亲的亲卫。 可问题在于,演义中并没有提到这两个人。 好在董俷也算是明白了! 那罗贯中就是个大忽悠,天晓得有多少人被他所漏过?所以也是见怪不怪。 袁绍,端的好运气。 堂堂河北四庭柱,被他杀了一个,收了一个,居然手里面还有这么多可用之才。 这四世三公之家的出身,果然是非同寻常。 董俷想到这里,走下了瞭望台。这宁集周围,也没有什么部落存在,所以很安静。 元戎士吃了东西以后,一个个睡下了。 董俷没有要房舍,而是靠在石甬过道中,裹着大氅,闭目养神。 瞭望台上,郭援带着人守望。院子里,则是鼾声如雷,狮鬃兽站在董俷身边,轻轻的打着响鼻。 “阿丑,这十几天,可真的是辛苦你了!” 董俷笑着,伸出手抚摸狮鬃兽的脸。那狮鬃兽把脑袋凑过来,摩挲董俷的面颊。 好累…… 董俷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秋天的草原,天气变化莫测。 凌晨时分,草原上飘起了稀薄的雾气,越来越浓,到了后来,弄的伸手不见五指。 很静谧,也很平和。 董俷在梦中,仿佛回到了长安…… 突然,他猛然一个惊醒,蓦地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寂寥的旷野中,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有人! 董俷的困意一下子消失无踪,连忙起身,叫醒了靠在屋檐下沉睡的越兮。 “好像有人,叫大家快点醒来!” 越兮也是一个激灵,忙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去呼喊元戎士。 董俷噔噔噔上了瞭望台,举目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此时,天已现出了鱼肚光亮,影影憧憧,董俷可以看见有一支人马,但是看不清人数,朝集宁行来。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偷袭,只怕时间也未必能来得及。 董俷一蹙眉,翻身跨上了狮鬃兽,越兮和郭援为他拎过来双锤,催马冲出堡垒。 后边元戎士,也纷纷起身,从石甬过道中走出。 对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马蹄声。呼的停止了前进,片刻后大声呼喊:“前面是什么人?”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可董俷却觉得,那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却想不起来。 沉吟了一下,猛然大喝一声:“尔等何人?再往前,开弓放箭!” 对面的人没有在回答,很显然那开弓放箭四个字,却是令他们感到了一丝犹豫。 就在双方对峙的光景中,元戎士纷纷上马。 不过,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越兮和郭援静静的列在董俷的身后,神情格外紧张。 天,渐渐的亮了! 雾气,也慢慢的消散…… 人影憧憧,董俷看清楚了对手的模样,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 而对方也看清楚了董俷,显得格外吃惊。 胯下马希聿聿一声长嘶,那马上的将领大喝一声:“董西平,你却让某家好找!” 第三六七章 双虎斗 第三六七章 双虎斗 赤兔马,方天画戟! 唐猊铠,狮蛮玉带…… 麒麟袍,束发金冠。 稚鸡翎迎风摇摆,六百铁甲飞熊卫更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董俷糊涂了,心里面犹自在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幽州吗? ****** 吕布心里面很苦……非常的苦。 魏攸病故之后,袁绍加强了对幽州的攻击,把吕布打得是苦不堪言,没有还手之力。 田畴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人,曾一度将五阮关夺回。 然则袁绍的兵力实在是太过强横,更兼麾下谋士如云,连番的设计,迫的吕布不得不弃了代郡,与田畴兵合一处。与此同时,辽东的公孙度蠢蠢欲动,让吕布也是心惊胆战。好在令支有麾下大将高顺镇守,又有傅巽协助,还算是稳妥。 进入七月,袁绍攻势更盛。 高览、高干、袁熙兵分三路,不断的突击,使得吕布不免有一种首尾难顾的感受。 吕布武力超群,这没有人会反对。 不过他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傲气,眼皮子很高,一般人不会放在眼里。 魏攸活着的时候,吕布多少还有点控制。 可魏攸一死,整个幽州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住吕布。如果用一句后世的言语,吕布的情商很低。在大多数时候,他不会懂得去尊重别人,也不会去拉拢人。 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件事,就是刘虞的老部下鲜于辅大开五阮关,迎袁绍入涿郡。 鲜于辅是个很实在的人,世代居于幽州,为人刚直不阿。 武艺不算高,文采也不出众。可这样一个人,最大的有点就是在于他的沉稳。 吕布刚到幽州的时候,鲜于辅是极为赞成吕布。 甚至在刘虞死后,幽州旧部大都不服气吕布接掌幽州的时候,是鲜于辅力挺吕布。但是,随着吕布坐稳了州牧的位子,魏攸又病故之后,鲜于辅就不再受吕布的重视。毕竟,这个人在吕布的眼中,可以说是没有半处优点,怎能去重用。 数次被吕布羞辱,就算是泥人也会生出火气。 鲜于辅一怒之下,投靠了袁绍,同时也等于开启了涿郡西边的门户,使吕布狼狈至极。 而这时候,独生子离家出走。 前脚刚得到了董俷的派人送来的消息,后脚就收到了和连的来信。 你儿子在我手中,我想和你结盟。只要你能帮我除掉一股汉军,我不但放了你儿子,还会让袁绍停止攻击。成不成,你一句话……愿意结盟,就先杀了董俷。 和连如今也知道,统领草原上那支汉军的主将,就是董俷。 也难怪,董俷的目标实在是太好辨认了。狮鬃兽、雷音锤,还有那标志性的鬼哭矛。 无一不是向和连说明,董俷就在他的嘴边。 可问题是,草原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和连本想诱杀阙居王,可不成想却走漏了风声。索性,他也不再去理睬,任由汉军,叛军和鲜卑军三支人马绞杀一起。 全力捕捉董俷的下落,杀了董俷,则汉军不攻自破。 吕布本不愿意出手! 然则能退了袁绍部,使幽州得以喘息,的确是很诱人。还有,他只有一个儿子。 严氏哭道:“将军只有一子,难不成想要断绝血脉?” 吕布最怕的就是这女人的眼泪,更何况严氏是他的正妻,曾与他患难与共,感情深厚。虽说吕布宠爱来莺儿,可要说尊重,还是严氏更甚一筹。严氏这一哭,吕布可就受不了了。立刻答应,定会解救吕撷回来,同时要答应和连的结盟请求。 来莺儿劝道:“将军如今为一方诸侯,事事当以大局为重。董西平虽然为千夫所指,然则他如今所敌对者,是塞外异族。若将军答应了和连,定然是声名尽毁。” 这也是来莺儿自嫁于吕布之后,第一次为董俷说话。 可仔细想想,她在话语中所维护的,还是吕布的利益。可是吕布决心已下,闻听来莺儿为董俷说话,却是勃然大怒。私心里,他对于来莺儿和董俷的那段往事,终是心有芥蒂。 “汝欲向董西平乎?” 这一句话说的很重,言下之意是说:你想要和董西平旧情复燃吗?才为他说话。 来莺儿本就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侮辱。 当场就要撞柱而死,幸好魏续等人见势不妙,死死的拉住了来莺儿,又有严氏出面劝解,总算是阻拦下来。可这样一来,来莺儿和吕布之间,也就生出裂痕。 所以,吕布是怀着一腔的怒气,从上谷出发,进入塞外,寻找董俷的踪迹。 说句实话,离开上谷之后,吕布也就清醒了过来。 他也很清楚,来莺儿是为了他好。可儿子在和连手中,让吕布也不禁投鼠忌器。 吕布入塞外后,只是在幽州、并州和弹汗山三地之间徘徊。 为的就是尽量避免和董俷面对面的接触。但没想到,一场大雾,让飞熊卫迷失了方向,最终还是在这集宁镇上,与董俷相遇。吕布这心里,也是暗自的叫苦。 不过,也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真若能在这里杀了董俷的话,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和我交锋? 赤兔嘶风兽感受到了吕布心中的杀意,不由得希聿聿暴嘶,双蹄哒哒哒的踏地 同样是天下间少有的战马,一是被称之为天马的汗血宝马,一个却是被誉为五百年未见一出,能生裂虎豹的狮鬃兽。赤兔马的挑战,狮鬃兽又怎能感受不到? 那骨子里的狂野之气,顿时被激发出来。 狮鬃兽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凶戾长嘶,不停的打着响鼻,前蹄轻轻的刨着地面。 董俷勒住了战马,横眉连在了一起。 同样是武艺卓绝的人物,他怎能感受不出吕布那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意呢? 只是,他不明白,吕布这杀意从何而来? 我为了他的儿子,如今被困在这草原上。他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我? 也难怪董俷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年曾经和吕布一同饮酒,而且还和吕布携手作战,也算是了解此人。 这是个对鲜卑异族,有着极为浓重恨意的家伙,虽然有鲜卑人的血统,可对异族的排斥,甚至还要超过了当年的公孙瓒。否则,那塞上飞将之名,有从何而来? 但,人是会变的! 董俷也没有想到,吕撷会落入和连之手,更不会想到,吕布已经变了! 催马上前,董俷拱手道:“温侯,经年不见,别来无恙?” 赤兔马嘶吼着,在两军之间盘走,吕布面色阴晴不定,看着董俷,久久未曾言语。 越兮却怒了! 他不认得吕布,而且就算是认得,也容不得吕布如此嚣张。 厉声喝道:“兀那厮,我家主公好生和你说话,怎地不见回答?” 言下之意是说:嘿,你这家伙,怎么如此没有礼貌?难道不会说话,是哑巴吗? 吕布勃然大怒,刚要开口,身后一员金甲大将,催马舞刀就冲了出来。 “无名鼠辈,竟敢无礼?王荣来取你性命……” 飞熊卫共有两位主将,一个是王荣,广阳昌平(今北京昌平)人,生就一副豹头环眼,跳下马身高九尺开外,虎背熊腰。掌中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重七十八斤。 这王荣是个莽夫,武艺超群。 曾经是太平道的黄巾力士,还是个头目,担任过张角的亲卫护军。 黄巾之乱灭亡后,这厮带着三百个黄巾力士逃到了幽州,在广阳军都山落草为寇。 刘虞几次试图将其剿灭,都未能成功。 吕布担任州牧后,出兵剿灭当地的盗匪。这王荣和吕布大战了一百多个汇合,终不敌吕布。 但是,吕布却没有杀了王荣,只是说:“可惜了一身好武艺,当我的部下吧。” 这王荣也是个直肠子,吕布能胜了他,心里也非常的钦佩,当下就投到了吕布麾下,被吕布任命为护军都尉,与另一名亲信曹性,共同担当起了飞熊卫统领。 在王荣心里,吕布如天人一般。 越兮对吕布不敬,实在是罪该万死。催马舞刀,就杀出了本阵。越兮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区区小贼,何须主公出马,青州越兮在此,小贼给我纳命来!” 胯下西极马呼的就冲杀了出来,越兮在马上轻轻一哈腰,月牙戟带着一道弧光,呼啸着就横斩而去。人借马势,马借人威,二马错蹬时,刀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越兮的月牙戟,重七十多斤,丝毫不比王荣的兵器差。 铛…… 兵器的撞击声在清晨的苍穹中回荡,王荣和越兮都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一声:好本事! 董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王荣。 看着吕布,用一种疑惑的口吻道:“温侯,为何如此?” 这时候,他也看出了吕布的心思。这家伙看样子,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火拼一场。否则,吕布早就喝住了王荣,又怎会让王荣如此嚣张的出战?不过,这厮不差! 吕布一咬牙,“董西平,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出口,董俷就明白了! 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原来温侯终是找到了爹?很好,很好……那我要祝贺温侯了!” 如今的董俷,也不是当初在雒阳时的那般敦厚。 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可是让吕布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红的有点发紫。 天下人都知道,吕布是胡汉混血,母亲是个汉人,但父亲却不知是谁。 董俷这话是变了法子的骂吕布是个杂种。原来是找到了爹,所以要对袍泽出手。 吕布怒啸一声,“董西平,欺我太甚!” 赤兔嘶风兽风一般的冲向了董俷,方天画戟高高举起,吕布的面容不自觉扭曲。 这叫做举火烧天式,招数极为普通。 但到了董俷这个水准,自然可以看出这招数中隐藏的奥妙,暗赞一声:好本事! 双锤一摆,“雒阳一战,我与温侯都不甚尽兴。今日正好,了心中遗憾!” 这话语中隐含讥诮:我当年没有使顺手的兵器,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张牙舞爪甚? 一连串的话语,让吕布暴怒不已。 狮鬃兽冲向了吕布,双锤一招霸王举鼎,朝着方天画戟就封了出去。 同样是极为普通的招数,关键就看你如何的使用。赤兔马和狮鬃兽快如闪电,眼见二马照面,吕布猛然长身而起,借势猛然加力,方天画戟挂着风声落下。 随着李通把马镫之迷奉上,在关东诸侯里面也已经渐渐的普及。 吕布如今,也是马配双镫,如虎添翼。而董俷丝毫不惧,几乎是在吕布长身而起的一刹那,马靴跟上的马刺轻轻一触狮鬃兽的肚子,狮鬃兽突然间提速,董俷随之长身而起,双锤由霸王举鼎变化为双连锤,一前一后,就砸向吕布的胸口。 赤兔马和狮鬃兽的差距,也就在这时候展现出来。 狮鬃兽可以在奔跑中自由的变化速度,而赤兔马相对而言,就显得有些不足。 马速提起的很突然,让吕布吃惊不小。 方天画戟落空,董俷的双锤可就已经袭了过来。匆忙间,吕布也不慌张,轻轻一拉方天画戟,戟身刷的在手中后退,在胸口一记铁门闩,大喝一声封挡出去。 铛铛…… 两声巨响传来,二马可就已经错蹬而过。 狮鬃兽是个不饶人的主,突然间一个减速,前身向下微微一低,董俷立刻就明白了意思,稳坐马背之上。狮鬃兽的后蹄也就在这一刹那间扬了起来,朝着赤兔马的臀部就踹了过去。这如果让踹上,赤兔马至少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 赤兔马不愧宝马良驹的名号,虽看不见身后狮鬃兽的举动,本能的却猛然屈腿一座,就躲开了狮鬃兽这一蹄子。饶是如此,却把吕布给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后怕。 拨马盘旋,低头看了一眼。 方天画戟的戟身,被董俷两锤砸的微微弯曲。 双手有些发麻,两臂一时间竟使不出半点的力气。吕布暗叫一声不好:这董西平的武艺,越发的凌厉了。 高手之间的交锋,往往在一个回合之中,就能判出高低。 武器略显不足,马匹略显不足,虽然和董俷在武力上不分伯仲,可还是落了下风。 “温侯,且接我震山锤!” 这时候,董俷已经调整完毕,朝着吕布再次冲了过来。 曹性在后面看着,眉头微微一蹙。虽然距离尚远,可是他却知道,吕布吃亏了! 当下摘弓搭箭,四石强弓拉开如同满月。 “董贼,看箭!” 曹性话音未落,利箭呼啸飞出。董俷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时候暗中偷袭。 噗…… 曹性这一箭,正中董俷的手臂。 董俷也是托大,为了减轻狮鬃兽的负担,所以没有披挂重铠,只着了一件筩袖铠,护住了身体,却护不住手臂。箭中手臂,董俷单手锤可就拿捏不住了,普通掉在了地上。而这时候,吕布已经杀了过来,董俷在匆忙间,猛然一转锤柄。 华棱棱,锁链子脆响,大锤立刻飞向了吕布。 虽然比起往日,董俷这锤上的力道减少了许多,依旧让吕布不得不回戟封挡。 二马错蹬一刹那,董俷突然一声厉吼:“吕布,无耻之徒!” 从狮鬃兽身上飞扑出去,一把抱住了吕布,巨大的冲击力,把吕布从马上撞击下来。 这两个人,加起来体重足有五百多斤,蓬的落在了地上。 不等吕布站起来,董俷抱住了吕布的肩膀,一记凶狠有力的头槌,砸在了吕布额前。 吕布头破血流…… 董俷也是满头的鲜血。武将之间的决战,最恨的就是这种偷袭的手段。更何况你吕布是什么人,竟然也使用这样的手法?端的是丢了这武人的气节和风骨。 暴怒之下的董俷,如同疯虎一样。 吕布用力的把他推开,刚爬起来,却见董俷已经冲上前,一拳狠狠的砸在吕布脸上。 董俷那一拳的力量有多大? 吕布一声惨叫,鼻梁骨可就被砸断了,鲜血喷涌而出。 他也怒了,顾不得什么风度,和董俷就撕打在一起。二人拳打脚踢,那边的郭援催马就冲杀出来,大槊摆动,厉声吼道:“幽州贼子,认贼作父,端的不要脸面。” 曹性收起弓箭,挺枪杀出。 飞熊卫呼啸着冲向了元戎士,而元戎士也毫不犹豫的朝着飞熊卫冲击。 钢弩挂着一道道,一抹抹的寒光,从弩机之中喷射而出。那经过甘信、马钧、蒲元等人多次改造,几乎已经超过了当年秦军短弩的弩机,穿透力格外的强横。 飞熊卫是模仿巨魔士而建立起来的重甲骑兵,防护力也非常的强大。 按道理说,双方的冲锋,元戎士当然不可能是飞熊卫的对手。不过,由于装备的不同,也就注定了元戎士的战法,和巨魔士的冲锋完全是两种状况。根本就不和飞熊卫正面碰撞,眼见着双方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元戎士呼的一下散开。 所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的奔射之法。 以灵巧的姿态,不断的围着那飞熊卫奔射,那强劲的钢弩,足以穿透飞熊卫的重甲。 一名飞熊卫横冲过来,董俷侧身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从一匹倒地的元戎士坐骑身上,抽出一把汉安刀,抬手拎起那元戎士掉落在地上的大盾,护在身前,一声怒吼,迎着一匹铁甲战马就冲了过去。巨大的冲击力,把董俷撞出去十几步。 而那硕大的马头,却被砸的脑浆迸裂。 希聿聿的凄厉马嘶声,在空中回荡。狮鬃兽飞驰到了董俷的身边,董俷翻身上马。 “吕布,贼子……可敢与我再战?” 手臂上还插着一支利箭,本就狰狞可怖的面孔,此时更是鲜血淋漓,格外凶戾。 绕是吕布如此的胆量,也有点畏惧了。 赤兔马跑回来,吕布翻身上马。从一个飞熊卫手中抢过一支铁槊,厉声喝道:“飞熊卫,分散冲击,分散冲击!” 飞熊卫的人手,本就占据了上风。 闻听吕布的吼叫声,立刻变化阵型,三人一组,只盯住一骑元戎,疯狂的进攻。 远处,突然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 那是鲜卑人集结的号角…… 董俷脸色一变,心知若是被鲜卑人围困上来,那谁也别想逃走。汉安刀挂着一股风声,将一名飞熊卫连盔带甲的劈成了两半,然后大声喊道:“越兮,撤退,撤退!” 越兮和王荣打得难分难解,可要想分出胜负,没有二三百个回合去不可能。 也知道,此时此刻,绝非是恋战之时。回戟逼开了王荣,“卖国贼子,给我滚开!” 董俷一手举盾,一手挥刀,接连砍死砸翻了四五名飞熊卫,杀出一条血路。 “随我撤退!” 远处,鲜卑大军的大纛飘扬,已经出现在天边。 越兮等人随着董俷杀开了一条血路,朝南一路狂奔。吕布也慌了神,鲜卑人突然出现,分明是想要做那渔翁得利的事情。他大叫一声不好,顾不得追击董俷,带着人拨马就走。而这时候,鲜卑大军已经出现,万马奔腾,朝这边冲来。 “和连,你要毁约不成?” 话音未落,却见鲜卑大军突然停下,一辆大车之上,卫先生傲然站立。 “匹夫吕布,和连已死……” “啊!” “亏你还自称什么北地恶虎,却是个没有脑子的匹夫。我家主公,已经兵出卢龙塞,夺取了广阳等地。幽州如今已经不再姓吕,而是应该随我家主公的姓氏。” “你的主公?” 卫先生冷笑道:“好叫你这匹夫知道,我家主公就是辽东王公孙度……嘿嘿,如今乌桓已经自辽东出兵,占领了辽东草原。阙机、弥加两部,却是我家主公部曲。” 和董俷一场血战,吕布那六百飞熊卫,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王荣和曹性把兵马集结起来,轻声道:“主公,实不宜再战,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吕布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那我儿……” 卫先生冷笑道:“好叫你死个明白,你儿子如今只怕已经在那黄泉路上等你前去相聚。” “匹夫,竟敢欺我!” 吕布愤怒的咆哮,催马就要冲锋。 但是王戎和曹性却死死的把他给拉住,“主公,快撤!” 也顾不得许多,两个人夹着吕布,拨马就走。飞熊卫发出了一声声长啸,马槊扬起,向从两边包围过来的鲜卑大军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刹那间,箭矢如雨,人喊马嘶。 卫先生目光阴冷,静静的看着在乱军中撕杀的吕布,突然道:“立刻传我将领,阙机弥加二部退向弹汗山。等那董贼人马从乱战中杀出来的时候,就是他大军溃败之时。” “喏!” 一名小校,忍不住问道:“军师,那董贼……” “董贼逃不了,相信那袁绍,不会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只要董贼死在并州,则关中定然群龙无首。他那些亲卫,肯定会和袁绍死拼,待二者两败俱伤时,也就是我们出兵占领关中的时候。放心吧,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 第三六八章 各方云动 第三六八章 各方云动 八月信都,正是天高云淡的好时节。 袁绍信马由缰,漫步田园之上。放眼看去,虽满目肃杀,却又显得生趣盎然。 秋季,是肃杀的时节,也是丰收的季节。 为何他人都能丰收,而我却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呢? 袁绍的心思,并没有被丰收的喜悦所感动,相反更多的,是一种怅然若失和愤怒。 辛苦了大半年,眼看着就要占据了涿郡。 没想到那该死的和连,一句话却使得袁绍不得不放弃对幽州的攻击,退出涿郡。 好在,五阮关还在手中,可以随时再进去。 不过如此一来,占据幽州的计划,也不得不随之停止。日后,怕是要付出更多。 想到这里,袁绍这心里面,有一种憋屈的想要杀人的冲动。 在袁绍身后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跟随着数百名亲卫大戟士,督军从事韩莒子率领大戟士,默默的跟随。在韩莒子身旁,还有一员大将,也是袁绍如今的心腹,眭元进。 眭元进是辽东人,生就一副好身板。 天生力大无穷,一对独角铜人,重一百八十余斤,单凭力量而言,甚至高于文丑。 这个人,心思不是很复杂,属于那种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死心塌地的主儿。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袁绍对眭元进极为信赖,任命为折冲校尉,贴身随行。 至于文丑,袁绍已经不再对他有太多的贯注。虽然武艺很高强,但和自己不是一条心。所以把文丑安排在了高览的麾下,一方面文丑和高览的关系还算不错,另一方面,有高览在,文丑就难以扑腾出什么水花,还能够顺便的出些力气。 徐州刘备…… 袁绍非常后悔,当初没有听信沮授和田丰的话。 虽然刘备在书信之中,还是显得非常卑谦。可实际上呢,袁绍已经看出,他无法再控制刘备了。不但无法控制刘备,还搭上了一个沮鹄和董昭,当真晦气。 还不能责怪沮授,因为沮授早就提醒过他,刘备这个人绝不可以留下。 好在,刘备表现的还算不错。沮授田丰,都认为在这个时候,最好给予刘备一些更好的待遇,至少应该视刘备为平等。袁绍表面上虽然答应了,心里面更不舒服。 远处,有十余骑战马疾驰而来。 袁绍并没有留意,而是勒马立于田垄之上,看着那些繁忙的人们,竟有些羡慕。 若非生于世族,吃饱了不饿,睡着了不醒,倒也是一桩幸事…… 只是,在这已经开启了的乱世之中,这幸事真的可以长久吗?袁绍倒不太相信。 “主公,元皓先生和公嗣先生来了!” 元皓,是田丰的字,而公嗣,则是沮授的字。 眭元进的提醒,让袁绍猛然从那些纷纷乱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扭头看去,可不是田丰他们来了吗?不止是田丰沮授,审配逢纪,还有幼子袁尚,全部都来了。 信都出事了? 袁绍心里不由得一紧,忙催马迎了过去。 距离还有十几步,田丰等人就跳下了战马。别看这些人被称作文士,可实际上呢,论较起马术的话,可都不算太差。如田丰这样的人,更是骑射剑术都很出色。 “主公,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田丰等人跑过来,那边韩琼非常明目的立刻命大戟士围成了一个圆圈,进行警戒。 “和连……死了!” “什么?” “辽东公孙度,以广阳人阎柔为主帅,突袭卢龙塞,抢占令支。兵分三路,于十日之内,占领了渔阳、广阳三郡。二公子试图发动攻击,却被蹋顿自白狼攻击,险些丢了性命。”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袁绍脑袋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懵了。 “这阎柔是什么人?” 袁绍知道公孙度,据说在辽东混的风生水起,颇有风范。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敢在后面捅吕布的刀子。端的是让人吃惊,袁绍甚至不知道,那主帅的来历。 田丰说:“阎柔的来历,至今还不甚清楚。不过公孙度这个人很稳,没有把握的事情,断不会轻易的出手。看起来,公孙度身边有高人呐,我怀疑和连的死,和公孙度都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 逢纪想要开口,却被袁绍阻拦住。 “慢着慢着,我这会儿脑子有点乱,让我平静一下再说!” 袁绍深呼吸了几口气,总算是让自己能平静下来。他沉吟片刻,“元图,你说吧。” “吕布在集宁和董家子大战,两败俱伤。后遭鲜卑人围困,吕布率部杀出重围,不知所踪。不过董家子……据细作说,有传言那董家子兵败,遁入了云中郡。” 袁绍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本能的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寻剿董俷,若能将其杀死,则河东可定。 做到袁绍的这个位子上,人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 私仇对于诸侯而言,简直狗屁都不是。莫说是杀了叔叔,就算是杀了爹娘,强奸了老婆,又算个什么?只要有利益,昔日不共戴天的仇人,马上可以把酒言欢。 袁绍如今深得个中三昧,杀董俷,所求的是河东,是关中…… 但是这个念头,却是一闪即逝。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只怕他所要面对的,将是关中董家嫡系的猛攻。 “父亲,孩儿以为,如今是干掉董家子的好机会。” 袁尚忍不住开口,那张因兴奋甚至变得有些扭曲的俊脸,洋溢着一种期盼。 杀死西域暴虎,那可是名扬天下的大事情…… 逢纪道:“三公子所言极是,董俷若在关中,我们奈何不得他。可如今,他逃到了我们的地盘,怎么可以轻易放过。朔方乞活军,被死死的缠在塞外,怕是一段时间内,无法腾出手来。就算分出了胜负,到时候也是死伤惨重,不足为虑。” “是啊,主公……”郭图说:“这是干掉董贼的好机会。董贼一死,关中定然大乱。我们可以趁机夺取河东,强渡河水,占据关中。如此好机会,断不可溜走。” 沮授沉吟不语,可是田丰却忍不住了! 眼见袁绍有些心动,连忙道:“主公,万不可冒然行动。且不说那董贼精于游击,善于奔袭。云中、五原三郡,兵力空虚,若想追杀董贼,需调拨大批人马……同时还要面对那朔方军的攻击。主公,莫要忘记了那朔方解烦军的战斗力。” 提起解烦军,袁绍心里面就是一阵腻歪。 那是一支让人非常难受的人马。端的有一点攻如猛虎,守若磐石的味道。 当初击溃吕布之后,袁绍曾调集大军,试图攻入朔方。可没想到,十万大军被阻于朔方境外,整整半年的时间,损兵折将不说,最后也没有捞到一星半点的便宜。 那一次指挥作战的,可是他心腹大将,杨凤! 的确是很麻烦…… 若出手对付董俷的话,万一弄不死他,可就是大麻烦了。想当初,李傕郭汜多少人围追堵截,却连个人影都摸不着。马腾十几万大军,也被董俷杀得凄凄惨惨戚戚。 前车之鉴犹在,的确是很令人担忧。 袁绍刚起了的那点心思,一下子变得无影无踪,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元皓,你的意思是……” “稳固代郡,屯军云中,静观各方人马的动作。” “哦?” “主公难道认为,其他诸侯,会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丝毫动作?曹操定会有举措,到时候看他们开出什么条件,我们在做决定不迟。只需把那董西平困在云中五原两地,是杀是放,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看着吧,不用几日,必有动作。” 田丰所说的动作,指的是公孙度和曹操。 公孙度虽占了幽州,但是立足未稳,定然会与袁绍求和,寻求时间休养生息。 再说了,公孙度身后现在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乐浪郡太守樊稠。 樊稠不死,他断不会和袁绍开战。他需要时间来消灭樊稠,袁绍何尝不需要时间布置? 至于曹操…… 田丰心中冷笑:他若是能沉得住气,才叫古怪! ****** 豫州,许昌。 正如田丰所猜测的一样,曹操的确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董俷深陷绝地的消息一传来,矮胖子顿时乐得是抚掌大笑,多日的郁闷,一下子烟消云散。 怪只怪董俷给他闹出了好大的麻烦。 单单是那一纸求贤令,单只是那一个字的改动,若说曹操没有影响,那是胡说八道。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那榜文的时候,把曹操气得头疼欲裂。 “主公,嘉以为……不可!” 郭嘉轻摇折扇,皱着眉,沉思片刻道:“盘蛇入关中,巢穴尚未稳固。我等现在行事,万一失败了,岂不是前功尽弃。莫要忘记,那董西平手中也有密探,会没有防范吗?失败了的话,我们再想放蛇入关中,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主公三思。” 曹操闻听,狂喜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不见。 按照他的想法,董俷生死未卜,长安定然大乱。要知道,那长安城内,并非是固若金汤,铁板一块。至少在刘辨的周围,还有一群世族围绕。这些人会愿意把大权交由董俷?士与武的对立,那不是一两天的时间,决不可能会被改变。 以前,董卓死后,董俷也有过今日的局面。 但那时候,有卢植为董俷坐镇。卢植的名望,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那些世族即便是想要有所行动,只怕也难有作为。可如果没有卢植出现在朔方,只怕也就不可能再有如今的西汉王。卢植死了,蔡邕远游,刘洪居于西域,谁能坐镇? 钟繇说:“奉孝此言差异。蛇儿虽未安家,但是长安如今,必然是暗流汹涌。只需蛇儿挑拨一下,则长安世族,定然会生出反意。董西平不在,长安只余踏白军一部,其余各部不是被纠缠在塞外,就是镇守于凉州各线。至于那西域的兵马…… 呵呵,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等只需要谋划得当,长安必然会出现混乱。到时候主公陈兵于函谷关外,趁乱一举拿下函谷关,直取长安……试问到时候,就算董西平活着,又有什么用处?他手中如今最大的赌注,就是西汉王。西汉王若不存,他又何来那大义之名。” 钟繇的意思非常明显:杀刘辨! 这样,汉帝在曹操的手里,这大义也就独握在曹操的手中。 很诱人,的确是非常诱人。诱人的连郭嘉,也不禁怦然心动,有些赞同起来。 如果换一个对手,比如袁绍,比如…… 郭嘉绝对会同意。 但是董俷…… 郭嘉始终觉得,董俷手中肯定有一张没有人知道的底牌。他看不透董俷,而且根据以往各种经验来看,那董俷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说不准这是个圈套? 可是,偏偏又拿不出什么劝阻的借口。 郭嘉沉默了…… 反倒是荀彧这时候却开口道:“主公若想要一战功成,占据关中,我倒没意见。只是奉孝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元叹的谋划,最关键之处就在于一个‘快’字。所以,我们必须要让董西平的人马,无法脱身,至少在攻入函谷关之前,无法脱身。” 曹操细目微微一眯,侧头向荀彧看去。 “文若有何高见?” “若想成事,只我一家怕是无法成功。最好是联络其他诸侯,一起行动才是。” 在内心中,荀彧是极为尊汉的人。 但他也知道,如今汉室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救的地步。西汉王、汉帝,必须要有一家为主导。若是两家不停的冲突,只怕汉室就会彻底的灭亡。他为曹操部曲,自应尊汉帝刘协,而非西汉王刘辨。哪怕那刘辨的血统再纯正,也必须死。 再说了,尊了刘辨,士族何存? 钟繇和荀攸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文若这话,倒也说的在理。” 的确,以一家之力,想要攻打关中,只怕会略显单薄。但若能连结诸侯,也许…… 曹操当下点头,“就这么决定。元叹,此次还是以你为谋主,设法连结袁绍、张鲁二人……奉孝,我欲请你出马,为张鲁扫平后顾之忧,不知你有什么高见吗?” 汉中平定下来以后,张鲁和西川也就发生了分歧。 特别是刘焉死前,杀了张鲁的全家,令双方的仇恨也变得无可调解。 想要张鲁出兵,唯有解决其后顾之忧。曹操让郭嘉谋划,说穿了就是告诉郭嘉:奉孝,我对你的谨慎非常不满意。关中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做别的事吧。 郭嘉是个人精,如何听不出这话语中的含义? 不禁暗自苦笑一声,拱手应命…… 他出身寒门,而钟繇却是出身世族。说穿了,这一次和钟繇的意见分歧,与其说是个人的意见分歧,倒不如说是寒门和世族之间的一次争斗。很明显,他落了下风。 钟繇等人和曹操谋划起来。 郭嘉却意兴阑珊,先告辞离去。 上了马车,才行进了百余步的距离,后面突然有马蹄声传来,紧跟着有人在车外道:“奉孝先生,我家主人请您稍等片刻……他马上过来,有事情和您商量。” 郭嘉认得出,那是荀彧的亲随。 果然,片刻之后,荀彧就追过来,登上了郭嘉的马车。 自投靠了曹操以后,随着曹操的地盘越来越大,大家都很繁忙,所以荀彧和郭嘉,已经许久没有像当年一样的把臂交谈。当然,也并不是说,二人的关系疏远了! 荀彧上了车,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坛子。 “往凤鸣山……今日这月色不错,我这里有美酒一坛,正好与奉孝赏月喝酒。” 马车缓缓的朝着城外驶去。 虽说许昌守卫森严,不过那郭嘉和荀彧是何等人?出城自然没有什么麻烦。 “奉孝,为何闷闷不乐?” 郭嘉一翻白眼,“你明知故问……那长安如果是那么好夺取的,上一次他钟元叹就能占领。哈,那边董西平的援兵一到,他就立刻撤兵,还好意思说甚大话?” “只因为此?”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不同意这时候启动关中盘蛇。” “但是主公却认为时机成熟。奉孝,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悲观,董西平不再,关中群龙无首,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郭嘉沉吟片刻,突然道:“是主公让你来问的?” “嘿嘿,就知道瞒不住你!” “好吧,你问我原因,我说不出来。只是一个感觉,钟元叹的谋划,怕最终是一场空。说实话,我一直看不透我那小师弟,他的手段,有时候确是难以测度……还有,长安的确混乱,可也不要忘记了,那一池子水,只怕是比许昌还浑。” “你是说……” 郭嘉摇着头,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反正啊,我觉得很难成功。” 荀彧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我自会去和丞相解释。不过,丞相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办法?” 郭嘉笑了起来。 “文若,对付我那小师弟,我没有把握,但如果说对付刘璋,却是轻而易举。只需在荆襄散布谣言,就说刘璋企图出川,杀入荆襄。到时候,刘表自会出马。” “他就一定能相信?” 郭嘉淡定一笑,那如同女孩子般秀气的双眸,好似弯月一样。 “我说他会相信,他就一定会相信……” 第三六九章 长安之乱(一) 第三六九章 长安之乱(一) 建安元年,不论是对关中还是关东,乃至整个大汉疆域内的百姓来说,端的丰富多彩。 西汉王定都长安;汉帝协许昌改元…… 沛国王出任徐州牧;江东孙策占据扬州四郡,请封扬州刺史;荆州刘表,一反过去数年的无为,启用大批荆襄名士,屯兵江夏,虎视江东,端的是好不热闹。 塞外纷纷乱乱,忽而结盟,忽而相互残杀。 汉安军被鲜卑人死死的纠缠在塞外的草原上;和连被刺,公孙度崛起,吕布丢掉了幽州。 而在这诸多消息之中,最为惊人的,莫过于董俷的失踪! 集宁的火拼,董俷率领残部遁入了并州。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董俷只可能走云中五原一线。所以,袁绍在两郡屯集了大军十万,疯狂的搜索着董俷的踪迹。 但是,董俷却好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下,不见踪影! ****** 中山郡,春秋时被称作鲜虞。 倚太行山之屏障,扼住冀州的咽喉。滹(hu)沱河,有小黄河之称,是中山郡的天堑。 虽不比八百里秦川的险要肥沃,但是却拥有太行山川和冀中平原的便利。 十月中山,已经降下初雪。 白皑皑的一片,令人生出好不寂寥的空虚感,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无力摇曳。 一行车马,由远而近的行来。 马车轱辘在雪地中压过,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共有十余辆马车,护卫大约在三百人左右。一个个体型彪悍,带着一股匪气。 为首的一人,跳下马身高大约在八尺左右,体态修长,面貌英武。 马鞍桥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大枪,背负兜囊,内置一对分水刺,交叉着扣在其中。 天气很冷! 大汉的脸上,蒙着遮风巾。 “伯玉,前面是什么所在?” 马车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听上去很浑厚,但是却略带嘶哑,显得中气不甚足。 “大公子,按照现在的速度,在往前走两个时辰,就是中山国。” “中山?” 车帘挑开,车队在那名叫伯玉的汉子一声招呼下,立刻停下来。三百护卫,行动整齐如一。 从车里走出一个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色略显苍白。 “已经到中山了……” 男子的目光,带着一些迷茫。自言自语道:“小师弟生死不明,我还要去关中吗?” 沉吟片刻之后,男子突然道:“伯玉,我记得你曾经提起过,似乎在中山国有一个远房亲戚经商?” “哦,确有其人。” 伯玉挠头道:“按照辈分,他当是我叔公。不过早在三代之前,就离开了老家。此后在中山三代经营,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后来本家渐渐没落,也就没有再和他们联系过。恩,算起来,最后一次见那人,还是在飞八岁时,已经有三十年了。” “还能找到他们吗?” “只记得他住在中山国,但是具体的地址,却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那叔公据说买卖做的很大,在中山郡内,仅弱于那大贾甄氏,打听一下很快就能知道。” 男子想了想,“既然如此,我们今晚就留宿中山。你且在城内打听一下,若是能找到最好。找不到的话……那就算了。这中山如今还算是平静,倒可以暂留一下。” 伯玉当下点头,“就依大公子吩咐!” 男子上了车,车马继续朝着中山国的方向前进。在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杂乱的印记。 这男子,正是在江东死里逃生的顾雍。 从密道中逃出之后,顾雍带着妻儿很快就找到了苏飞。这时候,顾家堡的噩耗,也已经传入了顾雍的耳中。心中悲愤异常,顾家在吴郡立足二百年,修桥铺路,颇有名声。可没想到,二百年的基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落得个家破人亡。 正应了董俷当年和他说过的一句话:修桥铺路的,死无全尸;杀人放火的,却…… 顾雍也知道,凭他现在的本事,对付不了孙策。 虽说扬州有四大世族,可哪有能怎样?朱家已经投靠了孙策,而庐江的陆家,怕也是撑不了太久。至于另一家,却是在九江,被那刘备死死的掌握在手中,有能有什么作为? 要说起来,顾雍有很多去处。 当年在扬州刺史秦颉麾下效力的蒯良,如今在荆州牧刘表的麾下风生水起。 可是顾雍知道,刘表绝不可能为他和孙策火拼。而且那荆襄世族,怕也是容不得他一个外来人。唯有投靠自家的小师弟,顾雍相信,董俷一定会为他报仇。 可是,从吴郡到关中,路途何止数千里? 沿途多是诸侯,顾雍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幸好,苏飞颇识海路,借由水路抵达青州,而后从青州,扮作了商贾,进入冀州,准备由冀州穿过,抵达河东郡。 但是没想到…… 顾雍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靠在车厢里,蹙眉沉思。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顾雍一行人进入了中山国城,在城里面包了一家客栈。 苏飞带着十几个人,去打听他那远房的亲戚住址。 顾雍招呼妻儿在客房中休息。这一路颠簸,他的妻子本就是个文弱的女子,也真的是疲惫至极。只靠在床边,就立刻沉沉的睡去。顾雍爱惜的搀扶妻子躺下,又让在途中买来的丫鬟好好照应,自己满怀心事的从楼上走下来,坐在大厅中。 还要不要去关中呢? 大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酒客,在靠着窗边的酒桌旁喝酒,形容略显萧索。 一袭黑衫,外面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背对着顾雍,正自斟自饮。若是在以前,顾雍也许会找他喝上一杯,但是此刻…… 伙计端来了酒菜,顾雍喝了一口酒,却是愁肠满肚。 不去关中,要去何处? 师弟郭嘉似乎在曹操那里混的也不错,曹操那个人嘛,似乎也不差,要不然……去许昌? 顾雍的心里,烦躁不堪。 这酒喝的,也就非常的快。北方的酒,和南方的酒,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性烈,不似南方的酒那般柔和,几杯酒下肚,顾雍可就有了一点醉意,头昏沉沉的。 脚步声传来,顾雍觉察到有人在对面坐下。 抬头看去,就见先前那个在窗边自斟自饮的黑衫男子,不知为何却坐在他对面。 男子面貌清癯,身体显得很单薄。 顾雍忍不住问道:“阁下,你我曾相识否?” “不识!” “那为何……” “呵呵,先生似乎有心事。独自喝酒,不如你我二人对饮……不有那么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是董俷的《敕勒川文集》中的一首诗词,显然此人也曾看过。 顾雍笑了,“先生说的不错,雍却是落俗了。来,请酒!” 那黑衫文士一笑,和顾雍把酒,一饮而尽。两杯酒下肚,这二人也就熟络了起来,那黑衫文士谈吐非常的高雅,而顾雍曾求学蔡邕门下,自然也是文采非凡。 这两个人,越说越投机,渐渐的话题从乐律诗赋上面,就转到了当今的时政。 顾雍突然问:“先生以为,关中形式将会如何?” “关中……呵呵,以我之拙见,曹操、袁绍、张鲁三家联手,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哦?难道以三家之力,还破不得关中?” “关中之乱,将乱于内……那暴虎如今不知所踪,但一日不能坐实死讯,其麾下一日就不会散乱。至于诸侯,看似势大,只怕也难耐关中分毫。且不说函谷关天堑,就算是河东……呵呵,更何况,袁、曹、张三家的心思,怕也不齐。” “那以先生之见,虎尚存否?” “不好说……那头暴虎,难用常理推断。更何况,袁绍表面上看去是大张旗鼓,只怕在私下里,未必敢下那个狠手。如果杀不死那头老虎,他就会深受其害;如果杀死了那头老虎,怕也要面对关中那群虎狼之将的报复,所以嘛……说不清。” 说不清,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顾雍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有没有发现,如今这天下大势,颇为眼熟?” “可是战国七雄的再现?” 两人说着,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黑衫文士举杯邀酒,“在下陈宫,字公台,与先生一席话,这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顾雍,顾元叹!” 陈宫闻听,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吴郡顾元叹?” 顾雍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这世上再无吴郡顾氏,只剩下一个顾元叹苟且偷生。” 陈宫显然也听说过顾家的遭遇,脸上不禁显出一丝同情。 轻声道:“先生可是要去关中?” 对于顾雍和董俷之间的关系,包括郭嘉……可以说已经算不得是什么秘密了。 陈宫也是个很聪明的人,只一下子,就猜出了顾雍在为何而忧。 顾雍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握住肋下宝剑,警惕的注视着陈宫。 “先生莫要误会,宫虽不才,还不屑于做那偷鸡摸狗之人。” 顾雍沉声道:“但不知,先生如今在何方效力?” “如顾先生一样,都是孤魂野鬼罢了。我本是东郡人,后来受董卓那求贤令所招,前往雒阳,在光禄勋五官官署担任小吏。董卓死后,我随陛下被李郭二贼带去了长安,后来……呵呵,汉帝出逃之后,西汉王还未出兵,我也逃出了长安。 宫本想在袁本初麾下谋一出身,只是很快发现,此人好谋无断,只重声名,而无用人之能。如今在中山大贾甄氏门下担当西席,混日子而已,却让顾先生见笑。” 又是一个落魄之人。 还真的应了小师弟那句话: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顾雍举杯笑道:“先前倒是雍有些失礼了,当自罚三杯……不过,雍观先生,亦有大才,为何不去长安,谋个出身呢?” “我倒是想去,可现在……” 陈宫露出苦涩笑容,“暴虎生死不明,若暴虎真的死了,关中必然大乱,我又何必去趟那浑水?顾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亦有一言奉劝。暴虎不出,当旁观之。” 顾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陈宫这话中的道理,他如何能不知晓。 可是总不成这么耗着吧。董俷一天不出现,他就不能做出决定,若一年不出现…… 陈宫说:“顾兄,你也莫着急。宫以为,关中这场纷乱,年关定然可见分晓。” “哦?” 顾雍刚想询问下去,却见苏飞带着人,急匆匆的在客栈门口下马。 一进大厅,看见顾雍的时候,苏飞就兴冲冲的说:“大公子,我那本家,找到了!” 第三七零章 长安之乱(二) 第三七零章 长安之乱(二) 苏飞的本家叔公名叫苏双,在中山国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商人。 在中山城外,有一个好大的田庄,大多数时间,苏双就是住在城外的田庄里。 城里面倒是有一个店铺,不过从表面上看去,生意并不是非常的兴隆。 也难怪,这苏双所经营的生意,并不是在店铺中可以进行交易的物品。正如苏飞所说,苏双的祖上本是荆襄人士,后离开了本家,只用了三代时间,就创下了如此大的家业,那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能做到的事情,里面自然有许多内幕。 准确的说,苏双所经营的生意,以马匹为主。 他另一个生意伙伴,同样是中山一大商贾的张世平,则是以经营兵器器械为主。 这两样物品,都是被朝廷所限制。 苏双和张世平就是通过贩卖走私这两样商品,很快的在冀州中山站稳脚跟。 顾雍找苏双,并不是想要捞取什么好处。而是想在中山做短暂的停留,一方面打听一下关中的消息,另一方面则仔细的考虑一下未来的出路,做上一个规划。 就如同陈宫所说的一样,关中的乱与不乱,关键就在于,董俷是否活着。 可现在董俷杳无音信,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还真的不好说。苏双既然是行商天下的大贾,消息自然非常的灵通。说不定,他们的手中还真的有董俷的消息。 “不过,叔公如今并不在家中,据说前些时日前往塞外贩马,至今还没有回来。” 顾雍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苏双并不愿意接待苏飞。 扭头向陈宫看去,却见陈宫点了点头。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据说苏公六月出门,至今还没有回来。每年秋季,都是塞外马匹贩卖的好时节。苏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和张世平一同出塞。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三四个月;如果不顺利,则要多些时候……只是这一次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顾雍马上就明白了陈宫的意思。 往年风调雨顺,自然会进行的很顺利。但是今年,那塞外从七月开始,就战乱不止。这贩马的行当,说起来也要看运气。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 “大公子,我那叔父非常好客,说既然来了中山,当住在他那里,才不失待客之道。” 要不,就住下来? 顾雍不仅犹豫。 陈宫说:“顾兄,中山如今虽然平稳,但也只是就这乱世中相对而言。就算没什么事,也会有诸多的麻烦。再说您这一家子,几百个护卫,定然会让中山令感到不安。倒不如在苏公家中住下。距离我那东家也不远,宫也好时时上门拜会。” 先前,陈宫也说过了。 他是在中山大贾甄逸家中担任西席,平日里也不甚喜欢来这中山城中。 甄家也住在中山城外,有一座极其广袤的田庄,和苏双的田庄,可说距离并不远。 顾雍见陈宫这么说,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上楼唤醒了妻子,让她带着儿子随护队先行出发,他和陈宫二人,则随后动身。 ****** 苏双的儿子,名叫苏由,年四十余岁。 面色黝黑,体型壮硕,身高八尺有余,一双虎目,却是炯炯有神。 那大手,好似蒲扇一般,手背上青筋毕露,手心手指,更是老茧叠摞着老茧。 顾雍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这苏由绝非是一个商人。 他曾随秦颉一同亲临过战场,更兼和黄忠、文聘这等武艺高强的人时常接触,眼力课非同一般。正是那一句老话:没吃过羊肉,也见过满山的羊儿跑。顾雍能清楚的感受到苏由身上所带有的那股子杀气,肯定是个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人。 苏由极为热情,命人在田庄里单独安排出了一个院子,请顾雍等人住下。 当晚,更是在田庄内摆下宴席,连带着把陈宫也给硬是挽留下来,好一顿开怀畅饮。 不管怎么说,这里远离了江东,顾雍的心思也算是安稳下来。 这一顿觉,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仍有一些宿醉的头痛。 初冬时节,天亮的也比较晚。已经是辰时,太阳还没有露头,田庄笼罩在薄雾中。 顾雍披衣而出,拒绝了护卫的陪伴,一个人走出院落,漫步在田庄里。 很安静…… 也许是天冷的缘故,这田庄里的住客,起的也不甚太早。呼吸着那清冷的空气,顾雍的心思,却在九霄之外。袁绍派大将高览,在云中五原屯兵,拖住了朔方兵马……同时又派出了外甥高干,在上党督兵,做出了向河东进击的架势。 袁绍的用意,非常明显。 就是要拖住朔方和河东的兵马。据说曹操已经屯集兵马予洛阳郊外,虎视函谷关。 张鲁调动了汉中大半兵力,于武都一线,蠢蠢欲动。 所有的迹象都已经表明,只要关中一旦出现动荡,袁绍曹操等人的兵马,定然会进入关中。到时候,就算是董俷还活着,一俟那长安出事,恐怕也无力回天。 小师弟啊小师弟,你现在究竟是在何处? 顾雍的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烦恼。一方面他担心董俷出事,另一方面,却为自己的前途而担忧。袁本初非成就大事之人,难不成真的要去投靠兖州的曹操? 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传入了顾雍的耳中。 从神游中醒过来,顾雍抬头看去,就见在前方,有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演武场。 苏由正在和一个青年在场中比武。 周围有数十个庄丁,全都是披带盔甲,在旁边观摩。 那苏由,掌中一杆大枪,使得是上下翻飞,武艺的确是不俗。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看上去尚未弱冠的青年。生的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使得兵器,却是一对亮银锤。 青年的锤法,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施展起来,极为凶悍。 看上去文文弱弱,体型也很单薄。可是锤挂风声,力道极为刚猛,和苏由打得不分胜负。 顾雍认得此人,昨夜曾在酒宴中出现过,不甚喜欢说话,总是在旁边倾听。 隐约记得,当世苏由曾介绍他,叫做毌丘俭。据说是河东闻喜人,也是个大族出身。 见两人打得热闹,顾雍索性战在旁边观瞧。 二十多个回合过去,那毌丘俭突然间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大锤震飞了苏由的枪。 苏由勒马叫道:“仲恭贤弟,我输了!” 毌丘俭也勒住战马,把锤交给了上前的两个庄丁,而后跳下马来,拱手道:“却是哥哥谦让了!” “谦让个甚?你这家伙,看上去如此单薄,怎会有这般力气?” 苏由也下马,不想正看见了远处旁观的顾雍,忙拉着毌丘俭上前道:“顾先生,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顾雍笑道:“却不如二位起的早呢。” 说着话,看着毌丘俭说:“没想到,仲恭还有如此武艺,端的是让雍吃惊不小。” “哈,莫说先生吃惊,想当初我第一次和仲恭交手,也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惊人的本事。那对亮银锤,足有一百二十斤重……若不是我还有些手段,当真就吃了他的亏……不过这两年仲恭的武艺是越来越出众,某家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 三人寒暄了一阵,苏由和毌丘俭,陪着顾雍来到了大厅中。 客套一番之后,分宾主落座。顾雍这才问道:“雍昨日记得,仲恭是出自闻喜毌丘世家?但不知高阳乡侯与仲恭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顾雍闻听,不仅大吃一惊。 在河东之地,卫氏家族自然是最为有名。 然则,卫氏的威名固然大,其势力也只能覆盖安邑方圆。而闻喜,若说最大的世族,则是毌丘一脉。毌丘世族没有卫氏那样出名,但也是河东百年的望族。 其祖上据说曾在大将军窦宪麾下效力,在扫荡北匈奴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窦宪死后,毌丘一族也就随之变得悄无声息。 汉灵帝刘宏登基的时候,念在毌丘一族当年曾立下的功劳上,封毌丘兴为高阳乡侯。之后毌丘家就没有再出现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个家族。 顾雍同样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毌丘一族的名号。 只是他不明白,毌丘俭既然是望族出身,而且是在河东,为什么会出现在苏家? 苏家,不过是中山的良家,大商贾出身,如何能和毌丘一族扯上关系? 难道说…… 毌丘俭似乎看出了顾雍的心事,笑了笑说:“毌丘一族,随是闻喜望族,可早已没落。我父与苏翁乃莫逆之交,此次命我前来,却是因为苏翁在年初时曾说要送俭一匹好马。您也知道,天下好马出西域,然则我们和长安,却没有任何关系,想要一匹好马的话,只能通过其他的途径。而苏翁,恰好就有这样的途径。” 苏由也说:“不错,家父倒是有些手段,能从西域弄些好马。仲恭家的战马,大都是由家父所供应。要说起来,我们和仲恭的家族,也算是有差不到三代的交情。” 听上去是在解释什么。 可顾雍更觉得,苏由这话里面,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玄机。 河东毌丘……中山苏式…… 这里面,莫非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什么苏由一听说我是顾家的人,就热情的把我请来庄园。就算他想要结交世族,可是这未免也太过于热情了吧。 昨日是太辛苦,加之有陈宫相伴,顾雍倒是没有考虑太多。 但是仔细的一想,却发现这里面似乎有着一根看不清楚的线,在无声的牵连着。 莫非…… 顾雍心里不禁一咯噔,看苏由的目光,却已经变得不在一样。 吃罢了早饭,苏家的田庄,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中山另一良家商贾张世平的儿子前来。说是询问苏双和他父亲的消息,但顾雍却觉得,这张家子更多的,是来拜会他。而毌丘俭在席间,一直笑着也不说话。 陈宫没有来,而且自从头一天喝了酒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顾雍觉得好生奇怪,忍不住向苏由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这甄家,似乎有了什么麻烦。 苏由说:“甄逸有一女,名叫甄宓,年方十六,生的是花容月貌,美不胜收。幼年时,曾有大师给她看过面相,说此女一生,富贵不可言……呵呵,这甄宓从小喜欢读书,颇具才情。性情纯良静谧,非常的贤惠。不过,也许是太出众的缘故,此女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袁绍的次子所看中,并且二人在四年前定下亲事。” 顾雍忍不住道:“这算是好事吧……” “好事?” 苏由笑道:“顾公可知,甄家世代经营粮食,大半个北方的粮食,都是由甄家控制。袁绍是看重甄家的这份势力,想借由联姻,而把甄家吞并。当然,那袁熙据说也是非常喜欢甄宓,只不过甄逸却不愿意,把诺大的家产交给那个袁本初。 四年前定下亲事的时候,甄逸就以女儿年纪小推托了! 如今袁绍掌控河北,自然不希望自家的命脉为他人所控制,所以肯定会加快吞并甄家的速度。幽州的事情,已经平息下来。大公子袁谭奉命前往,替代袁熙镇守代郡。而那个袁熙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和甄宓成亲,从而……” 从而什么,苏由没说,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 怪不得那天陈宫看上去满腹心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件事,怕谁也帮不上忙。甄家势力虽然大,可是和袁绍相比,却太渺小了! 张世平的儿子,名叫张遵,看上去非常的精明。 他面带愁容,轻声道:“今日袁家吞了甄氏,怕明日你我两家,也难以保全了。” 苏由看了张遵一样,似乎有话要说,但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开口。 这时候,有庄丁前来禀报:“大少爷,庄外有甄家二公子甄俨与陈宫先生求见。” 顾雍闻听,心道一声:怎地今天,如此热闹? 第三七一章 长安之乱(三) 第三七一章 长安之乱(三) 中山甄氏,说起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商贾世家,而是一个正经的官宦世族。 祖上甄邯(han)曾经担任为过太保一职,后家道没落,至甄逸的时候,也做过上蔡(今河南上蔡)令。官儿不大,也许是甄逸并无心于此的缘故,很快就辞官不做了。 甄逸辞官之后,娶了中山大族张氏女为妻,而后继承了祖业。 这中山张氏,并不是说的张世平,而是堂堂正正的中山望族张氏。在汉灵帝时期,这张氏族人也算是出了一个大人物。就是那个被汉灵帝罢官的谏议大夫,张钧。 张世平,说穿了不过是中山张氏一族的偏远分支罢了。 甄逸有三子五女,长子甄豫,次子甄俨,幼子甄尧。五个女儿分别是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和甄宓。而甄宓的大名,本来是叫做甄洛。只因其生的貌美,且性情端庄稳重,不喜欢嬉闹玩耍,故而又名宓(fu或者mi)。 宓,在《玉篇》文中,有这样的解释:止也、静也、默也…… 意思就是说,甄洛这个女孩子,性情很安静,很稳重,比较内向,不喜欢说话。 这是当年张钧赐给甄洛的别名。 从一定程度上,却反映出了甄洛这个人的性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甄宓之名,甚至比甄洛这个大名还有叫的响亮。 ****** 甄俨年二十七岁,性格沉稳。 按照规矩,世族所传,皆由长子。不过甄豫属于书呆子类型的人物,对于商贾之道,并不是非常的喜欢。反倒是甄俨对此颇为喜爱,故而就成为了甄家的接班人。 对此,甄豫也没什么意见,正好在家里做学问。 陈宫陪着甄俨进了客厅,朝着顾雍微微一笑,算是和顾雍打了一个招呼。 可不知为什么,顾雍总觉得陈宫的笑容里面,隐含着其他的意思,看上去很诡异。 苏由和张遵起身,向甄俨行礼。 “不知二公子前来,我等未能远迎,实在是失敬!” 甄俨倒是很开朗,也没有什么架子。和苏由张遵二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看看顾雍,又看了看毌丘俭。 “这位可就是吴郡顾先生?” “啊,正是在下!” 甄俨又转向了毌丘俭,刚要开口,毌丘俭却已经起身,向甄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如此! 甄俨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宫,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采。 而那神采,也让顾雍越发的感到好奇。这两位今日前来,怕不是简单的拜会吧。 果然说谈了几句话之后,甄俨突然说:“苏兄,小弟今日前来,却是向苏兄求救。” 苏由张遵一怔,疑惑的看着甄俨。 “仲琨贤弟这话从何说起?” 说着,苏由起身,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无关的下人纷纷退出,但门口却有二十人,站立不动。 那二十名庄丁,在人群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这么单独的一站,就连顾雍都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二十个人,似乎不简单! 只看他们,全都是普通家丁的打扮,人手一把宝剑。 剑长四尺九寸,比之普通的宝剑要长。而且气度沉稳,看上去非常的机警。 陈宫却笑了起来…… “二公子今日前来,是知道二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只要出手,就一定能解救甄家。” “公台先生,您说这话……呵呵,我实在是不明白。” “唉,苏公何必再掩饰?若无把握,宫怎敢请二公子前来相求?苏、张两家,皆为关中细作。只怕当大都督尚在西域的时候,苏翁和张翁,就已投在汉王门下。” 陈宫的言语,不异于一个霹雳。 顾雍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端倪,仍旧是被陈宫这句话,给吓了一跳。 苏由张遵,脸色顿时大变。 门口的护卫猛然转身,而这时候毌丘俭却抬起手,手心朝下轻轻一按,护卫又退出了客厅。 这毌丘俭,果然是…… 甄俨可能也没有猜测到,这陈宫会说的如此直白,脸色有点难看。 而陈宫却如若不见,淡淡一笑道:“这些年,苏翁总是能弄到纯种良马,张翁也可以搞到那产自西域的精亮武器。所有人都以为,二翁是通过塞外异族购到,可是以大都督对待异族的态度,却是不太可能。所以,宫在很早前,就有了怀疑。” 苏由和张遵,都没有说话。 只是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却出卖了两人心中的紧张。 “二公子曾说过,当年大都督入西域后,断绝了西域的马源。甄家曾奉命试图与西域进行练习,以获得马匹和兵器的购买权。当时,甄家开出的条件可谓是非常的优厚。但不成想,却没有成功。宫当时就在想:甄家这么大的势力,大都督为何会看不上眼?莫非,在这冀州之中,大都督已经找到了其他的合作伙伴? 不过,当时我只是怀疑,却无法确定……” 苏由沉声道:“莫非公台先生,先在已经能够确定了嘛?” “三天前,宫才确定了下来。元叹贤弟,还请勿要生气,若非贤弟你出现,我也难以做出判断。苏公,你当时表现的太过热情,热情的让我不得不产生怀疑。 顾贤弟虽是江东望族,却不足以令你如此殷勤。 而顾家遭遇大难,已经不如当年。能令你如此殷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贤弟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大都督的师兄,曾求学于伯喈先生门下,不知对否?” 苏由和张遵,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毌丘俭突然笑了,“公台先生果然高明,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在下的来历?” “仲恭的来历,其实不难推论。不过宫只能确定仲恭你是大都督的麾下,却猜测不到,你的地位。想必迎接顾贤弟入庄,也是毌丘大人的主意。因为大都督那边已经知道,顾贤弟家中遭逢惨事,所以下令密切关注,以寻找顾贤弟下落。” 毌丘俭说:“不错,顾先生家中出事的消息一入主公耳内,主公就立刻命林乡亭侯派人打探顾先生的消息。没想到,我还是疏忽了,竟然被公台先生看出破绽。 公台先生果然利害,不愧主公所赞的节烈之士。”、 陈宫一怔,“大都督竟知宫之贱名?” 毌丘俭笑道:“大都督自然知道……当年先生在长安,虽仅是光禄勋下属五官小吏,然则挑动李郭反目成仇,送伪帝逃出长安,造成关中大乱,也不简单呐。” 我的个天,这都是什么人? 不仅仅是顾雍苏由张遵三人目瞪口呆,就连甄俨,也不得不仔细的打量起陈宫。 陈宫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光彩。 这两方把话都挑的非常明白,彼此的底细也都说的清清楚楚。 毌丘毅说:“既然先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根底,那就不妨把你的请求,说个明白。” 陈宫一笑:“这件事,还是请二公子说比较好。” 甄俨这会儿的脑袋,晕乎乎的,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说实话,来之前陈宫说,苏张二人定然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当时甄俨还不相信。 想想也是,苏张两人不过商贾,还比不过甄家的势力,如何能解决自家的麻烦?他更想不到,一直在家中担当西席,教授小妹的陈先生,居然还有如此故事。 甄俨用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总算是把自家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看着毌丘俭,正色道:“但不知毌丘公子,能否做主呢?” “冀州一地所发生的事情,俭皆可做主。此乃俭前来中山前,所得到的命令。” 甄俨说:“既然如此,在下不妨直言。请公子代我,解除了甄家和袁家的婚事。其中的缘由,想必毌丘公子已经心知肚明。一句话,我甄家世代积累的家业,却不希望被袁家所吞并。只要能解除了这桩婚事,甄家于大都督,必有重谢。” 居然是这件事…… 毌丘俭感到有点头疼起来。 他前来中山,却是另有任务。而他所肩负的任务,其重要性,关系到关中的存亡。 甄俨殷切的看着毌丘俭,等待他的回答。 陈宫突然道:“毌丘大人,宫有一问,不知当问否?” “请先生明言!” “宫想知道,大都督如今……是否健在?” 毌丘俭心里一咯噔,骇然的看着陈宫,心道:这家伙莫非……和军师一样利害? 陈宫笑了,站起身来。 “大人无需回答,宫已知答案。二公子,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 “为什么?” 甄俨还没有反应过来,弄不清楚陈宫这句话的意思。 也难怪,那毌丘俭还没有回答,究竟能不能帮助他啊。这么回去,算是什么? 不过,既然知晓了陈宫的来历,甄俨也就不再多说。 似陈宫这等人物的想法,绝不是他能够测度。既然陈宫这么说,那就听他的吧。 毌丘俭也不阻拦,摆手示意门口的卫士放行。 “贤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难道就不怕他们……” “二位哥哥放心,甄家想要拜托被吞并的命运,就只有依靠我们。孰重孰轻,他自然分得清楚。再说了,那位陈先生,也不是普通人。他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却已经是在向我们表明了态度……放心吧,甄家不会无礼,顾先生觉得可是?” 而顾雍,此时此刻,心潮澎湃至极。 听毌丘俭询问,他笑了……而且笑得非常开心,月余来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 “毌丘公子,我只想知道,大都督何时会抵达中山?” —————— 第三七二章 长安之乱(四) 第三七二章 长安之乱(四) 董俷何时抵达中山? 这不仅仅是顾雍想要知道的答案,还有许多人,甚至包括毌丘俭也很想知道答案。 毌丘俭是闻喜大族,是高阳乡侯毌丘兴的次子。 按照古人的规矩,世家皆由长子继承,当然这个长子,还必须是正妻所出。毌丘俭很不幸是次子,而且还是庶出的次子。也就是说,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他注定了无缘去继承家族的事业。或是依附家族,或是在家族的支持下另起炉灶。 毌丘兴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在风起云涌,暗流激荡的桓帝、灵帝两代帝王中,保全了家族不衰。也许听上去,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但仔细想想,在这两代帝王中,曾发生了多少事情? 党锢之禁,黄巾之乱…… 无数北方世族在这动荡中灰飞烟灭。而毌丘一族,至今仍屹立在河东,也算了不得。 其时,早在李儒接手闇部的时候,就已经和毌丘兴扯上了关系。 随着董俷在西域风生水起,非但没有因为董卓的死而衰落,相反是越来越兴旺。毌丘兴就隐约的感觉出来,迟早有一日,董俷定然会杀出西域,坐镇于关中。 世家子,不像普通人。 他们先是忠于家族,而后才会忠于朝廷。 什么事情于家族而言最有利,那么他们就会做出相应的决断。毌丘兴虽然知道,董俷为关东士族千夫所指,可同样是武人出身的毌丘兴,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既然次子毌丘俭无法继承祖业,那么就让他去开创一番事业吧! 世族,也并非都是昏庸无能之辈,在大多数时候,他们看得远比普通人更透彻。 当时的毌丘俭,还没有弱冠。 于是借着求学的名义,毌丘兴秘密将毌丘俭送至汉安城,就学于太学士刘洪门下。 刘洪是什么人? 论辈分,是西汉王刘辨的叔公;论学识,也是博古通今,更是董俷名义上的老师。 只从这一点来说,毌丘俭身上就打下了董系的烙印。 此后,毌丘俭回家,一直负责与中山苏双张世平二人的联系。这两个人是怎么和董俷拉扯上关系的?说起来,却又要感谢罗老先生的那一部《三国演义》了。 在李儒开始向冀州撒网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中山甄氏。 不过董俷,对那中山甄氏的印象并不是非常的深刻,而且甄家的背景,着实复杂。 演义中开篇,曾提到过两个商人。 当时刘备在涿郡召集乡勇,曾得到过两个商人的资助。一个叫苏双,一个叫张世平。 张世平本名张宥(you),字世平。 这也是李儒后来打听到的情况。这两个人,背景都不算复杂,虽然张宥属于中山张氏的分支,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从张宥祖上从商以后,张家人就已经把张宥这一系刨除出去。名义是虽是同族,可是彼此间早就没有来往。 相比之下,苏双和张宥,更符合董俷的要求。 当李儒派人和苏张二人秘密接洽的时候,苏双张宥当时就有点懵了。这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虽然存在风险,可一旦成功,那么所获得的利益,将无法想像。 若说商人们最佩服谁? 不是商人的老祖宗陶朱公,也不是那圣人门下的学生子贡。谁的生意做的最好,非‘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莫属。苏双和张宥在商议之下,立刻答应了李儒的邀请。 七月末时,董俷在集宁出事之后,长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并且在不久之后,他们就得到了董俷的消息。前往长安送信的人,正是乌延。 乌延不是汉人,又精通鲜卑语。 所以很容易就穿过了塞外,抵达朔方。并且通过秘密的方式,把董俷的情况告之长安。 事实上,董俷的情况并不好。 塞外的一战,郭援战死,董俷受箭伤,元戎士死伤惨重,最后清点时只余八十余人。 董俷这辈子,哪怕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他进入云中之后,立刻就遁入山岭之中,不敢轻易出现。一方面派乌延报信,另一方面则暗中观察局势,等待长安的救援。毕竟,云中不是关中,这是袁绍的地盘,董俷不得不小心谨慎。好在,高览虽屯兵五原云中,却只封锁了各关卡。 而长安方面,在得到了董俷的消息之后,就立刻派出毌丘俭,抵达中山。 他们需要借用苏双和张世平的关系,把董俷从云中接到河东。不走云中五原,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有并州纵穿,进入冀州之后,由中山国出发,走常山国,经上党而抵达河东闻喜。只要抵达闻喜,董俷等人的安全也就得到保障。 至于常山国和中山国,乃至上党…… 自有苏双张宥负责打通环节。 毌丘俭抵达中山时,苏双和张宥已经出塞了。所以,毌丘俭留在了中山,而另一波人马,则是由董铁带队的三百技击士,在苏家人的带领下,前去联系苏双。 “顾先生不必担心,有媛容大哥出马,主公定能无忧。” 苦笑着安慰了一下顾雍,毌丘俭又对苏由和张遵说:“二位兄长,虽说那甄家所说的是事实,但是我等还需谨慎小心。当派人监视甄家的一举一动,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若我估算的不错,一切都顺利的话,主公也就是在这一两日抵达。” 苏由张遵领命而去。 既然已经揭开了秘密,那么就无需再做什么掩饰。从地位上而言,苏由张遵,都隶属于毌丘俭的麾下。而这个时候,顾雍一直忐忑的心,也一下子放回肚中。 圉城一别,转眼间,已经十四年了啊! 从小师弟的作为来看,在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么一个师兄的! 不过…… 顾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轻声询问道:“毌丘公子,不知长安,先在如何了呢?” 长安? 毌丘俭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顾先生放心,长安虽乱,却依旧在掌控中!” ****** 建安元年十一月,纠缠了三个月的塞外战事,随着贺齐不断调动乞活军,终于结束了! 这一战,可以说是乞活军独立完成。 贺齐贾访二人联手,将阙居鲜卑等部打得大败,杀敌三万有余,更俘虏十余万鲜卑人。按照乞活军的规矩,这些俘虏应该是充入乞活军中,但是这一次…… 贺齐再次祭起了屠刀,尽斩十三万鲜卑俘虏。 十三万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塞外叠摞起了十三座京观,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草原。 贺阎王! 这是贺齐如今的绰号,与当年的董杀神一样,成为鲜卑人的梦魇。 只不过,乞活军虽然大获全胜,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屯兵于塞外,再无力攻取弹汗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或者说,只是一个开始…… 但即便是如此,乞活军在塞外屯兵,依旧对并州和幽州,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长安霸上,已经是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今年的雪非常大,在个别地区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灾害。特别是关中战事不断,加之流民涌入,昔日八百里秦川,竟然出现了粮食的短缺,并且还出现了骚乱。 十一月十一日,阳城、番须口、回城以及陇县,发生了暴动! 而这些地方,正是汉安军兵力最为薄弱之处,陈到不得已领踏白军出征平乱。 位于长安城东南方的覆盎(ang)门,已经修缮完毕。 盎,按照《说文》解释,是一种承载粮食的容器。覆盎,意思是不被重视和理解。 而事实上,覆盎门在长安十二门中,的确算不得什么。 如果做一个比喻,长安城是一个大宅院,那么就有四个大仪门。其余城门,结束角门,覆盎门更是如此,比之南城正门的安门而言,它还真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过如今,这覆盎门内,却住了一位大人物。 长安令臧洪,若只是论较官职的话,这算不上什么显赫的官位。如今长安,是西汉王所定下的王都,更是董俷开府所在。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可谓多如牛毛。 但臧洪却不一样。 他是当年关东诸侯第一次联盟讨董时的司仪,也是闻名天下的名士。 董俷曾给以他‘气节壮士’之赞誉,虽将其捉拿,却没有杀掉,而是流放到了西域。 同时,他给了臧洪一道题目:如何让士子和武人和平共处? 转眼间,已经快十年了…… 臧洪从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能从西域出来。虽然不是回家,可依旧感觉亲切。 董俷看重他,卢植看重他,蔡邕看重他,羊续也看重他! 不仅仅是如此,包括西汉王在内,很多人都看重臧洪。以至于当初董俷推荐费沃担任长安令的时候,居然没有通过,而是由臧洪出任。只此,可见臧洪之声名。 但是臧洪很清楚,这该死的长安令,并不是一个容易担当的角色。 长安城内,派系很多。有忠于董俷的一系,也有忠诚于西汉王的一系。虽然董俷和西汉王刘辨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可是属臣之间的争斗,从刘辨进入长安的那一天起……或者更长远一些,还早在西域的时候,双方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 只不过,西域时,西汉王刘辨的势力并不大。 可是在长安…… 房间里,火塘炭火熊熊。 屋外虽然是天寒地冻,但屋子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臧洪斜倚榻上,却是愁眉不展,看上去心事重重。门帘挑起,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身材高挑,气质端庄,带着明显异族特征的女子。手捧托盘,走到了榻旁,把托盘中的饭菜摆上,然后又给臧洪斟了一觞葡萄酒,奉到了臧洪的面前。 “啊,有劳夫人!” 臧洪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端过了酒杯,轻声说道。 这女子,是臧洪在西域娶回的妻子,是精绝人,而且还有王室血统,来头不小。 当初,精绝女王举国投奔董俷。 何太后感其对汉室的归属,所以就赐精绝王室以汉姓:席。 臧洪的家小,早已不知所踪。一个人在西域孤苦,何太后就指定了女王的妹妹,嫁给了臧洪,名曰席氏。 这席氏也颇为体贴,而且知书达理。 由于是何太后所赐的婚事,臧洪对席氏,也非常的敬重。 席氏道:“夫君,这些日子来,你总是愁眉不展,莫非是有什么心烦的事情嘛?” 臧洪叹了口气,把酒水一饮而尽。 “当初在西域的时候,我一心想要离开。可是现在想想,西域的数年生活,却是我生平最为悠闲舒心的日子……夫人有所不知,我现在真的是想辞官不做,回西域逍遥去。” 席氏奇道:“夫君为何有此感慨?” “夫人难道没有发现,近来这长安城内的气氛,不太正常吗?” “你是说哪些谣言?” 席氏嗤之以鼻,“大都督勇武过人,武艺高强。天下间能杀大都督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呢。” 席氏生于西域,而董俷在过往年月中,对西域的治理还算是相当不错。 故而,西域人对董俷,除了哪些怀有敌意的人之外,大都是相当的感激。席氏也不例外。 臧洪苦笑道:“我也知道是谣言,可大都督一日不出现,这谣言就不会断绝。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谣言的本身,而是在这谣言背后,所隐藏的阴谋。” “阴谋?” “是啊,大都督在,则可震慑宵小。可如今大都督不在,长安城内群龙无首。今年雪患,陇县那边又出现了叛乱。陈将军领军平乱,这长安城内,未免会出现空虚。若是有人趁此机会作乱的话,我担心大都督和大王苦心经营的基业,将会……你也知道,乞活军元气大伤,解烦军和选锋军被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席氏啊的一声惊叫,捂住了嘴巴。 “夫君的意思是说,有人会造反?”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造反,但我却知道,有一些人,并不希望居于大都督之下。” 席氏刚要开口,门外有家人前来禀报:“大人,脂大夫和金大人求见。” 臧洪闻听,一蹙眉头。 他犹豫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快快有请,我随后就到。” 第三七三章 长安之乱(五) 第三七三章 长安之乱(五) 脂大夫,本名脂习,表字元升,长安人氏。 而金大人则是一员武将,姓金名旋,表字元机,也是长安人氏。其父金日磾,曾经是武陵太守。当年区星在长沙造反,金日磾奉命讨伐,却遭了区星的埋伏,战死疆场。此后金家再无人出仕,直至西汉王刘辨入长安,金旋这才重登仕途。 如今官拜南宫校尉,性情刚烈。 脂家也好,金家也罢,都是在长安城中生活了百年的大族。 金家虽然是武将出身,但祖上也是文采风流,是那个时代颇有名气的一位贤士。 而脂家和金家,更是有联姻之好…… 脂习与北海名士孔融交好,在关中一代,很有名声。他天生豪爽,慷慨大方,有长安小孟尝之称。只不过因脂家的家财丰厚,李傕统治长安时,将脂习扣押。 至董俷攻陷长安,脂习这才重获自由。 经羊续推荐,被刘辨封为散大夫,享一千三百石俸禄。 臧洪换好了衣装,走进客厅时,脂习和金旋显然等的是有些不耐烦了。一见臧洪进来,二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拱手与臧洪行礼道:“子原兄,深夜造访,多有不便,还请恕罪。” 要论官职,脂习和金旋都比臧洪的官职大。 不过在臧洪面前,还是表现的非常恭敬。也难怪,臧洪同是世家出身,其父臧旻曾为匈奴中郎将,历任中山、太原太守,声名卓绝。而臧洪自己,同样是声名显赫。不说别的,只当年那个关东诸侯联盟时的主持者身份,就足以让人敬佩。 臧洪微微一笑,“二位大人客气,深夜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脂习和金旋相视一眼。 “子原兄,敢问如今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臧洪没想到,这脂习开门见山,说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脱口道:“自然是汉室天下。” “既是汉室江山,那么当由谁来做主?” “这个,自然是当今圣上……” “子原兄所说的圣上,又是哪一个?” 脂习说话很不客气,步步紧逼,令臧洪有点措手不及。 是哪一个? 若说是许昌的那一位,无疑就扣上了反贼的名目;可若说是西汉王,又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的臧洪,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臧洪。 十年的时间,对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个短时间,也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臧洪蹙眉,看着脂习。 “元升,有话不妨直说,莫要这样拐弯抹角。” 脂习道:“既然如此,习就不妨直言。西汉王本为汉室正统,却为董卓夺取帝位。也因此,使得汉室朝纲不振,日渐衰落,实乃国贼,国贼也!” 臧洪不吭声了! 对董卓,他没什么好感。可是对脂习的这番话,也颇不以为然。 国贼?究竟谁是国贼,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吧。董卓虽然废帝,却也算是一心为汉室。至少在当年,汉室颇有中兴气象,若不是为人所害,未必会成今日的局面。 若说国贼,我倒是觉得,那个郑泰,更似国贼! 只是这些话,臧洪没法子说出口。当下闭口不言,看着脂习金旋二人,等他们说下去。 脂习说:“如今西汉王还都长安,正是我汉室中兴之机。然则,天下只知董西平,而不知西汉王。开口言谈,必然是董西平如何如何,如此下去,置大王于何地?” “元升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脂习平息了一下情绪,沉声道:“子原兄,习索性把话说开吧。如今董西平生死不明,其麾下人马,也是群龙无首。此乃天赐与我等兴复汉室的大好良机,正当西汉王执掌大权,挥兵去关东,平息诸侯争纷,振兴我汉室江山的好机会。我等几番商议,拟辅佐西汉王重登大宝,但请子原兄你出面相助,不知兄意下如何?” 臧洪开口道:“你们打算怎么辅佐西汉王登基?” “如今长安兵力空虚,而董西平的亲信,都不在长安。只需控制长安,请大将军进驻。到时候,董贼余孽,定望风而逃。话尽与此,但不知子原兄你如何说?” 臧洪看到,金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扶住了肋下的佩剑。 心中不免暗自叫苦:看起来我若是不答应,只怕这些蠢货,就会动手杀人了! 臧洪忠于汉室否? 那绝对是忠心耿耿,没二话说。 可臧洪也清楚的知道,这些家伙也就是嘴巴上说的漂亮,可未必能成就大事。 至少有一件事,臧洪看得非常清楚。 董俷和刘辨是一体的,至少在目前,绝不能产生矛盾。可这些家伙,却是吧西汉王往死路上推啊。如果董俷不死,那么西汉王刘辨和董俷,将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痕。到时候,什么复兴汉室,什么平息争纷,说穿了也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袁本初,真有那个本事? 臧洪沉声道:“此事西汉王可知否?” “大王仁慈,并未表态。” “那太傅羊大人那里,是否知道?” “羊大人近来身体有恙,闭门不见客……但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啊! 臧洪深吸一口气,道:“不知二位要我如何配合呢?” 脂习和金旋,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子原兄一定会同意。放心吧,我已经联络了许多人马,一定可以成功。我也不为难子原兄,只请子原兄到时候,打开安门即可。” 很明显,这伙人还召集了一些帮手。 臧洪一蹙眉,轻声道:“我只是长安令,四正门,八偏门虽是我来掌管,但实际上,却是有闵贡大人所控制。若没有闵贡大人的手令,这件事怕不是太容易吧。” 这句话,说的半真半假。 长安执金吾闵贡,的确是负责十二门的事务。 可实际上呢,闵贡和臧洪两人的手令,都可以起到作用。 那闵贡,也是一位老臣了。曾经是河南尹,更和董俷一起,曾与北邙山救驾。 脂习和金旋相视而笑。 “仲叔果不欺我……只是子原兄未免有些……呵呵,仲叔兄已经同意加入我们,只是这长安十二门,必须要有仲叔兄和子原兄你二人联合签发的手令才能开启。” 臧洪瞳孔不由得放大…… 这些蠢货,居然跑去找闵贡闵仲叔了吗? 联合签发……仲叔兄,莫非你已经投靠了董西平?你就这么有把握,那董西平还活着? 臧洪是个聪明人,当下微微一笑。 “既然闵大人已经同意,洪自然无法拒绝。” “如此,多谢子原兄。” 脂习和金旋,兴高采烈的走了。 但是臧洪的心情,却是变得格外沉重。这一系列的发生,让他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样。不知为何,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多人都忽视的人。 对于那个人,说实话臧洪并不是很了解。 在西域的时候,那个人虽然地位很高,可平日里却是从不显山露水,甚至话也不多。 可是臧洪知道,那个人很利害。 特别是那个人的眼睛,看上去很淡漠,但臧洪却能感受到,那淡漠之后,所隐藏的阴鸷。 你想要做什么? 臧洪忍不住轻声的自言自语:“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只是你这样做,又让大都督将来如何与西汉王面对?难道说,你就不怕面对大都督的愤怒,或者,你另有打算?” 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臧洪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慢慢的回到了卧室。 席氏已经睡下了,烛光映照着席氏美丽的面庞,看上去是那样的妩媚…… 臧洪心里突然一个哆嗦。 闵贡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呢?我又该如何选择?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待。为了她,我也不能……可是,难道要我出卖别人吗? 臧洪扭头,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扭头看了一眼席氏,臧洪一咬牙,迈步走出了卧房,“来人啊,立刻给我备车!” 只是,臧洪却没有看到,当他走出卧房的一刹那,席氏突然挣开了眼睛。 那妩媚的粉靥,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三七四章 长安之乱(六) 第三七四章 长安之乱(六)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令道路越发难行。 白茫茫的一片原野,透着无尽的寂寥。百里方圆之中,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是自中平年以来,十五年间冀州最大的一场雪。 虽然说,瑞雪兆丰年。可凡事总归过犹不及,这雪太大了,大到了让老百姓难以承受的地步。无数房屋承受不住重压,在暴风雪中轰隆倒塌,又多了无数冤魂。 是老天的惩罚,亦或者是…… 不仅是冀州如此。并州、幽州、塞外的鲜卑部落同样如此,而且灾情更加严重。 富贵的,依旧富贵着。 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却生生的冻死了,饿死了无数。 在流传后世的《建安野获录》一文中,把建安元年的这一场大雪,称之为建安雪患。 十一月末,押运防寒辎重,抵达乞活军的田豫和庞统,在观察了弹汗山鲜卑大营之后,献出一策。趁朔风正烈时,一把大火,将公孙度三百里联营尽数烧毁。 乞活军顺势,占居了弹汗山。 这一战后,乞活军再无半点东进的能力,只好屯兵于白山一线,与公孙度隔濡水相望。 ****** 算算时间,顾雍在苏双的田庄里已经住了三十多天。 可是董俷还是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包括毌丘俭在内的许多人,都感到非常焦躁。 甚至是弹汗山方面传来的捷报,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振奋。 顾雍说:“西平虽最终夺取了弹汗山,可是从战略意义上而言,已经是大打折扣。” 毌丘俭不免奇道:“先生此话怎讲?” “弹汗山若是还在和连之手,则是我大汉二百年来,对胡族从未有过的大胜利。可是,和连先死于公孙度手中,而后整个鲜卑又被公孙度所掌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弹汗山已经属我汉室疆土,西平虽夺取了弹汗山,却沦落为诸侯争纷。” 陈宫叹了口气,“大都督一盘好棋,最终却成就了那公孙度的声名,落了下乘,端的是落了下乘。公孙度虽失了弹汗山,可这杀胡英雄的名号,却已经坐实了!” 自从那一日甄俨来访之后,陈宫就隔三差五的时常来田庄做客。 虽说这陈宫与当世而言,声名并不彰显,但也确有才华。特别是他在长安做的那一番好大谋划,让顾雍和毌丘俭也不敢等闲视之。二人都知道,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有些人名满天下,有的人却不喜结交朋友,这陈宫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那恶虎南下了?” 顾雍喝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说:“没想到雄霸幽州的北地恶虎,却沦落如此下场。” “是啊,曹操得恶虎襄助,只怕会如虎添翼。” “也不尽然!”陈宫说:“曹操虽是当时枭雄,那恶虎又岂是等闲之辈?论官阶,吕布是当朝卫将军,幽州牧,温侯……曹操如今不过是费亭侯,振东将军而已。二者之间,怕也难以相处长久,只看那曹孟德,有没有降龙伏虎的本领。” 顾雍和毌丘俭,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是啊,那吕布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而且久居上位,能轻易的臣服于曹操之下吗? 怕也是非常困难吧! 提起了恶虎,顾雍就忍不住想到了另一头暴虎。 把酒杯放下来,轻声的问道:“仲恭,可知道大都督如今在何处?何时能回来呢?” 陈宫也忍不住道:“是啊,我那东家也是一天三问,我也烦的要死。” “可就算是主公来了,你让他怎么去阻止婚事啊。” 毌丘俭蹙眉道:“先生当知道,这里毕竟不是关中,主公就算来了,又如何出头呢?” 陈宫淡定一笑,“此事宫已有了打算。” “愿闻其详!” 陈宫犹豫了一下,看看毌丘俭和顾雍,一咬牙道:“其实此事也关系大都督如何回转关中。如今,通往河东的各个路口,都有重兵把守。袁绍就算不想和大都督翻脸,怕也不会轻易放大都督回去。虽说苏翁他们有门路,可总归不够保险。” “那倒是!”毌丘俭点头赞同道。 陈宫这话说的不错。从冀州入河东,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也算是一次冒险。 顾雍道:“公台,何不直言?” 陈宫一笑,“其实,回归河东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在上党。我意请大都督,与途中劫杀袁熙。如此一来,袁绍必然大怒,定会调集各地兵马,包括上党方面的兵马,也必然会被调动起来,追查凶手……而这时,往河东的关卡也会随之松动。” 顾雍听明白了…… 陈宫这时要来一个时间差,借助两地兵马调动,来冲破上党一地的防卫。 只是…… 顾雍和毌丘俭相视一眼,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陈宫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当下道:“当然,宓小姐却是不能继续留在中山了。大都督可借袁熙迎娶宓小姐时,连同宓小姐一同劫走。一来,甄家能摆脱关联,二来,宓小姐可为甄家向大都督效力的联络人,与苏张两家,同为大都督来效力。” 话说的很漂亮,但实际上,甄宓就等同于甄家的人质,前往关中。 恐怕往关中的人质,不止是一个甄宓。一旦消息败露的话,甄家也是难逃一死。 从这一刻开始,甄家的未来,已经和关中紧密相连。 顾雍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宓小姐前往关中,但不知甄家又如何摆脱袁绍的控制?” 那言下之意是说:甄宓不过是袁绍吞并你老甄家的一个借口。就算不成亲家,他老甄家就能逃过袁绍的算计?只怕不那么简单吧,袁绍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陈宫冷笑,“元叹放心,老甄家能立足中山百余年时间,又岂是一点手段都没有?袁本初虽然雄霸冀州,可如果说想要和老甄家硬来,怕到时候也会很难受吧。” 顾雍和毌丘俭,都是世族出身。 自然知道,世族立足地方的根本。陈宫说的不错,那甄逸怕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 这天晚上,顾雍和毌丘俭都睡的很晚。 陈宫日间的话语,犹在耳边不断的回响,两人都在琢磨,这里面的种种可能。 子夜时分,寒风呼啸。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却是越下越大了。 路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小腿。马匹车辆,乃至路人行走,变得格外艰难。 书房里,顾雍和毌丘俭正在说着事情。 突然门外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紧跟着门帘一挑,却见苏由从屋外走了进来。 “苏兄,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顾先生,仲恭,快随我走,主公已经到了!” “什么?” 顾雍听闻这消息,忍不住一阵激动。而毌丘俭更是呼的起身,拉住了苏由的胳膊,“主公来了?在何处?” “仲恭,莫要激动……主公并没有抵达中山,而是在中人亭落脚。家父派人前来送信,主公不会来中山,待雪势稍缓,他将会由中人亭转道上曲阳,直入常山。” 毌丘俭愣住了! 按道理说,主公应该是先至中山汇合,为何却在中人亭改道? 反倒是顾雍,很快就明白了董俷的意图。看起来,西平当是为了稳妥,不欲和苏张两家走的太近,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所以才选择了在中人亭改道入上曲阳。 比起十余年前,西平的思路,显然变得更加缜密。 当下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毌丘俭,而后立刻让人唤醒了苏飞,让他带上家人和护卫随后动身,他和毌丘俭两人则在苏由和张遵的引导下,先行出发,前往中人亭。 “顾先生,要不要通知甄家?” 顾雍一蹙眉,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不,此事不宜太多人知道,我们见过西平再说。” “喏!” 不知不觉,毌丘俭已经把顾雍看作了谋主。 事实上,不论从经历还是从筹谋而言,顾雍明显也要比毌丘俭高明出了许多。 而且顾雍还是董俷的师兄,从亲密的关系而言,毌丘俭也要以顾雍为主。 商量妥当之后,众人连夜启程动身。 中人亭在恒水下游,望都、上曲阳和中山国三地之间(今河北唐县附近)。从中山国至中人亭,原本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不过由于道路难行,使得顾雍等人二更天出发,至天亮时分,才抵达中人亭。此时,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停息了。 天空湛蓝,格外的晴朗。 顾雍一行人在位于恒水畔的一个田庄外下马。 苏由上前道:“小人苏由,奉家父之命,前来汇合。” 田庄门楼之上,有庄丁打扮的卫兵放哨。不片刻的光景,就见庄门打开,从田庄中走出了一行人,大约十几个。为首的两人,一个是武将打扮,另一个却是一身劲装,外罩黑色大氅,体形颇有些瘦削清癯的感觉,面颊似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 “苏先生,张先生,主公有请!” 说着话,这人向顾雍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露出似曾相识的表情,“这位是……” “你是……董铁?” 顾雍也觉得这劲装青年有些面熟,想了片刻之后,惊喜的说:“我是顾雍,我们曾在管城驿站见过,你忘记了?当初我随恩师,从洛阳一同返回圉城。” “啊!” 劲装青年忍不住轻呼一声,连忙上前行礼,“却是顾先生,请恕董铁先前眼拙。” 这青年,正是董俷的技击校尉,董铁董媛容。 顾雍在董铁和那武将打扮的青年迈步走进了田庄,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田庄的大厅前。 这是张宥在中人亭的一处田庄,主要是用于行商途中落脚休息。 田庄不大,有四五十间房舍。沿途可以看到身着软甲,背负长剑的技击士巡逻。 走进大厅里,迎面一股暖暖的气流扑来。 只见两名老者,正陪着一个身形伟岸,若同雄狮一般端坐中央的青年说笑。 那青年,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站起来身高过丈,膀阔腰圆。面似锅底,横眉细目,狮鼻阔口,形容狰狞可怖。见顾雍等人进来,青年也随之起身,拱手笑道:“苏兄,张兄……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目光落在顾雍的身上时,青年不由得微微一怔。 “你是……” 顾雍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大都督,圉城一别业已十四年,还记得故人否?” “你是……顾大哥!” 青年一声惊呼,上前一把将顾雍抱住,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 ———— 第三七五章 长安之乱(七) 第三七五章 长安之乱(七) 一晃已过了许多年! 圉城一别恍若昨日云烟,可是当重逢时,却是历历在目。 说实话,董俷至今仍未能想起来,顾雍在《三国演义》那本书里算是什么角色。 不过,董俷依旧尊重顾雍。 这不像是他于郭嘉、荀彧,或者贾诩那种带有非常主观的目的性,而是因为顾雍当时给予了他尊重,所以董俷同样也非常尊重顾雍。更不要说,他和顾雍同出一门的关系。 人常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即便是重生转世,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骨子里的性情却不会改变。 就如同董俷和曹操的相知相交,不仅仅是因为曹操是他所熟知的牛人,而是因为曹操在当时,在所有人都鄙薄他一个良家子出身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所以,即便是现在和曹操成为对手,董俷还是会把曹操当成朋友。 至于刘备…… 说穿了,也不过是由一个莫名其妙的误会开始,最终成了生死仇敌。 相比之下,对于郭嘉的敬重,更多的是因为那家伙在演义中近乎于妖的诡智。当然,还有一个诸葛亮,虽然说如今的孔明先生,还没有表现出他可怕的智慧。 所以,董俷和顾雍之间的敬重,是一种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敬重。 十余年过去了,顾雍也是遭逢磨难,比之当年更加的沉稳。而自己,不也改变了许多吗? 只不过,董俷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顾雍相逢。 拉着顾雍,董俷请众人落座。苏双和张宥依旧被董俷安排在上座。看着这两个已经皓首的老者,激动的热泪盈眶时,顾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愿为董俷卖命。 经过介绍,顾雍知道那个和董铁一起站在客厅外守候的武将,就是董俷的护卫,越兮。而越兮的父亲,青州戟王越辰越老夫子,可称得上是文武双全,顾雍也听说过老先生的名号。要说起来,越兮也算是出身世家,却甘愿做一个护卫。 这的确是出乎顾雍的意料之外。 董俷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互道了各自的经历之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悠长叹息。 “我自以为勇冠三军,却不成想,还是落了他人的算计。此次因个人之喜好,由着性子折腾,不但没有达成目标,反而折了郭援,更令弹汗山之战,功亏一篑,平白成就了那公孙度之名,实在是愧对郭援,更有愧于卢师当年的教导! 今更连累二老,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随我奔波忙碌,更冒性命之虞,实俷之过。” 说着,董俷站起来,朝着苏双和张宥深深一揖。 这可把两个老汉惊得连忙起身,口中道:“主公,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怎担当起主公如此?折煞我等,折煞我等……” 董俷正色道:“二老,俷这一揖,二老却是当的起。若非二老冒风雪寻找,俷如今说不定,还在塞外冰天雪地中厮杀,更说不得,如今已经尸骨无存,怎当不起?” 那苏双张宥,仍在客套。 还是顾雍出面道:“苏先生、张先生,主公行这一礼,你二人端的是受得起,还是不要再客套了……不过主公,经此一事,主公当要务必小心,以后不可轻身涉险才是。” 于无形之中,顾雍已经承认的董俷‘主公’的地位。 其实这也没什么,早在顾家堡出事的那一天开始,顾雍已经视董俷为主公了。 说实话,小师弟如今的手段,的确是很高明。 那苏双张宥,虽颇为富足。可说到底,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贪图利益的奸商,上不得台面。而董俷,如今是雄霸一方的诸侯,这一礼,就足以让二人心甘情愿的卖命。商人有时候奸诈,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寻求他人的认同? 顾雍已不是当年的世家子。 漂泊了半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雍的思想,也发生了许多改变。 至少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对苏双张宥如此客套。而现在,他却看出了这商人的妙用。 待董俷坐好,苏双张宥二人在苏由张遵的搀扶下也落了座。 毌丘俭沉声把陈宫的事情,告诉了董俷…… “你是说,陈公台如今就在中山甄家?” 董俷对陈宫的兴趣,要远远超过了对甄家的兴趣。那可是三国之中,颇为有名的牛人。虽然最后败给了曹操,但也不能说,陈宫就比曹操的部曲差距非常大。 至少在演义中,陈宫数次为吕布献策,但吕布最终都没有接纳。 这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虽然说自家麾下,也聚集了不少的牛人。可说起来,不管是徐庶还是庞统,都还有些稚嫩。谋士这活计,不同于武将。武将的武艺练成,只需几次战阵就能磨练出来。但谋士,特别是一个出色的谋主,那绝对是需要时间和经历的沉淀。 若是能把陈宫…… 董俷在心底里思忖起来:西域为我根本,必须要有心腹之人放可以坐镇。所以姐夫必需要留在西域。如此一来,闇部的沟通就比较麻烦……当初闇部于西域时,主要是为了对付关中马腾郭宪,还有李傕郭汜等人。而现在得了关中,闇部的根基,就必须要设在身旁,否则不但是耗费人力物力,还会消耗掉不少时间。 不过,对陈宫此人的了解,并不是很多,闇部不可以交给他。 放在身边做个谋主,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倒不如,把闇部交给师兄来打理? 算了算了,还是回长安以后,和军师再做商议。 董俷把思绪收回来,轻声道:“劫杀袁熙,这件事以师兄你来看,是否可行?” 此刻,他身边没有什么出谋划策的人,即便是毌丘俭,也并非是有远谋的人。 顾雍道:“若按照公台所说,只要处理得当,的确是有利于我们回转关中。不过,主公当筹谋更远。以甄家在中山的根底,再有苏张二翁的配合,他日我大军杀入冀州,甄家不但可为内应,更可以对安抚冀州,产生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苏双点头道:“顾先生所言极是。若论较声名,甄家虽然也是商贾出身,可是比我等要有威望。他不仅仅控制着青、冀、并、幽四州的粮食,更是官宦世家。现任族长甄逸,还有甄逸长子甄豫,都颇有贤名,若利用的好,未尝不是好事。”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 连苏双都这么看重甄家,董俷倒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一下甄家的势力。 他对商贾世家,本就没有什么偏见。只是今日甄家能反袁绍,他日是否也会反自己? 收服甄家,的确是好事。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却是一把双刃剑啊! “帮他除掉袁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对那陈宫,比对甄家的兴趣更大。” 顾雍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主公若是想要那陈宫效力,也不会太难。算起来,陈公台本就是主公的麾下。当年他奉太师的求贤令而入洛阳,只是未等到机会,太师就出了事故。雍与这陈公台曾有过详谈。却发现他对主公,还是颇有好感,只要主公相召,他定会依附。” “若是这样……倒值得帮一帮甄家!” “嘿嘿,其实甄家现在对主公,可说是望眼欲穿。要不,可由苏翁派人,前去通知?” 话刚说到这里,门外董铁迈步走进来,插手道:“主公,田庄外,有中山甄俨与陈宫两人,随顾先生家眷车队抵达。” 董俷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来了?” 顾雍不由得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董俷。 “啊,这个是……是当年我在雒阳时的一段典故,意思是说,说什么,来什么。” 董俷张口胡说八道起来,暗自叫苦:我怎地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诸公,既然陈公台已经来了,我等也不可怠慢,随我一同前去,迎接他们。” 忙把话题岔开,董俷起身向外走去。 顾雍等人紧紧跟随在董俷的身后,董铁和越兮两人,则伴随在他左右。 这时候,苏飞带着护卫,保护着顾雍的妻小走进了田庄。远远的,就见一个面目狰狞,宛如雄狮一般魁梧的青年带着一群人,迎面走来。虽然没有见过董俷,苏飞也曾听说过董俷的长相。如此秉异的相貌,除了那西域暴虎,还能有谁? 不仅是苏飞,甄俨和陈宫也看到了董俷。 事实上,老甄家一早就派人盯着苏双家的动静。顾雍等人夜半刚一出发,陈宫就得到了通知。虽然不知道顾雍他们去了何处,但却已能肯定,与董俷有关。 于是,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苏家田庄,正碰上了苏飞等人离开。 陈宫和甄俨,也算是赖上了董俷。也不管苏飞是否答应,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而苏飞,还真的就不好翻脸,只能带着这两人前来。 “草民甄俨(陈宫),叩见大都督!” 甄俨和陈宫上前行礼,却被董俷一把搀扶住。 “甄公切莫如此,俷不过是一落难之人,还需甄公多多照顾……” 说着话,目光就落在了陈宫的身上,“俷久闻先生之名,只可惜无缘相识。今日一见,俷甚幸之,甚幸之!” 这话可不是客套话。 甚至在董俷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知道陈宫的大名。 陈宫却不禁奇怪:我生平不喜结交他人,在长安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我的名字,你又如何久闻我的名字? 不过,看董俷说的真切,不带半点虚假之意。 陈宫心下道:莫非就是因为长安的事情,才知道我吗?定是这样,否则何来‘久闻’二字。 “宫亦仰慕大都督久矣,今日得见,实宫之幸事!” 众人客套完毕,董俷一手拉着陈宫,一手拉着甄俨,往大厅走去。 这一招,还是学那《三国演义》里的曹操。那厮不也经常拉着男人的手,往屋里走吗? 不过这一手,似乎很有用。 只看陈宫甄俨那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这牵手的威力有多么巨大。 苏双张宥,带着自家的孩儿,去准备酒菜。董俷等人在大厅里重新落座后,顾雍向他介绍了苏飞。 苏飞? 这名字没有半点印象,董俷好奇的问:“伯玉精于水战?” 苏飞恭敬的回答:“虽不说精通,但驰骋于大江之上,就如陆地行走一般简单。” 好大的口气! 董俷印象之中,三国里的确有几个精于水战的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巴郡甘宁甘兴霸。当初董俷在历阳时,曾为秦颉推荐过几个人。 但是后来黄忠说:甘宁没有找到,不过蒋钦周泰却是归顺了。秦颉死后,黄忠本想约二人一同前来投奔董俷。只是这两人却以不习北地为由,拒绝了黄忠的邀请。 每每想起来,倒也算是一个遗憾。 没想到,如今居然出了一个苏飞,三国之中,的确是藏龙卧虎啊。 “若于大河之上,当如何?” 意思是说:你在长江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如果在黄河,你敢说这话? 苏飞想了想,摇头道,“这却不敢保证,大河与大江水势截然不同,飞从未见过大河,所以不敢说能怎样。不过,这水战之事,也就是那样子,只看个人的运用。” 这不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董俷很满意,轻轻点头:这家伙,我喜欢…… 当下,让苏飞落座。董俷扭头向等的急不可待的甄俨看去,甄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反倒是陈宫,却老神在在,似乎颇有把握。 “二公子,你所说的事情,师兄已经都和我说过了。” “那大都督意下如何?” 不等董俷开口,顾雍突然插嘴道:“二公子,不知甄家……如今存粮几多?” “啊?” 那边甄俨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宫起身道:“若大都督愿意,我家公子愿奉粮草二十万石,以补充关中,缓解雪灾之害。” “是,是,我愿意……” “公台和二公子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董俷一笑,“我不要公子这二十万石粮食,关中雪祸我自能解决。帮二公子料理袁家子,也不是问题。但我的条件是,来年开春之后,我需粮草二百万石,如何?” 二百万石? 甄俨当时就傻了…… 而陈宫也是一愣,片刻后结结巴巴的说:“大都督说的是,二百万石?哦,宫明白了!” “不错,二百万石。不过我也不会让你们白送,而是以高出冀州粮价的三成购买。” 今冬的北方雪祸,受灾的可并不止关中一地。 可以预计,开春之后,北方粮价都将会大规模的上涨,甚至可能会出现粮荒。 董俷这么做,怕不仅仅是为了防止粮荒,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试探吧。 低声和甄俨说了几句话,甄俨点头道:“若大都督能解决甄家此次危机,来年甄家愿依大都督所说之价格,奉五百万石粮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董俷和甄俨的手,击在了一起。 清脆的响声,令大厅中在座众人,都不禁为之精神振奋! 第三七六章 长安之乱(八) 第三七六章 长安之乱(八) 诚信二字,自古便有之,可不是后世人所发明创造。 别看三国时人才辈出,尔虞我诈的争斗不休,但是对于诚信二字,还是很讲究。 官场上的事且不去说了。 这商人虽常被人奸商奸商的呼来唤去,可但凡是有些身家,特别是如甄家这样有二百年历史的老字号而言,诚信却是更加的讲究,甚至比之名士文人更甚之。 讲究的千金一诺,也无需什么字据。 董俷也不担心这甄俨将来会有什么反复,这话出了口,就不再对此纠缠下去。 省下的也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到时候自有人会和甄家商议。 ****** 入十二月后,天气开始好转了! 一连几天的红日当空,气温虽然还是很低,很冷,可比之那满天飞雪的阴霾(mai),心情却好转许多。 一行车队从中山国缓缓驶出,大纛迎风招展,彩旗飘扬。 这行车队,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那大纛上书写斗大的‘袁’字,已经表明的身份。大纛下,一个青年兴高采烈,身旁还有一名文士,低声的和他交谈着。 青年身高八尺,相貌端庄。 文士也是仪表堂堂,颌下黑须飘扬,颇具儒雅气质。 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武将。胯下马,掌中刀,端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在这四人不远,是一辆辆车仗。 居中车辆旁,跟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相貌很文弱,却是武将的打扮。 车帘挑开了一条缝,从车厢内传来低低的柔弱声音:“三哥,这么做真的能成吗?” “妹子放心,父亲已经有了妥善安排!” “不是,我的意思是,父亲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为什么要反悔呢?” “唉,你难道还看不开嘛?那袁家子根本就是为了谋取咱家的财产。你没见那逢纪对父亲说话时,何等嚣张,好像咱们不是他袁家的亲家,更像是奴仆一样。” 车里沉默了…… 片刻后,那低柔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断,小妹我就不再说了。只是此事可有把握?你看袁熙带了这么多兵马,会不会过于冒险呢?” 青年说:“妹子,这个你不用操心,三哥向你保证,怎么也不会让你进那袁家受气。” “那就拜托三哥!” 低柔好听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青年心里一酸,虽隔着车帘,依旧能看到小妹那纤弱的身影。本应该是受万般宠爱,如今却……忠诚?甄家从来没有向袁绍表示过,我们只忠诚于我们自己。 希望那虎狼之将,名不虚传吧。 这青年,名叫甄尧,是甄家的幼子,极受甄逸的宠爱。而车中的女子,正是甄家的幼女,甄洛。远处大纛之下的青年男子,却是袁绍的次子袁熙。这袁熙,字显奕。性情倒是很稳重,不过也非常的柔懦,袁绍对于这个儿子,不甚喜爱。 袁绍一共有四个儿子。 长子袁谭,字显思,性情刚猛,不识曲直之道,袁绍也不甚喜爱。只是袁谭却是嫡出长子,作为袁绍的继承人也是名正言顺。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 三子袁尚,为人机敏,颇为勇武,甚得袁绍喜爱。 加上袁尚的母亲,是袁绍非常宠爱的小妾,故而对袁尚也就更多了几分亲近。 别看冀州现在一派祥和,可是袁谭和袁尚的争斗,已经非常激烈。 至于幼子袁买,年纪还太小,不可能参与这场争斗。而次子袁熙,和袁尚走的比较近。 和甄洛第一次相见,还是四年前。 当时袁熙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就恳求袁绍为他求亲。 在这一点上,袁绍倒是没有什么推辞。本来也想着法子要吞并那甄家,结亲倒是一个可以兵不刃血的好办法。所以,也不管那甄逸是否答应,亲事就这么定下。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甄家虽然有势力,可终究比不得袁绍,只能答应下来。 如今,甄洛也已长大,正是带回家中采摘的好年华。四年夙愿,终于得到了回报,于袁熙而言,自然是心情大好。至于逢纪和甄逸说了什么,却是另当别论。 世家子只重利益,难有真正的婚配。 似袁熙这般,即娶来了心爱的女子,又能为家族出力,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都说甄家女有福气,有贵人相。 袁熙现在相信了……至少从他和甄洛定亲以后,父亲对自己显然亲近了不少,许多事情都由他出面,算是委以重任。而袁熙在此之前,也一直做的非常出色。 “元图先生,前面就是普阳亭,这积雪厚重,道路难行,不如今晚就在普阳亭落脚?” 这普阳亭,是靠近下曲阳的一个地方。 走了大半天,军士和马匹都显得有些疲乏,袁熙忍不住询问逢纪,想要休整一下。 袁家的四个儿子当中,抛开袁买太小不说,这袁熙的确是有些柔懦。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个烂好人。 逢纪对此很看不上眼,如果不是袁绍的命令,他绝不会跟随袁熙一起上路。 眉头一蹙,逢纪道:“二公子,主公在家中望眼欲穿,咱们怕是不好在路上耽搁太久。过普阳亭八十里,就是下曲阳。依我看,咱们不如赶一程,在下曲阳落脚。” “唔,这样子啊……也行!” 袁熙是个没主意的人,逢纪这么一说,他就答应下来。 若是换成了袁谭或者袁尚,铁定不会理睬逢纪的这番话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逢纪心里叹了口气,这位二公子啊,可真的是…… 你哪怕和我争辩一下也行啊。可你这个样子,就算是主公想委以重任,怕也困难。 想到这里,逢纪摇了摇头。 车马继续行进,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普阳亭。此时,正是黄昏,斜阳夕照,在大地上留下一片残红。过普阳亭后,有一片丘陵,却是数十里不见人烟的荒地。 车马缓缓行进,碾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息。 袁熙想要去车仗边上安慰一下车中的娇妻,可是却被逢纪所阻拦,最终打消了念头。 天渐渐的黑了! 逢纪的心里,突然间生出了一种不宁的感受。 他突然想起来日间甄逸那出乎寻常的热情,一再挽留他们,直至辰时中才放行。 按道理说,那甄逸也不是个废物。 自家主公打得是什么主意,他难道看不出来?如果看出来了,为何还会如此热情?如果不是日间甄逸的拖延,只怕这个时候,这一行车队,已经到了下曲阳。 难道说…… 逢纪突然打了一个寒蝉。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甄逸不想活命了吗?除非是疯了,怎会做这种事? “崔广陶升!” “末将在!” 一直跟随在后面,腆胸叠肚摆了一路威风的两名武将催马上前,“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你二人立刻派人前往下曲阳,命下曲阳令点备兵马,前来迎接。” “喏!”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逢纪的心思也是属于那种千回百转,既然之前算计了甄家,那么现在就更要防范。不管那甄家是什么念头,总之多一份小心最好,莫要因大意而折了威名。 袁熙却是不解,“元图先生,您这是……” “二公子……” 逢纪开口想要解释。可就在这时,原野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奇异的刺耳锐啸。 鸣镝,不好! 逢纪下意识的催马想要行进,从道路两边,蓬蓬蓬,无数道人影从雪地之中窜出。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外罩软甲。脸上带着漆黑如墨的金属面具,一手持锋利的宝剑,一手拿着小巧的弩机。战马受惊,希聿聿长嘶,把逢纪掀下了马。 而另一边,崔广陶升二人正准备派人前往下曲阳,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惊变。 二人领着人催马上前,却听到一阵人喊马嘶。 黑夜中,在道路上突然出现了十余根绊马索,当头冲过去的骑军被一下子掀翻。 弩机张开,钢弩咻咻射出。 猝不及防的军士被当场射杀了近百人。 逢纪凄声喊叫:“抓住甄家子,抓住甄家子……” 袁熙这时候,还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下意识的发出命令,崔广催马向后面的车队扑去。甄尧这时候,秀气文弱的面容,却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甄家儿郎,阻住他们!” 声音响起,在车队四周的二百余名甄家家丁呼啦啦围成了一个圈。 崔广视若不见,挥刀将两名家丁砍翻在地。正要继续冲锋,只听身后马车车厢轰的一声巨响,车厢四分五裂,一个身高过丈的巨汉,手持刀盾从车上跳下来。 这巨汉,生的端的狰狞可怖。 手中的盾牌,用生铁铸造而成,有七八十斤的份量。 一手持式样奇特的长刀。崔广认得,那是汉安军配备的制式汉安刀,刀口闪烁寒光。 巨汉一声咆哮,朝着崔广就冲了过来。 四五个士卒上前想要阻拦,却被那巨汉挥起手中的巨盾,一下子砸飞了出去。 崔广拨转马头,朝巨汉冲去。 哪知那巨汉根本不去躲闪,呲牙一笑,大吼一声,若同巨雷于天空中炸响。 迎着崔广的马就撞了过去。只听蓬的一声,近千斤重的战马撞在了巨盾之上,发出凄厉的长嘶。人马相撞,那战马竟然被撞得骨断筋折,这家伙还是个人吗? 崔广念头刚起,眼前寒光一闪。 锋利的汉安刀把崔广劈成了两半,鲜血合着那内脏,洒了一地。 “贼子,竟敢杀我兄弟!” 陶升一见崔广被杀,眼睛都红了。他和崔广一同加入了袁绍军,只不过崔广的出身比他好,但是却从没有看不起他。相反,两人在一起时,崔广还很照顾陶升。 陶升催马扑向了那巨汉。 巨汉长刀唰的一式秋风扫落叶,身体滴溜溜在原地一转,七八个士卒被劈翻在地。大盾呼的扬起,巨汉扫清了身边的士卒,猛然踏步腾空,招出乌云盖顶。 陶升吓了一跳,举刀相应。 咔嚓,铛…… 巨响声传来,也不知那巨汉的刀盾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道,不但砸断了陶升的大刀,更连人带马,一起砸翻在雪地中。陶升的脑袋,几乎被这一击砸进了腔子里面。 四周尽是敌人,剑光吞吐,钢弩飞射。 袁绍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得无比凄惨。 逢纪也没有想到,那往日里有万夫不挡之勇的崔广陶升,竟然被人一个回合解决。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名! “二公子,快走……” 话音未落,一个劲装青年杀开了一条血路,向逢纪扑去。虽有士卒阻拦,但那青年剑法卓绝,而且极为诡异。他的剑,不同于普通人的剑,奇长无比,足有五尺七寸。剑身呈现出弧形,不但能施展出剑招,还能做长刀之用,劈砍凶悍。 那些军士手中的武器,根本挡不住弧月剑一击。 厚重的铠甲,被弧月剑上的锯齿锁住,一下子就被撕裂开来。逢纪转身想跑,但被那青年盯住,又岂能轻易逃走。没跑出两步,一支弩箭就贯穿了逢纪的腿。 惨叫一声,跌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另一边,袁熙带着百余名亲卫向前狂奔。 也难怪,后军有一个好像妖怪似地巨汉疯狂杀戮,至少有百余名士卒死在他的手上。 莫说袁熙胆小,任谁看见这状况,怕也只有逃跑的心思。 跑出数百步,前方斜里杀出一支人马。人数也不算太多,不过七八十人,却人手一支弩机,半蹲在雪地之中。为首一员大将,手持月牙戟,拦住了袁熙的去路。 “挡我者死!” 这时候,就算袁熙是个傻子,也知道这件事和甄家有关,那里还顾得上车中美人? 催马拧枪,向那武将冲去。 武将却冷笑一声,高举起月牙戟,猛然向前方一指。七八十具弩机中,连珠喷射钢弩。冲在最前面的袁熙,被瞬间打成了筛子一样,连人带马,至少中了七八十支。 原以为,对方会和自己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斗将,却没有想到…… “元戎士,出击!” 那武将挥起月牙戟,催马冲入了敌军之中。 元戎士并没有骑马,在雪地之中,骑马反而非常的麻烦,倒不如步下作战更爽利。 靴子上绑着麻绳,据说可以防滑。 一把把汉安刀切割撕裂开袁绍军士的盔甲,血肉……毫不留情的夺走一条条性命。 三百技击士,加上八十名元戎士! 此等战力,绝不是普通的士兵能够抵挡,更何况连兵器都比不上人家的精良。 战斗仅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结束了! 逢纪在两名技击士的挟持下,被带到了车队跟前。 那巨汉,正是董俷。当日和甄俨谈妥之后,他就随着甄俨秘密抵达了中山国。 此前,他躲藏在车中。 对外宣称,那车子里是甄洛的嫁妆。 倒真的是嫁妆,不过却是要人性命啊!逢纪凝视着董俷,“我知道你是谁!” “那又如何?” “关中如今四面楚歌,若阁下聪明,当知道识时务为俊杰这句话,难道你想和大将军为敌嘛?” 大将军,是指的袁绍。 李郭控制汉帝的时候,袁绍就已经自领大将军,在冀州建立起一个小朝廷出来。 不过随着曹操奉天子于许昌,正式奉袁绍为大将军。 这看上去是示弱,可实际上呢,却等于把袁绍纳入了汉室麾下,取消了袁绍的小朝廷。虽然田丰等人不愿意接受,却也不得不承认,曹操这一手非常高明。 不管怎么说,袁绍如今官拜大将军,倒也颇为得意。 董俷却笑了起来,“你那大将军,我不承认。我和袁家,早已成仇人,难道是现在才开始作对嘛?你袁家趁火打劫,我还没有找他的麻烦。现在正好收回利息。” 逢纪还想再说话,但董俷却无心和他纠缠下去。 朝着董铁做了一个手势,就见董铁上前一步,弧月剑带着一道寒光,逢纪人头落地。 “三公子,立刻收拢人马,我们连夜动身……天亮之前,我们必需进入井陉山!” “大都督放心,尧立刻安排!” “记得把场面做的细致一些,莫要露出了马脚。” “喏!” 甄尧插手行礼,领命而去。 那甄洛乘坐的车辆,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没有发出声息。直到此时,才传来一声叹息。 董俷看了一眼那厚厚的车帘,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小铁,去帮他一下,把战场收拾的干净一些,我们一炷香之后,就启程动身。” 董铁点了点头,带着技击士走了。 董俷抬起头,仰望星空许久,突然间笑了起来:不知道那袁绍,会是什么反应? 第三七七章 长安之乱(九) 第三七七章 长安之乱(九) 袁绍的心情…… 很糟糕!而且是糟糕的不得了的那一种。从接到袁熙死讯的那一刻起,袁绍就懵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家地盘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儿子死了,逢纪死了……不但如此,连那儿媳妇也被劫走了!甄家那边,该怎么交代?虽然说,儿子死的很古怪,好像是被万箭穿心。但是现场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管袁熙是否真的得到了袁绍的疼爱,可这面子,袁绍真的丢不起。 一时间,冀州并州两地,风声鹤唳。 各地人马频繁的调动,一方面追查袁熙的死因,另一方面那些山贼却遭了殃。 虽然田丰等人觉察到了不对劲,却无法劝阻住袁绍。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袁隗重生,能让袁绍冷静下来,至于其他人,谁也劝说不了。 ****** 十二月末,眼见六九将临。 长安城中的谣言却是越演越烈,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幸好在闵贡和臧洪的疏导下,没有发生太大的问题。可谁能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到何时? 夜已经深了! 一支人马从远处缓缓来到了长安城下。 大约有四五千人左右,全都是顶盔贯甲,手持刀枪,看上去如同禁卫军般精神。 当先一员大将,金盔金甲,手持大刀。 在城门外大声喊道:“我乃南宫校尉金大人部下,奉命入城,加强皇城的警戒。” 门楼大纛之下,走出来一人。 就着松油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下之后说:“闵大人和臧大人有令,入夜闭城。若无两位大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将军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行入城吧。” “我有,我有两位大人签发的手令!” 武将说着,取出令箭向城头上晃了一下。 “等一下,放下吊篮,代卑下检验过将军的手令,若是真的,立刻开关放行。” “有劳了!” 武将也不担心,看着城头上放下了吊篮,命人把令箭放入其中,而后缓缓升上城头。门楼上的守备,拿着那令箭看也不看,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过了好半天,他又出现在门楼垛口。 “将军,令箭检验完毕,请稍等片刻,末将立刻放开城门!” 而那城下的武将,却觉得很不开心:都已经说好了的事情,没必要搞这么逼真吧。 逼真…… 是的,非常的逼真! 当那武将带领人马走进城门的时候,竟意外的发现,城门后面的内瓮城城门竟然是紧逼着。五千人马,只进了一两千人,其他人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千斤闸落下,被阻隔于城楼之外。紧跟着,一声刺耳尖锐的鸣镝响起,撕破了夜空宁静。 “放箭!” 城门守备一声厉喝,从内瓮城的城墙上,出现了数百名手持弩机的士卒。 钢弩,呼啸着带着一抹抹冷幽的寒芒呼啸飞落下来,数百名士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钢弩洞穿了身体,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哀嚎不止。 那武将,也晃了! 挥刀拨打钢弩,一边厉声叫喊:“闵贡,臧洪……尔等竟敢出卖我!” “钟进,你为曹将,何来出卖二字?” 城头上的守备冷笑道:“尔等一举一动,都在我家军师的掌控之中。刚才鸣镝升起,就是军师动手之时。可笑尔等还在做那春秋大梦,主公不在,长安也非尔等鼠辈可以猖狂的地方……记住你家将军的名号,我乃汉安军霸上中郎将魏越!” 那武将闻听,不由得大吃一惊…… “魏越,你不是奉命前往河东了吗?” “若不如此,鼠辈又怎能现形……钟进,吃我一箭!” 城头上的魏越,拉弓如同满月,四石强弓射出利矢,带着破空的历啸声直扑钟进。 钟进抬刀可挡,只觉手臂发麻。 魏越的这一箭,不仅仅是力道十足,最要名的,还是在钟进磕飞利箭的时候,那箭头突然张开,好像是一张嘴巴一样,从里面吐出一支婴儿小指粗细的钢弩。 子母箭! 董俷的奇思妙想,加上马钧蒲元的工艺,而制成的令人难以防备的子母箭。 说起来,董俷上一世并没有看过太多的电影。不过有一个片子,却让他记忆深刻。 《龙门客栈》,由香港拍摄的新龙门客栈中,那内厂箭队的威力,的确令人恐惧。 董俷也记不清里面的箭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机关,反正根据自己的想像,设计出了子母箭这种武器。经过蒲元三年研究,子母箭终于研发出来。当然,这种武器由于造价高昂,所以并没有在全军中配备,只有极为善射的武将才有资格。 董俷军中善射的将领不少! 但若论射术精湛,除已经前往武陵的沙摩柯之外,黄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除此之外,陈到、文聘、魏越四人最为精湛。 赵云虽然也善射,可是毕竟加入汉安军比较晚,所以并没有配备这种致命武器。 其中的原理,无需过多赘述。 钟进在磕飞了利矢的一刹那,子箭飞出,让他再也无法躲闪。 只听噗的一声,子箭贯穿了钟进的额头。紧跟着,如雨点般的钢弩,向瓮城内倾射。城内的千余名士卒,一个个被打成了了马蜂窝一样,每个人的尸体上,至少有二十余支钢弩。 与此同时,城内城外,突然间喊杀声一片。 被阻隔于城外的士卒,赫然发现在月光下,一支身披重甲的步军出现在他们身后。 “奋武将军麴义在此,尔等还不丢下兵器,举手投降?” 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一支人马?自从麴义的背嵬军在年初是几乎被拼光之后,一直驻扎于新安。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支凭八百人就阻拦住钟繇数万人马的强勇。 如今,背嵬军在此出现,却令这支来路不明的人马感到了心惊肉跳。 有将领厉声吼道:“儿郎们,投降是死,杀出去,兴许还有生路,随我杀啊!” 麴义目光阴冷,看着嚎叫着扑来的士卒,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嘲讽的冷笑。 这里只有八百背嵬士! 当年八百背嵬士能阻挡曹军数万兵马,如今几千人的乌合之众,当真不知死活。 若论杀性,麴义在汉安诸军将领之中,也算是能排列在前五位的人物。 大枪一指,背嵬军鸦雀无声,队列中出现了一道道缝隙,紧跟着嗡的一声,一排硬弩破空飞出。 “圈杀,一个不留!” 随着麴义阴冷的声音响起,盾墙不断的挺进,弓箭手瞬间变化成了弩手,由将做营新近研发出的元戎弩,随着盾墙的分散前进,形成了一面半圆形的区域。 长安城中,腾起了熊熊烈焰。 金旋等人的兵马还没有来得及出动,早已悄然进入长安的背嵬军已经发起了攻击。 这是一场不能有任何怜悯的血腥屠杀。 朱雀大街的大都督府望楼之上,贾诩轻声道:“孝直,督察院现在可以收网了!” 法正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他插手行礼,也不说话,大步从望楼中走出去。在望楼之下,数百名技击士已经整装待发。法正也没有做过多的解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一个都不许放过!” “喏!” 技击士刹那间领命而去,法正重又走上望楼,“军师,开始了!” “今日,我要把长安彻底的清扫一遍,过些时日主公回来,莫要影响他的心情。” “正该如此!” “此次,你督察院做的不错!” “才乃卑下应尽之事。不过卑下倒是没有想到,这长安城中,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垃圾。军师,一味的防守,只怕不是件好事,曹操如此肆无忌惮,当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贾诩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已命闇部出击,也许此时此刻,已经展开行动。” “如此甚好!” 法正说完,不再开口。 而贾诩则转身从城头上走下来,“立刻发射鸣镝,通知踏白军行动。明日天亮时,我需要长安街头,到处都是踏白军的巡逻人马。从即日起,至主公回来之前,长安城开始宵禁。若有人胆敢违反我宵禁之令,不问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喏!” 法正从贾诩那简单的几句话语中,听出了无尽的杀意。 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不过旋即问道:“军师,城内已经展开搜杀,您要往何处去?” “还有一件事,主公虽不愿意做,但我却需为主公谋划。命令巨魔士,随我前往未央宫见驾。” 法正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 第三七八章 请君移驾长门宫 第三七八章 请君移驾长门宫 二更天,长安城内,喊杀声不断。 一队队铁骑不知是从何处冲了出来,闯进一户户人家,紧跟着传来一阵惨叫声。 负责守卫长安的十二门卫,对此视若不见。 只是沿街巡逻,遇到形迹可疑的人,也不问身份来历,先抓捕起来再说。 至于那技击士,比之那铁骑更为凶狠。身穿督察院特制的黑衣,按照名单,一户户的进入。但凡遇到半点反抗,二话不说是先杀再说,只杀得长安城血流成河。 贾诩在四百巨魔士的护卫下,在饮马桥边转道霸城大道,直奔未央宫而去。 在他身后,贾穆和贾访显得格外沉静。 “父亲,元直来报,已经打开了函谷关,放那钟繇人马进入,想来也该动手了吧。” 贾诩目光迷离,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所以贾穆询问他的时候,一时间竟没有回答。 “父亲,父亲……” “啊!”贾诩猛地醒悟过来,扭头看了看两个儿子,“你们刚才说甚?” “孩儿是问,元直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呵呵,元直虽然年轻,但是心思却极为细腻。钟繇虽然也是个人物,怕也不是元直的对手。再说了,黄将军久经战阵,经验也非常丰富。钟繇?嘿嘿,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逃出生天。” “那我们现在……” “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旁边看着,不要说话。” 远远的,南宫大门已经可以看见。 往日,这里作为西汉王宫门所在,有数千名宫卫守卫巡逻,格外的森严而庄重。 而此刻,南宫却是血流成河。 遍地的死尸,横七竖八,好不凄惨。典韦带领人马,与夏侯兰的宿卫在南宫门内对峙。双方人马相差不多,但是和典韦的人马想必,宿卫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夏侯兰立马横枪,怒声喝道:“虢亭侯,你这是何意?擅闯南宫,屠杀宫卫,难道你想要造反吗?” 典韦大笑起来:“夏侯兰,是谁想要造反,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等趁大都督不在,暗中勾连关中诸侯,谋夺长安……若非我等有所提防,只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大都督在塞外为汉室开疆扩土,浴血疆场。而你等小人,却又做了什么?” 夏侯兰闻听一怔,立刻感受到身后宿卫,传来一阵骚动。 虽然,皇宫宿卫是夏侯兰一手带起来,可是却不能妨碍这些人对董俷的崇敬。 夏侯兰怒道:“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 “我……” 夏侯兰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辩解的人,当然典韦同样拙于口舌。可问题在于,典韦认准了的事情,怎么能轻易被人改变。在他心里,这皇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先是逼着自家兄弟辞了西域都护,如今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心怀叵测。 这种事情,对于典韦而言,自然不可能接受。见夏侯兰张口结舌,典韦也就越发的认定了这件事。当下一声爆吼,一催胯下象龙马,手持双铁戟冲向夏侯兰。 夏侯兰平白受了冤枉,也是恼怒非常。 跃马拧枪,杀向了典韦。不得不说,这夏侯兰的武艺确实不差,手中三十六斤重的亮银枪施展开来,恰如梨花绽放,炫目至极。攻如疾风暴雨,守若磐石大山。 这也是当年和赵云一起,在童渊门下学到的枪法。 按照童渊留下来的《指月录》记载,童渊一生,共创出了十八路枪法。又分上中下三品,每一品有六种枪法,可分开施展,也能够结合在一起使用,是一套循序渐进的枪法套路。若能够学的周全,则枪法大成,天底下少有人能够抵挡。 暴雨梨花枪,属于中品第三套枪法。 若是对战普通的武将,这已经是绰绰有余。可是对付典韦,却明显是不太可能。 典韦已经三十多了! 说起来,却是过了巅峰状态。 说起武艺,无非是技与力两种。好像赵云,就是于技巧性武将的代表,而典韦,应该算是力量型的武将代表。一过巅峰,则会开始出现下滑。不过典韦和董俷认识以后,修炼那五禽引导术多年,如今年纪大了,可是招数上却越发老辣。 只七八个回合,夏侯兰就只剩下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心中暗道:都说这典韦猛于虎,还以为是靠着大都督才成就的名声。没想到,居然有如斯武艺?大都督身边能人辈出,而大王身边的人……只怕终成大患啊。 两军对垒,怎容得你去胡思乱想? 夏侯兰这思绪一乱,手上可就出现了破绽。二马照头,典韦在马上长身而起,双铁戟一前一后,挂着风声呼的斩向夏侯兰。别看象龙的年纪大了,但是一般的西极马,还是无法与它相提并论。那火爆的性子,如同是受了典韦的传染一样。 蓬,脑袋一摔,凶狠的撞在了夏侯兰的坐骑头上。 那战马希聿聿惨叫,夏侯兰手中的大枪被双铁戟锁住,典韦稍一用力,就脱手飞出。 夏侯兰自己,也摔在了马下。 典韦跃马举起双铁戟…… 就在这时,贾诩赶到。 “大爷,住手!” “虢亭侯,手下留情……” 伴随着贾诩一起赶来的,还有太傅羊续。只见他在羊衜的陪同下,从远处急匆匆的赶来。眼见着夏侯兰就被典韦所杀,急忙大声的叫喊,催促车夫奔跑过来。 贾诩不由得,一蹙眉。 这老家伙,来得可真是时候。早先是装病,如今…… 嘿嘿,只是这件事,怕由不得你。若识相的话,就留你一命,若不识相,也不差你一个。 贾诩那浑浊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冷幽。 典韦没有杀夏侯兰,但不代表着他就会放过夏侯兰。本阵之中冲出两员大将,上前把夏侯兰给按住,捉回了阵中。那夏侯兰也是个有力气的人,可是在那两人的手里,却毫无反抗之力。 这两人是谁? 正是董俷马前身后的部将,何仪何曼兄弟。 贾诩催马上前,“大爷,辛苦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贾诩不但是董俷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谋主,私下里还是董俷的老师。在董俷的谋士群体中,怕除了庞统诸葛瑾之外,最信任的就是这贾诩。 在这一点上,甚至连徐庶石韬都比不得。 当初董俷收服贾诩的时候,典韦是跟在旁边的。 自然也清楚,贾诩于董俷的价值,丝毫不敢怠慢,收起双铁戟,在马上拱手还礼。 “军师来了!” 那边,羊续在羊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看着贾诩和典韦,竟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他如何不知道脂习和金旋的谋划?可他羊续,也算是西域的老人了。 长安人不知道贾诩的利害,他羊续却很清楚。 有心阻止,也明白阻止不得。这私下里何尝没有一丝期盼,脂习金旋能够成功? 当然,羊续也知道,这几乎是没有可能。 只能托病在家,并且暗地里提醒,试图能保住一些元气。但是他没有想到,贾诩会如此狠毒。突然发动,不禁把钟繇的堂弟钟进杀死,更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回背嵬军和驻扎在渭南的魏越。不但击溃了金旋脂习的阴谋,更祭起屠刀大肆屠杀。 羊续清楚,他无力回天。 那些终于西汉王的世族人,已经彻底的激怒了董系人马。 只希望,能保住西汉王的颜面。要知道,这也是汉室延续至今,仅存的一点颜面啊。 “贾将军……” 羊续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贾诩如今官拜军师中郎将,行谏议大夫之职。官位虽然不显赫,但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是何等的受董俷信任。因为,这军师中郎将,当年可是李儒的官位。 李儒是什么人?那是董家的人,和董俷是正经的亲戚。 能接替这个职务的人,若非极受董俷的信任,根本不可能得到。羊续知道,贾诩可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之后道:“将军深夜至此,有何指教?” “羊大人!” 贾诩彬彬有礼,“今夜有乱党谋逆,诩担心有宵小趁机作乱,故而来保护大王。” “大王于宫中,极为安全,将军却是多虑了。” 两人仿佛忘记了那个被扣押的夏侯兰,彼此带着笑容的寒暄。 “不多虑,大王是千金之躯,万一受到惊吓,却是诩之罪过。大都督如今不在,但临行之前曾嘱托诩,要保护大王的周全。所以,还请太傅大人让开宫门吧。” “这是大都督的意思?” 贾诩阴冷一笑,“非也,实诩之决断!” “贾将军,你不觉得你这样有点越权了嘛?大王之安危,自有宿卫大人保护,您只不过是军师中郎将,皇城之中的事情,当与贾将军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羊续看出,贾诩已经下定了决心。 更重要的是,他把董俷抛开,撇清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贾诩冷然道:“原本是无关的,可是现在……却有关了!宿卫大人的本事,诩已经领教了。只是以这等身手,想要保护大王周全,只怕是不太好吧。羊大人,我等皆是为大王着想,您一味阻拦,莫不是心怀叵测吗?” 你把话说开了,那我也不妨把话摆到明面上。 我敬你是世家名人,不与你为难。可是如果你再不识相,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那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你再拦着我,你就是反贼! 羊续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贾诩那淡淡的笑意中,所隐含的浓浓杀意,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家伙并非是说笑话,如果继续拦住他,只怕真的会祭起屠刀,拿老羊家满门老小来说事。 一刹那间,羊续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过,他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拱手道:“贾将军,还请看在大都督的面子上,留一份情面吧。” “羊大人,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大都督与人为善,给了太多的面子。可是有些人,却不知道好歹,一味的想要弄事……大都督曾说过:面子不是给的,是自己赚的。有些人,给他们脸,他们不要脸……嘿嘿,我的意思,羊大人可明白?” 那就是说,你这老头,莫要再呱噪了! 羊续还想再说,却被羊衜拉扯了一下,轻轻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口。 “让开!” 典韦虎目一瞪,催马上前。 贾诩淡淡一笑,“大爷,皇城里实在太危险了。就请您保护大王,往长门宫移驾。” 长门宫? 羊续闻听这三个字,脸色顿时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第三七九章 颜面存几何 第三七九章 颜面存几何 长门宫是什么地方?羊续听到这三个字,为何会面无人色?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在长安附近,有一个上林苑,夸长安、周至、户县、兰田四县县境,中有松柏。 根据《汉书-文帝纪》记载,长门园在长门,长门在长安东南。这长门园,也就是长门宫的前身,是前汉馆陶长公主刘嫖的私人园林,后以刘嫖情夫董偃之名先给了汉武帝刘彻。在长门园的基础上改建成长门宫,是皇帝祭祀休息的地方。 馆陶长公主的女儿,就是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 陈阿娇和汉武帝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还留下了‘金屋藏娇’的古语。但是这皇家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更不要说这感情,是最为飘渺虚无的一种存在。 陈阿娇后来被汉武帝废去皇后之位,迁居长门宫。 但陈阿娇并不甘心被废,千金买赋,得司马相如所做的《长门赋》,使长门之名流传千古。 不过,从那以后,长门宫也就成为冷宫的代名词。 ****** 刘辨一直到出了长安城,也没有弄明白,这长安城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甚至不明白,以前总是对他很客气的典韦,为什么会对他变得如此凶恶。 目送王驾一行在典韦等人的簇拥下,缓缓驶出了长安城,羊续的心也一下子死了。 完了! 汉室的颜面,经此一晚之后,彻底完了! 不说别的,只要刘辨踏入了长门宫,那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狠狠的瞪着贾诩,羊续咬牙切齿道:“贾文和,你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贾诩淡淡一笑,“我死不死,不在太傅你。若大都督让我死,谁也拦不住。若大都督不让我死,想要杀我也不可能。太傅,扪心自问,在这件事里,你又做了什么?” 说完,看了一眼那个两眼喷火,被何仪何曼死死抓住的夏侯兰。 贾诩摇摇头,“宿卫大人,在大都督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大都督一日不回,任何人不得靠近长门宫。违令者,格杀勿论!” “你,你不过一个区区军师中郎将,有何资格……” 贾诩冷笑一声,命贾穆捧过一个盒子。 轻轻的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金瓜锤,森然道:“大都督在离开长安之前,留下金瓜,并嘱托与我:若长安无事,则无需动用天罡锤;一俟长安出事,则关中、西凉、西州各地兵马将领,皆听从诩的调度。包括长安,金瓜可杀任何人。” 夏侯兰和羊续闻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董西平对贾诩,未免太信任了吧…… “请羊大人回府,把夏侯兰打入天牢。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和接触二位。” 贾诩一句话,二百名巨魔士呼啦啦就涌上前来。 这一个命令,也等同于把羊续彻底的软禁起来……至于夏侯兰,贾诩没放在心上。 天,渐渐的亮了! 那东方的云霞翻滚,镶嵌着五彩光亮,预示着一个好天气的到来。 贾诩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了大都督府。还没有坐稳,就见有一侍婢走进大厅。 “军师,主母命小婢前来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喧闹?” 贾诩淡定笑道:“请姐姐回禀主母,只是一些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罢了。长安已经稳定,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在主公回来之前,还请主母能再忍耐一下,莫轻易出门。” “小婢明白!” 那侍婢匆匆离去,贾诩双手搓揉面庞,长长的叹了口气。 主公啊,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也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是您愿不愿意那么简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主公您又怎可能有回旋余地? 您不愿做的事情,就交由诩来为之。 天下的骂名,诩愿一肩承担,唯有这样,才能报答主公您对诩这一番知遇之恩。 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就在这时,法正匆匆走进了大厅,躬身施礼,轻声道:“军师,函谷关送来战报!” ****** 渑(mian)池,又名彭池。 来源于古水池名,本名黾(mian)池,以池内注水生黾(一种水虫)而得名。 上古时属豫州,西周时为雒都边邑。 周赧(nan)王三十六年,秦赵会盟于此,更成就了赵国大夫蔺相如的千秋美名。 只是此刻,渑池大火冲天。 钟繇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溃败的局面? 十万兵马冲破了函谷关,一直杀进渑池。汉安军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成就他钟繇的不世美名。可一眨眼,一场大火把渑池尽毁,十万大军死伤惨重。 汉安军突然间变得勇猛起来。 如潮水一般,向钟繇的人马发动凶猛攻击。 远处那黑色大纛迎风飘扬,上书‘汉安游奕’四个大字,正中间有一个斗大‘黄’字。 黄忠? 钟繇听说过这个人,但说实话并不是非常的了解。 只知道这黄忠曾经是扬州刺史秦颉的手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投靠了董俷。 是汉安十军之中,游奕军的主帅。 但自从归顺了董俷之后,游奕军并没有打过什么特别有名的战役。想想也是,游奕军几次出击,基本上是是汉安军的联合行动,更多人关注的是董俷的巨魔士等部,若非游奕军在汉安十军编制之内,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有这支人马的存在。 此刻,钟繇带着残兵败将,被围困在西崤山的一座山岗之上。 这西崤山,又称南大岭,是一片丘陵地带。站在山岗上,可以看到远处烈焰冲天的渑池县。 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这数千人。 而山岗之下,三万游奕军肃立不动,寒风呼啸,拂动战旗猎猎作响,令人心生恐惧。 “军师,我们撤吧!” 乐进轻声说道。这个在初平年间就跟随曹操的将领,如今看上去有些神色慌张。 “撤?“ 钟繇苦笑道:“怎么撤?往哪儿撤?” “末将愿保护军师,杀出一条血路……咱们退出函谷关,李典将军不是在哪儿吗?只要出了函谷关,谷城有太史慈将军接应……” 钟繇一声苦笑:“函谷关,如今真的在我们手中吗?” “您是说……” “如今只见黄忠,却没有看到那游奕军的军师徐庶。想必李典将军也有危险。” “啊?” 绕是乐进胆子大,可是听完了这话,仍感到遍体生寒。 钟繇说:“从一开始,董贼就设了这个局,我真的是小看了董家那鄙夫了!” 现在回过味儿了! 怪不得那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会被攻破。怕不是自己真的攻破了函谷关,而是人家打算关门打狗,来个一网打尽吧。徐庶,竟有如此的本领? 同样的地方,却是不同的景象。 年初时被一个麴义,带着八百人把钟繇挡在了焦城之外。如今更加凄惨,怕是要把性命,丢在这里了。 远处,传来了悠长号角声。 一支人马和黄忠汇合在一处,帅字大旗上书写‘踏白勇武’四个字,大纛(dao)中央,掐金边走银线,绣着龙飞凤舞的‘陈’字,赫然是陈到的踏白军到了。 那陈到,不是去陇县平乱了吗?怎么会在渑池出现? 其实,陇县之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不过是当地官员组织民众做出的一个假象,为的就是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可以肯定,如果陈到不走,长安就不会出现大乱。毕竟作为汉安第一军,踏白军虽然不显山露水,可是战力却名扬天下。 出长安之后,踏白军立刻化整为零。 由裴元绍、董召、韩德等人分别领本部人马,悄然抵达渑池,和黄忠的游奕军汇合。如今,董召韩德两人,已经率领本部随徐庶出击,秘密潜伏在了函谷关内。 所等待的,就是今日这一把大火。 乐进一咬牙,轻声道:“军师,事已如此,后悔也没有用处。小将断后,请军师立刻往函谷关方向撤退。说不定那函谷关,还在曼成的手中,不如拼一拼,如何?” “将军……” 钟繇明白,所谓断后,和送死没有什么分别。 乐进正色道:“进一介武夫,死不足惜。主公可无进,却不可无军师。快请军师准备,进发动攻击的时候,军师可带人往函谷关撤退。若能脱险,他日在为进报仇雪恨。” 身材短小的乐进,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斩钉截铁。 钟繇一咬牙,“将军保重,若函谷关未失,繇当于关上,等候将军归来!” 这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钟繇说完,翻身上马,点齐兵马,准备突围。 而另一面,乐进也点齐了本部人马,厉声喝道:“主公养我等多时,如今正是以死报主公恩情的时机。某愿死战,谁敢与我一同杀敌?” 这山头上的兵马,多数是乐进的亲兵。 高举刀枪,同声呼喊道:“愿与将军死战!” “好儿郎,随我杀敌!” 两千人马,在乐进的带领下朝山岗下冲去。可没等他们到半山坡,山下传来一声厉吼:“放箭!” 嗡…… 一片奇异的声响传来,满天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一样飞射而出,遮天蔽日。 数百名士兵被箭矢射成了了刺猬,乐进自己也中了一箭,不过好在并非是要害。 仿佛不知疼痛,乐进仍旧高呼前进。 山下,黄忠捻须一笑,“这家伙,倒也是个汉子,只可惜……嘿嘿,叔至,这一功是我的,你可莫要和我争抢。” 陈到点头道:“将军只管行动。这些人冲锋,定是为掩护钟繇撤退,我去追击。” “啊……” 黄忠闻听,好生的懊恼:怎地把钟繇给忘记了? 可恨,端的是可恨啊! 也不好在说什么,毕竟是他先做出的选择。一催胯下黄金骢,纯种的安西大马希聿聿长嘶,拖着黄忠就冲了出去。另一边,陈到带着踏白军,绕过战场追了下去。 黄金骢,是年中时,甘贲派人送来的宝马。当时一共有两匹,一匹黄金骢,一匹呼雷驳。 黄金骢毛发柔顺,色泽有如黄金一般闪亮,故而得名黄金骢。 董俷当时还在长安,把黄金骢送给了黄忠,还有一匹呼雷驳,则送给了典韦。 只是呼雷驳的年纪还有点小,典韦不认骑乘。 可黄金骢却已成熟,奔跑起来是,就如同一抹金光。黄忠拖刀而行,冲到了乐进身前。 “小贼,把你项上人头拿来!” 那乐进好歹也是个大将,闻听勃然大怒,挺枪就刺。 乐进的枪法,也是得高人的指点,招数极为巧妙。可他如今的对手,却是黄忠! 那是一个连董俷都要忌惮的人物。 虽然年纪老了,可这经验和招数,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象鼻古月刀施展开来,只见一道道,一溜溜,一抹抹的寒光在空中交织闪动。 刀光森冷,刀气森然…… 乐进每封挡一次,都必须要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大刀的力道,实在是太刚烈了! 只四五个回合,乐进的枪法可就散了。 黄忠借二马错蹬的一刹那,反手推刀一击。 乐进猝不及防之下,被黄忠一刀砍落下马。也不管他是死是活,黄忠历啸一声,杀入了敌群中。 第三八零章 鲁肃献策合纵 第三八零章 鲁肃献策合纵 钟繇马不停蹄,一路狼狈逃窜。 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从西崤山冲出来的时候,还有一两千人,可是现在…… 百余名亲卫,保护着钟繇直奔函谷关。 身后的汉安军若即若离,似乎并不急于追赶。越是这样,钟繇的心里也就越是惶恐。虽然也知道函谷关如今是凶多吉少,可除了函谷关,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 只希望李典能坚守住函谷关。 函谷关不失,就还有一条生路。钟繇很清楚李典的才能,那是一个极为沉稳,也非常谨慎的人。当初突进函谷关的时候,李典就曾经阻止过钟繇。只是当时的钟繇,怎可能听得进去?只要拿下了长安,他就有足够的资本成为曹操的谋主。 但是…… 钟繇已经不再去想回到许昌之后,他将会面临怎样的窘境。 打马扬鞭,一路疾驰。于第二天日间,看见了那巍峨的函谷关辅城。城头上,曹军大旗依旧在飘扬,钟繇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还好,看样子函谷关还在我手! 所谓的辅城,就是在关隘后增添的一道辅助城墙,作为关隘的纵深防御。 普通关隘,一般都会建造有三到四道高低不同的辅城,用以延缓敌人的攻势。 不过,似函谷关这样的雄关,并不需要建造如此众多的辅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所以只在关隘后建立了一座辅城。 城高三丈,城门紧闭。 钟繇催马到关隘下,大声喊道:“速速通报李典将军,立刻打开城门!” 城墙上没有动静,鸦雀无声。 钟繇一蹙眉,再次喊道:“我乃长史钟繇,速速通报李典将军,打开城门……” 话音未落,只听城头上一阵锣鼓声。一排排士兵出现在城墙之上,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钟繇等人。门楼之上,一名身穿软甲的文士,映入钟繇的眼帘。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人,可是从士卒的穿着上,钟繇已经知道这函谷关情况不妙。 当年高祖曾有斩蛇起义的说法,自称为赤帝之子。 故而汉兴火德,士卒配以红色号衣,以昭示赤帝火德之像。曹操奉天子于许昌,不管他是‘奉’也好,‘挟’也罢,至少在目前,他还是汉室朝廷的一个臣子。 故而曹军的号衣,全部是以红色为主。 但是汉安军的号衣颜色却不同。汉安军当年开府西北,按照刘洪的说法,叫做北方癸水,汉安以墨。所以汉安军的号衣以黑色为主,董俷对此也是非常喜欢。 城头上的士卒,全部是黑色号衣,外罩黑甲。 钟繇大惊失色,拨马想走,却听一阵梆子响,从两边杀出两支人马,将钟繇困在中央。 左边大纛上是踏白勇武,中间书写斗大的韩字。 右边大纛上却是汉安第一军五个大字,旁边有一个董字。 正是韩德与董召两人,士卒静谧,也无声息,只是那冷冽的刀光,格外的森冷。 城头上的文士一笑,“元常先生,一向可好?” 听这人话语中的意思,好像和钟繇还有一些交情。但是钟繇却似乎想不起来了。 毕竟是大家出身,生路已绝,钟繇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某正是钟繇,尔乃何人?” “呵呵,先生贵人多忘事,学生徐庶,说起来也是颖阴人,和先生正是同乡。” 徐庶? 钟繇的瞳孔猛然一缩,凝视着城头上的青年,缓声道:“阁下就是徐庶?”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倒是让先生见笑了!当年先生在书院讲学,庶曾远远观之。不想一晃经年,学生与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的确是有些令人感叹。” 远远观之…… 这句话说的很值得玩味。你若是在书院求学,如何可能只是远远观之?再说了,只要是书院学子,钟繇也知道个大概,却当真不记得,这徐庶何时曾出现过。 徐庶笑道:“中平四年,先生与酒楼中指点江山。庶与同窗,正在隔壁,不但聆听了先生的高论,甚至还和先生起了些许冲突。先生当时却是身居高位,喝令家丁将庶缉拿。庶至今犹记得,先生那时何等意气风发,十年了,却是未敢忘怀。” “你……” 钟繇似乎有点印象了! 中平四年,没错……雍丘叛乱,灵帝返还雒阳之后,对雒阳世家大开杀戒,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时南阳名士何颙也因为此事而死,传扬开来之后,各地士子多有不满,以颍川尤甚。时常聚集酒楼,高谈阔论,点评灵帝以来的种种作为。 颍川书院,的确是聚集了众多学子。 但是如果说穿了的话,书院还是属于世族私设,从中走出的学子,也多依附世家。 当时被抨击最厉害的人,就是董俷。 好像还有一次和人生了冲突,书院的学子被对方杀了两个,那一次钟繇却是在场。 那个杀人的人……后来好像被董俷救走,之后就再无半点消息。 难道说,这徐庶就是…… 抬头看去,徐庶一如当年的钟繇,看上去是意气风发,而自己却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杀人狂徒,也敢嚣张!” 钟繇从牙缝里挤出了八个字,而后突然问道:“李典将军何在?” “李典?” 徐庶一笑,身后自有亲卫,送上来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徐庶拿在手中一晃。 “可说的是他?” “李将军……” 虽然距离甚远,但钟繇却看得格外清楚。那人头虽然是满面的血污,却怒目圆睁,正是李典的首级。李典还是死了!而且看上去,颇有些死不瞑目的味道。 钟繇紧咬牙关,片刻后长出了一口气。 “徐庶,我来问你,辅城虽不甚坚实,但以李将军之才,断不会轻易被你夺取。你,你,你又是用了什么诡计,在一日之中,攻破了辅城,而且没有任何痕迹?” 徐庶呵呵的笑了,却没有回答。 那笑容,有一丝嘲讽,似乎是在说:你不是天下名士嘛?何不好好的猜测一下? 钟繇先是一怔,脑海中刷的浮现出一件事物。 当初入关的时候,曾发现关隘内有很多夯土,有些水井也干涸了。当时急于进军,钟繇也没有在意。如今想来……他脱口而出道:“可是预先在关隘中挖好了地道?” 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却格外的震惊。 这钟繇,也确实有本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猜到了我攻破辅城的方法。 而钟繇却在苦笑:这地道,只怕是人家早就设好的一个局,只等我前来送死。只可惜,却白白的坏掉了李典乐进两位将军的性命……主公,钟繇实在是该死。 城头上,徐庶道:“元常先生,如今你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也不妨把话说明,你所设计的群蛇乱舞计划,从开始执行的那一天,就已经被我家军师觉察。如今,长安的蛇儿还有那些反贼,只怕都已经落网。在你出兵攻打函谷关的时候,庞德将军自箕关出兵,南渡河水,奇袭谷城。呵呵,太史慈如今怕是自身难保。” “啊!” 钟繇一刹那间,是心如死灰。 自己苦心经营的群蛇乱舞计划,竟然被人一下子看穿。 只怕盘龙的秘密,也难以再保住。正如郭嘉所说:以后再想放蛇,怕是难了! 如今正是寒冬,大河冰封。 若汉安军自箕关出,只要渡过了大河,整个京兆都会受到威胁,关中,有能人! 徐庶森然道:“先生如今已无退路,何不投降我家主公?以先生之才干,定能……” 话未说完,钟繇厉声喝道:“匹夫休要胡言,某岂能向鄙夫称臣。今日钟某本领不足,落入尔等算计。但他日,自有车骑将军为我等复仇。徐庶,如今群雄逐鹿,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钟某将在九泉之下,恭候你的到来。主公,繇先行一步!” 钟繇下马,整衣冠,而后抽出宝剑,横颈自刎。 一代名士就这样惨死于函谷关内,百余名亲卫在钟繇死后,也发动了死亡攻击。 徐庶冷笑道:“鹿死谁手?确未有分晓,只是最终的胜利,舍主公有谁!” ****** 建安二年正月初七,曹操十万大军,尽没于函谷关内。 太史慈得知钟繇遇险的消息,立刻起兵救援。于途中遭庞德所辖选锋军的袭击,死伤惨重。太史慈败退洛阳,急报许昌。而庞德也未再行攻击,迅速的撤入关内,与陈到黄忠等人合兵一处,拥雄兵而虎视京兆,令得天下诸侯为之震动。 曹操在许昌得到消息,当场昏了过去。 乐进李典,那是当年他自陈留起兵讨伐董卓就跟随他的老部下。而钟繇更颇受曹操的喜爱。如今三人皆死,对曹操的打击,更甚于那十万大军的全军覆没。 “我欲尽起兵马,讨伐长安,为元常文谦和曼成报仇!” 醒来之后,曹操怒声咆哮。不管他这番话语是做戏还是出自于真心,让麾下众将是即感动,也担忧。失去了理智的曹操,又如何能够抗衡那日益强大的关中? 就在这时,从大厅外走进两人。 “主公,万万不可!” 众人看去,却是郭嘉和鲁肃。两人行色匆匆,显然是经过了一路奔波方抵达许昌。 曹操奇道:“奉孝子敬,你二人怎么会一起……” “主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传言董西平在河东督战,再打长安,只怕难有结果。再说,十万大军尽没于函谷关内,正需时间来恢复元气。如今出击,定难有奏效。” “郭嘉,你怎地总是帮着董西平说话?莫非是暗中勾结?” 夏侯惇闻听大怒。他和李典也算是老搭档,那是从曹操起家时就结下的交情。 算算时间,也将近十年。 夏侯惇在陈留屯兵时,李典就是他的副手,二人的友谊可以说是非常的深厚。 李典被杀,夏侯惇这心里就窝了一股邪火。 郭嘉这一出面阻止,令夏侯惇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指着郭嘉厉声喝骂。 “元让,不得无礼,还不向奉孝道歉?” 曹操怒声喝止,冷静了一下情绪之后,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点冲动了。 “董西平真的在河东出现了?” 荀攸点点头,“细作报告,董俷于年末时于安邑出现,张郃徐晃两下夹击,大败高览。而长安……如今也是损失惨重。盘蛇之密,怕已经被董西平掌握手中。”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向郭嘉看去。 当初,郭嘉就提醒过曹操。一俟行动失败,则盘蛇多年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当初曹操也是鬼迷心窍,听了钟繇的言语,否决了郭嘉的主意。 如今看来,还是郭嘉更有远见。曹操起身,向郭嘉深施一礼:“悔不当初,不听奉孝的劝告。” “主公,万万不可如此!” 郭嘉连忙闪开,声音有些激动,“食君俸禄,为君解忧,乃是嘉之本份。当初未能劝阻主公,也是嘉之过。如今之计,我们唯有长远计划,先求休养生息,待恢复元气,再做打算。” 众人也上前劝说,曹操这才回了座位。 “那以奉孝之见,如今该如何做?” “主公,董西平随在函谷关大败我军,然其实力,并不足以立刻出兵攻打京兆。当务之急,当派一心腹大将,镇守京兆,防止那董西平的人马,出兵袭扰。” “理当如此,但派谁为好?” 郭嘉的目光向众武将扫去,所有人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 那意思是说:选我,选我就对了! 特别是夏侯惇,摩拳擦掌的,恨不得过去毛遂自荐。但郭嘉的目光,根本没有朝他看。 “夏侯渊将军,武艺高强,兵法出众。为人沉稳,当足以镇守雒阳。太史慈将军,随遭逢大败,然则非战之过,实乃元常过于急躁,方有此败绩。况且子义与汉安军交手多次,对汉安军当最为了解,可为夏侯渊将军副将,一同镇守京兆。” 曹操闻听,也非常赞同。 的确,若论信得过,而且文韬武略出众的武将,这屋子里还真的是要属夏侯渊。 “妙才,你可愿往?” “渊但有一息,定不让董家军马踏京兆。” “如此甚好,我明日就请奏皇上,封你为安南将军。京兆以南之安危,就靠你了!” “渊定不辱命!” 这安南将军,是一个杂号将军。 曹操如今官拜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掌控着兵事。但名义上,还是要走一个过场。 安排下去之后,曹操却不由得愁眉紧锁。 这一次董俷闹了一场失踪,曹操却是有得有失。失的是钟繇三人,但也得到了吕布高顺等将。只是对于吕布的使用,曹操还有些把握不住,一时间难以决断。 同时,董俷如今坐稳了关中,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大吗? “诸公,董俷势力日益膨胀,我等当如何是好?” 众人缄默,低头沉思。而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鲁肃却上前一步,“主公,肃有一计,可为主公分忧。” 第三八一章 陈宫论连横 第三八一章 陈宫论连横 长门宫,积雪厚重。 沉甸甸的雪,把挺拔的松柏压弯了腰。本是生机盎然的季节,园林中不少地方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雪水化作潺潺的溪流,涌入了园林的池塘中,蒸腾起曼妙轻雾。 只是那松柏,却透着暮气。 有大半年没有见刘辨了,看上去气色不是太好,有些萎靡,甚至带着一点茫然。 当看到董俷的一刹那,西汉王不由得心里一抖。 在这长门宫中,已经快一个月了。一开始,辨非常的气愤,把宫中的物件摔成粉碎。 不过守护长门宫的卫士,态度却格外的好。 你摔一件,我拿一件新的。你骂人,我听着,反正在长门宫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可就是不能走出宫门一步,也不能和宫外的任何人接触。刘辨知道,他被软禁了! 后来才听说了是怎么回事。 那一晚之后,长安十八个世族被铲除的一干二净。据说是排着队被砍头,那场面比之光和六年,南宫之变后的雒阳还要惨烈几分。被杀的士子,接近万人。 当然,也并不是都是士子。 还有来自曹操、袁绍、甚至刘表刘璋等各路诸侯的细作。 刘辨甚至都无法想像,在这长安城中,竟然会有这么多敌人的耳目,未免有些可怕。 可是那贾诩的杀性,实在太大了! 难道董卿的部下,和董卿一样,都是杀人魔王吗?至少当年董卓虽说满门抄斩,可是也没有像贾诩这样,家丁仆人一个都不放过,光砍头,就砍了整整三天。 想必在那三天里,长安人都吓坏了吧…… 但刘辨觉得很委屈。那些人所做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是贾诩的意思,还是董卿的意思呢? 董卿说过,他永远不会负孤,如果是他的意思,难道说董卿是想要自立为王吗? 焦躁,烦闷,害怕,恐惧…… 种种心思萦绕在心头,对于刘辨来说,无疑是一种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人改变很多。对刘辨也是如此,他变了,变得有些麻木。 董俷是刚回到长安! 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家,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带着越兮赶到长门宫。 他发现,再也无法看透刘辨了。那麻木不仁的样子,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不知不觉中,董俷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躲在王越身后,偷偷看他的少年。 “王上,我们回家吧!” 董俷不免心怀愧疚,轻声道:“都是臣的错,让王上受了委屈,我们回长安吧。” “孤……不回去!” 刘辨大着胆子,倔强的说:“当初一声不吭,把孤带到这里。如今又一声不吭,让孤回长安。董卿,你的人胆子太大了!就算是那些人做的不对,孤的颜面何在?” 董俷很无语,苦笑着看着刘辨。 听他发泄一样的说完,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还是那一句:“王上,我们回长安。” “孤……” 刘辨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当目光和董俷的目光相触,却说不下去了。 也许,这件事真的和董卿无关? 董俷说:“长安新定,关中方平歇。王上,你也该有个王妃……在回来的路上,臣还在想这件事。等事情安定下来一些之后,臣会命人为王上选妃,王上以为如何?” “董卿……其实那件事,孤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臣知道,臣心里很明白。这件事,臣一定会给王上一个交代,还请王上放心。” “可是,董卿……孤也知道,这件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有件事情孤想要和你说一下。你如今事务繁忙,孤一个人在王宫里,又没个说话的人,好生无聊。孤想要找些事情做……恩,孤也知道,政务兵事非孤所长,也不愿意给你添麻烦。所以,孤想要自己找些事情,就是不知道董卿你……能不能答应孤呢?”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成天的呆在深宫之中,的确是会很无聊。 刘辨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而且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董俷也很难开口拒绝。 “王上这是什么话?王上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 “恩,放心吧……孤绝不会做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孤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消遣。” 刘辨露出了笑意。 “我们回去吧!” “遵旨!” 董俷恭敬的请刘辨走出了长门宫,登上王辇。 在进入王辇的时候,刘辨突然回头笑道:“董卿,你也上来吧,和孤一起回长安。” “臣万不敢逾礼!” 看着刘辨的笑容,董俷心里一酸。 这孩子,也恁命苦了些。此情此景,让董俷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年在北邙的一幕。 翻身上马,王辇缓缓的驶出了长门宫,向长安城方向驶去。 长门宫,又恢复了往昔的冷寂…… ****** 亲自将刘辨送入了未央宫,又指派人好生照顾。 董俷出了宫门,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这长安城内,事情真是多啊! 他回到了大都督府,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大厅中等候。 贾诩也在厅中,董俷看了他一眼之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去理睬贾诩。 “诸公,俷不在长安的时间里,多亏诸公鼎力相助,长安才得以安宁……”董俷先是客套了一番,又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和众人详述了一遍,“此次公台与我师兄前来,也算是不幸中的收获。接下来,尚有诸多事务,还要烦劳各位辛苦。” 众人拱手起身,道:“此乃微臣之本份。” 法正站出一步,沉声道:“主公,卑职今晨得许昌传来的消息,近来曹操动作不小。” “哦?” 董俷眉头一蹙,沉声道:“都有什么行动?” “其一,曹操以夏侯渊为安南将军,太史慈为副将,屯兵洛阳,占居了京兆。” 虽然说那京兆一直是曹操的地盘,但之前由于畏惧袁绍的实力,所以并没有在京兆屯兵。这一次,曹操一反常态的在京兆屯兵,却是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强势。 要知道,他可是新败,刚损失了十万人马,为何如此强势? 法正接着说:“同时,曹操让东平国与东郡与袁绍,是袁绍的领地与河内连接。” “哦?” 不禁是董俷,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 曹操这是玩儿的什么把戏?这里面,似乎有文章,有玄机啊……屯兵京兆,有让出东平国和东郡? 徐庶想了想,轻声道:“事实上,经边让之乱以后,兖州士族和曹操的矛盾还是非常严重。曹操这次让出东平国与东郡两地,一方面是为他屯兵洛阳的代价,另一方面,未尝没有避让兖州士族冲突的想法。恩,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啊!” 董俷看了看顾雍陈宫,见两人沉默,不置可否。 “孝直,你接着说。” “喏!” “去岁末,鲁肃在汝南大破穰山张燕。之后,张燕等人投靠了刘备,在小沛召集黄巾残部。但是曹操在拿下汝南之后,却停止了攻击,任命吕布为汝南太守。” 吕布……刘备…… 在演义中,这二位也算是宿命的冤家吧。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纠葛,可没想到…… 董俷先是一笑,然后疑惑的问道:“阿瞒兄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还有,孙策攻破庐江!” “啊?” 法正苦笑道:“庐江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孙策的攻击。陆康在庐江死战,后带领族人退入了江夏……孙策占领庐江之后,再次向许昌请求扬州牧一职,曹操也同意了!” “慢着,曹操同意了?” “不错……非但命孙策为扬州牧,还封孙策为乌程侯,镇东将军;周瑜为交州刺史。” 陈宫突然道:“慢,曹操真的封那孙策为扬州牧?” “正是!” 徐庶等人,也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宫。 倒是董俷还有点迷糊,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表露,只能装出沉思的模样。 陈宫道:“主公如今,占据关中……从北到南,有公孙度、袁绍、曹操、刘备、孙策和刘表。啧啧啧,这一幕确是有些眼熟了。当年关东六国,不正是如此吗?” 董俷这下子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 “不错,曹操这一手,想必是要玩儿一手合纵之策。恩,定然是这样,没有别的解释。” 石韬开口道:“不错,合纵!曹操绕了这么一个圈子,只怕就是为了要营造一个合纵的氛围。当年秦据关中,有函谷关阻隔,挡住了关东六国。但我们现在的情况却更加微妙。第一,我们的战线太长,比之当年强秦,怕是要长出许多。” “如此一来,必然会造成我兵力薄弱之势态。” 陈宫想了想,“其实要破合纵不难,唯有连横而已。只是这第一个突破口当选好。” “以公台之意……” 陈宫道:“我听说主公曾与当年已故扬州刺史秦大人交好?” “啊,正是!” “孙策总领江东,但毕竟根基薄弱。主公何不以西汉王之命,奉荆州蒯良为吴侯,令其总领江东呢?” “啊?” 董俷一下子没有理解陈宫的意思。 倒是徐庶忍不住鼓掌叫好:“陈先生此计甚妙。那蒯良是荆州大族,与刘表极为亲近。而孙策之强势,也让刘表不安。若蒯良为吴侯,则刘景升定然会全力支持。” “唔,那又怎样?” “主公,刘表与沛国王刘宣为汉室宗亲,定然会请求刘宣帮助。只要刘宣动手,孙策也一定会寻求外援。不管是找谁,都少不了会有一场大战。将来就算是合纵成功,这几家之间的矛盾,怕也难轻易化解。到时候,就要看主公的手段。” 我有个屁手段! 董俷心里暗骂一声,长出一口气之后道:“既然诸公已有筹谋,就照此行事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冷戾。 “来人!” “喏!” 董铁带着几名技击士走进了大厅之中。 董俷喝道:“将贾诩给我拿下,打入北监。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与之接触。”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厅里面的人,不由得全都愣住了…… 第三八二章 黑名单 第三八二章 黑名单 北监,只是一个简称。 完整的名字应该是汉大理北督察执行监。在汉时,大理作为执法机关,设有左平右监两个职务。董俷在西域的时候,增添了督察院以掌控内部律法的执行状况。 在抵达长安之后,由于督察院在职能上和大理有重叠之处,于是将督察院并入大理。 成立督察院之初,只是为了让其督导新法的执行。 但是连董俷都没有想到,法正把这督察院的执法范围无限扩大,甚至延伸到了各官员家中内部。有时候,官员们私聚说的什么话,第二天督察院就能够知道。 这让董俷想起了后世才应该出现的锦衣卫。 而事实上,在法正的领导下,督察院已经形成了锦衣卫的形式,而且更加严密。 当然,这督察院的存在,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大部分人都以为督察院是为了制裁贪官污吏而设置出来的部门,对其真实的情况也不算非常了解。并入大理之后,督察院却不听命于大理,而是直接服从董俷。 督察院拥有独立的监牢,和大理不在一处。 位于长安西北方的孝里亭,据说这里曾是白起自杀的地方,后人还在这里建立了白起祠堂。被关押进孝里亭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经历过长安之乱以后,孝里亭被关押的犯人,除了盘蛇的成员外,就是和关东诸侯有勾连的士子。 黑漆的高墙,呈马面形状。 北监又称杜邮堡,事实上这里也的确被建造成如同城堡一样,里面守卫森严。 平日里,杜邮堡内不设驻兵,但是确有二百名技击士常驻。 距离杜邮堡十里,驻扎有兰池大营。只要杜邮堡烽火燃起,兰池大营就会立刻行动。 贾诩就被关押在这杜邮堡的监牢中。 监牢不算太大,不过设施还算是不错。贾诩看上去一点也不疲乏,面前摆放着一张桌案,上面有美酒佳肴。他自斟自饮,倒是颇显出几分自得其乐的悠闲来。 董俷就坐在贾诩的对面,看着贾诩,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 “军师,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贾诩放下了酒杯,看着董俷突然问道:“王买已经来了吗?” “已经到了,昨夜时,就已经秘密抵达长安。我把他带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还是等一会儿吧!” 贾诩叨了一口菜,“主公现在想必已经猜出了诩的想法?” 董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军师准备接掌闇部,只是没必要如此做吧。” “主公确是错了!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接掌闇部,诩何必要做出这老大的谋划来?诩请主公扣押,是从几方面来考究。第一,诩迫西汉王移驾长门宫,群臣虽不说什么,但肯定会有人心怀不满。何况,主公还需西汉王之名,故而也需要给西汉王一个交代,同时也是给天下士子,天下百姓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贾诩侃侃而谈,看不出有半点的颓废。 略显浑浊的眸光中,不时闪现出精亮的光芒,带着一丝丝的阴鸷。 事实上,正是继续派人送信,请求董俷将其收监。大都督府的一幕,不过是董俷按照贾诩所要求,演的一场戏而已。但是贾诩这样做的目的,董俷还是不清楚。 听了贾诩的话,董俷微微一蹙眉。 “如果只是交代的话,也不需要这样做啊。军师,这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呢?” “过嘛?” 贾诩一笑,“其二,我要想主公你讨要督察院的指挥权。” “这个也不是问题!” 虽然说贾诩这么赤裸裸的向董俷讨要权利,虽然说督察院和闇部合并一处,权利很大,可是董俷却没有犹豫,而是非常爽利的答应。因为讨要的人,是贾诩。 “其三,主公将我收押,就等于将我隐藏了起来。关东诸侯的同盟已经有了雏形,但是还不足以形成威胁。在未来几年之中,主公当以休养生息为重,不可擅自用兵。而在这几年中,需要有一个人来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此非诩不足以担当。 所以,诩还要向主公讨要可独立行动的权利,还请主公您能够准许。” 所谓独立行动,就是不需要向董俷汇报,可先斩后奏的专擅权利。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大的权利,如果贾诩想要进行任何行动,都不必通过董俷,直接下达命令。 董俷直勾勾的看着贾诩的眼睛,一笑道:“军师既然开口,俷怎敢不应从呢?” “其四……嘿嘿,诩甚怕死!” “啊?” “如今这外面不晓得有多少人恨不得杀了我,倒不如躲在这里,还能落个清净。” 董俷有点哭笑不得,看着贾诩说不出话。 不过,贾诩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长安那一夜,真的是死了太多的人。如果是普通的百姓,所谓民不与官斗,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贾诩杀的大都是世族阶层的大人物。这些世家都有私养的门客和死士,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闹事。 这倒也符合贾诩明哲保身的习惯。 董俷说:“只是军师你打算在这杜邮堡中待多长时间?总不成一直待在这里吧。” “到该出去的时候,诩自会告诉主公。” 贾诩捻起一颗腌制的黄豆,放在口中咀嚼了片刻,而后说:“诩还有一个要求。” “军师但说无妨。” “这大豆腌的甚好,正好下酒,主公能否让人每日都保持供应?嘿嘿,味道不错。” 董俷忍不住笑了,“我回头会让人把那厨子给请来,专门为军师腌豆。” “甚好,主公现在可以回去了,走的时候,顺便把王买和法正两人叫过来吧。” 董俷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俷就告辞了!” 贾诩也起身,恭送董俷离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法正和王买二人走进了监牢。 “法正(王买),拜见军师!” 王买,是当初随董俷一同走出南山的无难山三族中的成员之一,和甘贲是同辈。 在西域时,王买就被董俷调至闇部,配合李儒的行动。 如今李儒镇守西域,把闇部交还给了董俷。而王买作为闇部的统领,一同来到长安。数年时光,王买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地。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肩头匍匐那头青鼬。只是那目光,看上去格外的阴冷,若不是熟悉他的人,还真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然则,在闇部中,王买有‘王鬼’的绰号,心狠手辣,性情沉冷。 贾诩拍拍手,示意法正和王买坐下。 “你二人……一个是督察院的院长,一个是闇部的统领。说穿了,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但这两个部门,却是主公最为紧要的部门……之前对公孙度疏于关注,险些令主公在塞外遇险,险些丧命,却是闇部失职。” 王买面颊一抽搐,虽然还是带着笑容,可是那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这并不能怪你!” 贾诩说:“我也不是要责难你,包括我自己,不一样疏忽了那该死的公孙度吗?以我之见,公孙度虽占领幽州,却暂时对我们无法构成威胁。他首先要对付的,是于乐浪的樊稠。王买,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在乞活军恢复元气之前,樊稠不可亡。” “喏!” “法正,督察院在前段时间做的不错。一直以来,督察院于内,刺探世家官宦的资料。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督察院的耳目,遍布关中、凉州、朔方大小官员的身边。任何主公治下发生的风吹草动,都必须在第一时间通报于我,明白?” “属下明白!” “还有,皇城之中,也需要加强控制。北监三号于西汉王身边,但还远远不够。” “属下会立刻做出安排,定不容任何风吹草动,逃出督察院的耳目。” “很好!” 北监三号,是督察院下属的一个密探。就如同当年南荣彧的暗二十六一样,全部以数字为代号,真实的姓名,却只有寥寥数人知晓,甚至连董俷也不太清楚。 贾诩说:“如今塞北已经被划入主公治下,以我看,用不了多久,主公定会在弹汗山设置郡县。所以,孝直的眼睛,也必须要覆盖整个塞北,不可因塞北人口稀少,而有懈怠。” “属下记住了!” “王买……各地暗线,都妥当吗?” 王买笑呵呵的说:“各地暗线都已安排妥当,只是之前曹操曾经大肆搜捕的一番,有一些暗线虽意外被起出,但我们也弄清楚了一件事,主持盘蛇的人就是荀家八龙之一的荀攸荀公达。还有,据细作传来消息,当年曹操在洛阳的时候,曾经对如今已成为吕布妾室的来莺儿非常痴迷,属下正打算就此而操作一番。” 贾诩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从怀中拿出了一摞纸张,递给了王买。 “按照这上面的名字,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必须要设法一个个的清除。” 王买接过来,在上面扫了一眼。 这是一份名单,全部是用朱砂书写。排在第一行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正是……郭嘉。 第三八三章 沿着错误轨迹 第三八三章 沿着错误轨迹 建安二年,如果按照历史原有的足迹,在这一年当中会发生很多很多大事情。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件事,怕就是袁曹之间的官渡之战! 其实,在过往的日子,也有很多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比如吕布和刘备的徐州争夺战,比如水淹下邳,比如白门楼,还有那流传千古的千里走单骑。 都没有发生! 关二哥如今呆在徐州,过的好不安逸。 刘玄德坐稳了大半个徐州不说,还得了徐州之外的两郡,此外还有很多人马。 被鲁肃曹仁联手击败的张燕,在刘备的感召之下,率部前来投奔。 也许是刘备早期的反贼名声让张燕很有归属感,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反贼又算什么? 不管是在关东诸侯,还是在关中董俷的麾下,也都有当年黄巾军的踪影吧。 不过有些时候,历史总归会再来一次垂死挣扎的纠正,于是就有吕布来到了汝南。 但纠正,也仅此而已。 也许连董俷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支剽悍的小蝴蝶,产生出了如此巨大的作用。袁绍没有能统一北方,曹操也没有和袁绍翻脸。三国的雏形,也不知何日才能重现。反正在目前来说,董俷只能看到那该死的关东诸侯,重现了战国风范。 一纸诏书,从长安到了荆州。 封蒯良为扬州牧,吴侯,提点扬州交州兵事,一下子在荆州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明知道这是董俷的挑拨离间,可是那吴侯之名,却是让人眼红。 蒯家作为荆襄大族,又与刘表交好。蒯良更是曾在秦颉手下为官多年,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几乎都留在了扬州。即便是非常排外的扬州世族,对蒯良也非常认同。诏令一出,迁至江夏的原庐江陆氏家族,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在陆家看来,蒯良虽然是荆州人,可却在扬州居住多年,而且官声是相当不错。 更何况,蒯良还是世族出身,比之商贾出身的孙家,却是高明百倍。 当然,这只是外在的原因。孙策强攻庐江,迫使陆家不得不背井离乡,远走江夏。反正只要是反对孙策的,我陆家人就一定会赞成,何况蒯良身后还有一个刘表。不说别的,只以此为契机,得荆襄世族的认可,说不定还能得刘表器重。 将来返回庐江的希望,也就在刘表的身上。 其实,对于陆家迁至江夏的举动,荆襄世族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警惕之心呢? 荆襄世族之排外,丝毫不比扬州世族的差。 陆家的表态,也从另一方面告诉了荆襄世族:各位,我陆家对荆襄没有任何兴趣。庐江才是我们的根基,我们早晚都是要回转庐江,不过也要诸位帮个小忙。 于是乎,蒯家就一下子顶在了风头浪尖上。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 董俷穿着小衣,赤着膀子,和家人坐在莲花池旁的凉亭里,喝着在井水里冰镇了数日的西域葡萄酒,说着话,聊着天。远处小文姬正带着几个兄弟在草地上嬉闹。 凉亭的圆桌上,放着一盘西瓜,董绿和任红昌有滋有味的品尝。 这西瓜,是李儒派人从西域送来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来历,只是觉得味道不错。 年初,甘贲张任将兵康居,兵锋直指安息。 这安息的名号,早在西汉时张謇出使西域时就传入了中原。只是张謇本人也没有去过安息,只是带回了一些安息的情况。丝绸之路建立起来之后,安息就成了必经之路。但不久之后,安息就遭受到了大月氏的攻击,从此开始变得混乱。 后来有一个什么王出现(甘贲说不清楚),安息才派出贵族苏林(suren)驱走了大月氏人。但随着那个什么王死后,安息再次变得混乱起来,化作许多城邦。 这样的国家,在张任甘贲的打击下,很快就被纳入了西州版图。 一年未曾停歇的战事,非但没有让甘贲的人马受到损失,相反是越打越多。这西瓜,就是甘贲从安息送到西域的战利品,董俷当时一下子就认出来,那甘贲口中的圆球,就是后世人耳熟能详,并且能普及到寻常人家的西瓜。 当然,这个时候的西瓜,也只能由少数人享用。 给刘辨送去了一些,自己留下了一下,其余的都分给了部下,当然还有杜邮堡的贾诩。 “月英那丫头,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再搞什么鬼。” 蔡琰说:“整天也不见她出门,刚才叫她来吃西瓜,那丫头也不知道怎地,居然不来。阿丑,要我看啊,月英那小丫头对你好像……你出事的时候,她可是天天来询问。你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是要娶过门呢,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董俷苦笑道:“姐姐,你可别胡说。月英的年纪也就是比妞妞大个五六岁,我怎么可能……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派人送信给黄先生,只是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啊。” 任红昌和董绿,嗤嗤的笑,也不说话。 蔡琰正色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如果阿丑你真的喜欢月英,我也没甚意见……那小丫头生的也真是可怜,长成那副模样,估计想要找个好婆家都很困难吧。” 董俷差点给呛死…… “她已经定亲了!” “可是月英不是说了,她不喜欢嘛?” “这个,这个……”董俷素来是说不过蔡琰的,听罢也只能苦笑,不再开口。 开玩笑,让我撬诸葛先生的墙角吗? 那可是个正经的妖人,就算我不能把他拉拢过来,也没有必要和他反目成仇吧。 这士人最重的就是脸面,孔明先生定然会恨死我! “对了,三叔来信都说了什么?” 见董俷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任红昌连忙把话题岔开。 这三叔,就是沙摩柯。 董俷拿起一块西瓜,挠着头说:“沙沙也没说什么,只说他如今在五溪蛮挺好。而且还和武陵太守周昕拉扯上了关系。唔,周昕就是早年在秦大人麾下的丹阳太守。” “哦?” 蔡琰点点头,“那不是挺好?” “恩,是挺好!”董俷三口两口把西瓜吃干净,然后在陶盆中洗了一下手,“不过他现在发展的太快,居然吞并了南蛮三十六洞的地盘,准备往苍梧山发展……南蛮反复无常,不是那么容易控制。我已经写信,让他暂时不要想苍梧扩张。” 董俷所说的南蛮,就是在演义中,孔明先生七擒孟获的南蛮。 当然,如今也有一个孔明先生在辅佐沙摩柯,只是此孔明非彼孔明,不晓得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演义中诸葛孔明对南蛮的评价,董俷多多少少还有些印象。 沙摩柯回武陵不过几年的功夫,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 如果冒然出兵苍梧,也就是如今交州的番苗部落,恐怕时机还有些不太成熟。 蔡琰突然说:“阿丑,你把文和先生扣押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够妥当?” “啊,这件事啊……贾诩胆大妄为,竟然把大王软禁长门宫。如果不这样的话,大王该怎么想?上行下效,将来不知道要出多少妄为之人,关押他也是正常。” 和贾诩之间的事情,董俷谁也没告诉,甚至包括蔡琰。 当日扣押了贾诩之后,贾穆和贾访都来找蔡琰说情。不过非但没有用处,反而被董俷斥责了一顿之后,把两兄弟一个流放到了西域,另一个流放到了朔方。 没错,在很多人的眼中,那就是流放! 至于真实的情况……呵呵,只有董俷和贾家两兄弟心里清楚。 过去的几个月里面,长安有很多人事调动。首先是在塞外,董俷设立了望北郡。 任命费沃为望北郡太守,戏亭侯,镇北将军。 贺齐在弹汗山战役结束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已被接到了长安,由专人看护。自从出了黄劭的事情以后,董俷对部下的身体健康,是非常的关注。他可不希望再有一个人,像黄劭那样积劳成疾。只是那乞活军的主将,却成了问题。 而这个时候,田豫却来了一封信。 在信中,田豫不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表明了赵云的想法。 他二人想留在望北郡,因为这里更靠近前线,更靠近他们的家乡。田豫的家乡,在幽州。 对于这两个人,董俷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在他去朔方之前,夏侯兰曾经和赵云田豫有过接触,并说了一些本不应该是他说的话语。为此,董俷还偷偷的去了一次杜邮堡,请教贾诩。 而贾诩的回答是:田赵两位将军,其实也很为难。一方面,他们效忠于主公,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回到了长安,就必须要面对儿时的伙伴。田豫恐怕也是怕赵将军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才写了这封信。不过他这个决定,倒也不算是太差。 董俷在考虑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封田豫为行使匈奴中郎将,掌乞活军。以赵云为破虏将军,镇守受降城。同时命庞淯为朔方太守,徐晃奉命率解烦军出兵上郡,封征北将军,并经略并州。 将马峤从氐池调出,任命为上郡太守。 顾雍封为典农中郎将,行少府;陈宫授司隶校尉,行尚书令,长安尹。而夏侯兰也被释放出来,依旧是宿卫将军,但是禁中兵马也随之被更换,全都是新面孔。 陈到为凉州刺史,总督凉州兵马。 黄忠被封为中领军,领长安禁军,诸兰池大营。是仪被封为弘农太守,总督渭南屯田之事。庞德为安南将军,汉寿亭侯,驻冢领山屯军,并设立了渭南行营。 闵贡经略河东,为河东太守。 张郃依旧总领选锋军,授介亭侯,征东将军。 臧洪被封为大理廷尉,提点刑律。石韬任典学中郎将,行符节令,归于少府;徐庶为参军,城门校尉,负责于城门外屯军,归于中领军所辖,实际上还是听命董俷。 另有典韦被封为辅国将军,漆侯,屯军重泉。 沙摩柯虽不在长安,同样被封为镇南将军,汧(qian)侯。 而远在西域的刘洪,更直接被封为宗正。事实上,刘洪的辈分和名气,也当得起。 若说让人吃惊的,就是羊家父子。 谁都知道,羊续是绝对的帝党,虽然在长安之乱中并没有什么作为,可身上的烙印还是非常的重。董俷上疏请封羊续继续担当太傅一职,而羊续之子羊衜,则被封为中大夫令,卫尉。这个职务,却是列入了九卿之一,掌管宫门警卫。 从默默无闻,一下子到九卿之一,可以说羊衜时一步登天。 可问题就在于,羊衜并不想接手这个职务。说句真心话,羊衜的心是属于董系。 但身上的烙印,注定了他在所有人眼中,是一个帝党。 中大夫令这个职务还非常的特殊敏感,羊衜实在不希望自己夹在中间受窝囊气。 更希望能外放出去,可是…… 宫门警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至于董俷? 也许是所有人之中,唯一没有升官的人。虽然刘辨希望董俷来担任大将军一职,可是董俷却推辞了。相反,他以弹汗山战事不利的原因,而自请贬官。在诸多人的劝说下,董俷不得已做出了妥协。行大都督,也就是所谓的临时大都督。 可实际上呢,长安,乃至关中,依旧牢牢掌握在董俷的手中。 大将军是不可以做的! 陈宫说:“主公莫要忘记了当年大将军何进的下场,这大将军万万不可以做,主公只需要控制住兵权,哪怕就是个行大都督,已经足够了。至于别人想做大将军,那也要有那个命做才好……我想,整个关中,谁也不敢跑来做这个大将军。” 想想,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 反正是不管怎么说,长安经历了一场动荡之后,很快又恢复到原有的平静之中。 各项法令都在有条不紊的执行着。 而甄家答应了董俷的五百万石粮草,也通过苏双和张宥的途径,源源不断流入关中。 想必这一年,关中不会再有大乱。 董俷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出去以后,自己也变得格外逍遥。 只不过,谁也说不准,这逍遥的日子,究竟能持续多久?希望能永远逍遥下去吧。 董俷在心里面是这样子想。 第三八四章 郭嘉之死 第三八四章 郭嘉之死 许昌的历史,考校起来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的帝尧时期。 有大贤许由在此牧耕而得名。后夏王朝建立后,许昌更是夏王朝活动的中心区域。 夏开国帝王启建都于夏邑,有‘大飨(xiang)诸侯于钧台’的说法。 所谓‘飨’,有祭祀,宴请之意。而钧台,也正是位于许昌之地,可说历史久远。 自曹操引汉帝迁都许昌之后,许昌就变得日益繁华。 两年之间,曹操采用了当年董俷所献的以工代赈之法,招纳流民,扩建许昌。 随着人口的日益增多,许昌已变得格外繁华。 虽然还比不上最兴盛时的东都雒阳,可比之黄巾之乱以前的雒阳,却不遑多让。 不得不说,曹操手下确实有能人。 典农中郎将棗(zao)祗,在负责屯田之后,粮草未曾有过断绝;而担任将作大匠的郑浑,不仅仅拥有精湛的冶炼技术,更是一名治理地方的好手。同时兼任河南尹的职务,在修缮改造许昌的时候,借鉴了西域的经验,特别是城墙的改造。 许昌的城墙,完全是按照费沃所设计的马面墙进行改造。 高五丈,宽两丈,青黑色的马面墙远远看去,透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庄严和厚重。 此外,城内改造,也是借鉴了当年汉安城的风格。 全都是井字形状,主干道纵十二,横十,恰符合了天干地支之数,正中央是为汉帝刘协修建起来的巍峨皇城,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显示出一种难言的大气。 不过,这辉煌属于谁? 是汉帝,亦或者是曹操? 恐怕很难说的清楚。早在修建许昌的时候,有人曾在地基中发现了一块笏(hu)板。笏板上有石鼓文,写着‘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的谶语。当然,这笏板的来历,也难以说清楚。曹操得知以后,立刻把所有的知情人,全都秘密处死。 但这谶语,还是在悄然间流传了出去…… 位于许昌颖水门内的一座酒楼中,身穿月白色单衣,轻摇折扇的郭嘉,正和鲁肃对酌。菜肴并不是很丰盛,可难得的是这种饮酒的情调,二人却是非常自在。 这是一个雅间。 酒楼的主人据说是来自蜀中大族,后台也非常的硬朗。 郭嘉生性风流,是许昌出了名的浪荡子。按道理说,他的俸禄很丰厚了,可往往到了月末,口袋里总是干干净净。每逢这个时候,他总会拉着人出来喝酒。 鲁肃就是郭嘉的一个酒友。 说起来,鲁肃和郭嘉是两种人。一个是生性兔脱,肆无忌惮;一个沉冷稳重,做起事来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可这么两个人,偏偏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鲁肃家底丰厚,仗义疏财。 家中有娇妻,也是徐州大族陈氏之女,有一子,名鲁淑,刚过了满月。夫妻很恩爱,而鲁肃自己也是非常的自律。每每和郭嘉出来,也只是在酒楼中饮酒做赋。 若郭嘉再有想法,鲁肃肯定会拒绝。 如今有了孩子,这借口更加的充分,让郭嘉每一次都会觉得好生无趣。但偏偏就喜欢拉着鲁肃出来。也难怪,曹操麾下的谋主中,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不算多。 早年好友荀彧,如今为尚书令,负责的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空来。 而另一位好友陈群,也被擢升为黄门侍郎,公务繁忙的很,无法天天陪着郭嘉。 也就是鲁肃悠闲一些,所以也就成了冤大头。 “奉孝,那董西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说实话,我总是觉得有些看不透此人。” 酒过三巡,鲁肃突然问道。 郭嘉沉吟了片刻,轻声道:“说起来,我和董俷虽是出自同门,却也不甚了解。不怕你见笑,也许主公对他的了解,都会高于我。当年在颍川时,我那小师弟曾邀请过我,但是被我拒绝。那怕他后来官阶显赫,我却选择了主公,你知为何?” 鲁肃摇摇头,“莫非是害怕不得重用?” “那倒不是!”郭嘉饮了一口酒,手搭窗台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色,如同梦呓般的说:“我当时若投靠于他,定会受他重用,这一点我可以非常的肯定。” “呵呵,我可就猜不出了!” “小师弟这个人,重情义,非常的重情义……就如之前在塞外遇险,说穿了也正是这情义二字作祟。吕布何等桀骜之人,谈起此事的时候,不也是带着愧疚?” 鲁肃点点头,“这倒是……不过,重情义难道不好?” “若为友,西平自然可交。可若是逐鹿天下,他这性情也定然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为君者,当自重,自强……西平虽自强,却不够自重。或者说,他对自己太不珍惜。这一点,从他过往的经历中,就能够看出端倪……这只是其一。” “那未请教这其二……” 郭嘉靠着窗台,看着鲁肃,正色道:“子敬,我且问你,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这……,当是天子之天下?” 鲁肃这句话回答的很妙,他只说是天子,却没有说谁是天子。若是忠于汉室,那么最为标准的答案应该是‘汉室之天下’。可是鲁肃并没有说出这标准的答案。 郭嘉说:“错,这天下,是‘士’的天下!” “愿闻其详!” 郭嘉笑道:“其实,自高祖时,‘士’已经成了天下主导。陆贾那一句‘马上得乎,宁可以马上治乎’一言,令士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之提高。想想,得天下不过断断数十年,可治天下……呵呵,却是千秋万代的大事,孰重孰轻,也见分晓。始皇何等威风,马上得天下,马上治天下,暴秦之名谁人不怕,却二世而亡。” 鲁肃点头,“奉孝此言,也有道理。” “呵呵,这治天下的本事在谁手中?不在天子,不在百姓,而在于士。董俷以良家子出身,较之曹公官宦出身本就差了许多。但他仍不知刚柔之道,一味以刚,而不知进退。天下之士,哪个又不对他恨之入骨?就算得了天下,又能如何?” “恩,那倒是!” 鲁肃饮了一口酒,“自我求学开始,就闻董西平暴虐之名,民间虽有赞誉,可是在士子之中,却是贬多于褒。” “得‘士’者,得天下。以曹公之雄才大略,也因边让之事,不得不退让许昌,士之威能,可见一斑。而董俷视‘士’如粪土,又怎么可能成就天下大业?” “故而奉孝选择了曹公!” 郭嘉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雅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寂静…… ****** 不知不觉,这天已经暗了下来。 郭嘉本想拉着鲁肃去红袖馆中继续饮酒,但是被鲁肃以牵挂妻儿拒绝,各自回家。 那红袖馆是什么地方? 其实无需解释。郭嘉的年纪和董俷差不太多,而且也已经娶妻生子,但不知为何,他并不喜欢回家,终日只在勾栏中买醉。原因?怕是只有郭嘉自己明白。 要说郭嘉的妻子,也是大家出身。 正经的颍川大族所出,论辈分是荀彧的堂妹。相貌端庄,性情温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但郭嘉就是不喜欢,连曹操都劝说过他,最终还是没有结果。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样。 只好那镜中花,水中月,而忽视了身旁的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荀彧对郭嘉颇有微词,只是别人家中事,不好过多的参与。 乘着马车,来到了红袖馆中。 也是这里的常客,老鸨自晓得郭嘉是什么来历,热情的迎了出来,好一番调笑。 “我那小鱼儿可空闲?” “呦,郭祭酒既然来了,鱼儿又怎能没有空闲?” 别看郭嘉如今的官职不算大,只是曹操司空军祭酒。但谁都知道,他是曹操的心腹,也是曹操最信赖的人之一。而那郭嘉口中的鱼儿,名叫鱼娘,是江南女子,生的花容月貌,身材小巧玲珑。能歌善舞,更擅诗赋,在许昌颇有艳名。 更生的一双小脚,虽比不得那赵飞燕,却也能在盘中舞。 蚀骨销魂,令郭嘉极为迷恋。每次来这红袖馆,郭嘉定然会找那鱼娘一起销魂。 自有人带着郭嘉,走进了鱼娘的闺房。 屋内陈设并不算奢华,清雅之中,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弥漫。 垂着几幔轻纱,正中央榻上有一张小方桌。在正对着窗户的方向,一幔轻纱之后,隐隐约约可见佳人之倩影,婀娜妩媚,端的是无比诱人。风吹过,纱幔飘飘…… 郭嘉登上榻,倚桌而卧。 纱幔后,陡然铮的一声传来清音,紧跟着响起悠扬琴声。 郭嘉也未曾开口,只是痴痴的看着纱幔后的倩影,目光渐渐迷离,泛起泪光。 那琴声,竟是如此熟悉…… 曾几何时,自己也常听闻此曲。想当年,正是少年多情时,终究只成了一场梦。 “蔡姐姐!” 郭嘉梦呓般的一声呻吟,琴音却戛然而止。 这是郭嘉埋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幼年时,家道破落,因父亲和蔡邕有过交往,故而把郭嘉送到了蔡邕府上学习。那一年,郭嘉只八岁。 很腼腆的性格,在繁华的雒阳中,没有一个亲人。 然则,在他走进蔡府的时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游遍了雒阳。那是老师的独生女,就当时而言,让郭嘉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依恋。 随着时间的流逝,姐姐也变得越发动人。 郭嘉当时曾发过誓,定要护得姐姐的一生平安。可是姐姐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直到有一天,蔡府上突然多了一个访客,那个人姓卫,来自河东卫氏。 论文才,郭嘉比不上那人。 论家世,堂堂的河东卫氏,又岂是他郭嘉一个破落的官宦家族所能比拟。 何况,那一年姐姐已经十六,而郭嘉年止十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随那人去了河东,而郭嘉的心,也随着姐姐一起飞走了,飞到了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也就是在第二年,蔡邕因得罪十常侍,被迫离开了雒阳。 而郭嘉也随着蔡邕一起离开雒阳,并且开始了他那一段并不长久的书院生涯。 紧跟着……黄巾之乱爆发了! 其实在一开始,郭嘉还是蛮看好董俷。 同样是少年心性,对于更富有闯劲儿,胆子更大的董俷,还是有些崇拜的心理。 不过,董俷那良家子的身份,让郭嘉望而却步。 只能立下了约定,默默的观察着董俷的一举一动,也悄悄的打听姐姐的情况。 那姓卫的死了! 郭嘉开心的不得了。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准备前往雒阳。可是没想到,不久之后董俷也去了雒阳。更让郭嘉感到意外的是,那董俷竟然娶了姐姐,而老师也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一个良家子,有什么资格娶姐姐呢? 郭嘉心中之愤怒,却无法和别人诉说。哪怕是后来在雒阳见到了董俷的时候,郭嘉尽量的表现出冷静,在内心深处,却已经对董俷生出排斥,甚至于到了最后,不管董俷做什么事情,郭嘉都会认为是董俷的错误,这鸿沟也越来越大。 一晃这么多年了! 姐姐如今也已经为他人之母,而自己呢…… 其实郭嘉在和鲁肃交谈的时候,还是没有说出心里话。 不错,他投靠曹操固然有那个‘士’的缘故,但未尝没有那一份嫉妒心在作怪。 纱幔后的女子,轻飘飘走了出来。 一系月白色长裙,云鬓高耸,环佩相碰,发出悦耳的声响。 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模样,鹅蛋脸,粉腮娇嫩,弯弯眉儿,笑起来时双眸如新月一般,还会有两个梨涡,非常的美妙。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儿,皓齿红唇,似诉说无尽的风情。 乍看之下,这女子颇有几分蔡琰的神韵。 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出,她和蔡琰的气质全不一样,但是那风情,却格外动人。 郭嘉匍匐在榻上,睡着了! 当鱼儿的手在他那清秀的面颊抚过时,却崭露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也许,是在做一个旖旎的梦吧。鱼儿幽幽叹息一声,伏下身子,在郭嘉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当直起身子的时候,脸上的妩媚已然不见。 眸光透着冷戾,纤纤玉手抬起,从云鬓中抽出了一支七八寸(汉制,应在十厘米左右)长短的簪子。那簪子的形状,和普通的簪子不一样,更像锋利的匕首。 寒光一闪,簪子直透郭嘉的颈子。 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郭嘉的双眼瞪大,骇然看着那鱼儿。 鱼儿把郭嘉的头捧在怀中,一只手捂住了郭嘉的嘴巴,令他发不出半点的声息。 “对不起,奉孝!” 鱼儿那柔弱的手臂,却格外有力。 鲜血把她的衣衫染红,而她却浑不在意,只是轻声道:“主公有命,奉孝必死!” 郭嘉的身子,不停抽搐,瞪大了的双眸,犹自不可思议的看着鱼儿。 “其实,鱼儿也知奉孝的心思……你喜欢鱼儿的主母,只是把鱼儿当作了主母的替身……可是,鱼儿却是真的喜欢奉孝,更害怕有朝一日,奉孝不再喜欢鱼儿的时候,鱼儿该怎么办?如今主公来了命令,鱼儿虽不舍,却也如释重负。” 而郭嘉的弹动,慢慢的止息。 挣扎也不再是那么激烈,撕烂了鱼儿长裙的手,慢慢环在了她的腰间。 “小时候,曾听家中的老人们说,喜欢一个人,当你的血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下一辈子就再也不会分开。鱼儿会遵守那一天的诺言,永远不和你分开。虽然鱼儿也知道,你说的并不是我……但是鱼儿答应了,也就一定会做到。” 说完,她轻吻在郭嘉的额头上。 猛然拔出了那把小剑,反手狠狠的刺在自己的咽喉处…… 这一下,她的血,和郭嘉的血真的就融在了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眼中显出迷离之色,区星之乱时,她和父母,还有兄弟举家北上,于朔方住下。 是主公给了我一家的活路! 今日我以性命报答,还能和我最心爱的人在一起…… 至于家人,也许他们早已经忘记了我,但是我知道,主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真想再看一眼……那朔方的雪! 郭嘉的眼中,此时此刻,也流露着无尽的温柔…… 注1.钧台:位于今河南禹州市三峰山东麓,而禹州市,亦为今河南许昌市所辖。 第三八五章 建安二年的雪(一) 第三八五章 建安二年的雪(一)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跟随郭嘉的盘蛇卫才发现了郭嘉的死! 这里是许昌,按道理说守卫森严。而盘蛇又是刺杀的行家,警惕性也非常的高。 可问题就出在,郭嘉是红袖馆的常客,而且是鱼娘的入幕之宾。 而且还不是一两天的事情,盘蛇卫就算是警惕性很高,依旧是无法防止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若非天光大亮,郭嘉还没有从里面出来,盘蛇卫恐怕也无法觉察。 其实,曹操身边的人,几乎都有盘蛇卫。 如荀彧郭嘉鲁肃这些人,平日里接触的人也都有过调查。鱼娘是荆襄人士,能说一口道地的荆襄话。并且在过去的三年中,她的行为都能够查出来,没什么破绽。 只是谁也没想到…… 曹操听闻郭嘉的死讯之后,当时就昏了过去。 乃至于在看到郭嘉的尸体时,仍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事实。而在整个曹营之中,郭嘉的人缘可说是非常好,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能说上话,攀上一些交情。 荀彧、鲁肃、陈群等几个与郭嘉有过命交情的人,更是悲恸莫名。 “奉孝,奉孝怎么就这么死了?奉孝啊,奉孝,你答应过我,要助我兴复汉室,为何这么早就离去……失奉孝,如断我一臂,此后谁能在关键时,提醒与我?” 曹操伏尸痛哭,让所有人都不禁掉下了眼泪。 荀彧问:“凶手可曾抓到?” 荀攸的面色非常难看,轻声道:“凶手就是红袖馆的鱼娘,发现时已经自尽身亡。” “鱼娘?” 作为郭嘉的好友,自然清楚他的风流韵事。 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刺杀郭嘉的人,竟然会是那个被郭嘉称之为知己的鱼娘。 “公达,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鱼娘的身份?” 曹操怒斥道:“若你的盘蛇,能早一步发现一些端倪,奉孝岂不是……还有,你的盘蛇卫是做摆设的吗?为什么就没能阻止住那女人刺杀奉孝,为什么,为什么?” 郭嘉的死,的确是刺激到了曹操。 一方面是悲恸郭嘉英年早逝,另一方面也暗自心惊,这些刺客真的是神出鬼没。年前我就已经清扫了一次,可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看样子,这些人至少已经在我身边蛰伏了多年。若是同样的刺杀是针对我,我是否能够躲得过去? 越想越觉得害怕,曹操看这屋中人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曹操本来就是一个有很重疑心的人。现在,他这疑心因郭嘉的死,也变得越发厉害。虽然明知道,能进入这房间的人都是自己人,可这内心深处…… 荀攸又能说什么呢? 事实上他也盘查过鱼娘的来历,却一无所获。 后来郭嘉知道了,一力为鱼娘担保。荀攸就算是想查,也因此变得非常困难。 但没想到,郭嘉还是死在了这女人的手中。 ****** 随着郭嘉的死亡,仿佛是被传染了一样,关东到处都刮起来刺杀的风潮。 先是夏侯渊在雒阳巡视屯田难民时,突然被人袭击。好在夏侯渊是个武将,而且身边也有盘蛇卫的保护,虽然躲过了一劫,可是也受了重伤;青州别驾满宠在睡觉的时候,发现床褥上居然盘着一条毒蛇,险险送掉了性命;而盘蛇的首脑人物荀攸,更是在三天内连续遭受了四五次的袭击,吓得躲在府邸中不敢出门。 不仅仅是在曹操的治下,袁绍、公孙度、刘表、刘璋等诸侯的治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杀。 其中有袁绍的宠妾刘氏,中毒致死;幼子袁买也被人所杀。 至于他的部曲,有荀氏八龙之一,先登营祭酒荀谌在巡视营地时,被暗箭射中,当场毙命;部将张南在回家的途中,遭十余名刺客围攻,身首异处。虽然韩莒子及时赶到,把刺客围困起来。可是十余名刺客在血战之后,竟无一人偷生。 公孙度别驾阎柔,在吃饭的时候,若非爱犬发现食物中有毒,险些就丧了性命。 此外,刘备部将严兴,关羽义子关平的亲生父亲关定;刘表部下张允;孙策的表兄孙晈,都意外的亡故。刺杀的手段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令人根本无法防备。 死一个两个,也就罢了! 但这种大规模的刺杀活动,自古以来,却是从未有过。 关东各地人心惶惶,各诸侯的部下,更是终日不安。天晓得什么时候,那刺杀就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而且,除了少数几次刺杀的刺客被抓,其他皆逃之夭夭。 这充分的说明了对手已经把各家诸侯的老底儿都摸清楚了! 而且从行动来看,刺杀的对象并不一定是定在高层,甚至囊括了各诸侯的方方面面。 这叫做什么? 如果用后世的言语,这叫做恐怖活动! 指挥者的果决和缜密,令人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即便是强横如吕布一般的人物,在听说了这一连串的刺杀消息之后,也下意识的增强了自身的戒备。 夏日炎炎,但是所有人的心却是冷的。 这个夏天对于关东诸侯而言,可说是非常的难熬。 虽然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怖活动的策划者,就是在关中的董俷。 ****** “刺杀,我根本就不知道!” 董俷很无辜的看着在他面前站立的黄承彦,摇着头说:“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黄先生,您这可就误会我了,我最近一直在忙三学的事情。” 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是出自谁的策划…… 董俷从没有想过去刺杀郭嘉。不管郭嘉怎么敌视他,在董俷的心里,那始终都是他的师兄。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有的人名字,他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比如那个孙晈,比如那个关定。 为此,董俷还专门去找了一次贾诩。 而贾诩给他的回答是:能用一两个人解决的事情,何必要呈英雄?当日曹操如果不是靠着刺杀,牛辅将军又岂能死去?讲面子,逞英雄,那从来不是我的主张。 是,的确不是贾诩的风格。 当时贾诩还笑道:“主公,关中只能有一个英雄,那就是主公您。所以,诩决定做一个小人,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再说了,您可是答应过我,不干预我的事。” 这话说的非常冠冕堂皇。 而且贾诩那张嘴,也是能把死人说活,三五下就把董俷搞的清洁溜溜。 不过等昏头转向的出了杜邮堡,董俷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贾诩的确是小人,他做的是小人的事情,可这名声,全都是董俷背着。有心回去再找贾诩说道一下,可又一想,那家伙太能忽悠了……指不定回去后,又要被忽悠成什么样子。 反正,当小人就当小人吧! 那曹操在屠杀兖州士族的时候,敢大模大样的喊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我当一回小人,又是多大的事儿? 不过,董俷发现,他的麻烦才刚开始,因为黄硕的父亲黄承彦,风尘仆仆的来到了长安。 黄承彦一见面,没有询问女儿的事情,反而提起了各地的恐怖刺杀。 “大都督乃世间英雄,怎可效仿小人之法?大丈夫决胜沙场,偷偷摸摸的刺杀,算什么英雄?” 董俷心道:我可从来没想过做英雄! 不过,他不愿意得罪黄承彦,可并不代表别人不能得罪黄承彦。 书房里除了董俷之外,还有赖在屋子里不肯出去的两个小家伙。一个是蔡节,也就是小文姬,另一个是董冀,今年正好十一岁,生的依旧单薄,看上去身体很差。 不过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自幼就随着华佗学习五禽引导术内篇,后来又跟着董铁学剑,身体可好的很。 武艺说实话,还比不上他两个弟弟,可是论心眼儿,一家人加起来,未必能比得过。 见这老头大模大样的训斥自家老子,董冀可不高兴了! “老先生,您说这话可就有点不公了……爹爹当世英雄,为人重情义,可以为朋友之子而孤身涉险,更开疆扩土,我大汉疆域之广袤,可说是自古未曾有之。 然则,自祖父始,小人当道,无数次算计我董家老小。 爹爹为全情义,深入塞外,却被人拿来算计。老先生,祖父因小人而死,我父亲因小人险些丧命,大母也遭受过磨难,小娘更九死一生……可那时候,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为我爹爹说一句公道话?没有出来说一句,大丈夫当决战沙场?” “这个嘛……” 黄承彦不禁无话可说。 总不成说:你一粗鄙之人,又有何资格与天下人为敌? 那如果敢说出来,就算是董俷不和他计较,可传扬出去,就别想活着走出长安。 董冀继续说:“爹爹是盖世英豪,他说没有做,那就一定是没有做。再说了,两国交兵,本就是各出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莫说杀一两个人,就算杀他个十万二十万,又算得了什么?小子才浅,倒是知道若杀一人能全万人,此人当杀!” 郭嘉那是什么人? 那是曹黑子的首席智囊。 杀了他一个人,能全关中万人,十万人……至于曹黑子的人,和关中没有关系。 话说的同样是冠冕堂皇,黄承彦是面红耳赤,却说不出话来。 你反驳吧?这小子说的也是事实。你生气发火吧,一十岁出头的孩子,也恁掉面子了。 索性哼了一声,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一副‘我不和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的表情。而董冀也颇识进退之道,深施一礼,退到了董俷的身后,掩去身形。 蔡节装模作样的在看书,却偷偷的朝董冀伸出了大拇指。 董冀一笑,垂手不再言语。 “小儿年幼无知,先生勿怪!勿怪!” 董俷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不过这心里面也觉得,儿子说的不错,有条有理,很好。 黄承彦却笑了,“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大都督门下,怕是又要出一了不得的人物……好吧,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我无关。我此次来长安,只是想带月英回家。” “哦,这个嘛……” “大都督是明白人,和诸葛家又有交情。子瑜如今就在大都督麾下效力,想必不会让老夫为难吧。” 董俷连连摆手,“自然不会,自然不会……说实话,月英小妹在我这里却是委屈了。我早先忙于征战,回到长安之后事务繁多,没有好好照顾小妹,还请先生见谅……文姬,六斤,你们两个去找一下你月英姐姐,就说黄伯父已经来了!” 蔡节和董冀答应了一声,跑出了书房。 黄承彦见董俷是这样一个态度,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先了结一桩事情再说。至于这暴虎用什么手段,与我有什么干系? 第三八六章 建安二年的雪(二) 第三八六章 建安二年的雪(二) “我不要回去!” 黄月英的回答非常坚决,“我才不想要去嫁给那个诸葛家的人,我要留在长安。” 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在这个时期,这种世俗的礼法,还不算非常强大。只是黄承彦却有的无法接受,毕竟在他看来,诸葛亮不论身家还是相貌,在诸多人选中是相当不错。再说了,黄月英的相貌……人家要你,就算不错了。 但越是这样,黄月英反抗的就越是利害。 论道理的时候,黄月英说的头头是道,旁边还有一个小屁孩儿煽风点火,每每把黄承彦说的是哑口无言。 那个小屁孩儿就是董冀。 由于黄承彦在之前无端指责了他的老子,所以董冀对黄承彦怎么看都是不顺眼。 反正,能让老爷子吃瘪的事情,董冀一定会不落人后。 再加上黄月英的性子又刚硬,认准了的事情,那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让她改变主意。任凭老爷子怎么说,黄月英就是不想回去……气得老头子每天都暴跳如雷。 反倒是董俷一大家子,在旁边看热闹看的很开心。 唇枪舌剑的,争论的那个叫激烈。蔡琰等人,甚至后来闻讯赶来在一旁观战的麋贞和邹氏,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所在。那小丫头,怕是真的喜欢上了董俷。 其实,蔡琰从去年董俷在塞外出事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 当时董俷音讯全无,全家人都很慌乱。不过由于对董俷充满了信心,所以还能把持的住。毕竟不管是蔡琰,还是董绿或者任红昌,都陪着董俷经历过无数风雨。 大风大浪都闯过去了! 她们坚信,董俷绝对不会出事。 可黄月英却没有她们的那一份经历,每天好像失了魂似的,动辄就来打听消息。 董俷整整两个月没有音讯,那黄月英也因此而消瘦了许多,到后来董俷传来消息的时候,黄月英心神一松,就一下子病倒在榻上。若非济慈在,还真的是大麻烦。 蔡琰对黄月英的印象挺好! 一来这黄硕虽长的有点怪异,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家出身。父亲也是沔南的名士,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说,兴趣广泛,家里没有人的时候,能和蔡琰聊天。 就这一点而言,不管是董绿还是任红昌,就差了一些。 至于济慈,那是个医学狂人。华佗送给她了一部苦心撰写的医书,还有张机留下来的那部伤寒论,已经占居了济慈的全部时间。更何况,济慈如今也有了孩子,和蔡琰说话的时候就越发的稀少。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济慈都不会露头。 而且,黄月英很有眼色。 并且和几个孩子的关系非常好。董冀天生喜欢安静,读书练字,不需要怎么操心。可是董朔和董宥这两头小老虎,却是另一个性格,活泼好动,根本坐不住。 再加上这两个小子天生的神力,又随着华佗修炼五禽引导术,力气更是吓人。 董朔今年八岁,董宥比董朔小半年,但若是论力气,十四五岁的孩子也比不上他们。请来了几个先生,不是被他们给打走,就是被他们气走。送到学堂里,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断断二十天,整个学堂里的孩子给他们打了个遍。 虽说看着董俷的面子,那些孩子的家人不会太计较。 可长此以往下去,非变成两个混混不可。还是黄月英自告奋勇,愿意做他们的老师。 论学问,黄月英当他们的老师没一点问题。 但是蔡琰可真的担心,这两个小霸王的脾气暴烈的很,黄月英能受得了他们? 没想到的是,董朔董宥到了黄月英那里,还真的变老实了! 不但学问上去了,而且还知道体贴母亲,让蔡琰和任红昌都感到是非常的吃惊。 问其原因,黄月英不说,董朔董宥似乎也不想提起。 可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小霸王算是给降伏了,让蔡琰对黄月英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阿丑,我看月英真的不错。她既然不愿意回去,要不你出面和黄先生说一下?” 晚上休息的时候,蔡琰搂着董俷的脖子,轻声的商量。 “说什么?我算哪门子人物?你没看出来,那老爷子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头一天见面先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我说有什么用处?再说了,那是人家的家里事,我跑过去凑什么热闹?姐姐,你可别掺和,我也不想断了和庞先生的那点香火情。” 蔡琰没有吱声,好像小猫一样的蜷缩在董俷的怀中。 “阿丑,奉孝的事情……” “真的和我无关,我真不知道这件事啊!” 提起了郭嘉,董俷心里面总归是有些不太舒服。历史上郭嘉是怎么死的,董俷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郭嘉在演义里是病死的。如今被自己的人刺杀,又该算作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这是那一首诗中的名句?想不起来了。 郭嘉一生中最为辉煌的,恐怕就是在官渡之战的时候。 如今也不知道官渡之战还会不会发生,而郭嘉最为辉煌的一面,还未来得及对人展露。 这样的死,算不算是一种罪过呢? 董俷说不清楚,也很难说清楚。不过久居上位,他也不再是当年懵懂的少年。 有些事情该怎么做,不再是靠着个人的主观想法。 虽然心里面有一种罪恶感,但是董俷也清楚,能除掉郭嘉,的确是一件大好事。如果能除掉曹操的话,他甚至愿意用这样的方法干掉曹操……可惜,不可能。 英雄,有时候真的不好做。 就比如这一次他为了寻找吕撷,可是没想到,却遭到了吕布的攻击。 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想必都会给他带了很大的震动,思想也会产生改变。 蔡琰睡着了! 可是董俷却睡不着…… 小心翼翼的起身,披衣走出了卧室。 门外,负责警戒的技击士忙上前行礼,但是被董俷制止,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摆了摆手,让他们散开。沿着林荫小路,董俷漫无目的的走着。 刺杀刺杀,现在倒好,为了防止别人的报复,自己也要小心谨慎。 不仅是大都督府增强了守卫的力量,甚至所有人的身边,如今都安排有技击士保护。 文和先生,这一次好像玩儿有点大了! 董俷满怀心事,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后进的花园中。 池塘月色甚美,蝉虫鸣叫着,给这静谧的夜色,凭舔了无数神秘的气息…… 本来想进凉亭坐一下,可没想到,凉亭中已经有了人。 从背影看,却是庞统和黄月英。董俷不由得哑然失笑,心道:还说黄姑娘喜欢我,这明明是喜欢庞统嘛……连月下相会的戏码都上演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也是一时间的童趣发作,董俷弓着身子,悄然的接近。 为什么要弓着身子?当然了,他过丈的身高,放在后世那就是两米二三的样子,不弓着身子,就特别的醒目。其实就算是弓着身子,还是要很辛苦,否则就会暴露踪迹。 “丑丫头,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 是庞统的声音。 黄月英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来长安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董家哥哥好像一直在躲着我。我也知道,我是痴心妄想……我的这个样子,谁又会喜欢?” “丫头,你可别这么说,董大哥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我也知道……可你也看到了,爹爹每天在我耳边唠叨……今天还说,如果我不和他回去的话,就要如何如何。我也知道,董家哥哥很为难,我来,并不是想要给他添麻烦的……其实,能在这里生活一年,我这个丑丫头,已经很开心了。” 听上去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董俷这心里一咯噔:怎么把我也扯进去了?莫不是,姐姐说的事情,是真的? 想要继续听下去,可是庞统却转换了话题。 “丫头,你这要是走了,你鼓捣的那个东西,岂不是要半途而废了吗?要不,就用那个东西当借口,我相信伯父也不会不体谅,说不定还会答应留下来呢。” “算了吧,那东西拖得了一时,却拖不得一世。再说了,董家哥哥又不喜欢我,我留在这里,每天看着他和三位姐姐在一起,岂不是更难过?阿丑,你莫再劝我了。” 庞统站了起来,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片刻后,他轻声道:“月英,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其实你和董大哥都很好,只是董大哥这一年里,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才会……要不然,我帮你去探探口风?先看看董大哥的意思,如果有希望,我再帮你想办法。” 说到这里,庞统又长叹了一声。 “唉,说来说起,其实我自己还有一脑门子的官司没有解决,还大言不惭的要帮你。” “怎么,你……还没有和她说?” 庞统看上去很颓废,靠着凉亭的柱子,凝视着池塘里穿梭于荷叶下面的鱼儿。 “我怎么说?她那么漂亮,我……而且,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有甚资格和她说?” 她? 庞统似乎陷入了情网,只是不晓得他口中的那个‘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能让这小子如此痴迷而颓废,想必也是个不错的人家。董俷自家的问题还没有来得及解决,这八卦的热血却沸腾了起来。不过想来想去,最终没有想出答案。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庞统和黄月英说了什么,可就没能听清楚。 片刻之后,庞统伸了一个懒腰。 “丑丫头,天已经不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恩,那件事情,我明天会帮你打听一下。要我说,既然你当初做出了决定,就别再改变主意。否则,回去之后更不会被那小鼻涕虫看得起……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先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黄月英点点头…… 月光照在她白皙的面颊,流转着玉一般的光华。 紧蹙的眉头,似诉说着许多的哀愁。她轻声道:“阿丑,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好吧,那我先走了……不过啊,你也别太发愁了,总有解决的办法。” 庞统又劝慰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黄月英却坐在凉亭中,从一旁摘下了一朵花,似乎失神的走到了池塘边,看着那一泓池水。 捻起一枚花瓣,飘飘洒洒落入了池水中。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纤纤玉指,在那娇艳的花瓣衬托下,却显出了一种难以言述,寂寥的苍白颜色。 高挑瘦削的背影,在月光的照映下,更流露着无尽的落寞。 董俷痴痴的看着那丫头的背影,竟有一丝丝的心痛…… 一只地鼠从董俷的脚边飞奔而过,却把失神的董俷吓了一跳,呼的闪了一下。 花丛唰唰摇曳,发出了声响。 黄月英蓦地回过神来,惊恐的看着董俷的藏身之所,从单薄的袖中滑出一把小巧玲珑的短弩。 “谁,出来!” 董俷可知道,黄月英的手非常巧,而且对于机造之术的造诣非常深厚。 比不得马钧的创造性,也没有蒲元的手艺。可每每会有奇思妙想,任何东西到了她的手中,都会该偷换米。就比如她手中现在的这把短弩,从将做营出来的时候,威力也算不得太大。最多只能覆盖十五步的射程,早已经被将做营淘汰。 可同样的短弩,在黄月英的改造之下,能覆盖四十步的距离。 虽然是一张单发弩,可是经过改造之后,简化了装弩的程序,发射的速度很快。 董俷可不希望成为这短弩的目标。 呼的起身,连声道:“月英,是我……莫动手!” 黄月英先是被猛然从花丛中窜出来的彪形大汉吓了一跳,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紧张一下子消失了。 奇怪的问道:“董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啊,这个嘛……月英,你先把弩箭收起来!” 黄月英这才注意到,那弩箭还对着董俷。脸不由得一红,撸起袖子,却见白皙的手臂上,缠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弩机扣在上面,只听喀吧一声轻响,就固定住了。 这是什么来头? 董俷不禁有些好奇,走上前去问道:“这个,是怎么装起来的?” “嘻嘻,没什么,只是利用你制造司南的磁铁,吸附上去就好了。我做了一些改动,所以很方便取下来。董大哥,这么晚你还不去睡觉,在这里吓人……万一我刚才一紧张,把弩箭发出去射伤了你,岂不是罪过?” 那粉靥盈盈笑意,却掩盖不住内心中的哀愁。 董俷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傻子,从刚才黄月英与庞统的对话中,也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说实话,在董俷看来,黄月英长的并不难看。 只是他已经有了三个老婆,个个国色天香,还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 一是对那位妖人般孔明先生的顾忌,另一方面他总觉得,庞统和黄硕在一起也不错。 可没想到…… 直勾勾的看着黄月英,把黄月英却是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螓首低垂,黄月英的心砰砰直跳,身子止不住的有些颤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董大哥……” “月英,如果真的不想回家,那么……就留下来吧!” “啊!” 黄月英身子一颤,抬起头看着董俷,久久的说不出话。 第三八七章 建安二年的雪(三) 第三八七章 建安二年的雪(三) 天亮了! 是个阴天,阴云密布,看上去好像是要下雨,从厚厚云层内,隐隐有沉雷声响。 董俷轻轻的拍着脑袋,一脸的愁苦模样。 事实上他也没有弄明白,昨天夜里怎么会说出那么一句话呢? 是真的对黄月英有好感吗?不清楚……这丫头疯疯癫癫的,而且经常有奇思妙想。不似蔡琰的大家闺秀风范,和任红昌董绿的英姿飒爽相比,也是大有不如。 可是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确有一种很奇怪的气质。 即便是董俷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子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去怜惜。 胡闹啊,真是胡闹! 董俷坐在客厅里的时候,仍不自觉的拍着额头,想不明白怎么就说出了那句话。 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 至少黄月英看上去变得开朗了许多,脸上的阴翳也减少了。拉着黄承彦,跑到了她独自居住的小院子里,也不知道和黄承彦说了什么,让黄承彦出现在客厅时,依旧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坐在董俷的面前,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黄先生……” “那个,那个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吗?” 黄承彦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却让董俷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是我想出来的?我想出来什么了?好像我最近的日子里,没怎么想事情啊? 不过他那表情,在黄承彦的眼中,却变成了令一种回答。 许久之后,他长身站起来,朝着董俷拱手,深深一揖,行了一个大礼。 “先生,您这是,这是干什么?” “大都督,小老儿这一礼,非是为我自己,而是代天下的读书人,感谢大都督的恩赐。” “老先生,您在说什么呢?” 黄承彦也不理董俷的言语,硬是一揖到地,让董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站直了身子,黄承彦正色道:“以前,小老儿真的是看轻了大都督,以为大都督只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却没有想到,大都督同样重视学问。大都督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虽有仲尼鬼谷,墨翟庄周在前,亦比不得大都督这一善举。” 我的个老天,那丫头究竟和老头说什么了?让老头成这模样? “小女有幸能参与此善举,实乃她的福气。老夫也不再说甚,还请大都督多多包涵。这丫头倒是个知事的人,只是有时候太孩子,得罪之处,请大都督海涵。” 说完,老头居然提出了告辞。 董俷真的懵了,不由得问道:“黄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哈哈,小老儿虽未能有幸参与此事,但有幸能生此佳女,足以慰平生。小老儿在山沟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却小看了天下的英雄。今我欲应大都督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却要好好的看一看,学一学,领略一下大都督的手段。” 这老头,说的潇洒,走的也非常潇洒,不带一点的拖泥带水。 这边告辞完毕,那边就动身启程。 弄的董俷甚至来不及准备,只能带着庞统和黄月英两人,把老先生送出了大门。 据说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在望北郡,也就是他那个徒弟费沃的治下。 老先生很执拗,不愿意骑马,只骑着当初从南阳一直骑着的那头青驴,随行的还有两个书童。董俷本想派些人保护,但是黄承彦却拒绝了,三人扬长而去,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 董俷扭头看着黄月英,见这丫头眼睛红红的。 又看了看庞统,却是一脸的迷茫之色,好像也不清楚,黄月英究竟是刷了什么手段。 “月英,你和你父亲说了什么?” 黄月英的脸一泓,扭捏的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庞统,轻声道:“董大哥,请随我来。” “哦!” “阿丑,你也来!” 董俷和庞统有点莫名其妙,跟着黄月英一直来到了她居住的院落里。 这小院,就在董俷的书房不远处,很清幽,也很静。院子里摆放着各种物件,有尚未完工的车子,有挂在墙上的大型风筝,还有许多稀奇古怪,至少是董俷和庞统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不过,摆放的很整齐,看上去一点也不凌乱。 院子里有四间房,一间是黄月英的卧室,一间是她那两个丫鬟的住处。 除此之外,剩下的两间房舍,被黄月英一早找人打通,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放箭。 两个小丫头正在屋子里收拾,见到黄月英三人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小木头,你们两个出去一下!” “是!” 小丫头长的很敦厚,有点胖,而且看上去有点呆;另一个瓜子脸的丫鬟,叫小鱼儿,中等姿色,不过手脚很勤快。黄月英平日里对她们的管教,非常的严格。 两个丫鬟出去了,黄月英带着两个人穿过了外间的书房,走进内间。 和院子里一样,摆放了很多东西。地上摆着,墙上挂着,房梁上还吊着,五花八门。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麻布覆盖着什么东西。 黄月英把那麻布掀开,呈现在董俷和庞统面前的,是一个不知名的物件。 “丫头,这是什么玩意儿?” “别着急,你们看……” 黄月英说着,提起一块沉甸甸,黑漆漆,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模板。然后一手轻摇身旁的手柄,从旁边的匣子里吐出一张蔡侯纸,然后模板放下,手柄继续转动,只听嘎吱吱的声响持续了大约,大约……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多长时间,如果用后世的方法计算,也就是四五分钟左右,掀开模板,一张写满了字的蔡侯纸,出现在董俷和庞统的面前。 “这是……”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着黄月英,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印刷术?这丫头居然整出来了一个印刷术……我的老天,这世界好像都疯狂了! 而庞统也有点懵了,拿起那张蔡侯纸,嘴里面嘀咕不停。 董俷不知道那印刷术是在什么时候被发明出来的技术,但是绝对不是在三国时代。 而事实上,黄月英所发明出来的这种印刷术,应该是最早期的雕版印刷。 在真实的历史上,雕版印刷出现的时间很难确定。不过据说最早的雕版印刷雏形,应该是出现在战国时期。不过那个时候,更多的是用于布料等物品的印染。 汉灵帝四年时,也就是公元175年。 蔡邕曾建议朝廷,在太学门前竖立刻有七部儒家经典的拾贝,共二十一万字左右,分别刻于四十六块石碑之上,历时整整八年的时间。此后出现了抄写,乃至拓片的方法,不过相对而言,不论是抄写还是拓片,总归是会出现不可避免的错误。 而真正的雕版印刷出现时间,应该是在两晋或者更晚一些的隋唐年间。 怪不得,怪不得黄承彦会是那样的表情。 这雕版印刷出现,可是代表着中国的文明,一下子提前了一二百年,乃至更多。 世族之所以能控制住朝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部分的典籍经卷。 虽然他们也对外开放他们的藏书,可不管怎么说,真正能够收益的,只在少数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孔子,愿意把一生贡献给学问。 特别是把一生都贡献到抄书的上面……士人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一朝成名,又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抄书,抄书,不停的抄书。就算是一辈子抄书,又能抄写多少? 雕版印刷的出现,将会让令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书…… 熟知董俷那《三学纪要》最终目的的庞统,在惊愕了片刻之后,马上反应过来,这雕版印刷术的重要性。抬起头,看着那扭捏的黄月英,庞统真的是说不出话。 “你,你,你……” 董俷咽了口唾沫,“月英,你,你怎么会想起来,鼓捣这个?” 黄月英的脸顿时羞红,螓首低垂,轻声道:“却是董大哥你……给月英的提示。” “我?” “是啊,你还记得吗?去年的时候,蔡姐姐从羊大人的府上,借来了一部《尚书通意》,那么厚的一大部,她一个人在那里抄啊抄啊的,你还给她准备了饭菜。”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 董俷都快不记得了,不过黄月英这么一说,倒是有那么一点印象。 蔡琰抄书,却是为了蔡邕。老头子生平就是喜欢书,在雒阳时,有满满腾腾一大房间的书。不过后来董卓出事的时候,老头子一狠心,一把火把书都给烧了。 这始终是蔡邕心头的一件憾事。 为人子女的,当然明白老爷子的心事,故而不断的搜集古籍,遇到自家没有的,就会设法抄录下来。而羊续家中的藏书,却是极为丰富,而且到了长安之后,从各大家族中抄没的物品里,搜集了很多绝版的书籍,平日里简直当成了宝贝。 蔡琰找他借阅,羊续也不好推辞,但是却规定了时间。 故而蔡琰经常是借了一部书,回家就抄录,有时候甚至一夜不睡,伏案书写。 董俷看着心疼,颇有些感慨的说:“如果能把这些文字给印下来多好,再不济,像个办法,就像拓片一样的拓出来一部书,也比这一字一字的抄撰强一百倍。” 蔡琰当时还笑话董俷是异想天开。 可是没想到,黄月英居然记在了心里…… 有一天,她在把玩一枚先秦的印章时,突然灵机一动。那先秦的印章上字数不多,一般就是刻出名字、官职和机构的字样。可是这,却给了黄月英一丝灵感。 黄月英本就是一个喜欢钻研,对新奇物件抱有极大兴趣的女孩子。 而且对于机造之术精通,也善于拓(ta)片,结合了印章的灵感之后,这雕版印刷术,竟然在她脑海中有了雏形。 还是那句话,任何东西,你只要有了一个方向,就不难去解决。 以前所有人都把这抄写、拓片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只要有一点提示,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黄月英就是这样子……从去年末,就开始了雕版印刷的研究。 当然,这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 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她甚至偷偷的去找蔡琰、贾诩、徐庶、石韬等人求情,希望能进入刚迁到兰池的将做营去看看。还拉下脸去找马钧啊,费沃啊,蒲元商量。更厚着脸皮把蒲元的那部考工录抢过来,三天三夜没有睡,看了个通透。 那马钧费沃等人,都是一点即通的主儿。 很快就意识到了黄月英所研究的东西,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历时大半年的时间,这雕版印刷机的雏形,提前了数百年的时间,出现在董俷面前。 董俷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无心的一句话,这丫头居然记在心里,当成了一件事情来做。更重要的是,她做到了! 黄月英轻声道:“现在这机子的速度还很慢,一天的时间,只能拓出来三四本书……还经常发生故障。我本来想,等机子能完善后,再拿出来给董大哥一个惊喜。可是被爹爹给逼急了,没办法就带他来看,并且说这是董大哥你的设想。” 说着,还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两本用雕版印书术印刷出来的《诗经》。 这份情意,这份情意……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董俷并没有看那书,而是走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黄月英。 这份情意,我又该怎么去偿还? 黄月英先是一惊,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被董俷抱住……慢慢的,身体放松了! 就是这种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一年来,我不就是在寻找这样的一份感觉吗? 庞统,拿着两本诗经,偷偷的走了出去。还是走开吧,愿哥哥和丫头能够幸福! 第三八八章 建安二年的雪(四) 第三八八章 建安二年的雪(四) 黄月英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是有了结果! 不管在外人看来,董俷是敬重黄月英的才学也好,或者是基于黄月英对他的那份心意也罢,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虽然并没有名分,但终归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董俷却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他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一个也许会让他结局很凄凉的大麻烦。那就是在接纳了黄月英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把那个后世传为妖人一般的孔明先生,推到了对立面。 换一个人,董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命令贾诩,不计任何代价的杀死诸葛亮。 可问题在于,这个人是诸葛亮,是诸葛瑾的兄弟。董俷不得不认真的考虑后果。 诸葛瑾如今已经回到了长安,被委派为扶风太守,配关内侯。 董俷也不清楚,诸葛瑾和诸葛亮之间的兄弟感情究竟有多么的深厚?不过诸葛瑾很少在董俷面前提起诸葛亮,至少从来没有主动的和董俷提起过诸葛亮的名字。更多时候,诸葛瑾会谈论他的三弟诸葛均,似乎和诸葛均的关系更加亲密。 但董俷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诸葛瑾和诸葛亮的关系很差。 如果兄弟二人真的像表面上看去那样冷漠的话,当年归降诸葛家的诸葛仓,也就是那位演义中给关公扛刀的周仓,应该是跟随诸葛瑾,一起投靠到董俷的麾下。 可周仓没有来! 也就是说,周仓被留在了南阳。 据庞统所回忆,诸葛亮的身边有时候会跟着一个黑壮的汉子,应该就是诸葛仓。 所以说,许多真相,绝非用眼睛就能够看到。 董俷也知道,对于世族而言,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分散撒网,重点捕捞。他们绝对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比如颍川的荀家,不也有荀谌效力于袁绍? 家国天下! 这是世族们的一个基本观念。 先有家,而后有国,最后才会是天下。想必世家出身的诸葛瑾,也是这个想法。 不知不觉中,董俷也在改变。 当年于诸葛瑾那般毫无保留的信任,到现在开始出现一丝丝的防范……相比之下,董俷更愿意去相信徐庶石韬这种毫无背景的寒门士子。因为他非常清楚,离开了自己,徐庶石韬他们,就是无根的飘萍。所以,他们也只有跟随自己的脚步。 也许,这样的改变,也是一种于时代的融入吧。 在踌躇了许久后,董俷终于还是放弃了绝杀诸葛亮的念头。 手里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有时候想起诸葛亮时,还是会感到一丝恐惧,可比起当年而言,这种恐惧和敬畏已经变得很淡薄了。想想看,连郭嘉不也死了吗? ****** 入冬以后,董俷变得格外繁忙。 由于去年的雪灾,使得今年也必须有所防范。再原有的基础上,董俷又从甄家手中购入了三百万石的粮食,以防止今冬再有灾患出现,到时候也能有所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繁琐的事情…… 黄月英如今心想事成,也不再烦恼,就呆在家中不断的完善着她的雕版印刷机。 而庞统则被董俷任命为大都督府长史,负责处理各种事务,慢慢的融入董俷的核心阶层之中。黄叙也担当了董俷的别驾司马,开始独立去面对一些日常杂物……年青的一代人,正在不断的成长,董俷也渐渐的把手中的权利分散到了个人。 十月末,长安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非常大,看上去颇有去年那场雪患的架势。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 在一夜之间,将八百里秦川覆盖在银装素裹之中。 从下雪的那一刻开始,整个长安都处于戒备中。眼见着雪越来越大,城门军率先行动起来,沿街巡逻,视察房屋的状况。特别是在长安西城,巡查的次数非常频繁。无他,这西城一向是长安的贫民窟,房舍大都不甚安全,去年死了不少人。 虽然在开春后,长安西城的房屋大都经过重新的修缮。 但毕竟是有前车之鉴,董俷可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在雪最大的时候,他带着两个小儿子,率领巨魔士出动,亲自至西城巡查,以防止意外事件的再次发生。 对于此,长安百姓感激涕零! 雪从晌午一直下到了午后,渐渐的变小。到了傍晚的时候,大雪终于止息。 董俷如释重负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带着随从回转府中。可是刚拐过了饮马河边,却见羊衜迎面急匆匆的走来。 “羊大人,您这是……” 羊衜连忙上前行礼,然后轻声道:“大都督,衜此次……是专门来找大都督的。” “找我?我什么事嘛?” 说实话,董俷对羊衜的父亲印象不好。当然羊续对董俷,同样少有好脸色。毕竟是属于两个战线的人,彼此间的分歧很大。但抛开这些的话,董俷和羊续也没有太大的矛盾。甚至于还有一些敬佩,而羊续于蔡琰,也素来是非常的亲切。 至于羊衜,董俷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听羊衜是专程来找他,董俷不禁有些奇怪。 羊衜似乎有些赦然,轻声道:“其实,其实是父亲想要找大都督,命衜前来相请。” 自入冬以来,羊续就病倒了!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反正病情很严重,很久没有上朝。 这件事,董俷倒也清楚。只是他想不出来羊续这次主动来找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是前辈。 虽然二者的分歧很大,可是羊续对蔡琰,对董俷的孩子,还是非常照顾。就冲着这一点,董俷也无法拒绝。更何况,羊续是和蔡邕同一辈的人,也需要给予尊敬。 “哦,既然太傅邀请,俷怎敢推辞?正好,我这边的事情也了结了,就随羊大人一同前往探望老太傅吧。” 说着,董俷和羊衜并肩而行。 淳于导乌延两人跟在董俷的身后,董朔和董宥也都下了马,随着董俷往太傅府行去。 这一路上,也没甚言语。 羊衜看上去有心事,而董俷却在猜测,羊续找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羊大人,老太傅身体好些了吗?” 羊衜的面色不是很好,轻轻摇头,“不是很好……其实,父亲的病不在身体,而是在这儿!” 指了指胸口,董俷也就明白了羊衜的意思。 不再询问,一行人沿着宽敞的大街,很快就来到了羊家的门外。 淳于导和乌延,带着巨魔士在府门外等候。而董俷则带着董朔和董宥两人,随羊衜一同走进了太傅府内。大门没有关,一直到董俷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后,那大门始终是敞开着。似乎是在向董俷表明情况:我请你来我家,并没有什么恶意。 而董俷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在长安城,大小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在贾诩的掌控之中,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走进了后院,羊衜带着董俷径自来到了卧房门口。 羊续的老妻走出来,朝着董俷道了个福,轻声说:“老爷吩咐过,大都督来了,请自管进去。我儿,你且在门口等着,你爹爹有话,要对大都督单独谈一谈。” “大都督,请!” 董俷也不怀疑,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在院子里玩耍,不许大声喧哗,听明白了吗?” “明白!” 董朔和董宥没有进去,不过老夫人却让人在檐下抬过来了一个火盆,让两人坐在门口。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一名太医正在旁边护理,羊续躺在床上,面色蜡黄,看上去没有半点精神。 “大都督来了,请恕老朽身体有恙,未能……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羊续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董俷连忙过去,扶着羊续躺下。 “老太傅,快快躺下,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 说着,他抬头向那太医看去。太医是马真的手下,也认得董俷。他明白董俷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大都督,老太傅的病,只怕是没甚希望了! 竟然这么严重? 董俷知道羊续的病很重,但没有想到,羊续的病会如此严重。 这看羊续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和一个病危的人,似乎没有必要再计较。 慢着…… 董俷心里突然一咯噔! 病危?演义里,那司马懿好像也玩儿过这一手?羊续会不会是……他看了看太医,心中不免感到困惑。静静的看着羊续,想弄清楚这老先生的喉咙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羊续摆手,示意太医出去。 抓着董俷的胳膊,老先生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董俷的眼睛。 突然一笑,“大都督可是怕老朽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有道是,人老奸猾! 那几十年的经验,可不是董俷能够比拟。即便是董俷竭力的隐藏,也瞒不过羊续的眼睛。 董俷沉默了一下,“老太傅,有什么话,请直说就是!” “呵呵,这人啊,一直在变……当年你我敌对时,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我会在一起共事。说实话,在长安时虽然答应了西汉王,可是老朽一直是冷眼旁观……一晃,已经快十年了,当年的事情,至今想来,依旧是历历在目啊!” 羊续一阵感慨,让董俷也忍不住好一番的唏嘘。 这老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日老朽请大都督前来,是有事相托!” “老太傅但说无妨!” “老朽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话。其实老朽也看明白了,大都督早已安排了后着……” 董俷觉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下也不言语,安静的看着羊续,等他把话说下去。 “于我而言,说这些话,其实是违背了我的原则。但我也知道,未来的天下,怕是大都督的天下……西汉王虽说经历过许多的磨练,终究是太过于年轻了些……大都督,老朽临行之前,只想恳求大都督一件事。若有一日……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请大都督看在当年共患难的情分上,给汉室留一血脉。” 董俷一蹙眉,看着老头的目光,有点不一样了! 这算是什么?托孤吗? 不过好像没这么托孤的吧……我和辨……他难道是说,我和辨终有一日,会反目成仇? “老太傅,此话从何说起?俷有时候虽然莽撞,但却从没有……” 羊续伸手打断了董俷的话:“大都督,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话说的太早,未必是一件好事。西汉王在长大,大都督你,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何必要为未来的事情,而妄自下结论呢?老朽只是说个可能,还望大都督您……能答应。” 这话,说的很有趣。 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轻轻的搓着面颊。 “老太傅,俷虽然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俷保证,绝不会伤害西汉王!” 仿佛是卸下了心头的包袱一样,羊续的眼中,流露出喜悦之色。 “我信大都督的话!”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董俷扶起羊续,在他的后背上摩挲顺气。 片刻后,羊续缓了过来,轻声道:“这第二件事,老朽想请大都督外放小儿去西域。” “啊?” “小儿的心思,我怎会不知?若非有我这个老子,怕大都督一定会重用他,对吗?” 董俷犹豫了一下,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如果不是羊续的关系,董俷肯定会重用羊衜。 因为羊衜的才能摆在那里,当初在朔方时,徐晃和庞淯对羊衜的能力,非常赏识。 羊续笑了,枯瘦的面颊,显出柔和的色彩。 “多谢大都督能直言相告……呵呵,其实,我也不是让小儿去做什么大官。那西域虽是大都督打下来的天下,可老朽也曾参与其中,只是从没有真正的出过力……我希望小儿能在那里,从一个小吏做起,造福西域,也算是了却我一壮心事。” 董俷闻听这话,却不由得犹豫起来。 西域,是董俷的根基所在。羊续这番话,难道是想要让羊氏一族,向董家臣服? 要知道,那西域有李儒、徐荣华雄在,想要在那里搞风搞雨,可不太容易。 沉吟了片刻后,董俷点头道:“老太傅既然有此要求,俷又怎么拒绝老太傅美意?” 羊续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 “如此,老朽的心事,总算是解决了!” “老太傅……” 羊续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那笑容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苦涩和无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董俷不明白……可董俷猜测,他的病,怕是和他的决定,有着密切的关系。老人家的心思啊,有时候真的是让人看不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董俷起身告辞。 羊续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羊衜把董俷父子送出了羊府的大门,然后深施一礼,转身走进了府内。 这对父子啊,还真是有趣呢!董俷上马,看着缓缓关闭的羊府大门,微微晒然。 一阵风掠过,那悬挂在府门前的气死风灯忽闪了一下,熄灭了! ****** 带着两个儿子,在巨魔士的簇拥下,董俷一行人回到了大都督府。 远远的,就看到府门外的栓马桩上系着一匹黑色的西极马,在雪地中格外神骏。 董俷下马,有家人迎上前来。 “这马是谁的?” “启禀老爷,傍晚的时候,西域来人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正在大厅中等候!” 西域来人? 董俷觉得好生奇怪,这时候西域派人过来,有什么事情嘛? 要说最近西域是风平浪静。随着康居被灭,安息被占领之后,西域再无大事发生。 贾穆表面上是被流放西域。 但实际上,却是作为新设的西陵郡太守,前往康居赴任。 当然,这西陵郡的设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在派遣贾穆的同时,董俷接受了陈宫的建议,密令甘贲和张任两人,率已经训练出来的无难山地军,开赴武都。 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事情了吧…… 董俷大步走进了府门,很快就来到了议事大厅。 厅内端坐一个青年,一身的风尘,看上去非常的疲惫。董俷认得此人,是徐荣的儿子,徐柘(zhe),字方正,已二十四岁,于两年前从县学之中毕业,现在李儒的手下担当别驾,是个颇有能力的家伙……至少李儒在信中是这么说的。 “方正,你怎么来了?西域出了什么事?” 徐柘见到董俷,忙上前行礼,但是却被董俷阻拦住,“都是自家人,莫要多礼。” “大都督,小将封林乡亭侯之命,前来送信!” “讲!” “林乡亭侯请大都督速回汉安城……老夫人,老夫人病危了!” 董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谁?你说谁病危了?” “是老夫人,老夫人病危了!” 张大了嘴巴,董俷呆在了原地。整个人好像都变得木了一样,傻傻的看着徐柘。 “大都督,大都督……” “我奶奶,我奶奶怎么会病危了?年中的时候不是还来信说,她老人家身体安康?” 董俷的脑袋里全乱了套。 他手足无措,嘶声的叫喊着。若非是蔡琰等人闻讯赶来,那徐柘险些被他掐死。 “老夫人年中的时候,身体还好得很。可是入秋之后,身体就变得……一个月前,西域大雪。老夫人一下子病倒了。虽有神医救治,可是……老夫人想见大都督!” “来人,来人……” 董俷好像是失了魂似地大声叫喊,“立刻备马,立刻给我备马,我要去西域,我要立刻回西域看奶奶!” 第三八九章 沙门护法 第三八九章 沙门护法 未央宫内,有一座佛堂,是刘辨平日里苦修打坐的地方。 要说这佛法,的确是人世间最蛊惑人心的一种信念,与人为善,求来生得报。 刘辨是在西域时接触到佛法,从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西域本来就是重佛的地方,此前龟兹也好,乌孙也罢,乃至于似鄯善、精绝等国,也都是信奉佛法的国家,香火极为兴旺。有善男信女舍家求佛,更有那各国的国王前来求法,所以做那和尚,可以说是衣食无忧,自然少不了鸡鸣狗盗之徒。 董俷攻陷了龟兹之后,就展开了灭佛的手段。 倒也不是他对佛教有什么看法,只是对于信仰这种事,董俷极为重视。此前太平道兴乱,令董俷就对宗教产生了些许抵触。张角死以后,留下了《太平清领道》三卷。而何仪何曼作为太平道教徒,曾经是在张角身边效力的黄巾力士。 张角病故后,何仪何曼已经清醒的认识到,这太平道不可为。 于是带着三卷《太平清领道》投奔了董俷,并把这三卷天书,献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喜欢黄老之术,所以对太平清领道颇为喜爱。 董俷曾看过一些,所以对宗教的事情也算是多少有些了解。 太平道,想必就是后世的道教吧……董俷是这么认为的。他不是很清楚佛教何时传入中土,可是却知道,由于太平道的关系,至少在百年内,道教休想兴起。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佛教才会兴起吧。 可是这佛教之中,让无数人舍弃妻子,又说什么七情六欲是人世罪孽之本源。 这是董俷无法接受的事情! 人都当了和尚,都去信了佛,那么这世界还怎么去发展? 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来生的飘渺虚无,本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而那断绝七情六欲的说法,更是令人无法接受。七情六欲与生俱来,是天道,是人间纲常。 又抛妻弃子,坏了人伦大道,算什么慈悲? 而在当时,西域需要发展,需要增加人口,需要人们去奋斗。所有人都信了佛,那么西域又该何去何从?所以董俷不得不去灭佛,而且是必须要去灭掉佛法。 但对于西域佛教而言,董俷的灭佛却是致命的打击。 为给佛法求一生存空间,摩兰大师才设法与刘辨接触,但后来被何太后派人杀掉。 不过,即便是这样子,也无法阻止刘辨对佛法的喜爱。 这也是后来图澄能够留在刘辨身边的缘故。刘辨在佛堂中,诵读佛法,宝相庄严。 而未央宫外,图澄表情阴郁,眉头紧锁。 在图澄的身边,站立一人。牛山濯濯,却是武将的打扮,手扶佩剑,正是夏侯兰。 当初被典韦在阵前俘获,并且被扔进了天牢扣押。 夏侯兰以为奇耻大辱,虽回到了皇宫之中,对于董俷的恨意,却丝毫没有减弱。 董俷答应刘辨,让他可以在皇宫中自行其事。 刘辨虽然已经二十岁了,还保持着孩童的性子。见夏侯兰回来后把头发剃光,于是就笑着封夏侯兰为沙门护法。也正因此,夏侯兰和图澄走的也就越发亲近。 大雪过后的长安夜空,格外的璀璨。 图澄坐在宫门台阶之上,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辰,轻声问道:“夏侯大人,你真的这么决定?” 夏侯兰点头道,“在天牢的日子里,兰曾仔细的思考过。有时候就在想,那天如果不是贾诩老儿在,说不定……我觉得,董贼之所以如此嚣张,就是因他手握屠刀。加之他武艺高绝,无人能敌。但如果有人能在武艺上抵住他,又会如何?” “可是,你那好友并不愿……” “子龙这个人,我非常非常的了解。他对大王是忠心的,想必不肯答应,还是因为那个田国让的缘故。如今更好,田豫干脆不回来,更断了我和子龙的交情……不过我还有办法,只需能请得老师出山,由老师出面的话,子龙定会应允。” “就算赵将军答应了,怕也不是董贼的对手!” “不怕,老师武艺高强,有枪绝之称。于王越邓展,并称三大宗师,绝非浪得虚名。我听说,那董贼武艺之所以如此高强,还是因得了老师的《指月录》所赐。” “哦?” “若能请老师出马,与内我等请皇上训练私兵,名为沙门护法,外与子龙相约……虽不一定能灭得了董贼,但也能打击他的气焰。图澄,我意已决,勿再劝我。” 图澄那阴郁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若真能如将军所说,是大王之幸,是我佛之幸。” “董贼如今已经离开了长安,我估计一段时间之内,怕是不会回来。图澄不妨请大王出面说项。若能再收买些大臣为沙门护法,效果会更好……我此去冀州,来回需四五个月的时间。大王这边,就拜托图澄你来照顾,莫要让他受到惊吓。” “图澄明白!” 夏侯兰站起身来,“好了,我这就去收拾行囊,天一亮就会出宫,不再向大王辞行了!” 图澄也站起来,“将军早去早回,我定不负将军所托!” 夏侯兰当下离去,图澄却站在台阶上,目送夏侯兰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乎已经是寂灭的心思,一下子又恢复了许多生趣。 虽然不清楚夏侯兰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是对于图澄,对于佛门而言,却多了些希望。 良久,图澄转身回了大殿。 一个黑影从未央宫的边角暗影处转了出来,朝着宫门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夏侯兰离去的方向。 发出一声冷笑之后,复又没入黑暗之中。 ****** 对于董俷来说,这一世重生以后,有几个人在他生命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取代。 大姐董玉,自不必说。 还有四姐董媛、蔡琰、绿儿,红昌…… 但如果说谁对他最重要,那毫无疑问当是奶奶。 在董俷看来,他这一世的性命,是母亲和奶奶一起给予的。当年若不是奶奶,说不定他早就被董卓给溺死。而在董俷的成长过程中,奶奶所起到的作用,更无人可比。 听闻老夫人病危,董俷好像发疯了一样。 若不是蔡琰阻止住他,说不定当天夜里他就敢一个人赶回西域。 第二天,董俷带着八百巨魔士就离开了长安。启程之前,他连夜召见了陈宫徐庶,顾雍石韬等心腹,把长安的事情安排妥当。并且在临行前,和刘辨道别。 说实话,刘辨乍听也是非常吃惊。 并且告诉董俷,他会在佛堂里为老夫人祈福。 不管怎么说,在汉安城的时候,老夫人对他和太后非常照顾,也算是承了人情。 而董俷也十分的感动。 随行的,除了巨魔士之外,还有董朔董宥两个大小子。 也许是因为性格和相貌很接近董俷的缘故,老夫人对他二人的疼爱,比蔡节和董冀都要多。听说曾祖母生病,两个大小子怎么可能还坐得住。磨了一个晚上,总算是让董俷答应。其实,就算是董俷不答应,两个大小子也会偷偷跑出来吧。 十一月的关中,寒风凛冽。 越是向西北,天气也就越是寒冷。 一路上,各地官署早就听说了董俷出京的消息。各驿站都准备了马匹,并且沿途迎送,不敢有半点的懈怠。董俷等人,也没有怎么休息。几乎是到了一地,喝口水,吃个饭,立刻换乘出发。 就连狮鬃兽那等强悍的体力,在连续奔波了十五天之后,也撑不住了。 而巨魔士虽说是万里挑一的军中强勇,也吃受不起,更不要说董朔和董宥两人。 没办法,只好在河西休整了三日。 等人和马匹都恢复了一些后,再次踏上归途。只是这一次,董俷不敢再像开始时那么拼了。离开长安的第二十七天,董俷一行人出嘉峪关,踏入了西域疆土。 如今,应该称作大西州。 自兴平元年入西州,至今已经过去了快七年的时间了…… 七年中,整个西域五十国依次被消灭,并且有能吏治理,变得比当年更加富饶。 苍松古木,沃土千里。 与之后世的江南相比,怕是不遑多让。 只是,西域的人口虽然增加了许多,但是由于土地广袤,看上去还是很空旷。 李儒在这两年中,大力的发展西域内政。 虽然还没有取得显而易见的效果,但可以想像,在多年以后,西域一定能发展起来。 董俷无心于此,晓行夜宿,又是十余天的紧赶慢赶。 在年关到来之前,终于抵达了汉安城。而汉安城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李儒率领大小官员,出汉安城二十里迎接董俷。汉安城,如今的人口已达四十余万。 不过,于汉安城的规模而言,这么多的人口,还远远不够。 董俷没有在城外过多的耽搁,李儒也知道,董俷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老夫人。 于是迎董俷入城后,大小官吏随之散去。 一行人径自来到了城东南方向的董府大宅。董俷一进门,就看见董媛满面泪水的扑过来。 “四姐,奶奶她怎么样了?” “奶奶,奶奶他……” “奶奶不会是……” “不是,不是!”董媛连连摇头,“奶奶这两天的精神好了些,不过,不过……华神医说,怕是快不行了。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奶奶还没有看见你,一直在等着。” 董俷忙道:“快带我去见奶奶!” 一进门,二进门,三进门…… 董媛带着董俷父子,来到了后院老夫人的卧房门口,就看见华佗正从屋中出来。 “华神医,我奶奶他……” 当初汉安军从西域入关中的时候,华佗因不想再奔波,所以并没有跟着一起走。 毕竟,长安有马真,有济慈,足以继承他的衣钵。 如今作为西域太医学府的院长,华佗的所有志愿都寄托在这上面,回关中也无甚作用。 见到董俷,华雄还是很开心。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从屋中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 “是阿丑回来了吗?快快进来!” 华佗说:“大都督先去见老夫人吧,咱们一会儿再说!” 董俷点点头,瞪了董朔和董宥两个家伙,那意思是说:进去以后给我有点眼色。 然后整理衣冠,迈步走进了卧房中。 老夫人,正倚在榻上,脸上带着喜悦之色,那双浑浊的瞽目,也闪烁中异彩。 第三九零章 家国天下 第三九零章 家国天下 对已经过九十高龄的老夫人而言,一生里最骄傲的事情,莫过于她的孙子阿丑。 这位在历史上,本应该于八年前丧生的老太太,在西域渡过了最惬意的晚年。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恐怕就是董俷居然只有四个孩子,似乎少了些。 但不管怎么说,在孙子和两个曾孙来到汉安城之后,老夫人一下子精神了。 气色看上去更加矍铄,董俷到达汉安城的第三天,老夫人居然拄着拐杖下了床。 董媛、李儒…… 包括董朔和董宥,都非常开心。 可是董俷却一点都不开心。他很清楚奶奶现在的情况,如果用后世的言语来解释,那么四个字就可以解释清楚:回光返照。上一世,山村里的老人也有过这样的情况,而华佗虽然说不出原因,但同样明白,这康复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 “主公,有时间……多陪陪老夫人吧!” 私下里,华佗对董俷说:“前些日子,老夫人在梦中还在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心里一阵酸楚,董俷默默的答应了。 对他而言,狗屎的江山大业,狗屎的天子庶民。如果老天爷能让老夫人再活一百年,他情愿用一生的事业来换。因为,对他而言,奶奶甚至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没有老夫人,他董西平又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于是,让李儒写了一封信送往长安,告诉陈宫等人,他要留在汉安城一段时间。 在这之后,中原的纷纷扰扰,似乎和董俷都没了关联。 每天陪伴在奶奶的身边,听她的唠叨,陪着她吃饭散步,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阿丑,陪我去关望亭走走吧。” 已经过了新年,天气似乎开始好转了。 老夫人有一天突然对董俷提出了要求,而董俷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关望亭,在关望山之巅。那关望山,其实是位于汉安城东北方的一个山丘,大约有二十余丈高,不算雄伟,是天山的支脉山岭。关望山是当年董俷给起的名字。 关中在望…… 铺上了厚厚的褥垫,命人准备好了暖轿。 三十六名体魄雄伟壮硕,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抬起了暖轿,出汉安城往山上行去。 这昆仑奴,是当年大月氏国供奉的礼物。 据说是生活在东南方,有一人种,肤色黝黑,发髻卷曲,为贵霜国治下的臣民。 说穿了,就是天竺,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印度人。 这些昆仑奴倒也老实,很勤恳。董俷步行于暖轿一侧,狮鬃兽和雪鬼在后面跟随。一行人登上了关望山,就见一棵古松畔,一座四丈高的楼亭矗立于悬崖边上。 楼亭也名关望。 站在这楼上,可俯瞰整个汉安城,雄瑰的西域风情,尽入眼帘中。 “奶奶,孙儿背您上去!” 董俷也不等老夫人说话,就把奶奶背在了身上。昆仑奴待在楼亭下的门房之中,巨魔士随着董俷登楼,沿着曲转的回廊,每五步就有两人停下来,直至楼顶。 老夫人享受着孙子的这份心意。 枯槁的脸上,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是啊,有如此孙儿,就算死了又有何遗憾。 两个曾孙,非常安静的随在董俷的身后。 在观景亭外站立,充当起了守卫的职责。风很烈,董俷站在风口处,为老夫人遮风。 亭子里,有一个火塘,里面燃烧着煤炭。 老夫人靠在摇椅上,身上盖着褥子,似乎在倾听那呼啸的风声,一句话也没说。 董俷也没出声,在老夫人身旁跪坐。 许久之后,老夫人突然道:“阿丑,还记得你叔公吗?” “当然记得!” “十年前,他过世了……” “啊?” “当时你和你爹在打仗,我没有通知你们。不过,你叔公走的时候,非常开心。” 成方…… 那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老人,曾经在董俷的生命里,占居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那个老人,把伏波将军一生所学交到了董俷的手中。不是说那些所学会的兵法谋略能产生什么用处,但董俷却知道,老先生交给他的,还有一颗殷切的心。 他,居然走了?而且走的无声无息……直到十年后,董俷才知道! “知道你叔公在最后几年,去了什么地方嘛?” 董俷摇摇头,“孙儿不知!” “他去了巴郡!” “啊?” 董俷不禁感到疑惑,忍不住问道:“叔公去巴郡做什么?” “他入川之前,曾书信与我说,要去那里拜访一位老友……临走前,命人送了一个盒子回临洮,里面装着一块令牌。” 老夫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黑黝黝的虎头令牌,递给了董俷。 那令牌是用青铜打造而成,看上去年代已经极为久远,以至于色泽黑黝黝的发亮。一面写着‘伏波马’,另一面却镂刻着一个虎头,不过老头的额头处并非是‘王’的图形,而是一个古拙的石鼓文,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董俷认出那是‘严’字。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你叔公当时在信里面说:有朝一日若是董家有了危险,可以持此令牌,往巴郡找一严姓人投靠。并且说,那人与他关系甚好,有此令牌可保我董家无忧。” 严姓? 董俷略一思索后,立刻醒悟了过来。 当年成方说过,伏波将军马援的麾下,一共有四个家将,分别是成黄庞严四姓。 如今,四大家将中,董俷属成家;黄忠庞德已经出现,只剩下一个严姓家将未曾知晓。想必这巴郡严家,就是当年那严姓家将的后裔,没想到居然和成方认识。 成方为何如此做? 很显然,当时董卓在雒阳行废立之事,面临关东诸侯的讨伐。 老爷子是想要给董俷找一个落脚地。万一老董家失败了,也可以有一个藏身处。 虽然成方没有明说,可是这份情意,却让董俷心怀感激。 老夫人说:“我一个瞎老婆子,不懂得你们这些爷们儿究竟在做什么。说实话,我已经满足了。我家阿丑如今驰名天下,手控关中西域兵马,西北之地百姓,提起老董家谁个不敬?管他是真的敬也好,假的敬也罢,你爷爷毕生所求,终无憾了!” 董俷的爷爷,也就是董卓的父亲董雅,一生致力于壮大董氏家族。 为此,董卓奋斗了一生! 董俷知道,老夫人这是话里有话啊…… 如今董家的确是关中第一大族,整个西北之地,董家跺跺脚,地皮就要颤一颤。 老夫人轻声道:“阿丑你曾经说什么大汉江山如何如何……呵呵,老婆子不懂这些。老婆子只知道,汉室江山和我们董家没有半点关系,董家有今日局面,是阿丑你用手中双锤砸出来的一片天地。阿丑,我只想问你,你于董家,如何考虑?” “董家……” 董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吟片刻说:“孙儿定会护佑得董家辉煌。”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你能护得吗?你就算可以,你的儿孙可以嘛?你的儿孙可以,你儿孙的儿孙,可以吗?阿丑,还记得奶奶和你说的一句话吗?” “唔……” “奶奶说过,背弃谁都可以,但不能背弃咱们的家。这家,就是咱们的命根子!” 董俷糊涂了! 他不明白老夫人和他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山风呼啸,楼亭中格外寂静。董俷看着奶奶的脸,渐渐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叔公走了,昔年的誓言,也都随风散去。阿丑,今后你该怎么走,要周详才是。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你未必会发现,可当你发现时,也许已晚了。” 董俷觉得,老夫人今天这些话,说的好生怪异。 没头没脑,话里有话…… 但是这总体的意思,就是说:家族才是利于根本。那么这与世家,又有何关联吗? 奶奶是想要告诉我:世家不可绝? 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老夫人说完了这番话,显得很疲惫。想必她并不想去干扰董俷,但又不得不说。 只好用非常隐晦的言语,来提点董俷。 但说这些话,却又耗尽了她的精神。于躺椅中,老夫人安静的躺着。被褥下,枯瘦的手掌放在董俷的大手中。不知不觉,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而董俷却无所觉察。 那嘴角微微的翘着,有自豪,有满足,还有些许的留恋…… 手渐渐的冰凉,董俷这才觉察到,老夫人的异常处。他轻声道了一声:“奶奶?” 但老夫人却没有回应。 “奶奶,奶奶!” 董俷连着呼唤了数声,但老夫人好像睡着了一样,随着那摇椅轻轻的晃动着。 一只手,扔放在董俷的手里,而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抱着那根董俷送给她的龙头拐杖。 摇椅摇啊摇,山风在呼啸。 而老夫人,躺在摇椅之中,安静的走了…… 第三九一章 十年(一) 第三九一章 十年(一) 老夫人走了! 而于董俷来说,似乎一切才只是开始。 在老夫人临走前的话语中,似乎包涵了许多的内容。而这些话,董俷有些听懂了,有些却不明白。但不管他明白与否,都不能和别人说,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二十年前,董俷第一次见到成方的时候,曾经立下过一个誓言。 此生不会反汉! 但老夫人的意思却是:叔公已经不在了,过往的一切都随着叔公离去,而烟消云散。这烟消云散的,是不是也包括当年那个誓言呢?董俷也说不太准确…… 不过,奶奶绝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说出来了这番话语,定然也有其隐藏的深意。 至于那段关于家族的说法,董俷在奶奶的灵堂前思考了许久,也算找到些许头绪。 但奶奶终究还是走了! 老一辈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人世,和董俷亲近的,只剩下了刘洪,还有那个远离中土,如今不知所踪的蔡邕老先生。有时候,董俷还真的是羡慕,羡慕蔡邕。 老先生走的是多么潇洒…… 什么都不管,带着随从,那么自由自在的远足。临了,还顺走了一个皇太后。 不晓得现在他过的怎么样? ****** 按照礼制,董俷当向长安请辞,致仕三年方可。 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可实际上别看董俷在长安的时候,整日里无所事事。可如今不在了,许多人就发现,有董俷坐镇和没有董俷坐镇,完全是两个样子。 在董俷离开长安后的第十个月,陈宫来信。 关东诸侯,将于十一月会盟于雒阳,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对关中用兵了! 虽然说,各关卡均有重兵防卫,同时关中经过一年多的休整,可说是粮草充足,强勇如云。但是,没有董俷在长安的坐镇,仅凭陈宫等人,却无法稳住局势。 甚至连西汉王刘辨,也敏锐的觉察到了长安局势的动荡。 一个月的时间里,五次派人催请董俷回归。在书信里的言辞,也变得越发急迫。 没办法,董俷在致仕八个月以后,自汉安城出发,再次踏上了往长安的路。 阔别关中八个月,当董俷自河西入凉州的时候,凉州刺史陈到已经恭候于厉祖。 “关东诸侯,怎地突然在雒阳会盟?” 董俷在厉祖府衙之中,疑惑的向陈到询问。 虽然长安每三天会有一份文书送抵至大西州汉安城中,可是董俷并没有太关注。 已经过而立之年的陈到,显得比以往更加沉稳。 他挥手命厅中官吏退出去,片刻之后,整个大厅都被置于巨魔士和技击士的防护中。 “三月时,许昌出了大事!” 董俷一蹙眉,轻声问道:“许昌出什么事了?” “有辅国将军伏完,秘密勾连徐州刘备,荆州刘表,并且策划了一场刺杀曹操的行动。” “哦?” 董俷眉毛一挑,细目眯成了一条缝。 伏完? 这貌似是当年董俷想要替刘辨结亲的家伙,不过后来这家伙选择了汉帝刘协。并且,在演义中,伏完好像是有过类似的举动,原以为不会再发生,可没想到…… “伏完为何刺杀曹操,结果如何?” 陈到说:“曹操自领丞相,把持朝纲。伏完等一干旧臣,包括汉帝都成了摆设……就如主公那份求贤令所说:曹操真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令伏完等人感到不安。至于结果……嘿嘿,自从郭嘉等人被刺,曹操这一方面可以说是非常谨慎。” 看样子,刺杀是失败了! 董俷在感到了失望的同时,又好像有一些兴奋。 若曹孟德真的死了,固然会令董俷省却了许多的麻烦,也同样也减少了许多味道。 能堂堂正正的击溃曹操,这才是董俷想要的结果。 经过八个月的静思,董俷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在以前,他还会感到些许担心害怕,对那些历史上的牛人有一点恐惧的话,那么现在,这种恐惧感已经不复存在。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的挣扎,到如今手握强兵的诸侯。 我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为何还要惧怕你们? “想必曹孟德,定然是来了一场大屠杀!” 陈到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说,在董俷一干部属当中,最了解董俷性情的人,除了贾诩之外,就是陈到。 董俷不喜欢阅读公文,特别是在他两手一拍,什么都不管的时候,更是如此。而老夫人对于董俷的重要性,陈到也非常的清楚。换成自己,怕也是无心于此。 “何止屠杀,简直是血流成河……比之军师当日在长安的手段,不遑多让。” 董俷横眉一挑,果然是曹阿瞒的风格。演义里,他不是同样以使用过这种手段? “若如此,曹操似乎也无需雒阳会盟吧。” “当然不止这样……伏完等人被杀后,曹操将皇后伏寿自缢,又把他的大女儿曹节嫁给了汉帝,并且立为皇后。曹节在入宫之后,很快的查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陈到轻声道:“在伏完密谋刺杀的时候,汉帝曾写过一封密旨,命人送到了长安。” “什么?” 董俷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没有仔细的阅读那些公文呢?如果是真的,想必陈宫定然会送到他案头。 “信的内容,目前还不知晓。但曹操却是非常的惶恐……所以以天子之名,会盟雒阳,准备代天征伐。主公,到以为那书信之中的内容,定然是非常的重要吧。” 董俷撇了一眼陈到,“我不知道!” 而后突然一笑,“不过这样,倒是有趣了!” “还有,六月时田豫上疏,请求与赵云将军领军北伐,陈宫大人同意了他的要求。” “北伐?” 董俷瞪大了眼睛,愕然道:“鲜卑已不复存在,北方似乎也无大敌,要北伐何人?” “田豫说鲜卑残部,于望北郡北方集结,若不尽早解决那些人,迟早会成大患。陈宫大人等商议之后,同意了田豫赵云的上疏。只是当时主公在汉安,故而赵将军也未能往西域向主公辞行……七月末时,两位将军已经挥兵北上,出征了!” 这里面,怕不是陈到说的那么简单吧。 若只是鲜卑残部,何需田豫赵云两人出手?望北郡有许多兵马,足以解决问题。 横眉扭在了一起,董俷沉吟不语。 “主公,算时间的话,军师已经被扣押了一年多,您看是不是可以让他……” 董俷细目一瞪,“叔至,有些事情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贾诩大逆不道,所作所为杀一百次都不足以洗清。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北监呆着吧,你不用再说。” 在一干部曲之中,陈到和贾诩搭档的时间最久。 当初董俷扣押贾诩的时候,陈到还以为两个人只是演戏。可随着日子久了,陈宫徐庶等人也已经依次取缔了贾诩的位子,他也不禁犹豫,弄不清事情的真伪了。 难道说,主公真的打算把军师扣押一辈子? 陈宫徐庶等人虽有谋略,可是和军师相比,似乎还有些距离。这样收押,似乎不妥吧……原本是想探个口风,但不成想董俷一句话,让陈到再也无法说下去。 以陈到对董俷的了解,主公并非无情之辈。 莫不是,在主公心里另有打算……罢了,既然主公不让问,那我还是别触霉头。 董俷在厉祖停留了两天后,再次动身。 沿途,他认真的翻阅了过去八个月中陈宫送来的公文,对关中形式,有了大致的了解。 关中在过去的八个月里,风调雨顺。 今秋又是一个丰收年,从西域到朔方,整个董俷的治下,情况都非常的良好。 随着当年董俷在西域开发出的各种耕种技术,随着大量的耕牛分发出去,关中土地,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与此同时,经过完善,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的风车技术,水车技术,也都得到了应用。关中存粮之丰盈,可供五十万大军三年粮饷。 看起来,顾雍做的不错! 在内政事务方面,都是顾雍负责,而成绩也是卓然。 特别是于关中的人口基数,也增加了三成左右。当初董俷入关中时,整个关中,包括凉州等地,只剩下了四百多万。而如今,三辅本地的人口已经达到三百万,而凉州更增加至三百余万。如果算上西域、朔方和望北郡,人口已达千万。 这对于自黄巾之乱以来,人口基数不断流失的关东而言,无疑是一个大成绩。 就算是依照桓帝时的人口计算,关中人口如今已经占居了五分之一。 有这样的一个基数,董俷可以在迅速抽调出百万大军,对关东进行一次大进攻。 自黄巾以来,已过去了十五年。 而于汉室来说,这十五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如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董俷让人把这些公文收拾整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 董俷身边的小吏,名叫李逵。 这李逵,可不是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他原本姓贾,祖父贾习,是河东襄陵(今山西临汾东南)人,曾在李儒麾下效力,担任过李儒的别驾。贾习之子,体弱多病。贾逵六岁时病故。贾逵就跟在贾习身边,并且在董俷的骠骑将军府中生活。 雒阳大乱时,贾习死战而亡。 贾逵随李儒等人一同退入西域,当时年仅十二岁。 但是李儒却记住了贾习,对贾逵也非常的照顾。李儒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董媛呢,则因为生下李垧的缘故,无法再生育,同时又对李儒看管严格,无法纳妾。 于是李儒就收了贾逵为义子,更名做李逵。 李逵的祖父,本就是个知兵的人,曾口授兵法万言,据传是出自于秦司马错。 后又得李儒倾心教导,并且在三学开办之初,直接送入了县学中受教。 三年后,三学又设立郡学,李逵又以极为优异的成绩继续深造,于两年前出师。 出师之后,李逵先是在徐荣军中效力一年,而后回到汉安城。 董俷离开汉安城之前,李儒把李逵推荐给了董俷。姐夫的推荐,董俷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李逵是他在名义上一手操办起来的三学出身,当然也非常看重。 有很多人曾在董俷手下担任门下从事。 从一开始的羊衜阎圃,到后来的庞统黄叙。相比之下,这李逵显然更加的实用。 年已弱冠,李儒在李逵出发之前,赐字梁道。 看着李逵那充满活力的样子,董俷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老了…… “梁道,你怎么看待雒阳的诸侯会盟!” 董俷在李逵收拾桌子的时候,突然间开口询问。 李逵一怔,轻声道:“以逵之见,诸侯会盟,虽有当年战国时的模样,可实际上,彼此间怕是难以互信。主公只需守住关卡,不出两个月,会盟必将趋于破灭。” 董俷说:“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这么被动挨打,心里不太舒服。” 李逵笑道:“这又有何难?既然关东诸侯效法六国之盟,主公何不以暴秦之策?” “你是说……” “主公若只是震慑诸侯,可选一方,展示出主公的手段。汉中张鲁,正可下手!” 董俷细目一眯,凝视李逵。 突然间,他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的这个黑旋风,也是个智多星啊。虽年纪轻轻,确有本领。李逵所说的方法,和陈宫徐庶庞统等人所谋划出的战略,竟然不谋而合,不错,很不错! 而李逵在说完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告辞退出。 哈,再历练个几年,这家伙的本领,说不定又是一个徐庶陈宫呢,姐夫这个推荐,非常好! 董俷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再有两三日,就能抵达长安城了…… 一别就是八个月,不晓得如今的长安,又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田豫赵云北伐,贺齐重掌乞活军,点郝昭为副将,驻守在望北郡。贺齐,郝昭……全都是卢师的弟子。这算不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实现卢师的愿望呢? 建安四年…… 哈,我却正当而立! 第三九二章 十年(二) 第三九二章 十年(二) 饮马河畔,一座巍峨佛寺,拔地而起。 这原本也是汉室皇宫的一部分,不过自王莽篡位,刘秀兴汉,建都于雒阳后,就变得无人照看,渐渐的残破起来。但是,地基尚存,在刘辨出面向少府说明之后,这座废弃的殿堂,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变成了巍峨的皇室佛寺。 其实,佛寺自汉明帝以来,就已经存在。 如雒阳的白马寺,就是后世佛寺的化身。但白马寺的兴建,是为了安置那些从西域来的高僧,存放物品,翻译经典的地方,从一定程度上白马寺是一座官署。 佛教的官署! 但是长安的这座佛寺,性质显然不太一样。 刘辨不但兴建了它,还命宫中二百黄门在佛寺中出家,任图澄为大师,主持寺院。 同时,聚集了许多在西域流亡的僧人于此地,每日开坛讲经。 据粗略计算,在短短的数月中,这座佛寺就聚集了三四百名僧人,加上那些黄门,总人数超过了五百,规模可是不小。而陈宫徐庶,包括顾雍等人,也不清楚董俷的意见。而且此前董俷说过,尽力满足刘辨的要求,所以并没有去干涉。 建安三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董俷正式迈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天,抵达长安。 自有各官署官员,纷纷前来迎接。 刘辨在董俷抵达长安之前,免去了董俷行大都督的官位,命其正式为大都督一职。同时加封大司马,为三公之首。朝纲诸事,可自行决断,无需通报汉王府。 当董俷回到家中时,正逢佛寺晚课。 悠扬的钟声传入了董俷的耳中,让他不由得一怔,在台阶上转身向佛寺看去。 那佛寺高塔的塔顶,映入了眼帘。 “那是什么地方?” “董大哥,那原本是清凉宫遗址,大王在去岁末命兴建佛寺,并命名为清凉寺。平日里大王在佛寺中听佛讲经,并且召集了几百个西域僧人,在那里翻译经文。” “哦?” 庞统说:“近来听人说,他们在翻译一部佛家经典,名为《金刚经》。大王大部分时间都在监督那经典的事情,所以今日主公回来,大王也没有出城迎接大哥。” 庞统以为,董俷是因此而不快。 哪知董俷听庞统说完,脸色立刻变得格外阴郁。 他攥住了拳头,沉吟片刻后说:“前面带路,我要去那清凉寺,见一见大王!” “现在?” “就是现在!” 董俷格外的恼火。 若是贾诩在,一定明白他的心意,不会让兴建佛寺。这该死的佛寺,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自己的府邸门外。是刘辨故意如此,还是他无意为之?这里面的区别…… 庞统看出董俷脸色不正常,不敢再说话。 连忙命人在前面领路,董俷过家门而不入,直奔那清凉寺方向而去。 要说起来,清凉寺并未动用多少钱帛。至少和当年汉灵帝大兴宫殿的花费相比,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也许是刘辨也知道,当年他老子所为,造成了多大的灾难。 故而在修建清凉寺的时候,缩减了不少开支。 可即便是如此,这佛寺的规模依旧是格外的惊人。在整个清凉宫的基础上,兴建里五重大殿,四个院子,以及东西厢房无数。山门是并排的三座大门,十六尊罗汉像,每边有八尊,分立山门左右。那气势,那规模看上去格外的恢宏庄重。 五重大殿,由南向北深入。 最门口的大殿为释迦摩尼殿,供奉的是释迦摩尼的法相,不过佛像尚未完工。 董俷一行人抵达佛寺门口,立刻有一排穿戴盔甲的士兵阻拦。 这些士兵,全都是光头,披着筩袖铠,看上去和当年董俷在雒阳城外所组成的巨魔士外形相似。 为首的士卒更厉声喝道:“清凉寺佛门重地,世俗人等不得擅入!” 董俷眉头一蹙,轻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是清凉寺大师图澄所组建的僧兵,据说是维护寺庙的安全,保护各种经典!” “谁允许寺院蓄养私兵?” 董俷怒声喝问。从贾诩主持的那一次长安大屠杀后,大户人家不得蓄养私兵,是大都督府颁布的法令。除官宦家庭有禁中兵马保护之外,只有皇城和大都督府内,可以有私兵出现。其余各处,可以蓄养家丁,凡超过二百,皆以私兵论处。 庞统从未见过董俷如此声色俱厉的呵斥,吓得不敢说话。 那些僧兵显然是新招收的人,故而不认得董俷,见董俷不退,锵的抽出了兵器。 明晃晃的刀剑出鞘,董俷细目一寒。 “杀!” 如同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那个‘杀’字,却是显得格外阴冷。 紧随在董俷身后的巨魔士,呼的下马。汉安刀唰的一下子出鞘,冲向了僧兵。 “这清凉寺,有多少私兵?” “唔,听说那图澄招收了不少……主公你下令不得蓄养私兵后,原本属于各家的私兵被纷纷遣散。有的被元直吸纳入城门屯军,不过还有一部分流浪在街头。当时我们想,这是皇家寺院,应该不成问题,而且还能够有助于长安的治理。” 庞统没有说,那些被淘汰的私兵,非奸及盗,皆是品行不良之辈。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董俷冷冷的问道:“我只问,这清凉寺有多少私兵,废甚话?” “大约在七百之数!” “七百人……都可以冲击我的大都督府了!” 这里距离大都督府,并不算太远。一个是在饮马河的这边,一个是在河的另一边。 董俷说的虽然夸张,但是庞统依旧是倒吸一口凉气。 的确,如果大都督府的守卫薄弱一点,七百僧兵,还真的就能做到董俷所说的这一点。 “立刻调集禁军,将所有私兵缉拿,违抗者格杀勿论!” “喏!” 就在庞统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从寺院中突然涌出一群人。为首一名老僧,踏步腾空而起,掌中刷的出现一支光闪闪的长剑,闯入巨魔士中,剑光立刻迸发。 那长剑,了不起十余斤的重量,在那老僧的手中,却威力非凡。 巨魔士的铠甲,是经过反复的铸造,坚实无比。不过当初为减轻人和马的负担,所以铠甲连接处,有细密铁环。那老僧的剑奇准无比,剑剑刺入铠甲缝隙中。 那是一把奇长,奇窄的宝剑,颇为诡异。 眨眼间,三名巨魔士倒在血泊中。董俷一见,勃然大怒…… 这他妈的是僧兵?这老头的剑法之高明,力量之巧妙,简直能比拟当年的王越。 “巨魔士架弩、散开!我来对付这老东西!” 董俷厉喝一声,抽刀向前。 他的刀,重六十斤,长七尺八寸。双面开锋,刀脊厚重,劈砍起来威力恢宏。 跨步上前,大刀呼的转出。 那长刀本事在他身后,也没有见董俷伸出手臂,长刀已经横扫过来。这种刀法,是董俷在运锤中领悟出来的诀窍。不仅仅是依靠手臂的力量,更多的是借助身体的转动。 不但能节省力气,而且还能增加力道。 由于刀势圆转,故而董俷命名为圆刀术。即便是用刀的大家黄忠,也非常赞赏。 而老僧的脸色显然为之一变。 细长利剑蓦地招数变化,如疾风暴雨,讲的就是一个快字。 董俷轮刀圆转,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在眨眼间,刀剑相击已不在百余下。 与此同时,从寺院内奔跑出的僧兵,扑向巨魔士。 而巨魔士则架起了弩机,也不说话,钢弩呼啸着飞出,数十名僧兵被当场射杀。 “住手!” 从寺院中传来一声呼喊,僧兵立刻退后。 而董俷和那老僧,却是充耳不闻。圆刀术刀光霍霍,把老僧罩在重重刀影中;老僧的长剑却是越来越快,一道道,一条条,一圈圈的寒光,疾扑向了董俷。 呼喊的人,正是刘辨。 见董俷和老僧不停手,刘辨脸上浮出一抹阴翳。 在他的身后,站立两人。一个赫然正是图澄,另一个却是光头白须的老者。 “大王,非是大都督和老邓不愿意停,而是他二人现在拼道紧要处,谁也停不下来。” 刘辨闻听,骇然道:“那怎么办?” “大王,如今之计,唯有老朽出手,破开二人的阵势!” “既然如此,童师何不快快出手?” 那老僧闻听抢身站出。有僧兵递过来了一杆长枪,在老僧手中扑棱棱一颤…… 一道电光从天而降,扑向了老僧。 老僧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董俷和另一老僧的身上,这电光突现,老僧下意识横身拦在了刘辨的身前,长枪扑棱如怪蟒翻身,快逾闪电一般,扑棱吞吐三下。 而在旁人的眼中,老僧的枪实际上只出击了一次。 看似一枪,虚影在前,枪锋在后,诡异非常。来人大吼一声,铛的一剑劈在老僧的枪锋上,身体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后落地,脚步踉跄,一连退了十余步。 “董校尉,住手!” 刘辨认出了来人,连忙大声喊道:“童师出手,是为了分开董卿他们!” 那人正是董铁,此刻却是脸色苍白,手不停的颤抖,骇然的看着那持枪的老僧。 “王越的徒弟吗?” 老僧和善一笑,“怪不得那老儿嚣张,你的剑法果然已登堂入室,若我在你这个年纪,却非你的对手。我是童渊,你应该听说过,于大都督没有恶意,让开!” 这老僧的话语中,乍听上去很温和,却有一种难言的威压。 董铁不禁犹豫了一下,看着童渊道:“你若敢乱来,我拼了性命,也不会饶你!” 童渊却笑道:“我若是想乱来,你却挡不住我!” 话音未落,这老儿猛然纵身而起,长枪唰的探入了弧光之中,只听铛铛铛三声响。 童渊脚步踉跄,银枪之上,密布刀痕,枪头已经不见。 而那老僧手中的剑只剩下了一个剑柄,从肩头到腹部的僧袍裂开,露出赤裸胸膛。 董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长刀掉在了地上。 神色庄重,细目合起,向身后伸手道:“取我卓玉!” “董卿,住手……你要做什么!” 刘辨的脸气得通红,大声道:“孤刚才说了,住手!” 董俷平稳了一下有些混乱的气息,看了一眼刘辨,又看了看立在刘辨身后的两个老僧。 这时候,清凉寺外,却是马蹄声阵阵。 片刻的功夫,千余名禁军抵达山门之外,越兮和淳于导领兵赶到了清凉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董卿,你怎么会和邓师打起来了?” 没等董俷开口,那邓师就阴恻恻的说:“非老朽想要动手,却是大都督太心狠手辣。老僧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大都督正大展威风,屠杀我寺中的僧侣,好大的气派。若非是维护大王的脸面,老朽一介草民,怕也是不敢轻易和大都督动手。” 图澄说:“是啊,大都督刚回长安,就大开杀戒。不知我清凉寺中,又怎得罪了大都督?” 刘辨的脸,唰的了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看着董俷道:“董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图澄却不阴不阳的说:“也许是大都督不知道,这清凉寺是大王的产业吧。” 这句话说的很阴毒。 若董俷说知道,那么就是无视刘辨;若是说不知道,那岂不是自承是横行霸道? 董俷细目中,闪过一道寒光。 “去岁时,臣曾下令,不但蓄养私兵。凡家丁超过二百者,皆以私兵论处!” 刘辨一怔,扭头道:“图澄,你蓄养私兵了?” “小僧不过是一介白身,怎敢违抗大都督之政令?” “那这些手持刀剑的僧侣,又算是什么?” “哦,这些是沙门护法,不过是一群善男信女,信奉我佛,自愿前来维护罢了。” “善男信女,有手拿刀枪的嘛?” “若不拿刀枪,又如何守护?” “你……” 刘辨阴着脸,大声道:“都闭嘴!图澄,你越来越放肆了,还不过去向董卿道歉。” “小僧遵命!” 董俷握着卓玉刀,怒视那图澄。 刘辨说:“董卿,也许真的是误会了……这些人都是我寺院中的居士,孤还给他们颁发了度牒。他们平日里也不是在寺院中居住,只负责维护这寺院的安宁。” “可是……” 董俷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闻听一下子急了。 “大都督,这清凉寺本是皇家宫殿,说起来也是皇城所属,大都督管的太宽了!” 那用剑的老僧,突然开口。 董俷一时间哑口无言,问道:“你是谁?” “老朽邓展,受大王所请,担任清凉寺沙门护法,日后还请大都督多多的照应。” “老朽童渊,见过大都督!” 童渊,邓展…… 当董俷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先是一怔,而后这心里,咯噔一下,吃惊不小。 第三九三章 十年(三) 第三九三章 十年(三) 刘辨回皇宫了! 而董俷则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了大都督府。 本来为迎接他回来,蔡琰等人还命令下人们做了一桌的饭菜,可是没有想到…… 董俷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径自一个人回了书房。 除了董铁,他没有带上任何人,把蔡琰三女,还有闻讯赶来的黄月英晾在原地。 “主人……” 董铁倒了一杯葡萄酒,放在了董俷的面前,“些许跳梁小丑,何必为此而恼怒?” 虽然早已经脱离了奴籍,但董铁还是习惯性的称呼董俷为主人。 休看只是一字之差,却注定了董铁和董俷的关系,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够取代。 董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跳梁小丑?堂堂三绝,有两个人出现,还是跳梁小丑?你可知道那童渊是什么来头?无难军张任、受降城赵云,都出自他的门下。还有叔至,也是那童渊的记名弟子。邓展的来历我不清楚,可他能和我交手二十回合,也是跳梁小丑?” 董铁不禁哑口无言。 童渊和张任、赵云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如今赵云北伐,张任在凉州,声名并不显赫;但是陈到,那可是踏白军的主帅! 堂堂一州刺史,竟然是童渊的记名弟子。 董铁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董俷会如此的上火……事实上,陈到的并没有说过他的出身。当年和董俷相遇时,只说是一异人的记名弟子,董俷也没有去追究。 后来还是和赵云交手,董俷从赵云的招数中,看到了陈到的枪法。 虽说二者在细微处有所不同,可陈到和赵云的枪法中,都存在这一种很怪异的使力方法。到了董俷的这个水准,自然可以看出那显然是同出一门的卸力手段。 对此,陈到也承认了! “怪不得田豫和赵云请命北伐……” 董俷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原来是童渊在作怪。想必赵云也感到为难,故而用北伐的借口,躲过夹在中间的难处。而且,这个主意定然不是赵云想出来,而是田豫的决定。如果不是田豫,说不定赵云……董俷的心里,窜出了一股子邪火。 很厉害啊! 辨的身边有高人呐。 只是请了两个人,就弄走了我两个将军,还让我不得不去对陈到和张任小心。 是那个图澄吗? 原以为是个和尚,没想到还是谋士! “小铁,你和童渊交手,感觉如何?” 董铁想了想,轻声道:“老辣……童渊的武艺,确已达到了化境。若论造诣,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打起来的话,他休想取胜。五百招内,我可以取他人头。” 董俷笑道:“你是说耗他?” “呵呵,主人也猜到了啊……不错,对付童渊,我只有这个办法。” 董俷蹙眉沉吟,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若火拼起来,童渊和邓展二人联手,我也不是不能取胜。不过想要取胜,需在百回合以上。要说起来,他二人也无法对我造成太大的威胁。可是……小铁,我命令你再抽调三百技击士,守卫大都督府。” “主人是担心……” “我什么都不担心,不过还是那句话,放人之心不可无啊,有备无患。另外,我会命越兮淳于导二人协助于你。可惜郝昭随公苗去了望北郡,否则又多个帮手……恩,命令乌延,尽量培育出新的鹰隼,府邸上空十二个时辰内,都不得间断侦查。 另外,你明日去找石韬,我需要两个护卫,不求武艺高强,心细忠心最为重要。” “那乌延……” 董俷说:“乌延的本事不足以担当护卫,命他为我曹掾,就负责熬鹰一事。另外,雪鬼不是生了崽子吗?想必也差不到训练出来,配备于后院之中,全日巡查。” 董俷吩咐了一下事情,可越想就越是觉得不放心。 “小铁,立刻备马,我要秘密出城。” “喏!” 董俷起身想要出去,就见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禀报:“陈宫大人、顾雍大人、徐庶大人还有石韬大人等在府外求见。” “让他们呆在客厅里,等着!” 董俷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格外的严厉。 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唉,陈宫他们于机变之上,还是略差一筹。若是军师在的话,定然不会搞出这样的问题。或者,我应该让军师…… 董俷急匆匆的离去,在后院角门处,董铁已经命陈敏等二十余名技击士等候。 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董俷翻身上马。 没有骑乘狮鬃兽,而是换了一匹普通的战马,带着陈敏等人扬长而去。 天已经黑了。 长安十二门紧闭! 不过宵禁已经取消,这街头巷尾格外的热闹。 董俷倒无需担心不能出城,命陈敏持巨魔令出面说项,一行人很快的就离开了长安。 出长安之后,打马扬鞭。 于子时前来到了杜邮堡外。陈敏先行过去禀报,不片刻功夫,法正命人开启角门,放董俷等人进入了杜邮堡中。 “主公……” “带我去见军师!” 法正也不多说,立刻带着董俷前往贾诩的住所。想必,日间长安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而且看他的行动,只怕是已经猜测到董俷会来,早已做好准备。 黑漆的石堡内,烛火的光亮并不是很强。 贾诩呆在那宽敞的囚室中,看上去悠闲自得,正一口浊酒,一颗腌豆的坐在桌前。 “主公怎么现在才来?这酒,却已经烫了几次了!” “军师知道我要来?” “呵呵,主公休看我坐在这斗室中,但实际上整个关中,乃至关东、江东、荆襄和西川,都在我的手里。主公且坐,与我小酌两杯,我们可是有好久没有喝酒了!” 董俷不禁赦然,黑脸一红。 “日间所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 法正和王买在一旁侍候,董俷这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平稳了许多。 “那大王修缮佛寺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西汉王请来了两个高手,一个是那枪绝童渊,一个是邪剑邓展。不过,主公要小心,那邓展另有绝招,你却需要提防小心才是。” “你是说……他今天没有用全力?” 贾诩笑道:“这个嘛,还是让王买来回答,我对这武事并不精通。” 董俷闻听之下,把目光投注在了王买的身上。 王买说:“从邓展抵达长安的第一天,末将就着手搜集这个人的资料。此人早年是一个游侠,与陈蕃颇有来往。后来陈蕃死,邓展就四处游荡,前两年才从海外归来。据说,邓展的剑法早年不过普通,但陈蕃死后,他的剑法突然变得邪异。” “邪异,如何邪异?” 王买挠头道:“目前还不清楚,自他四十岁后,和他交手的人,几乎没有活口。” 董俷想了想说:“若以道而论,邓展的剑法老辣多变,的确是功力深厚。不过说邪异,我今天还未能感觉出来。但是我留意到,此君出剑时,左手常会隐于身后……王买,你可以将重点放在邓展的左手上,我要弄清楚他的左手有甚奥妙。” “喏!” 王买应了一声,退下去。 贾诩道:“主公也不要责怪公台他们。事实上,若非是我知道主公不喜那些僧人,也未必会觉察到什么。公台元叹等人,都是心底无私的谋主,于此道不免会有疏忽。” “可是……” 贾诩不等董俷开口说完,抬手示意法正和王买两人退出去。 “主公,你可是担心那太平道之事再现?” 董俷想了想,点头说:“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担心。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对那佛教中的一些思想不甚认同。总觉得若任由他们发展下去,我泱泱大国终将遭难。” 贾诩笑了! “主公,堵不如疏,即便是主公如此强硬,也难以完全阻止这佛教的流入。西汉王不也是如此……当年太后在西域时,杀了摩兰,却跳出来了一个图澄。呵呵,不过这个图澄的修行,显然还不够。虽有小聪明,却终归是难以成就大事。”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如此发展下去吧。” “主公不必担心,他发展不得的!” 贾诩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却无疑是给董俷吃了一剂宽心丸。有贾诩这句话,足够了! 至于贾诩用什么手段? 董俷就不再去追问。他轻声道:“军师,你不在长安,我这心里,终究是难以安宁。距离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风头既然过去了,军师何不与我一起回长安?” 贾诩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悠然自得的吧唧了一下嘴巴。 “主公,你看诩如今这日子,过的何等逍遥。呵呵,好不容易让人把我给忘记了,如今时机不到,跳出去太早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主公,莫着急,莫着急!” 说实话,贾诩这副嘴脸,很贱…… 董俷甚至有种抽他两巴掌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强行按耐住了。 两人在这囚室中商谈了很久,待到天快要亮的时候,董俷才告辞离开了杜邮堡。 此时,曙光已在天边出现。 法正和王买走进了囚室,静静的看着贾诩。 而贾诩却一扫先前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脸色阴沉,站在小窗前,鸟瞰城堡外的风景。 “军师……” “还不够,还不够啊!” 贾诩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是清晰的让王买和法正都能听得格外真切。 “主公曾说过欲要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图澄还不够疯狂,还不够疯狂。孝直,让三号再使出些力量来,务必要让图澄变得更加疯狂。唯有这样,主公才有希望。我等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才能继续进行下去。让三号再加把劲儿!” 法正应了一声,却又忍不住犹豫道:“军师,若是主公知道了,岂不是会……” 贾诩转过身,正色道:“为你我日后的性命想,唯有如此,方能保全。主公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等不必顾虑,依计行事就是。如今……正当谋划百年事!” 法正和王买闻听之下,脸上不由得显出激动之色。 二人躬身退出囚室,铁门哐当一声落锁。而贾诩,再次向小窗外看去,口中呢喃着。 第三九四章 十年(四) 第三九四章 十年(四) 这似乎是一个暖冬…… 当然在汉时,并不存在所谓全球变暖的说法。人们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宗,全不似后世人那般的肆无忌惮,毫无尊卑。对环境,也并非是为所欲为的胡来。 不过,今年的冬天,的确是不太冷。 三辅关中,只下了两场雪,看上去好像很大,实际上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雪患。 而京兆雒阳,比关中的雪势还要小,只是在入冬之后,下了一场小雪。 气温也算不上很寒冷,不需要披带那双层的大氅,就足以抵御寒意。至于普通人,虽未必有那富户家中的条件,但也还能熬得过去。用雒阳人的话说:比去年好。 不过,那说话的底气,已经不再像光和中平年间时的充足。 历经了无数次磨难,昔日的东都雒阳城,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那份繁华与荣耀。事实上,雒阳虽是曹操的治下,可碍于袁绍等人的势力,曹操对雒阳也不甚上心。 也许在曹操的心里,这雒阳终归是带着太深重的汉室印记,大加修缮并无好处。 这就像是当初光武皇帝灭了王莽,建都于雒阳的性质一样。 东汉的历代皇帝,再不断的强调雒阳地位的同时,也在有意无意之中,淡化长安的地位。其实,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愿意自己的王朝中,有别的王朝烙印。 即使是西汉和东汉…… 虽然说光武皇帝自称是高祖后裔,可这天下姓刘的人多了去,谁又能说的清楚? 刘秀,想必也是要淡化了高祖皇帝的丰功伟业吧。 雒阳很破败,但二百年帝都,终归是帝都。在夏侯渊屯军雒阳之后,曹操开始了对雒阳的修复工程。虽然只是一点一滴,于雒阳人看来,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阳光明媚! 看上去有点清冷,不过还是挺舒服。 至少处处能看得见阳光,让人的心里挺敞亮。被重新修缮的马面城墙,是厚重的青灰色。上面斑驳点点,昔日战火的痕迹,似乎已经被抹去了,看上去焕然一新。 城头上,遍插旌旗。 大旗猎猎招展,流露出了无与伦比的庄重气息。 那飞龙旗、飞凤旗,烈火师子旗……风卷大旗,神兽隐隐,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早已经荒废了的北大营,西大营和东南大营,如今也重新启用。 一面面旌旗高高竖立在营盘之中,不同的色彩,也代表着不同的诸侯,共有七种颜色,恰如七星环绕。人喊马嘶,兵器森冷,在这肃杀的季节中,更添几分冷意。 公孙度、袁绍、曹操、刘备、孙策、刘表…… 而西川刘璋,由于路途遥远,所以未能出现在雒阳城内。不过他还是派出了自家的代表,由他的兄弟刘瑁,率领五千西川军出川,来响应这次曹操的会盟。 曹操的影响力有这么大? 倒也不是…… 此次曹操以汉帝之名,代天征伐。若各路诸侯不至,当面临其他诸侯的讨伐。所以即便是刘璋远在西川,也不敢怠慢。毕竟在汉中,他还有一个天大的敌人。 此时,各路诸侯聚集于嘉德殿中。 袁绍派出了幼子袁尚为代表,自河内起兵,领军十五万。七路诸侯当中,以袁绍的兵马最众。要说,袁绍为什么会起这么大的劲儿。原因很简单,曹操写了一封信,把盘蛇打听出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袁绍。其实内容,只有一个。 袁熙被杀时,董俷就在冀州! 还需要再说什么吗? 袁绍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手下沮授田丰,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要知道,袁熙当时可是带了千余兵马,又有大将跟随。 韩琼曾带人审视战场,一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仅用了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当时董俷命人清理了战场,但有些痕迹却是无法抹消。韩琼回报袁绍的结果是:袭击二公子的人,绝不是普通的盗匪,而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袁绍当时就怀疑到了董俷的头上! 只是他也清楚,已经回到了河东的董俷,如猛虎归山。凭他袁绍的手段,怕是难以对付。这口气,也只能忍下来。如今曹操会盟,正是袁绍为次子报仇的机会。 倒不是说袁绍有多么的看重袁熙! 应该说,这个面子必须要赚回来。儿子是在自家的地盘,被人用箭射的好像马蜂窝。而且还迫使得袁绍吞并中山甄家的计划落空,这个仇甚至超过了袁熙的死。 此次出兵,袁绍可是下了本钱。 也是想让袁尚打出一些名堂,故而不仅仅是派出十五万兵马,更给袁尚配了沮授许攸两名谋士,此外又有大将蒋义渠,朱灵周昂,文丑王门等十几员战将。 故而,这袁尚的派头最大,颇有少年轻狂之意。 曹操此次也出兵十万,以夏侯渊太史慈主将,于禁为副将,另有侯成宋宪等战将,实力也不可小觑。相比之下,其他几路诸侯的人马就显得有些薄弱了…… 刘备亲自挂帅,身边除了一少年文士之外,还带着一个小将。 这小将名叫高宠,字绍先,是扬州曲阿人。原本是刘繇大将张英的部曲,历阳被破之后,这高宠怀抱刘繇的幼子,从乱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投奔了九江严白虎。 高宠和严白虎有袍泽之谊,故而也清楚高宠的本事。 此人白马银枪,在刘繇军中堪称的上是一等一的好汉。只可惜张英嫉贤妒能,压制住高宠的发展。到后来,还是在一次大战中,高宠在乱军中救下了刘繇,算是入了刘繇的眼儿。从那之后,高宠就是刘繇的亲卫,虽得器重,却未能重用。 严白虎把高宠推荐给了刘备。 正发愁身边武将不足的刘备,得了高宠之后,兴奋无比。 不顾关羽等人的反对,硬是把高宠留在了身边。而事实上,高宠也不负他的厚望。 此次出兵,刘备只带兵三万,以关宁关平为先锋,刘全为后军,自己坐镇中军。 关宁关平,是关羽的义子,武艺不差。 而跟随在刘备身边的少年文士,是司马朗的弟弟,演义中有冢虎之称的司马懿。 这司马懿是在年初是投靠了刘备,甚得刘备的青睐。 所以就带在了身边,自称文有司马懿,武有高宠,足矣! 在这次会盟中,刘备居于第五位。论实力不算是很雄厚,但也不容他人小觑。 而刘表和孙策由于居于江南,手中多是以步兵为主。各领两万人,前来参加会盟。说起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和谐,因为那江东的统治权,发生了不少冲突。孙策没有来,只派了孙权为代表,不过却请了周瑜出马,辅佐孙权。 刘表则是亲自领兵,身旁除了一个廖立之外,也跟着一名少年文士。 那少年身长接近八尺,容貌甚为。身穿月白色的鹤氅,肃立于刘表的身后。看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的模样。手中轻摇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形容格外的潇洒。 七路诸侯,集结大军四十万,陈兵于京兆。 曹操作为主人,亲自出面迎接众人。扫了一眼这大殿中的众人之后,不由得一阵感叹。 这大殿之中,端的是青春洋溢。 除了自己这些人之外,竟有半数青年。尤其是那孙策麾下,更是一个比一个年轻。 “诸公皆为当世豪杰,如今汇聚一堂,所为之事,就是那关中的董西平。” 曹操的场面话还是要说:“董俷占据关中,已成我汉室之心腹大患。若不能尽早铲除,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定会给汉室江山带来诸多麻烦。今日之董俷,就犹如昨日之强秦。我等当联手起来,抛弃往昔恩怨,共剿国贼,已复我汉室江山。” 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 所谓的汉室江山,早已经不复存在,如今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但谁又能说出来呢? 这大殿中,少说有三方人马代表着汉室的血统。当然,那刘备的名头并不好听。 “丞相所言极是!” 众人齐声道。不过言语中有多少真诚,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操也非常清楚,想要这些人齐心协力,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今日大家坐在这里,说穿了为的就是一个利字。天下熙熙为名而来,天下熙熙为利而去,古人诚不欺我! 坐在最下首的公孙康,是公孙度的儿子,年二十九岁,如今官拜乐浪太守。 这公孙康年纪虽轻,但是颇有能力。年初时当公孙度和樊稠焦灼的时候,正是公孙康出了个主意,与马韩结亲,联手夹击樊稠,使得樊稠兵败,自刎于乐浪。 至于结亲的人,就是马韩的郡主和公孙康。 公孙康说:“丞相所言极是,我父因身体有恙,未能前来。不过在我出发前,父亲曾说过,一俟丞相用兵,他将于幽州配合,定牵制住那乞活军,不能动弹半分。” 曹操也明白,这是公孙度如今能做到的极限。 他得幽州并不久,而幽州又是苦寒之地,此前近十年中,战事接连不断。加上他又与樊稠一场恶战,虽去了后患,可是元气大伤,正是需要休养的重要关头。 此次出兵两万,已经是公孙度的极限。 而且能拖住乞活军,于曹操来说,更是一件大好事…… 比起那带着十五万兵马到处耀武扬威的袁尚,公孙度所表现的诚意,无疑让曹操更高兴。而袁尚听公孙康说完,薄薄的嘴唇划出了一个弧线,嘴角微微上扬。 显然,他并不看得起公孙康。 在七家诸侯当中,公孙康的背景恐怕是最为低下。 哪怕是刘备,如今也挂着个郡马的名头,而且又是国姓。虽说早年有点瑕疵,也说的过去。孙策和曹操,是官宦世家出身,当然孙策的底子相比之下,弱了些。至于刘表刘璋,正经的汉室宗亲,当朝汉帝的叔父辈儿,而袁家,更是世族。 若非这里不是冀州,袁尚甚至不想和公孙康同处一殿。 而公孙康于袁尚的轻蔑,看上去却非常的大度。说完之后,还朝着袁尚一笑。 袁尚说:“但不知此次夺取关中后,我等有何好处?” 一句话出口,沮授脸色大变,而许攸却是面带冷笑。至于其他人,表情不一。 曹操一蹙眉,“贤侄,你这话从何说起?我等皆是为皇上做事,谈甚好处?此次出兵,是代天征伐,我们只需做好了事情,皇上自然不会亏待我们。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莫要再说。诸公,且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显甫年幼,莫多计较。” 你袁尚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你老子在,他也要乖乖的称呼我一声丞相。 曹操这一番话,连挖苦带讥讽,顺便还给了袁绍一个天大的脸面,而诸侯对曹操的这种态度,特别是刘表刘瑁两个正经的汉室宗亲,非常满意。 刘表捻须而笑,“孟德不必叮咛,当年我等与本初在雒阳时,也是故友,怎会计较?” 一句话,直接把袁尚打到了晚辈的位子上。 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诉袁尚:贤侄,这里都是你的长辈,学学那孙权,少说话。 把个袁尚臊的,是满面通红。 沮授站出来,连连道歉,“丞相此次代天征伐,我等必将听从丞相的派遣。” 曹操一笑,“明日会盟之后,我等将征伐函谷关。此次会盟,那汉中张鲁竟不听圣命,实在是罪不容赦。幼玉,汉中本为汉室领土,当由刘益州出兵征伐才是。” 那意思是:汉中归你们了!需要帮助的话,到时候我们会有动作。 幼玉,是刘瑁的字。闻听之后,起身道谢,而后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曹操又道:“明日会盟,当选一盟主,诸公今晚可思忖一番,明日盟上提名。” “正当如此!” “好了,诸公远道而来,想必也都累了。我以命人在雒阳安排了房舍,早早休息为好。” 所有人起身,相互告辞,走出了嘉德殿。 刘表和刘瑁原本在雒阳就有房产,曹操命人整理之后,二人自回原处。而袁家由于当年袁隗之死已经没落,袁尚只好居住在别院中,除心腹之人,其他全都回归军营。 文丑在青琐门外上马,正要离去。 许攸却突然拉了他一下,向后看了一眼,就见刘备在司马懿和高宠的陪伴下,走了出来。刘备看见许攸和文丑,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朝二人点点头。 文丑深吸一口气,回礼点头。 由于彼此已经不是一个体系,刘备如今更自立山头。至少从表面上,许攸和文丑也不好太过于接近。但是从刘备的举动来看,昔日的好友虽飞黄腾达,却并未忘记自己。 许攸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来日方长,如果和刘备过于接近,那沮授定会有所察觉。 二人随沮授护送袁尚回家,而后直出雒阳城。既然无法住在城内,还是在军营中为好。 当晚,雒阳灯火通明…… 城外的军营里,不断的回响号角声,刁斗声,给人一种颇为兴旺的感觉。 刘表端坐在府邸大厅里,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无比的怀念。当年,他就是从这里出发,离开了雒阳……一晃近十年,原以为再也回不来雒阳了,没想到…… 幽幽的叹了口气,刘表闭上了眼睛。 事实上,他并不想参与这次会盟。不管是西汉王还是汉帝,都是他刘家的后裔。 不管是谁赢了,怕都会有损汉室尊严。不过,这汉室,还有尊严吗? 自己这次参与进去,只怕是再也无法脱身。想为汉室留一方净土,可这天下,何处是净土呢?刘表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准备去卧房中休息。老了,真的老了…… 这时,一员小将迈步走进了客厅。 生的一副好面容,仪表堂堂,身形伟岸。 他拱手道:“主公,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有远方亲人,给您捎来了一封家信。” 第三九五章 十年(五) 第三九五章 十年(五) 远方的亲人?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称呼!刘表可不记得,他如今还有什么远方的亲人。 汉室皇族,听上去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但实际上呢?皇族之间的倾轧从汉室立国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天有消停过。 刘表属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景帝之子鲁恭王的后人。自鲁恭王之后,流传至今天,已经有三百多年,子嗣也仅剩下了刘表这一支而已,没有任何的亲人。 至于其他族人,刘表接触的并不多。 如今汉室的皇室宗亲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若说有亲戚关系的,也就是那么几个。 会是谁来送信? “请!” 刘表又坐了下来,神色淡然的说了一句。他倒是要看看,这亲人究竟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那小将领着一个青年走进了大厅。 刘表一见这青年,不由得一怔。这家伙看上去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你是……” “刘荆州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您入城的时候,却是和小子打过照面。小子名叫周先,是周昂大人的部下。” “哦……” 刘表拉了一个长音! 原来是袁尚的人。不过,袁尚派他来作甚?自己和袁绍当年虽有交情,可是后来袁绍发迹,自己去了荆州,彼此之间的交往几乎没有,又算得上是什么亲人? 刘表疑惑的看着这周先,心里有点生气。 不过,他是个讲风范,有雅量的人。虽然生气,脸上还是带着和煦的笑意。 “周先,是你家二公子让你前来?” 周先却诡异的一笑,“当然不是。是刘荆州您的亲人,拖小子给你带来了一封信。” “亲人?” 周先也不说话,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信笺。 和普通的蔡侯纸相比,这信笺的等级明显要高出许多。纸质细嫩柔滑,颇为美观。这是西域特产的西州纸,在三年前出品,好像是由一个关中的商贾代理,如今遍布各地。西州纸比起蔡侯纸,显然要好用的多。不过价格却是非常昂贵。 只有世家或者大户才能买的起。 刘表素来以儒雅风流而著称,自然也要用这西州纸才算是配得上身份。 他接过了信笺,却没有马上观看,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周先,突然间笑了。 “周先,你好大的胆子!” “小子的胆子不大,大人可莫要吓坏了小子。” “嘿嘿,你既是袁家人,又为关中效力。这信笺,可是来自关中?你的胆子又怎地小了呢?” “这个嘛,大人还是看了家信再说!” 这周先反复的强调,这是一封家信。刘表微微蹙着眉头,见周先毫无惧色,也不禁暗自点头:这家伙带种!董西平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和他一样,胆大包天? 抖开了信笺,刘表就着烛火的光亮扫了一遍。 平静的面容上,突然起了变化,阴晴不定,忽而紧锁眉头,忽而又露出笑容。 半晌后,刘表放下了信笺。 “这信上所说的,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嘿嘿,莫要说什么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之类的话语。他董西平拿着我那侄儿,不一样是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作为。谁也别说谁,他和曹操都是同一种人……依我看,这封信未必是出自我那侄儿之手,只怕是被董西平胁迫而写的吧。” 周先也笑了,“大人何不仔细看看,那信笺上的大印?” “大印?” 刘表刚才还真的是没有留意。拿起信笺,仔细的看了两眼,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大人当知道,我家主公并非是哪种小人,而是真心的想要辅佐汉室。否则,我家主公有此宝贝,留着自己用岂不是更好?大人,盟约一成,就无可更改,还请大人三思……再者说,大人以为,凭区区四十万人马,能攻入函谷关不成?” 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想当年,六国联盟,讨伐暴秦。百万大军猛攻函谷关,却只留下无数具死尸。 如今的七家诸侯,不比当年的六国。 而关中的势力,也未必会输给当年的强秦。刘表闻听,也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可是现在退走,未免有点…… 说实在的,刘表并不是一个有多大野心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守住荆襄,保留下汉室的血脉。而信上的那些言语,也极具蛊惑力,若是真的,这会盟定会成为笑柄。而且,想要攻破函谷关,似乎并不是像曹操所说的那样……轻而易举。 “周先,这大典何时举行?” “明日午时!” 刘表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好了,此事我已经知晓,你若没有别的事,恕我不送。” “那小子就告辞了!” 周先向刘表行了一礼,而后躬身退出了大厅。 刘表此刻,已经是睡意全无。他在大厅之上徘徊了许久,突然道:“文长何在?” 在大厅外的小将迈步走进来,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去把孔明找来,就说我有大事要与之商谈。另外,你立刻前往兵营,告诉蔡瑁……” 刘表在那小将的耳边,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话。 小将先是一怔,旋即流露出疑惑之色,轻声道:“主公,这样做的话,怕是不好吧。” “哦?” “这样的话,岂不是怒了诸侯,到时候我荆襄定会被战事波及啊。” 刘表不禁笑了…… 说实话,对这个小将,刘表还是非常喜爱。相貌不凡,仪表堂堂,谈吐举止也非常的文雅。刘表自以高士而著称,对于有本事的人敬重,而有本事,相貌不俗的人,就更加看重。而这小将,武艺高强,比之他的心腹黄祖还要强上一筹。 这小将名叫魏延,字文长,荆州义阳人(今南阳桐柏)。 说起来刘表遇到这魏延,还是有些故事。当初他轻骑前去邀请廖立出山,在途中遭遇劫匪。刘表的部曲也不差,解决那几十个盗匪……说实话并没有问题。 哪知道半路杀出个魏延,单人匹马,一把大刀杀得劫匪狼狈而逃。 一问才知道,这魏延居然是要去襄阳投军,结果在半途中迷了方向,正好撞上。 刘表当下就表明了身份,并让魏延跟随于他。 而魏延,不过是个寒家子的出身,堂堂荆州牧的邀请,他又怎能拒绝? 后来随廖立数次于江夏和孙策交锋,斩了孙策爱将陈武,立下了不小的功勋。 只是因为和黄祖处不来,刘表就把魏延招回身边。 此次出征,刘表也没带什么人。除了蔡瑁之外,就是魏延和一个新投靠的少年。 那少年,名叫诸葛亮,是南阳诸葛家的子弟。 受学于庞德公和司马徽的门下,文韬武略可说是样样精通。而这诸葛亮,和刘表还有一层姻亲的关系。以至于他来到刘表门下,素以妒贤嫉能而著称的蔡瑁,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荆襄世族,关系极其复杂。刘表对诸葛亮,也很看重。 听魏延这么一说,刘表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长,有些事情,你将来会明白。不要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办……关东诸侯,怕是自顾不暇吧。” 魏延躬身应命,转身走出了大厅。 刘表看着魏延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 讨伐荆州? 到了明日,你曹操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怕都会成一个问题。董西平这一手,可真的是毒辣。你如果结盟,那就是逆天行事,如果不结盟,这面皮可就丢了个干净。 刘表坐下来,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一少年走进了大厅,插手行礼道:“州牧大人,深夜唤亮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第三九六章 十年(六) 第三九六章 十年(六) 清早,长安人惊奇的发现,在灞桥畔,出现了一座高足有八丈左右的巨型高台。 四面呈马面墙的形状,分为三阶。 每阶有八百名禁军守卫,最高出需仰头仔细关望,才能看得出痕迹和轮廓。 上插旌旗,看上去格外庄严。又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分列在四角拱卫。 自灞桥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守卫森严。 从长安一路过来,每隔百步,定然能看到盔甲鲜明的卫士,沿途还有护兵巡逻。 这是要做什么? 长安人虽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不明白,为何要做如此大的排场呢? 晌午,王辇在八千禁军的护卫下,自未央宫而出,缓缓的向灞桥方向行驶而去。 刘辨在车中闭目凝神,虽竭力做出平静之态,但心中却起伏跌宕,惶恐不安。 十年,整整十年! 老天爷似乎真的是很会搞怪,十年前他为帝王,却被董卓赶下了皇位。十年中他惊恐不安,历经了许多寻常人无法想像的磨难;而十年后,他重新成了帝王。 而扶持他登上帝王的人,恰恰是董卓的儿子! 十天前,当董俷和刘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刘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十年中他无时无刻的不再想这一天的到来。母亲也一再的告诉他,董卿一定会把他重新推上王位。一年,两年……刘辨等这一天,已经等的麻木了! 十天之内,兴建起祭天神坛。 在许多人听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董俷自信满满的说:“大王只管放心,十天之后,定会让大王登坛祭拜天地。” 图澄在冷笑,夏侯兰在冷笑。 至于童渊和邓展,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打量着董俷。 而现在,祭天神坛果真建了起来,莫不成是在提醒世人,他刘辨才是真命天子? 如果在几年前,刘辨也许真的会兴奋的叫喊。 可是当王辇在灞桥神坛边停下来的时候,激动惶恐,一下子没有了,只剩下了奇怪的平静。世间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帝王虽高高在上,在我佛眼中,不过蝼蚁。有甚好兴奋,有甚好惶恐……只愿今日事,能使天下战火平息,能令百姓安居。 文武大臣,山呼万岁;百姓齐齐跪拜,一个个兴奋无比。 刘辨,走下王辇,迈步走上了神坛的台阶。一开始,身边还有文武大臣的陪伴。 但是随着一阶阶的走上去,陪伴在刘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慌。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情,董卿都会陪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董卿不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人,真的能走上顶端吗? 不管是图澄还是童渊,在刘辨登上神坛的时候,就被挡在了下面。 深深的吸一口气,刘辨一步步的朝前走。八丈余的神坛,如果放在后世计算,就是十八米上下,四五层楼高的样子。可是这十八米的台阶,并不容易登上。 当刘辨走到了最高处时,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 朝神坛下看去,官员百姓,变得格外渺小。寒风呼啸,拂动周围旌旗猎猎作响。 刘辨站在高台中央,大声的祈告天地。 其内容无非就是:汉室衰落,百姓遭难,愧对于列祖列宗。而今,有忠臣辅佐,我刘辨重登皇位。在此祭告上苍,请求护佑,令汉室永存,令天下百姓安康。 这祭文是早就写好的内容,背下来就是。 刘辨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过当年何进把他推上皇位的时候,远没有今日的隆重。而且当时于太庙祭告天地时,还有一个何进站在他的身旁,而刘辨尚年幼。 可今天,刘辨在诵读祭文的时候,却生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 是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没有了舅舅,也没有董卿。周遭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寒风呼啸,旌旗猎猎。鸟瞰苍生的感觉虽然美妙,但是这种孤单,谁又能体会? 不,我尚有诸佛护佑,只要我心中有佛祖的存在,那么佛祖就在我的身边。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不清楚…… 按道理说,刘辨在这时候应该生出那种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气,可谁也没有想到,竟因孤单,使得他心中竟生出朝佛的念头。而这一念头,也注定了他此后的命运。 告祭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焚烧祭文。 刘辨把祭文投入了鼎中,见火舌乱窜,卷轴那明黄色的锦帛,正准备进行下一个仪式,却见神坛四周的凹槽中突然喷出了火焰,迅速形成了一个火环之后,向中间的祭坛冲去。 青紫色的烟雾蒸腾而起,把刘辨的身体裹在中央。 神坛下,大小官员以及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紧跟着,只听一声巨响。 一股紫青色浓烟冲天而起。 “保护皇上!” 夏侯兰不由得大吼一声,向祭坛上冲去。 就在众人要冲上祭坛的时候,却听浓烟中,传来了刘辨的一声厉喝:“尔等怎敢在此骚乱,还不给朕下去。护卫何在?凡有未得朕命,妄自登坛者,格杀勿论。” 护卫闻听,锵的抽出了兵器。 夏侯兰等人不得已,又退了下去。 此时,高台上刘辨手捧着一方大印,眼中却闪动着泪光。 他已经不再是许多年前,那个懵懂的孩童。刚才发生的异象,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祭坛碎裂,一方玉玺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刘辨如何认不出,那玉玺的来历?自董卓死后,失踪了近八年的传国玉玺,出现在他的面前。 脑海中,浮现出董俷临行前说过的话语。 “皇上,当年我董家欠你的,终归会全都还给你。好好的守住,莫要再有闪失。” 是,如今董俷把欠他的,都还了! 可是董卿,朕欠你的,又该如何偿还? 刘辨手捧玉玺,立于高台之上,朝着函谷关方向看去,似乎要穿越过时空的阻碍。 ****** 雒阳城外,曹操的脸色,格外难看。 “刘景升走了?” 他强压着怒火,低声的咆哮着:“刘景升为什么要走?他难道想要与天下为敌吗?” “刘荆州昨夜匆匆的离开雒阳,直奔军营。后来也不知是怎地,早上小人去请他的时候,他不在府中。到军营时,发现大营中空荡荡,只剩下一两千老弱病残。” “父亲,不如孩儿立刻带兵,把刘表抓回来?” 站出来说话的,正是曹操的长子,曹昂。在演义中,曹昂本应该死于曹操征讨张绣的宛城之战当中。可如今,由于张绣在雒阳时就被董卓杀死,以至于宛城之战,也就成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曹昂依旧好好的活着。 对于这个长子,曹操甚爱之。 其人孝廉,明大义,更礼贤下士,颇有曹操之风范。兼之文武双全,以至于许多人,乃至于曹操自己,都把曹昂视作接班人。带在身边,时常给予曹昂指点。 “万万不可!” 鲁肃站出来说:“如今会盟在即,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这时候动手,各方诸侯难免会生出疑虑。以肃之见,当前万事以会盟为重。区区刘表,不过冢中枯骨,可立刻派人前往汝南,命吕布于途中拦截。想那刘表,定难逃出恶虎之手。” 曹操这会儿,也稳住了情绪。 “子敬所言极是……不过,操不明白,刘表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走了呢?” 曹昂轻声道:“孩儿已命人探查,据说昨日深夜,曾有人拜访了刘表。” “谁?” “据细作说,那人应该是袁绍的部曲。和刘表没有交谈太久,就告辞离开,入了袁绍的大营。只是当时,由于那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细作也不好再仔细的追究。” “袁绍?” 曹操闻听之后,不由得一蹙眉。 “子敬,你看会不会是那袁绍在中间搞鬼?毕竟昨日,我狠狠的削了那袁尚的面皮。” 鲁肃一怔,看上去很犹豫。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要知道袁绍这次会盟可是出力不少。而且所带兵将也颇丰,是会盟的一方主力。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是会盟最终会成为画饼。 “主公,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鲁肃想了想,“此事可以过后再追究……就算和袁绍有关系,怕也是袁尚自己的主张。若主公不放心的话,肃可以先私下里于沮授接触,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曹操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当下让鲁肃负责此事,带领众将出了大仗。 各方诸侯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曹操前来,刘备上前问道:“丞相,怎地刘荆州还没有出现?” “哦,刘荆州身体有恙,今日怕是无法出面了……我等先行祭告天地,然后……” 袁尚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既然如此,尚身体也不舒服,不如改天再行会盟之事?” 曹操那阴冷的目光,在袁尚的身上扫了一眼。 袁尚被曹操这么一瞪,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本能的身子超后一缩,竟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他只是出于报复心理的一句话,让曹操的疑虑更深了! 刘备一蹙眉头,“会盟大事,岂能说改就改?刘荆州既然不在,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却见一少年站了出来。 这少年的长相很奇怪,生的紫髯碧目,容貌甚伟。 “刘徐州此言差矣,会盟固然不可说改就改,可是刘荆州身份特殊,乃汉室宗亲,怎能缺席?此次是代天征伐,我等当齐心协力。而会盟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嘛?刘荆州不至,岂不是就少了些味道?以权之见,不如我们一同拜访刘荆州,再做打算。” 曹操认得这少年,正是孙策的兄弟,孙权,年方十八。 细目一眯,曹操没有看孙权,而是越过了孙权,朝着孙权身后的一儒雅青年看去。 青年约二十三四,生的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他朝着曹操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可笑容……却让曹操心里面忍不住咯噔一下。 刘表的事情发生之后,鲁肃立刻调集了兵马,秘密驻扎入了刘表的军营。 难道说:这周郎看出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刘备身后的司马懿,也轻声的对刘备说着什么,使得刘备脸色阴晴不定。至于刘瑁,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而是往后面一缩,仿佛没他什么事。 也难怪,此次益州只出了五千兵马,说穿了就是意思一下。 会盟成与不成,于他没甚关系。冒然开口,说不定就得罪了谁,里外都不是人。 鲁肃说:“诸公,非是丞相不通情理,只是眼见时辰就要到了,若错了时辰,只怕等下次吉时就不知道是在何时。诸公总不成是想要圣上久候,坐视关中强大吧。” 周瑜一笑,“区区数月,怕关中也难成气候,子敬此言,未免有些夸大了。” 要说较起来的话,鲁肃在未曾投靠曹操之前,就和周瑜认识,而且关系非常好。 不过如今是各为其主,自然谁也不会客气。 鲁肃正色道:“公瑾此言差矣。当年董贼遁入西域,谁能想到他会在四年中占领关中?他占据关中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难以长久,可谁又能预料到他在两年里把个关中经营的风雨不透?数月时间,足以从关中骑马至江东几个来回。 公瑾如今这样百般阻挠,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鲁肃没有说。可这在场的人谁又听不出这未说出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周瑜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鲁肃也学会强词夺理?若再争辩下去,怕是勾连关中的罪名就要坐实。 曹操道:“还有谁要阻止?” 那意思是说:谁在阻拦,就是谋逆! 刘备犹豫了片刻,拱手道:“备愿与丞相会盟!” “康代表家父,于丞相会盟!” 袁尚说:“既然如此,尚无异议。” 孙权虽然不满,可是被周瑜轻轻的拉扯了一下之后,也旋即不再开口,默默无语。 于是,一场会盟在这种极为古怪的气氛中开始了! 当会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远处一骑飞驰而来,夏侯渊一蹙眉,抬手轻轻挥了挥。 十余名士卒冲上前去,拦住了那匹战马。 马上的,是一名盘蛇卫,看上去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战马停下,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急切的说:“夏侯将军,荀大人命小人连夜赶来,有要事禀报。” “有什么要事,等一会儿再说!” “可是,可是……荀大人说此事十万火急,需马上禀报主公。” 夏侯渊一怔。 荀大人,自然就是盘蛇卫的荀攸。依着夏侯渊对荀攸的了解,若无大事,怕不会如此急切。他犹豫了一下,把那盘蛇卫拉起来:“主公正在商议结盟大事,公达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那盘蛇卫气喘吁吁,咽了口唾沫。 “汉中,汉中被董西平占领了!” “什么?” 夏侯渊闻听,脸色顿时大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昨日……张鲁已经投降。关中兵马已经占领了整个汉中,只耗费了十天。” 夏侯渊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只觉遍体生寒。 十天,十天夺取了汉中?那董俷是请了天兵天将不成?否则怎么会如此迅猛快速? 此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等得到消息的时候,汉中就已经没了? 要知道,那汉中地形非常复杂,多以丘陵山地为主,骑军在汉中一地,并不好作战。 “可知是汉安军麾下那一支兵马出动?” “无难军!” 盘蛇卫说:“是一支名为无难军的兵马,其主帅名叫贾龙,麾下有一先锋,有万夫不挡之勇。与巴西关前连斩张鲁十七员大将,三日内攻破十二座县城。张鲁抵挡不住,只能开关投降。据细作回报,那无难军马上就要打到了葭萌关外。” 夏侯渊听了这话,可不敢再犹豫。 立刻转身,匆匆走进了会盟大帐。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他来到了曹操跟前。 附耳低声说了一遍,曹操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 “丞相,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操道:“刚接到了消息,董西平以无难军杀入了汉中,十日之内,张鲁投降!” 一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袁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喊了一声:“这不可能。” 而刘备则是一脸迷茫之色,疑惑的询问道:“丞相,那无难军,又是哪支兵马?” 第三九七章 十年(七) 第三九七章 十年(七) 山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风吹来,那覆盖在古松上的积雪扑簌簌飞扬,化作一片蒙蒙的晶雾,随风散去。 董俷缓步在王屋山的山道之中,晶莹的雪花飘落在他发梢,在阳光下闪亮。 在他身后,庞统和箕关守将武安国无声的随着董俷的脚步,似是沉浸在这王屋山的雪景之中。二人之后,还有越兮和淳于琼紧紧跟随,数十名技击士走在最后。 这里是王屋山! 因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而命名,又说山有三重,其状如屋。 王屋山的历史很久远,说起来可以追溯到上古时轩辕黄帝。 据说当年轩辕黄帝曾在此祭告天地,感动了九天玄女,西王母遂降授《九鼎神丹经》和《阴符策》,轩辕黄帝这才降伏了蚩尤的九黎部众,从此有祭祀天地的说法。 故而,王屋山又称天坛山。 董俷在山梁上的一座古亭中坐了下来,眺望着山峦迭起的壮观风景。 有技击士抬火炉走进亭中,在上面放上了一个瓦盆,里面乘着水,不一会儿,那水就开了,咕嘟咕嘟的泛着水泡,蒸腾的热气冲起,旋即消失在清冷的空气中。 越兮把几个酒壶放在陶盆中,在石桌上摆上了酒菜。 武安国恭敬的为董俷斟了一杯酒,“主公,长安一别两年,安国真想煞主公了。” 董俷却笑了,“别文绉绉的,当了几天的主将,居然开始咬文嚼字了。” 武安国一听这话,黑脸顿时通红。不过却带着一点自得的语气说:“史大郎听说主公要游王屋山,还和我争了许久。我说主公肯定会让我做向导,嘿嘿,果然……” “怎地,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不愿意的是孙子。史大郎当时羡慕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史大郎,就是史涣。 当年和武安国同时追随了董俷,不过后来他去了徐晃的麾下,直到一年前才调至箕关和武安国做搭档。史涣如今官拜盐池校尉,论品级要比武安国高一些。 这盐池就在安邑旁边,是河东的一个重地。 不过若论亲近,史涣怎么也不可能比武安国这等追随了董俷几年的护卫要来得亲近。所以武安国很开心,虽然离开长安两年,可是主公依旧是很看重他。 庞统也坐下来,和董俷一起喝酒看风景。 武安国也不说话,专心的烫起酒来。当了这么多年护卫,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别看武艺他不如越兮,智谋也比不得淳于导,可是眼力却是很高明。 庞统道:“董大哥,张任在无难军多年,如今无难军能起来,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他。这次把他从主帅的位子上拿下来,会不会让张任的心里感觉到不快呢?” 董俷深吸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难不成让他夹在里面为难吗……张任这个人你不了解,很重情义,也很忠心。如果他太抢眼,就好像当初子龙那般的状况,童渊定然会找他。一边是我,一边是老师,以张任的性子,十有八九会自尽。 如今虽然免去了他主帅的位子,可贾龙也是他的老师,并且张任也很尊重贾龙。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苦心。有贾龙在,童渊就休想从无难军下手,而张任官位不显,童渊也不会让他为难。在这一点上,张任和子龙的情况不同。” 的确是不一样啊! 赵云是个将兵的人,而且因为和吕布交锋,在还没有投靠董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名气。加上田豫当时掌无难军,使得赵云在里面也很为难,只能黯然北上。 但张任却不一样,他上面还有一个贾龙,而且无难军一直在康居,并没有太大的名气。童渊虽然传受过张任武艺,可是有贾龙的存在,就注定他对张任的影响力不会太大。所以,董俷把张任将为行军长史,从很大的程度上是为了保护他。 攻打汉中,有贾龙的老辣,有甘贲的勇武,再加上张任的谋略,当不成问题。 不过即便是董俷自己,也没有想到汉中会这么快的败亡。 “董大哥,那张鲁……您打算怎么处置?” 董俷却没有回答,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庞统,“阿丑,若是你,又该怎样处置此人?” 庞统想了想,“张鲁这个人,也算不上有多大的野心。要我看,他对弘扬他祖父所创立的教义,比对打天下还要来劲儿。只看他在汉中所行的政法,无一不和宗教有关。董大哥你既然反感佛教,何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让他来对付佛教?” 董俷点头,“我确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攻打汉中之前,就已经通过阎家把那《太平清领道》交给了张鲁。那玩意儿放在我手里,没甚用途。但放在张鲁的手中……呵呵,只是我没有想到,张鲁这么不经打……还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武安国这时候插嘴道:“主公,那张鲁得了汉中,根本就没有安生过。先是和苏固他们斗,而后又和仲业他们斗。王戎说,这两年文聘将军把张鲁折腾的不轻。” 董俷不由得大笑起来。 关于文聘坐镇武都,对付张鲁的事情,他也有所知。 历史上,汉中之所以难打,是因为他一来地形复杂,二来呢,有下辨天险为屏。 可是现在,张鲁从未占领过下辨,汉中就等同于门户大开。 地形虽说复杂,可是对于在康居打出来的无难军而言,汉中的地形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一个勇武丝毫不弱于董俷的甘贲,用兵略逊色于卢植的贾龙,谋略出众的张任……以阎家在汉中的威信,还有文聘等人打下的基础,汉中还真不难破。 庞统轻声道:“不过董大哥你把玉玺交出去……”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玉玺在皇上的手中,作用远远比在我的手中要来得大。再说了,我拿着这玉玺,又有什么用?呵呵……有些时候,退一步的话,也不错。” 退一步,也不错? 庞统不愧是凤雏先生,虽然如今才二十一,和演义中历史上的凤雏先生相比,还有些稚嫩。可是这脑筋转的,却比谁都要快。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不错,董大哥拿着玉玺还真没有用处! 如今汉室的颜面虽然没有了,可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气运存在。董大哥拿在手中,难不成去当皇帝?现在当皇帝显然还不是时候,至少目前的时机并不成熟。 而刘辨掌握玉玺,对于关东的打击…… 董大哥这一步退的很不错!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看出的问题,只是要看你,能不能退这一步。 庞统不知道,在三国原本的历史上,可不止一个人退不得这一步。 孙坚,袁术…… 只不过由于董俷的出现,他们并没有走原有的路,早早的就死在了荥阳城下。 远处,淳于导急匆匆的赶来。 “主公,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刘表在会盟之前撤走了,当天曹操的会盟本来并不顺利,可因为无难军的缘故,吓得他们还是结盟成功……嘿嘿,不过他们前脚结盟,后脚就传来了灞桥异象。” 庞统得意的说:“还是我出的那个注意好,那些硝石还真的起作用了!” 淳于导连连点头,“不错,如今整个关中都流传说主公就是重振汉室的伊尹在世。” 董俷闻听这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扭头向庞统看了过去,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阿丑,你搞的鬼?” “嘿嘿嘿,我就知道,是瞒不住董大哥的!” “你搞这种谶语做什么?” 董俷很无奈的摇摇头,而后很好奇的问:“不过,为什么是伊尹,而不是姜子牙?” “姜尚有甚好?最后也只落得个分封诸侯的下场,我不喜欢。伊尹才是真正的大贤,太甲做的不好时,伊尹就把他废了。我觉得,伊尹比姜尚相比更有魄力。” 这太甲的故事,已经是一千七百年的故事了。 按照史书上记载,太甲是商朝开国皇帝商汤的长孙,太丁的儿子。姓子,名曰至,是商朝的第四个国王。 太甲在位初年,有辅佐商汤的贤相伊尹主持朝政,商朝很强盛。可是在太甲三年时,这个太甲开始按照自己的性子办事,以残暴的手段对付百姓。于是,伊尹就把他放逐到了桐宫,废了他的王位。 庞统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少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甲后来变好了,伊尹就把王位还给了太甲。 他可不是忘记了,而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诉董俷:董大哥,其实你还可以这么做,不过别再把王位还给人家就行。 董俷好像没听明白,只是拿起卓玉,在庞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当然,只是用刀鞘,否则以卓玉的锋利程度,怕是一下子就能把庞统的小脑瓜子劈成两半。 可是在庞统的眼中,这种亲切的举动却是董俷在警告他。 小子,少说话,多做事……有些事看明白了就行,话若是说的太多,会出人命。 当下,庞统闭上了嘴巴。 “曹操他们现在怎么样?”董俷问道。 “乱了,据说是全都乱了……” 董俷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不无留恋的看了一眼山中的风景,淡定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风景看完了,我们也该做正事了……淳于导,你立刻下山命史涣放出斥候,监视雒阳的动静!” “喏!” “诸位,我们看过了雪景,也该下山了。听说这王屋山春季的景色更迷人,希望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登王屋山,欣赏一下这仙山之中的春色。走,干活去!” 第三九八章 十年(八) 第三九八章 十年(八) 濡水,在后世的名称,应该叫做滦河,位于承德以北。 十二月末时,也许是今冬最后的一场雪飘落,白皑皑一片,道不尽的苍凉寂寥。 八万乞活军屯兵在濡水河畔,虎视白檀城。 自贺齐重掌乞活军之后,对辽东鲜卑草原的征伐,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恢复了元气的乞活军,也许没有当初鲜卑大战时的战斗力,但是人数却增加了数倍。 三十万乞活军层层推进,将公孙度在塞外的势力一点点的挤压,吞噬。 在费沃的主持下,乞活军的物资没有出现过半点的短缺,而望北郡在经过了一年多的调整后,也变得比从前繁荣起来。草原上牛马成群,人口也在不断增加。 秉承了董俷在西域时立下的政策,费沃有做了不少调整。 比如,解除杀胡令,推进胡汉通婚,并且消除胡人的说法,统一称之为汉人。 在草原上,你信仰长生天也罢,信仰佛教也行。 反正不管你信奉什么,原本是什么血统,如今你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叫做汉民。 凡是愿意成为汉民的人,就必须登记在册,遵循律法。 而那些不愿意成为汉民的胡人,或者说不愿意臣服于望北郡统治的胡人,费沃的回答更加简单明了,一个字:杀!在这一点上,费沃的手段丝毫不比贺齐仁慈。 以至于当黄承彦抵达望北郡的时候,竟认不出自家的弟子。 费沃当年去西域的时候,有二百多斤重,人长的胖乎乎,好像一个圆球儿似地。 当时马钧和蒲元都称他为肉球,连董俷也觉得,费沃胖的有点过了。 可如今,费沃的体重只剩下一百三十斤左右,看上去精干而瘦削,和早年全然不同。满脸的风霜,手上还带着一层层叠摞的老茧,咬紧牙关的时候,那脸颊上的线条如刀削斧劈一般的分明,带着一股杀气,带着一股狠辣,令人心生敬畏。 贺齐对费沃也非常满意! 说实在话,能在这么短时间,依靠着这么点的人力物力,支持三十万大军的行动,那绝非是普通人可以做到。九月时,在每个月都必须要上交长安的报告中,心高气傲的贺齐甚至用这样一段话来描述:望北可以无贺齐,但不可无载成。 这一句话,足以说明费沃于望北郡的重要性。 清晨,草原上还弥漫着浓雾。乞活军联营之中号角声响起,已列阵与白檀城外。 一排排巨型弩车从营中推至阵前,随着号令声响起,只听吱呀呀的声音不断传来,一排排的巨弩成三十度角倾斜抬起,儿臂粗细的弩箭,对准了那白檀城。 这些弩车,与普通的弓弩不一样。 首先,弩车上面没有普通弩车所用的拉绳,足有拇指粗细的弓弦张开,完全是依靠弩车下方的齿轮和轴承拉动。而弩机之上,还有一个扳钮,是发射的关键。 这齿轮,是董俷在去年中与蒲元一次偶然的交谈中所提及的物品。 原本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可是在蒲元听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奇思妙想。而后在视察将做营,观看弩车的时候,董俷总觉得那弩机弹射出去时的力量有些不够。 事实上,在三国时代,所有的抛石机所依靠的,只是最简单的离心力原理。 董俷当时就说:“若是有个弹簧该有多好?” 马钧奇道:“什么是弹簧?” “这个弹簧,弹簧就是……”董俷还真的说不清楚。于是就用手画出了一个图样,交给马钧。别小看这么一个简单的小玩意儿,里面的学问,可是大的很呢。 不仅仅包括了后世的物理学,还有数学的成分包涵在其中。 董俷也就是那么一说,可是于马钧和蒲元而言,这小小的弹簧中所蕴含的能量,却是不容小觑。董俷甩手走了,马钧蒲元却是废寝忘食,还命人把图纸送到了西域太学府中的刘洪手里。于数学方面,刘洪算是在东汉时期最杰出的专家。 当然,费沃也得到了一张图纸。 正好黄承彦抵达望北郡,在偶然之中看到了这张弹簧图纸,一下子有点懵了。 若论机造之术,黄承彦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哪儿也不去了,整天待在望北郡府衙里计算,研究……同时望北郡至汉安城太学府两地之间的驿站,几乎没有休息过。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数据在两地间传递。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这弹簧雏形完备。 不过要想制造出来成品,所耗费的材料和时间,简直无法想象,而且和后世的弹簧比较,也不甚合格。可即便是如此,新型弩车在装备了齿轮轴承和弹簧三种零件之后,其射程可以达到七百步的距离,射出的弩箭能够把坚硬的石头击碎。 乞活军,是第一批拥有新型弩车的部队。 靠着这种新型弩车,公孙度在草原上的要塞,几乎是不堪一击。 当然,这种弩车的使用,对于费沃而言,也无疑增加了更大的负担,快承受不住了。 辰时,浓雾散去! 贺齐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一脸郁闷之色的典满五兄弟,不由得莞尔一笑。 五兄弟? 没错,就是五兄弟,而且是不包括牛刚的五兄弟! 典弗典佑两兄弟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岁,昔日的小猴子典满,如今也二十一岁了。 除此之外,典满的两个双胞胎兄弟典存典见,也已经长大成人。 十五岁的年纪,也许在后世而言还很小,可是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娶妻生子。 秉承了典韦的血统,典存典见生的虎背熊腰,面色淡金。 这两兄弟和典满一样,使得是锤。而且是师从董俷,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 有时候,这偶像的力量真的是难以说清楚。以至于典韦私下里和董俷抱怨:“再这样下去,我典家的绝学就只能有牛刚传承下去,实在是典某人此生的大悲哀。” 两兄弟在年初时,被典韦挥手赶到了乞活军。 连带着典满,也一起在乞活军中效力。用典韦的话说就是:“看着心烦,小崽子们都大了,该出去拼杀一下,否则成不了男人。要知道,你二叔十三岁就杀人如麻了……” 董俷甚至想提醒典韦一下:你错了,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七岁! 典家兄弟,原以为能在这草原之上建功立业。可哪知道新型弩车的出现,让他们根本没有展示的机会。从九月开始到现在,这三个小子,也的确是给憋坏了。 没办法,能避免伤亡,就尽量避免吧! 贺齐只能说道歉,在浓雾散去的一刹那,抬起手来一声沉喝:“放箭!” 嘎吱吱……蓬! 那儿臂粗细的弩箭在离弦的一刹那,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利矢呼啸着飞向了白檀城,只听一连串蓬蓬蓬的声音,坚厚的城墙在一瞬间被打得是火星四射,密布裂痕。 巨弩插在了墙内,周围是蜿蜒密布的裂痕。 一轮巨弩发射完毕之后,紧跟着第二排弩车,第三排弩车,第四排弩车…… 弓弦拉开,发射,再拉开,再发射…… 城头上的幽州军被吓得惶恐不安,手足无措。他们已经做好了迎击乞活军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乞活军根本就不和他们正面接触,只靠几轮巨弩发射之后,白檀城的城墙已经是摇摇欲坠,快要支撑不住接下来的攻击。 两柱香的时间,那城墙被射的好像刺猬一样。 随着轰隆的巨响声传来,高厚坚实的白檀城轰然倒塌。贺齐举起令旗,向前方一指。 早已经憋坏了的典家五兄弟一声怒吼,催马就冲向了白檀城。 身后,数以万计的乞活军蜂拥而上,如同一股黑色巨浪,冲入了白檀城之中。 白檀城破,渔阳、右北平那丰软的腹部,就裸露在乞活军的嘴边。 ****** 郝昭轻轻的敲击着桌案,看着地图,眉头紧锁。 典满奇怪的问:“伯道,你为何不高兴呢?” “此前我们依靠西平车可以势如破竹的攻击,一方面是因为袁绍兵马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幽州方面战力低下。草原上的这些幽州军,并不是公孙度主力。” “哦?” “公孙度的主力,应该是攻击乐浪的乌丸兵马。如今乐浪已已经被攻破,公孙度肯定会把乌丸军调至长城边塞。而主公和袁绍撕破了面皮,袁绍怕也是……” “怕他个鸟!” 典满说:“他乌丸军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伯道你未免过于谨慎了。” 典佑一蹙眉,“小满,闭上你的鸟嘴。叔父说过,让你少说话多做事,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禀报叔父,让你回长安呆着。乌丸军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样,伯道又何必提起?” 郝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伯胄也别这么说,叔胄勇武过人,自然是艺高人胆大。我之所以提起乌丸军,并不单纯是说他们的战力有多么利害。蹋顿楼班,包括那苏仆延,都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成不得气候。我所担心的,是另外两个人。” “谁?” 郝昭轻声道:“卫仇、阎柔!” “甚鸟人,都没听说过!” “阎柔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可卫仇这个人……当初主公在塞外遇险,就是这人设下的圈套。卫仇此人破能隐藏身份,至今还没有查出他的真实来历。此人用兵奇诡,喜欢用奇兵致胜;而那阎柔,虽是汉人,却久居鲜卑乌丸之地,当年曾领鲜卑人攻打公孙瓒。虽然最终未能成功,可是让公孙瓒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汉奸!” 一直没有吭声的典存典见突然开口。 这双胞胎兄弟话语中带着不屑,冷声的说道:“二叔说过,此等人当千刀万剐。” “正是!”郝昭说:“不过也要小心,此人也不简单。” 贺齐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郝昭说完,他沉声问道:“伯道,想必你已经有所计划,但说无妨,末卖关子。” “师兄果然知我!” 郝昭展开了地图,“如今我们自仇水至濡水,战线拉开,有些过于长了。如果袁绍自代郡出长城,袭扰我粮道物资,费大人就算是算无遗策,也难顾得周全。所以,当务之急,幽州并非我之大敌,真正的大敌,却是那冀州的袁本初父子。” “你代如何?” “师兄可领一军,屯兵于濡水,虎视幽州,令其不敢妄动。我有一策,可令幽州无暇出兵,说不定整个辽东草原,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尽归于师兄之掌握中。” 贺齐微微一笑,“伯道,你要我屯兵濡水,那你作甚?” 郝昭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挠着头说:“这个……师兄你立下了那么多功劳,区区代郡,自然无需亲自出马。袁谭鼠辈,小弟就足以对付,不如把这功劳让给小弟?” 对于郝昭的无耻,贺齐无话可说。 “你先说,如何拿下辽东草原。” “其实并不难!”郝昭为了能领军攻打代郡,自然不会有所保留,“其实,若取幽州,先破乌丸。乌丸军是公孙度的精锐,更是他的依持……表面上看去,乌丸军似乎是铁板一块,可实际上呢?丘力居死后,原本这乌丸大王应该是他儿子继承。 可当时楼班年纪太小,丘力居担心楼班掌控不得局势,于是让他的从子蹋顿继承。” 贺齐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郝昭的意思,“你是说,挑动楼班和丘力居火拼?” “不错!” 郝昭沉声道:“楼班已经长大成人,而且颇有野心;蹋顿本应该在楼班成年后移交王位,可是现在却一言不发。其所依持的,就是公孙度对他的信任。想必楼班对此定然有许多的怒气,而苏仆延又是丘力居的亲信,和楼班走的非常近……” 贺齐连连点头:“如此一来,二人必将火拼。不过是谁得胜,终是我渔翁得利。” “师兄高见!” 贺齐脸一红,抬脚就踹向了郝昭。 “也罢,主公想必也非常希望看到你能建功立业……典佑典弗!” “末将在!” “你二人随我一同屯兵濡水!” “啊?” 典佑典弗还以为是让他们随郝昭出兵代郡,哪晓得竟然是让他们呆在濡水河畔? 贺齐微微一笑,目光扫向了典满三兄弟。 典满三人连忙挺起了胸膛,那模样生怕是贺齐漏过了他三人。 “典满,典存,典见!” “喏!” “你三人辅佐伯道,出兵代郡……郝昭听令,我给你五万乞活军,代郡之战事,务必要与一月内完成。韦康何在!” 大帐中,一员小将挺身而出,“小将在!” “你速速赶往弹汗山,通知费大人,请他于弹汗山出兵,务必要拖住牵招一个月。你去之后,无需再回濡水,自在费大人帐下听令。记住,一个月的时间。” “喏!” 这韦康,字元将,是长安人。 父亲韦端有仁厚之名,在司隶之地极有声望。 而韦康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辟为扶风郡的主簿,曾经在李傕郭汜麾下效力。不过韦康对李傕郭汜显然不甚满意,在董俷攻入关中以后,劝说扶风郡太守投降。 董俷对韦康,也非常看重。 韦端如今被任命为安定郡太守,是长安本地人之中,极少数能得到重用的士子。 贺齐在长安养病的时候看中了韦康,于是再重掌乞活军之后,带着韦康一同前来,任命为军司马。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郝昭等人纷纷离去。 贺齐长出一口气,走出大帐,仰望夜幕中的星辰,许久之后,转身回了大帐。 第三九九章 十年(九) 第三九九章 十年(九) 雒阳的会盟,真真的成了一场闹剧。 前脚各路诸侯因无难军强大的战斗力而感到恐惧,匆忙的达成盟约,准备联手攻打函谷关。也难怪,一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人马,在十天之内打下了汉中郡。 这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推翻了早先对关中的估计。 踏白军、解烦军、选锋军、游奕军,乞活军这是都耳熟能详的汉安军四大精锐。 至于巨魔、元戎、和背嵬军,虽然战斗力极为强悍,可是因为装备的缘故,人数并不算太多,注定了这三支人马不可能如其他四支人马一样,进行大规模的战役。 虽然对这三支人马也非常的担忧,可并不足以让诸侯太恐慌。 至于其他人马,战斗力也许很强大,可是与五大主力相比,似乎差距还非常大。 可是,现在突然冒出了一支无难军,并且展现出了丝毫不逊色于五大主力的战斗力,甚至更加的强悍。这样的一支人马出现,让诸侯不得不怀疑,关中究竟隐藏了多少战斗力?会不会还有像无难军一样的存在?如果是,可真的够恐怖。 如此一来,董俷的存在也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刘表走了,可是四十万大军,加上关中的战线过长,未必就打不出一个缺口。 毕竟关东诸侯怀着大义,从这一点而言,他们占据了优势。 但仅仅一天,这优势就荡然无存。如果说刘辨只是登上了皇位也就罢了。毕竟关东诸侯迎奉的是许昌的天子,你就算登上皇位,我们一样可以不承认你的存在。 偏偏,灞桥异象,在一日之间传遍天下。 而刘辨在祭天大典时得传国玉玺,似乎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他皇位的合法性。 人们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许昌的汉帝,好像就是从刘辨的手里得到了皇位。 刘辨是先帝的长子,又是嫡出,而且曾登上过皇位,如今又得到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不管从那一个方面来看,刘辨都是正统,他才应该是汉室的真命天子。 当然,曹操等人心里都清楚。 所谓的灞桥异象,不过是董俷搞出来的花样。包括那传国玉玺,一直在董俷手中。 当年董卓就曾经使用过一次这传国玉玺,可后来董卓被杀,玉玺却不见了踪迹。当时李傕郭汜也罢,曹操等人也好,为什么想方设法的要置董俷于死地?说穿了,不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既然董卓手里没玉玺,那么肯定是在董俷的手里。 那真是天赐也好,或者是董俷还给刘辨也罢…… 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百姓敬奉天地鬼神,所谓受命于天,刘辨的皇位得到上苍的承认,并赐予传国玉玺,说明他才是天底下唯一的,也是真正的皇上。 至于其他…… 会盟终草草的收场,各路诸侯心怀鬼胎,思考着将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我回冀州!” 袁尚站起来说:“显然这里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我当回冀州把这里的事情禀报父亲。” “显甫,先别着急,我们再商量一下!” 很显然,不管是曹操还是其他人,都不希望袁尚在这个时候离开雒阳。那样的话,无疑会让更多人笑话他们之前所做出来的决定。真的,一定会被笑话死。 但袁尚却显得是归心似箭。 他冷笑道:“商量?商量什么……再怎么商量,那传国玉玺还是在董西平的手中。再过两日,董西平一纸诏书过来,还不是各奔东西?丞相,尚并没有不恭敬的意思,只是刘景升既然走了,你为何还要把我们留下,做那个该死的会盟呢?” “这个……” 曹操故作沉吟,但那双半眯的细目中,寒光一闪,流露出阴冷的杀机。 “显甫,我倒要问你一下。刘景升在走之前,据说曾有你麾下前去拜访。当天晚上刘景升就退出了雒阳……我不知道你又该怎么解释这件事?难道说,你袁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了吗?所以现在才急急忙忙的要离开这里?” “你胡说!” “大胆……” 担任曹操护卫的许褚和曹彭早就看不惯袁尚那副模样,闻听他出言不逊,抢身站出。 而袁尚身后,也有文丑王门拦在袁尚的身前,双方抽出宝剑,一时间这大厅里刀光剑影,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仲康,你们干什么,收起兵器!” 一旁刘备也站起来,和公孙康劝阻文丑和王门。不管怎么说,刘备当年曾投靠过袁尚,故而袁尚还算给他一分颜面。他喝止了文丑王门,沉声道:“丞相所说的那件事,沮大人已经告诉了我。那个人名叫周先,是我麾下周昂的家人。但是当我追查此事的时候,那周先已经不见了……至于去向,我还想向丞相要人呢。” 曹操一蹙眉,沉吟不语。 刘备一旁说道:“丞相,三公子,这件事肯定是误会,可莫要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定要走的。你们愿意留在这里让人笑话,是你们的事情,我袁家可丢不起这个脸。若丞相再没有其他的吩咐,那请恕小侄先行告辞。” 比之先前,袁尚的言语中客气了很多,不再口出不逊。 他大步向厅外走出。文丑许攸走在最后,和刘备错身而过的时候,三人轻轻点头。 许褚怒道:“丞相,就这么放那小儿走了?依我看,肯定是他在捣鬼!” 曹操摇头说:“袁绍和董俷有杀子之仇,断不会轻易和董西平联手。这件事……当初董西平敢在许昌安排细作,为何不能在袁绍麾下安排?此时和袁尚无关。” 说完,目光一扫客厅内的众人。 “诸公,还有谁要离开,现在就可以走,某绝不阻拦。” 刘瑁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丞相,非是瑁要背盟而去,实汉安军兵临葭萌关下,瑁担心兄长的情况……而且,丞相也不用兵了,瑁留在此处,却也无用。” 话说的合情合理,只是在这个时候…… 曹操虽然不说什么,可这心里面却是很不高兴。 表面上还是要表露出一种温和的姿态,沉声道:“既然如此,还请代我向刘益州问好。” “一定,一定!” 刘瑁说完也走了。 七家诸侯,会盟前走了一家,如今又走了两家,大厅里一下子显得很冷清。 公孙康说:“家父命康出发之前,曾有言在先,万事听从丞相的吩咐!” “啊……备只知许昌之圣上,而不知长安之圣上,丞相大可放心,定不背盟。” 周瑜犹豫了一下,“但不知丞相如何打算?” 他说的很巧妙,即没有说背盟,也没有说不背盟,显然是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曹操知道,其实留下来的,都是不太可能和董俷和解的。 公孙度虽然曾经在董卓麾下效力,可是之前在塞外摆了董俷一道,险些把董俷弄死。就这一点而言,除非是董俷的胸怀博大,怕是很难原谅公孙度背主之事。 而刘备,更是和董俷无圆转之处,不必细说。 孙坚死于董俷之手,和孙家也有难以化解的仇恨,所以才会留下来看事态发展。 还算太差! 曹操心道一句:至少有一半人,看样子不是很能接受董俷的存在。那就有回转的余地。 说实话,如果刘备孙策也退出会盟的话,曹操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他立刻回许昌,缚了汉帝刘协,自己直接去长安请降。 毕竟他和董俷虽有仇怨,终归有一段情义在。 如果他投降的话,想必董俷也不会为难他。只要交出兵权,做个富家翁当不成问题。 曹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然诸公都还信任曹某,那么我们就商量一下后面的行动吧。如今伪帝出现,而关中贼势甚大,我四家当相互照应,统一行动。” “丞相所言,极是!” ****** 袁尚领兵退出了雒阳,在第三天就进入了河内领地。 这已经是他袁家的地盘,两天来提心吊胆的袁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的害怕,曹操会在途中拦截。虽说他兵马强盛,可毕竟是在曹操的地盘,打起来并不占光。如今,到了自己的领地中,积压多日的嚣张,重又发作了。 “都说那曹孟德如何厉害,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沮授看着骄狂的袁尚,心中暗自苦笑一声,而后轻轻的说:“三公子,您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如今的形式,我等合则利,分则害。若诸侯联手上疏长安,想必长安多少还会有所顾忌。可现在,和曹操翻了脸,于主公而言绝非好事……” “好了好了,沮先生,这些话你这一路上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事情已经做了,你还想如何?再说了,以我冀州钱粮广盛,兵马强壮,董西平未必能奈何我等。” “可是……” 袁尚蹙眉道:“沮先生你到底是为我袁家效力,还是为曹操效力?怎地我这一路上,就在听你说他的好话?你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大可以去找我爹告状,莫再呱噪。” 一句话,把沮授憋得的是脸通红。 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苦笑长叹,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旁边,许攸和文丑相视一眼,微微一笑之后,许攸策马,来到了沮授的身边。 当晚,大军依沁水而扎营,十五万大军却是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沮授日间被袁尚一顿言语噎得心里难受至极,独自坐在大帐中,一杯杯的喝着闷酒。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子过了! 大将军的意思,将来这冀州怕是要交给袁尚。且不说这长幼之分,看这袁尚,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人。当初让他来辅佐袁尚的时候,就不太愿意,如今真憋屈死了。 帐帘一挑,许攸从外面走了进来。 要说较起来,许攸比沮授早一步跟随袁绍,但是如今却没有沮授这般受袁绍重用。而许攸这个人呢,又比较喜欢占小便宜,有点贪财,沮授对他也不甚喜欢。 故而见许攸进来,沮授也没有起身相迎,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几年许攸很低调,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头。袁绍若是用到他,他就出力,用不到他,就乐得逍遥自在。如今,已经渐渐的淡出了袁绍的核心成员之外。 “公嗣先生,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沮授醉眼朦胧,看了一眼许攸道:“子远前来,不知道有何见教?” “见教却不敢当,只是日间见公嗣你受了委屈……呵呵,所以前来探望一下。” 许攸说着,坐在了沮授的对面。 沮授也不说话,给许攸到了一觞酒,然后自顾自的喝着。许攸也没吭声,只是陪着沮授喝酒,两人谁也不说话,这大帐里的气氛,却变得格外诡异起来。 “子远,你实该杀!” 好半天,沮授突然蹦出来一句话,眼睛通红,瞪着许攸,表情格外凶狠的说道。 许攸心里一咯噔,“公嗣,这话从何说起?” “你莫要给我装糊涂,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那一只耳早有勾连?当初刘玄德离信都而去,前往徐州救援陶谦,可是你出的主意?” “啊?” 许攸的面颊微微一抽搐,强笑道:“公嗣,这件事可与攸毫无关系。” “和你没关系?” 沮授冷笑道:“许子远啊许子远,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却是破绽百出。这两年,你看上去好像是无所事事,可我知道,你先是建议让董昭去徐州,而后又悄悄的把家眷……还有文公业的家眷迁往徐州……你的心,早就不在主公这里。” 许攸沉默不语。 “怎么,我可是说错了?” 沮授仰天长叹,“不过说起来,那刘玄德也的确是有本事。我安排我儿沮鹄在旁监视,他居然能把那臭小子说的昏头转向,每每来信,总是向我夸奖刘备如何好……许子远,你实该死,该死……累得我连唯一的儿子,也投向了刘备,该死。” 这番话出口,许攸反而不担心了! 自斟自饮,任由沮授喝骂,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主公完了……可怜元皓,一心为主公谋划,可这基业,终要毁在小儿之手!” 沮授仰头咕嘟咕嘟的把壶中烈酒干完,重重的磕在了桌上。 “我不甘心,我实不甘心啊!” 说着,竟一头趴在了桌子上,喃喃自语道:“许子远,想必……你早已经看出了?” 许攸起身,拍了拍沮授的肩膀。 “公嗣,我从二十年前就追随本初,当初还有伯求,王芬,张邈等一干好友,为袁本初奔走,为他袁家摇旗呐喊。可得到了什么?呵呵,昔日好友,都死光了,而我却落得个走狗的下场……本初可同患难,而不可同富贵,我早就看开了!” “看开了,看开了……” 许攸好像是自言自语,沮授却伏在桌案上。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子时,只听邦邦的声响,却是二更天了。 许攸起身,正要出去。 却在这时侯,突然听到大营中一片骚乱。紧跟着有人高声呼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这寒冬腊月,怎会走水? 许攸这心里面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不好,有人袭营! —————— 注:关于上一章提到的韦康,三国志中如是说:十五岁时被辟为群主薄,父亲被征为太仆后代为凉州刺史,素有仁德的他被时人所荣。后马超攻凉州时坚守八个月后援兵未至遂降,但仍被马超违约杀害。故州人莫不凄然愤概。 而演义当中也有出场:演义中字伯奕,建安十八年八月马超攻凉州时因夏侯渊未得曹操令故按兵不动,援兵不至遂降,但仍被马超杀害。故州人莫不凄然愤概。 另有公孙康,三国志如是说:辽东太守,公孙度长子。 度死,子康嗣位。十二年,太祖征三郡乌丸,屠柳城。袁尚等奔辽东,康斩送尚首。语在武纪。封康襄平侯,拜左将军。 而在演义当中:辽东太守公孙度长子。公孙度死后,任辽东太守,曾经斩了势穷来投的袁熙、袁尚兄弟,将二人首级送给曹操。死后,其弟公孙恭袭爵。 第四零零章 狮虎 第四零零章 狮虎 十五万人是什么概念? 恐怕一时间很难说清楚……但十五万人扎下的简易营地,却是连绵近百里地。 当然了,如果有计划,有安排的扎营,自然不可能占地这么大。 可是袁尚少年气盛,以为这河内是他老袁家的地盘,所以也就没有仔细的规划。 按道理说,袁尚身边也不是没有跟着能人。 如沮授许攸,蒋义渠文丑都是知兵的人,但问题在于这些人,并不能说动袁尚。想想也是,天一亮就会出发,何必做那么仔细的规划?于是各部人马就地安营扎寨,从沁水到野王(今河南沁阳)这一路上是大小营帐犬牙交错,交织在一起。 此刻,这如长龙一般的营地,却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袁尚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的披挂盔甲,抓起宝剑就冲出了中军大帐。 “出了什么事,哪里走水了?” 喊杀声已经响彻天地,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火,大火小火,冲天的火,蔓延的火,把个漆黑的夜幕,照的一片通红。人喊马嘶,袁军的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一片。 身为袁尚亲卫的王门【注】,也是盔歪甲斜,匆匆的赶来。 “三公子,大事不好,有人劫营,有人劫营!” “谁,谁敢在此地劫营?” 袁尚这会儿有点懵了,这里可是他袁家的河内,居然有人敢在这里劫他的营寨? “尚不清楚,三公子……还请快快上马,小将定拼死掩护!” 袁尚何等的心高气傲,闻听勃然大怒。扬起马鞭子,狠狠的抽在了王门身上。 “混账,我有十五万人马,又有战将无数,区区蠢贼,也要让本公子退避不成?” 说着话,有亲信就牵马过来。 袁尚扳鞍上马,从亲信手中接过一干长枪,厉声喝道:“王门,速速集结人马,随我杀退贼军!” 王门连忙应了一声,命人吹响了号角。 然则,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谁还会听什么号令?跑吧,天晓得这贼人有多少,反正是数不清楚。谁愿意死,谁就留下来,看这架势,人家不晓得等了多长时间。 袁军此刻,军心已经散乱。 虽有蒋义渠,周昂【注】拼命的收拢人马,可是杂乱交错在一起的联营,如今已经是乱成了一片。想要集结人马,稳定军心,做出适当的反击,谈何容易? 袁尚领着数千亲兵,与王门杀出了中军大营。 火光中,一队队铁骑在联营之中驰骋纵横,这些人的装束都非常古怪,全都是黄马金甲,如同一尊尊来自九天之外的天兵天将,手持明晃晃,式样古怪的长柄横刀,风一般的从乱军之中掠过。为首一员大将,手持象鼻古月刀,杀法凶悍。 那员大将,年纪大约在五旬左右。 胸前黑须随风飘扬,大刀轮开来,带着一道道,一抹抹弦月般的光毫,劈波斩浪一般的在乱军之中冲锋。大刀呼啸,残肢断臂横飞,一路冲杀过去,竟无一人能在这大将面前走上一个回合。铁骑冲锋,身后只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袁尚的武艺不错! 得过高人的指点,枪马娴熟。 可问题是,这娴熟与否,也要看和什么人比。与阿狗阿猫搏杀,袁尚一个能打十个,但问题是在于,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头老虎,比老虎还要凶猛的野兽。 “是汉安军,是汉安军!” 王门失声惊叫起来。 不错,这支铁骑,正是汉安军下,中领军黄忠所率领的游奕军。 游奕军的职责,是拱卫长安。但是当陈宫献计袭掠河内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投奔董俷后寸功未立的黄忠,说什么也要担当此次任务。没办法,董俷只好将庞德从渭南秘密调到了长安,然后命令黄忠随军出征,早早的埋伏于沁水河畔。 这沁水,靠近太行山。 周遭有群山峻岭,数万人马进入之后,根本就无所察觉。 而太行山距离箕关并不算太远,由箕关出兵之后,黄忠立刻就进入了太行山内,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关东诸侯而言,甚至没有觉察到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兵马调动。 黄忠远远看到,有一支兵马杀将过来,顿时大笑起来。和这些土鸡瓦狗杀得不畅快,而游奕军是专攻凿穿战法,全都是以二百人为一战队,相互配合,又独立作战。游奕军麾下,又从踏白军调来的董弃董召,裴元绍等人,更精通凿穿。 加上董俷给黄忠配备了武安国淳于导,越兮史涣四员大将,对此更是专擅非常。 那凿穿战术,本就源自董俷巨魔士的攻击方法。 武安国越兮等人,都是巨魔士的老人了,而淳于导更是从巨魔士中,脱颖而出。 所以,黄忠根本就无需去指挥! 看上去,那些人是大人物…… 黄忠催胯下黄金骢,大刀轮斩,劈波斩浪一般扑向了袁尚。 袁尚何曾见过这种程度的厮杀,小脸儿都成了白色。王门等几员大将一见,连忙呼喊道:“三公子速速离去,小将为您断后!” 说着话,王门已经冲向了黄忠,身后还有四五员大将,跟着就杀将去。 袁尚在亲兵的裹挟下,扭头就跑。那边黄忠已经和王门等人战在了一处,大刀掠空,发出刷刷刷的声响,一片片刀云翻滚,景象煞是奇瑰。王门等人在袁绍军中也算是上将,可是和黄忠一比,却显然是难以抗衡。 虽然说四五个人围攻一人,但是却被黄忠杀得,连一招完整的招数都施展不出来。 不两个回合,黄忠大吼一声,“滚开!” 声如霹雳,震得众人心神乱跳。大刀推过,将两员袁将斩于马下,而后马上一击拖刀斩,却是源自于董俷所创的推刀术,咔嚓一下,把另一人连人带马劈成两段。 鲜血喷溅,令四周大火更显诡谲。 王门啊的一声大叫,拨马就走。这老儿太凶悍了,估计主公麾下,无人能比拟。 他想跑,可是黄忠却不乐意。 挂起大刀,拈弓搭箭,只听一声凄厉嘶啸,寒光一闪,利箭碎了王门的头盔,正中后脑。那长箭,是以西域精铁打造,箭杆上模仿沙摩柯的鬼哭矢,凿有九孔。 袁尚跑了,主将死了…… 周围袁军那里还有半点战意,纷纷丢掉手中兵器,大声喊道:“将军饶命,我等投降。” “刚才逃跑那厮,又是何人?” 黄忠横刀立马,厉声的喝问。 “启禀将军,那是三公子袁尚!” 黄忠闻听,勃然大怒,“直娘贼,为了几个小鱼小虾,竟放跑了大鱼……传我将领,给我追击袁尚!” 也顾不得收拢残兵败将,自有后来跟进的游奕军来收拾他们。 黄忠带着兵马,朝着袁尚逃逸的方向,就疯狂的追赶了下去…… ****** 除了死尸,还是死尸! 沁水畔,只剩下了一种颜色,那就是血色。 火光照耀血色,令这寂静的夜,更显得诡谲。人喊马嘶,凄厉哀嚎,不过是让那诡谲之气,显得更加凸显。寒夜,死尸……虽有烈焰,却让人感到彻骨冰寒。 是的,袁尚此时只剩下这种感受。 不过这一路奔逃,却收拢了不少残兵败将。 这让袁尚的心里面,多多少少感到了些许安全。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汉安军究竟出动了多少人马?怎么这一路上看过去,到处都是汉安军的踪影? 从中军逃出,袁尚直奔雍城方向去。 身边的袁军人数,也增加到了七八千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步军,所以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冰封的沁水河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过了沁水,过了沁水,就安全了! 袁尚的心念刚落下,就听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咆哮声传来,一支人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袁尚休走,孟坦在此恭候多时!” 只见一员大将,手舞双刀,带领兵马就冲杀过来。 袁尚此刻如惊弓之鸟,那里还有半点战意?凄声吼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两三袁将催马杀出,带领兵马拦住了孟坦。 那孟坦的武艺并不弱,当年在董俷流离逃亡的时候,跟随了董俷,可说忠心耿耿。 此人善使双刀,一手流星锤神出鬼没。 和那两员将打不到四五个回合,孟坦抽了个空,啪的扭身发出流星锤,正中袁将面门。剩下一将,呲牙咧嘴的杀将过来,却被孟坦轻轻一让,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这一阵,又让袁尚丢了一两千兵马。 袁尚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那里还敢停留,一路上催马急行。 过了沁水之后,绕太行山就是雍城。行不到十里地,就见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袁尚吓了一跳,拨马就要逃走。 却听对面将官喊道:“三公子,休要惊慌,末将蒋义渠(周昂),特来保护三公子。” “啊!” 袁尚定睛观瞧,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真是忠肝义胆的好汉啊……等回去之后,定要向父亲禀报,重重的犒赏他们。 蒋义渠和周昂带来了大约三千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看得出,还算不错。 至少比起袁尚身边的那些人,要强百倍。袁尚催马过去,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悔不听将军劝阻,竟遭贼人偷袭,十五万兵马,十五万兵马……” 知道这时候,袁尚才想起了他那十五万兵马,如今怕已经是快要全军覆没了吧。 蒋义渠说:“三公子莫要担心,咱冀州兵多将广,十五万兵马并非找不回来。我等先送公子往雍城,而后在回军收拢兵马。缓过了这一口气,咱们再和董贼交锋。” “是啊,三公子……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袁尚点点头,这时候他能听得进话了。 “沮先生他们呢?” 蒋义渠黯然道:“我等杀将出来的时候,文公业将军说要去救回沮、许两位大人。不过乱军之中,沮大人和许大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 其实不需要在却追溯了! 蒋义渠的意思很明白,沮授和许攸怕是凶多吉少。 袁尚道:“既然如此,我等在这里等候文将军到来吧……蒋将军,你可知袭击我们的这支汉安军,究竟是何来历?” 这厮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敌军的身份。 蒋义渠苦笑道:“我等在途中,公业杀了一董将,名叫董弃。据说这支兵马,是汉安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游奕军。其主帅姓黄名忠自汉升,有万夫不挡之勇。三公子,我们还是不要再这里等候公业了……贼军势大,这里并不是非常的安全。” 袁尚也不想等! 可问题是,他必须要做出这个姿态,来拉拢一下众将官的心。 “但是我们如果不等公业,万一……” “不如这样……”蒋义渠也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袁尚的心思,“由周昂将军保护公子撤回雍城。末将带领本部兵马,在这里等候公业将军到来汇合,如何?” 此话正中袁尚的下怀!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蒋将军!” 袁尚这话刚说完,却听周围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 “喊什么?” “公子,快看……” 袁尚等人蹙眉,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呆愣在原地。 此时,天边已经泛鱼肚白。 晨雾缥缈,恍恍惚惚的可以看到,在远处的山梁上,出现了一支人马。 人数并不算太多,大约有七八百人左右。清一色的安息大马,身长过丈,神骏非常。 马身上,披着沉厚的铁甲,上面刷了黑漆,只露出四蹄和一双双眸子。 马上的骑士,也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长枪,马胯横刀,遮面盔卡在鼻梁处,挡住了大半面孔。那长枪,光闪闪,横刀,冷森森。一匹匹战马在山梁之上站立,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甚至连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动静,更显出森森鬼气。 为首战马,是一匹百年罕见的狮鬃兽。 棕黄色的鬃毛,在晨风中轻轻飘扬,马背上坐着一员将,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那将跳下马过丈身高,生的膀阔腰圆,一身铁甲漆黑如墨。 掌中使一对擂鼓瓮金锤,八角棱形的平面,也被漆成了黑色,光秃秃令人发寒。 身背十二支投枪兜囊,头戴遮面九头扭狮子乌金盔。 只见他轻轻一催马,那狮鬃兽哒哒哒迈着小碎步向前行进些许,随即停下步伐。 “三公子,董某在此,恭候三公子多时!” 声音并不算大,却带着些许冷幽之意。蒋义渠第一个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惊呼,“是董家狮虎!” 说起来,董俷有很多的绰号。 当年董卓成他为董家狮儿,后来又被唤作虎狼之将,在后来又被关东诸侯称之为西域暴虎。 如今,所有人恭送董俷狮虎之号,蒋义渠唤出之后,就听身后一阵人喊马嘶。袁尚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董俷董西平……我的个天,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儿? —————————— 注1、王门,袁绍将。初从公孙瓒,瓒使田豫守东州令,门反。为袁绍将万馀人来攻。众惧欲降。豫登城谓门曰:“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门惭而退。 在演义中未出场。 注2、周昂,曾被袁绍派遣攻夺孙坚所屯阳城,并断孙坚粮草。 蒋义渠:(演义中有出场,但疑似虚构人物,与牵招的经历极为相似,可能是人物的重叠。)袁紹麾下之將。在黎陽郡迎接在官渡大敗給曹操的袁紹,並且召集散兵,將袁紹平安送回冀州。 第四零一章 关中桥头堡(一) 第四零一章 关中桥头堡(一) 袁尚有点绝望了! 对于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上面有老子宠着,下面有成群的家仆捧着的少爷而言,袁尚不能论是从心智还是从性情上,都远远比不上在逆境中长大的同龄孩子。 他很聪明,但是在处理事情上,他甚至比不上他的长兄袁谭袁熙,更别说和袁绍相提并论。这也是袁绍为什么会在这一次出兵的时候,甚至让沮授出马辅佐。 可惜的是,袁尚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辅佐。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需要辅佐了,不过看上去又好像有些来不及了! 呵呵,有时候名气这玩意儿,真的是很有震慑力。但也不一定对所有人都如此。 蒋义渠等人心生恐惧,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害怕。 至少有一人就不这么认为。相反,听说对方的主将是董俷,此人心中是无比开心。 这边袁尚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袁将已经催马杀出,朝着董俷冲过去。 “董贼休要猖狂,上将蒋奇取你性命!” 马上那将大吼一声,眨眼间就已经冲到了董俷的跟前。 蒋奇? 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袁绍麾下有什么人物,董俷自认还是比较清楚的。 韩莒子也好,眭元进也罢,加上牵招高览等人,掰着手指头也能算过来。 却偏偏没有听说过这蒋奇是什么来历。 蒋义渠等人不由得诧异:这家伙可真带种,居然一个人就想要去挑战那董家狮虎? 蒋奇手中大枪扑棱棱乱颤,枪影重重,端的是有些火候。 但是在董俷看来,却不禁眉头一蹙。这厮何人?这种水平,也敢跑出来送死? 的确,在寻常人眼中,蒋奇的武艺不差。 但是在董俷这等行家看来,这蒋奇论武艺也就是和当年的裴元绍接近,距离上将二字,似乎差的远。就算是现在的裴元绍,估计五六十招以内,都可以解决。 冷笑一声,既然你要送死,那就别快我心狠手辣! 董俷一磕马腹,狮鬃兽闷声不响,突然间冲了起来。狮鬃兽这种百年难见的战马,与寻常的马匹不同。它不但是速度惊人,耐力惊人。在瞬间的爆发力,更是万中无一。即便是吕布的赤兔嘶风兽和狮鬃兽相比,这爆发力也差了不止一筹。 蒋奇似乎也没有想到,狮鬃兽居然会有如此爆发力。 大枪扑棱一下落空,而狮鬃兽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董俷双锤并举,一招霸王举鼎。细目中闪过一抹冷芒,口中发出一声巨雷般的咆哮:“震山锤,死来!” 董俷的雷音锤,在塞外和吕布一场恶战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原本想要重新打造,可是由于这雷音锤上的洞孔牵扯到定音的问题。而在这方面,采用毫无疑问是个中的行家。相比起来,蔡琰和顾雍,对此还差了些火候。 无法定音,那么雷音锤就无法按照原来的模式打造出来。 董俷干脆也省了那些麻烦,让蒲元亲自动手,按照早先擂鼓瓮金锤的模样打造了一对。重量和当初的擂鼓瓮金锤差不多,不过整个锤面,全都被涂抹上黑漆。 其实,董俷心里很清楚。 走到今天的位子上,已经不可能像当年一样的为所欲为。这锤,打造的时候,只求力的视觉感官,至于其他方面,他也不再要求,当然那小机关还是保留下来。 黑锤挂着风风,呼的落下。 这震山锤本是求的一个凶狠,速度和力道要在一刹那间达到完美的融合,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可是到了董俷这种境界之后,对力量的使用,已经朝出了寻常人的认知。双锤落下,挂着风雷,可是在中间却有三次极为短暂的停顿。 当然,这种停顿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每一次停顿,代表着一次发力……三次停顿,三次发力,力加力叠摞在一起。 那可不是一加一可以计算! 三次发力之后,这震山锤何止是震山,简直能够开山了…… 只听铛……噗,然后是一声惨叫,一声战马的悲嘶。这一锤下去,枪断臂折,蒋奇的脑袋几乎被砸进了腔子里面去,连人带马在一个回合之中,成了堆烂肉。 早就听说,狮虎无敌! 早就听说,那董西平残暴凶狠…… 可听说的和亲眼看见的,完全是两码事。上一刻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 蒋义渠等人目瞪口呆,有点发懵了! 没错,蒋奇是不自量力,是有点狂妄。可是他的武艺,似乎也不是那么差吧! 董俷仰天大笑,“袁本初只会养些酒囊饭袋,此等人物,也敢称上将?” “巨魔王,巨魔王!” 山岗上,巨魔士军心振奋,高举长枪,抽出横刀,刀枪交击,节奏极为整齐。 蒋义渠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的话,自己这边的人数虽然是对方的十倍有余,怕是也挡不住一次冲锋。 和周昂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二人一咬牙,厉声吼道:“主公对我等恩重如山,今日正是以死相报之时。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众将官,随我出击……公子,速速撤离此地,我等当死战阻拦。” 蒋义渠挥刀,周昂一手铁牌,一手短枪,纵马就冲杀出去。 随后又有十几员大将随着二人杀出去,一干亲卫拥着袁尚,掉头朝雍城方向走。 董俷也不畏惧,催马迎上前。 双锤上下翻飞,夹带雷霆万钧之力,铛铛铛的声响接连不断,那袁将的兵器是沾着就飞,擦着就断。只两三个回合下来,就有四五个袁将被董俷砸的脑浆迸裂。 这时候,袁军发起了攻击! 而山岗上的巨魔士,随着一声呼号响起,朝着袁军就冲了过来。 袁军近万人,巨魔士仅有八百。可就是这八百巨魔士,却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锤炼出来的勇气。 那是追随董俷,经过一场又一场杀戮,磨练出来的信心。 一匹匹安息大马,在高速奔驰中,铁甲摩擦,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声响。眼见着两股洪流就要撞击在一起的刹那,巨魔士突然散开,马匹与马匹相聚大约五步距离,一根根带着倒钩铁刺的锁链,出现在战马之间,横着拉开,就冲击起来。 战马与战马相撞,神骏高大的安息马,显然具有先天的优势。 那锁链更是吓人,在马匹缝隙间的袁军只要被钩住,连人带马一起拖到在地。 横刀劈斩,长枪突刺…… 只一个回合下来,袁军悲哀的发现,他们和巨魔士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巨魔士杀入袁军之后,一路血肉横飞,势如破竹一般的就杀了一个对穿。 而另一边,董俷突然一招丘里锤,狠狠的砸在了周昂的铁牌上。 只听蓬的一声向,生铁打造出来的铁牌被砸的铁屑纷飞,周昂的一支胳膊更是连骨头带筋的折断。惨叫一声,身体被砸的翻下马去。可一只脚挂在马镫里,任是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出。受惊的马,托着周昂的身子一路狂奔,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蒋义渠的刀早就被磕飞了! 从一袁将手中抢过一杆大枪,想要和董俷决死一战。 没错,他的确是做好了被砸死的准备。可问题在于,有时候不是你做好准备,就能真的不怕死。十几员大将被董俷砸死的砸死,被巨魔连环马拖死的拖死…… 连周昂也是下场凄惨,蒋义渠那里还敢再战,大叫一声,拨马就走。 打到这个份上,董俷可不会有半点的怜悯。见蒋义渠要跑,抬手带出一支投枪,手指夹住,猛然长身而起。投枪破空,嘶声历啸。蒋义渠一声惨叫,被投枪贯穿了胸口。 袁军已经溃散了! 在巨魔士摧枯拉朽一般的攻击下,袁军又怎能不溃散。 骑马的是扭头就跑,步卒们丢掉兵器,跪地哭喊求饶,好一派凄凉的惨象。 “主公,袁尚跑了!” 一名巨魔士催马来到了董俷的身边,轻声的报告。 董俷笑了起来,“跑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能逃走,那才算是他好本事!” 从远处,两支人马杀将过来。 一支是黄忠的游奕军,一支是孟坦带队。 董俷拨转马头,“孟坦留下来收拾这些降兵,汉升大哥,你我再追杀一程如何?” 黄忠横刀大笑:“主公相邀,忠又怎敢不从?” ****** “三公子完了!” 沁水河畔,许攸勒马手搭凉棚,观望那蔓延百里地的冲天烈焰,“主公也完了!” 在许攸的身边,文丑提枪立马,“先生可是不舍?” “不舍?” 许攸忍不住笑道:“想那袁本初薄情寡义,只因小事而杀我家仆,削我颜面的时候,许某和他袁家就已经恩断义绝。公业莫要再试探我,我们等了许久,不就是为了今天?袁三死得好,不但死了,还给我们留下来一个好大的功劳做觐见之礼!” 文丑忍不住扭头,向山坡下的那辆大车看了一眼。 “只不知,公嗣先生会不会愿意?” “他愿意不愿意都不重要,袁三死了,他回去也好过不了。再说,他儿子早就为玄德公效力,若说一开始是不得已,可到后来他保持沉默,只怕这心早就动了。” “呵呵,不错,不错!” 许攸笑道:“好了,好戏我们已经看完了,如今正好出发,寻玄德公去!”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两人带着心腹人马,赶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的朝着平皋方向前进。远处,大火把天烧得也成了红色。 雍城,于河内而言,不过是一座小城。 人口不足万,城不过千顷。不过,由于它位于河内中部,早年袁绍与酸枣会盟的时候,曾经把雍城作为一个屯粮重地。即便是到了现在,它一样是极为重要。 由此,进可往荥阳、平皋、孟津、箕关。 退可在三日之内,抵达冀州境内。这里是河内重地,有袁绍大将吕翔吕旷兄弟镇守,又有陈琳做军师祭酒。袁尚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抵达雍城,向二吕求救。 这一路狂奔,直到傍晚时,才甩掉了追兵。 不过身边的人马,已经不足千人。七八百残兵败将,看上去那叫一个凄惨,难以用言语形容。远远的,雍城在望。甚至可以看见,那飘扬在城头的袁字帅旗。 袁尚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身边的人,欲哭无泪。 想他当初自邺城出发的时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壮观?真的可以说是旌旗遮天蔽日,刀剑寒光直冲斗牛。可是现在?都死了,只怕是蒋义渠他们,都死了! “三公子,还是先叫开城门吧!” 有袁兵轻声的提醒,袁尚这才算是收拢心神,催马来到了雍城下。 “城上军卒听清,我乃三公子袁尚。快快通报二位吕将军,请他出兵救援!” 城头上,一片寂静! 突然间只听一阵铜锣声响,紧跟着一排排军卒拈弓搭箭,出现雍城的城垛口处。 袁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只见那帅字大旗轰隆倒下,一面修有金狮图案的黑色大旗在风中飘扬。 旗上绣着斗大的‘董’字。一个面貌奇丑的青年,在军士的簇拥下出现在城门楼。 “三公子,庞统奉大都督之名,已夺取雍城,恭候三公子多时!” 袁尚先是一怔,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 扭头想跑,却听城头上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紧跟着从四面八方,杀出几员将官。左边是成蠡,右边是韩德。数千兵马呼啦一下子把袁尚等人围困起来。 只见韩德催马上前,手持鎏金双刃大斧,在空中呼的划过一道冷芒。 “三公子,我等恭候多时,还不下马投降?” —————————— 注1、蒋奇,三国志中未出现,于演义当中,曾领兵救乌巢时,为张辽所斩 第四零二章 关中桥头堡(二) 第四零二章 关中桥头堡(二) 在很多年以前…… 唔,其实也不是很多年,大概也就是四五年前吧,那时董俷的人马都还在西域。 某次在与贾诩推演沙盘的时候,贾诩曾提到了关中。 当时,西域尚未平定,龟兹大宛乌孙三国不听汉王之命,又有北匈奴时时威胁。 但贾诩就确定,董俷必将夺取关中。 关中之地,有函谷关之险,南山为屏,黄河天堑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壁障。八百里秦川,土地肥沃,适合董俷屯兵休整。不过,凡事总归是有一利必会有一弊。 关中虽然好,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守有余而进取不足。 所以,在占领了关中之后,董俷为什么不惜把五大主力之一的选锋军死死的放在河东。一方面是因为那河东曾是董卓起家的地方,有基础,于情于理都要占领;而另一方面,则是河东可以作为进军冀州的踏脚板,战略意义非常的重大。 可即便是占领河东,董俷依然面临一个问题。 河东有太行山王屋山等阻隔,想要进入冀州的话,同样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得中原,必先得冀州! 当年强秦统一六国,也是从并幽下手,而后吞并冀州,这才能虎视中原,所向睥睨。 庞统认为,吞并幽之地,绝非一日之功。若不想一味防守,需取河内,连接两河之地,以关中为依靠,以并幽为臂助,他日夺取中原,则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对于此,陈宫徐庶都很赞成。 所以,当曹操忙于雒阳会盟的时候,整个长安同样也是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调兵遣将,为了夺取河内,董俷抽调出了八万人,以游奕军为主力,蓄谋吞并。在沁水大火点燃的时候,庞统与韩德等人,已秘密埋伏于雍城至野,等待时机。 想想看,百里大火,那是何等的声势? 雍城二吕又不是傻子,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肯定是袁尚出了问题。 如果袁尚是在其他地方出事,二吕也未必会有动作。可是袁尚如果在河内出事,而他二人又一点行动都没有,只怕袁绍知道了以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二人。 所以在沁水大火燃起之后,二吕立刻点兵马出击,准备迎接袁尚。 没想到,半路遭到了韩德的伏击,二吕武艺虽高,却被韩德一人圈住,斩于马下。 成蠡领兵,击溃了二吕兵马;而庞统则诈开雍城,拿住了陈琳。 这一连串的行动,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庞统有足够的时间来打扫清理战场,于雍城守株待兔,等候袁尚自投罗网。庞统深信,就算袁尚不死,来到雍城下,估计也要被董俷等人扒掉几层皮。而事实上,袁尚也很配合,完全依照着庞统的计划来行动。 一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从点火开始,到袁尚被擒拿,所有的行动都可说是无比顺利。 当曹操得到通知,准备出兵救援的时候,韩德已带领兵马,占据平皋,与虎牢关隔河而望。武安国守住孟津渡口,做出随时会过河袭击雒阳的姿态。越兮夺怀县(今河南武陟县西南),淳于导占据了武德(疑今河南焦作),做出防御态势。 黄忠则连夜夺了修武,于清水以西,屯兵虎视河内。 曹操大军抵达大河渡口的时候,却已经是无力回天,只能望河水对岸,为袁尚哀叹。 河内一战,董俷俘获袁绍军共十一万人,其中大半被迁移至河东,少数俘虏留在了河内,而后又火速命令徐庶为河内太守,令黄忠在清水以西,建清水大营。 至此,董俷兵马可在旬日之内,突入京兆,又可以奇袭冀州,骚扰兖州。 ****** 新年过后,刘辨正式在长安登基,该年号为泰平元年。 如果按照后世的公历计算,这一年正好是公元200年,董俷这一年,整三十岁。 长安城中,一派喜气洋洋。 历经二百年之后,这座古老的帝都,再一次成为天下人所瞩目的焦点。 刘辨的心情非常好,一大早就起床,没有像往日那样的先去佛堂里修行一番,而是练了一趟花枪,而后有洗漱了一番,这才兴致勃勃的在众人簇拥下,登上朝堂。 这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早朝。 董俷不在,于是刘辨就命陈宫主持朝议,而他则心情激动的端坐在黄金龙椅上。 这感觉,好熟悉,也很奇妙! 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刘辨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当时他的年纪还小,而朝中还有舅父何进,虽为皇帝,但刘辨大多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傀儡。 如今,我已经长大了! 但长大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没有人在前面遮挡风雨,居然会是如此的难受。 刘辨已经习惯了,大小事情由董俷做主。可是董俷如今还在河内与乱臣贼子浴血奋战,刘辨不得不去面对那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未央宫要修缮,需要钱粮……长安十二门要重新来,需要钱粮;旧城需要规划,新城需要建设,大大小小的事情摆在了刘辨的面前,每一件事情都要费脑子,都要有一番激烈争辩。 一场朝议下来,刘辨的头都要炸了! “启奏圣上,臣有本奏!” 就在朝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从文臣之中走出一人,伏在丹陛之下,大声的说道。 是苏固…… 苏固原本是武都太守,后来文聘等人过去,就把他架空了! 这个人该怎么说呢?大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有一点,同时也是一根墙头草。 在武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方诸侯。 可是到了长安,虽然说也是九卿之一的职位,但实际的情况呢?苏固心知肚明。 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但又有什么办法?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苏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总归不舒服。 刘辨快要睡着了! 这朝议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吧…… 有点不耐烦的说:“苏爱卿有本早奏!” “陛下,陛下如今初登大宝,正需建立赫赫武功,来向天下人昭告陛下的英武。” 苏固组织了一下词句,大声的说:“大都督兵锋所向,宵小莫不望风而逃,此皆为陛下之英明,乱臣贼子不敢触陛下锋芒所致。如今,雒阳群贼,尚霸占东都,陛下应出兵征讨,夺回雒阳……陛下之威名定可传告天下,汉室中兴指日可待。” 絮絮叨叨,意思其实只有一个。 皇上你如今登基了,掌权了,应该有所作为才是,别让人以为你只是靠着大都督才能打胜仗。您应该向天下人证明,您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大都督能打胜仗,不过是靠着陛下您的威风。总之,您应该用行动证明,您是当之无愧的皇上。 这番话若是在以前,刘辨说不定理都不理。 可是现在,地位不一样了,他觉得苏固这话呢,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宫连忙站出来说:“陛下,万万不可!曹贼非等闲之辈,京兆也不比河内。且不说贼军兵马众多,而我大军如今都集中于两河与并幽之地,此时出兵反而不美。” 苏固说:“陈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说兰池大营尚有兵马屯扎,凉州西域也养了许多兵马。渭南重泉,都建有行营,据固所知,这些地方的兵马足有二十万之多。这还没有算上新安行营的兵马……怎么大都督出兵就有兵马,陛下出兵就无兵马呢?” 陈宫并不是一个精于口舌之辨的人,闻听不由得一怔。 “这个……苏少卿当知,所谓行营兵马,大都是被淘汰下来的士卒,以屯田兵居多。而且,渭南重泉行营初建,新安大营的兵马多是新丁,怎么能出征打仗?” “怕不是陈大人调不出人马,而是不愿意调出人马吧。” “苏固,你……” 陈宫反应过来了! 若是贾诩在,或者是徐庶、庞统在,肯定不会容苏固说这么多的话语,早早的斩杀了。 陈宫于大局谋划不差,也有战略眼光。 只是机变不足,有些时候显得迟智。所谓迟智,就是说这个人的反应不够敏锐。 刘辨的脸色不禁阴沉下来。 “陈卿莫要再说了……朕已有决断。这样吧,朕命夏侯兰为东中郎将,统兵出征。你从新安调拨人马给夏侯兰将军,于十日后出征,朕就不信,赢不得那群乌合之众?” “可是……” 陈宫还想争辩两句。 可是刘辨却不给他机会,冷冷的说了一句:“怎么,董卿说话有用,朕的话就没用吗?” 董俷出征前,曾告诉过陈宫,不要忤逆了刘辨。 虽然这大殿上都是董俷的人,可是刘辨说的也是正理,这时候都不好站出反驳。 咬了咬牙,陈宫躬身应命! 这是要出大事啊……皇上这么一胡闹,只怕会搅乱了大都督的计划。苏固今天有胆子说这些话语,绝非是一时性起?不行,我必须要马上派人往河内,通知大都督。 —————————— 注1,苏固,苏固:益州牧刘焉以鲁为督义司马,与别部司马张修将兵击汉中太守苏固.(参考文献:三国志)。 第四零三章 袁绍亦踌躇 第四零三章 袁绍亦踌躇 也许在刘辨看来,行军打仗就是那么一回事! 事实上,虽然刘辨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却始终处于被呵护,被保护的状态之下。 一开始是母亲何太后,而后是董俷,后来又有卢植…… 颠簸流离,的确是一种经历,不过有些时候,这种经历也会让人生出许多想法。 比如这一次,刘辨同意了苏固的看法,坚持让夏侯兰领兵出征。 一方面固然是受苏固的言语诱导,另一方面也未尝就没有和董俷抢一下风头的意思。 也许这种念头并不重! 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要向董俷说明:董卿,你看……其实朕也会打仗,也有大将。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吧,夏侯兰在得到将令以后,立刻兴致勃勃的带领禁中宿卫,赶赴新安大营提点兵马,准备杀出函谷关,向世人展示雄风。 董俷得到消息的时候,夏侯兰已经到了新安。 “这那个王八羔子出的主意?” 董俷听完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如今京兆地区,聚集四家诸侯,麾下尽是精锐,更不要说曹操鲁肃,周瑜刘备,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智略超群的雄才?夏侯兰虽精通兵法,终归是没有真正的领军作战,如此一来,十万兵马岂不危险?” 雍城府衙中,聚集了许多人。 徐庶一蹙眉道:“苏固一向老实本份,即便是主公在西域守孝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动作。如今突然闹出这么一茬子事情来,恐怕是身后有什么人,挑唆他的吧。” 庞统等人,也都点头赞成。 董俷抱臂,一只手轻轻的在脸上摩挲。按照汉室人的习惯,成年之后就要蓄须了。董俷也不例外……虽然不习惯,可入乡随俗,有些事情却是不能轻易改变。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坏。 当初他刮了个光头,就累得老夫人和蔡邕等人把他好一阵的嘀咕,以至于再也不敢尝试。胡须虽密,却是终日的梳理剪切,还不算是特别的碍事,不过有点扎手。 徐庶所说不错,苏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跳出来。 “元直,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徐庶微微一笑,“主公以为那夏侯兰,有可能占到曹操一星半点的便宜吗?” “哈,恐怕不可能!” “不是恐怕,而是绝对不可能……所以此次夏侯兰出兵,定然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董俷摩挲面颊,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要做妥善的安排才行。要不,我们出兵京兆,与夏侯兰呼应?虽不一定能帮助他,但至少能拖住曹操的兵马。” 这些话,说的合情合理。 其实就算是董俷愿意派人过去帮忙,夏侯兰也未必就会接受他的好意。 这是个很执拗的人,而且是一个已经钻进了牛角尖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劝说。 董俷和夏侯兰之间的矛盾,不是很大,却不可调和。 庞统冷冷一笑,“主公,只怕你是好意,人家领不领是一回事……弄不好还会吧自己也给搭进去了。以统之见,既然夏侯兰想要威风,那么就随他威风去好了。我们只要做好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同时主公您最好保持住和陛下之间的通信。” “只这样嘛?” “不然还能如何?”庞统说话,不似其他人那般顾虑重重,说的非常直接,“皇上既然命夏侯兰为主帅,就算主公你到时候以大都督的身份去雒阳,他未必会买你的帐。与其这样,我们也只有静观其变……再说了,河北方面也非常重要。” 真是添乱,添乱啊…… 董俷轻轻的敲了一下脑壳子,抬头道:“派往邺城的人,是否已经出发了呢?” “已经出发了!” 徐庶笑道:“说不定这个时候,袁绍正流着眼泪呢……主公,这一次我们可把他打得有点狠了!” 狠吗? 董俷笑了笑,站起身来,缓步向屋外走去。 门庭里的那棵古槐树,已经露出了嫩绿的枝芽,在那枯枝上,生出了几片新叶。 ****** 泰平,其含义并不难猜测。 无非是安泰平安,天下再无动荡。不管是谁当皇帝,总归是想要讨个好口彩。 刘辨也不例外。 但是于高览而言,这一年恐怕是很难太平了…… 从年末开始,徐晃兵出上郡,与庞淯两下夹击,猛攻五原。 新任上郡太守苏则,更展示出了非凡的手段,只一封书信,就兵不刃血的拿下了西河。西河太守崔均于睡梦中被家将五花大绑,连夜送到了苏则大军的营中。 五原守将邹丹被徐晃在阵前斩杀,别驾司马季雍在坚守固阳关(今包头固阳县)十八日之后,终抵挡不住解烦军凶猛的攻势,开城投降,将固阳关献给徐晃。 至此,云中郡门户大开,高览面对徐晃的攻击,束手无策。 而牵招被费沃韦康死死的拖在强阴城下,动弹不得。费沃以奴兵冲击,不计死伤的疯狂攻击。绕是牵招多谋,可是在这种强大的攻势下,也只能是束手无耻。 屯兵在太原郡的朱灵,也被苏则缠住了手脚。 想当初袁绍为了稳固并州,防止乞活军的攻击,把河北四庭柱中的三人都屯在了并州,四十万人马不可谓不多,可如今却被分割撕裂,相互之间难有呼应。 新年伊始,代郡告破。 郝昭命人佯攻马城,自己却领精锐绕过长城,自高柳突然杀入了代郡领地中。 袁谭急忙回兵救援,却被郝昭在道人(地名)所伏击,数万兵马被一把大火吞噬。袁谭在焦触张南等人的拼死掩护下,杀出了重围。不过此时大势已去,典存典见两兄弟一路奔袭,追的袁谭狼狈而逃,从代郡一路,撤入了涿郡的境内。 若非涿郡太守鲜于辅审配两人出兵接应,袁谭怕就要死在代郡。 即便如此,袁谭也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屯扎在代郡的十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麾下大将焦触张南被典满所杀,别家从事郭图,也被郝昭俘获。 等到牵招反应过来的时候,代郡战事已经结束了…… 牵招急急忙忙想要救援袁谭的时候,又被郝昭典满在平城(今大同市)伏击,韦端趁势追击,在善无和郝昭的追兵前后夹击,大败牵招,将定襄郡掌控手中。 这定襄,紧靠着雁门郡。 有燕长城为屏障,也是云中郡通往雁门郡的一个重要关卡。 苏则在西河郡,韦端在定襄郡,两下联手,只要夺了武成关(于今清水河畔),那么云中就将和雁门郡从此断隔。一个徐晃就已经够高览难受了,如果再被关门打狗的话,高览这十几万人马就算是完了……在踌躇之后,高览做出了决断。 云中可丢,但手里的十几万兵马却不能丢掉。 当年董西平曾经在陇西玩了一次大迁徙,今日高览在云中郡也是有样学样。不过,云中的人口本来就不算多,加起来也就是二三十万的样子。高览用大军裹挟,将三十万人口尽数迁徙到了雁门郡。同时自己领兵马亲自断后,且战且退。 至四月中,高览退守雁门郡。 并州除雁门郡太原郡之外,尽落入了董俷之手。 苏则等人在结束了这场战斗之后,随即停止攻击,就地休养生息,不再前进。 袁绍生病了! 面对这一连串的噩耗,他如果不生病,那才算是邪门了! 自打他夺取冀州后,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特别是听说河内失守,袁绍要疯了…… 也难怪,他四个儿子两个被杀。 次子袁谭死于董俷之手,幼子袁买虽然还没有追查到线索,但是和董俷脱不了干系。宠妾刘氏也被毒杀了,如今最宠爱的儿子袁尚被抓走,长子袁谭大败。 人世间的痛苦,可能真的是莫过于此。 一时间冀州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开始为以后做准备。 “我誓杀董贼,我誓杀董贼!” 袁绍在病榻上,挥舞着拳头,厉声的咆哮着。 田丰的面色阴郁,高干站在一旁,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 “元皓,我欲起倾国之兵,夺回河内!” 袁绍咬牙切齿道:“若不杀董贼,我誓不为人!” 田丰想了想,点头道:“主公欲夺回河内,也并非没有可能。如今我们虽丢失了六郡之地,但实际上却没有损失太大的元气。云中定襄代郡,于眼下来看,不免鸡肋。而我大军从太原至涿郡练成一片,地盘虽然小了,可防御的层次更深了。” 听上去,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 高干说:“舅舅,元皓先生说的不错。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把伸出去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虽然覆盖面没有那么大了,可是出击的力道,将会更加的凶猛。” 袁绍点头,“元皓,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主公如今,当结好曹操……董贼占据关中,又有传国玉玺为凭,已经占住了大义之名。除非您准备投降董贼,否则的话,就必须要和曹操结盟。请曹操自京兆兖州出击,我等从冀州出兵,几方夹击之下,董贼定然无法在河内站稳脚跟。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如此一来,主公怕是要暂时臣服于曹操之下。” 袁绍凶狠的说:“若能拿下河内,我就暂时向曹操低头,也并非是难事。” “既然如此,主公且听丰为主公谋划。” “元皓但说无妨!” “董贼占居河东,不可不防。不过有高干将军守在常山国和魏郡之交,可令河东兵马难有作为。如今,我北方屯有重兵,高览朱灵,牵招审配,还有鲜于辅父子,不失为世之良将,都聚集在北方未免可惜……可抽调一二部,于东平国屯军。” 袁绍问道:“那抽调谁过来可行?” “大将高览,用兵不俗,且颇有机变之道,只此次他在云中作为,可见一斑……丰之意,调高览摔本部屯兵东平国,以朱灵为辅。辛毗(pi)智略不俗,可为祭酒。有此三人在,足以令我东南一方无虑,主公再与曹操相约,攻击河内,则董贼必退。” 田丰的思虑也很周全。 袁绍经此一败,实力损失不小。 如今北面西面有董俷,东北有公孙度,东南还有一个青州。那青州太守郑浑,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麾下猛将不少,虽说和曹操交好,却也不得不做些防备。 袁绍想了想,“元皓之言,正是我之所想,就这么办……你立刻传我将令,调高览朱灵为东平国守将,再让子宪往许昌,与曹孟德结盟。高干,河东一地就靠你了!” “我等,遵命!” 子宪,命李孚,是巨鹿人,本姓冯,后改为李,为袁绍之主簿。 田丰和高干领命而去。 袁绍靠在被褥上,却是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说较起来,他和董俷之间,可以说是早就没有了回旋之地。当年在雒阳时就斗得你死我活,后来董俷占居了关中,袁绍本想试探着和董俷缓和一下,可没想到…… 如果当时董俷没有在塞外落难,说不定双方已经有所接触。 可是随之那一场变故,让袁绍和董俷之间,也就变得再无半点缓和的机会。 如今的袁绍,可真的是有点形单影只。诺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让人好生寂寥。 就在这时,突然有管家敲门。 这管家是袁福的儿子,跟随袁绍也很多年了。当年袁福至邺城报信,后袁隗死讯传来,袁福第二天就服毒自尽了。也正因此,袁绍对袁福的儿子,非常看重。 “是元伯啊,进来吧!” 袁福的儿子,名叫做袁宁,字元伯,年三十岁。 长的五大三粗,颇有威猛之像。说实话,袁绍现在就是看这种人,会比较顺眼。 袁宁进来行礼,奉上了一封信。 “老爷,门房刚才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有人放在了门口台阶上,要转交给老爷。” “哦?是什么人?” 袁宁摇摇头,“这个……门子也没有看见,只是见到了这封信。” 袁绍一蹙眉头,接过了信,抖开来扫了一眼,脸色突然间变得格外难看。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元伯,立刻备车,我要出门!” “可是您这身体……” “我身体没事儿,快点备车……你随我去就好了,莫要再叫上其他的人,明白?” “喏!” 袁宁立刻下去照办,而袁绍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 当晚,田丰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前来向袁绍禀报。 “主公,子宪业已经准备好,您看看是不是见他一下,有什么事情交代他一下?” 哪知道,袁绍却是阴沉着脸。 “元皓,这件事……不如再缓一缓吧。” “啊?” 田丰吃了一惊,忙道:“主公,如今董贼新得河内,立足未稳,我等出兵,可一战功成。可若是……” “元皓,显甫还活着!” 袁绍抬起头,满面的疲惫之色,轻声道:“显甫还活着,如今就被看押在雍城。董贼派来了信使,说希望与我们和解。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他可以把显甫放回。” “主公,这万万不能啊!” 田丰惊道:“董俷为国贼,您怎能向他臣服?河内如果不夺回的话,董贼随时都可以……” “元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想我袁家,乃四世三公,对汉室忠心耿耿。既然汉室气运未绝,当初我反出雒阳,也是想要迎奉先帝刘辨……如今西汉王登基,那曹操挟持伪帝,我若再和他联手,于情于理上,未免都有点说不过去。” “主公,您与董西平和解,无异于与虎谋皮!” 袁绍怒道:“难道和曹操结盟,就不是与虎谋皮了吗?” 他叹了可以一口气,“元皓,我也知你忠心,只是这件事情……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可是……” “还有,我听说,沮授未死?” 田丰一怔,“这个丰却不是很清楚。” 袁绍轻声道:“我一直在奇怪,显甫虽然年少气盛,但有沮授和许攸辅佐,又有文丑蒋义渠那等知兵的人领军,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被董西平杀得全军覆没?” “这个……” “我还听说,沮授许攸,还有文丑……如今就在雒阳。” 田丰心里不由得一惊,“不会吧,公嗣我却是了解,他对曹操可是看不上眼啊!” “可他却看上了刘备!” 袁绍说:“当初你们对我说刘玄德如何如何,还要我杀他。怎么却投了那一只耳?” 这话语中,似是带着一种疑问。 要知道,田丰和沮授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的密切。袁绍这一句话,并不仅仅是问沮授如何如何,也带着一种点拨,带着一丝试探,想要看看田丰的反应。 田丰的脸色,大变…… “若确有此事,主公当立刻前往广平(今河北鸡泽),捉拿住沮授的全家问罪。” “这件事,不如就由元皓你来代劳?” 袁绍的眼睛是半眯缝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田丰心里咯噔了一下,暗自叫苦:公嗣啊公嗣,你怎么……如今可好,连我也被牵连进来。如今大敌尚虎视眈眈,而我冀州内部,却免不了会有一场大清洗。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老臣尊令!” “甚好,我会派眭元进领大戟士协助于你,此外你需要调查清楚,沮授老贼平日接触什么人,不论官职,都必须要一一盘问。我却不希望,再出同样的事情。” “喏!” 田丰还能说什么呢?说主公不要这样大肆清洗,定然会造成冀州的惶恐和不安?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田丰为人刚直,但也不是说真的不通世事。 他心里非常的明白,如果这话一出口,第一个遭殃的人,怕就是他田元皓自己。 而且,此事换其他人,肯定会不可避免的闹出大动静。 自己接手,至少能吧这风波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至少不会太伤了冀州的元气。 田丰领命,走出了房间。 春夜里,风暖暖的,带着沁人肺腑的花香。 白发在风中飘扬,田丰用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戳在了地面,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叹! ———————————————————————————————— 注1:季雍,公孙瓒属下鄃县令。初从袁绍,后雍以鄃叛绍而降公孙瓒,瓒遣兵卫之。绍遣朱灵攻之,力战拔之,生擒雍。未在演义中出现。 注2:邹丹:公孙瓒之渔阳太守。公孙瓒灭幽州牧刘虞,虞旧部鲜于辅等推阎柔为乌丸司马。兴平二年,柔与丹战於潞北,斩丹等四千余级。演义当中未出场过。 第四零四章 水淹七军(一) 第四零四章 水淹七军(一) 修武,曾名宁邑。 殷商时期,武王伐纣,途中遭遇大雨,不得不临时驻扎,修兵练武,故名修武。 北有黑山,东有白鹿山。 清水自此地出,上承诸陂散泉,汇聚成川。 天刚一亮,董俷带着庞统韩德,率领巨魔士抵达修武,视察这里新建小修武行营。 小修武,在修武东,依玉门津,直面获嘉。 有清水河与白鹿山为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东可以突进河内,攻击冀州;南可渡河水,袭扰延津,占取兖州。若把河内划分为两块,小修武可为界碑。 按道理说,董俷如今身居高位,大可以把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黄忠又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一个区区的修武行营,虽然于战略意义上非常重要,但实际上他大可不必亲自来视察。回长安,坐镇关中,似乎更适合董俷去做。 可事实上呢? 董俷属于那种闲不住的人! 而且在长安,不可避免的要面对那些繁琐的事情,而那些并非他所擅长的领域。 文有陈宫顾雍,武有典韦庞德。 董俷就算是呆在长安城内,基本上也是无所事事的主儿。再说了,他还有一颗极为隐秘的棋子,也许很多人都已经把贾诩忘记,但是贾诩却时刻关注着长安。 这也是董俷在听说了苏固挑唆刘辨出兵雒阳以后,并不急于回长安的原因。 他只是命令李逵连夜秘密赶赴杜邮堡,告诉法正说:“我很担心长安目前的情况。” 然后…… 没有然后了!这已经足够了……董俷相信,贾诩能明白他的意思,并且着手调查。 与其呆在长安城内无所事事,倒不如在第一线观察战况。 虽然说袁绍如今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诸侯间的事情,谁又能说清楚? 雍城方面有徐庶打理,基本上也没他什么事情。在无聊了数日之后,董俷索性派人告诉黄忠,说他有些无聊,准备去修武散散心,听闻黑山景色却是相当不俗。 黄忠哪能不晓得董俷的心思? 对董俷,他还是相当了解,更清楚那是一个根本就闲不下来的主儿,当下也就应承。 行营的雏形已经修建完毕,占地万余顷,分为两部。 营盘覆盖了山川,平原。小修武、攒茅田两地各建一部,与大修武成犄角之势。 其中,小修武行营已经竣工,而攒茅田行营还在建设当中。 董俷视察完了两部行营后,对黄忠的效率非常满意,忍不住在途中大加赞扬一番。 如今,越兮淳于导已不再担任董俷的护卫了。 此二人都精通兵法,特别是越兮武艺超绝,在董系武将中能排名前十。 留在董俷的身边,未免有些可惜。正好黄忠兴建两大行营,干脆就把越兮要过来。对于黄忠的武艺,越兮也是相当佩服。虽然不舍董俷,但最终还是过来了。 相对的,董俷将原属于踏白军的韩德董召,裴元绍孟坦调到身边充当护卫。 这四人除韩德以外,皆是杀将。在领军作战方面,显然还有些不足。而踏白军如今也已经成了规模,虽然有点舍不得这四人,但董俷伸手,他还是答应下来。 韩德说:“主公,咱们什么时候突袭冀州啊!” 董俷笑着回答:“景明莫要着急,如今对冀州用兵,显然时机还不算成熟,再等等吧。” “等?等到什么时候?” 庞统笑道:“等到该打冀州的时候,自然就会出手!” 很显然,董俷庞统已经成竹在胸。而韩德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应该询问。 和庞统也算是熟人了! 当初在南阳的时候,韩德就和年幼的庞统相识,如今庞统长大,彼此说话也没那么多的顾忌。对庞统徐庶这帮子阴人,韩德素来是敬谢不敏。因为这些人的花花肠子太多,有时候把人绕进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在,他们不比贾诩。 回到了修武,黄忠正在和成蠡商讨军情。 见董俷等人走进来,两人连忙起身相迎,笑着询问董俷对行营的看法。 “如今游奕军屯兵河内,修武行营已经初具规模。汉升,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对冀州用兵,你这里需要多长时间,可准备妥当……你知道我所的是什么意思。” 黄忠想了想,“冀州兵马约四十万左右,其中在北部十五万,魏郡与常山国五万……若想扫平冀州,当需要十万兵马。两大行营,预计可在两年内整备完毕。” “那我就给你两年时间!” 董俷坐在主位上,摩挲面颊,突然苦笑一声道:“黄大哥,这两年我觉得很累!” 黄忠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是啊,以前董俷无所顾忌,可以纵横驰骋,为所欲为。而今身在高处,却是身不由己。很多事情,未必就是董俷的想法,可是却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做。 董俷说:“想当年,我纵横关东,虽凶险许多,总归是敌我分明。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解决起来也是快意。那似如今,我真的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每走一步,却不得不昧着心思,有些事情做起来,真的是不甚舒服。” 黄忠笑道:“主公的想法,忠却是明白。想当初在南阳的时候,我虽只是一小小都尉,可每日喝酒吃肉,好生快活。后来跟了秦大人,当上了劳什子西部都尉。官是做大了,俸禄也多了,但每每做起事情来,却总归是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是啊,我如今也是这感觉!” 董俷说着,用力的搓揉着面颊,“我不愿意待在长安,恐怕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黄忠笑而不答。 这时候,有小校送来了战报。 董俷拆开来看,眉头微微一蹙,“这夏侯兰不错嘛,居然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黄忠从董俷手里接过战报,扫了一眼。 自一月中,夏侯兰将兵,杀出函谷关以后,可以说是连战连捷,战绩相当不俗。 先是在谷城一战,大败刘备兵马,而后十万大军突袭平阴,竟大败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斩将十余人,兵锋直指雒阳。一开始的时候,董俷还很担心,因为曹操联军败得未免太过诡谲。是曹操太弱,还是夏侯兰太厉害,亦或者是…… 曹操不弱! 刘备周瑜也并非是乌合之众…… 夏侯兰的本事嘛?董俷没见过,但想必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曹操周瑜等人吧。 所以,董俷早早的就派人提醒过夏侯兰,让他小心防备曹操的诡计。 虽然董俷知道夏侯兰未必会听进去,可毕竟是同僚,董俷实在不忍心看夏侯兰中计。而夏侯兰在一开始的时候,不管他是怎么考虑,终归是听从了董俷的话。 平阴屯兵月余,而后突袭雒阳。 公孙康在抵挡了夏侯兰月余的攻击之后,终于抵挡不住,退出雒阳,往偃师逃窜。 于是,雒阳大捷…… 对长安的刘辨而言,收复东都无疑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闻听喜讯之后,兴奋的整夜都睡不着,念诵经文的时候,甚至还出了几次错,恨不得立刻督战雒阳。 在这个时候,夏侯兰可就把董俷的提醒,抛到了九霄云外。 河内距离京兆并不算远,董俷也时刻的关注着雒阳方面的战局。事实上,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侯兰没有出什么岔子,而曹操方面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诡计。 难道说,是曹操想要放弃雒阳吗? 董俷打死也不会相信! 可目前的状况,又的确是让人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啊…… 今天的战报,是说夏侯兰在偃师再次获胜,已经占领了偃师,和曹操与轩辕关对峙。 “不对劲儿!” 董俷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分明是有问题啊!” 黄忠没有和曹操交手过,但周瑜却是在他麾下效力过,自然清楚周瑜的能耐。 “主公,曹操这是想玩儿什么把戏?” 一旁的庞统在看完了战报之后,眉头紧锁,沉吟不与。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主公,如今是几月?” “已四月末,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了……士元,你想出什么了?快点说说!” 庞统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人把京兆的地形图取来,站在地图前仔细的观察。 “偃师,偃师在嵩高山(今日之嵩山)以北,嗯……伊水,雒水在这里……五月?”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董俷。 而董俷和黄忠也从他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似乎听出了一丝端倪。 偃师北面,是伊水和雒水交汇之地,南面有嵩山,地势呈现出一个低洼的谷地。 南方的雨季,是在四月开始…… 而北方的雨季相对而言,会比南方晚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 “不好!” 董俷不由得一声惊呼。刹那间,他已经猜出了曹操他们想要玩儿的是什么把戏。 如果真的如此,只怕夏侯兰和他那十万大军,将要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董俷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大声说:“传我命令,武安国立刻强渡河水,于平阴出兵救援;史涣自平皋猛攻虎牢关,尽量分散开曹操的注意力。景明随我领三千游奕军偷袭五社津……我可以不管夏侯兰结果如何,可是那十万人马,终归是我的部曲。” 庞统原本想要阻拦,可听了董俷最后一句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时候想想,董大哥其实蛮傻的,有点不知轻重。可也许正是这样的一个原因,才让我,让黄将军,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吧。 庞统看了一眼黄忠,却见黄忠点了点头。 “主公,我自延津出击,尽量吸引住曹操自荥阳至原武(今河南原阳县原武镇)一线的兵马。” 庞统也说:“我立刻赶赴雍城,请徐大哥一起配合,协助董大哥奇袭五社津!” ———————— 注:五社津,河南巩县北,黄河于此有五社渡,为五社津 第四零五章 水淹七军(二) 第四零五章 水淹七军(二) 五月时,天气突然生了变化。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公历农历,也没有什么格林威治时间,更没有后世的月份划分。人们按照二十四节气进行计算,大都是以农历的时间来作为时间依据。 所以,此时的五月,已经是仲夏时节。 早些时候,天气还炎热的很。在一夜之间,整个京兆却是风云突变,乌云遮日。 淅淅沥沥的雨,瓢泼的雨…… 不知不觉中,北方就进入了雨季,连天的雨水,令得伊水和雒水的水势暴涨。 曹操站在轩辕关的城楼上,看着漫天雨水,不由得暗自点头。 想他也是用兵多年,自然清楚为大将者,莫不是精通天文地理,善于借势用势。 没想到,周瑜年纪轻轻,居然如此了得。 纵观自己的麾下,能与周瑜相提并论的将领的确是不多,怪不得孙策得他,能占据江东。曹操见过幼年时的周瑜,并且对周瑜的印象非常深刻。只可惜后来因雍丘之变,周异被贬回了庐江。曹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更没听过周瑜。 鲁肃于大局上,要高于周瑜,但在细节处,却比不得周瑜的机变。 当真是人无全人啊! 曹操看了一眼身边的鲁肃,轻声道:“子敬,你可曾与那周公瑾私下里谈论过吗?” 鲁肃闻听苦笑一声,“公瑾雄辩,我只刚开了口,他就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不免有些遗憾,曹操叹了一口气,“如此人物,怎就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鲁肃也轻轻的叹息一声。 其实,他何尝没有想要把周瑜劝说的心思?在曹操的阵营当中,基本上是分为两个集团。一个是以荀彧等为代表的颍川世族集团,另一方面却是以曹氏夏侯氏为首的官宦集团。鲁肃,还有不少人,就处于这两个集团之间,姑且称为寒门集团。 鲁肃出身大户,虽算不得寒门,当然也算不得是什么世族门阀的出身。 他如今依靠着曹操的信任站稳脚跟,但这对于他来说,还是远远的不够强大。 他需要有一个属于他的团队。 如果能把周瑜拉拢过来,凭借他二人的手段,绝对能与其他两个团队三足鼎立。 可惜,可惜…… 想到这里,鲁肃忍不住轻轻的摇头。 “子敬,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鲁肃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忙点头说:“主公放心吧,都已经依照计划,妥善安排。刘备藏于新城,孙权领军埋伏在北邙山中。只要公孙康掘开河堤,公瑾就会发动进攻。到时候,夏侯兰就算逃出偃师,也休想活着回长安。可惜,不是董俷。” 鲁肃这话中的意思,有点遗憾。 只是个夏侯兰…… 如果领军的是董俷该多好?一战功成,到时候挥军直扑长安,定然能占领关中。 曹操笑道:“若是董蛮子,我却未必敢用这种手段。子敬,你未曾和董西平交锋,不知道他的本事。那家伙乍看是个莽撞无脑的人,可实际上,却谨慎的很呢。如果此次是他指挥,我当退守三关,把京兆尽数交付与他,而后消磨他的锐气。 正面的交锋,怕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所谓三关,指的是伊阙关、大谷关和轩辕关。这三处关隘,可称得上是豫州屏障。 鲁肃闻听,颇有些不服气。 “主公,我就不相信,那董俷真有这么厉害?” 话音未落,遥远的北方突然间传来一声似老牛嘶吼的声息,紧跟着天崩地裂般的响动,站在轩辕关上,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鲁肃脸色一变,“伊水,决口了!” ****** 汹涌澎湃的洪水,在奔腾咆哮。 如同一群饥饿的野兽,直冲偃师而去。 夏侯兰正在偃师帅府中,观看天色。隐隐约约的就听到一阵咆哮声,紧跟着有人在帅府外嘶喊起来:“不好了,河坝决堤,河坝决堤,快点跑啊,马上就要来了……” 夏侯兰心里不由得一颤,连忙往外跑去。 他这帅府位于偃师的高处,站在庭院中还不算什么。可是整个偃师,已浸入汪洋中。 洪水冲垮了偃师的城墙,一人多高的水冲击过来,带着大量的土石和残砖碎瓦。 驻扎在偃师城外的军营,已经看不见踪迹。 有幸存的士卒呼号着,呼叫同伴的救援。死尸随浊浪浮沉,战马在水中嘶鸣,挣扎。 一刹那间,夏侯兰恍然大悟! 中计了,中计了…… “速速救援,速速救援!” 夏侯兰指挥人马开始打捞幸存者,但十万大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洪水过后,偃师成了一片水泽。战马奔跑两步,就会陷入泥沼之中,难以行动。 到天亮的时候,夏侯兰召集了残兵。 只剩下了数千人,和一座孤零零,城墙已经坍塌了的城池。 这个时候,夏侯兰想起了董俷给他的来信:与曹操交锋,定要掌控全局,只要有一个闪失,就会被曹操捕捉。如果占领了雒阳之后,最好不要再轻易的出击。 可惜,当时夏侯兰没有听进去,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占领了雒阳之后,夏侯兰的信心膨胀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莫说董俷是他的敌人,就算董俷是他的好友,就算是说那番话的人是他所信任的赵云,也没有用。 “将军,我们怎么办?” 夏侯兰一咬牙,沉声道:“立刻退回雒阳,只要能退回雒阳,我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不足万人的关中军匆匆被组织了起来。 好在从偃师到雒阳,不过一两天的路程,只要到了雒阳,一切就变得好办了。 丢弃了战马,丢弃了粮草…… 此时的夏侯兰再也没有当初出征时的那般威风。狼狈的样子,惶惶如丧家之犬。 出偃师之后,夏侯兰带领兵马,朝着雒阳方向急速行军。 在途径缑氏的时候,兵马困顿的不得了。夏侯兰只好暂时停止,命人埋锅造饭。 “将军,吃一点吧!” 亲兵捧来那粗糙的口粮,可是夏侯兰那里还有胃口。 “你们自己吃吧,等吃饱了,我们还要赶路……只希望雒阳如今,不要再出事。”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公孙康率领本部人马,从远处掩杀过来,那士卒们呼喊道:“莫要走了夏侯兰!” 饥肠辘辘的关中军,可不是汉安军所属。 准确的说,关中军各地行营,是汉安军的基础,但不是每个进入行营的士兵,都能进入汉安军。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而后从中选拔,通过了才能加入汉安军。 而那些被淘汰的士卒,大都是就地屯军。 这样一支人马,先是死里逃生,早已经没有了半点战意。如今遭遇变故,立刻慌乱起来。 夏侯兰扳鞍上马,持枪大声的呼喊。 可是谁又会听他的话呢?整个都乱了套,被公孙康的人马杀得是落荒而逃,丢盔弃甲。 夏侯兰领亲军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雒阳方向奔行。 眼看着前方就是北邙山,只要绕过去,就距离雒阳不远了。此时,天已经黑了,夏侯兰身边只剩下了两三千人,一个个精疲力竭,显然都已经到了跑不动的地步。 夏侯兰的坐骑,是一匹西域的大宛良驹,如今也是在不停喘息。 “全军暂住,休息一下,我们连夜从北邙山穿行,直抵雒阳。” 绕北邙山,和穿过北邙山,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路程却是不一样。 从北邙山穿行,出则直抵雒阳郊的东泽。 而绕北邙山的话,路程就会增加一半。而且,大路官道,说不得会不会有伏兵? 士卒们闻听夏侯兰这句话,都松了口气。 一个个席地而坐,不听的喘息。好在这是五月,如果是冬天的话,恐怕也要冻死一半。夏侯兰也跳下马,放那马匹自行寻找吃的,他手持长枪,靠一棵树坐下。 四周,很静谧…… 夏侯兰看着已经所剩不多的士卒,暗自后悔。 抛开成见的话,其实董俷也很不错,至少他扶汉帝登基,还为汉帝大肆造势。 朝中的事务,他也从来不去插手。 除了把握兵权之外,好像董俷并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举动。 是从什么时候看董俷不顺眼?也许就是从十年前那一场关东诸侯讨伐战开始吧。 初出茅庐的夏侯兰,那时候如同一张白纸。 别人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后来被俘,虽说归顺了刘辨,可是对董俷终归是有一层敌意。而这敌意,来得很莫名其妙,究竟是对董俷看不过去,还是因为输给了吕布,初上战阵就被俘虏,心里面憋了口气的原因?哈,还真的是说不清楚。 当初,夏侯兰试图为汉帝招揽赵云田豫,但没有成功。 那个时候,夏侯兰生不生气?说实话,的确是非常恼火,可现在仔细想想,赵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田豫也是一时的贤才,可为什么放弃了汉帝,而要跟随董俷?被逼得急了,宁可领兵往那不毛之地,也不愿意……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吧! 往昔的一幕幕景象,在夏侯兰脑海中浮现。 从初随刘辨,到后来刘辨在安定,在朔方…… 不管刘辨还是何太后,于董俷相处的都很好。只不过是自己这些人,在瞎起劲儿。 脑袋昏沉沉的,夏侯兰有点犯困了! 突然间,只听一阵喊杀声从北邙山中响起,“莫要放过董贼军,莫要放过夏侯兰!” 一支人马从山中杀出来,为首的人,碧眼紫须,手握宝剑,正是孙权。 “夏侯兰,孙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此刻,夏侯兰一部人马,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非但没有恢复了精神,反而更加萎靡不振。就连夏侯兰自己,坐在哪儿休息了片刻后,也觉得是全身酸软。 咬牙起身,可是战马却不知跑到了何处。 夏侯兰眼见着孙权领兵杀到,忍不住闭上眼睛,暗自叫喊一声:今日,我命休矣! 第四零六章 水淹七军(三) 第四零六章 水淹七军(三) 夏侯兰以为自己要死了! 事实上,目前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生出什么侥幸的心理,但武人之风骨,绝不可弃。 就这一点而言,董俷等人对夏侯兰的影响还是非常巨大。 于世族面前始终保持自己的尊严,士人求风骨,武夫更要有风骨,夏侯兰不敢忘。 持枪而立,夏侯兰厉声吼道:“儿郎们,贼人当前,唯死战耳!” 孙权勒住了战马,笑道:“夏侯兰,我敬你是条汉子,只是你如今,又如何死战?” 他说的没错,所谓死战不过是夏侯兰提升士气的一句话而已。 谁都清楚,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所谓的死战,真的也只能说说罢了。孙权可不想和夏侯兰死磕,死伤的是自家的兵丁,能兵不刃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这一句话,却让夏侯兰刚鼓起的士气,一下子低落下来。 夏侯兰一抖长枪,“孙贼,废话少说,某如何死战,你且观之……” 说着话,竟要步战冲出。 也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巨吼,“夏侯将军不能死战,武安国在此,贼人休走!” 一彪人马,竟然从孙权的后方杀出来。 为首大将黑盔黑甲,一匹乌骓马,掌中一对镔铁锤,看上去沉甸甸,煞气逼人。 孙权也没有料到,在这里竟然会出现援军? 吃惊之下,倒也不是太慌张,举剑指挥人马,阻止武安国和夏侯兰汇合。同时,也向夏侯兰部,发动了猛攻。 可问题在于,武安国的突然出现,令士气低落的关中军,一下子兴奋起来。 武安国从何处来? 原来,他接到了董俷的将令之后,立刻与前来送信的裴元绍自孟津强渡河水。 孟津之前被夏侯兰攻克,留有两千守军。 武安国抵达孟津时,就发现雒阳附近,有曹军的影踪。 他一方面派人往河内送信,一方面加强了孟津的防御,同时请裴元绍驻守谷城。 武安国自己带领三千精骑,自平阴直插北邙山,试图救援夏侯兰。 可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 当京兆大雨倾盆落下的那一刻起,武安国就知道,夏侯兰一部兵马,极有可能出事。 退守雒阳?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友军被消灭?不管那夏侯兰是什么人,主公说了,要救他! 武安国双锤轮开,在乱军中开阖纵横,悍勇无敌。 那大锤胜在势大力沉,借助战马的优势,一路横冲直撞,竟无一人能阻拦住他。 东吴军的优势是在山地和水上,想要以步卒对抗骑军,却显得有些单薄。 不过,他们的人多,士气也非常的高涨。武安国长途跋涉,部曲也大都很疲乏。 “夏侯将军,速速上马!” 武安国杀开了一条血路,命亲随牵过来一匹战马,“我当断后,速速退往谷城。” “武安将军,多谢了……” 武安国眼睛一瞪,“休要废话,老子可不想救你,只是大都督有令,却不得不从。” 夏侯兰闻听,好一阵子赦然。 不过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也顾不得什么客气,翻身上马,领着兵马往雒阳方向撤退。 可是没跑多远,就见前方有一彪人马杀来。 那大纛上飞针走线绣了一个斗大的‘刘’字,赫然正是从新城杀奔而来的刘备。 为首两员大将,全都白马银甲,使一杆大砍刀。 正是关羽在汝南收下的两名义子,一个叫关平,另一个叫关宁。这关平关宁本是汝南人,随其父投奔到了刘备的麾下效力,又被关羽所看重,就留在了身边。 此次刘备虽然没有带多少将官,可是个个出手不凡。 其后军的刘全,中军的高宠,以及这关宁关平两兄弟,都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夏侯兰如今人困马乏,一看刘备兵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怎敢应战。 拨马带着人往回走,“武安将军,往雒阳的路已经被封堵住了,只怕是无法撤退。” 武安国挥锤砸翻了一员将,厉声喝道“往平县(今河南偃师西北)撤退,往平县撤退!” 这平县,毗邻河水,直面北邙山。 武安国心知雒阳凶多吉少,退往平阴的路,只怕也已经被曹军给占领了。只要能抵达平县,靠着地势的险要和城墙的坚固,说不定能撑一下。徐庶已经在河内调动人马往京兆支援,主公更已经偷渡五社津,也许如今正在往这边赶来。 所以,只要能坚持住,就有希望。 而平县,也就成了武安国如今希望所在…… 和夏侯兰一左一右,舞锤抖枪,硬生生的在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武安国满身是血,也分不清楚是受伤流出来的鲜血,还是那些被他杀死的曹军的血。黑黝黝的脸膛,如今是格外的狰狞。大锤挂着风声,凶狠的劈砸砍杀。 而夏侯兰,手中的大枪也幻出点点寒光,杀法骁勇异常。 夏侯兰的武艺说实话并不是很差,虽然未曾得到童渊的真传,可经过这多年的苦练,也已经领悟出举重若轻的奥妙来。只是他和赵云有所不同,虎牢关大战后,赵云经历了无数次凶险的拼杀,在搏杀中一步步的成长,经验非常的丰富。 但是夏侯兰却有闭门造车之嫌。 被吕布俘虏之后,几乎就没上过战场。即便是当初在临泾时发生变故,典韦等人就揽下了所有的搏杀,夏侯兰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在旁边观看,未能出阵厮杀。 毕竟,他主要的责任,是保护刘辨。 如今在这绝境中,夏侯兰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悍之气。大枪如同巨蟒出击,沾染了无数的性命。和赵云的枪法不一样,夏侯兰的枪法机变并不多。因为常见典韦等人厮杀,所以他的枪法也是以刚猛为主,丝毫不逊色于武安国的双锤。 有道是一将拼命,万夫莫敌。 夏侯兰和武安国两人如疼疯虎,带领着兵马硬是杀得孙权人马一个对穿,朝着平县方向逃遁而去。而此时,关宁关平二人也追赶了上来,公孙康也带领人马杀到。 与孙权兵合一处,再次追击过去。 ****** 武安国夏侯兰两人绕过北邙山后,沿着河水西逃。 不过经过先前的一场厮杀,两人的兵马都有损失。所幸在途中,又聚拢了不少兵马。 此时,已经过了二更天! 天上下着蒙蒙的细雨…… 两人带着残兵败将,已经看到了平县的城墙。就听到从那城墙后传来号角声,一支人马从城中杀了出来。 为首一员大将,生的玉面美髯,跳下马七尺七寸,掌中一干月牙戟,威风凛凛。 “夏侯将军,太史慈奉丞相之命,再次恭候多时!” “啊!” 夏侯兰和武安国闻听,不由得心中吃了一惊。 别看夏侯兰并不理睬外面的兵事,可也知道在曹操营中有一员将,名叫太史慈。 而武安国曾是董俷的护卫,经常听董俷提起太史慈的名字。 也难怪,这太史慈在三国演义里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董俷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在武安国看来,能被董俷惦记上的人,都不一般。 太史慈笑道:“夏侯将军,若你愿意下马投降,太史慈可作保,定不伤你性命。” “武安将军,如今该怎么办?” 夏侯兰精通兵法,可是在这战阵上,却真的要听武安国的意见。 武安国轻声道:“先前在来的路上,有一座小山丘,背靠河水……我们可退至山上,与贼军周旋。我估计,最迟到正午时分,大都督他们一定会做出相应还击。” “就依武安将军之言!” 夏侯兰一咬牙,“你领军掉头,我拖住此人!” 说着话,催马上前,厉声喝道:“反贼休要胡言乱语,夏侯兰又岂能投降于曹贼。” 另一边,武安国已经命令士卒,沿原路撤退。 太史慈也不是傻子,一看这架势,就猜到了武安国和夏侯兰的打算,跃马扬戟,就杀向了夏侯兰。夏侯兰和武安国两人且战且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来到山丘下。 “夏侯将军速速上山,我来阻挡敌兵!” 武安国挥舞双锤,奋力厮杀。而夏侯兰也在慌忙指挥士卒登上山丘…… 关宁和关平二人杀至,缠住了武安国。太史慈远远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此乃何人?” 孙权说:“这黑厮命武安国,是董贼的亲信!” “且看我取他性命!” 太史慈说着话,催马就杀了过去,摘弓搭箭,对准了武安国就是一箭。 要说武安国的武艺很强,关宁关平两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武安国的对手。可这二人联手,武安国就有点抵挡不住。太史慈这一箭,正中武安国的肩膀。武安国大叫一声,手上就缓了一下……关宁顺势一刀横推,顺着武安国的胸口划过。 那大刀撕开了武安国的盔甲,在腹部划出一个老大的血口子。 肠子顺着伤口就滑了出来…… 夏侯兰一见,怒目圆睁,催马直扑向关宁。 但是却被太史慈拦住! 好个武安国,身受重伤,仍凶悍至极。只见他仰天一声咆哮,用手把肠子退回腹中,舞双锤扑向了关宁和关平,厉声吼道:“无胆小贼,只敢偷袭你家爷爷嘛?” 只这份悍勇,令曹军上下,竟无人敢出声。 可是,受了伤,终归是受了伤! 武安国原本就不是二关的对手,凭着一股勇气与两人周旋,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 而夏侯兰也敌不过太史慈,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观战的孙权,倒吸一口凉气,轻声道:“我原以为江东出烈士,未曾想董贼麾下,也有如此猛烈壮士。若那董贼部曲个个都如此的话,只怕我等也就要危险了。” 公孙康蹙眉,轻轻点头。 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间就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巨吼,在夜空中炸响。 这一声巨吼,令大河水停止奔流,令天地也随之变色。 “董俷在此,挡我者死!” 随着这一声巨雷般的咆哮,曹军阵脚顿时大乱。只见两员大将,率领三千铁骑如同身边天降,从曹军后方杀了出来。为首大将手舞双锤,锤挂风雷,一路如劈波斩浪就杀了过来。在他身后的那将,风车般的双刃长柄战斧,就好像车轮舞动,曹军曹将沾着就死,挨着就亡。身后三千铁骑,全都是钢铁短弩,勇猛无敌。 “是大都督,是大都督!” 震天介的喊杀声中,只听关中军突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已经上了山的关中军士卒,举起兵器就杀了下来。关宁太史慈三将一看不妙,连忙退回了本阵,指挥兵马……好不容易才按稳住了阵脚,重新向山丘逼过来。 关中军在董俷的指挥下,退上了山丘。 夏侯兰上前,刚要向董俷请罪,却见韩德匆匆走来。 “武安将军……不行了!” 关宁关平退走,武安国就支持不住了,一头栽下了战马。 有士卒上前扶住了武安国,韩德检查了一下之后,走到董俷的身旁,轻声说道。 董俷的心,不禁一抽搐…… 忙走到了武安国的身边,蹲下身子。 武安国此时已经不会说话,只是用手紧紧的握住董俷的胳膊,眼中流露出不舍。 想当初,雍丘之战,武安国与史涣投奔董俷,从此后忠心耿耿的跟随。 许多后进的将领,如今都已经成了将军,有的还封了吼……可惟独武安国,至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箕关校尉。但是这么多年来,董俷从未听武安国有过抱怨。 “武安……武安……” 董俷的心,如同刀绞,握住了武安国的手,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语。 而夏侯兰此刻,神色黯然。 猛然站起来,董俷让韩德守好武安国,又命人牵过了狮鬃兽。 “武安,慢行一步……且看董某为你报仇!” 说罢了话,董俷勒紧了大带,翻身上马,从一将手中抢过一面近百斤重的大盾,另一手抓起武安国的大锤。 “太史慈,关宁……拿命来!” 巨雷般的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不息。狮鬃兽飞一般的从半山坡上冲向了曹军。 此刻,太史慈等人,已经结阵完毕。 众将于阵前,正商讨着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可谁也没想到,董俷竟敢在这时候冲下来。 狮鬃兽阿丑毫无疑问能体会到董俷的心情,在奔跑中不断调整节奏,不断的提升速度。一眨眼的功夫,战马已经冲到了山脚下,而董俷再次一磕马肚子,狮鬃兽也不吭声,在奔跑的一刹那间,猛然不断的提速,令人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观。 太史慈等人,都愣住了! 见过不要命的,可是没见过董俷这种疯狂的人物。 这山脚下可是有数万兵马,他一个人冲过来,想要做什么?只是,那狮鬃兽的速度太快,太史慈等人来不及命弓箭手放箭。这一眨眼的功夫,董俷已经到了。 关宁本能的策马迎上,而董俷却在马上,猛然长身而起。 他的身材本就是高大威猛,狮鬃兽的个头也大,这一站起来,好像一座小山。 董俷扬起了盾牌,怒吼一声躬身砸落下去。 关宁举刀相应,只听蓬,希聿聿战马一声长嘶。董俷这一盾砸下去,足有千余斤的力道。即便是关宁武艺不差,也抵挡不住如此凶猛的力道,连人带马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而一旁冲出来想要合击董俷的关平,还没有反应过来。 董俷看都不看,脱手一锤飞出,正中关平的面门。 武安国的锤也不轻,一柄锤少说也有六七十斤的份量,董俷含怒出手,那大锤更是力道十足。关平被这一锤砸的脑浆迸裂,面门开花,一声惨叫就摔落下马。 从董俷长身起来,到关平落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太史慈公孙康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员大将就已经没了性命…… 不过,董俷手里现在只剩下一面盾牌,那公孙康的心思可就有点活泛了起来。 催马挺枪,就扑向了董俷。 太史慈一看,也跃马扬戟,向董俷杀来。 董俷一手持盾,一手握住了马鞍上斜跨的卓玉宝刀。对公孙康的枪,视若不见,只是用盾牌往外封挡,抵住了那枪尖就推了过去。人借马势,那是何等的力道? 公孙康根本就拿捏不住长枪,唰的就脱手飞出。 枪飞走了,可是那盾牌却没有停下来,朝着公孙康推去。公孙康下意识的勒马而起,双脚甩蹬……战马希聿聿惨叫一声,被董俷这一盾砸中,千余斤就飞了出去,正把公孙康砸在马尸下,险些就岔了气。 好在,董俷的目标并非公孙康。 卓玉刀扬起,迎着太史慈落下。森寒长刀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光,无声的断了太史慈的月牙戟。太史慈见势不好,连忙在马上使出铁板桥的工夫,让过卓玉。 哪里还敢和董俷火拼,掉头就想走。 不过到了这一步,董俷也不会放过太史慈,收回卓玉,抬手就夹住了一支投枪。 嗡…… 沉闷声响传来,太史慈头也不回,抓起铁胎弓就想要拨打。 但董俷这投枪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更何况是全力一击,铁胎弓如何拨挡。 太史慈只觉手上一震,紧跟着啪的一声响,胸口顿时一凉。 低头看去,只见锋利的枪刃,自胸前凸出,太史慈大叫一声,翻身就跌落马下。 ———————————————— 注:关宁,在演义中出现,汝南关定长子、关平之兄。自幼学文,关羽出古城寻兄,至此投宿,定命二子出见。后定使次子平拜羽为父,随羽从征。宁留家中。 第四零七章 大军天降 第四零七章 大军天降 若说关宁关平二人不过是初出茅庐,公孙康也名不见经传的话,太史慈可是成名已久的名将。 可眨眼间,三死一伤! 令观战的孙权有些迟钝,呆呆的在中军大纛之下,看着董俷催马到太史慈身边,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而后拨马缓缓而行,数万曹军竟呆若木鸡,不敢妄动。 那种威风,那种气派…… 孙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只往骨头缝里钻。 我的个老天,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域暴虎?这就是那个被称之为天下无敌的虎狼将? 说实话,孙权在这之前还真的是有点不服气。 在孙权看来,所谓的虎狼之将,不过是他人吹捧出来而已。当初董俷如果没有遇到蔡邕,何来虎狼将之名?再说了,那蔡邕一介腐儒,又懂得什么叫做勇武? 自家兄长,雄霸江东,才是真正的虎狼将! 至少在看到董俷的勇武之前,即便是自家老子死在董俷的手中,孙权也不太相信。 但是现在,孙权无话可说。 董俷若想突围,其实并不会太困难。问题在于,他必须要带走山丘上的所有人。 这就要困难许多。 所以,他往山上退去。 走了一半路,突然又拨马转身。大盾置于身前,这简单的一个动作,让位于最前方的曹军不禁一阵骚乱,许多人向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的看着那骑在马上的董俷。 董俷抬起手,指着大纛下的孙权。 拳头握住,伸出大拇指,然后朝下一翻…… 那意思是说:你们这些人,也就会仗着人多诡计,若是真枪真刀,全都是软蛋。 孙权虽然没见过这样的手势,可是也能猜测出那其中的含义。 脸涨的通红,手不停的打颤,恨不得冲出去杀了董俷,但一种恐惧,让他不敢出声。 当董俷退回山坡的时候,就听到关中军一阵欢呼。 是啊,有句俗话,叫做将是兵之胆。什么样的将,就会有什么样的兵,而董俷,无疑是整个关中士卒心目中的神。除了神,谁又能做到大都督这般的手段? 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是许多武将常用以夸赞自己,抬高自己的一句口头禅。 但实际上,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能有多少人?至少从现在看,只有大都督! 疲乏的关中军,兴奋的大声呼号。 游奕军自动在山坡上结成了箭阵,以防止曹军攻击。同时,他们把干粮交给了那些饥寒交迫的士卒,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关中军而言,却无疑是雪中送炭。 武安国,已经死了! 不过看得出,他非常的开心……在死之前,他亲眼看到了自家主公大展神威,击杀了仇人,却已经是足够了。 董俷把太史慈的首级,放在了武安国的尸体前,抿着嘴一言不发。 夏侯兰上前一步,跪在了董俷的面前,轻声道:“夏侯兰不听大都督之言,冒然兴兵……不但令十万大军覆没,更连累了武安将军,还请大都督责罚处置!” 董俷看了一眼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夏侯兰,心中腾地生出一股怒火。 若这个人能听自己的劝说,占居雒阳之后,不再妄自兴兵,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搭上了自家一名兄弟的性命……该杀,该杀! 脑海中虽然不断的回响这两个字,可是董俷心里明白,杀不杀夏侯兰,不是他说了算。虽然夏侯兰名义上是他的部曲,可实际上呢,总归是汉帝刘辨的亲信。 此次出兵,也真的怨不得此人! 那该死的苏固…… “夏侯将军,你为圣上钦点元帅,我也怪罪不得你。如何责罚处置,只看圣上如何说。你虽遭遇大败,不过却未曾丢了圣上的颜面……也算没丢了武人风骨。 下去休息一下吧,这雒阳的战局,如今才不过是刚刚拉开序幕而已。” 夏侯兰羞愧的低下头,起身退到了一边。 ****** 孙权并没有再组织人马攻击。 不是他不想攻击,而是他很清楚,几方士气低落,强行攻击不过是自取其辱。 而那山丘上的士卒,早先一个个累得都要站不起来。 可是现在,特别是那董俷出现,一下子变得生龙活虎,士气显然是非常的高涨。 已经过了四更天! 曹军、刘备军各方人马,陆陆续续的前来汇合。 曹操方面,有夏侯渊于禁,牛金吕常等将,还有如今为曹操效力,本是吕布麾下将领的魏续侯成等十余员大将;刘备则亲领高宠刘全两人,带一万大军抵达。 周瑜偷袭了雒阳,派大将朱治督一万兵马,领其两个儿子朱然朱桓,还有大将钟离牧【注1】前来接应孙权。几方人马合在一处,小小山丘下,竟聚集了近十万人马。 细雨蒙蒙,天边已经发白。 只见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却是人山人海。 夏侯兰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暗自感到嘴里发苦,脸色变得惨白。 而董俷,却是神色自若。就连韩德看上去也好像无所畏惧,麾下游奕军镇定无比。 相比之下,自己从新安大营中抽调出的关中军,显然有着巨大差距。 “嘿嘿,老曹倒是给我安排了好大的场面……不过只这些人马,能奈我何?” 董俷淡定笑道,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开。 韩德也面带冷笑,嗤了一声之后,就坐下来,捧着他那柄双刃大斧,慢慢的擦拭。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将领! 只这份临危不惧的气度,谁有能相提并论? 夏侯兰不禁心里发苦,叹了口气之后,心头的包袱也仿佛一下子都卸了去,轻松无比。 我还真不是个领兵打仗的人,早知道逞什么能! 他提起大枪,在山头上巡视起来,任由那山下的兵马,越来越多…… 夏侯渊听说太史慈死了…… 心中顿生起一股悲愤。不过大丈夫马革裹尸,战死疆场,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 “董贼,我誓杀汝!” 刘备看着两具已经认不出谁是谁的尸体,不由得咬牙切齿。 “夏侯将军,如今我等围困董贼,正应该出兵将其消灭,莫要再拖下去了,省的夜长梦多。” 夏侯渊已命人收敛了太史慈的尸体,闻听刘备的话语,轻轻点头。 “我正有此意,只是十万兵马,由谁调度?那董西平非比常人,若不能统一起来,只怕难以奏效。” 刘备很想抢过兵权,可是也清楚,他不够资格。 当下一笑,“这里是丞相的地方,自然应该有夏侯将军指挥。公孙小将军如今身受重伤,周将军还在雒阳,只怕是无法脱身。这里最有资格的,当然是夏侯将军。” 别看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杀人不见血啊! 刘备故意忽视孙权,在提及江东人马的时候,也只提周瑜,而不提孙家。孙权眼睛一眯,看了一眼刘备。轻咬嘴唇,硬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但是对周瑜,却隐隐有些不满。当然,孙权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不会把情绪流于表面。 微微一笑,“刘大人所说不错,夏侯将军就莫要推辞了!” 这大帐里面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夏侯渊看了一眼孙权,又看看刘备,对这二人在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似乎颇觉得有趣。 “既然如此,渊就不客气了!” 说着话,夏侯渊就提起令箭,发出命令。 卯时,山脚下鼓声大作,由魏续宋宪为第一梯队的曹军,朝着山丘上发起攻击。 半山腰,一排盾墙竖立。 随着韩德一声厉喝,盾墙后的箭阵中发出嗡的一声弓弦颤响,一片黑云从天而降。 别看联军人马几乎是董俷兵马的十倍。 可由于山丘地形的缘故,你人马就算是再多,也很难展开来。夏侯渊很清楚目前的情况。关中军士气旺盛,有董俷坐镇,想要一举攻破,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唯有利用关中军物资不足,董俷带来的兵马显然是长途跋涉,弓箭也不会带许多。消耗干净了他们的箭矢,就可以发动攻击。所以,这次进攻中,损失最严重的,会是在中间进攻的人。短兵相接,消磨对方的士气,肯定不会是曹军出动。 雨,细朦朦…… 山坡湿滑,极难行动。 董俷命那些失去作战能力的士卒,砍伐山上的树木,堆积石头,以作防御之用。 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就地取材,借用地形之便,和你拖延时间。 双方你争我夺,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山坡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鲜血和泥水混合在一起,把土地染成了红色。 夏侯渊紧咬牙关,指挥人马不断的进攻。 突然间,有一阵奇异的号角声传来,是从河水方向传来…… 有小校急报:“夏侯将军,大事不好,河水河面,河面上全都是董贼的兵马!” “什么?” 夏侯渊吃了一惊,连忙带着众人前去查看。大河浊浪翻滚,河水湍急浑浊。 然而,在河面上出现了一艘艘船只,大船、小船、不大不小的船,加起来足有几千艘。每艘船上,都装载关中军,浩浩荡荡,一下子填满了整个大河的河面。 当先一艘大船上,竖一杆大纛。 上书三军统帅,河内太守,正中间斗大的‘徐’字,黑底红字,看上去格外醒目。 我的天,这几千艘船,少说也有几万兵马…… 夏侯渊心中不由得一寒,山上几千兵马,就已经让人头疼。 如果等那些关中军上岸的话,恐怕连逃都逃不掉了。 “玄德公,董贼援军已至,我等当如何是好?” 孙权不声不响的就给刘备下了个套子:你说撤兵,那就是扰乱军心;你若是不撤兵,到时候关中军上岸,你刘玄德顶上去?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舒服。 刘备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孙权话语中的陷阱。 说实话,他是真想杀了董俷。且不说别的,董俷可是坏了他三弟张飞的性命。貌似连自己老娘也是死在董俷的手中……还不算老婆被董俷的结义兄弟给纳走了! 可是,刘备也真的是很清楚,如果河面上的人马上岸,己方凶多吉少。 阻止他们? 又没有带足够的器具,恐怕是无能为力。 刘备一笑,“备不过为参军,如何做的了主?此事,还要请夏侯将军早作定夺!” 一脚把皮球踢到了夏侯渊的脚下。 你刚才不是消耗我们的兵力吗?现在你怎么办?打的话,那就要用你曹家兵马。 船已渡河过半,夏侯渊也是好生为难。 虽然有渡河半而击之的说法,可问题是自己这边没船,还守着一头吃人的老虎。 一咬牙,夏侯渊沉声道:“传我将令,大军徐徐而退,往洛阳去……我当亲自断后,只要能退入雒阳,与周大人兵马汇合,料那董贼,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寻。” “正当如此!” 刘备孙权掉头就走。 夏侯渊心中苦笑:“主公啊主公,这董俷未死,自家就勾心斗角个没完没了,联盟……怕也不过是一句笑谈吧。 叹了口气,夏侯渊挥动令旗,大军缓缓撤退。 董俷也没有趁势追击,因为他知道,似夏侯渊刘备这等人物,撤兵又岂能没有防备? 不过,河内兵马不过数万,游奕军已占居大半。 黄忠一方面要防御袁绍的反扑,一方面又要在延津牵制曹仁所部的兵马,肯定抽不开身。 剩下兵马,还要牵制住虎牢关方向的曹军,这船上这么多人马,从何而来? 董俷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船只,心道:只怕这又是元直搞出来的一番手脚吧…… ———————— 注1:钟离牧,吴前将军、武陵太守。汉鲁相意七世孙也。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馀亩,后牧发名。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数破贼寇。在郡四年,以疾去职。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贼帅黄乱、常俱等出其部伍,以充兵役。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谿夷与蜀接界,时论惧其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牧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馀人及其支党凡千馀级,纯等散,五谿平。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卒官。家无馀财,士民思之。子祎嗣,代领兵。 第四零八章 群虎出闸 第四零八章 群虎出闸 —————————————————————————— “董贼援军?” 周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着夏侯渊等人,“怎么可能有五万之众?” 夏侯渊苦笑道:“我又怎么知道?河面上全是董贼的船只,足有三四千艘,大大小小的,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兵马?五万之数,恐怕还有些少了呢。” 周瑜忍不住向孙权看去。 而孙权根本就没有理睬周瑜,而是轻声的和其他人交谈。 刘备这时候开口道:“夏侯将军所言不差,当时那董贼援军出现的时候,备亦深感吃惊。虽说董贼已被困死在山上,可困兽犹斗,其兵马之悍猛,却令人吃惊。如果再坚持下去的话,一俟董贼援军靠岸,则我部将受到内外夹击,实危险之至。” 周瑜不是不相信夏侯渊的话,可刘备这一番话,表面上似乎是在为夏侯渊证明什么,但实际上却暗藏着杀机。他这一解释,反倒像是周瑜对夏侯渊不太信任。 夏侯渊看了刘备一眼,却没有说话。 而周瑜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用一种别样的方式,还击了刘备的毒招。你不是有如簧巧舌吗?没关系,你只管说,我们当没有听见。有时候,越是沉默,却越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刘备也是聪明人,当下沉默无语。 这时候,一直没有显山露水的司马懿却站了出来,沉声道:“夏侯将军怕是上当了!” 夏侯渊一怔,“上当?” 司马懿说:“以小将算来,河内兵马并不算多,黄忠在延津用了一半人马,淳于导在平皋蠢蠢欲动。加上河内方定,也需要人马驻守,所以董贼援军,定然不会有五万之数。想来是虚张声势,用疑兵之计迷惑夏侯将军,也就在一两万人而已。 这司马懿,出身弘农司马世家,是司马防的次子。 十年前左右,司马防得郑泰之命,和杨震在曹阳亭试图袭击董俷,不想被董俷看穿了阴谋,反戈一击,不但杀了杨震和杨修祖孙,更一举攻下弘农,斩司马防于弘农城外。之后在弘农城里,董俷更大开杀戒,几乎屠掉了司马家全族。 当时司马懿和哥哥司马朗,正好在汝南,得以逃脱。 而他的几个兄弟,也只有最小的幼弟活命。只是从司马家出事以后,就再无联系。 不过,司马家族虽被灭掉,可是司马朗已经名声在外。 凭借着一些父辈和妻子娘家的关系,司马朗将司马懿送进了水镜山庄中求学,而他自己则在下邳城外结庐而居,默默的观察着事态发展,寻找能为他报仇的主公。 最终,司马朗选中了刘备。 虽然刘备当时还一文不名,甚至背着一个反贼的名头,可谁又会真的去在意? 刘备和董俷的仇恨,难以调和。 也唯有他,能够拼死和董俷交锋,不死不休。 司马朗出谋让刘备在小沛站稳脚跟,后来又设法让刘备成了刘宣的女婿,名义上也有了不小的改观。可以说,刘备能夺取徐州,和司马朗有着极为不小的关联。 而司马懿,丝毫不逊色于司马朗。 他这话出口,不但调和了大厅中有些怪异的气氛,更把矛头直指向了夏侯渊。 那意思就是说:你是主帅,你判断失误,当然罪名由你来承担。 周瑜摆了摆手道:“如今并非是争论对错的时候……董贼想必已经夺了平县,和平阴成犄角之势,虎视雒阳。不管他们的兵马有多少,董西平在,胜似十万兵马……夏侯将军,我拟以雒阳为战场,与董贼对峙,还请将军驻守于北邙山。” 夏侯渊点头,“渊当听从将军调遣。” 要说,夏侯渊很服气周瑜嘛? 那当然不可能……夏侯渊比周瑜大了不少,在他眼中,周瑜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可问题是,曹操命周瑜督战雒阳战事,并赠与青虹剑,可先斩后奏。 这也是会盟之初就定下来的基调。曹操在征战之前,就对夏侯渊说过,让他配合周瑜。 夏侯渊可以不爽周瑜,但对曹操的交代,却没有二话。 所以,当周瑜指派他的时候,夏侯渊当下答应,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 周瑜看了一眼刘备,却突然笑道:“此战有两个关键,其中之一就是要保证我粮道无忧。如今的京兆,四周兵力集中,可中部空虚,当谨防那董西平断取粮道。董西平用兵,多以奇袭游击为主,所以不得不防,瑜请玄德公驻守新城,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这新城,就位于现在的河南嵩县境内。 由此向东,有直抵颍川的三关要地,西面有陆浑关,看顾着京兆的补给线,很重要。 周瑜向刘备看去,眼中带着笑意。 刘备面不改色,插手应道:“备定守得新城无虞。” “既然如此,瑜就有劳诸公多多费心,此战若能功成,可为我等换来喘息之机。” 这时候,有小校从外面进来。 与周瑜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周瑜不禁笑了起来。 “果然,那董西平手中并没有多少兵马,自河内渡河而来的兵马,只八千人。” “什么?” 夏侯渊不由得眼睛瞪得溜圆,心里面懊悔不已。 若只有八千人,他怎么也能阻挡住对方上岸,同时猛攻山岭,说不定已经拿下董俷。 周瑜笑道:“夏侯将军莫要懊恼,这战阵之中,变化莫测。匆忙之中难以分辨真伪,即便是瑜当时在,怕也是无法看穿董贼诡计。只是接下来,却不可再有疏忽。” 一句话,让夏侯渊对周瑜,生出无限好感。 ****** 长安,细雨蒙蒙。 一大早,那霸城门刚刚开启,就见一队铁骑风驰电掣般而来,冲进了长安城中。 “刚才那人,好像是典韦将军?” “好像是……” “这两天还真的是热闹,前天凉州的陈刺史突然抵达,今天典韦将军也赶了过来。” “许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住嘴,有些话该说就说,不敢说的千万别说。我等的职责就是守好城门,其他的事情和我等无关。再说了,天塌下来有大都督顶着,你们这些家伙操甚心思?” 一名门伯低声喝道,周围门卒立刻噤若寒蝉。 位于章台大街上的大都督府内,此刻正是人满为患。 蔡琰苦恼的看着一屋子的人,有点哭笑不得。而陈宫在一旁,却是讪讪然。 陈到正在和庞德进行激烈的争论,两个人都想要领兵出征,去加入雒阳的战事。 夏侯兰兵败偃师的消息,已经传入了长安城内。 刘辨闻听此消息,不由得脸色苍白,呆坐在大殿之上,久久说不出话。 早在偃师之败以前,董俷就派人送信给刘辨,让他最好提醒夏侯兰莫要轻举妄动。 可惜当时的刘辨,也被夏侯兰所取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有理睬。 如今噩耗传来,刘辨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好董俷救下了夏侯兰,并且在平阴平县和谷城三地之间,拉开了一道防线。这时候,刘辨有两个选择,一是退兵,二是和曹军在雒阳来一场大战。可这种事,却非他能决断。 陈宫理解董俷的意思! 虽然说董俷对夏侯兰这一次兵败非常恼怒,但还是想要帮他挽回败局。 因为刘辨刚登基,这皇室气运所在,若是就这么退回关中,于颜面上极不好看。 更何况,还有袁绍在河北虎视眈眈。 若是露出半点的软弱,都有可能刺激的袁绍改变主意,和曹操联手,夺回刚占领的河内。所以,董俷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从他陈兵在京兆的举动来看,足以说明一切。 这一战,必须要打! 但有一个问题,乞活军在并州,解烦军刚抵达西河。 陈到为凉州刺史,而无难军却在汉中。游奕军独自支撑河内战局,已经力不从心。 选锋营还需要稳定住河内,也不好轻易调动。 从何出兵?谁可为将? 董俷是没有交代,但是陈宫却不得不慎重考虑。可谁知道,董俷在雒阳刚扎下了摊子,整个关中就知道了。熟知董俷性情的陈到张郃,庞德麴义等人,一个个摩拳擦掌。 这不,先是在承明殿中争吵,现在又吵到了大都督府。 张郃道:“我选锋军可自箕关出兵,增兵河内。六万选锋士,已经做好了出兵准备。” 别看庞德和张郃搭档了多年,可这个时候,却是绝不退让。 “只你选锋军利害嘛?我兰池大营十二万兵马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征。” 陈到一蹙眉,“令明,兰池大营拱卫长安,怎可轻易出动?这件事怕是不妥……” “不错,不错,非常不妥!” 张郃一见陈到开口,立刻来了精神。 哪知陈到又道:“选锋军随可由河内出兵,但冀州袁绍也不可不防。你若是出兵了,河东谁来镇守?以我看,此事还是由我踏白军出战为好,凉州如今安定,踏白军也难有作为……再说了,主公此前把踏白军调至长安,怕也有这个意思。” “你住嘴!” 张郃庞德,勃然大怒! 麴义这时候阴沉沉的说:“要我说,踏白军也好,选锋军也罢,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新安大营尚有甲士八万,加上三千背嵬军,足以解决那雒阳二十万曹军。” 陈到三人,立刻围攻麴义。 蔡琰被吵得头昏脑胀……她就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们总是想要出兵打仗呢? 阿丑是这样,自家的两个丑小子也天天的喊着要去帮他们的老子。 现在又蹦出来一群人,喊打喊杀…… 你们喊打喊杀也就罢了,为何又要我一妇道人家做主?这种事情,我如何能做的了主啊。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吼叫。 “老子不管你们谁领兵,反正这一次,定要算上我典韦一个……谁敢阻我试试看?” 话音未落,典韦大步流星走进了屋内。 在他的身后,牛刚怀抱一杆鎏金竹节鞭紧跟典韦。 那竹节鞭是董俷送给典韦的兵器,据说是方便他主持重泉行营而打造出来。可看这架势,分明是谁敢拦我,我就打谁。典韦这一进来,所有人都立刻闭上嘴巴。 这是谁? 这是大爷! 董俷的结拜大哥…… 陈宫一见典韦,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 这位爷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还嫌这长安城里不够乱,是不是?怎么都跑来了! “弟媳妇,你给我评评理,我兄弟在外面浴血拼杀,我五个儿子也都建立奇功。偏我要呆在重泉那鸟地方……你看看,你看看,我肚子上都快要出来赘肉了。” 典韦说着话,砰砰的拍着肚子。 蔡琰一见,却是哑口无言…… “各位将军,先别着急。这出兵一事,宫已经派人往雒阳,请教大都督的意思,想必这一两日,大都督就会有所回应。诸位将军,还是莫要在这里扰了夫人。” 陈宫心里这个憋屈! 你们吵就吵呗,在我承明殿里吵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主母也给扯进来? 可这埋怨也不能说出来,屋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是董俷的心腹老人,比他资历要高的多。如今,也只好等主公的裁决,想必到时候,就可以做妥善的安排了。 “圣旨到!” 从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喊,所有人不禁一怔。 就见一黄门手捧圣旨,走进了屋内,见所有人都在,不由得笑了起来。 “皇上早知道各位将军会在这里,所以命奴婢前来传旨,有大都督的军令宣布。” “啊?” 陈到等人,忙起身行礼。 圣旨一共有两份,第一份是刘辨委任董俷为光禄勋,三军大都督,总督所有兵马,有先斩后奏之权利,各方兵马皆归于董俷调遣,无需再向刘辨专门请示。 虽然董俷早有了这种权利,但是刘辨这一次,却是给董俷正了名。 而后又是一系列的人事调动,主要包括几个方面:免去陈到凉州刺史一职,由漠北郡太守臧霸接任。漠北郡太守一职,则由阎温担任,但归属于朔方太守庞淯治。 漠北郡,主要包括了漠北高原一块土地。 人口不算太多,竟臧霸数年治理,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起色。阎温是牛辅当年看重的人物,从董卓死后,就一直跟随董俷,也算是一个董俷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阎温的才气不足,治理一郡未免有些困难。 所以由庞淯所辖,二人虽然都是太守,但漠北郡的地位,就类似于后世的县级市。 而臧霸的才学,为刺史当没有问题。 调武都将军文聘为兰池将军,镇长安。命贾龙为武都太守,阎圃任汉中太守。 于建安元年,虽庞统一起抵达长安的霍峻,在这四年中功勋卓著,已升为都尉。此次被董俷调至河东,领重泉行营兵马,与袁绍军对峙,张郃所属选锋营,出兵河内。 命踏白军主帅陈到、背嵬军主帅麴义,出函谷关,屯兵谷城。 命典韦为元戎军主帅,于庞德所治。命庞德提点新安大营、渭南大营共计十万大军,兵出陆浑关。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兵马调动,令所有人欣喜若狂。 小黄门刚宣读完了圣旨,就见典韦呼的站起来,兴奋的大声吼叫:“我就知道,我兄弟不会忘记我。令明,此次你为主帅,我为先锋,那小小新安,唾手可得。” 但是,其他人却皱起了眉头。 陈宫心中一声长叹:主公啊主公,您这么不惜耗关中六成兵马,也要占领雒阳,究竟是为了哪一般?真的是想要建立功业,夺回东都,亦或者是为那兄弟之情呢? 第四零九章 雒阳城外静悄悄 第四零九章 雒阳城外静悄悄 自建安元年以来,四年里,关中未有过这般大规模的兴兵。 即便是董俷夺关中,乞活军灭鲜卑,也大都是动辄十几万的兵马,而这一次…… 踏白军八万人,选锋军六万人。 再加上新安、渭南两处行营的十万人马,元戎、背嵬,以及已经在河内交锋的游奕军,董俷几乎把关中的精锐兵力抽调一空,陆陆续续的开拔,屯兵谷城一线。 于是,从谷城至雒阳,短短的距离中,竟屯集了二十多万大军。 当董俷看到兵马源源不断的从关中发出,也不禁生出了一种胆战心惊的感受。 这也许是他这辈子,指挥的最大一场战役。 而这一场战役的源头,竟是来自于一场和他毫无关系的大败? “我也知道,这样做似乎划不来。其实以关中目前的情况,只需数年,我们就能有足够的力量,轻而易举的夺回雒阳。可是现在,我们要打一场势均力敌的大仗!” 私下里,董俷对徐庶解释:“夏侯兰这一败,若是放在往常,败了也就败了。可新皇登基,正是天下归心的大好时机,这一败也就成了许昌和长安的气运之争。如果我们就这么退回去,那么之前所使用的一切手段,终将会成为他人的笑柄。” 徐庶不以为然,“高祖当年与项羽争锋,也曾屡战屡败,但最后……” “此一时,彼一时!”董俷轻声道:“他们是在争天下,我们是在争皇统,听上去相似,可实际上却不一样。如今这状况,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曹操要争一个颜面,而我们要争一口气,说到底这场大战终不会有结果。” 徐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过,我也的确是想要护住皇上的面子……护住他的面子,也就是护住我们的面子。” 董俷自嘲似地笑道:“我最讨厌这种无聊的颜面之争,可是每一次又要夹在中间。我倒是想起了一句俗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希望这该死的动荡,能早一点结束。” “庶,愿效死命,追随主公!” 徐庶躬身一揖,董俷却恍若危机,站在谷城的城门楼上,向雒阳方向眺望。 想必此时,阿瞒也会很紧张吧…… ****** 董俷猜错了! 曹操此刻,并不在雒阳。 在雒阳大战拉开序幕的同时,虎牢关、延津方向,同时传来了告急的文书。 特别是曹仁,面对三万精锐游奕军,手中的兵力虽然远超过了黄忠,却屡战屡败。 黄忠猛如虎! 这是曹仁在文书中所使用的词句。 把个曹操郁闷的够呛。怎么又窜出一头老虎?为什么董西平的身边,有这么多的老虎? 曹仁的文书传来不久,选锋军自河东出。 虎牢关守将夏侯惇也是一个知兵的人,从当年荥阳大战开始,可以说是身经百战。 但是,当张郃从淳于导手中接过了指挥权后,夏侯惇立刻感觉到压力倍增。 一个黄忠,一个张郃…… 如果仅仅是这两个人的话,也就罢了。 令曹操恼怒的是,袁绍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插上来一脚。 平原郡太守宗宝发来告急文书,高览自清河郡出兵,将河水以北,隶属平原郡的七个县城攻占。如今陈兵西平昌(今山东商河西北),虎视眈眈,做出攻击态势。 曹操闻听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袁绍和董俷联手了! 说实话,曹操很想在雒阳,和董俷再掰一次手腕子,看看究竟谁的手段更高明。 但问题是,青州告急,兖州告急…… 雒阳虽然重要,青州兖州也同样的重要。 鲁肃看罢了地图,不由得哀叹一声,对曹操道:“主公,只怕是公孙度完了!” 曹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鲁肃说:“这件事和公孙度,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肃尚不清楚那董俷是玩儿的什么手段,但是很明显,他只怕是已经做好了吞并幽州的准备。否则的话,袁绍不会出兵青州……不管他是想谋取空间也好,或者是和董俷联手也罢。袁绍在这个时候攻击青州,很显然是想谋求退路。” 对于鲁肃的推断,曹操半信半疑。 不过他还是决定,亲自坐镇荥阳,以稳定住京兆东部的局势,威慑一下袁绍。 至于雒阳的战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董俷所要面临的对手,同样也不是易与之辈,周瑜夏侯渊,包括刘备,够他难受一下。 所以,当踏白军抵达谷城的时候,曹操已经到了荥阳。 这让董俷很失望,他还想在这雒阳城外,和曹操叙叙旧,然后再来比试一番呢。 不过,有周瑜这个对手在,董俷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三国演义中,把周瑜说成了心胸狭窄之辈,更把赤壁之战的功劳,放在诸葛亮的头上。 但董俷如今已经不再相信那该死的三国演义,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眼间,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那树叶也渐渐的变得枯黄起来,秋天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董俷在谷城,屯集了十五万兵马,其中不泛有来自各行营的屯田军。 而周瑜也依雒阳扎营,二十万兵马排开,把京兆这么一个狭小的地带,填得满满当当。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甫一开始的交锋中,双方各出奇谋,但很快的就发现,似乎没有施展的余地。 无他,人太多,兵营太密。 甚至在有些地方,已经形成了盘根错节的纠缠局面。隔着一条溪水,一边是关中军,一边是联军。双方只要有一点点的小动作,就会立刻被对手看穿,识破。 几次小规模的作战,最终演变成了面对面的冲锋。 打了十余日,双方互有死伤。董俷难受,同样在雒阳的周瑜,也非常的痛苦。 董俷说:“我拟用火攻……” 马上就有人出来说:“不行,如今联营距离太近,即便是有大风助我,也会受到波及。” 周瑜说:“我欲掘开雒水,水淹谷城!” 夏侯渊就苦笑道:“掘开雒水,固然能水淹谷城,只怕我军也难以逃脱。” “我兵退三十里!” “只要我们有动作,董西平也定然会做出反应!” “……” 周瑜无计可施,同样的董俷也只能甘瞪着眼睛。 数十万大军,就这样在雒阳城外耗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敢抢先出手。 这时候,也许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他方面,不管是虎牢关还是延津,都打得热火朝天。就连庞德那边,也和刘备有过十几次的交锋。双方不分伯仲,最终打了一个平手。反倒是雒阳,此刻静悄悄。 谷城大营里,董俷召集众将,一个个愁眉苦脸。 陈到很无奈的坐在一旁,原以为会有一场血拼,可谁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董俷说:“如今这情况,打不得,退不得,该如何是好?” 是啊,该如何是好? 陈到等将领,都闭着嘴巴,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董俷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 大军一动,所花费的钱粮物资,非常的巨大。 虽然说关中的底子很厚,可毕竟才安定了两年,而且用兵频繁,也有些承受不住。 想必曹操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吧。 徐庶和庞统两人,也没有开口。两人从一进来,就盯着那大帐中央的沙盘看,表情木然。 “主公,前些日子您给我看的那些公文,能否再让我看一遍?” 董俷让裴元绍捧着公文,交给了庞统,“士元,计将安出?”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期盼,可谁晓得庞统一摇头,“没办法,想不出什么办法。” “散会!” 董俷气得站起来大手一挥,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这该死的雒阳会战,可真是他妈的我这一辈子,打得最憋屈的一战,憋屈,憋屈! 普通的招数,对于周瑜那等人物根本就没有用。 想用奇计,有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董俷孤零零的坐在大帐中,看着沙盘苦思冥想。 不知不觉,已过三更。 睡意上来了,董俷起身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庞统徐庶,还有陈到突然走进了大帐。 董俷奇怪的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还不休息?跑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 庞统一笑,“主公,有办法了!” “什么有办法了?” “统有一计,若能成功的话,可令主公不费一刀一枪,兵不刃血的夺取雒阳。” 董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之前的疲惫,也随之被赶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把拉住了庞统,急切的问道:“是何计策?士元快快讲来!” 庞统笑道:“刚才我和元直叔至二人在聊天,想出了一条计策。不过此计还需要主公配合才行。” “我配合?” “不错!” 庞统说:“如今雒阳粮草,全部是从颍川经由轩辕关,大谷关和伊阙关三关而入京兆。只要能夺取了三关,雒阳不攻自破。” 董俷一撇嘴,“你是要断粮道?” “正是!” “哈,那曹操用兵,最喜断人粮道,而且我曾在荥阳做过这截粮之事,他怎会没有防范?” 庞统笑道:“当年大哥你袭击酸枣,火烧粮仓的事情,小弟是听说过的。不过小弟却未曾见过大哥当年的风范,常以为憾事。如今,不如让小弟弥补一下遗憾?” 董俷瞪着庞统,“小阿丑,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我还要睡觉!” 徐庶说:“主公,士元这计策,有些凶险,只是如果能成功,的确是可以大败周瑜。” 说着话,他伏在董俷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这件事还是叔至无意中提及,只是主公若想实施的话,还需要一番仔细筹谋。” 董俷斜着眼睛,看了看陈到,又看了看庞统。 徐庶刚才说的那件事情,如果计划的好了,倒也的确是有几分把握。不过也正如徐庶先前说过的那样,这件事风险很大,稍有差错,就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沉吟片刻,董俷抬起头问道:“叔至,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为何我没有一点印象?” 陈到说:“那人和我是同乡,当年黄巾之乱时,与我全家一同避难于山中,主公肯定是见过的。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小,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后来颍川大捷,我随主公去了凉州,但是他父子因家中还有牵挂,故而就没有同行,回汝南去了。” “我还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董俷的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叫什么?” “此人姓吕,名蒙……汝南富陂人(今安徽阜南),如今在曹操麾下,任大谷令。” 第四一零章 董西平单刀赴会 第四一零章 董西平单刀赴会 朔风正急! 不知不觉中,弹汗山已经进入了深秋季节,天气也逐渐的变得寒冷,有点刺骨。 贺齐的大帐里,来了两个客人。 这两个人物可非同小可,一个是望北郡太守费沃,另一个就是费沃的老师,黄承彦。在塞北生活了许久,黄承彦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还专门去了一趟西域。 目的是拜访刘洪,因为刘洪已经老了,不论是在精神还是身体上,都比不得黄承彦。这两个人,都精于算学,一个擅长机造之术,另一个却是精通天文地理。 而黄承彦这一趟,却是应刘洪的邀请。 在汉安城停留了两个月,黄承彦和刘洪谈论了许多事情,其中也包括对董俷,以及整个汉室江山目前状况的看法。刘洪显得大度,对于汉室的未来毫不在意。 “自古以来,就没有长久的王朝……夏亡商兴,至周不过七百年,周虽号有八百年的社稷江山,可这八百年中,却也是分分合合,战乱不断。暴秦横扫六国,却仅仅二十年,自高祖皇帝取代,王莽篡位,光武中兴……今业已有四百年。” 刘洪很安详的说:“至于将来,这汉室还能存多久,何必太过在意?该存在的时候,自应该存在;该灭亡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拦。却说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人到了我如今的这年岁,许多事情也就看开了。” “可是……” “黄老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西平如今所做的事情,也不过是顺着这大道而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夺了汉室江山,我也不会怪他。我知道,以他的性情,终会给我刘氏一宗,留下一线生机。所以,该来的就来吧,何必强要阻止?” 黄承彦也很无语! 人家是堂堂的汉室宗正,尚能如此看得清楚,自己又是为了哪般? 刘洪请黄承彦前来,却是为了把他耗尽毕生心血所研究出来的修改版《九章算术》交给黄承彦。这东西,你必须要交付对人,而黄承彦在刘洪看来,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更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些问题,还需要黄承彦来查漏补缺。 黄承彦也非常郑重的答应了刘洪的请求,并且保证,一俟这《九章算术》完成,一定会交付到董俷的手中。这对于刘洪而言,也不异于卸下了心头的包袱。 在汉安城停留了数月,黄承彦又回到了望北郡。 他写了一封信给庞德公,请庞德公出面解除了诸葛亮和黄月英的婚约,然后又邀请庞德公来望北郡一叙。至于庞德公会不会来,那是他的事情,和黄承彦无关。 刘洪的态度,对黄承彦的影响不小。 凡事应偱大道而行,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还是顺其自然吧! 此次,他和费沃来弹汗山,却是要与贺齐谈论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黄承彦需要了解那西平弩的具体使用情况,虽有将做营提供的数据,但明显不够充足。 而费沃呢,则是为了这已经持续了近一年的战事而来。 “公苗,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虽然乞活军未曾有举动,可是每日花费钱粮无数,望北郡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我只想知道,你这边还要持续多久?” 乞活军里有很多奴兵,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是望北郡极为重要的生产力。 可是如今,这一场几乎蔓延了大半个社稷的雒阳大战,使得望北郡的生产也受到影响。他必须要弄清楚,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而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动作。 贺齐很无奈的说:“主公横下心来要为圣上讨回这个颜面,雒阳战事一日不结束,乞活军就无法解散。至于还要多久,就看主公的意思了。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我可以在一百天内,打下整个幽州。但是没有主公的命令,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费沃不禁为难的拍了拍脑门,陷入沉思当中。 “将军,营外有长安使者前来,说是有要事求见将军!” “啊!” 贺齐等人忙站起身,“快快有请。” 片刻功夫,就见一瘦削男子走进了大帐。他身材不高,却生的颇有仪容,看到费沃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露出笑容,“费太守在,倒是省却干再往弹汗山的波折。公苗,一向可好?” “是子翼啊!” 贺齐与费沃都认得此人,连忙上前寒暄。 黄承彦倒是还坐着,捧着贺齐给他的那本关于西平弩使用的情况说明,沉吟不语。 蒋干如今官拜承明殿中书令监,若是用后世的解释,就是办公室主任。 负责处理各种奏章,属于陈宫的助手。他突然前来这里,怕是将有大事发生。 “子翼,这一路风尘,却是从何而来?” 蒋干笑道:“邺城!” “啊?” “我本在邺城公干,得主公密令,有要事相告。”说着,蒋干看了一眼黄承彦。 “哦,你们谈,我有些乏了!” 黄承彦是什么人,怎能不明白蒋干这一眼之中所包涵的意思。 而贺齐与费沃也没有阻拦。毕竟蒋干前来,定要要事。而黄承彦如今的身份很特殊,许多人都听说了黄月英和董俷之间的事情,但是老头至今仍未明确表态。 二人送黄承彦离去,折回了大帐。 “子翼,你去邺城,有何公干?” 贺齐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若不好回答,就无需回答。” 蒋干一笑,“原本是不好回答,但是现在……实不相瞒,干于邺城,实为了说服袁绍出兵青州。只是在那里一拖就是许久,到前些日子,袁绍才算是点头答应。” “和袁绍联盟?” 蒋干点头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好了,咱们回头再说,我先将主公之命传达。” 说着话,蒋干从怀中取出两封密令。 “这一封信是于贺齐将军!” 蒋干把密令交给了贺齐,信封上打着董俷的那巨魔令形状的火漆印记。 而后把另一封信交给费沃,“袁绍同意对青州用兵,但条件是……我等必须消灭公孙度,并且要平分幽州。该怎么做,信上都已经说明,公苗可依计而行。载成所要做的是,在公苗将军用兵的时候,必须尽力配合,代郡定襄一线,由公明接掌。乞活军务必要在年前结束战斗,不可耽误了来年开春之后的种种事宜。” 贺齐看完了密令,点点头,“齐定不辱使命!” “既然如此,我还需立刻返回长安。” “子翼路上多保重!” 蒋干说走就走,没有半点含糊。 费沃看了密令后,苦笑着对贺齐说:“主公这算是什么手段?既然答应把渔阳和右北平给袁绍,为何……” 贺齐一笑,“这个我不管,我接到的命令是除涿郡之外,幽州必须掌控在我手中。至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嘛,自然有长安陈宫大人他们去解决,与我没有关系。” “这不像是主公的手段,倒像是……” 费沃刚说到这里,却被贺齐阻止住了。 “载成,你知我知,心里明白就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主公这样安排,定有深意。” 其实费沃与贺齐都很清楚,这密令绝非来自董俷。 董俷如今主持雒阳战局,哪有时间考虑幽州这边的事情?那么能在长安发出这个密令的人,只有一个……也只有这个人,才可能得到主公毫无保留的信任吧。 ****** 大谷关,又名大谷口,位于偃师新安方,是雒阳通往南阳、汝南、许昌、颍川的重要关口。 距离雒阳城南九十里,周围有崇山峻岭环抱,怪石嶙峋,沟壑纵横。 中有山路,可通南北。崎岖下扎,形式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大谷关,是一条长达十五里的大沟。 西面有万安山诸峰,可见伊阙关;东面有轩辕关,三面临沟,一面通谷,犹如半岛。 张衡曾在《东京赋》中说:盟津达前后,大谷直通前…… 位于大谷关南面,与伊川接壤处,有一个村寨,名叫马村寨,位置极为偏僻。 风掠过,枯黄的树叶飘飘扬扬。 吕蒙端坐在马村寨口的老槐树下,朝着远方眺望。 在他面前,有一个圆形的石桌,一个火盆子上架着铁网,上面摆放着装满了清水的陶盆。 水已经开了,里面温着两壶酒。 吕蒙就坐在石桌的旁边,一动也不动,就如同一尊自恒古以来存在于此地的石像。 第四一一章 吕蒙献三关 第四一一章 吕蒙献三关 吕蒙的相貌,并没有董俷所想像中的那种俊朗神怡。 他身高七尺八寸,国字脸,肤色略带古铜,看上去很敦实,很魁梧。手掌很大,骨节很粗,乍一看,有点像是个乡下的老农,再仔细一看,和贫寒庶子无二样。 演义中,这吕蒙曾白衣渡江,干掉了关二。 还有一句俗语,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的也正是吕蒙。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董俷觉得冒险前来,非常值得。不过看到吕蒙的时候,多少有些希望。在董俷的心目中,吕蒙是和周瑜诸葛亮一般存在的神仙般人物。可是当董俷坐在吕蒙对面的时候,根本没有觉察到那一丝丝的神仙气,非常的普通。 这里是大谷关南方的马村寨! 董俷只带了韩德,还有五十名技击士前来。不是他想要耍酷,而是从谷城到大谷关,中间必须要通过曹军的封锁线。不管是从那个方向,都不是容易的事。 而在董俷而言,也很想见见这个吕蒙。 吕蒙是汝南人,黄巾之乱发生时,汝南也遭受了波及……那一年,吕蒙只六岁。 随父亲吕善逃离了汝南,后来又和陈到等人相逢。 原以为到了颍川能安顿下来,可不成想当时的颍川,甚至比汝南还要混乱许多。 一群人就这样,躲入了深山中。 后来董俷来到那山里面,吕蒙第一次见到了董俷。 说实话,一开始吕蒙挺害怕董俷,因为董俷的相貌太丑,太狰狞,太吓人了! 可是在难民暴乱,想要以幼儿为食的时候,董俷出现了。 一杆马槊杀的那些暴民噤若寒蝉,不但给了大家粮食,同样的也保住了吕蒙的性命。也许董俷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在吕蒙而言,却是记忆深刻。 此后随父亲回了家园,吕蒙习文练武,十四岁被举为茂才。 十八岁时,成了富陂长,而这时候曹仁正在汝南和张燕激斗,董俷从西域杀进关中。吕蒙的心动了,很想去投奔董俷。可是路途遥远,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从富陂长,一步步做到大谷令! 在吕蒙的刻意掩饰下,曹操也未能发现自己麾下竟有大才。 董俷派人说降吕蒙的时候,吕蒙不置可否,反而在回信中说:请董俷大谷关一聚。 在许多人看来,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陈到说:“主公奈何以万金之躯,亲蹈虎狼之穴?三关虽重要,但是吕蒙心思未明,万一是计策的话,主公岂不是危险?不取三关,我等徐徐图之,周瑜必败。” 董俷反问道:“叔至真的以为,周瑜那么容易被打败?” “这个……” 不仅是陈到,包括徐庶都哑口无言。 想要败周瑜的话,还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容易。 董俷说:“打持久战,曹操联军得数州之地,丝毫不比我关中弱……况且有袁绍虎视眈眈,若我们打得太久,他必然会有异心。况且,关中经年大乱,元气尚未恢复。这一仗打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是关中西域等地的极限,不能拖下去了。” “可是……” “我也知此行凶险,然事在必行。我于千枪万仞之中,矢石交攻之际,也未曾有过退缩。匹马纵横,谁能拦我?叔至说大谷关为虎狼之穴,却不知某乃虎狼之将?不过回家而已,又何必担心!况且,在我看来,吕蒙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陈到徐庶提及吕蒙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董俷会如此看重吕蒙。 闻听董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也知阻拦不住。当下道:“既然主公下定决心,当多带兵马随从……” 董俷说:“何需多带兵马,只我一人,与韩德足矣!” 说完,他朝韩德看去,“景明可敢随我一同前往?” 韩德起身插手,“蒙主公不弃,德安敢推辞。” 于是,董俷就带着这些人,轻装出发了…… 吕蒙请董俷来大谷关一叙,并非是出于歹毒的心理。那信里面说的好听,但他还是想知道,自家若投靠了董俷,究竟能得什么地位?这种事情,本就是有商有量,可是他没有想到,前脚开出了价码,董俷后脚根本不还价,直接答应了! 越是如此,吕蒙就越发的感到激动。 只是吕蒙还有一件事没有想到,董俷带着些许人马,居然就敢前来会面。真的是太信任自己?还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吕蒙见到董俷的一刹那,愣住了! “恩公,请受蒙一拜!” 吕蒙跪地向董俷叩首,却被董俷拉了起来。 “昔日小儿,如今已长大成人!”董俷拉着吕蒙的手,淡定笑道:“俷真是感触颇多啊。” “恩公尚记得吕蒙?” 吕蒙惊喜的问道,可心里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俷轻轻摇头,“时隔久远,已经是记忆不深。只是当年某不过懵懂少年,如今入而立之年,再见昔日故知……当年随我征战的人,如今确已是所剩无几了。” 董俷是在感触自己,吕蒙会错了意。 心里虽多少有些遗憾,却更感觉到董俷是个诚实君子,更能觉察到董俷的看重。 董俷落座,看了一眼吕蒙身后的马村寨。 “子明,某亦不说废话,今日前来,实想请子明助我。我知子明你有大才,若能得子明相助,实某之福,苍生之福……子明请我前来一会,我来了,我在这里,但不知子明你,又如何说?” 董俷是个极为爽利的人,也不喜欢和人转弯抹角的说话。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看重你吗?我就坐在这里,还有什么疑问,你说出来。 吕蒙还能说些什么? 不说别的?只因你一句话,人家冒着性命之险,就来到你的地盘上和你见面。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看重? 吕蒙当下伏地,“蒙主公不弃,看重于蒙……蒙敢不效死命?” 董俷大笑,伸手拉起了吕蒙,“子明,说起来你我也算是相逢于飘萍,无需这许多虚礼。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听听子明你的高见。实不相瞒,这场仗我不想拖了!” 赤裸裸直逼主题,有时候往往比虚情假意的客套更有效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虽勾心斗角,却没有那许多龌龊的心思。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往往一句话,可以值前进。简单明了的方法,往往是最好的方法。 吕蒙道:“主公想要结束雒阳大战,其实也不难。伊阙关守将步骘,字子山,却是蒙之好友,慕主公之名久矣。蒙愿劝说步骘归顺主公。我二人合兵一处,有两千余兵马,以商议军情之借口,诈请轩辕关守将鲍勋前来商议事情,而后将其……” 说着话,吕蒙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步骘? 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嘛…… “步骘是何人?” 吕蒙说:“步骘乃徐州临淮(今江苏淮阴)人,身家贫寒,却昼勤四体,夜诵经传。此人博研道艺,生性宽雅深沉,能降志辱身,但才华横溢。当年曹操与徐州用兵,步骘流落汝南,病困与富陂。蒙与其相识,此后多有交往,此人有大才。” 这一句话,就定了步骘的性。 所谓与步骘相逢,怕是在步骘病倒富陂的时候,吕蒙出手相救,两人从此相识吧。 不过董俷也没有说破,虽想不起来这步骘究竟是何来历,但也放下心来。 “至于鲍勋……” 董俷说:“这个人我倒是知道,是那济北相鲍信的儿子,他老子当年就死在我手中。” 吕蒙笑着点头,“不错,故而这鲍勋对主公恨之入骨。加上他老子与曹操关系密切,所以曹操对此人也非常的信任。所谓三关守将,互不相扰。实际上呢,轩辕关却是总督三关,那鲍勋是蒙与步骘的上官,此前多有刁难,蒙亦不想再忍了!” 董俷和吕蒙敞开心扉,吕蒙亦对董俷敞开了心扉…… 二人相视而笑,吕蒙为董俷添上一觞酒,轻声道:“三关可夺,但主公若想迅速击败曹军的话,恐怕还有些麻烦……新城乃雒阳屯粮之地,即便是主公拿下了三关,但如果不能拿下新城,也会是个问题。蒙有一计,可令主公夺取那新城。” 新城,是刘备所部占据,如今正与典韦庞德对峙。 以十万大军都破不得新城,足以看得出,这地方有多么难打。 董俷微微一蹙眉,“子明无需吞吞吐吐,只管说就是……” 吕蒙在董俷耳边轻声低语,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好一阵子,令董俷笑逐颜开。 “子明此计绝妙,某当浮一大白!” —————————————— 注1:鲍勋,魏宫正。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勋父信,汉济北相,演义中未出现。 第四一二章 老招数 第四一二章 老招数 入冬以来,京兆已下了好几次大雪,其中有两次,更是连续两天的鹅毛大雪。 道路越发的崎岖,不管是关中还是颍川,粮草输送都变得困难起来。 刘备的心情不甚好,情绪也开始低落起来。新城对面的陆浑关上,庞德在几次交锋后,见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也就停止了猛攻,而是采取袭扰的战术,不断派遣小股人马陆浑关杀出,断粮道,袭扰村庄,令刘备防范的非常难受。 这些小股人马,来去如风,一触即走,绝不会停留片刻。 刘备几次出兵围剿,但都未能获得成功。同时由于粮道受阻,往雒阳方面的粮草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为此,周瑜已经很不高兴,责令刘备尽快解决问题。 可怎么解决? 刘备手中有一万多兵马,还有守住新城,防御庞德的突然袭击,如何能分出兵马来? 这一场大战,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长的让刘备已经不胜烦恼……从去年结盟,到现在,已经在这京兆待了一年了! 若非徐州有关羽和司马朗坐镇,刘备还真的是放不下心来。 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关羽来信说,许攸和文丑已经抵达下邳,还带来了一个沮授。 刘备当年在袁绍手下时,就非常清楚沮授的手段。 如果能收服他的话…… 当然,想要收服沮授很困难,以关羽和司马朗的手段,怕是很难让沮授归降。 所以刘备只能回信说:好好照顾沮授先生,莫要有懈怠。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需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一切都等我回徐州之后,再和沮授先生详细谈过。 原以为,只是几个月。 可不成想,一下子就拖了整整一年。 “绍先,今天对面有动静嘛?” 刘备坐在府衙中,堂上开了火塘,炭火熊熊,令屋子里温暖如春。一边编织着草鞋,一边头也不抬的询问。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是那个曲阿来的小将,高宠。 “近来陆浑关方面很安静,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长史大人很用心,每天都带着人去巡视。” “仲达倒是有心了!” 刘备的手很巧,很快就编好了一只草鞋,脸上带着笑意,看了两眼,非常满意。 这时候,粗布门帘一挑,司马懿带着一股寒意,就走进了房间。 见刘备手中的草鞋,他不由得眉头一蹙。对于刘备整日做这种事情,他颇有不满。劝说时,刘备却用不敢忘怀昔日贫寒为名打发,可是在司马懿看来,这种贩夫走卒的事情,如今已经身为皇亲国戚,一方诸侯的刘备,实在不应该为之。 “仲达,情况如何?” 刘备见司马懿进来,忙收起了草鞋。 司马懿说:“陆浑关方面倒是没甚动静,可是大雪封路,怕是粮草运送,更加困难。我担心,这样子下去,雒阳方面会出什么波动,这场大战持续的时间太长了!” 都知道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了,可谁又能有办法? 刘备说:“何止是雒阳,如今荥阳、青州方面,都不是很乐观。高览在青州,已经拿下了平原郡,听说曹纯将军和于禁将军都已经奉命前往青州支援了……延津的董贼军也迫的曹仁将军手忙脚乱,听说前些日子,张郃险些攻破了虎牢关。” 司马懿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啊,现在是处处不安宁……荆州刘表屯兵南阳,使得汝南颍川两边都不得安生。廖立在豫章也和孙伯符交手多次,整个江东如今是人心惶惶,难以稳定。益州刘璋,一方面要小心刘表的兵马,一边还要对付董贼的无难军,也不好过啊。” 刘备起身,“天晓得这董贼,什么时候才会退回关中呢?” 司马懿闻听,没有言语…… 久战必似安宁。对于这持续了一年的雒阳大战而言,现在就要看谁的耐心更好。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刘全走进来,拱手道:“主公,有伊阙关守将步骘派人押送粮草,在城外听候命令。” “伊阙关的粮草?”刘备一怔,“不是应该直接送往雒阳,怎么送到这里?” “听那押运粮草的人说,伊水附近出现了贼人踪迹,连番袭击粮道。前些日子,就有大谷关的粮草被劫,步骘大人也不敢再往雒阳押送,只能先送至这里。” 刘备看了一眼司马懿。 粮道不稳,这件事他们也是知道的。至于那所谓的截粮盗匪,多半是小股关中军。看样子,大谷关上次被劫的粮草还挺严重,否则绝不会这样子的小心谨慎。 “仲达,我们过去看看?” 刘备说着,站起身来。 司马懿点头道:“正好我还要巡视城防,就随同主公一同前往吧。” 两人在刘全的带领下,出了府衙,径直来到了新城东南门外,就见一行车辆,足有数百辆粮车,依次排开,见首不见尾。押送粮草的,是一个魁梧壮硕的汉子。 身高八尺开外,膀阔腰圆。 马鞍上挂着一柄沉甸甸的双刃斧,刃口上血光流转,看样子曾饱饮鲜血。 “尔乃何人?” 司马懿沉声喝问。 那员将连忙上前,拱手道:“末将牛五,在步大人麾下担当牙门将,奉命运粮。” “唔,这许多粮草,你们送到这里,那雒阳方面岂不是……” “回大人的话,往雒阳方面的粮草,如今只走轩辕关鲍大人那里。鲍大人命令,大谷关和伊阙关都暂时停止运送粮草,一俟道路畅通,匪患消除再行运送。” 从轩辕关送粮,走的是偃师至北邙一线,相对而言还算通畅。 司马懿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样的东西。 “牛五,你是说,你们已经发现了贼人的巢穴?” 牛五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不瞒大人说,吕大人那边已经有了线索,据说就隐藏于万安山中。这不,末将自伊阙关出发的时候,步大人正准备和吕大人汇合。” 刘备突然问道,“可知贼人头领是谁?” 牛五挠头苦笑:“末将是个粗人,不过区区牙门将,哪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他若是说知道,刘备和司马懿肯定会怀疑。 正如牛五所说的那样,一个牙门将,大谷令和伊阙令绝不会通报于他。 “也罢,你且送粮入城。但需守我这里的规矩。一俟你家大人那边有消息,再准备送粮至雒阳吧。” “喏!” 牛五拱手应命,赶粮车往城里走。 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对刘备和司马懿道:“二位大人,步大人说,过些日子可能还会有粮草暂时存放于新城。到时候还要麻烦二位大人,负责接收一下。” 刘备烦恼的摆手,“知道了,你且存放粮草。” 牛五应声,带着人就走了。司马懿还仔细的看了看牛五的马匹,确是曹军的坐骑。 “仲达,你在怀疑什么?” “呵呵,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伊阙关步骘和我们没有半点交情,怎么会把粮草送到这里存放?” “这个嘛……”刘备想了想,“如今大家是一个阵营,想必是他那伊阙关,实在装不下了吧。仲达莫要担心,颍川外三关皆是曹矮子的人马,不会有什么差池。” “可是……” 司马懿想了想,“我想去伊阙关看一看。那些贼人居然在伊水附近活动,弄不好还会波及咱们这里。这样吧,我与绍先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给步骘一些帮助?” 刘备倒是没有考虑太多,当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司马懿的要求。 于是,司马懿和高宠点齐了三千兵马,径自往伊阙关出发。刘备呢,则留在新城,先是和刘全巡查城防,而后又命人检视一番城内的情况。最后,他专门到了粮仓查看了一下,见牛五和押送粮草的士卒都已经被安排妥当,这才回了府衙。 忙了一天,刘备也有些乏了。 吃晚饭的时候,喝了两杯温酒,而后倒在榻上,蒙头就睡! 却是有些老了啊…… 如果是在以前,这些许事情,怎么可能让他感到疲乏?而现在,身体着实有点顶不住。 昏昏沉沉,刘备睡的并不是非常安生。 隐约听到一阵呼喊声,刘备呼的翻身坐起,“绍先,发生了什么事?” 叫完了,刘备才想起来,高宠随着司马懿去了伊阙关。他站起身来,从兵器架上抽出马槊,配上宝剑往屋外走去。刚走出放箭,就见半个新城的天空,一片残红。 “啊!” 刘备吃了一惊,大声喊道:“来人,这是那里走水?” 有白耳精兵上前拱手道:“启禀主公,似乎是粮仓方向着了火,刘将军已过去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备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速速备马!” 说着话,他就往府衙外走,“立刻通知刘全,看好那些送粮兵,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亲兵忙匆匆离去,刘备在府外上了马,就看见沿街到处是百姓奔走呼喊,准备前去救火。他带着一队白耳精兵,纵马疾驰,朝着粮仓方向奔去。才走了一半路,突然间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有人高声的呼喊起来:“破城了,破城了!” 刘备的脸色,顿时大变…… 第四一三章 杀虎 第四一三章 杀虎 “其实,要占领新城并不难,但是想从外部攻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步骘神态轻松,以手蘸酒,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图,“这就是新城的轮廓。” 年纪和董俷差不到,面容清瘦,却露出一种老态。 董俷看着桌上那渐渐消失的水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吕蒙接口道:“子山因运送粮草的关系,曾往新城去过几次,故而对那里的情况也算熟悉。刘备确有几分本领,只看他在新城的准备,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心思。” 说着话,吕蒙取过一个杯子。 “这是府衙,距离粮仓相聚四条街,而粮仓靠近南门,这里的防卫极其的严密。北门正对陆浑关,也是防御严密所在,但是总体而言,新城三座城门可说牢不可破。不过,子山曾发现,在新城东南有一个角门,是连接伊水的水门所在。” 董俷道:“子明但说无妨!” “若主公能有一支兵马,能神不知鬼不觉绕过新城,埋伏于伊水之畔。一俟河水冻结,主公可直接从角门攻击,同时潜入新城,焚毁粮仓,内外夹击下,新城必破。” “那如何潜入新城?” 吕蒙笑道:“这个,就要看子山的手段了!” 步骘说:“主公放心就是,想要进入新城,其实并不是很难,骘心中已有计算。” 说实在话,这种动脑子的事情,董俷向来是不擅长。 既然步骘和吕蒙已经商议出了计划,他索性也不在追问,想必他二人能有安排。 数日之后,大雪纷扬。 伊水渐渐的结冰,而吕蒙和步骘的计算,也都已经完善起来。 通过技击士,把消息传递给了谷城的陈到徐庶等人,同时又秘密遣人往陆浑关送信,商议好了行动的步骤,并且通过秘密调兵遣将,自陆浑关调来了三千元戎。 在进入十一月末以后,万事俱备,只差时机。 吕蒙带着一百名技击士,借口要和鲍勋商谈解决路途中上的盗匪一事,往轩辕关。 同时步骘抽调出伊阙关和大谷关两部亲信兵马,准备随时出击,而牛刚则率领两千元戎,守在了大谷关的城头。董俷留守伊阙关上,静候各方的行动开始。 “主公,探马来报,有大部徐州军自新城开拔,往伊阙关方向而来。” 董俷正在府衙中等候消息,闻听亲卫禀报,不由得一怔,“怎么,景明出问题了?” “似乎不是,韩将军已经混入了新城。” “那领兵的是什么人?” “似乎是刘备的军师,司马懿……” 司马懿? 董俷闻听,呼的站立起来。 手不自觉的抓住书案上的卓玉宝刀,细目微微一眯,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杀意。 “看清楚,确是司马懿?有多少兵马?” “大约三千人左右,确是司马懿的旗号……” 董俷不由得笑了,想当初在弘农县跑了司马兄弟,没想到如今,司马懿却送上了门。 虽然只是司马懿,可董俷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司马朗的本事,他不清楚,甚至对这个名字都很模糊。可是司马懿,绝不能放过。 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再走了! “传我将令,命陈敏留守关内。我自领五百元戎,于关外埋伏,好好的招待这头冢虎。” ****** 新城被破了! 的确是出乎刘备的预料之外。 夜色漆黑,整个新城喧嚣不止,关中兵马自伊水角门杀入城中,远处粮仓烈焰熊熊。 刘备大声的呼喊,想要集结人马。 但是整个新城已经失去了控制,又如何能够在瞬间集结起兵马来? 混乱之中,刘备就听到有人高呼他的名字。刘备凝神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从长街尽头,一员大将,胯下呼雷驳,掌中双铁戟,黑盔黑甲,若疯虎模样杀将过来。 “刘玄德,你家大爷在此,还不拿命来!” 火光照亮了长街,刘备一眼就认出来人的身份,竟然是那漆侯典韦。 想当年,他三兄弟在安喜县外,曾斗过董俷三人。刘备对典韦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那是能和自家兄弟关二打个平手的家伙。虽然说刘备苦练武艺,比之当年也颇有进步。但若是说想要与典韦交锋,显然是不太可能……怎会碰到了他? 刘备心中暗自叫苦,立刻拨马就走。 典韦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那陆浑关的兵马,都已经出动了吧! 白耳精兵一见情况不妙,数十人催马上前,阻住了典韦的去路。刀枪并举,喊杀声震天。典韦也不废话,双铁戟轮开,挂着一股股劲风,和白耳精兵厮杀在一起。 既然水门被破,新城难以守护。 刘备带着数十名亲兵往北门而去,那里有自己的兵马,多少也能抵挡一下。 可是才跑了两条街,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大将,正是那押送粮草而来的牛五。只见他横大斧纵马疾驰而来,街道上但凡有徐州军阻拦,大斧轮开,如同劈波斩浪一样,杀的徐州军是人仰马翻。 “刘备,休走……爷爷韩德在此,往哪里逃!” 刘备暗自叫苦,打起精神,催马舞槊,朝着韩德杀去。 数十名亲兵一拥而上,把韩德身后的兵马阻拦住。双方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刘备就抵挡不住韩德的攻击。那韩德,怎么说也算是董俷手下的悍将,刘备怎能挡住? 就在这时,只见一骑杀至。 “北门已经被关中军攻破,主公速速从南门撤离!” 那大将,手舞双刀,冲过来就拦住了韩德。刘备答应了一声,在百余名士卒的簇拥下,往南门逃去。这一路上,只见到处都是关中军兵马。本方士卒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溃不成军。好在,南门上,刘全留有兵马守住,这才算是有了出路。 那边韩德和刘全交手十余个回合,突然露出一个破绽,刘全舞刀出击。 二马错蹬,韩德把大斧交在左手,右手猛地抽出一杆瓦楞金锏,反手打在刘全的后备。这一下,就打得刘全后背护旗粉碎,口吐鲜血,一头从马上栽倒地上。 自有士卒冲过来,把刘全拿住。 韩德也不理睬刘全的死活,带着人就往南城门追下去。 这时候,典韦也解决了白耳精兵,和刘全汇合在一起,朝着刘备逃走的方向追去。 不过,倒也不得不说,那城门口的白耳精兵的确凶悍。 百余名白耳精兵堵在城门洞下,和典韦韩德好一阵的厮杀,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 等解决了白耳精兵,那刘备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从新城逃出来后,刘备不禁茫然不知所措。此次从徐州出兵,原以为能讨得好处,可没想到……关平兄弟死了,刘全不知死活。既然那牛五是关中军所属,想必伊阙关……不仅仅是伊阙关,只怕是三关都已经有了危险,雒阳方面也不好说。 怎么办? 去什么地方? 刘备犹豫片刻后,拿定主意,先往伊阙关走。至少那边还有司马懿高宠的数千人马,和他们汇合之后,再设防往偃师方向靠拢。若偃师也丢了,怕真的是大势已去。 深夜,突然起了风。 刘备带着千余名残兵败将急行不到十里,就听号角悠扬,前方有一彪人马,拦住了去路。 “刘玄德,庞德在此恭候多时!” 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黑暗驱散。一员大将立马前方,掌中一杆象鼻古月刀。 数千士卒,排列整齐,刀枪闪烁寒光,对准了刘备等人。 而身后,又有喊杀声传来,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休要走了刘玄德!” 听声音,正是典韦。 刘备欲哭无泪,难不成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不过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再拼一拼。 “三军儿郎,随我死战……杀出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董俷有杀神之名,而且麾下又出了一个天下人皆知的贺阎王。徐州军对此听说不少,心道若是被俘,只怕也难逃一死。唯有跟随主公,杀出一条血路才有活路。 千余人呼号着,发起了冲锋。 庞德发出一声虎吼,摆刀相迎,拦住了刘备。 身后兵马,和徐州军杀到一处,双方刀来枪往,惨烈异常。 刘备如何是庞德的对手,不四五个回合,就被庞德杀得气喘吁吁,盔歪甲斜。 身后,典韦韩德已追了上来。 刘备暗自叫苦,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绝望。 就在这时,从远处一骑飞来。白龙马,亮银枪,马上小将高声喊喝:“贼子,休伤我主,高宠在此!” 那小将杀入乱军之中,大枪上下翻飞,端的是勇猛非凡。 几名关中将领上前阻拦,就见那小将手中大枪扑棱棱抖动,幻出十余个枪花。 寒光点点,几员武将被挑下战马。 这小将杀过来,横枪挡住了庞德的大刀,“主公快走,伊阙关已失,军师被杀!” 第四一四章 大乱 第四一四章 大乱 雒阳,有八关都邑之称。 四周有雄关林立,形势险固…… 自灵帝中平元年始,当时的汉帝刘宏以大将军何进,领左右御林军和五校尉营屯都亭,以镇京师。所谓八关,指的就是函谷关、伊阙关、广成关、大谷关、轩辕关、旋门关、孟津、小平津拔出关隘,以散关(今宜阳东北牌窑)为治所。 伊阙关,关如其名,正位于雒阳龙门山和香山之间的阙口。 两山加峙,伊水川流其中。在东周时期,这伊阙关就已经存在,是当时东周都邑雒阳南面的关隘。由此北下雒阳,南上汝南颍川,属于必经之地。其间有山谷相连,自古就是刚收要地。在《左传》《史记》当中,都多次提到了伊阙关。 司马懿领兵抵达伊阙关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远远看去,只见山关相连,伊阙关上旌旗招展,却是一派寂静的景象。 有斥候前去通报,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名军官就随着那斥候神色慌张的来带司马懿面前。 “不知司马长史前来,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按道理说,司马懿并非是曹操部曲,军中长史一职,也不过是配享三百石俸禄。 和步骘属于平级,但由于是友军的关系,所以彼此间保持着客套。 司马懿问道:“步大人可在关上?” “启禀大人,步大人如今正在关上,只是由于来了客人,分不得身,故而命小人前来相迎。” 司马懿倒没有计较,从马上跳下来,随口问道:“不知是何方贵客前来?” “启禀大人,是大谷令吕大人前来,正在商议出兵剿匪的事情。” “哦,原来是吕大人来了!” 这也就能解释步骘为何没有出面迎接的缘故。算起来,大谷令吕蒙比伊阙令步骘还高了一个级别,据说是茂才出身,和步骘这种白身入仕的地位完全不同。 司马懿世家子出身,对于白身寒门弟子,多多少少有着一丝轻视。 想当年,他十二岁就被举为孝廉,若非董俷插了一手,只怕如今也是飞黄腾达。 现今二十二岁的司马懿,远没有历史上所说的那般可怕。 经历不同,成长不同。历史上的司马懿依靠家族的威名,得名士调教,颇有心机。但是如今,经历了毁家之恨以后,司马懿变得有些急躁,一心只想报仇雪恨。 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既然如此,那我前去拜见!” 军官应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但是高宠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轻声道:“长史大人,宠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要不然我们暂时不要进去,观察一下?” “什么地方不正常?” “这个,宠说不上来!” 高宠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劝阻司马懿,而是在某些方面,的确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儿。 司马懿一笑,“绍先你太多虑了,我看没什么不正常的啊。若你担心,不如领军两千为后部,你我前后进入,一俟发现不对劲儿的话,你我里应外合就是了。” 高宠想了想,觉得司马懿这个办法也不错。 当下点头答应,点两千兵马为后部,司马懿自领一千人,慢悠悠的朝着关内行去。 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虽然说司马懿已经做了安排,可是高宠还是有点心思不宁。 和司马懿不一样,高宠虽然只有二十五岁,表面上看比司马懿大不了多少。可是他江东自黄巾之乱以后,战乱不止,盗匪不息,高宠十三岁就提枪上马杀人。 那是从战阵中磨练出来的警觉,而这种警觉,也的确是多次救他性命。 领兵缓缓而行,高宠闭上眼睛,沉思不语。从日间那牛五押送粮草至新城,到刚才那军官的一言一行,他一遍遍的思索,突然间心里咯噔一下,挣开了双眼。 此刻,司马懿领兵已经到了关隘下。 那军官的马! 高宠终于想明白了让他不安的原因。那军官的战马,是一匹关东罕见的西极马! 如果骑着那匹马的人,是关二,是他高宠,或者是周瑜夏侯渊的话,都还说得过去。可是一个普通的关隘低等军官,看装扮也就是个都伯的样子,居然有如此好马?天底下,能有这等奢华装配的,只有董俷的关中军……不好,上当了! 高宠汗毛一下子都乍立起来,催马向前冲去。 “司马长史,速速停步,那些人,那些人是董贼部曲!” 话音未落,司马懿带着数百名部曲已经进入了关内。就听轰隆一声响,千斤闸落下,将关内关外一下子断隔起来。关头上,猛然出现了数百名打扮奇特的士卒。 人数倒也不多,只二百人左右。 人手一具元戎弩,朝着城下的徐州军就展开了攻击。 从城上往城下攻击,不过四丈的距离。居高临下,而且又是在元戎弩的射程内,那钢弩呼啸,带着强劲的力道从弩机中弹射出来。徐州军的装备,甚至比不上曹操的人马。基本上是以皮革鞣制的筩袖铠为主,那里能抵挡住如此攻击。 先是被那千斤闸吓了一跳,紧跟着箭矢如雨。 城下数百名徐州军猝不及防,死伤大半。与此同时,司马懿进入关内后,发现辅城城门紧闭。那领路的军官已经冲进了辅城大门后,从两边的城墙上,冒出了二百多人,也是手持元戎弩,朝着司马懿等人就发动攻击。 司马懿连人带马,被钢弩打成了刺猬一样,倒在血泊之中。 他甚至到咽气的前一刻,还没有弄清楚,这伊阙关的守将,为什么会投降呢? 高宠在城外,领兵发起了攻击。 就在这时,只听香山后传来悠悠的号角呜咽。董俷领五百元戎军从山脚后杀将出来。由于此次前来大谷关是为了谈判,董俷必须要乔装打扮,方能掩人耳目。 所以他那对天下人皆知,醒目的擂鼓瓮金锤并没有带过来。 而是佩戴一把将做营专门为他打造,重一百斤有余的长柄汉安刀。 柄长四尺,黑漆漆的护手上,缠绕一圈金丝。刀身长有五尺,最宽处将近一寸。 刀背很厚,上有锋利锯齿,刀口很锐,闪烁寒光。 这种汉安刀,已经接近于后世的雁翎刀,朴刀的形状。自董俷创出了圆刀术以后,对汉安刀的要求,比之从前更进了一步。双手握柄,虽不算很长,但是更具杀伤力。 那大刀推动,可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这一支人马突然间杀出来,刚列好队形准备攻击的徐州军,立刻阵脚大乱。 董俷双手轮刀,劈、拦、挑、撩,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散落了一地。 高宠匆忙间稳住了阵脚,拧枪向董俷冲去。 不得不说,若论枪法,高宠的枪法没有赵云那般巧妙,但却在撕杀中,多了一份刚烈之气。大枪展开,如同蛟龙出海。眨眼间冲到了董俷的马前,分心就刺。 董俷一刀砍翻了靠过来的徐州兵,顺势抬手撩起,一只手按在刀背上,轻轻一推。 别小看这轻轻的一推,却包涵了许多巧妙的用力技巧。 这是他和黄忠等人研究出来的推刀术,在一瞬间可做出九次发力,但于普通人眼中,却不过是普通的一刀。高宠的武艺,比之董俷距离尚远。但以力道而言,更不是董俷的对手。二马照面,刀枪碰撞,只听铛……一声响,高宠拨马就走。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只需要一刀,高宠就知道自己和董俷的差距有多大。 那一刀接下来,只震得高宠气血翻涌,虎口迸裂。这种情况下,还打个什么? 董俷也没有追赶! 这家伙的枪法不错,力量也很足,若以武艺论的话,比之张郃陈到还要高明。 高宠……为何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 不过无所谓,杀不杀他都是一个样子,最重要的是那个司马懿。杀一个司马懿,胜过百个高宠。董俷拨马转身,轮刀在乱军中劈杀。这时候,城头上陈敏,也已经结束了辅城中的战斗。当司马懿的人头悬挂城头时,徐州军终于溃败了! ****** 刘备闻听司马懿的死讯,心口不由得一痛,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心一横,拼着受庞德一刀,舞槊横扫,完全是搏命的架势。庞德才不愿意和他同归于尽,拨马跳开。趁着这个空挡,刘备杀将出去,和高宠汇合在了一处。 “绍先,不要恋战,我们去雒阳!” 高宠一路奔波,已经精疲力竭。而此刻,典韦也杀了过来,他实在是顶不住了。 徐州军拼死阻拦住庞德和典韦的追兵,二人这才逃了出去。 幸好,伊水河面冰封,刘高二人杀出重围,越过伊水之后,直奔雒阳。 庞德典韦并没有追过伊水,有道是穷寇莫追,夺取新城,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这二人杀散了徐州军后,立刻分兵行动。 典韦领五千兵马赶往伊阙关,而庞德则急急忙忙返回新城,点备兵马。 新城这一场大火,至天亮时方熄灭。大半个新城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迹。 庞德命韩德领一万人,屯兵陆浑关前。 自己则督数万大军,直扑三关。 按照先前的部署,庞德一部兵马在夺取了新城之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抢夺偃师,断去周瑜的退路。如此一来,联军二十万人马,就变成了瓮中之鳖。 周瑜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一夜之间,京兆风云突变。 他呆呆的看着刘备,声音有些发颤,“玄德公,你是说,你是说……三关被夺?” 刘备此刻狼狈不堪,身上还带着血迹。 听周瑜询问,他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声大哭起来:“董贼狡诈,竟说降了三关守将。如今汝颖粮草断绝,新城被破。董贼兵马,已经杀入京兆,备麾下兵马尽没……” 周瑜懵了! 自他出山以来,从没有遭遇过如此凶险的局面。 依靠着孙策的勇武,还有他的智谋,可以说一步步的推进,从一无所有,到今日的一方诸侯。十五岁出山,至今已打了十年,那遇到过眼下这样的危险状况。 “三关反叛,新城被夺……” 周瑜呢喃两句,突然间大叫一声不好,“钟离牧,钟离牧何在?” 此刻的周瑜,那里还有半分周郎之气。他大声的喊叫,从门外冲进来了一人。 “末将在!” 这钟离牧,年仅十九岁,是汉鲁国相意的七世孙,颇有才学。 周瑜道:“你速往北邙,通知夏侯将军,请他出兵往偃师,务必要将偃师守住!” “喏!” 钟离牧前脚刚出大帐,后脚就有小校来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谷城踏白军突然发动猛攻,陈到以裴元绍、孟坦、淳于导分三路猛攻,朱治将军已抵挡不住。” “报……启禀将军,董将麴义自平阴出兵,已攻入我前军大寨……” “报!” 周瑜这会儿已经懵了……一个连着一个的噩耗不断传来,所有的情况都说明,关中已经展开了最后的攻击。他咬着牙,尽力做出沉稳状,“又有何事?速速报来!” 那探马道:“张郃选锋军,趁河水冰封,强渡大河,自平县登陆,猛攻北邙大营。” 周瑜激灵灵一个寒蝉,“张郃,张郃不是在平皋?为何会转而攻击北邙?那平皋,那平皋如今是何人镇守?” 所有人都不明白,周瑜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 探马道:“据打探,镇守平皋的守将,乃是董俷麾下长史,庞统庞士元。” 这一场大战,既然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彼此之间的了解,可说的上是很清楚了。 周瑜闻听,大叫一声,“夏侯将军危矣!” 他所说的夏侯将军,可不是夏侯渊,而是虎牢关守将,夏侯惇。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再去考虑夏侯惇的安危,他自己已经麻烦缠身了。 面前,有两个选择! 死守雒阳;亦或者是放弃雒阳,全力往偃师撤退。 只要能退到偃师,而偃师还在手中的话,二十万大军就有活路。可如果偃师被占,这二十万联军说不定就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死守雒阳,只能把希望放在荥阳的曹操。可是,真的能寄希望于曹操吗?周瑜刘备,都觉得不太放心。 “玄德公,我与你三万人马,立刻赶赴偃师……还请玄德公多多费心,务必要保住偃师不失。” 刘备连忙答应下来,带着高宠,去点备兵马。 乱了,全都乱了! 周瑜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一战打完了,只怕是关东诸侯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没想到,苦心经营,已经坚持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是被那董蛮子抢了先手。 现在周瑜所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守住雒阳。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些兵马带走,尽量保住联军的元气。至于该舍弃谁,该保留谁,也必须做出决断! 第四一五章 偃师 第四一五章 偃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说实话,周瑜对雒阳大战的防御不可谓不是尽心尽力,更想到了方方面面的可能。 但是他没有想到,最终令整个局势溃败的蚁穴,竟然是在他最放心的三关。 不管怎么说,轩辕、伊阙和大谷三关属于曹操的治下,周瑜也认为是万无一失。 有时候这命啊,就是这个样子! 所有的情况都推想出来,偏偏就忽略了那个在眼皮子下的存在。 ****** “三关失却,雒阳之敌再难掀起风波。” 在与步骘联手,斩杀了轩辕关都尉鲍勋之后,吕蒙连夜赶赴伊阙关,“当务之急,是要在曹操周瑜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偃师,断掉荥阳与雒阳之间的联系。末将以为,周瑜定然会派重兵抢占偃师,故而主公当速速做出决断,尽快拿下偃师。” 眼前这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侃侃而谈。 董俷沉静的听完了吕蒙的分析之后,问道:“子明以为,三关有谁守卫为好?” “子山逊于兵事,如今依轩辕关之险,或可阻绝曹军,但却非长久之计。末将以为,三关为雒阳战事之重,当以心腹之人守护。庞德将军可守大谷关,末将与子明可守住轩辕关。至于伊阙关,有牛刚将军镇守,与新城呼应,当无危险。” 吕蒙说完,向董俷看去。 这样的分派,也是在常理中。三关紧邻汝颖,曹操一俟得知消息,定然会猛攻三关,以期夺回汝颖与雒阳的通路。三关不通,则雒阳战局就再也无法挽回。 董俷能明白这个道理,曹操更不可能忽略。 只是如此一来,董俷不可避免的要面对分兵的隐忧,同时还要小心雒阳和颍川的夹击。 沉吟一下,董俷道:“既然如此,我亲领元戎,突袭偃师。大哥你坐镇中军,为接应……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去考虑,如子明所说,当务之急需尽快抢占偃师。” 典韦大叫道:“主公,怎可劳累您连番奔波冒险?区区偃师,典韦愿献于主公。” 董俷笑了! 自家兄弟的心思,他怎能不理解? 突袭偃师,说没有危险是假的,打仗的事情,从来没有一帆风顺。 典韦是害怕自己遭遇危险,但于董俷而言,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有半点犹豫。 “兄长莫要再说,此事就这么决定。我立刻出发,你在伊阙关等候令明兵马抵达后,就传我将令,让他加强三关的守卫。你领三万兵马,随后赶赴偃师就行。” 董俷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典韦也知道他的脾气,虽然平时很好说话,可一旦拿定了主意,谁也无法劝说。 就这样,吕蒙又连夜动身,带着典韦带来的三千兵马,向轩辕关赶去。 董俷则领一千元戎士,星夜启程,赶赴偃师。在途径大谷关的时候,董俷又从牛刚手中抽调走了两千元戎士,凑足三千之数,马不停蹄,迎着风雪赶往偃师。 偃师历经了年初时的一场人为水患之后,变得破败不堪。 虽然后来曹操命人修缮城墙,可是由于雒阳大战拉开了序幕,使得曹操不得不暂时放缓了对偃师的修缮。毕竟,雒阳才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偃师并不算太重要。 董俷在正午时分,率兵抵达偃师。 此时,陈到徐庶已经在谷城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击,同时张郃也已开始渡河作战。 整个京兆,呈一片混乱的态势。 但偃师却显得很安宁。偃师令陈容正指挥人修缮城墙。虽然曹操和周瑜都没有留意此地,可是作为一方父母官的陈容,却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当初伊水决堤,冲毁了偃师大半的城墙。历经近一年的时间,如今也已修缮了大半。 陈容已过而立之年,正处于黄金年华,精力充沛。 出身于小户之家,十年前董卓在雒阳发出第一道求贤令的时候,陈容自行前往。可没等他入了董卓的法眼,就发生了李傕郭汜刺杀董卓的事情……而后曹操挥兵抵达雒阳,把当时董卓安置在雒阳求贤馆中的人,带走了一大半,陈容就在其中。 曹操确有本领,同时对于寒门士子,带有同情之意。 只是,在他麾下为官的,大都是世族出身的高门士子,所以那些没有背景的寒门士子,或是投靠高门大阀,或者就如陈容这样,从小吏做起,一步步的升迁。 十年光阴,陈容做到了今日的偃师令。 董俷的兵马还没有抵达偃师城下,陈容就得到了消息。 “夫人,董侯兵锋已至,我当做何选择?” 陈容在听说了消息后,并没有立刻组织人马做防卫,而是径自赶回家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 陈容的妻子,名叫乔氏,出身于东郡大族的一支。 不但能识文断字,而且颇有见地。陈容对这个妻子,可说是非常的敬重。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往往会先求教于妻子,听听乔氏的意见,然后才会做出决断。 乔氏不过二十七八岁,性情沉静端庄,颇有大家风范。 闻听陈容的话,乔氏微微一笑,“夫君不是常以未能在董侯麾下效力而感到遗憾吗?如今正是机会,夫君怎地反而犹豫起来?不管夫君做什么决定,妾身都会追随。” 陈容沉吟道:“我虽敬慕董侯,但董侯又怎知我名?若是就这么献城投降,董侯会不会小看了我?” 乔氏笑道:“夫君,俗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董侯兵锋已指向偃师,只怕那轩辕三关也已经危险。夫君以为,以偃师如今的情况,加上你手中的八百郡兵,能抵挡住董侯的攻击吗?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计较个人得失?” “这个……” “夫君不是说过,董侯用人,不论出身吗?就算董侯一开始不重视你,可以夫君的本领,害怕没有出头之日?十年都熬过来了,你如今又再犹豫个甚呢?” 乔氏一番话,倒是让陈容心中豁然开朗。 没错,只要我有真才实学,总能得董侯赏识。反正再差,也不会差过当初在许昌时的情况。 陈容这番顾虑,也不是没有原因。 当年被曹操掳走,一群没有背景,没有名气,没有身份的寒门士子,在许昌过的是何等凄惨的日子!陈容很害怕,若是投靠了董俷,会不会再过那样的生活? 不过妻子说的不错,再差,能差过当年在许昌时的情景吗? 陈容当下做出了决断,命修缮城墙的百姓各自回家。自己则带着数个亲信,前去迎接董俷。当然,这偃师城内肯定有曹操的眼线,陈容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没所谓,这偃师的兵马大权,都掌握在陈容的手里,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差池。 董俷原以为,会在偃师城下有一场大战。 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偃师。 当然,在进驻偃师的时候,也遭遇了一些小麻烦。曹操安排在偃师的眼线和一些不愿归顺的大户人家,组织家兵试图夺取城门,但是被陈容的部下,轻松消灭。 董俷入了偃师之后,先是命部下安定百姓的情绪,而后又在陈容的带领下,视察了偃师的情况。 站在偃师城头,却见城外一片黑色泥沼。 残破的城墙,还有多处未曾修缮,城门楼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口子。 陈容苦笑道:“董侯,偃师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自年初丞相掘开了伊水,水淹偃师之后,这里的情况就变得非常糟糕。加上已经持续了近一年之久的雒阳战事,丞相根本就无力修缮这里,所有的物资,全都被送往雒阳,实在是令人伤感。” 董俷微微一蹙眉头。 他料到偃师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恶劣。 这样的城墙,如何能抵挡住雒阳方面和荥阳方面的反扑?至少在董俷看来,一俟大战来临,偃师绝无可能依为屏障。得了这偃师,如今反而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只希望典韦能尽快带领兵马前来支援,否则还真的会出大事。 “茂先,以你之见,若曹操派兵攻打偃师的话,我等能否守住这里?” 陈容摇头道:“以目前的状况,怕是很难。如今天气已开始变暖,眼见春季将临……若早些时日,我们还可以借鉴当初主公在荥阳的办法,建造出来一座冰城。但是现在……主公当早作打算,以容之推算,最迟明日一早,必有曹军抵达。” 算算时间,如果周瑜做出反应的话,也差不多! 董俷眉头紧锁,轻轻的抚着面颊。典韦的兵马,最早怕也是在明日正午抵达啊。 虽然只有几个时辰,但这几个时辰,也极为难熬。 就在这时,有小校急匆匆登上了城头,“主公,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于偃师北三十里外,发现了曹军的行迹。据探马估算,当有数万兵马,领兵的是刘备,预计最迟,将会在傍晚时抵达偃师城下。还请主公速速做出决断!” 刘备…… 董俷闻听这个名字,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当然,这并不是他害怕对方,而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和刘备对上了!哈,我和这刘玄德还真的是很有缘嘛。昨日才在伊阙关杀了司马懿,今天又对上了他? 陈容也吃了一惊,“主公,曹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他有点紧张了! 董俷此次前来偃师,只带了三千兵马。就算加上偃师的兵马,也不过四千之数。 可是刘备麾下,却有三万人啊! 据城而守?以偃师如今的情况,根本没法子守住,更何况还要面临荥阳方面的曹军。 董俷心里也非常的紧张。 但是在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给人一种很平静的感受。 这一战,该怎么打? 是据城而守,还是在城外交锋? 不管是据城而守,还是在城外交锋……显然结果都不会太好。那刘玄德,怕是要不顾一切的夺回偃师。不管怎么说,这偃师是京兆的唯一出路,他岂能放弃? 这该死的偃师啊…… 就如同一座不设防的要塞,即便是没有刘备的突然出现,明天也怕是难熬的很。 慢着,不设防? 董俷转过身,走到内墙畔,静静的观看着偃师城内的情况。 先是有大军突袭,而后又闹出了一场叛乱,整个偃师如同死城一样,寂静无声。 老百姓们躲在家里面,不敢露头出来。 街道上冷清清的,除了巡逻的士卒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有了! 董俷灵机一动,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正好可以上演一出好戏。 ———————————————————— 注:陈容,汉东郡丞。少为书生,亲慕藏洪,随洪为东郡丞。袁绍攻洪,城未败,洪遣出。绍令在坐,见洪当死,起谓绍曰:“将军举大事,欲为天下除暴,而专先诛忠义,岂合天意!臧洪发举为郡将,奈何杀之!”绍惭,左右使人牵出,谓曰:“汝非臧洪俦,空复尔为!”容顾曰:“夫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日宁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复见杀。在绍坐者无不叹息,窃相谓曰:“如何一日杀二烈士!” 此人未在演义中出现。 第四一六章 空城 第四一六章 空城 天已将黑! 对于刘备而言,这一天无疑是他生命中,最为漫长的一天……是的,非常漫长。 在辰时出发,在急行军的同时,也密切的关注着京兆的各种变化。 说实话,这并不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一天。这一路上,刘备没有听到任何好消息,而且从所有的迹象来看,联军在雒阳地区的败退,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早晚。 二十万大军……就这么完了吗? 选锋军突破大河天堑,从平阴、平县一线向北邙至雒阳间的夏侯渊大营猛攻。 夏侯渊背靠北邙,死守不出。凭借着地形和地势与张郃纠缠在一起。 从目前来看,似乎是半斤八两的局面。可刘备却很清楚,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战役。 “绍先,非是我对夏侯将军没有信心,而是……三关反水,断绝了我们的粮道。按照之前的议定,大营中留存有三天的口粮,雒阳好一些,有十天的粮草。可就算是撑过了十天,又能怎么样?三关不夺回来,联军迟早都会遭遇大败。” 行军的路上,刘备忧心忡忡的和高宠说着话。 司马懿被杀死,刘全下落不明。再加上早先关宁关平战死,刘备身边只剩下一个高宠。也许搏杀两阵间,高宠远胜于刘备。可若论掌握时局,他还差了太多。 高宠说:“主公也不必如此灰心,我等只需要抢占了荥阳,曹丞相那边……” 刘备忍不住笑了,“绍先,你也太过天真了。如今曹阿瞒自身难保,袁绍要夺青州,董贼攻打京兆,他收尾难顾。就算我们抢占了偃师,可三关不在我们手中,就只能依靠从许昌新郑,经荥阳偃师这一条粮道。劳民伤财不说,这路途也不安稳啊……依我看,曹阿瞒迟早会和董贼妥协,我们必须要提早做出打算。” 高宠连连点头,对刘备的这番分析,倒是颇为赞同。 是啊,必须要提早做出打算。所谓的联军,不过是建筑在沙滩上的城堡,根基并不稳固。说不好在什么时候,这城堡就会坍塌,而最终的结果,必然可怕。 诸侯会盟,听上去是好大的一个名头。 可即便是高宠这种对政治毫无感觉的人也知道,这个联盟一点都不可靠。 一俟如刘备所说的那样,曹操决定和董俷议和,里面就少不了做牺牲品的棋子。 谁会被当作弃子? 怕是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楚吧。 刘备和高宠再也没有说话,一路上情绪都很低落。 眼见着就要到达偃师,有探马前来报告:董俷亲自率领大军,已经夺取了偃师! “什么?” 刘备吓了一跳,同时暗自吃惊:董贼的动作好快……怎么这么快就夺取了偃师呢? 高宠问道:“主公,我们该怎么办?” 偃师被占领,也就意味着京兆联军的退路被彻底堵死,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刘备沉声道:“可知道董贼有多少兵马?” “却不清楚,只听说,偃师令陈容献关投降之后,已经有三批人马进驻到了城内。每一批人马大约在两千上下……但偃师内部的情况,目前却不是非常清楚。” 刘备看了一眼高宠,“绍先,立刻督导三军,加速行进!” 三万大军再一次提升了行军速度,刘备高宠亲领骑军为先导,在日落之前抵达偃师。 远远望去,偃师矗立平原上。 夕阳下,残破的城墙,透出一种迟暮之气。一杆大纛,正在城头上迎风猎猎。 黑底金字,上书斗大的‘董’。 可是城头上却不见一个人影,城门洞开,一眼可以看见城内那空旷无人的街道。 萧索寒风中,董俷横刀立马在吊桥上。 一身黑漆重甲,头戴九头扭狮子罩面盔,遮掩住了大半张脸。胯下狮鬃兽,同样是披着重甲,妖异的五彩眸光,令人心生迷茫之感叹。一人一马,就那么孤零零的立在吊桥上,周围不见一兵一卒,甚至连马嘶人喊的声音,也听不到半点。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刘备高宠二人,在距离城门吊桥还有五十步距离的时候,齐刷刷勒住了战马。 这董家子,又是想要耍什么花招? ****** 董俷的心,在砰砰直跳。 说实话,他现在非常的紧张……当听说刘备大军抵达之后,他想出了这么一招。 演义里面,孔明先生曾在街亭刷了一招空城计,吓退了司马懿的大军。 董俷当然不会自大到把自己看作那位演义当中智几近妖的孔明先生,也不会把刘备当成司马懿。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玩一次空城计,若能成功的话,就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董俷没有诸葛亮的本事,但是他有着诸葛亮无法比拟的名气。 虎狼之将! 只这四个字,足以令对手产生不小的恐惧。 至于能不能成功……董俷不知道。也只有试一试,如果失败的话,也不妨碍他杀出重围。 当刘备率领大军抵达的时候,董俷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陈容在当这偃师令的一年里面,对偃师的百姓挺不错,故而也颇有人望。由他出面,安抚百姓躲在家中,不可妄自走动。而三千元戎士,再加上偃师当地的郡国兵,四千人分作两拨,在偃师城内进进出出,做出了关中军主力抵达的态势。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听天由命。 董俷跨坐狮鬃兽,如同一座小山般,立在吊桥上。 当刘备出现的一刹那,董俷的心跳猛然加速。面对这个当年因误会而敌对的家伙,董俷说不出什么好恶来。事实上,直到现在,董俷对刘备始终存有好奇。 这么一个家伙,背负着反贼的恶名。 一次次的被打得穷途末路,可是却一次次的爬起来,更变成了今日的一方诸侯。 如果搁在后世,绝对能写成一部励志小说吧。 百折不挠,愈挫愈勇……这也许就是刘备的真实写照吧。这样的一个人,你可以去恨他,但是也不得不去尊重他。至少在董俷看来,刘备有值得他尊重的实力。 沉声道:“刘玄德,雍水一别,转眼已十年有三,别来无恙乎?” 说话的口吻,带着沉冷之意,更有一种久居上位才会拥有的孤傲。按道理说,刘备看见董俷,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是。二人在阴差阳错之下,仇恨已经深的不能再深。张飞死在董俷手中,老婆被抢走,老娘似乎也是死在董俷手里。 这仇恨,可真的是刻骨铭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董俷的一刹那,刘备心里面突然间变得非常平静。 算起来,他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十三年前的雍水畔。 此后刘备虽然和董卓有过交锋,但是却没有和董俷真真正正的见过一面。 一晃十三年过去,却令刘备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一提缰绳,催马上前。 “十三年不见,董侯风采依旧!” 很难说此刻是什么感觉!刘备虽然许多次猜想他和董俷见面时的景象,可没想到…… 董俷淡然道:“刘玄德,你我之间想必也无甚好说。今日你兵临城下,而我手中却无兵无将。你若想夺取偃师,就放马过来。望你夺取偃师之后,莫要祸及百姓……不过,想要进城的话,却还要问问我掌中这口宝刀是否同意,董某在此恭候。” 有时候,你越是说大实话,反而越是会被人误会。 偃师城内,正如一座空城般。但是于刘备而言,那空荡荡的城池,却是一个陷阱。 如果不是早先有探马报告,说董俷大军已入偃师。 刘备说不定真的就会杀入偃师! 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高宠催马上前,“主公,我们杀进去?” “不可!” 刘备连忙制止,心砰砰的乱跳,目光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紧盯着董俷。 “董西平非一莽夫,喜欢以奇兵取胜。此人诡诈如狐,我等需小心谨慎才是。” 三万大军,在偃师城外静立。 对面,董俷巍然不动。这是一幕极为奇异的景象,在斜阳之中,更显出诡谲气氛。 刘备轻轻的举起手,试探性质的前进数步。 三万大军一动,董俷的心呼的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边上,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被识破了吗? 念头未落,联军又停止了前进。 天已经黑了,城头上还是没有动静,而刘备方面的联军,已经点上了亮子油松。 董俷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这种奇怪的对峙,有时候更胜过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 董俷举刀,厉声喝道:“刘玄德,董西平在此,何不放手一搏?” 声如巨雷一般,在苍穹中回荡不息。董俷细目圆睁,掌中大刀闪烁着森寒光亮。 即便是胆大如高宠,也被董俷这一嗓子喝得心惊肉跳。 这就是虎狼之将?这就是那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暴虎雄风?只这气魄,谁敢当之! 刘备缓缓的抬起了马槊,却迟迟不敢下令。 这时候,董俷在此发出巨吼:“凉州董西平在此,刘玄德可敢与我一战!” 要说讲起来,刘备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自涿郡起兵至今,十六年中杀人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说,他见过许多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却从没有过,如今日董俷给他的这般威势。 也难怪,董俷给刘备的教训太多了……当年安喜县一战,到后来的雍水畔孤身救驾。 董俷那虎狼之将的名号,并不是凭空得来,而是靠着一场场胜利夺取的威风。 刘备的手微微颤抖,心里却已经生出了退意。 董俷细目圆睁,怒吼道:“刘玄德,尔即已来,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就好像一个霹雳,在天空中炸响似地。 董俷这一嗓子,却是调动丹田之气,用尽了全身之力。 也许是为了配合他这一嗓子的威势,偃师城门洞旁的城墙,突然间轰隆一声塌陷。 烟尘翻滚,刘备隐约间看到了兵器的寒光在尘烟中一闪。 心道一声不好,这城里面果然是有埋伏!当下一拨战马,掉头就走。三万大军已经被这声势所摄,见刘备回马,立刻转身哄的一声,朝着四下里逃窜而去。 高宠紧紧跟随在刘备的身后,心中却在想:若能在如此人物麾下效力,哪怕只有一天,宠虽死,亦无遗憾! 殊不知,董俷在联军败退的一刹那,长出了一口气。 冷汗,已经湿透了贴身的小衣…… 第四一七章 议和 第四一七章 议和 不管刘备是否愿意承认,事实都无法改变! 在他的内心中,对董俷除了刻骨铭心的仇恨之外,同时也埋下了深深的恐惧。 他这辈子,就毁在了董俷的手中。 但又不可否认,每一次败给董俷的时候,董俷并没有用花招,而是实打实,硬碰硬的将他打败了,击溃了……虽然嘴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面却是真的怕了。 三万大军,在夜色中溃败,兵退二十里才算是稳定下来。 刘备惊慌失措,紧握着马缰绳的手,犹自轻轻颤抖,那颗心更是噗通噗通直跳。 “绍先,董贼可追上来了?” 刘备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高宠勒住了马,微微喘息,“主公,董贼并没有追上来,我们先稳定下来再说吧。” “正当如此!” 刘备心慌慌,点头答应下来。 自有亲军提点收拢残兵败将,这一清点,却无奈的发现,已经少了两三千人。 未曾真刀真枪的拼一场,就先损兵折将,十亭之中失了一亭。 刘备这心里,也就变得更没底儿了。不过,等扎下了大营,刘备渐渐的回过味来。 这好像不是董俷的作风啊! 从安喜县一战之后,刘备一直在关注董俷的动向,可以说对董俷的风格非常了解。依照着以往的规律,董俷若是站了上风,绝不会心慈手软,一定是穷追猛打。从这一点而言,董俷称得上是心狠手辣,即便是对熟人,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就如同当年把曹操逼得马跃汜水一样,一旦翻脸,绝不会留情。 按道理说,他应该会领兵追杀,怎么任由己方人马逃脱,而不来追击的道理? 刘备立刻派出探马前去打探,这时候高宠也走进了营帐。 “绍先,情况如何?” 高宠苦笑道:“不甚好,将士们的情绪都很低落,似乎不太愿意和董贼为敌。” 刘备不由得叹了口气! 下面的人是这种心思,也难怪了……西域暴虎,虎狼之将的名号那是正经的天下闻名。凭一己之力,这家伙也却是打出了显赫威名,绝不是被人凭空吹捧出来。只看今日,那偃师城下一人独对万骑的胆略,寻常人又岂能和他相提并论? “绍先……” “主公!” 刘备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只怕我们今日……上当了!” “上当?” “备与那董西平,还是非常了解。此人心狠手辣,若占着上风,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等。我怀疑,今日偃师城内,只怕是没有什么兵将,董西平是在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 高宠闻听先是一怔,旋即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如此的话,他非但不会小看了董俷,相反对董俷,怕是要更多几分敬重。 “主公的意思是说,偃师无兵?” “应该是这样!”刘备苦笑道:“我已经派人前往偃师打探消息,不久当有回报。” 高宠忍不住说:“若真如此,董西平当为不世名将!” 话出口,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那董俷再利害,终归也是自家主公的敌人啊。 “啊,主公,宠……” 刘备却笑了起来,“绍先不必在意。我与董某人交锋,虽次数不多,可那一次不是灰头土脸?若非造化弄人,备实不愿与董西平为敌。我虽恨此人,亦敬重于他。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若我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如何能再与他交锋?” 只这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有点软弱,可是却尽显出一种枭雄气概。 高宠不禁心中暗赞,主公虽比不上那董西平,可这份气度,却足以令人心折! 过了子时,探马回报消息,更进一步让刘备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高宠说:“主公,宠愿立刻领兵杀回偃师,就不相信,那董西平真能敌过万人?” 刘备看了一眼高宠,对这个小将,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沉声道:“绍先,以你的武艺,在我帐下可列入前三名,但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让你独自领兵?相反,关宁关平,严白虎张燕之流不如你,却能独领一支人马?” 高宠一怔,轻轻摇头。 “论武艺,他们却不如你。然则严白虎张白骑之流,却能审时度势,统领兵马,在这一点上,你不如他们……绍先想要回军攻打偃师,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在将晚我们初临偃师城下,董西平定然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但是现在……” 高宠愕然,看着刘备,等着他说下去。 “你也说了,将士们军心已丧,而且来回奔波,也疲惫不堪。哪怕那董西平手中只千余精锐,就足以将我军杀得溃散。所以现在回军攻打,绝非是好时机。” “那……我们休整一晚,明日攻击?” 刘备沉吟了一下,再次摇头,“休整一晚,的确是可稳定军心。可问题在于,董西平如今位高权重,岂能轻身涉险?若我猜测不错,只怕他大军正在赶赴偃师。” “啊?” “到时候,我们未能攻下偃师,就必须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况,实则更加凶险。” 高宠心眼儿虽然实在,但并不是傻子。 听刘备说了这么多话,还能不明白刘备是什么意思? 主公这是打算退了啊…… “主公,您的意思是?” “立刻派探马出去,寻找董贼主力踪迹。然后我们再根据情况,做出其他打算。” “喏!” 高宠点点头,已经清楚了刘备的意思。 当晚,他加强了大营的防卫,同时也密令亲信人马,做好情况不妙,立刻撤退的准备。 在寅时,探马传来了消息。 三关兵马皆有调动的迹象,同时董俷主力兵马,已从伊阙关杀出,由典韦督军,赶赴偃师。预计最迟在午时,将会抵达偃师城下。也就是说刘备只剩三个时辰! 在这个时候,刘备显示出了枭雄的本色。 立刻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舍了大部人马,只带五百亲随,悄然从大营中离开。 三万人马,说穿了并非刘备的嫡系,舍弃了也无甚可惜。 刘备高宠带着五百精兵,一人双骑,连夜绕过了偃师,却没有往荥阳方向走。 高宠问:“主公,我们不去荥阳了吗?” 刘备冷笑道:“还去甚荥阳?联军已名存实亡,刘表不结盟,袁绍打青州,曹操如今自顾不暇。幽州公孙度失了卢龙塞,等同于被董贼兵马打开了幽州的门户。只怕用不了太久,幽州就要更换主人。而我们,必须要赶回徐州,另做打算。” 公孙度完了…… 那么牵扯袁绍后腿的联军,也就没有了。 袁绍这时候,肯定不敢和董俷交锋,那么他所有的精力,都将集中于青州方面。 刘备说的不错,联军……已经完了! ****** 失去了主将的三万兵马,在卯时遭到了典韦大军的突袭,全军溃散。 而得到了主力人马的支援以后,偃师的防御一下子变得极有厚度。同时,虎牢关主将夏侯惇,因听说平皋守将换了人,张郃离去,由一个屁大的小孩儿镇守,立刻生出了轻视之意。而且庞统在接手平皋后,更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夏侯惇的骄狂。 闻听雒阳情况不妙,夏侯惇忍不住生出攻击平皋的念头。 虽有手下谋士的劝阻,可夏侯惇却不肯听劝,执意出兵,结果在平皋遭遇伏击。 不但损兵折将,连带着还被庞统从小修武行营调过来的成蠡,领兵偷袭虎牢关。 夏侯惇惨败而回,发现虎牢关已经易主,连夜领残兵败将,逃往荥阳。 董俷攻陷了偃师,河内大军与偃师大军连成了一体,彻底封堵住雒阳兵马的退路。 周瑜听闻消息之后,忍不住怒骂道:“一耳贼误我,一耳贼……误我!” 之后,吐血昏迷过去。 至此时,正值季冬将去,孟春将临…… 二十万联军被困雒阳,面临着饥寒交迫,全军覆没的危险。 “虎牢关丢失?” 姓杨城内,曹操惊怒不已的看着满身血污的夏侯渊,眼睛瞪得溜圆,说不出话。 “虎牢关,怎会丢失?” 曹操怒道:“元让,我不是早就命令过你,不得擅自出兵……担心你忍耐不住,我还派人再三嘱托于你,为何那虎牢关,还是会丢失了呢?” “我……” 夏侯惇不知道改如何回答,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这情况,曹操还能猜不出里面的缘由,甩袖起身,怒声道:“来人,将夏侯惇拖出去斩了!” 鲁肃等人忙出面求情。 更有许褚曹彭为夏侯惇说话,曹操这才收回命令,打了夏侯惇二十军棍算作了事。 当然,曹操也舍不得杀了夏侯惇。 “诸公,偃师被攻取,三关守将反叛,虎牢关失陷……雒阳战局,可有挽回余地?” 曹操稳住心神,尽量把语调平缓。 可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鲁肃说:“袁绍董俷联手,首尾夹击于我。如今偃师又失,主公当做一取舍才是。” “取舍?子敬不妨明言。” 鲁肃命人取来了地图,上面绘出青州兖州冀州和京兆的地形。 “董俷既然夺取了雒阳,怕也是到了极限……雒阳一战,本就是他为汉帝挽回颜面的一战,故而打到现在这个地步,怕是很难再有作为。而袁绍失了并州大部,老家冀州已经在董俷的虎口之下,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寻求空间,纵深发展。” 曹操等人,微微点头。 “主公若想继续下去,就必须舍弃一方,连结一方。” 其实,在鲁肃说出取舍之道的时候,曹操等人都已经猜测出他接下来的意思。 只是这一番话,谁也说不出口。 取舍……说穿了就是向一方低头,向谁低头呢? 满宠道:“子敬,以你的看法,我们当取谁,舍谁呢?” 这句话,还真的难说出口。鲁肃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道:“肃以为,当舍袁绍,去董俷。” “为何如此取舍?何不舍董俷,取袁绍?” 说实话,满宠与董俷有杀父之仇。可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的仇恨也慢慢的在淡化……满宠也知道,当初董俷杀他全家,完全是一个误会,说不上谁对谁错。 要责怪,就只能怪那太平道了…… 但是让满宠向董俷低头,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情愿。 不止是满宠不愿意,事实上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向董俷低头。 鲁肃苦笑道:“袁绍据冀州之地,钱粮广盛。虽屡遭董家子打击,可元气未伤。这些年,休看袁绍是连连用兵,可实际上他冀州本部人马并没有遭遇大的损失。即便是董俷攻入并州,袁绍部将高览,却抢先迁移并州百姓,带回了大部人马。 诸公,袁绍如今不敢和董俷为敌,可手中却是兵强马壮,定然不会舍了青州之地。若主公取那袁绍,除非舍了青州……而且,肃不敢保证,袁绍会就此满足。” 鲁肃这一番话,也实实在在的是说到了曹操等人的心眼里。 “但董俷却不同……雒阳大战本就是在无意中开启,他本身似乎也无意染指雒阳。之所以到目前的局面,完全是因为董俷要给那西汉王挽回颜面。雒阳大胜之后,他目的已经达到。同时在过去一年,他夺并州,抢幽州,也已经到了极限。” “不错!” 荀攸站起来说:“据细作传来消息,董俷在关中行的是二十五抽一的征兵之法,并且赋税极低。此次雒阳大战,董俷甚至启用了刚建立起来的重泉渭南二地行营,而塞外作战,三十万乞活军更是耗费了无数钱粮,使得关中各地的兵力空虚。 同时,长安已经命令西域调拨人马和粮草,足以说明,董俷如今很难再展开大战。” 鲁肃感激的看了一眼荀攸。 “雒阳有八关拱卫,而如今董西平已经夺了其中六个关卡,虽唔进攻之力,防守却绰绰有余。相信,他现在也非常希望早一点结束这场大战,而后谋求时间,休养生息。所以,我们取董俷,就有足够的本钱和他讨价还价,谋求最大利益。” 曹操闻听,不禁沉思不语。 毫无疑问…… 鲁肃的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 满宠已经被说服了,可是还想再反击一下,“子敬说我们有本钱和他讨价还价,但不知是何本钱?” 鲁肃一笑,“冀州袁绍,就是我们最大的本钱!” 曹操大笑起来,“子敬所言极是,那冀州的袁绍,如今的确可成为我们最大的本钱。” 沉吟片刻后,曹操说:“子敬以为,派谁前去议和为好?” “久闻董西平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主公可以派重臣,但必须要是和董俷有交情。” “哦?子敬可有人选?” 鲁肃点头道:“御史陈群,当为最佳人选。” 第四一八章 相邀 第四一八章 相邀 所谓瓮中捉鳖,关门打狗,大概是目前雒阳局势最好的形容。 随着偃师这道联军的退路被封死,整个雒阳地区,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局势。 二十万大军无路可退,在踏白军和选锋军的联手打击之下,以雒阳为依托,被挤压在雒阳至北邙山一块狭小的空间中。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可说是饥寒交迫。 联军的情况,非常差…… 可同样的,董俷想要一口吃下这二十万人马,似乎也不太可能。 虽说缺粮少衣,但周瑜夏侯渊毕竟不是普通的人物,仍在雒阳周围建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防御线。如果董俷强攻,那么这一道道防御线,同样会令他损失惨重。 于是,在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对峙以后,董俷和联军再一次出现对峙。 这对于董俷而言,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佩服,周瑜夏侯渊的韧性。虽然每天会有逃兵出现,但是在大局而言,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踏白军和选锋军,没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与此同时,远在塞北苦寒之地的幽州之战,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在贺齐郝昭的算计下,楼班与蹋顿反目成仇。双方在卢龙塞外发生了一场血战,结果是两败俱伤……苏仆延在这时候,做出了一个非常聪明的选择,投降! 他打开卢龙塞,放乞活军杀入辽西郡,将幽州斩为两段。 郝昭从代郡发动凶猛的攻击,与此同时鲜于辅在涿郡做佯攻姿态,牵制住了卫仇的兵马。阎柔在经过二十天的苦战之后,最终因粮草不济,麾下乌丸精骑出现波动,被郝昭设计伏击,三万精骑全军覆没,阎柔在亲兵的指挥下,退回辽西。 而卫仇也未能抵挡住韦端的攻击,右北平失陷,卫仇被典满俘虏,押送往长安。 虽然只解决了右北平和渔阳两郡,可事实上关中军在幽州的战事,已经趋于平缓。公孙度得知渔阳失守之后,病情加重,死于床上。阎柔带兵退向了乐浪郡。 就在董俷夺取偃师的同一天,贺齐攻入辽东。 不过,在夺取了辽东之后,贺齐并郝昭韦端联名上疏,请求暂缓对幽州的攻势。 因为望北郡,实在无法在支撑他们进一步的作战。 陈宫知道,幽州之战依靠着望北郡的支持,能打到这一步,已经是一个极限了。 要知道,望北郡新建不久,特别是在并州被收复之后,几乎承担了云中定襄两郡的物资供应。再加上新占领的幽州,费沃所做的,可说是超出了许多人的期望。打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实在是不能再去苛求什么,因为他们做的非常出色。 所以,幽州之战在孟春来临前,停止下来。 大批的物资粮草,从朔方、漠北涌入了并州和幽州,与此同时,关中也不得不面临物资短缺的局面,陈宫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向大西州的李儒请求援助。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各种情况表明,关中已经到了极限,根本无法继续打下去。 可是雒阳战事一日不结束,关中的压力就不可能得到缓解。陈宫清楚,顾雍清楚,董俷陈到,吕蒙徐庶都清楚。同样的,他们相信在荥阳的曹操,也很清楚。 “主公,如今这情况,想要一口吃下联军这二十万人马,怕是不太可能。” 徐庶和庞统已经抵达偃师,同时陈到张郃、麴义庞德四人继续对雒阳施加压力。 董俷坐在偃师的府衙大厅里,认真的听取各方的意见。 厅堂里挖了一个火塘,里面放着从西域运送来的火炭,吡啵的燃烧,发出声响。 “元直的意思是……” “主公,因这一场大战,关中一年未有好好的休整。若不能在春汛抵达前结束这场大战,势必会耽误今年关中的农耕。那么来年,关中少不得要面临灾荒。” 庞统也说:“是啊,不管从那个方面而言,关中目前都不适合继续打下去。”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雒阳战局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难不成就这么放弃吗?” 典韦忍不住嘀咕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可惜了点?” 徐庶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我们的力量,还没有到那一步啊……漆侯,我也想尽快结束这战乱,我也想明天就攻占整个关东、江东……可是不行啊。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再打下去的话,恐怕……” 面对典韦,虽然徐庶也是董俷的近臣,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说话。 典韦挠着头,“主公,你说该怎么办?” 董俷在这时候,却闭上了眼睛。他沉吟不语,心里面也是格外的犹豫,难以决断。 说实话,对于这种两难的选择,他真的是有些为难。 片刻之后,董俷细目微闭,手掌轻轻的搓揉面颊,“我们难受,曹操一定也很难受,对不对?” “正是!” “既然我们没有能力一口吃成胖子,那不妨细嚼慢咽。” 董俷站起来说:“我想起一句老话:我们今日大踏步的后退,就是为了明日大踏步的前进。元直、士元、子明、子山……你们认为,如果我们这一次放过周瑜,下一次再交锋时,可以取胜吗?” 徐庶冷然一笑,“能胜他一次,就能胜他十次,百次!” “很好!” 董俷点头道:“既然这样,又怕他个鸟。该怎么办,你们立刻拿出主意,但不管是什么主意,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不能吃亏。已经占领的地盘,必须寸土不让。” “末将明白。” 董俷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如此的话,那么就准备派人往荥阳,和曹操议和。” 正说着话,有技击士跑进了大厅。 “主公,城外有一人,自称是主公故人,曹操的使者,要求见主公。” 董俷一怔,轻声道:“我在许昌还有故人吗?” 似乎是没有了吧。若说早先曹操那里还有一个郭嘉可以称之为故人的话,郭嘉已经死了,自然也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人能被称作故人。如果有,那怕就是曹操了。 “那使者可有通报姓名?” “来人说,他姓陈,名群……” “陈群?” 董俷先是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陈长文突然前来,不知会是什么事情呢?” 庞统一笑,“主公先前也说,我们不好受,曹操定然也不会好受。” “你是说……” 庞统点头道:“想来陈群到访,应该就是为了此事。不管怎么说,那陈群总归是和主公你有过交道。看样子曹黑子也很了解主公……不过,他来得也正是时候!” 董俷细目一眯,“士元计将安出?” 庞统嘿嘿笑了起来,在董俷耳边低声细语了片刻,说的董俷连连点头,眼中闪烁异彩。 “既然如此……那就依士元所说。大哥,你和元直代我出城相迎,就说我如今正在北邙巡视,不在城中。士元,你把你的计策告诉子山和子明,让他二人前去安排。” 说着话,董俷转身就出了大厅。 庞统把徐庶几人召集过来,轻声道:“陈群前来,必是为了议和之事。这件事情,谁先开口谁吃亏,谁愈是能坐的稳,所占得便宜也就越大。咱们就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大家都清楚了?” 徐庶等四人闻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士元,你这家伙,还真的是有几分急智。如此甚好,就依士元所说的行事。” ****** 典韦和陈群没有见过面。 当初在颍川血战波才的时候,典韦被留守到了宛城。不过,如今的典韦身份不同,贵为县侯,而且是威名显赫。毕竟,他可是汉帝亲口点名的‘古之恶来’! “先生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典韦把陈群迎入了府衙之中,笑呵呵的询问。 陈群说:“奉曹丞相之命,有要事与董侯相商。只是不知,董侯何事能够回来?” 在入城的时候,典韦就已经告诉了陈群,董俷不在偃师。 陈群身负曹操的重托,不免有些心中焦虑。 典韦说:“大都督如今正巡视北邙,不日当攻克雒阳,故而需几日才能回转。先生若有急事,不妨告知与典某人。大都督在临行之前,曾托付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啊……” 陈群心道:就算你有便宜行事的权利,这种事也不能和你说啊,而且你也做不了主。 “漆侯情意,群心领之。只是这件事情,还是和董侯当面说比较好。” “唔!” 典韦憨憨一笑,“既然如此,那某也不勉强先生。大都督巡视北邙,需三四天的时间。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在此住下。我那兄弟在平时,也常对我说先生大名。” “那群就打搅了!” 当晚,典韦在偃师府衙中,设宴款待陈群。 酒席宴中,典韦开怀畅饮,那一觞又一觞的烈酒入口,只看得陈群是目瞪口呆。 “漆侯何故,如此开心?” 典韦道:“无他,只需再过些日子,这雒阳就可拿下,某是为我那兄弟而开心。” “啊?” 陈群心里不免一咯噔,“雒阳尚有大军十数万,想要在数日间拿下,怕也不是易事。” “哈哈哈,区区十数万大军,与我兄弟而言,不过是乌合之众……” “典侯,还请慎言!” 一旁徐庶连忙开口,打断了典韦的话语。 可这句话,却在陈群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骇浪。难道说,董俷已经找到了方法? 典韦嘀咕道:“怕个甚,就算告诉他,他还能扑腾出什么水花?” 不过,经徐庶这么一打岔,典韦后面的话就再也没有说出来。酒过三巡,典韦兴致大发。拉着陈群就出了大厅,笑指着庭院左右军士,“此乃我兄弟麾下屯田之卒,可雄壮否?” 所谓屯田之卒,就是种田的兵。 陈群见这些‘屯田之卒’,一个个虎背熊腰,膀阔腰圆,顶盔贯甲,持戈执戟,端的是杀气腾腾,威武不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轻声说:“此乃熊虎之士也!” 有拉着陈群出府衙,至仓廪处,只见粮草堆积如山。 “此乃我兄弟自西域调拨而来的粮草,先生以为足备否?” 陈群也听说了,长安自西域调拨粮草,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偃师城中确认。 “真兵精粮足,名不虚传!” “哈哈哈,我军中有熊虎之士,又有足备粮草。只待来年春……” 紧随而来的徐庶怒声喝道:“漆侯,你过量了!莫要忘记,大都督走之前如何吩咐。” 说心里话,陈群现在快要腻歪死徐庶了! 但是很明显,徐庶在军中颇有地位,一声厉喝之后,令典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和陈群回到府衙中,又开怀畅饮,直至酩酊大醉。 这一夜,陈群与厢房里,是辗转难寐。典君明说,待到来年春……春什么? 他苦思冥想,终于在天亮时想出了答案:春汛……典君明一定说的是春汛。想当年黄巾之乱,太平贼张燕曾借春汛水淹宛城。难道说,董俷准备要水淹雒阳吗? 越想,就越有可能! 雒阳外有雒水、伊水、涧水等三条河流,一俟春汛到来,水势必然会格外可怖。到时候三河决堤,水淹雒阳……纵有十万大军,又能有什么用处?莫忘记,夏侯兰的兵马,可就是在汛期一下子被摧毁。若如此的话,周瑜夏侯渊危矣。 不行,我定要设法说服董俷议和,不论是付出什么代价。 第四一九章 煮酒(一) 第四一九章 煮酒(一) 一天,两天,三天…… 陈群在偃师简直是度日如年。典韦徐庶对他不可谓不周到,一日两宴,恭敬的很。 也难怪,陈群出身于大族,而且祖上也颇有名望,换做什么人,都会很客气。 可越是这样,陈群这心里就越是没底儿,越发的觉着董俷其实是和他拖延时间。出发之前,曹操鲁肃,还有荀彧荀攸都交代过他,这一次议和,拖不起的是董俷,无需太过担心。没想到,董俷根本就不见他这个故人,更让陈群感到惶恐。 一连三天,陈群只看见粮车进进出出。 趁着某天徐庶不在的时候,陈群偷偷的询问典韦:“关中如何来这许多的粮草?” 典韦喝得有点高了,含含糊糊的说:“大都督在西域搞出了一个什么法子,使得西域年年粮草颇丰。加之地域广袤,土地肥沃,从西域以西掳掠来了许多异族人,在西域耕种……这些年来,只大西州一地,就足以供五十万精兵消耗三年。” 陈群又问:“那关中究竟有多少兵马?” 典韦含含糊糊的,也没有说的太清楚。不过陈群听他的意思,估计在百万之众。 真的要打吗? 陈群是越想越害怕,同时也越发的肯定,董俷不是去巡视,而是在故意躲避。 等到了第四天,就在陈群快要耐不住的时候,徐庶笑呵呵的说:“大都督有请。” “董侯回来了吗?” 陈群惊喜异常,站起来急切的追问徐庶。 徐庶却是淡淡一笑,“大都督如今忙于军务,还没有回来。不过他听说先生抵达,就命我等护送先生前相谈……大都督如今在五社津,正恭候先生的大驾呢。” 五社津…… 说起来距离偃师不算远,和偃师虎牢关,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只是,董俷为何会出现在五社津?那里紧邻河水,莫非董西平不是要决堤雒水吗? 这念头一起来,让陈群再一次打了个寒蝉。 难道说,董俷是要决堤河水,水淹京兆不成…… 决堤河水,与决堤雒水伊水的性质,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雒阳处于大河中下游,于北邙近处的河道狭窄。在太平年纪,河水每逢汛期,总会制造出不少险情。 不过历代汉帝对大河都颇有顾虑,所以专门设有官吏负责视察河水,解决险情。 可是,自董卓死后,河水十年未有过修缮…… 如果董俷决堤河水,那雒阳的十余万大军,就基本上没有希望。 有时候,人往往是这样。什么事情钻进了牛角尖,就很难再拔出来。越聪明的人,反而越难以释怀。陈群现在就是这情况,还未见董俷,这底气却已经没有了。 五社津渡口,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正是孟春的第一天,河水结冻,巨大的冰块在河面上撞击,发出轰隆声响。滚滚河水,东逝去……咆哮着,翻涌着,打着旋儿,那景色看上去,格外的壮观。 董俷的中军大营,就设在五社津旁边的高地之上。 有许多身着联军号衣的俘虏,在刀枪的逼迫下,沿着河岸忙碌至极,似乎在加固河堤。 陈群冷笑:董西平也学会用计了吗?区区瞒天过海之计,焉能瞒我?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董俷雄壮魁梧的身影。虽然只是背影,但陈群还是一眼认出。 董俷身高过丈,使得体型并不是非常的臃肿。一年征战,他非但没有瘦下来,相反越发的魁梧和健壮,体重已经在三百斤上下。也许是常年联系五禽戏的缘故,如此身高体重,却不笨拙。站在人群之中,宛如一头被群狮簇拥的狮王一般。 身披黑色战袍,内罩皮甲。 也没有佩戴偷窥,长发非常简单的打了一个髻。手里拄着一柄九尺长刀,沉甸甸,格外的有质感。用董俷自己的话说:我越来越重,阿丑的负担,怕也越来越大。 以至于这一两年,除非有大战出现,董俷一般是不会使用双锤。 擂鼓瓮金锤自有一匹马拖着,并且有专人看管……此刻,那匹马和狮鬃兽,正立在董俷身后。 裴元绍轻声道:“主公,陈群来了!” 董俷正看着那滔滔的河水出神,猛然惊醒过来,而后长出一口气,肃容转身。 “陈群拜见大都督!” “长文兄,你我曾在颍川并肩作战,何必做这许多的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说着话,董俷快步走到了陈群跟前,将他搀扶起来。 细目半眯,脸上带着笑容。可那可怖的面庞,却让陈群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如今的董西平,已经不是十七年前那个听到他名字就会露出吃惊模样的小子了。相反,陈群从董俷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威压,令他无法保持冷静头脑。 二人寒暄了两句,董俷拉着陈群往营帐里走。 似是有意无意,陈群问了一句:“大都督,这么多人在河畔,不知是在做什么事?” “啊,这个嘛……” 董俷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听说五社津渡口河水暴涨,故而命人在这里修缮河堤。你也知道,这里的河道很窄,一俟汛期到来,我担心河水会突然间的决堤。” 决堤! 陈群非常敏感的听到了这两个字,并且直接把董俷其他的话语,给掩饰了过去。 “长文兄,此次前来我这里,不知有何指教?” 董俷带陈群入了大帐,开门见山的询问。 而此事,陈群的目光正盯在挂在大帐一侧的牛皮地图。说实话,陈群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军事人才,但是普通的地图,他还是能看明白。董俷见他盯着地图,脸色微微一变,起身挡在了那地图前面,怒道:“伯侯,为何这副地图还未收拾走呢?” “啊……末将疏忽了!” 裴元绍连忙走进来,把那牛皮地图收走。 时间不算是很长,可就是在这断断的时间里,陈群已经认出,那是河水地形图。 心里一咯噔,看样子我没有猜错啊。 陈群起身拱手道:“大都督,群今日前来,却是奉丞相之命,前来与大都督下书。” “下书?” 陈群把曹操的信呈给了董俷,然后简单明了的把曹操的意思说了出来。 当然,他不可能把曹操的底牌给亮出来,而是说旷日持久的交兵,大家都很累了。你面子也保住了,便宜也占了,是不是应该停手了?如果愿意,咱们就谈谈。 书信里面,则是用华美的文辞,诉说了曹操和董俷自荥阳一别之后的思念。 董俷把书信放下来,细目微闭,好像是在沉思,又好像是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 陈群急了,“大都督,群的来意已经说明,不知大都督如何决断?” “这个嘛……长文,你一路也辛苦了,先不要着急嘛。我已命人设宴,咱们……” “大都督,群奉命前来,当以国事为重。此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酒宴就不必了,大都督只需要告诉群,您的意见。” 董俷漫不经心的把信笺扔在了桌案上,拖着长腔道:“长文,这件事关系重大,怎可能一下子就说明白?而且,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主,这又有什么好谈的?”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 “让孟德来吧,有些事情,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更好,你看怎么样?” 陈群心头顿时火起! 董西平,你也忒不客气了吧。说的倒挺简单,让我家主公过来和你谈?问题是,我家主公过来了,你还会放他走吗?虽然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也不能这样子啊。 可是,心里有火,还不能发。 毕竟这京兆十几万人马,还要靠这个人发话,才可能活着离开。 “大都督,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 董俷一笑,“长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很忙,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我处理,实在是脱不开身。否则的话,我就去荥阳,和孟德把酒言欢了,也无需麻烦你传话……这样吧,既然长文兄你做不得主,那就回去问问。我与孟德,相识于没落之时,若非造化弄人,实不欲和他为敌……呵呵,长文兄,请恕俷不远送了!” 话没说两句,董俷就要送客了! 陈群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也奈何不得董俷。 “既然如此,我当如实向丞相禀报。” 说完甩袖离去,董俷还是笑呵呵的把陈群送出了大帐,看着他带人骑马离去。 大帐后,庞统窜了出来,“怎样?董大哥……那个家伙有没有被气的吐血呢?” 董俷一蹙眉,轻声道:“阿丑,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呵呵,有什么过不过的。虽说董大哥你和那陈群有数面之交,然则如今是两国交锋,本来就是尔虞我诈。只看谁能骗的过谁,我估计这一次把他唬的不轻。” 庞统笑呵呵的说着话。 可是董俷却没有露出笑模样。 相反,他显得很疲惫,拍了拍庞统的肩膀,然后转身走进了大帐中…… 第四二零章 煮酒(二) 第四二零章 煮酒(二) 正月,长安。 已经入春,天气一日日的变暖,那灞桥畔的垂柳也变得绿了,和着那春风轻舞。 刘辨在未央宫中的佛堂闭目打坐。 这一年多来苦修佛法,已经能用天竺语纯熟的诵念心经。这心经,果然是强大的很,诸多烦恼事,随着诵经的声音,都抛到了脑后,此刻这心中只剩下了佛。 心经诵完,刘辨起身。 “杨谦!” “奴婢在!” 从佛堂外走进来一个黄门,毕恭毕敬的向刘辨行礼,“万岁,不知您有何吩咐?” “那个,那个雒阳方面可有新消息?” 杨谦,年约四旬,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的那股子俊俏。如今刘辨登上皇位,这宫中的太监宫女也不算少,可是他就是相信眼前这个老太监。 想当年,舅舅扶他登上皇位,这老太监就在身边。 张让挟持刘辨的时候,杨谦是在长乐宫里服侍何太后,后来又随着他母子去了西域。所谓忠心耿耿,也不过如此了。一个五体不全的家伙,能这样有情义,足矣。 杨谦恭声回道:“万岁,这两日大都督没有新的消息,否则奴婢一定可以听到风声。奴婢这双耳朵,灵的很。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奴婢一定立刻通知万岁。” 刘辨‘哦’了一声,没在询问。 图澄在清凉寺主持佛事,如今已不在宫中。而童渊邓展两位沙门护法,刘辨只留下了童渊在宫中。不管怎么说,这童渊是夏侯兰的老师,刘辨对他非常的信任。至于邓展,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刘辨总觉得,这个人的功利心太强了。 他如今心情很不好,因为夏侯兰已经在杜邮堡中被关押了大半年的时间。 踏白军出关之后,夏侯兰就被董俷送回了长安。本来刘辨是想要赦免了他的罪,可是夏侯兰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罪该万死,罪不容赦。 随着雒阳战局落下序幕,刘辨的心里面,也就越发的感到不安。 他不知道,董俷回来以后,会怎么处置夏侯兰。他不希望夏侯兰死,同样也不想逆了董俷的心思。不管怎么说,这一场大战,终究是靠着董俷为他挽回了颜面。 “朕不负卿,卿亦不负朕……昔年誓言,朕由记在心中,但不知……” 想到这里,刘辨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他在杨谦的陪同下,已经来到了后宫之中。 杨谦很识趣的在殿外停下脚步。 宫殿里,点着三十六根儿臂粗细的火烛,穹顶悬挂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亮。 一名美妇,正端坐锦凳之上,对着铜镜发呆。 这美妇,年纪看上去比刘辨小,带有非常明显的异国风情。她本是大月氏王的女儿,被刘辨封为美人,宫里的人都尊称她做月美人,也是深得刘辨的欢心宠爱。 至今,刘辨仍未立皇后。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为何闷闷不乐?” 刘辨强笑一声,“无他,只是担心雒阳战局,已持续一年,朕有点担心关中百姓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会撑不住。董卿来信说,已准备和曹操和谈,不知结果如何。” 月美人虽是异族,可在这皇宫里呆的久了,又岂能不了解刘辨的心思。 “皇上,您可是担心夏侯将军?” “呵呵,美人也看出来了?朕确实有些担心啊……夏侯将军这次领兵,可说是惨败。若非董卿及时相救,他……论罪,他当诛!可是朕怎能下得了这个狠心呢?但如果董卿不肯饶他,朕也没有借口阻拦。而且夏侯兰自己,也不肯原谅自己。” 月美人说:“皇上,不是臣妾说您……董卿,董卿……是您大,还是那董卿大?” “这个?” “前几日妾前去清凉寺礼佛,曾听图澄国师说,董家子如今在长安是横行霸道,颇不把皇上放在眼中。这一次若不能保全夏侯将军,那么皇上您的颜面又将何存?” 刘辨一蹙眉,“美人,你莫要胡说。图澄也是听风就是雨,那董朔董宥两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小孩子嘛,难免活泼好动,和人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情,如何与横行霸道联系在一起?再说了,他二人所打得,多是城中地痞,打了也就打了。” “可是,这满城中,全都是……” “美人,你今天的废话说的太多了!”刘辨的脸腾地沉了下来,袖袍一甩,“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父亲与贵霜人暗自勾结,前些时候更试图走私马匹入关东,被李侯查获。关东那些家伙是什么东西?全都是乱臣贼子,你父亲贩马于关东,是和意思?” “万岁恕罪……” 月美人吓得面色苍白,跪在了地上,半天竟不敢说话。 刘辨叹了口气,“美人,董卿之心,朕甚清楚。朕不负他,董卿也定不会负朕。” 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给自己信心。 刘辨大步走出了宫殿,“杨谦,你立刻持朕旨意,前往雒阳……就说,朕要赦免夏侯兰。” “奴婢遵旨!” ****** 大伾(pi)山上【今河南鹤壁浚县东】,迎春花开。 在《尚书-禹贡》中曾有记载说:东过洛油,至于大伾。相传,大禹治水的时候,曾等国大伾山,故而多有名人前来造访。 这大伾山为河水转折点,南控黎阳津,对岸就是白马津,为大河南北之要冲。 这里孤峰凌云,山势奇特,气象峥嵘。山林间,有摩崖碑刻,松柏夹道,曲径通幽。 山下,有漫水环绕。 准确的说,这里如今是属于董俷和曹操之间的缓冲地带。 站在山顶之上,可以俯瞰旋门关。 风和日丽,曹操在许褚和曹彭的护卫下,领三千虎骑自荥阳出发,直奔大伾山而来。 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铁骑,守在山口。 那旗帜已经表明了对方的来历,正是董俷麾下所属的巨魔士。 裴元绍孟坦二人上前插手行礼,“敢问可是曹丞相当面?裴元绍(孟坦)奉大都督之命,在此已恭候多时。” 这两个家伙……不错啊! 曹操的武艺不高,可是他的眼睛却很毒辣。一眼就看出裴元绍二人的武艺不弱。 不过,他如今也没了当年的羡慕之情。 至少这两个人和许褚曹彭相比,还远远不足。 淡然一笑,“没想到是我相约大都督,可是大都督却捷足先登,未免有点心急了。” 裴元绍回道:“非是大都督心急,只是听人说,大伾山的日出和圆月极有风情,故而大都督昨日一个人登山,说要饮酒赏月,顺便再看一看那传说中的大伾山日出。” “哦?” 曹操一怔,尴尬笑道:“大都督还有如此雅兴?” 自从陈群回到荥阳,把他在偃师所见到的一切告诉曹操,并且把董俷态度如实汇报。 一开始,曹操也是非常的恼怒。 可又一想,如果董俷真的有如此实力,那和谈之事,怕就有些麻烦。 犹豫了很久,曹操最终还是决定和董俷和谈。不过他并未亲自出马,而是派鲁肃等人在旋门关出面。董俷那边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而是派出了庞统主持和谈。 这鲁肃和庞统,都是一时人杰。 一个想要尽快达成和谈,一个却是漫天要价,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这和谈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那雒阳的十几万人马。庞统坚持要留下这些人,而鲁肃则要求庞统将这些人放出来。毕竟,十几万人马也许对关中无所谓,但于曹操,却至关重要。 如今的曹操,可不是那个演义里用百万雄兵的曹丞相。 虽占居了三州之地,但这三州却是当年黄巾之乱时,战况最为严重的三个州郡。 大战延绵,造成了三州地广人稀。 虽经过了后来曹操的治理,情况已经有了缓解,可是十几万兵马,却丢弃不掉。 于是,这和谈就卡住了……而且一卡就是近一个月。 本来曹操也有心和董俷耗下去,可是在月末时,却传来了一个他很不乐意听到的消息。 刘备偷偷返回了徐州,并与刘表联合,二人挥十五万大军,自九江、江夏,杀入江东。孙策虽勇猛,陈登虽有智,然则刘表刘备二人联手,依旧有些抵挡不住。 刘备军中,武有关羽文丑,可敌孙策。 文有许攸司马朗,再加上一个经过劝说后,投降刘备的沮授,徐州军实力更为强大。 而刘表手中也有雄兵,两下夹击,使得孙策首尾难顾,豫章华歆率先造反。 如此大事,曹操怎能不感到担心。他不怕刘表,可是却着实对刘备有些畏惧了。 如果让他得了江东,那么曹操的日子,更不好过。 于是,曹操立刻书信董俷,要求和他面对面的谈判,并且选择了大伾山为会面之地。 不想董俷,经已提前到了…… “大都督可是一人?” “未带一兵一卒。” 曹操沉吟一下,“许褚曹彭,你二人领虎骑在山外等候,不得擅自和人发生冲突。” “主公,您一个人去,岂不危险?” 是啊,非常的危险呢! 虽然说董俷也只有一个人,可董俷是什么人?天下闻名的无敌大将军,西域暴虎。 如果他要对曹操不利,莫说一个曹操,十个曹操也活不了。 哪知曹操淡淡一笑,“你等休要胡言乱语,董侯若是如你等所想,他也成不得今日局面。” 裴元绍笑了,“大都督也说,丞相定然会孤身前往。” “哦?” 曹操乐了,“董侯为何如此笃定?” 裴元绍说:“小将也曾询问,大都督说:只因为丞相您叫做曹操,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我叫曹操?” 曹操先是一怔,片刻之后,放声大笑起来,“知我者,董西平……知我者,董西平!” 说着话,他大步走上了山道。 在这一刻,曹操隐隐有一种感觉:今日和董俷的会面,说不定会成为千古的佳话! 第四二一章 短歌行 第四二一章 短歌行 虽然已是仲春,大伾山的风,却依旧带着彻骨的寒意。 山顶上,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槐树,需数人方能抱拢的树干上,写满岁月年轮。 董俷非常随意的穿着一件大袍,随风猎猎。 跪坐古槐树下,身边放一小火炉,陶盆里面的水已经沸腾,四溢的酒香弥散天际。 似乎周遭事物都已经不在重要,董俷看着翻滚在山间的云雾。 有脚步声传来,董俷也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斟上一盅青梅酒,饮一口,颇有滋味。这山间的景色,的确是美不胜收。春的气息已经覆盖在山中,那绿油油,青翠的植被,透着一股子盎然的生趣。都忘记了,有多久未曾如此的惬意。 “西平倒是会享受啊!” 曹操倒履走上竹席,也非常随意的坐下来,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咦,是青梅酒?” 董俷扭头,“孟德也是知情趣的人,一口就品出这酒中的滋味……前些时日,我在偃师府衙中觅得数枚青梅。正好孟德来信相邀,我就想好东西,当与知交共享。” “知交?” 曹操一怔,叹了口气道:“你围我十余万人马,挑唆袁绍攻我青州,操有你这样的知交,倒也是幸运。” 话语中,不免带着讥讽之意。 “打仗归打仗,知交归知交,两码子事情,何必掺杂一起?你为那薄情寡义之辈,我为我当年的承诺而战。孟德,凭心而论,你我之间可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 有! 曹操很想斩钉截铁的回答:你杀了我那么多人,还不是仇恨吗? 可是偏偏却说不出口,两军交锋,那又不死人的道理。不是董俷杀我,就是我杀董俷。仔细想想,从当年关东盟誓,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开始,董俷并没有主动的和他作对。反倒是自己,一个劲儿的与董俷交锋,最终走到如今的田地。 扪心自问,曹操还是把董俷当作朋友。 “你这鄙夫,如今也学得牙尖嘴利,某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这鄙夫二字,本来是带着贬义。可现在从曹操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股子亲热。 董俷笑了,曹操也笑了…… 举起了酒杯,“你这黑厮,还是嘴巴不肯饶人啊,满饮此酒。” 曹操也不推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两人同饮过后,相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山间回荡,诉说着数不尽的豪情。 董俷一直觉得,自己的到来,让三国失色了许多。且不说三国鼎立的局面至今未曾出现,甚至连许多在后世脍炙人口的故事,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无踪。 那千古流传的桃园结义,如今已经无人提起。 反倒是那长沙梅园中,梅花盛开时的三丑结义,却琅琅上口,为天下人所知。 关公千里走单骑,刘玄德三让徐州……还有官渡之战,还有关中斩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等等这些很令人缅怀的故事,在他出现以后,都未曾发生过。 吕布戏貂蝉戏码,也许不会出现。 董俷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前些日子陈容奉来十余枚青梅,却让他心中一动。 如今的曹操,怕是没可能再有心思去青梅煮酒论英雄了。 刘玄德退回徐州,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得那皇叔的称号。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效仿曹操,来一次青梅煮酒呢?这大伾山景致不错,倒也是一个谈天说地的好场所。 “孟德,你说我身后这棵古槐,可是当年大禹王所栽种?” 曹操一怔,不解其意,笑道:“也许吧,这种事那可能考校的清楚?西平,今日……” “今日莫谈公事,你我只把酒谈天。如此良辰美景,谈论那些俗事未免太煞风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自有其他人去操心。你我整日操劳,今日正当偷得浮生半日闲才是。” “偷得浮生半日闲?” 曹操一怔,不由得笑了起来,“西平此言,倒是颇为贴切,当浮一大白。” 山风唳,树儿摇。 那云朵被风吹得聚了散,散了又聚,组成千奇百怪的形状,隐隐约约又透着禅意。 “天下大势,当如这云朵一般,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董俷取一壶酒,投一枚青梅,“可是人终究不过百年,有时候我就再想,我等在厉害,死了也不过一掬黄土罢了。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曹操不解的看着董俷,“西平可有答案?” “孟德,观天下人,谁能入尔法眼?” 董俷并不回答曹操的问题,而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在无形中掌握着主动。 若说性情,曹操也是强势的人。 可不知为什么,在董俷面前却不自觉的总是处于下风,这让他心里好生不自在。 索性不回答,看着董俷。 董俷也不再开口,为自己满上一盅青梅酒。 曹操说:“操不过凡夫俗子,又有何德何能,点评天下人?不过,袁绍雄霸冀州,手中猛将谋士如云,兵精粮足,当算得上一号人物吧。” “当真?” 曹操一笑,却不开口。 董俷说:“那袁绍终不过纨绔子,总有百万雄兵,又怎入得你曹阿瞒的法眼?孟德欺我,当罚一杯。” “荆州刘表,温文尔雅,气度宏远。据荆襄九郡,又是汉室宗亲,当为人杰。” “刘表徒有虚名,非英雄也……孟德当再罚一杯。” 曹操连饮两盅,不觉酒劲上头。面带酒色,诸多烦恼俱抛在了脑后,突然引颈高歌。 歌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䜩,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曹操刚开始放歌的一刹那,董俷并没有在意。可是渐渐的,却不禁呆愣住了。 何故? 这首歌,董俷极为熟悉。虽不能背的琅琅上口,可是印象却是非常的深刻。 短歌行,居然是短歌行! 演义当中,曹操与赤壁时,于长江之上横槊赋诗。言辞之间,尽显其文才风度。董俷依稀记得,曹操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效仿冠军侯,学那周公。 时至今日,黑厮的依旧未变,曹操……始终是曹操。 要说讲起来的话,曹操这些年做了不少的诗词,其中不泛董俷耳熟能详的词句。比如当年曹操平定青州,于东莱郡和孔融饮酒之余,曾登阳丘山。 在山上做赋一首,就叫做《阳丘山》。 可是董俷却听出来,那是后世流传已久的《观沧海》。只不过首句东临碣石,改作了东临阳丘。余者的意思,大致相同。至少在董俷看,是差不多。 可没想到…… 《短歌行》是乐府旧体,属于《相和歌-平调曲》。 在后世中,曾有评论说短歌行之中,常常以人生夭寿为主题,来抒发感怀。 前世记忆里面,山村里的大学生似乎也时常因怀才不遇而产生许多的感怀。每每醉酒,总是会疯疯癫癫的跑到山上吼叫……当然,那只是吼叫,而不是歌。因为在后世,祖宗流传下来的许多好东西都已经失传,而人们早已不敬鬼神,不敬祖先…… 那位大学生曾对董俷说过,他所吼的,就是短歌行。 董俷忍不住随曹操的短歌行而唱和道:“白日何短短,百年苦亦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我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殇。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曹操所歌,为古体诗。而董俷所唱,却是新体五言句。 不过当年董俷盗《情思》之后,就有人开始不断丰富诗词的韵律。加上董俷身边有蔡邕蔡琰父女这种音律大家,所以这五言句,已经渐渐的成熟了。 曹操和董俷歌罢,相视大笑不停。 “西平,适才你问我天下人谁可入我法眼?” “正是!” “西平,可知龙之变化否?”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强作笑颜道:“愿闻其详。” 曹操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藏芥隐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仲春,龙乘时而变化,犹如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天下英雄,唯操与鄙夫。” 想当年,董俷听评书时,袁大师讲这一段,总是令人热血沸腾。 可是如今从曹操口中说出这些话语来,却比那袁大师更强数百倍。任后人如何模仿,即便是一字不差,声音相和。可黑厮终归是黑厮,凡俗之辈,岂能模仿? 董俷可不会像刘备那样,闻惊雷而恐惧。 大笑着,举杯道:“黑厮与我,所见略同。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哉!” …… 酒不知不觉中,已尽。 董俷和曹操并肩向山下走去,一路谈笑风生。 山口处,许褚曹彭已经等的不耐烦。可是看二人模样,却不由得目瞪口呆。 自有裴元绍牵马过来,董俷翻身上马。 “孟德,已荥阳为界,自新郑至旋门关,不兴兵戈之事。若同意,十万兵马尽数还与你。若不同意,你我就再兴刀兵,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负今日美酒。” 曹操也已经跨上绝影,闻听大笑点头。 “就依西平所言,新郑至旋门关,不兴兵戈之事,你我之间,来年再论输赢。” “告辞!” 曹操在马上一拱手,也不赘言,催马向远方而去。 看着曹操的背影,董俷突然大声道:“此生能与孟德为敌,足矣,足矣!” 远方,传来了笑声。 董俷也不觉放声大笑,那苍劲的,雄浑的,完全不同的笑声,和在一起,回荡苍穹。 第四二二章 五蛮 第四二二章 五蛮 壶头山,高峰孤耸,素壁千寻。 山中有一溪流,名为樠(man)溪,流经宛陵县后,注入酉水,滚滚东逝去。 樠溪周遭,有松樠覆盖,山中景色秀美,虬龙蟠曲,翠染碧空。远观去,尽显奇险清幽。 所谓五溪蛮,指的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山民土著。 其中包括了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大都居于山中,凭借山中险要关隘,大寇郡县。汉室自光武之后,屡次兴兵,于周遭郡县造成很大的危害,直至中平年间方有所缓解。 仲春时节,樠溪葱郁。 沙摩柯带着长子沙讐,沿着樠溪信马由缰,观赏着周遭的风景,眉头却紧锁,似有心事。 已到了而立之年的沙摩柯,在八年前回到五溪蛮,从老蛮王手中接过了蛮王之职后,一直按照董俷所要求的那样,不断吞并周遭弱小蛮族,将五溪蛮的地盘扩大,渐渐与山越相连。 内有胡昭相佐,外有武陵太守周昕帮忙。 董俷又通过西川张松的路子,源源不断的把各种装备送到沙摩柯的手里,使沙摩柯实力倍增。这五溪蛮,素来不缺勇武之士,如今又有了首领,所以发展起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要说,沙摩柯应该很高兴。 他老子几代人未曾完成的愿望,如今被他所实现。西起酉阳,东至南郡云梦泽;南从洞庭,北到夷陵,大半个荆襄的山野被沙摩柯所掌控着,成为名副其实的武陵大蛮王。在南方,如今有三大王之说。沙摩柯就是其中之一。 而另外的两大王,分别是合并了番苗的山越王奚尼,主要以古越人为主,也有许多在战乱时躲入山中的汉民。这一支人马,主要是分布在潘阳、乐安、海昏一带地区(今江西省境内),又与丹阳、会稽、新都一带的山越宗部勾连,依靠山中自产铜铁,与孙策反复的抗争。 还有一王,是在益州建宁(今云南晋宁)一带的南蛮王孟丹,纠合三十六洞小蛮王,势力极为庞大。三大蛮王,在建安三年时于武陵辰阳会盟,相互扶持,造就了好大的一番声势。 不管是刘表孙策,还是刘璋,对三大王都束手无策。 而三大王之中,又以沙摩柯的底子最为雄厚,隐隐已经成为了南荒诸蛮的首领,号沙蛮王。 可是沙摩柯并不开心! 在一块奇石旁甩蹬下马,沙摩柯蹲在溪边。 沙讐已快十岁了,生的多似于甘夫人,相貌倒也俊俏。比之沙摩柯那般高大雄猛的体魄,沙讐就显得有些单薄瘦弱。不过却莫要小看了这小家伙,单薄的身躯内,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自幼习练五禽引导术,加之有胡昭甘玉娘的引导,颇为沉静,小小年纪已有大将之风。 这两年来,甘夫人为沙摩柯又生下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沙摩柯却独爱长子,时时带在身旁,一方面是方便他向胡昭学习,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他早通事务。 沙讐非常懂事,看沙摩柯在溪边发呆,就知道父亲又在想大伯和二伯了…… “爹爹,为何闷闷不乐?”沙讐明知故问。 沙摩柯叹了口气,“整日在这山里,好不痛快。昨夜我又梦到了大哥和二哥,梦到与他二人纵横驰骋于疆场,斩将夺旗,又是何等的快意?九儿,你不知道,当年你爹爹我,和你大……” 沙讐的小名叫做九儿,却是因他出生之日,恰逢重阳。 连忙制止住了沙摩柯的唠叨,“爹爹,我知道,当年你和大伯父二伯父他们,一起纵横南北,所向无敌……连娘亲都是那时候和你认识的,这些话你已经和我说过无数次了。” “是吗?我说过很多次了吗?” 沙摩柯挠着乱蓬蓬的赤发,呵呵的笑了两声,伸手放在沙讐的脑袋上,把他的黑发揉乱。 “爹爹真想再和你大伯父他们在一起,喝酒吃肉,多快活的日子?以前在西域,我总想着要做点事,可真的回来了,做了这一番事业,却又觉得,还是呆在你二伯父身边的日子舒服……呵呵,整日里什么事情都不必操心,该杀人的时候杀人,该喝酒的时候喝酒,简单快活。” 对于自家老子,沙讐也是很无语。 沙摩柯天生的暴躁性情,虽说经过许多年的磨练,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可说实话,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蛮王。如果不是胡昭和甘夫人在旁边看顾着,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于沙摩柯和甘夫人口中时常念叨的大伯父二伯父,沙讐的印象并不深刻。 毕竟,他离开西域的时候,也不过一两岁的年纪。但是从胡昭,还有一些被捉拿住的汉民口中,沙讐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两位伯父的事情。特别是二伯父,竟是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将。 有时候,沙讐也非常的期盼,想要去拜见一下这两位伯父。 只可惜山高路远,想要过去的话,却要费上一番的周折。所以,倒也理解沙摩柯的心情。 “爹爹,孩儿听人说,雒阳大战……二伯父胜了?” “这有甚好奇怪,你二伯父的本事厉害,曹吉利虽然也是人杰,可终还是有一些差距。” “那倒不一定!”沙讐说:“若非袁绍愚蠢,二伯父虽围困了联军十几万人马,想要吃下去,恐怕也不容易。只是不知道二伯父用了什么招数,居然诈的曹操上当……若是再拖延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二伯父也未必能讨得便宜。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和曹操两败俱伤。” 沙摩柯奇怪的看了一眼沙讐,突然笑道:“又是那胡孔明说的酒话?” “哪里是酒话,老师说的没错。这一次二伯父能得胜,真的是运气……如果不是三关守将临阵倒戈,说不定二伯父现在已经退回关中了。不过老师说,有时候这运气,也是一种本事。” “呵呵呵,你这家伙,倒也懂得尊师重道!” 沙摩柯说完,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后,“好了,我们出来时间也够久了,若再不回去,怕是你娘亲又要着急。没想到,和你这小家伙说一会儿话,这心里的郁闷到减轻不少。” 沙讐挠挠头,笑了起来。 父子二人跨上战马,朝着樠溪驻营行去。 才往回走不多远,就见一将迎面疾驰而来。此人大概在五旬左右的年纪,生的矮胖,体形臃肿。面容总是带着一抹很和善的笑意,令人忍不住心生亲切之感觉,跳下马是气喘吁吁。 “周胖子,你当真该减肥了才是!” 沙摩柯一见此人,笑呵呵的打趣道。这周胖子名叫周朝,要说起来历,却是个反贼的身份。 这家伙原本是太平道信徒,中平四年时,长沙人区星造反,周朝和另一信徒郭石,随区星一同造反。不过仅持续了月余,就有孙坚领兵前来平叛,五十天中斩杀了区星,太平道大败。 周朝别看长的憨,心眼儿可不少。 在区星第一战大胜孙坚的时候,他就劝说区星:“孙坚少有勇武之名,怎可能轻易败北?他麾下程普黄盖,皆为勇猛武将,并且在西凉和羌人交锋,用兵不差,此败必然有诈,将军需谨慎。” 他是好意,可区星当时已经被连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在区星的眼中,官军不过是乌合之众,怎能抵挡他大军兵锋?故而怒斥周朝,险些把他杀了。 幸好郭石站出来,为周朝求情,区星这才算是免了周朝的死罪。 但私下里,郭石却偷偷的问:“令先,你先前所说孙坚是诈败,可是真的?” 郭石是个武将,提枪上马,搏杀两阵还算可以。但若说用脑子,却比不得读过书,识得字的周朝。 周朝冷笑:“当然,区星终究不是成大事的人,留在他身边,迟早会有性命之险。那孙坚是一头老虎,岂是区星所能匹敌?茂真,我欲离开长沙,遁入武陵山避难,你意下又如何?” 周朝和郭石的交情非常好,闻听了这话,郭石犹豫了一下,就拿定了主意。 这二人带着一部人马,找了个借口就离开长沙,躲进了深山中。不久之后,孙坚斩杀了区星,长沙告破。 孙坚,那是个手段极其强硬的人物,对太平道教徒却是毫不手软。 周、郭二人辗转山中,后来被五溪蛮老王抓住,随后就在五溪蛮落户,至今已经有十余年。 二人后来知道,这五溪蛮小王,竟然是朝廷的邰亭侯,不禁动了心思。 沙摩柯回来之后,二人力挺沙摩柯为蛮王,郭石知兵,周朝也有小聪明,慢慢的得到了沙摩柯的信任。如今二人的反贼头衔,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朝廷封赏的都尉官职。 当然,这个朝廷是说的长安的刘辨。 如此一来,周朝郭石二人对沙摩柯感恩戴德,后来还拉拢了丹阳太平道信徒梅成,并得了两千丹阳悍卒,正式成为五溪蛮的一员。昔日三个反贼,现如今已经把五溪蛮当成了家。 听沙摩柯打趣,周朝倒笑了。 “朝也想如大王一般的威武雄壮,可这天生的肥肉,却是怎么也去不掉,没办法,没办法啊。” 沙摩柯笑道:“周胖子,你这么急匆匆的,又是何故?” “哦,是胡大人让我出来找您,说有要事与大王商议。” 胡昭,被董俷封为五溪长,是一个专门为他设立的官位,秩比两千石,与太守俸禄相同。 沙摩柯闻听心里一紧,不知道胡昭突然找他有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我们快快回去。” 三人打马扬鞭,很快就来到了樠溪营内。这樠溪地形崎岖,周遭有雄关为隘,溪水两边有松樠密布,土地也格外的肥沃。整个大营中,共居住有五千五溪蛮兵,再加上两千丹阳悍卒,共八千人。此外周遭山岭间,也分布有五溪蛮人,加起来越三万人,是沙摩柯的本族。 沙摩柯在营中下马,大步流星走进了大帐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依照着董俷当年敕勒川牧场的格局,不过却是以步卒为主,农耕狩猎。 大帐中,胡昭正在观看地图。 见沙摩柯走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沙摩柯道:“老儿,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 同样的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胡昭定会勃然大怒。可是他和沙摩柯也算是骂出来的交情,骂的惯了,也改不了口。故而沙摩柯可以称他老儿,这言辞之中,却没有半分的不敬。 胡昭说:“蛮子,刘表和刘备联手了!” 怕是整个南蛮三部之中,也只有胡昭敢这么称呼沙摩柯了。 “联手就联手,与我等何干?” “你这蛮子,为何不用用脑子,好好想想?你那老婆是怎么来的?那刘备和刘表联手攻打江东六郡,而孙策的一只胳膊却在雒阳。独臂的孙伯符,怎么可能是刘备刘表两人的对手?” 所谓孙策的一只胳膊,说的就是周瑜。 沙摩柯不解的问道:“狗咬狗,一嘴毛……他们得了江东,和我又有什么干系?老儿,你别绕圈子,说明白一点。” 胡昭很无奈的叹了口气,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 “孙策若败,刘备得丹阳吴郡会稽,刘表占住了豫章庐江,表面上看,两家各有所得。但是,刘备的实力将会再次提升,而刘表……你看,依长江而分,实际上却是把战线拉长,处处皆是破绽。那刘备岂能容刘表得意,只怕下一步就会攻占荆州。刘备若得荆州,武陵危矣。” 周朝迟智,但听胡昭这么一说,却反应过来。 “曹操和袁绍用兵,怕是无暇南顾。刘备若统一南方……岂不是实力大增?朝犹记得,此前长安大都督来信曾经提到,分裂的南方,比统一的南方更容易接受。大都督要求大王所做的,不就是保持住南方的分裂局面,使之无法安静的发展?若听之任之,怕是会出大事啊。” 沙摩柯这么一听,就明白了! “你们的意思是说,要我们出兵?” “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山越部……在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要不惜代价,帮助孙策阻扰二刘。” “还要帮助孙策?” “正是!” 沙摩柯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老儿,此事就由你和令先负责,尽快拟定出计划来。我派人往武陵送信,看看周昕大人那里,能否给予我们什么帮助。另外,命郭石梅成,整备兵马,随时出兵作战……刘表既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江东,那么他的后院定然是非常的空虚。” 胡昭点头,“不要忘了,还要请奚尼出兵配合。” “奚尼……未必会愿意帮这个忙!”沙摩柯沉吟了许久后,轻声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说不定能起到作用。只是这个人和我们并无关联,想要请他出马,怕是要费上一番周折。” “谁?”胡昭问道。 沙摩柯手指地图上的一条线,“浔阳江,锦帆贼!” 第四二三章 锦帆贼(一) 第四二三章 锦帆贼(一) 三月时的京兆,洋溢着动人的翠郁。 青琐门内,因常年的荒废,到处遍布青藤杂草,更有那紫藤花顺着墙壁蔓延,绽放艳丽花朵。嘉德殿看上去很残破,金砖碧瓦扑落尘土,也掩盖住了它们本来应该具有的辉煌光彩。 董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睛瞪得溜圆,惊奇的问道:“你刚才说,你认识甘宁甘兴霸?” 雒阳大战早已经尘埃落定了,按照双方的约定,黄忠退回修武,使得曹操松了一口气。 同时,董俷开放出偃师,放周瑜等十万联军退出京兆。而相应的,曹操也退出了荥阳,屯兵于新郑。正是按照董俷和曹操所商议的那样,双方各守关隘,自旋门关至新郑,为缓冲区。 联军原本在雒阳有十七万人马。 但是董俷却认为,凡京兆人氏当属他的治下,不能随同离开。这一下,整整抠走了曹操五六万人。而作为补偿,董俷将开放马市,以荥阳为交易地,双方不驻人马,进行自由贸易。 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个民间自发的市集,可实际上呢,大家心知肚明。 曹操也缓过味儿了,上了董俷的当。董俷的存粮,远没有他所展示的那般强大。而陈群所见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假象。可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双方已经停战,难道再启烽烟不成? 董俷固然是不希望再打下去,同样的,曹操也没有这个兴致。 因为这十万联军的出现,大大的缓解了曹操在青州的压力,说起来也算是一件美事。 只是在和鲁肃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曹操忍不住骂了一句:鄙夫狡诈! 雒阳大战停息了,但并不代表着董俷就能够清闲下来。大战所造成的灾害,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要知道,雒阳在十余年前经历了数次灾难后,人口本就稀少。后来夏侯渊驻守雒阳时,多少恢复了一点生气。可是这一场大战结束,整个京兆甚至比当年更加荒凉。 诺大的东都雒阳,如今只剩下不足二十万人口,加上周遭,也不过三十余万。 昔年开垦出的良田,一块块的荒芜了。残破的城防,短缺的粮食,都是董俷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这也是董俷厚着脸皮,扣下几万人的原因。 虽然于大事无补,可多少也能增添一些人气……再不济,这几万人拿来屯田,也不是不行。 想在黄巾之乱以前,雒阳号称有人口百万。 谁又能想到,才十几年的光景,那繁华的都市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董俷真的是感到头疼了! 在和庞统等人商议之后,董俷上疏长安,于雒阳设立督府,任命陈到为雒阳都督。所属一应大小官吏,借由陈到自行解决。长安方面只负责供应今年的粮食和钱帛,其他的一律不管。 这任命下来,把个陈到给逼疯了! 在别人看起来,这个所谓的雒阳督府有开府的权利,独当一面,绝对是一个肥美的差事。 但陈到却很清楚,董俷这是想要撒手啊! 死乞白赖的,硬是从董俷手中的步骘和吕蒙给挖了出来,本来陈到还想挖庞统,但是被董俷严词拒绝。幸好,这时候从汉中来了四个人,手持阎圃的推荐信,跑来雒阳找上了董俷。 这四人原本是汉中张鲁的部下,用阎圃信中的话就是二杨、二申。 所谓二杨,是杨昂杨任两人,是堂兄弟。杨昂精于练兵,杨任武艺高强,可搏杀于两阵。 二申则是申耽申仪兄弟,是真正的两兄弟。 申耽曾师从于汉中名士,颇有才华,精于内政。而申仪自幼苦学律法,性情刚直,铁面无私。 这四人颇得张鲁信任,可谁晓得无难军出征汉中,张鲁打了两仗就开关投降,这四人也就做了阶下囚。后来阎圃抵达,对四人好一番劝说,这才让这二杨二申,动了为董俷效力的心思。 四人抵达雒阳的时候,陈到正赖在董俷那里。 看了阎圃的信之后,立刻起身道:“主公,这四个人是我的,谁要是阻拦,我就和谁拼命。” 二话不说,带着四个目瞪口呆的家伙就扬长而去。 换个人,定然会大怒。可是董俷却不生气,因为他知道,他这一招甩手掌柜,确难为了陈到。 君不见,才几日光景,那陈到就已经生出了白发? 陈到在雒阳干什么,董俷已经懒得再去理睬。徐庶回转河内,张郃退回河东。庞德则领兵回转渭南大营,雒阳除了踏白军之外,就只剩下了元戎、巨魔和背嵬三军,董俷也准备走了。 可谁想到,这个时候又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凌操,一个是苏飞。这两人原本被董俷任命在河水上训练水军,如今又来向他诉苦。 “河水九曲,又有大量泥沙堵塞河道,我等难以在河面上建立水寨,有负大都督所托。” 其实,在大河上训练水军,本来就是一件不甚合适的事情。董俷想了想,有心放弃。等幽州方面平稳了之后,可以寻一海港,操练人马。也就是这时,庞统为董俷出了一个主意。 水军在北方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于荆襄,却是不可或缺…… 荆襄水道纵横,又有大江天堑。董俷迟早要对南方用兵,势必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做依托。 而南方,董俷并不是毫无根基。 明里有沙摩柯,暗地里又有周昕做掩护,若能建立水军,可在关键是起到奇兵的作用。 对庞统的这个计策,董俷颇为心动。骑军在南方难有作为,如今陆上有沙摩柯的五溪蛮营,如果真的能建立起一支水军的话,的确是非常圆满的一件事。但问题是,谁来担当主将? 沙摩柯…… 董俷没指望他能组建出水军来。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陆上的猛虎,到了水里就变成了旱鸭子。唯有凌操和苏飞精于此道。 董俷很踌躇,应该派谁去呢? 一方面,董俷的确为他建立海军的想法而心动,但也知道,那绝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需要人在北方打理,那么两个人就不可能同去……凌操久离江南,人地已经生疏。 那么派苏飞?他的能力成吗? 董俷非常为难,苏飞却找上了门。 “主公,若只是为水军督帅的人选而烦恼,飞倒是有一人可推荐,定然能符合主公的要求。” “谁?” “飞有一好友,乃益州巴郡临江(今重庆忠县)人,姓甘名宁。” “甘宁啊……”董俷的身子猛然绷紧,惊讶的看着苏飞,“你所说的甘宁,可是甘宁甘兴霸?” “啊,主公也知道他?” 废话,我何止是知道他,简直都快要哈死他了。 董俷心中苦笑……甘宁甘兴霸,当初他在历阳时,就曾经为秦颉推荐过此人。当时他提了三个人,除甘宁之外,还有周泰蒋钦。只可惜,周昕只找到了周泰和蒋钦,却没有寻到甘宁。 秦颉死后,蒋钦周泰,因不愿离开故土(至少他们是这么说),没有随黄忠投奔董俷。 后来孙策攻入了江东,两个大好的水贼居然投奔了孙伯符,不免让当时的董俷,感到失落。 为啥要投奔孙策,却不愿投奔于我? 为此,董俷对周泰和蒋钦的印象非常不好,甚至一度想要派人潜入江东,弄死他二人。 可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听说了甘宁的消息。董俷不免心动,看着苏飞,等他他说下去。 苏飞说:“甘宁此人,少有神力,任侠而爽直。曾经被举荐为计掾,后来还列入候补的蜀郡郡丞。不过这家伙天生的好打不平,因乡绅横行,怒而杀之,而后独自一人就离开了家乡。” 董俷忙问道:“那后来呢?” “中平元年时,他因信奉太平道,加入其中,为渠帅……” “啊?” 董俷又傻了…… 怪不得周昕打听不到甘宁的下落。中平年间,那时候朝廷对太平道正严厉打击,想必甘宁也要躲风声,所以才不知所踪吧。打击的好,打击的妙,要不然的话,可能又投了孙伯符。 苏飞见董俷闻太平道三字后,并为动怒,虽则神色复杂,但却是好奇多过于生气。 当下大着胆子说:“中平元年后,我和甘宁一起,在浣江之上为水贼,藏于洞庭湖之中。” 董俷突然说:“伯玉,照你这么说……你也曾经是太平道的人吗?” “这个……” 苏飞心里一阵慌乱。董俷说的没错,当年他和甘宁就是在太平道时结识。那年他二十,而甘宁十六。对于这个新加入太平道的小兄弟,苏飞一直都很照顾,而甘宁也视苏飞为兄长。 他一直不敢对人说这件事,特别是投靠了董俷之后。 苏飞很清楚,董俷对待这个教徒的态度。说穿了,当初太平道不就是因董俷,而提前举事? 天晓得,这位主公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会不会对自己生出疑虑。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苏飞一咬牙,跪在董俷的面前道:“苏飞欺瞒主公甚久,实罪该万死。不错,当年飞亦加入太平道,与甘宁同为长沙小渠帅。” 董俷一把将苏飞拉了起来。 “伯玉,你这是干什么?你何罪之有?” “飞知主公视太平道为妖邪,所以一直不敢说出真相。不过此事,连大公子也不是很清楚。” 苏飞口中的大公子,指的是顾雍。 董俷笑了起来,“伯玉,我想你弄错了。我并非讨厌视太平道为妖邪,事实上包括佛教,我也非常的赞赏。人不可无信仰,不可不敬天地,不敬鬼神。我曾读过你们太平教的《太平清领道》,有时候还能有所得。我所恨者,是那些以宗教为幌子,行愚民之法,做妖魔之事的人。” “主公……” 苏飞不禁心中激动,眼泪都差一点掉了下来。 董俷说:“你接着说那甘宁的事。” “兴霸喜奢华,常以锦帆为号,但是我二人藏于洞庭的时候,他基本上是听从我的号令。后来,兴霸于大江上劫杀了荆州大族王氏的人,我知王氏不会善罢甘休,就让兴霸逃离……后来的事情,您也知晓了。我被抓,但咬死不是我做的事情,顾老爷恰好经过,救下了我。” 董俷一蹙横眉,轻声道:“如此说来,你也不知道甘宁如今的下落?” 苏飞笑道,“飞怎可能不知?当初我和兴霸相约,让他在浔阳江和我汇合。后来我去了且末岛,随了顾老爷,就未曾前去。可我知道,兴霸定然会在浔阳江侯我,我若不去,他必不会离开。” “你是说,甘宁如今在浔阳江?” “正是!” “为何要去浔阳江呢?” 董俷说着站起来,命人奉上地图,寻找浔阳江的位置。 可这一查,董俷又吓了一跳。浔阳江,是长江流经九江的一段,位于鄱阳湖以西,庐山北方。襟江带湖,其位置非常的重要,吴越之战时,更是必争之地。董俷多居于北方,而且又是马上将,对南方河域并不是非常的熟悉。他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 柴桑…… 演义中,周瑜不就是屯军于柴桑吗? 只是由于目前九江属于刘备的辖内,故而周瑜也无法屯军。 前些日子,董俷还在头疼如何阻止二刘瓜分江东的事情。虽然说周瑜已经回去了江东,可是孙策毕竟只有一军之力,而曹操正忙于对付袁绍,根本不可能腾出手来,给予孙策支持。 对二刘夹击孙策的害处,庞统已经分析过了。 当时庞统还说:“若主公能有一支水军,无需人数太多,足以令刘备无法全力攻击江东。” 哈,还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不行,这个甘宁再也无法放过了,必须要纳入麾下。否则的话,他日归了孙策或者刘备,定然麻烦。 “伯玉,我要你明日……不,立刻动身,前往浔阳江寻找甘宁。务必要说服他归顺于我,至于怎么谈,我不管,我只要甘宁为我效力。这件事至关重要,你有没有把握给我完成呢?” 苏飞插手道:“若伯玉有负主公所托,愿提头来见。” 董俷笑了,虽然他的笑容看上去很难看,甚至有点狰狞,可是苏飞却能感觉到,董俷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董俷取出一块巨魔令,交给了苏飞。 “你说服甘宁后,就留在他的身边。告诉甘兴霸,就说我给他一军建制,名为锦帆营。首先,你们要在浔阳江上,给我拖住刘备的兵力。无需正面交锋,只要让他终日难过,足矣。” “飞明白!” “若形式不妙,可立刻退至洞庭湖。我三弟汧侯沙摩柯,你当知道他的名字。有任何需要,可持我巨魔令寻我三弟的支援。告诉甘兴霸,就说他只归我治下,除我之外,任何人,包括我三弟沙摩柯,都不能指挥他的行动……总之,他日我马踏江边,希望有一支强大水军。” 苏飞顿时激动起来了! 直接归属董俷之下?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整个关中,直接归属于董俷麾下指挥的兵马,只有那么几支。 解烦军、踏白军、无难军、选锋军、乞活军、游奕军,再加上巨魔、背嵬和元戎三军,共九支兵马属于董俷直属麾下。如今在加上锦帆营……这已经足以说明,董俷对甘宁有多么重视。 苏飞道:“主公放心,飞立刻启程,定不辱使命!” ****** 与此同时,位于新郑的曹操,也正在查阅公文。 “丞相,江东又派人前来送信,请求我们出兵拖住刘备和刘表的兵力……丞相,你看我们是否应该……” 曹操放下了公文,看了一眼鲁肃,笑了! “子敬,出兵我看就不必了吧。如今我手中兵马,有三成都压在了青州方面,很难抽调人马。了不起,我只能让吕布在汝南佯攻……你也知道,吕布虽勇,却未必是张飞燕的对手。” 鲁肃急了,“主公难道要眼看着孙策被消灭吗?若是孙伯符失利,于丞相亦有凶险。” 曹操哈哈大笑,“子敬,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我虽不出兵,自然会有人愿意出兵的。” “您是说……” “我何尝不知,孙伯符失势,则刘玄德定然会立足江东。我能看得出来,凉州鄙夫岂能看不出来?” 这一句凉州鄙夫,调笑之意更甚于侮辱之意。 那一日大伾山饮酒,曹操整个人也变了许多,说起话来,时常多了写风趣。 鲁肃点头,“主公高见,董俷定然不会坐视刘玄德做大。” “我做出倾国之兵于青州,就是要告诉那家伙,我无力南顾。我不顾江东,他董西平定会着急。放心吧,用不了许久,他一定会有所动作。子敬你只管应酬孙策的人,就说我已有决断……到时候,他董西平出兵出力,孙策却要感激我……嘿嘿,被他耍了一次,总要扳回来才是。” 若说曹操对董俷使计诈他没火气,那肯定是胡说八道。 憋着一股子劲儿想要挽回面子。虽然我们说好了不开战,但并不能阻止我用计谋来阴你。 想到董俷在知道真相后暴跳如雷的样子,曹操忍不住放声大笑,:饶你奸似鬼,也要中我计…… 第四二四章 锦帆贼(二) 第四二四章 锦帆贼(二) 关于昨天提到的周朝郭石,史书中是这样记载: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馀人,攻围城邑。朝、郭石亦帅徒众起於零、桂,与星相应。长沙太守孙坚遂越境寻讨,三郡肃然。 —————————————————————————————————————— 柴桑(今九江星子县),因柴桑山而得名,于前汉时置。 当大江之水流至庐山山麓时,相汇于鄱阳湖,就已经进入柴桑的领地中。这里,尽集烟波江南之美,山色空蒙,皓波渺渺。正当初夏时节,柴桑在皓月当空之下,极尽了妩媚风情。 拥千障,江环九派。 此时,庐江战事正酣,刘备亲自督战,以文丑为先锋,攻入丹阳郡治内,就在孙策整军准备和他来一场大战的时候,却突然转向,自丹阳直奔庐江。与此同时,正在和豫章纠缠的刘表军,也猛地北下,与刘备联手夹击,诺大的庐江在旬月之间,就已不复江东的治下。 这也使得孙策,一下子懵了。 二刘联军,猛攻丹阳。孙策紧急从吴郡召来了陈登,在丹阳县拉开了防线,与二刘僵持。 也就在这时候,周瑜领兵回还,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孙策的压力。 可这还远远不够,在四月中,丹阳县失守,孙策军再次退百里,芜湖至长荡湖一线,总算是稳住了阵脚。但孙策和周瑜都很清楚,这阵脚不过是暂时稳住,天晓得能够支撑到何时? 刘备可说是一洗在雒阳的委屈,整个徐州军都振奋无比。 不过,这振奋,这荣耀……却和严白虎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此刻正驻守在柴桑大营之中。 也不是刘备不信任他,不重用他。 虽然说刘备在雒阳折了二关、刘全和司马懿,却又得到了许攸文丑和沮授,实力非但不减,甚至更强了。这并不是说,沮授就一定比司马懿强。二者之间,全没有半分可比性。一个初出茅庐,一个却是历经风雨;一个智慧方开,另一个却正处于作为谋士而言的巅峰状态。 沮授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可就是那一招一式,堂堂正正的阳谋,连司马朗也自愧不如。 联合刘表,正是出自沮授的谋划。 而攻取庐江这一手妙招,也是有他的心血。 相比之在袁绍手下缩手缩脚,相互倾轧的日子,沮授在刘备的手下,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许攸出任小沛太守,与关羽二人坐镇后方,使得吕布曹操都不得前进。 从这一点而言,刘备的用人手段,比之袁绍高明百倍。虽然手下人才不多,可是他却能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比之相互倾轧的袁绍谋士团队,所发挥出的能量,更巨大了十倍,乃至百倍。 所有人都很开心,唯有严白虎不甚得意。 侄子死了,自己也渐渐的从刘备集团的核心退出,甚至连那个毛头小子高宠,都比他得重用。 若说心里没有疙瘩,那是胡说八道。 好在严白虎经历了太多事情,从当年的水贼,一跃成为今日的九江太守,柴桑水军大都督,已经足够了。如今,柴桑屯集着徐州军的粮草,要说讲起来,刘备对严白虎还是很信任。 月色正好,严白虎于柴桑渡口喝酒赏月,风向东北。 江面上,出现了数十艘船只,打着荆州军的旗号,由西南方,渐渐的靠拢过来。 自有巡江艨艟自水寨中杀将出去,距离对方船队尚有距离,就大声的呼喊:“尔等何人,速速禀明身份。” “我等自鄱阳湖来,奉刘荆州之命,押送粮草,并有美酒奉与严都督,刘荆州说严都督镇守柴桑,的确是辛苦了!” “等着,待我回报都督。” 严白虎倒是知道一些,去年因联军雒阳大战,徐州军向雒阳输送了大批粮草。虽说无大碍,可是刘备还是向刘表敲了一笔。刘表也不是很同意,但念在两家联手,时常也会送些粮草过来。当然了,刘表送过来的粮草不会多,质量同样不会太好,也就是应那个联军的幌子。 “这么点粮草,又有何用?” 严白虎心里面不禁冷笑一声,当然在表面上,还是要做出高兴的模样。 粮草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美酒。整日呆在在柴桑,若无美酒助兴,岂不是难过?从这方面来说,这刘景升倒也算是知情趣。浑不在意的挥手,严白虎也没有派人过去登船检查一下。 船只距离水寨,越来越近…… 有小校突然间发现了一丝古怪,忙对严白虎说:“都督,好像不太对劲儿啊。” 严白虎今晚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头也晕晕,闻听嗤笑道:“庸人自扰,又有何处不对劲儿?” “都督,您看那船只,都吃水不深。若是粮船,怎会如此状况?” 严白虎一怔,凝目光朝远处看去。只见那粮船的吃水线非常清楚,怎可能是运送粮草过来? “不好……快拦住他们!” 就在严白虎出声的时候,那几十艘船突然加速,隐隐约约,似有铃铛叮铃的那么响了一声。 船只冲进了水寨,直扑堆积在渡口处的仓廪。 帆布掀开,那船上全都是装的枯草等引火之物,一八尺高,身材雄伟的汉子点燃了船只,在靠岸的一刹那,蹭的就窜上了渡口。紧跟着,百余名大汉陆续上岸,船只轰得一声,正撞在渡口上。 已经被烈焰覆盖的船只,在受到剧烈碰撞之后,无数草团洒了出来。 粮仓顿时火起,眨眼间就蔓延了开来。徐州军尚没有做出反应,怎么突然间粮仓就起火了呢? 那率先跳上渡口的汉子,手中持一口银鳞分水刀,上前一步,一刀将一员将砍翻在地,翻身上马,捻起一杆大刀,厉声喝道:“严白虎,甘宁在此,还不给我过来受死!” 喊声响起了一刹那,大营外突然是人喊马嘶。 有小校赶来道:“启禀都督,大事不好……有人,有人偷营!” 这里是九江,这里是徐州治下。这大营中,少说也有万余人马,居然有人敢来这里送死? 严白虎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犹自在想:甘宁,是谁? 听小校禀报,顿时惊慌起来,忙问道:“有多少人,是何方旗号?” “不知道,对方尽带白羽,少说也有几千人!” “敌袭,敌袭……速速鸣号!” 这会儿,严白虎的酒劲儿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他连忙命人牵马过来,刚翻身上马,就见甘宁从乱军中杀将出来,那大砍刀的刃口上,仍滴着鲜血,身上皂罗袍,更是血迹斑斑。 两名徐州将,从严白虎身后杀出。 甘宁面无惧色,大吼一声,大刀展开,只四五个回合,手起刀落,将那两员将斩于马下。 “严白虎,那里走!” 严白虎勃然大怒,提枪迎上前去。 这时候,只见一支人马自大营外杀进来,为首大将身穿素色战袍,掌中一杆银枪,杀法效用。发髻上,差着一支白翎,身后士卒,一个个全都是如此打扮,人数大约在千人左右。 此人,正是苏飞。 当日在雒阳,苏飞得了将令后,只带了数百人走。 要说,苏飞这个人的心思很细腻,他没有先去寻找甘宁,而是直接到了酉阳县,找到了酉阳县令周治。通过周治,他和沙摩柯取得了联系,并且从周昕那里要来了千余匹驽马。呵呵,在苏飞的眼中,周昕的马的确是驽马,毕竟见惯了西域大宛良驹,寻常马匹又怎能入眼? 以武陵太守的名号,直奔浔阳江,数日之后,与甘宁汇合。 甘宁对苏飞,的确是非常的尊重。当年只因为苏飞的一句话,他在这浔阳江上,整整飘了数余年。手中有八百健卒,全都是来自丹阳的苦哈哈,能下水捉龙,上马征战,勇武非凡。 苏飞把分别后的情况告诉了甘宁。 并且非常直接的说:“离开雒阳之前,大都督曾对我说,若甘宁愿意效力,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这兄弟二人间,没什么好拐弯抹角。 说完之后,苏飞还取出了一把镶嵌铃铛的银鳞分水刀,这是他从陈到的兵器库内翻到的兵器。 刀长六尺,柄长约二尺,上面有铃铛,刀柄上有一丈长短的银链缠绕。 甘宁也是久闻董俷之名,沉吟片刻后说:“宁亦仰慕大都督久矣,只恨投靠无门。今日兄长前来,宁无话可说。什么条件不条件,只需大都督一声令下,甘宁愿为大都督效犬马之劳。” 原以为还要劝说一阵子,却没想到甘宁答应的如此爽快。 苏飞自然大喜,和甘宁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柴桑干上一票。对于柴桑那些楼船艨艟,甘宁可说是眼红了许久。若非为了等苏飞前来汇合,不好闹出太大的风波,说不定早就动手了。 有道是,趣味相投。 甘宁对董俷仰慕至极,本身也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在计划了一番之后,就决定和苏飞两下夹击,袭击柴桑。这几年,甘宁把柴桑快摸透了。 说实话,严白虎的武艺相当不错。 否则以关羽那么高傲的人,若没有真本事,岂能容他做上九江太守,而且一当就是许多年。只是,自刘备和孙策二人休战之后,严白虎就少上战场。这些年安逸的久了,身上已经生了赘肉。 武艺是不错,可怎比得久在水上飘零,整日搏杀的甘宁。 只十余个回合下来,严白虎就顶不住了。汗也出来了,气也跟不上了,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又打了两三个回合,严白虎拨马就走。 他的马可是比甘宁抢来的马好许多,眼看着人要逃走。甘宁抽出分水刀,银链缠在手上,大吼一声,分水刀脱手飞出。挂着一股风声,在空中滑出一道炫目的银光,噗的一声,正中严白虎后心。 严白虎在马上惨叫一声,就摔落下来。 甘宁也不客气,上前一把搂住了严白虎坐骑的缰绳,腾身换乘。一手大刀,一手银链刀,双刀并用,营寨中纵横驰骋。徐州军被突然袭击,本就慌乱不堪。严白虎被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营内外。整个大营好像炸了锅一样,无人在有心恋战下去。四下逃窜,溃不成军。 苏飞带人和甘宁汇合,二人相视大笑。 甘宁牵着马,命人登上了停泊在渡口的两艘楼船。麾下健卒,又抢走了二十余艘艨艟,在冲天的火光中,由大江上扬长而去,只留下了身后一片沸腾的火海。 苏飞和甘宁各领一艘楼船,行出二十余里后,苏飞登上了甘宁的船只。 “这一把火,恐怕那刘玄德难以坐稳了!” 甘宁笑道:“如此甚好,只不过收拾了刘备,若不照顾一下刘表,岂不是有厚此薄彼之嫌?” “贤弟的意思是……” “由此顺流而下,可至江陵。那里是刘表的屯粮之地,守将是黄祖的侄儿,不过昏庸之辈。” 苏飞一蹙眉,轻声道:“如此会不会太过冒险?” “兄长,今日是我锦帆营组建之日……想当年大都督出山,数战成名。甘宁岂能落于人后。” 虽说投靠了董俷,可甘宁的骨子里,却是极为傲气。 他总觉得,董俷之所以看重他,是苏飞为他说了好话。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不太放心。怎么着也要让董俷看看他的手段。再说了,在浔阳江憋了许多年,甘宁也真的是有点憋坏了。 苏飞犹豫了一下,虽觉得不稳妥,但还是答应下来。 数日后,二人突袭江陵,一把大火烧掉了刘表大半的屯粮,更斩杀黄祖的侄子黄茂,令大江为之震动。 屯军丹阳县的刘备刘表闻听这消息,顿时惊慌失措。 粮草一失,军心必乱。 而且,若是容这水贼继续肆虐下去,后方会被搅得乱成一锅粥。刘表当下回军庐江,命黄祖领水军于大江上阻击甘宁。那黄祖,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侄子死了,他自然是一心想要报仇。 可就在这时候,自荆州又传来了一个消息,却让刘表刘备,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江东的攻击。 第四二五章 当阳(一) 第四二五章 当阳(一) 壶头山中,樠溪畔。 沙摩柯把玩着一枚巨魔令,面色沉冷。胡昭也是阴着脸,大帐中众人,全都不敢大口喘息。 “我要出兵!” 沙摩柯放下了巨魔令,语气非常坚定的说:“锦帆营初立,便立下大功。我是二哥的结拜兄弟,却不能为他分忧,他日相见,又有何面目面对?我意已决,老儿你莫要在费甚口舌了。” 胡昭说:“我并不是想劝阻你……你可以出兵,打长沙,攻零陵,哪怕你攻打益州都可以。但是出兵襄阳,且不说路途遥远,那里是刘表的老巢,又岂能没有兵马驻守?绝对不可以。” “打长沙,能打得刘表疼吗?” 沙摩柯怒道:“至于益州,打了又有何用?唯有襄阳,只要襄阳告急,刘表定然无心再战。” 胡昭呼的站起来,厉声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南郡地形复杂,太守李严也极为狡诈,更精于兵事。而襄阳,刘表虽不在,可是他岂会没有防备?荆州别驾刘巴,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物。你若想打到襄阳城下,需要调拨多少人马?又需要耗费多少钱粮,你忘记大都督的交代了吗?” 沙摩柯说:“莫不成,我就呆在这里,无所事事?” 说完,他甩袖站起来,“老儿,此事你无需再去费心,我意已决,郭石梅成为先锋,周朝随我一同出战。只要能打到宜城,襄阳必然大乱。到时候不等两方兵马合击,我早已退出战局。” 从理论上而言,沙摩柯的想法没有错误。 也就是说,他所谓的出兵,实际上是一种佯攻。但是胡昭却咬死不肯同意,见劝不得沙摩柯,胡昭气呼呼的冲出了大帐。于胡昭而言,沙摩柯的这个策略,根本就是无法行得通。 出了大帐以后,胡昭就跑去找甘夫人。 在他想来,甘夫人一定会设法劝阻沙摩柯。可是没想到,甘夫人却拒绝了…… “孔明现身,您难道不觉得,沙沙这些年走的太过顺利了吗?凭着二伯提供的辎重和帮助,他在几年里面,就完成了历代老王未曾完成的大业。真的是他能力出众吗?我看未必吧。” 胡昭疑惑的看着甘夫人,“那夫人的意思是……” “该让他冷却一下了。这次二伯在信中大加赞赏那个甘宁,沙沙心里本就不是很服气。而甘宁在柴桑的一把大火,却烧起了沙沙的心思。与其说他这是要帮助二伯,倒不如说他想和甘宁争一口气……这种情况之下,除非大伯二伯他们过来,我们怕是谁也别想劝说住沙沙。” 胡昭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想要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那蛮子……可是,夫人当知道,那蛮子看似坚强,实则内心很脆弱。我担心做的过火了,他会受不了啊。” 甘夫人微微一笑,抱起年幼的女儿,“若是如此,我们就回西域吧。” 胡昭长出了一口浊气,点头道:“既然夫人有这个想法,那我就去安排,顺便将锦帆营设法调回来,以作不备之用。另外,还请夫人写一封信给大都督,此战之后,我们将面临刘表倾荆州之力的攻击。若没有大都督的支持,我担心仅凭三蛮之力,恐怕很难是刘表的对手。” “那一切就拜托先生。” 甘夫人所说的,一点都不错。 沙摩柯的确是生了争强斗狠的心思,也难怪……这么多年,他很少见董俷那么称赞某一个人。 次日,沙摩柯领四千五溪蛮,并一千丹阳悍卒,自壶头山出兵。 沿途向山中各宗部发出集结人马的命令。他是五溪蛮王,发出了集结令,各宗部也立刻响应。待到过洈山之时,五溪蛮已经集结出数万人马。途中周昕曾派出兄弟周旨试图劝阻沙摩柯,但却被沙摩柯所拒绝。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 你越是劝说他,就好像是怀疑他的本事,他就越是想要证明给你看。沙摩柯如今正是如此。 如果胡昭周昕,能用另一种方式劝说沙摩柯的话,也许他就会改变主意。 可不管是胡昭还是周昕,都不断的向沙摩柯强调一件事:攻打襄阳是多么不可行的事情,襄阳有多么多么的强大……沙摩柯是什么人?自十四岁同董俷出山后,可以说是未遭遇败绩。唯有的一次失败,还是在临泾时被皇甫家偷袭所致。这一路成长,可说是非常的顺利。 他服过谁? 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放眼天下也不过三个半。 董俷典韦,自然是其中的两个。还有黄忠,那是曾实实在在打败过他,并且给予他指点的人,沙摩柯也很服气。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半个人,就是吕布。不过,那是他的敌人。 至于其他人,沙摩柯还真的没放在眼中。 出洈山后,五溪蛮军直扑丹阳聚。丹阳聚守将蔡中,是荆州大族蔡家出身,论辈分是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的同族。不过,蔡中确实没什么本事,而且胆子很小。沙摩柯大军还没有抵达丹阳聚,蔡中就带着家眷亲兵逃走了。他有自知之明,他的本领绝对不是沙摩柯的对手。 丹阳聚的迅速失守,也使得夷道守将吕公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沙摩柯大军已兵临城下。吕公出城应战,被沙摩柯在阵前两个回合之后,一棒砸的血肉模糊,夷道失守。 这只是在一日之间发生的变故。 沙摩柯连下两城,不禁志得意满。在夷道停留一日之后,命梅成镇守夷道,他自领兵跨过大江,直扑宜城。 ****** 五溪蛮暴动的消息迅速传开,南郡太守李严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昔年宛城之战,李严曾和沙摩柯并肩战斗。对沙摩柯这个人,李严可以说是非常的了解。 沙摩柯背后是什么人? 李严心里怎可能不清楚呢? 当初秦颉病故,黄忠曾邀他一同前去投奔董俷。 可是李严却认为,董卓一死,关中大乱,董俷已失去了根本,就算将来能立足于西域,也难有作为。所以,李严很婉转的拒绝了黄忠,甚至还挽留黄忠和他一同投奔刘表,但未能成功。 不想,区区数年的时间,董俷却杀回了关中。 甚至手中所掌握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当初董卓在世的时候。杀李傕郭汜,消灭马腾郭宪。 断断数年,开疆扩土不说,占领并幽凉州,雄霸关陇之地,更突进汉中,虎视西川。 去岁一场大战,以一家之力,抗衡数家兵马。 得河内,取雒阳…… 那声势好不惊人,李严都看在了眼里,若说心中没有悔恨,那纯粹是胡说八道。 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即便是很后悔,李却没有丝毫的向往。去投奔董俷?且不说刘表对他颇为器重,就算他和董俷当年有那么一段香火之情,随着时间也已淡薄。 如果当初他随着黄忠一同投奔董俷的话,那叫做雪中送炭。 现在呢,看人家发达了,再跑过去投靠,那叫做反复无常。就算董俷不计前嫌,李严都会看不起自己。更不要说,当初和黄忠说了那么些的话语,难不成过去听黄忠文聘他们嘲笑? 不过,李严还是留了一份心思。 他明知道周昕和董俷交好,也清楚沙摩柯在武陵立足,周昕的作用很大,却没有报告刘表。 武陵是武陵,南郡是南郡。 大家相安无事,你不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你。至于你周昕心向何人?与我何干。 但是,这并不代表李严会眼睁睁的看着沙摩柯进入南郡。这南郡是我的,你来惹我,那就休怪我不顾情面。蔡中带着亲兵家眷抵达南郡之后,花了不少的钱帛,总算是见到了李严。 李严这个人什么都好,但是却有点贪图财物,还有点小心眼儿。 蔡中把姿态放低,他也就没有为难蔡中。毕竟蔡中背后还有蔡氏家族,就算惩治,也轮不到他。更何况,蔡中表现的这么识趣,李严在考虑了一下之后,大笔一挥,罪过都归于吕公。 “正方兄,你只管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向我兄长多多美言,他日以报答大人。” 蔡中临走的时候,感恩戴德。 他的确是有这个资本说话,因为他背后有蔡家,有族兄蔡瑁,而蔡瑁上面,还有个蔡夫人。 那可是刘表最宠爱的女人,就算天大的过错,几句枕边风也就了结了。 李严看着蔡中的背影,不禁连连冷笑。 “正方,就这么放过他嘛?” 一直在一旁陪坐的文士,带着一脸的不屑目送蔡中离去,而后扭头问道:“你何必怕他?他不战而退,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就算是蔡家护着他,又能如何……再说了,你与蒯家关系甚密切,就算蔡家想找你的麻烦,怕是蒯越也不会轻易答应。要我说,应该将他拿下来问罪。” 这文士名叫韩嵩,字德高,是李严的同乡。 此人出身寒门,家境贫寒,但气量高雅,极有远见。曾有袁隗,听闻他的名字,想要征辟,却被韩嵩拒绝。为避免袁隗的报复,他甚至和几名同好遁入山中,至黄巾乱起,避祸荆州。 刘表平定荆州之后,逼迫韩嵩效命。 先是别驾,后来做到了从事中郎。但在一次祭祀天地时,刘表与礼法不和,韩嵩阻止,触怒了刘表,险些因此而丧命。幸好这时候李严随蒯越前来,因为是同乡,所以也认得韩嵩。 在蒯越的劝说下,刘表饶了韩嵩的性命。但是留在身边,看着实在腻歪。 李严干脆让韩嵩留在了身边,后来出任南郡太守,韩嵩也跟着他一同赴任,是他的智囊。 李严笑道:“德高性直,至今还是老脾气。我自不是害怕蔡家,杀个蔡中,如同碾死蝼蚁一般,有何快哉?再说了,如今主公用兵,我等部曲正当一力和之。若为个蝼蚁而和蔡家发生冲突,只怕令亲者痛,仇者快……内乱一起,我荆州必将面临危险,所以不得不慎重啊。” 韩嵩听完这番话,忍不住赞道:“正方所虑极是,却是嵩有些迂腐了!” 李严摆手道:“德高,你我知交,莫要说这些虚透巴脑的话语,还是看看这乱局当如何解决。” 韩嵩道:“沙摩柯不过一勇武蛮夫,有何惧哉?休看他一日下两城,可越是如此,他死的就越快。想必如今襄阳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刘巴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岂能放过这道美餐?” 李严却道:“德高,实不相瞒……我与那沙摩柯也算故知,当年在宛城若非董氏三兄弟出手,只怕……沙摩柯此战必败,我只是在想,是否应该趁机出手,将他解决在这南郡治下?” 韩嵩勃然大怒,指着李严道:“正方当不为人子。五溪蛮得汉室恩宠,本就应当出力报国。董家子当年立下战功,可是他们也得到了相应的恩典。如今你效力景升公,怎可徇私放手?你不出手,刘巴也饶不得他。公是公,私是私,你怎可因私人之情,而放过景升公大敌?” 这一席话,把李严骂的是满面通红。 起身一揖到地,“若非德高,严险些就误了大事。” 韩嵩却笑了,沉声道:“即如此,正方可有破敌之策?” 李严淡定一笑,双目眯成了一条线,咬牙切齿道:“德高放心,沙摩柯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 注1,吕公,刘表部将。初平二年,孙坚与表战,公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公。公兵下石。中坚头,应时脑出物故。演义中曾有出场。 注2,韩嵩,韩嵩,字德高,义阳人。少时好学,虽贫而不改易其操守。韩嵩知世将乱,故不应三公之命,只与同好数人隐居于郦西山中。黄巾乱起,韩嵩避难南方,刘表逼其以为别驾,转从事中郎。刘表郊祀天地,韩嵩正谏不从,渐见违忤。后又奉使到许都见曹操,以观虚实。韩嵩回来后,深陈曹操威德,请刘表遣子入质。刘表疑韩嵩反为曹操做事,大怒,欲杀韩嵩,然而考杀韩嵩之随行者,知韩嵩并无他意,方才止息。荆州平,韩嵩有疾病,就在所拜授大鸿胪印绶。演义中也曾有出场。 第四二六章 当阳(二) 第四二六章 当阳(二) 五溪蛮大军的脚步,在南郡大地上如同一股势不可当的洪流,摧枯拉朽一般的冲破层层阻碍。 强渡沮水,横跨南漳水,于蓝口聚走马斩守将陈应。 沙摩柯这风头虽比不得远在雒阳的董俷,可在这荆襄九郡八十一县当中,却是无人能够匹敌。五溪蛮大军在历经二十天奔袭后,终于抵达夷水河畔,只需过夷水抢占宜城,就算是完成了此次出兵的战略意图。沙摩柯不禁心中狂喜,命三军在夷水河畔立下营寨,来日强渡夷水,攻陷宜城。 月光正明,沙摩柯守住钢鞭,站在夷水河畔,向河对岸望去。 那河对岸上,有荆州军的大营在夜色中矗立,偶尔有刁斗声传来,也是清晰可闻。 呼雷驳悠闲的在沙摩柯身后跟随,不时的啃噬着岸边的青草。五十名技击士距离沙摩柯大约有百步左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这些技击士,全都是从西域随沙摩柯来到武陵。 周朝胖胖的脸上,却没有笑容。 他站在沙摩柯的身旁,心中忐忑不安。 战事太顺利了! 顺利的让人有点无法相信,有时候周朝会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有心想要提醒沙摩柯,可是看着那凶恶若猛虎一样的面庞,周朝又觉得有些畏惧。 反倒是沙摩柯,觉察到了周朝不安的情绪,淡定笑道:“令先,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吧。” “大王,末将只是觉得,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似乎不太正常。” “顺利不好吗?” 周朝听不出沙摩柯语气中的喜怒,大着胆子回答道:“也并非说不好,只是……我记得大都督曾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荆州军不弱,而且刘表麾下能人也有不少。按道理说,这一路打过来,绝不应该是如此的顺利……末将就觉得吧,说不准会有问题。毕竟李严非比寻常。” 沙摩柯此刻虽然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却并非没有了思想。 李严…… 这个人于沙摩柯而言,非常的熟悉。当初在宛城鏖战足有百余日,沙摩柯和李严并肩作战,曾领教过李严的狠辣手段。所以,对于李严,沙摩柯还是非常的顾忌,多少有些提防。 命梅成守住夷道,其实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只要夷道在手,沙摩柯的五溪蛮大军就有退路,失败了也能够安全的从夷道退入洈山,回武陵去。 沉吟了片刻,沙摩柯道:“令先以为该如何?” 周朝想了想,“大王走到这一步,朝也说什么退兵的话语。不过,明日渡河,大王需小心荆州军自荆山突袭。于侧翼必须要有大将守护,朝以为……可以命郭石领军,扼守荆山要道。” 沙摩柯点点头,“令先所言极是……还有呢?” “若我是李严,一定会在我军攻势猛烈时,突然从侧袭击。故而蓝口聚,也不能不做防卫。” 与大河上的‘津’相同,荆州之地的‘聚’,也是渡口的意思。 大河有五社津,孟津等渡口。而荆州的更多,只在南郡,就设有蓝口聚和丹阳聚两大渡口。 此外大大小小的渡口,不计其数,大都是以‘聚’而命名。 比如南漳水上和沮水畔,就有临沮聚,南漳聚等地名,不过相比之下,都不是非常的重要。 周朝所言极是,李严若从侧面袭击,必然会走蓝口聚。 沙摩柯想了一想,“令先考虑的很周详,不如这样,你带五千人马,连夜赶赴蓝口聚驻扎,如何?” 周朝插手道:“大王放心,周朝定不辱大王之命!” 就这样,周朝郭石二人,连夜领兵动身,分别前往荆山要道和蓝口聚驻扎。 沙摩柯安排妥当之后,也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这一路打过来,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防范。 虽然嘴巴上说荆州军在他眼中如草芥,但跟随董俷多年,沙摩柯也清楚一件事:有的时候,就算有力拔山河的勇武,也比不过那些文人谋士的一个小校毒计。荆州,也是藏龙卧虎。 回到大帐之后,沙摩柯正准备派人巡视营寨。突然有小校来报,说宜城派人来下战书。 沙摩柯不禁觉得有趣。 宜城守将名叫向刖(yue),是当地人,性情敦厚,是个诚实君子。 这个人精于内政,甚得刘表的看重。只是性情呢,有点懦弱,说不好的话,就是这个人非常胆小。以前有数百盗贼袭击宜城,就吓得向刖四门封闭,不敢出城。要知道,他手里可是有两千郡兵,虽然算不得是正式的官军,可是打几百盗贼,想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也正因为这件事,向刖有个外号,就是宜城龟令。 意思就是说,这向刖胆小如乌龟一样,遇到危险的事情,就把身体缩回龟壳里,不敢出头。 这家伙,怎么有胆子来下战书? “命他进来!” 片刻之后,就见一个二十出头左右的青年,在一个黑脸护卫的陪伴下,大步走进了军帐中。 那青年相貌俊朗,颇有仪容。 在大帐中向沙摩柯一拱手,“诸葛亮奉命前来下书,拜见五溪蛮王。” 诸葛亮? 沙摩柯觉得这名字很耳熟,疑惑的看了诸葛亮两眼,突然问道:“诸葛子瑜先生,是你何人?” “那是亮的兄长。” 哦,想起来了……二哥曾说过,诸葛瑾有一个弟弟,叫诸葛亮,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不过怎么看,也只是个白面书生罢了。倒是他身后那黑脸汉子,看上去更加的威武,是个人物。 “你又是谁?” 黑脸汉子上前拱手,瓮声道:“小人诸葛仓,不过无名小卒。” 的确是无名小卒,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唤作典韦董俷在这里,肯定会认识这诸葛仓。 当年兄弟二人纵横关东,曾伏击太平道的黄巾力士,还俘虏了一个人,就是周仓。 不过周仓是个死心眼,不愿意投降董俷。反倒是后来遇到了诸葛珪,一番劝说后,归顺了诸葛家。又改名叫做诸葛仓,一直跟随着诸葛一家,自太平道被剿灭之后,就再也没出场。 沙摩柯问道:“诸葛亮,你哥哥如今在我二哥麾下效力,已贵为扶风太守。你为何……” 不待沙摩柯说完,诸葛亮淡定打断了他的话语,“大王,人各有志,亮今日前来,是来下战书。” 看起来,他似乎不愿意提他的兄长。 沙摩柯不明白,但也没有追问。只想着,等明日将他俘获以后,我派人把他送去二哥那里。 “诸葛亮,你前来下甚战书?” “我家大人听说五溪蛮王勇武过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汉,故而十分仰慕。本想献城投降,可是大家大人麾下有二将,命吴巨鲍隆,皆上将,有万夫不挡之勇。此二人不服大王,想要与大王比试一番……大人说,若大王愿意,只要败了那二人,他一定会将宜城奉上。” 沙摩柯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打架吗? 这天底下除了我大哥二哥,还有黄大哥之外,就算是吕布我也不怕,还会怕什么吴巨鲍隆? 能兵不刃血夺取宜城,自然是最好! 沙摩柯说:“这有何难,我便应了就是。” 诸葛亮迟疑了一下,“可是我两军隔夷水相望,如何比试?若大王愿意,我军愿退三十里,容大王渡河而战,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沙摩柯眼睛一眯,瞳孔猛然收缩。 渡河而战?二哥说过,渡河需小心,兵法有云渡河半而击之,万一他们耍诈,岂不是危险? “我渡河而战,岂不是欺负你们?哈,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还是我兵退三十里,你们过来吧。” “这个……” 诸葛亮似乎显出为难之色,有点犹豫。 可这一犹豫,沙摩柯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当下道:“此事就这么决定,同不同意,你们决定。明日辰时,若无回答的话,我当强渡夷水,攻打宜城。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此事,还容亮回去向大人禀报。” 诸葛亮显得很不甘心,拱手和沙摩柯告辞。 临走的时候,沙摩柯突然道:“兀那诸葛仓,生就了好身板,明日何不于你家大王一战?” 诸葛仓面似沉水,扭头看了一眼沙摩柯,沉声道:“大王既然发话,诸葛仓又怎敢不从命?” ****** 这一夜无事。 第二天,沙摩柯一早点起兵马,准备发动攻击。 在他看来,那向刖定然是不敢答应他的要求,两军之间,肯定会来一场恶斗。 眼见着辰时将至,沙摩柯就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可这时候,河对岸突然来人说:“请大王退三十里,容我等过河,与大王一战。” 牙,还真的敢应战啊! 沙摩柯不禁心中疑惑,可昨晚已经把话说出了口,他自然也不愿意就这么反悔。当下命大军向后退三十里。五溪蛮大军,已经准备妥当,眼见着就要出击了,却突然向后撤退三十里,自然有些不太明白。这一退,本来的阵型也就散乱了,许多人甚至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荆州军已经开始渡河,五溪蛮大军缓缓后退。 当第一波荆州军登上岸时,突然就听一声大吼:“蛮子兵已败,荆州儿郎,随我出击!” 刹那间,号角声在空中响起。 荆州军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到五溪蛮大军退后,先是疑惑,后听人吼叫,立刻相信了。相反的,五溪蛮大军也不清楚状况,自家大军的确是在后退,被荆州军一冲,立刻就乱了套。 前军一乱,中军跟着就乱。 如果这支人马是董俷麾下的主力军,哪怕是类似于乞活军那样的队伍,都不会这样迅速溃败。可五溪蛮人天性散漫,打顺手的时候,一个个猛如老虎。一旦失利,根本就无法还击。 沙摩柯在中军一下子懵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比试一下的吗? 有心整点兵马,可是荆州军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就听战鼓‘咕隆隆’敲响,号角‘呜-呜-呜’的响起。荆州军势如猛虎一般,杀向五溪蛮大军。为首的大将,头戴镔铁盔,身穿镔铁甲,掌中一杆镔铁大刀,胯下乌骓马,声如巨雷一般,厉声吼道:“休要走了沙摩柯……沙摩柯,拿命来!” 赫然正是周仓。 荆州军的号衣,皆以红色为主。 如同一团烈焰袭来,刹那间把个五溪蛮大军冲的七零八落。 周仓手舞大刀,在乱军之中左劈右砍,刀刀见血,势若猛虎一般。荆州军刀枪并举,充入阵中,只见寒光闪烁,鲜血喷溅;哀号声,惨叫声和着战马长嘶,在夷水河畔上空回荡。 与此同时,从五溪蛮大军后方,也杀出一支人马。 大纛旗上书写:编城校尉吴的字号。一员大将,掌中宣花斧,沉甸甸,寒气逼人。轮开了,如同车轮一般。只杀得五溪蛮大军落花流水,狼狈逃窜。沙摩柯在乱军之中厉声的喊叫,可是却已经没有了用处。一百三十斤重的狼牙棒上,沾着鲜血,混合着黄白且粘稠的脑浆。 他已经不记得杀了多少人,可是大军已乱,又怎可能收拾。 身边五十名技击士,忠诚的守护着……但是又有什么用处?正所谓大势已去,神仙也难挽回。 伊水对岸,诸葛亮和向刖并肩而立。 “孔明,你怎知道那沙摩柯一定会答应你的请求?” 诸葛亮笑呵呵的回答:“亮曾仔细研究过董俷军中的人物,除董俷之外,其余人可说都有所了解。沙摩柯此人,武艺高强,然则却是有勇无谋。在武陵山中所行之事,皆有董俷的影迹,也就是说,此人并无大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萧规曹随。然则机变之道,远远不够。” “孔明的确是深谋远虑啊!” “大人过奖了……其实沙摩柯一出洈山,我就知道他必败无疑。春秋中曾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他乘大军兵锋所致,却没有立刻渡河,已经落了下乘。答应我比武的要求,我故意拖到辰时才回答,其士气再而衰。至我军渡河,他大军后退……岂有不败之理?” 向刖点头道:“孔明所言,甚是!” 此时,夷水西岸,已经乱成了一团。 五溪蛮大军被周仓吴巨等人前后夹击,已经溃不成军。 不过,围绕在沙摩柯周围的护军,却未见散乱。只见沙摩柯催马轮棒,在乱军中左冲右突。 五十名技击士和那一千名由丹阳悍卒组成的中护军,在沙摩柯的指挥下,却是进退自如。 荆州大将鲍隆,见沙摩柯在乱军中横冲直撞,大吼一声,拍马舞枪杀将出来。 沙摩柯这时候已经杀红了眼,单手轮狼牙棒,铛的架开了鲍隆的大枪,左手抽出竹节钢鞭,二马错蹬时啪的一鞭,正砸在了鲍隆的头上。只这一下,砸的鲍隆是脑浆迸裂,栽下了战马。 渡河观战的向刖,忍不住赞道:“好一员猛将!” 诸葛亮也点头说:“梅园三虎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有那西域暴虎,疯虎,这沙摩柯端的是一头蛮虎。不过就算他是一头老虎,今日也要给我趴在这里。向大人,准备第二轮进攻。” 向刖应了一声,做了一个手势。 只见令旗招展变化,苍穹中再次回响战鼓隆隆。 一支人马从侧方山坳中杀出,为首的两员大将,一个是蔡中,一个是蔡和,领军杀将过来。 那蔡中在丹阳聚不战而败,回襄阳后,被族姐蔡夫人好一顿的臭骂。 只告诉他:“刘巴诸葛亮已经有了准备,此次若不能立下功劳,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所以,这蔡中蔡和兄弟,也就憋了一口气,要讨回颜面。 沙摩柯在乱军中杀了一阵子,可是敌人却越来越多…… “三爷,不能再打了,我们快点撤吧。” 有技击士头领上前劝说,沙摩柯心中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利害。这一战,他真的输了! “撤,随我杀出去!” 沙摩柯一马当先,右棒左鞭,无人可挡。 迎面正遇到吴巨拦路,二马交锋数回合,沙摩柯一鞭砸飞了吴巨的头盔,吓得吴巨是拨马就走。 凭着沙摩柯的悍勇,四下逃窜的五溪蛮大军,渐渐的开始向他靠拢过来,一鼓作气杀出了重围。可是,五万大军,杀出来的也不过三四千人而已。众人随着沙摩柯狼狈逃窜,直奔蓝口聚。 那里,还有周朝的人马,至少能稳定一下军心。 天已过了正午,沙摩柯等人精疲力竭。当下勒住了战马,在原地进行短暂的休整。 可是还没等众人喘息一口气,只听到咕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一员大将立马在正前方,手中一柄车轮般大小的战斧横在身前,厉声喝道:“沙摩柯,蛮夫……邢道荣在此恭候你多时!” 沙摩柯顿时大惊失色…… —————————— 注1:吴巨,刘表置苍梧太守。表遣巨领苍梧太守,与赖恭俱至。后巨与恭相失,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初,刘备为曹公所攻,至夏口,备与巨有旧,欲往投之。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骘到,燮率兄弟奉承节度。而吴巨怀异心,骘斩之。演义中曾有出现。 第四二七章 长坂坡 第四二七章 长坂坡 夜已深! 沙摩柯领着残兵败将,杀出了重围。可跟上来的五溪蛮兵,已不足千人。 五十名技击士,战死大半。虽然沙摩柯重伤了邢道荣,但对大局而言,已经是无关重要。 诸葛亮集结兵马,准备继续追击。 可就在这时候,从宜城却传来了一道将令:三军就地休整,不得再追击沙摩柯。 “为什么!” 诸葛亮闻听勃然大怒,对着传令兵喝问道:“是谁发出的命令?为什么不许再追击那沙摩柯?” 平日里,诸葛亮始终给人温文儒雅的气度,此事的暴怒表情,却让传令兵也吓了一跳。 “此乃太守大人和别驾大人发出的命令。别驾已经抵达宜城,将军若有疑问,可自行去询问。” “我自然会询问!” 诸葛亮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令行禁止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虽然说他和荆襄世族的关系颇为密切,蔡氏和蒯氏都与诸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可是临阵抗命,他也不敢为之。这是法度,是规矩,谁也不能违背。 吴巨领兵打扫战场,诸葛亮带着诸葛仓,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宜城。 直奔府衙而去,也不等亲兵通报,他径自闯入大厅。只见大厅上,正端坐一个中年男子。 相貌倒无甚特殊,反正扔到人群里,立刻就会消失。 七尺的身高,白净面漆。三缕黑须飘扬,手中一把折扇,正在和向刖谈笑风生,看上去很悠闲。 “孔明来了!” 中年人笑呵呵的打招呼,向刖命人搬来了座椅,让诸葛亮坐下。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年轻气盛的诸葛亮显然还没有那个耐性,径自走到中年人面前。 “大人,为何要停止追击!” 这中年人,名叫刘巴,字子初,年不过三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 说起来,刘巴出身虽非大族,却也是官宦世家。其祖父刘曜,官拜苍梧太守;父亲刘祥,曾为江夏太守,荡寇将军。刘表初至荆州的时候,和刘巴的父亲颇为不和,甚至生出杀念。 他把刘巴拘捕起来,命人告诉刘巴说:“州牧大人想要杀你,我们可以帮你逃走。” 但是刘巴却不理睬,镇静自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三反复,始终没有中了刘表的计策。 刘表反而惊奇,说:“此子气度非凡,他日定有作为,不可以辱之。” 不但不杀刘巴,反而亲自往江夏,向刘祥道歉。并且把刘巴留在身边,成年后辟为别驾从事。而刘巴呢,也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本领,刘表交代他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从未有过差错。 每逢刘表离开襄阳,都会把大事交给蒯越,同时命刘巴辅佐。 诸葛亮的质问,极不客气。向刖在一旁听闻,不禁微微一蹙眉毛,而后摇头轻叹了一声。 年轻啊,还是太年轻了…… 就算你家中有背景,可却沉不住气。是个好苗子,但如果不磨练一番,只怕也难成大气候。 刘巴反而显得无所谓,淡定的笑了起来。 “孔明,我且问你……沙摩柯为何攻打襄阳?” “这个嘛……” 诸葛亮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实在话,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向刖说:“沙摩柯虽鲁莽,可是身边并非没有能人。他攻打襄阳,准确的说,是要牵制主公,是主公不能全力攻击江东。但若说沙摩柯有心抢夺荆州,呵呵……我想他还没那么狂妄。” “既然他拉扯主公的后腿,我等自应将其消灭才是。” 刘巴道:“可问题是,沙摩柯这样做,对我们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主公与刘备联手,绝非上策。那刘备野心颇大,曾为反贼,先背袁绍,后弑陶谦。不久前与雒阳结盟,却在关键是独自逃离。趁着友军主力不在,反而和主公联手……这种人,绝不可信任,也不可结盟。” 向刖点头,“可惜主公被他的谎话所蒙蔽……一俟江东灭亡,刘备定会窥视江东。那时候,战火将波及荆襄九郡,此绝非我等所愿。故而在现在收手,于主公,于荆州,都大有好处。” 诸葛亮不禁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打量起了向刖。 他看不起向刖,觉得向刖无胆,也没什么本事。之所以能坐在今天的位子,也不过是运气。 这个人,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实不当重用。 可是向刖这一番话,却让诸葛亮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向刖。这个人真的是无胆吗?真的是个没本事的人吗?若是如此的话,他可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为什么,总是做出懦弱的样子? 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水镜山庄出师时,司马徽说过的一句话。 “荆襄九郡,自古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之辈,多不胜数。孔明你虽然已经完成了学业,可实际上呢,你的学业才刚刚开始罢了。记住,万不可小觑任何人,每个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而诸葛亮自从投奔了刘表之后,借着身家背景,得刘表重用,不免生出骄傲之心。 刘巴见诸葛亮不语,突然问道:“孔明,我却问你……若杀了沙摩柯,董俷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嘛,定会率倾国之兵,与我等决战……不过,曹操岂会容他?” “你确是错了,曹操非但不会阻他,相反巴不得董俷和主公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取渔人之利。世人皆以为董俷是一莽夫,可一莽夫,能有今日成就?主公基业方起,实不易招惹大敌。” “可是,就这么放过沙摩柯吗?” 诸葛亮觉得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说道。 “嘿,我们可以放过他,却不代表着沙摩柯一定能活着逃离。李正方焉能在一旁坐视?” 诸葛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可是细一想,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李严,不过一寒士尔! 窃据高位,而且性情孤高,早已经不为荆襄世族所容。 若非他出自秦颉门下,又与蒯良颇有交情,刘表甚为倚重的话,恐怕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荆襄世族,盘根错节……李严随时南阳人,却非起自荆州,故而被视作外人。刘表依靠荆襄世族之力,统治住了荆州。可是并不代表,刘表真的就会愿意任由世族掌控荆州。 他势必会扶植一批人。 如李严、周昕,都属于此。 若是李严杀了沙摩柯,定会触怒董俷。而刘表到时候想要保住李严,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于周昕,为人很低调,而且年纪已大,不足为虑。 这是刘巴等人想要借刀杀人,以除去威胁到荆襄世族利益的李严……端的是杀人不见血啊! 诸葛亮在心惊的同时,细想过往的事情,却出了一身冷汗。 做人低调些好,以前自己为人处世未免太过锋芒毕露,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 沙摩柯等人,摆脱了追兵以后,赶往蓝口聚。 可是没等他们抵达蓝口聚,就遇到了从蓝口聚败下来的周朝等人。原来,当沙摩柯在夷水和荆州军厮杀的时候,李严派韩嵩突然自鄀国出兵。立足未稳的周朝匆忙应战,却大败而回。 五千兵马,折了一半。 见到沙摩柯的时候,周朝放声大哭,“大王,朝罪该万死,竟失了蓝口聚,请大王责罚。” 若在一天以前,沙摩柯也许真的就会责罚周朝。可是夷水一败,却让他突然生出了许多明悟。 “令先,此败并不怪你。只怪我太过狂妄,以至于才有今日。当初孔明先生万般阻挠,可我就是不听。我现在才算是明白,这读书人的心思啊,比真刀真枪更杀人无形,我输得不冤。” “那我们现在……” “立刻往夷道,只要我们能抵达夷道,退入洈山,就安全了!” 周朝道:“可我们该从何出走?” 从蓝口聚至夷道,有两条路,一个是过南漳水和沮水,一条是走平原,自两河交汇处,过枝江走夷道。相比之下,南漳水和沮水的路途近,;走枝江的话,路途不但远,而且道路难行。 沙摩柯犹豫了一下,“若我是荆州军,定会认为我走两河一线……恩,我们走枝江,直奔夷道。” 在这个时候,沙摩柯也不得不去学会动脑子了。 两军汇合以后,转道向枝江方向走。一路上,正如沙摩柯所猜想的那样,未曾遇到阻拦。 两日后,人困马乏。 沙摩柯来到了一处冈陵地带,勒马问道:“这是何处?” 周朝回答:“此地为荆山余脉,名为当阳坂,又名长坂坡。往东南,就是汉水,可直入云梦泽。大王,过当阳,就快到枝江了。不过这里临近南郡县,是南郡的治所,当小心谨慎才是。” 长坂坡吗? 如果董俷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激灵打一个寒蝉。 长坂坡是什么地方?当年赵子龙血战长坂坡,由此扬名天下。这里……嘿嘿,绝非是好地方。 可是沙摩柯却不知道。 扭头看了看,见身后人马一个个筋疲力尽,不免心生愧疚。 “让大家休息一下,我们等天黑以后,再出当阳。到时候荆州军,定然会懈怠下来。” 要说周朝小聪明是有点,但绝非大智。在这一点上,他更类似于当年跟随董俷的唐周,甚至比不上黄劭。听沙摩柯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没甚危险,当下传令下去,命士卒就地休整。 沙摩柯放任呼雷驳觅食,自己拎着钢鞭,拖着狼牙棒坐在一块石头上。 思索这月余来的事情,其实可以发现,在这一路上,他犯下了许多错误,而且都很致命。 怪不得,二哥在临别的时候,一再叮嘱我不可以轻举妄动。 沙摩柯想起了董俷的话语,不由得悲从心生,紧握狼牙棒,这才算克制住了那想哭的冲动。 周朝捧着几颗野果走来,轻声道:“大王,一天未进食了,且将就着吃点东西吧。” “大家都吃了吗?” “都吃了……” 野果酸涩,可是沙摩柯却毫无所觉。若非自己的任性,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口野果还没有咽下,突然间就听‘咚’的一声鼓响。紧跟着,咚隆咚隆的鼓声,震耳欲聋。 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无数荆州军。 那大纛之上写着:南郡李的字样。大纛下,李严横枪立马,神色淡定,“沙摩柯,往哪里走!” 如果没有休息,五溪蛮军说不定还能有一战之力。可这一休息,全身都是酸痛。荆州军杀将出来,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更有无数人甚至来不及站起来,惊恐的看着荆州军迅速扑来。 漫山遍野的红色,如同一片火海。 沙摩柯腾地站起来,钢鞭背在身上,掌中狼牙棒一横,口中打了一个呼哨,召唤呼雷驳。 可是荆州军,已经冲杀过来。 长坂坡上,顿时乱成一片。一将见沙摩柯来不及上马,立刻跃马拧枪,直扑过来,口中犹自喝道:“兀那蛮子,上将蔡勋,取你狗命。” 眨眼间就到了沙摩柯的面前,掌中大枪扑棱一颤,分心就刺。 沙摩柯怒吼一声,闪身让过了蔡勋的大枪,砰的一把攫住枪杆,另一只手轮狼牙棒一招秋风扫落叶,挂着风声呼的就击出去。只听砰……希聿聿战马惨叫一声,狼牙棒把蔡勋的坐骑砸的脑浆迸裂。犹自向前冲了两步,噗通就倒在血泊中。这时候,呼雷驳也已经赶过来。 沙摩柯拧枪倒手,把蔡勋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借这一顿之力,腾空而起,就跨在了呼雷驳的背上。两脚套镫,倒拖狼牙棒,迎着四五个荆州军,又是一招横扫千军。人借马力,马借人威,这一棒子下去,砸的荆州军骨断筋折。 抢过一匹战马,沙摩柯大声喊道:“令先,上马!” 周朝也不客气,翻身上马,顺手一把抄起了插在蔡勋尸体上的长枪,随着沙摩柯就冲杀起来。 不可否认,沙摩柯的确是勇武过人。 而对于这一点,李严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要单挑沙摩柯,那是找死。只有蔡勋这种傻蛋,才会过去送死。 李严在大纛下,居高临下,指挥兵马朝着沙摩柯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你不是很厉害吗? 没关系,你能打得过十个人,一百个人……可是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你还能抵挡得住? 这一路上,李严有无数次机会出手,可偏偏选择在长坂坡,就因为他知道,人的精力总是有极限。沙摩柯的南辕北辙之计,从一开始就在李严的算计当中。没办法,谁让我们是战友? 沙摩柯的体力,也的确是快要耗尽了。 不仅是他,就连他胯下的呼雷驳,也是非常疲惫。 只四五个回合下来,沙摩柯就气喘吁吁,手中的狼牙棒也越发的沉重起来。 而胯下的呼雷驳,显然也有点支撑不住。不停的喘息着,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不灵活了。 李严在高处看得真切,淡定一笑。 令旗招展,十余员大将立刻将沙摩柯围在了当中。 远处,五溪蛮军四处逃窜,躲避荆州军的厮杀。虽有残存的十余个技击士,想要向沙摩柯靠拢过来。可是被李严命人拦住,一阵箭矢下去,就十几名技击士,被尽数射杀在疆场上。 沙摩柯的眼睛,都红了! 周朝发出一声惨叫,一员大将一刀砍断了他的胳膊,鲜血喷涌而出。 沙摩柯厉吼一声,甩手将狼牙棒抡起来,脱手飞出。这力道强猛的要名,当先的四五个将领一不小心,被狼牙棒砸中,扫中,翻身落马。沙摩柯抽出钢鞭,纵马冲到那砍断周朝胳膊的荆州将跟前。口中发出巨雷般的怒吼,手起鞭落,将那荆州将砸下马去。 “令先,随我走!” 周朝咬牙站起来,用战袍裹住了伤口,翻身上马。 李严远远看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牙关紧咬,握紧了拳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拼命吗? 李严可不想杀死沙摩柯! 他要活的,活捉沙摩柯,意义更加巨大。 荆州世族的打算,他如何猜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让沙摩柯逃走,没有猫腻,才怪了! 又不能不袖手旁观,因为他是南郡太守。 所以,唯有活捉沙摩柯,不但可以破了那些家伙的阴谋,于李严而说,也是利大于弊。 在出击之前,李严已经三令五申,绝对不许冷箭偷袭沙摩柯。他要活的,这对他至关重要。 十员将杀不死你? 那我就用更多的人填,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严咬牙狠下心来,挥动令旗,周遭的荆州武将,朝着沙摩柯蜂拥合围。为武者,那个不想功成名就?沙摩柯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猛将,西域暴虎的兄弟。如果拿下他,自己岂不是功成名就。 沙摩柯抡起钢鞭,一手抢过一杆大枪,左鞭右枪,端的是无人可以阻挡。 那悍勇的杀法,令荆州军也不禁感到震惊。若非沙摩柯还要保护周朝,定然已杀出重围。 董俷曾说过:“沙沙虽勇,虽狠,却无大丈夫之果决。有时候,妇人之仁,当害死他。” 说是这么说话,但实际上呢?恐怕连董俷也难免会有妇人之仁的时候。区别在于,董俷会掩饰。 周朝厉声叫道:“大王,速走,休要再顾朝的死活。” 沙摩柯一鞭砸碎了一将的脑袋,怒声喝道:“我将你带到这部田地,若弃之不理,何异于禽兽。” 周朝的眼睛,红了…… 他满面的血污,仅存的一只手握着宝剑,猛然倒转剑锋,“大王之情意,朝唯有来生再报,速走!” 说着话,手上用力,自刎在马上。 周围的荆州军见此情形,不禁攻势一滞。虽是敌人,可是周朝的忠义和烈性,却足以让人敬佩。 沙摩柯虎目泪流,抬手一枪将一员将挑下马去。 “李严,小儿……他日沙摩柯,必取你项上人头!” 李严也愤怒了,挥展令旗,大声道:“休要走了沙摩柯,休要走了沙摩柯……” 眼见着沙摩柯就要力战而亡,这时候,从山岗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铃铛声响。一支铁骑骤然杀出,清一色铁甲,发髻插着白翎。当前一将,掌中银链刀,挥舞的时候,只听叮铃悦耳声响。 “沙侯休要担心,李贼少要猖狂……甘宁在此,谁敢拦我?” 银链刀唰的转动,带起一片银鳞般的刀影,战马过处,却见血肉横飞,鲜血喷洒向四方。 第四二八章 谁可横刀立马,唯我锦帆将军 第四二八章 谁可横刀立马,唯我锦帆将军 壶头山上,胡昭神色冷戾,目光森然。 短短的日子里,他似乎苍老了很多,两鬓已生出了华发。可是,谁也不敢小看这个外表文弱,年纪已经近四旬的中年男子。军帐之中,跪列了一群人,一个个衣衫不整,面容憔悴。 沙摩柯出征了! 可武陵山,却并不太平。 随着大军离去,各方蠢蠢欲动。特别是在沙摩柯兵败夷水之后,五溪蛮也出现了些许不协调的动作。 当年,沙摩柯凭借雄武之力,一举统一了五溪蛮各宗部。 表面上看来,这些人似乎很敬服。可实际上呢,胡昭清楚的知道,各部宗帅也是心怀叵测。 所以,在沙摩柯出兵的第三天,胡昭就向周昕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而周昕也非常小心,从武陵派兵实在是太显眼了。于是就命酉阳令周治,设法出兵相助。 这周昕周治,和董俷都有交情。 尤以周治,更是对董俷赞不绝口。得到了消息后,立刻命儿子周宾率两千人潜入了壶头山。 各部宗帅刚有举措,胡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周宾兵分两路,将十八部宗帅拿下。此刻,这十八部宗帅,正跪在军帐之中,惶恐不安的看着胡昭,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幼平以为,当如何处置这些人?” 周宾年纪在三十左右,膝下有一子命周鲂,才刚满周岁。白净的面皮,脸上总带着和善的笑容。看上去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可实际上呢?周宾之狠辣,甚至连沙摩柯也比不得。 当年周治出任酉阳令的时候,周宾统领了军事。 说讲起来,周治这个人有点懦弱,不是个强硬之主。而酉阳县偏僻,多盗匪山贼,时常袭扰酉阳。周宾在掌兵之后,领三百郡兵,连破周遭十三寨,将几股势力交大的盗匪剿灭。 说他狠辣,是在擒获那十三个盗匪首领之后,周宾却没有立刻杀掉。 而是自立‘剥皮法’,将十三个盗匪剥皮后悬吊于酉阳城外大道之上,那血淋淋的尸体,令人望而生畏。以至于周围的盗匪山贼,都知道酉阳县有一个剥皮县尉,纷纷逃离出去,不敢再轻犯酉阳。周宾也因此被当地人称作‘周扒皮’,凶名之盛,连武陵太守周昕都听到了。 周昕笑说:“老周一辈子的老实人,只怕因此子,而坏了名声。不过乱世当以重刑,幼平所为,却是在情理之中。如此甚好,至少酉阳一地,不负盗匪山贼,还了一方的清平,甚好。” 所以,当胡昭询问周宾的时候,一干宗帅被吓得心惊肉跳。 “胡大人,我等非酉阳治下,就算要处置我们,也应该是沙沙决断。” 话音未落,周宾起身,一鞭子抽在了那宗帅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如同泉涌一般。 “需你话时,自会让你开口。尔等不过囚徒,有何资格在此高声喧哗,莫非想要吃些苦头?” 一句话,令宗帅顿时闭嘴。 那周宾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可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那笑容竟是如此的可怖。 胡昭冷笑道:“尔等不过蛮帅,竟敢出言不逊,直呼大王名讳……嘿嘿,只此就当死罪。大王待尔等不薄,更分封官位于尔等。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却生出叛逆之心。莫要以为你们所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当今天子即命昭为五溪长,尔等所作所为,又怎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周宾笑道:“此大逆不道之作为,当剥皮示众!” 宗帅们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这笑面虎,果真不愧那周扒皮的绰号啊。 “正应如此……还请幼平费心!” “宾份内之事,焉有费心之说?”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把十八名宗帅的命运给落实了。 宗帅们凄声叫喊:“尔为汉民,非我族人,有何资格处置我等?我们要见大王,要见大王!” 周宾大喝一声:“给我拖出去!” 早有门外悍卒恭候,闻听立刻闯入大帐,拖着十八个宗帅就走。 不一刻,从外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若同杀猪一般,带着濒死之前的绝望心情。 周宾恍若未闻,轻声道:“胡大人,您说三爷……” 胡昭长出了一口气,“能否脱险,只看甘兴霸他们能否及时赶到了。我倒不担心别的,甘宁若是救出了三爷,该如何走?梅成投降,退路已经被锁住。唯有水路,也是危险重重啊。若是连甘兴霸都折在了那里,将来你我……怕是都没脸回长安,面见大都督了。” 周宾的笑容,也消失了…… ****** 长坂坡前,甘宁领一百健卒突然杀出。 虽然没有见过甘宁,可沙摩柯却听清楚了甘宁的名字,不由得精神大振,手中钢鞭挥舞,变得格外凶猛。而四散的兵丁,有不少人从乱军中杀出来,和沙摩柯汇合在一起。沙摩柯领着残部,左鞭右枪,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和迎面而来的甘宁所部,汇合在了一处。 “三爷,宁接到胡大人手书,命我前来支援……甘宁来迟,还请三爷恕罪。” 甘宁在外面漂泊了许久,人情世故 却是懂得的。虽然说沙摩柯惨败,可他却不敢做出盛气凌人的姿态。那手书之中,明明是要他来求援沙摩柯,但是从甘宁口中说出,味道就不一样了。 支援和救援,只一字之差,意思却有天壤之别。 沙摩柯苦笑一声,“将军休要客气,若再晚来一步,沙摩柯也难逃一死。我所部所剩无几,就请将军发令。自沙摩柯以下,定当遵从将军的命令,该何去何从,还请将军早作定夺。”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甘宁说的客气,沙摩柯自然也表明了姿态。 这话语中,已经表明了他会以甘宁为马首是瞻。而甘宁听了这话,也顿时放下了心来。 说实在,甘宁刚才还在担心,和沙摩柯兵合一处之后,当以谁为主?现在好了,一切就简单了! 甘宁说:“三爷,宁也不客气了……我的船在章山(今湖北荆门市东南)登岸,共有四艘楼船,百余艘艨艟。有苏飞将军在内方聚守护,请三爷立刻随宁杀出血路,登船后即可无忧。” “如此,就依将军!” 二人在段在的交流之后,立刻合兵一处,往东南方向杀去。 李严万万没有想到,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居然杀出了一支人马搅局。不由得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传令三军,放箭,放箭……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人和沙摩柯给我留下来。” 邦邦邦…… 梆子声急促的响起,立刻有弓兵试图冲上前围堵。 可是沙摩柯和甘宁二人,如同两头老虎一样,身后那百名健卒,和沙摩柯的残部也知道,这时候回头,唯有死路一条,杀出去,只要能杀出重围,就可以活下去。 所有的人,都拼命了! 不等弓箭手就位,沙摩柯和甘宁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二人此刻,都是血染征袍,活脱脱如同血人一样。也记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反正是敌人越来越少,一鼓作气,二人领着不足四百人的残兵败将,竟然生生的查出了包围圈。 与演义中的那次长坂坡相比,如今的长坂坡大战虽然不及当年的惨烈,却也是格外的骇人。李严手中可没有曹操的百万雄师,夺蓝口聚,抢夷道……南郡的兵力也随之被分散开来。 这也许就是甘宁和沙摩柯,能逃出生天的最大原因。 李严怎甘心就这么放走到嘴边的肥肉?令旗挥展,三万人马紧追不舍,誓要抓住沙摩柯等人。 甘宁的健卒还好一些,可是沙摩柯带出来的人,却跟不上了。 “大王,我等在这里阻拦追兵,请大王速速离开……只希望大王,能善待我等家人。” 一名五溪蛮人,猛地勒住了马。 沙摩柯看去,认得此人。准确的说,此人并不是五溪蛮人,而是从建宁迁移过来的南蛮人。 此人名叫董合托,十年前因南蛮发生疫病,所以举家搬到了五溪蛮。 沙摩柯心中一阵战栗,可是在这时候,他也知道,董合托所言不差。想要全带走,可能会一个都逃不掉。 “合托兄弟,沙摩柯记住你今日的恩情!” 甘宁也大喝一声道:“好汉子!” 有二百名五溪蛮人留了下来,随董合托阻拦李严的追兵。沙摩柯和甘宁也知道,这点人根本不可能挡住李严的兵马。若是在矫情下去,只怕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一群好兄弟的性命。 沙摩柯流着眼泪,和甘宁狂奔。 胯下呼雷驳也是拼尽了全力,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天刚亮时,终于抵达内方聚。 远远的,楼船在望,甘宁长出了一口气。 苏飞领人过来,先是拜见了沙摩柯,而后请他们立刻上船。 沙摩柯刚跳下战马,却听呼雷驳希聿聿一声长嘶,噗通倒在了地上,口中直吐白沫。 “黑子,黑子!” 当年典韦送沙摩柯的呼雷驳,色泽全黑,故而沙摩柯唤之‘黑子’。跟随沙摩柯数年,此次连番赶路,又频频遭遇劫杀。呼雷驳早已经精疲力竭,在拖着主人安全之后,终于顶不住了! 倒在地上,那柔和的大眼睛仍看着沙摩柯,诉说出无尽的依恋。 沙摩柯抱住黑子那硕大的脑袋,仰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李严……李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那黑子不停的拱着沙摩柯,似乎是在说:主人,黑子已经完成了,你快走吧! 眼角渗出了血泪,沙摩柯在甘宁和苏飞的劝说下,终于松开了黑子,一步一回头的登上楼船。 远远的,就看到黑子的身体弹动两下,那眼睛缓缓闭上。 遥远之处,狼烟滚滚,李严已经跟了上来。 沙摩柯站在船头,目视李严的大纛旗出现在渡口上。此时,楼船距离渡口大约有三百步的距离。 沙摩柯猛然探手取出象龙宝雕弓,弯弓搭箭,发出了一声怒吼。 特制的鬼哭箭,带着凄厉的嘶啸声响,快若流星闪电一般,正中大纛旗杆。碗口粗的旗杆,被鬼哭箭射中,啪的一声响,木屑纷飞,大纛轰隆倒下。未等李严反应过来,沙摩柯的第二支箭就射了过来。匆忙间,李严连忙一个哈腰,伏在了马背上。 鬼哭箭从他头顶上掠过,身后的一名将领来不及躲闪,正中咽喉,身体从马背上给掀了下去。 “李严,留你一条狗命……尔记住,在爷爷取你性命之前,好好的珍惜吧!” 沙摩柯的声音,从河面上传来。 李严这时候已经快要疯狂了……“放箭,放箭……不要走了贼人!” 弓弩手开弓放箭,可是船已远去。李严知道,从此以后,他将会多出一个可怕而凶狠的敌人! 本想建立功勋,可未曾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李严也说不清楚此刻心里的感觉。 震惊,恐惧,还参杂着些许淡淡的悔意……若当年我随黄汉升去了西域,如今会是怎样呢? ****** 连发两箭,沙摩柯心中的燥郁之气,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周朝董合托等人的死,大军的溃败,还有爱马黑子的死,让他精疲力竭。 倒下来,就睡着了! 甘宁本来还打算请沙摩柯喝上几坛子从江陵粮仓中抢过来的美酒。可是现在,已不再需要。 柴桑大火之后,甘宁沿途吞并了几股水贼。其中一支水贼的头领名叫邓当,在得知甘宁等一行人是董俷的手下之后,二话不说就投奔了甘宁。一问原因,这邓当却是吕蒙的姐夫。 原来,吕蒙有一姐,早年嫁给了邓当。 这邓当本是九江人,为人豪爽,在当地颇有钱粮。没想到吕蒙献大谷关,投降了董俷。邓当知道,这九江是刘备的地盘,以前吕蒙声名不显也就罢了,如今投降董俷,刘备肯定会有所察觉。惊恐之下,就带着妻子和家中的门客,乘着船逃走。 可是,整个江南,到处都是董俷的敌人。 邓当无奈之下,干脆就做了水贼。而且还找来了会稽的好友,名为董袭,二人在大江上干起了无本的买卖。如今甘宁组建锦帆营,正需要人来帮忙。邓当董袭的到来,给了他不少帮助。 在江陵又抢了两艘楼船和几十艘艨艟,这实力可就立刻大涨。 沙摩柯睡着了,但是甘宁等人却不能休息。 这里是汉水,依旧属于荆州刘表的治下。若不能尽快进入云梦泽,肯定会遭遇刘表的水军。 于是,甘宁苏飞,邓当董袭四人一商量,升起锦帆,急速前进。 只要进了云梦泽,凭借着云梦泽内如迷宫一般的河道,足以确保大家的安全。 想的很不错…… 而且在一开始的时候,船队行驶也非常的顺利。到天黑的时候,船队就已经绕过了竟陵,直奔云梦大泽。 这一晚,沙摩柯睡的很沉,一夜没有醒来。 在天快要亮的时候,船身突然一震,沙摩柯蓦地惊醒过来。 “出了什么事?” 甘宁专门为沙摩柯安排了一个小校,听到沙摩柯的喊声,连忙走进来,轻声道:“三爷,前方似有敌船阻路。” 沙摩柯一听,忙抄起钢鞭,走出了船舱。 天蒙蒙亮,江上还有一层雾气…… 甘宁见沙摩柯出来,微微一笑,也没有开口说话。 经过一场血战,沙摩柯知道,甘宁的武艺和他略有差距,不过也差不了太多。加上救命之恩,对甘宁也颇为尊重。走上前,轻声道:“甘将军,听说遇到了敌船,情况怎么样?” 甘宁笑道:“三爷放心,区区小贼,尚阻不得我等的路!” 说着话,将手指放在了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邓当和董袭的楼船,立刻向两边散开。 正中央,只剩下甘宁和苏飞的船只。 “对方大约有七八搜大船,艨艟约一百五十艘。这会儿江上有雾,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主将又是何人?” 甘宁挠挠头,“说是黄祖,却怕他个鸟?在这大江上,甘宁倒也领教一下这位荆州水军都督的本事。” 沙摩柯一笑,“既然如此,沙某就静观将军的手段!” 甘宁点头,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升起,驱散了江上的迷雾。甘宁猛然发号命令,船上立刻升起了锦帆。 甘宁将衣甲斜挂身上,露出半个膀子。 手持银链刀,“孩儿们,给我迎上去……”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避让,即便明知道对方的势力比他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决断。 苏飞和甘宁多年知交,见甘宁打出旗号,立刻配合行动。 两艘大船于正前方,乘风破浪,朝着对面的荆州水军就冲了过去。数十艘艨艟,则藏于大船之后。 甘宁在船头,一手持盾牌,一手舞银链刀。 “加速,加速……孩儿们,荆州水军不过是一群娘们儿,给我冲过去,冲过去!” 船上的健卒们大声的呼号,那船速越来越快,如同一头巨兽,朝着荆州水军疯狂前进。 荆州水军开弓射箭,却阻拦不住楼船的前进。在前方的艨艟,被楼船撞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而甘宁却变得更加兴奋了,那双眸子,灼灼放光。 轰的一声,两艘楼船相撞。甘宁二话不说,纵深就跳了过去。一手舞盾,一手挥刀。船上的荆州水军蜂拥而上,却无一人能阻挡住甘宁的脚步。苏飞的楼船在外围做掩护,将靠拢过来的艨艟撞翻……而荆州军其他的楼船想要上前接应,却被突然杀出了邓当董袭打的措手不及。 这水战,沙摩柯是一点都不懂! 可是他能看得出,甘宁绝对是水上的一把好手。 百余名健卒杀到了荆州水军的船上,挥刀猛攻。在甘宁的带领下,把荆州军杀得狼狈逃窜,纷纷跳水。 一员大将,手舞画戟,试图拦住甘宁。 哪知甘宁让开了画戟,抛开盾牌后,高高跃起,双手握住银链刀,大吼一声,直劈下去。 画戟被斩为两截…… 那员将,也被甘宁劈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了他一身,使得甘宁看上去格外的可怖。一俟控制住楼船,甘宁瞪大了眼睛,厉声吼道:“孩儿们,攻击,攻击……莫要放过一个荆州军。” …… 这也许是一场并不该发生的水战。 荆州水军大都督黄祖,奉命要劫杀甘宁。闻听说南郡有危险,就带着水军赶来,想要支援。 可是没想到,正好和甘宁的锦帆营接触。 双方从卯时杀到了午时,黄祖抵挡不住甘宁那如同疯子一样的攻击。 是的,疯子! 在水上的甘宁,却如同疯子一样。根本就不吝啬坐船,和荆州水军一次次的进行凶狠的搏杀。 黄祖在丢失了两艘楼船之后,下令撤退。 甘宁眼见黄祖要跑,又怎么可能放过? 收起银链刀,一脚蹬在船舷上,弯弓搭箭,厉吼一声:“黄祖!” 黄祖在船上扭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却要了他的性命。利箭破空,正中黄祖的面门。 那黄祖惨叫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周围的人顿时晃了手脚,忙疯狂的射箭,这才算是把甘宁那搜残破的楼船,阻止了下来。 主将……也许死了! 可是留下来的荆州水军,却被甘宁俘虏。 在这一场大战中,甘宁毁掉了两艘楼船,俘获楼船三搜,艨艟二十余艘,更射杀了黄祖。 一时间,甘宁甘疯子的名号,响彻大江。 荆州水军见锦帆旗号,就望风而逃。刘表后来虽派出了小舅子蔡瑁出任水军大都督,可是这荆州水军的士气,却已经跌到了冰点。 当荆州水军的大队人马抵达时,就看到被点燃的楼船,在江上燃烧,通路已被阻住。 而甘宁等人,早已无影无踪,遁入云梦大泽后,随即销声匿迹…… —————————————————————— 注1,邓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吕蒙少时,南渡长江,依附姐夫邓当。时邓当为孙策的部将,数次征伐山越。吕蒙年仅十五、六岁,也私自随邓当作战。后为邓当发现,大惊,厉声喝叱也无法阻止。作战归来,邓当将此事告吕母。吕母生气,欲责罚吕蒙,吕蒙说:“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旦不探虎穴,安得虎子”(《三国志.吴书.吕蒙传》)?吕母闻后,“哀而舍之”(《三国志.吴书.吕蒙传》)。 此人未在演义中出现。 第四二九章 夏侯兰(一) 第四二九章 夏侯兰(一) 荆州战火正酣! 曹操腾出手,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了青州上面。但想要马上结束战斗,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袁绍虽丢失了并州,元气未失。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袁绍气得暴跳如雷。 早先和董俷已经说好,若董俷打下幽州,需把渔阳郡和右北平郡交由袁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袁绍才答应出兵青州。虽然田丰对此并不赞同,可在利益面前,又劝说不动袁绍。 如今,袁绍和曹操交上了手,董俷却抽出身来。 乞活军占领了除涿郡和乐浪郡之外的幽州全境,高句丽和扶余国在乞活军的强硬态度下,只能放弃了国号,改为高句丽郡和扶余郡,正式成为汉室疆土的治下。而两国国王,则被送至长安,随依旧配享王室的封号,可谁都知道,这两国国王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郝昭屯兵乐浪,准备随时出击。 于是,袁绍就派人前去索要右北平和渔阳两郡。可未曾想,使者刚一开口,就被贺齐乱棍打出。 “幽州,乃我乞活军将士上下用命,方夺取的地方。袁绍想要右北平和渔阳,简单的很……让他带着兵马过来!若能打败我,莫说两郡,整个幽州我都交给他袁本初,又有何妨?” 使者回邺城后,哭着把贺齐的话转告了袁绍。 气得袁绍立刻就要点齐兵马,与贺齐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斗。 可这时候,董俷突然率领三军,自河内入河东,驻扎于安邑城内,名义上说,要巡视河东。 已回归河东的选锋军,随后兵出西河,与徐晃的解烦军,贺齐的乞活军,成掎角之势。 打,还是不打? 袁绍也含糊了…… 这董西平当不为人子,食言而肥不说,还动不动就吓唬人。 三支精锐人马,屯扎在冀州北方。开玩笑,这一场仗打起来的话,也许只有老天才能知道结果。更何况,在青州的战事越发激烈,袁绍调拨了许多人马,冀州内部已经是非常空虚。 田丰说:“主公,当务之急,不是要拿那幽州两郡,而是要设法和曹操和解,联手对付关东。” “怎么和解?已经打到这个程度了,曹操会同意和解?” “只要我们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相信曹操也不是傻子,他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董西平得意?” “那……派何人去?” 田丰也很犯难。 雒阳大战,虽说袁绍并没有参与,但如果仔细计算的话,却是袁绍损失最为惨重。 不但丢了河内与并州,麾下的大将也折损不少。蒋义渠周昂这就不说了,许攸沮授文丑三人南下投了刘备。袁绍幼子袁尚,如今还被扣在长安。加上之前折去的人马,田丰颇感头疼。 沉吟片刻,田丰道:“从事辛评,遇事沉稳,反应机敏,辩才无双。何不派他前去说服曹操?那辛评和曹操虽然没有交情,可他出身颍川,乃阳翟大族。与曹操麾下也颇有交往,足以胜任。” “那……就让辛评去吧。” 袁绍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想了想,“元皓,我让你清查冀州世族与敌勾结的事情,如何了?” “这个……” 田丰还就怕袁绍提这件事。 能有什么结果?事实上这世家门阀,那个不是心眼儿活泛之辈。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不仅仅是袁绍治下的世族如此做,曹操刘表等人治下的世家,不也一样? 情况比较好的,怕就是关中和徐州。 这两方势力,都不是依靠世家发迹,所以对于治下世族门阀的控制,也是格外的严厉。 那是杀出来的结果! 袁绍敢像董俷刘备那样,祭起屠刀,大开杀戒吗? 答案非常明显,他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的话,定然会激起冀州世族的反弹。 田丰只能说:“近来青州战事频繁,丰尚为清查。” “那就快点查一下吧。这些日子,我茶饭不思,总觉得有人在存着心想要害我!” 田丰躬身道:“丰立刻处理此事。” 袁绍摆了摆手,让田丰退下。待田丰走出了房间,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田丰的背影,若有所思。 “袁平!” “小人在……” “派人给我盯着田丰,他每天做什么事情,和什么人接触,都要详细的记录,每日向我汇报。” “小人明白!” 这袁平是袁绍的心腹,也是袁绍的侄子,是袁家一份子,故而袁绍极为信任。 你田丰彻查冀州世族,那么谁又能保证,你没有问题?索性,连你一起,都好好的查一下吧。 袁绍长出了一口气,靠在太师椅上,闭住了眼睛。 ****** 董俷在河东,得到了来自荆州的战报。 随战报而来的,还有一封出自沙摩柯之口的信。 信里的意思,大致是这样:二哥,经此一败,我累了。我觉得我根本不足以担当如今的角色。上阵杀敌,我没有二话,可是运筹帷幄,我却不是那块料。所以二哥,派人来帮我吧。 很久之前,董俷曾动过这样的心思。 他也知道沙摩柯的脾气,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五溪蛮小王的身份在那里,当初绝不会派他回去。之后,见沙摩柯一帆风顺,往来信笺的字里行间中,隐隐带出了骄狂之气,让董俷很担心。 这一次荆州大战,从董俷知道的第一天,就一直关注。 直到甘宁突然杀出,将沙摩柯救回了云梦大泽,董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刘表那边,嘿……怕是安生不得。反正他现在,恐怕也没有心思在和刘备联手征伐江东。 这,足够了! 看着沙摩柯的来信,董俷陷入了沉思。 沙沙既然开口了,那么我派人也就无需顾忌什么。可问题在于,我派谁去?谁可以担当? 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派错了人,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害处多多。五溪蛮经此一败,元气大伤……与南方三蛮中的霸主地位,是否还能保持住?所以,派去的人不仅要忠心,而且要智勇双全,杀戈果决。 这样的一个人,可不好找。 “士元,你怎么看沙沙的这封信?” 庞统一笑,轻声道:“董大哥,这样的一个人的确不好找,但是在你麾下,却恰好有这么一个人在。只不过,不知道你敢不敢用他。若是他出马的话,想必于三爷,定是一大臂助。” “废话,都这时候了……你莫要和我绕圈子。说吧,什么人?” “就是那无难军长史,骑都尉张任。” 董俷听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看了庞统一眼。张任,庞统推荐的,竟然是张任? 呵呵,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演义中,庞统死于张任之手。而如今,张任要因庞统而崛起吗? 所谓的放不放心,其实指的是张任的身份。 说实话,张任目前的身份却是很尴尬。无难军可以说是他一手建立起来,却因为童渊的关系…… 董俷想了想,蓦地笑了起来。 “既然士元你推荐他,那么就让他去武陵山吧。传我命令……封张任为五溪蛮军大都督,总领南方三蛮之兵事。从今以后,五溪蛮军直属我之麾下,张任又先斩后奏之权,遇事可自行决断。” 庞统瞪大了眼睛。 他只是推荐张任而已,用不着这样子吧。 不等庞统反应过来,董俷接着说:“阿丑,你在我身边,已经多长时间了?” “已四年有余!” 董俷点点头,“算起来,你今年也已经二十三了,是该出去历练一下了。我决定,让你做无难军参谋祭酒,协助甘贲整点无难军……你别以为这参谋祭酒好当,来年时,我要打开西川门户。” 所谓打开西川门户,就是拿下葭萌关。 董俷静静的看着庞统,“怎么样?小阿丑你可敢接我这道任命?” 庞统的心口剧烈起伏着,努力的平静了一下心情,插手道:“董大哥,若来年小阿丑拿不下葭萌关,愿奉上这颗项上人头。” 董俷笑得很开心。他坐在那里,和庞统站着的个头相差不多。 “小阿丑,莫要让我失望。” 说着话,伸出手臂,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庞统。 庞统点头,又道:“不过,大哥你命张任为五溪蛮军大都督……以我对此人的了解,怕是会拒绝。” “哦?” “张任这个人,心高气傲,之前您冷落了他,虽然有贾龙劝解,可是他未必会不记在心上。” 董俷想了想,沉声道:“那你就告诉张任,我既然敢用他,就不怕他会造反。董某人素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一时彼一时,若想证明我早先的决断是错误的,让他拿出手段来。” “统定将大哥之言,转告张任。” 庞统带着董俷的书信和令箭,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董俷突然间有一种苍老的感觉。不知不觉,那个当年总是骑在自己肩膀上的丑陋童子,如今终于要走出去,独挡一面。岁月催人老,只希望庞统不复那演义中的命运。 凤雏……呵呵,该是振翅高飞的时候了! 第四三零章 夏侯兰(二) 第四三零章 夏侯兰(二) 凤雏飞走了! 董俷却依旧留在安邑,没有立刻动身,回转长安。 大战之后,各地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特别是新占领的地区,更需要官员来治理。 可是董俷又从何处,调拨那许多的官员来呢? 手中倒是有不少的人才,可大多数人都还很年轻。处理具体事务或许可以,但若想要镇守一方,却非简单的一件事。资历,学识,缺一不可。顾雍已经无数次派人前来催促董俷回去,但董俷始终没有说出回归长安的准确时间。也难怪,顾雍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可以解决吗? 且不说他治下的领地,比之四年前扩大了数倍。 只他如今所在的河东一地,麻烦就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原河东太守马峤被调往雁门郡,以至于河东郡如今群龙无首,政务堆积如山,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任,非常的麻烦。 雁门郡很重要,可是河东一样很重要。 虽然基层的官吏还算充足,但没有人来掌舵,始终不是长久的事情。 庞统走了,董俷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李逵,甚至连董俷自己,都觉得身边的人,不太够用了。 长安…… 让顾雍和陈宫再顶一下吧。 若他们能解决最好,实在解决不了的话,那就只有从郡学中抽调人手,看看能否解决问题。 如今,董俷治下共二十七处郡学,有学子三千余人。 依照着黄劭所留下的《三学纪要》,这三千学子在未来,可以充当中层的官吏,至于郡学毕业之后,真真正正可以登上舞台的人,人数不会太多,百中取一,已经是一个非常乐观的结果。 但是,那尚需要等待啊! 仲夏时节,杨柳青青;汾水奔流,注入大河。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一场大雨过后,给炎热的夏季,平添了一许凉爽之气。董俷蓦地生出游兴,带着孟坦裴元绍,韩德李逵四人,并四五十扈从,策马走出了安邑,往郊外而去。 一行人鲜衣怒马,在官道上驰骋。 沿途只见葱郁绿色,颇令人生出心旷神怡之感。 随着河东数年未有战事,人口也在不断的增加。当年逃离家园的百姓,如今纷纷回归故里。 荒芜的田地,又变得繁荣起来。 看着农人们忙碌,董俷的心里无比快活。这是我的治下,这一切,全都是我给他们带来的。 这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自豪! 对于董俷来说,后世的印记虽然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淡去,可是却始终保持着赤子的心境。 出城数十里里,就见许多人围聚在一起。 这里靠近条山,向西南则是盐监。准确的说,这里虽说属安邑治下,但实际上却归于夏县打理。作为河东的郡治所在,安邑治下的土地很大,需要处理的事情,也是非常的繁杂。 在大多数时候,安邑令无法兼顾全部。 自东汉和帝以来,周围各县会很自觉的将一部分毗邻治内的安邑领地,划归为自己的治下。 如安邑以北,过湔水的土地,基本上是由闻喜令打理。夏县也是如此,已成为不成文的条例。 董俷见这么多人围聚在一起,不由得感到好奇。 于是让李逵过去打听,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人群分开,一个青年急急忙忙的跟在李逵身后,来到董俷马前,插手行礼,“夏县令梁习,不知大都督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大都督恕罪。” 这梁习,年纪在三十上下,白净的面皮,却因为长久的日光沐浴,呈现出古铜色。 这也使得他原本很文雅的气度中,增添了英武之气。虽是文士打扮,可是服侍却显得破旧。 手上有老茧,指关节粗大,看上去有一丝土气。 董俷见到这青年,却笑了! 从他的肤色上来看,这不是个整天呆在府衙之中的官员。那古铜色,想必是常年在外走动才得以沾染。身高大约有七尺八寸左右,鞋子上打着补丁,手上的老茧,当时练武所形成。 因为在梁习局促的行礼时,手上的动作,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董俷不喜欢整天呆在屋子里,却不去体察民情,不实地考察就做决断的人。虽然说梁习的身上,有一种土气,可是董俷喜欢。这样的人,也许才是实实在在,为百姓们分忧的官吏。 “梁习?” 董俷翻身下马,看着不远处正向这里张望的人群笑道:“出了甚事,怎地有这许多人,围在一起?” 梁习忙回答说:“启禀大都督,这些百姓围聚此地,是想要请衙门帮助他们复业。” “复业?” “正是!”梁习渐渐的摆脱了先前的拘束,回答说:“大都督有所不知,早年关中冀州有战乱,河东地区百姓流失了很多。这两年,因关中河东渐趋稳定,使得不少人又回归故里。可是土地已经荒芜,需要郡县衙门的辅助方能重建家园……可是,自前年开始至今,却……” “却什么?”董俷似乎听明白了,沉声问道:“梁习,你但说无妨。” “因大都督连番征战,使得关中各地物资贫乏。加之新得河内、京兆,以及并幽之地,大小官吏纷纷抽调出去,连带着本属于河东的物资,也一起被带走,造成河东目前的窘困之状。” 董俷身后,有孟坦裴元绍韩德等人,虽不是什么饱学之士,可也都粗通文墨。 闻听梁习这一番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梁习,分明是在指责董俷这两年的行为,有穷兵黩武的意思。这也是对长安所做出的规划,一种指责。弄不好,这可是要被砍掉脑袋的。 孟坦等人,都是寒门出身,闻听梁习如此说话,都为他有些担心。 能看得出来,这梁习是个好官。若是因此而触怒了董俷,于百姓,于关中都是一大损失。 孟坦连忙喝道:“大胆梁习,长安之策,岂是你能评价?” 董俷却一蹙眉,扭头细目一眯,吓得孟坦心里咯噔一下,扑通扑通的心跳一时间加速了不少。 如今的董俷,越发具有威严。 即便是不说话,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令人心生畏惧。这,也许就是久居上位而产生的气度。 反倒是梁习,说出这一番话后,挺起了胸膛。 董俷上下打量此人,突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上疏朝廷,请求改进?” 梁习说:“非下官不愿,实不能也。去岁雒阳鏖战,河内乃新定,少粮草物资的支援。若河东断绝供应,则河内必然大乱。而大都督与雒阳,不知关中疾苦,一味求战,非明公所为。” 反正已经得罪了你,死活都一样。 梁习挺起胸膛,看着董俷,丝毫没有惧色。 董俷却是面无表情,细目半闭,和梁习对视了片刻之后,突然道:“把他带走,我们回安邑。” “大都督手下留情!” 周围百姓连忙上前恳请。他们已经知道,面前那如雄狮一样魁梧的男子,就是虎狼之将。 见董俷要带走梁习,众人连忙上来求情。 董俷脸一沉,“尔等还不立刻散开。梁习批点政务,非臣下所为。国有国法,非你等能够明白。各回各家,你等苦楚,我今已知道。朝廷自会有解决之法,勿要多言,速速离开。” 百姓们虽有心为梁习求情,可是董俷开口时,那股凛然杀气,令人不敢出声。 梁习倒是不怕,随着董俷一行人回到了安邑。 董俷换了衣服之后,让人把梁习带上堂来…… “梁习,你是聪明人。如今大战方歇,人心思安,你却批点朝政,莫非想要制造混乱?” 梁习只是图一时的痛快,却忽视了董俷所说的这一点。闻听之下,先一怔,不由得冷汗淋漓。 的确,他在大庭广众下,批评朝廷的举措,未免有挑动人心之嫌。 董俷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你这行为,论罪可杀。但我却知,你也是一心为民。既然你点出了弊端,可有解决之道?若是没有解决之法,那我就以蛊惑人心之罪,将你立刻斩杀!” 梁习一怔,忙道:“下官口出妄言,实死罪。不过大都督说那解决之法,下官倒有些想法。” “讲!” 梁习深吸一口,沉声道:“河东有沃土千里,人口如今也极为充沛。所缺的,只是钱粮物资。下官也知道,朝廷如今也是钱粮紧张,一时间怕也难以解决。所以,下官想出了一法。” 董俷道:“什么办法?” “河东资源甚多,尤以盐池最为出众。只是盐池开采贩卖,却是极为混乱……大都督何不将盐池设为官有,再立使者监卖。这样一来,朝廷可从中收取盐税,以购买农具耕牛,供给归民。如此,归民可恢复耕种,重建家园,而朝廷也无需支出半分,将来还可以充盈国库。” 董俷对这治理之道,绝对是个外行。 不过听梁习说的似有意思,说不定真的能解决河东目前的问题。 沉吟片刻,他问道:“梁习,你说了这许多,听上去不错。但我只想知道,若我任命你为河东太守,需多长时间,能解决河东目前的窘迫?莫要和我说虚透巴脑的话,我要听实话。” 梁习先是一怔,想了想,大声道:“三年,若习为太守,只需三年,可令河东恢复桓帝时的景象。无需朝廷任何协助,只需给习一道法令,习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三年后,河东将补齐赋税。” 董俷沉吟了一下,“既然如此,你立刻给我一道章程。所需要求,尽可提出……梁习,你说三年,我就给你三年。若三年之后,你做不到的话,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到时候你需献出人头。” “习,愿立下军令状!” 董俷点头,让梁习离去。 然后扭头对李逵道:“怎么样,若我命此人担当河东太守,如何?” 在政务上,董俷绝不会独断独行。在大多数时候,他会先询问周遭幕僚的意见,再做决断。 以前,董俷身边有庞统黄叙。 如今呢,李逵则充当了幕僚的角色…… 李逵想了想,“此人所说,倒也可行。如果真的可以成功,非但是河东,于关中、凉州等地,皆可推行。不过是不是真的可以,还需要再做思量。毕竟这种事,早先似乎没有过先例。” 董俷闭目沉思,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 “你以我之名,上疏长安。就说我将在盐池设立盐监,任命梁习为河东太守,并设司隶校尉于安邑,由梁习兼之……恩,就这个样子,你让孟坦他们准备一下,我们三日后,返回长安。” 李逵立刻领命而去。 董俷在大厅里,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梁习的这个做法可以行得通,那么以关中并幽之地的资源,就可以大加利用。 要知道,董俷的手中掌握着许多的资源。单只马匹兵器两项,都能使得关中获得极大的利益。 在此之前,马匹兵器,都属于违禁品。 徐州麋家、西川张氏,以及中山的甄家……等等,虽有所涉及,但实际上还是被董俷所限制。 不过,堵不如疏。 你防范的再严格,始终会有漏洞。既然如此,我索性把马匹兵器开放,当然于核心之密,始终为我所掌握。我只需要领先你们一步,足矣。同时,还可以为我带来丰厚的回报,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些物资必须官办,同时要选择良好的商家。 选谁好呢? 董俷轻轻的拍着脑门,枯坐大厅之中……许久之后,他突然嘿了一声,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就这么办! 董俷自言自语道。 ———————————————— 注,准确的说,盐池官办的方法,源自于三国时卫觊之手。详情可搜索百度‘卫觊’两字。 第四三一章 夏侯兰(三) 第四三一章 夏侯兰(三) 酷暑已经过去,秋老虎依旧肆虐。 古都长安,更显雄浑之气。那灞桥上的古松,在秋色之中格外苍雄,渭水奔流,一往无前。 按道理来说,阔别长安近两年之久的董俷,此次回归应该是大张旗鼓。 但董俷却没有这样做。 让典韦带领中军,麴义为副将,浩浩荡荡的行进。而他自己呢,则在李逵四人的陪同下,带领着二百名巨魔士,悄然的离开了大队人马,快马扬鞭,早在典韦等人启程前两天,就先行出发。 在出发之前,梁习被正式任命为河东太守,兼司隶校尉。 可以说,这个任命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梁习,不过一小小县令,一跃成为享两千石俸禄的朝廷大员,不知摔碎了多少人的眼镜片。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恰恰符合了董俷的承诺。 不拘一格降人才! 董俷用人不看资历,不看家世,只要你有本事,他就敢任用。 这一手,令关中无数学子为之心动。许多已耐不住寂寞的学子,在董俷还没有抵达长安时,就纷纷启程动身。谁不想求个好前程。虽说士人讲求风骨,可风骨终究无法让人吃饱饭。 董俷没有想到,因他一个小小的举措,却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泰平二年,毕竟不同于建安初年时的状况。五年前董俷杀入关中,根基尚未站稳,虽有求贤令发出来,可不少人都还处于观望中。关东诸侯正强横,如何收整惨败的关中,算是无数人为董俷出的第一道命题。而后弹汗山之战,并州大战,雒阳大战……无一不是对董俷的考验。 如今,董俷虽不能说雄霸北方,可是峥嵘已露,强横的实力,足以说明一切。 士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仔细考究。若再不出面配合的话,他日也许再不会有机会。 而董俷,之所以轻骑回长安,却是另有谋算。 落日的余辉,照映杜邮堡。那灰色的城墙,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示出一种苍劲和雄浑。 当天将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悄然抵达杜邮堡外。 吊桥落下,法正王买二人将这一行人接入了城堡之中后,旋即城堡四周,无声的戒备起来。 李逵等人自有人安顿。 董俷则在法正王买的陪伴下,走进了一间囚室。 这囚室,却装点的富丽堂皇。一桌丰盛的酒宴摆在中间,贾诩正笑眯眯的坐在酒桌的边上。 “军师!” 董俷上前行礼,神色格外的恭敬。 贾诩看上去,丝毫没有呈现出老态。只是因为少见日光,肤色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 连忙站起身来,搀扶住了董俷。贾诩轻声道:“主公,此地只有囚犯贾诩,而无军师贾文和。” 董俷诚恳的说:“俷之心中,唯先生尔!” 意思就是说,在我的心里面,只有你贾诩,才配得上做我的军师。甚至于陈宫,都不够格。 如今的董俷,可不是当年用钢刀收服贾诩时的白身良家子。 作为统帅关中三军的兵马大都督,在此之前,刘辨更封董俷为丞相,总领关中大小事务。可是贾诩却觉得,董俷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当年在临洮城外的酒肆中一样,怀有赤子之心。 贾诩觉得很舒心,只这一句话……他觉得这几年的销声匿迹,值了! 众人客套一番,分别坐下。 贾诩笑道:“主公当日在大伾山与曹孟德青梅煮酒,如今已经成为美谈。诩虽足不出户,却也听说了许多流传。两曲短歌行,各有千秋,只怕将来在史书之上,当主公您的才名流传啊。” 董俷不禁羞愧! 那天酒兴甚酣,故而引颈高歌。可唱完之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唱的《短歌行》,究竟为谁所做。 法正点头,轻吟起来:“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此等豪迈雄瑰,非主公何人可以出口。末将时常揣摩,却觉歌中之蕴意悠长,实乃少有的佳作……我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斟美酒,劝龙各一觞……每每吟唱时,末将总觉这血都在沸腾。” 没有人会怀疑董俷不过是盗版剽窃。 不说他早年所‘做’诗歌,普通人没有达到一种境界的时候,也难以创作出如此雄瑰的诗词。 在众人眼中,曾独创《凉州词》的董俷,显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董俷只能愧而受之…… 王买笑呵呵的说:“主公或许还不知道,数月前北海国举办经筵,评定出当今文坛七位雄才,主公非但名列其中,更为榜首。即便是曹孟德,亦认为他的文才与主公相比,相差甚远。” 董俷一口酒喷出来,愕然的看着王买。 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这件事,这些时日来,一直躲在河东清闲,除了荆州之战让他上心之外,其余的事情,一概是不闻不问。至于东海郡举办经筵的事情,董俷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这一场发生在泰平二年,亦建安六年(即公元201年)的经筵,于士林而言,是一场非常盛大的事情。其发起人,就是有六经博士之称,被誉为三君之首的郑玄郑康成,规模很隆重。 郑玄出生于顺帝永建二年(公元127年),少有学名,与李膺等人交好,被称之为经学大家。 此人的声誉之隆,在中平元年时,黄巾之乱爆发。黄巾贼过郑玄所居处,全部偃旗息鼓,不敢有丝毫的不敬。黄巾之乱后,郑玄颠簸流离,最后定居在北海国,每日讲学论经,也算安逸。 不过,也许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天有不测风云。 郑玄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郑益恩,在建安元年时,被孔融举荐为孝廉,出任乐安令。 本来,这郑益恩是可以赴许昌为郎。 但因为不忍远离老迈的父亲,所以上疏请居于青州。乐安(今山东东营广饶)是乐安国的治所。曾经是春秋战国时期一代兵法大家孙武的故里,位于大河以东,时水之畔,颇为富饶。 这里距离北海国不算太远,郑益恩也可以经常回家探望老父,求教学问。 本来是一件大好的事情,青州自曹操占领后,也一直是非常的安稳,未曾有过什么战事。 可就在去年,袁绍出兵攻打青州。 平原郡失陷之后,高览率军渡河而战,袭击乐安国。按照青州牧程昱的主张,行坚壁清野的战术。所选择的决战之地,却是在乐安国以东的巨定泽。所以乐安国的百姓,必须撤离。 高览来的很快,使得百姓无法全部撤离。 如果这时候郑益恩离开,也不会有问题。但郑益恩自幼得父亲教导,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竟然领着乐安国郡兵,于时水之畔阻击高览所部。一场血战,百姓得以离开,郑益恩却战死。 郑玄老来丧子,悲痛莫名。 时已七十四岁高龄,闻噩耗之后,就一病不起。 至开春后,郑玄身体渐渐康复,毕竟郑益恩虽走,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孙子郑同作伴。 没想到,有一天郑玄做梦,梦到了孔仲尼对他说:“起,起……去年岁在辰,今年岁在巴。” 按照历法,这一年是辛巳年,去年是庚辰年。庚辰为龙,辛巳为蛇。按照旧说,龙蛇之年,对圣贤皆有不利。所以醒来之后,郑玄就对孙子郑同说:“我当不久于人世,欲开经筵。” 郑玄讲经,那是一件大事。 就连曹操都放下正在进行的青州战事,带着身边文臣,前来北海国参加。 于经筵之间隙,士人们就开始评论当今的文坛巨子。许多人拿出自己的作品,请求郑玄评点,曹操也不例外,将他在大伾山所做的短歌行,奉与郑玄,请求郑玄为他点评一二。 这郑玄的点评,就如同当年许劭的月旦评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老头的兴致也非常高涨,于是就一个一个的评点,对曹操的《短歌行》,评价也是非常的高。 可曹操,却兴起了比试的心思。 把董俷那天在大伾山所做的《短歌行》,也拿将出来。 郑玄读罢之后,呆呆的看着曹操,言:“济苍生,安黎元者,非孟德公,何人可当之?此诗雄瑰,孟德当因此,而开创出文坛的新格局。今日诸诗词,尤以孟德之《短歌行》莫属!” 换个人,肯定是心安理得。 可曹操是何等人物,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说:“郑师差矣,这首诗词非操所做,而是出自他人之口。” 士人们闻听,顿时感到好奇。 这可是郑大师钦点的第一名,究竟是那位大贤,竟有此文采? 曹操回答说:“做此诗词者,却是那凉州鄙夫……董俷董西平。”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但曹操何等人物,很快就平息了心中的杂念。 “数月前,我与董俷于大伾山青梅煮酒,我做短歌行四言句,董西平以短歌行五言句和之。我甚爱西平之才学,加之文辞华美,构思奇特,而其势……更雄瑰豪壮,不觉记在心中。” 郑玄闻听,竟忍不住连声道:“鄙夫焉能如此……鄙夫焉能如此?” 这不是一句骂人的话,而是一种赞誉。意思是说:那个粗鲁的家伙,居然有如此才华吗? 董俷听王买说完,亦不禁有啼笑皆非的感受。 王买笑道:“后来参加经筵的士子,评定出七位才华横溢的才子,主公因郑公一语,而排名第一。又因北海国为曹操治下,所以把主公七人,称作建安七子。末将还要在此恭喜主公。” 董俷已经麻木了! 建安七子? 哈,我居然成了建安七子之一,羞煞我也,羞煞我也…… 四人说了一些闲杂事情后,将话题转向了正题。法正把这两年长安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而后不免有些担忧的说:“圣上如今崇佛,却在长安城内,兴建了许多佛寺。而那图澄,更是广收信徒,兴建庙宇,宣称圣上是佛陀转世,他乃佛门护法天尊,大有重蹈当年太平道之乱的苗头啊。” 董俷闻听,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圣上如何说?” “皇上如今埋首佛经,很少参与政事。自从夏侯兰之败后,他将政务尽数交还给了承明殿处理,整日呆在未央宫佛堂之中,偶尔会去清凉寺参悟佛法……据说连那月美人,也甚少见到他。” 董俷轻声道:“也就是说,皇上可能不知道图澄所为?” 法正轻轻点头。 这不禁让董俷长出一口气,至少无需和刘辨正面冲突。 只是,这佛事兴起,却是一件不好的苗头。听法正所言的图澄,倒是颇有几分张角的影子。 董俷不由得,向贾诩看去。 贾诩一笑,“主公不是说过,堵不如疏。这宗教之事,既然堵不住,主公何不立一教,与这佛事抗衡。我听说,那汉中王张鲁,也颇有玄妙……当年他在汉中立五斗米教,也是成绩斐然。主公如今不想和皇上正面冲突,那么不妨把张鲁拉出来,想必他对此一定会有兴趣。” 董俷一蹙眉,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军师所言极是,堵不如疏,正该如此……对了,我突然想起了几个人,若能与张鲁联手,想必佛教当不足为虑。王买,你为我查一下……左慈,于吉这两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要把这两人给我请过来。左慈常在何处我不知道,但那于吉,似乎是在江东,不妨留意。只要能找到于吉,左慈也就不远了……你别看我,我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不知道字。” 王买挠挠头,“末将当尽力而为。” 这时候,法正却轻声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主公是否听说了?” “什么事?” 法正犹豫了一下之后,“那夏侯兰……在三个月之前,于府中悬梁自尽……他,自杀了!” 董俷一下子呆住了…… 第四三二章 雄主邪? 第四三二章 雄主邪? 对于夏侯兰这个人,董俷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感觉。 此人执拗,有些时候执拗的让他很恶心。但有些时候,董俷也很佩服,佩服夏侯兰的风骨。 一直以来,刘辨名义上虽是主上,但实际上谁都知道,真正做主的人,是董俷。 许多人,甚至包括和夏侯兰一起投靠刘辨的羊续,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也向董俷低头。 唯有夏侯兰,始终站在刘辨的身边,竭尽所能的想要让刘辨成为长安的真正主人。 为此,他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为此,他在长安没有什么朋友;为此……他至今未曾成亲。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你可以去烦他,讨厌他,但是却不能不发自内心的去尊重他。 所以董俷会在发现了联军的诡计之后,不顾一切的要去挽救夏侯兰。 嘴巴上说的好听,是为刘辨争一口气运。但董俷的心里却清楚,他是因为夏侯兰才如此做。 不管怎么样,董俷始终希望刘辨能真正的站起来,夏侯兰能守护在刘辨的身边。 于夏侯兰相比,董俷虽然自认是刘辨的保护者,可实际上他知道,那种种之中亦有私心作祟。这一点董俷不愿意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夏侯兰对刘辨的忠诚,不带丝毫的杂念。 可现在,这么一个执拗的人,却死了! 董俷觉得这酒水突然间变得没有滋味,呆呆的坐在桌旁,许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出口。 “可知否,他为何要自杀?” 贾诩却在这时候放下了酒杯,摆摆手示意法正和王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董俷和贾诩两人。贾诩为董俷满上了一杯酒,轻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贾诩点点头,“自夏侯兰兵败之后,就囚居杜邮堡……我知道,非主公如此安排,而是他自己前来。您知道,皇上并不想治夏侯兰的罪,可是夏侯兰自己却钻进了牛角尖,想不甚开。” 董俷奇道:“此话怎讲?” “夏侯兰在杜邮堡被关押的时候,我曾假作囚徒,和他聊过几次。他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私心处时常因偃师之败而感到自责。本来,我想就此解决了他。可是见他那样子,也着实有些踌躇……他后来对我说,他的罪是死罪,即便是主公宽恕了他,他自己也不能宽恕自己。” 董俷不禁一蹙眉,轻声道:“他未免想的太多了!” 贾诩一笑,“有道是慈不掌兵,夏侯兰为将或许还可以,但是为一方帅才,却差的太多。后来皇上亲至杜邮堡,将夏侯兰接了出去……我看他走的时候,似乎已经想开了。可没想到,数月后……夏侯兰却突然自杀。王买曾看了他的尸体,从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破绽。” 董俷一直沉默。 可是在听贾诩说完这句话以后,猛然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贾诩。因为,他听出了些许端倪。 “军师的意思是……” 贾诩摇摇头,“我现在还不肯定。不过内三曾回报来一个消息,主公与雒阳大战胶着时,月美人曾向皇上提出,请大月氏王派遣兵马,进入长安……不过当时皇上却非常震怒的拒绝了。” 内三,是督察院细作的代号。 凡以‘内’字为开头的细作,都是非常隐秘的角色。甚至连董俷都不知道,只贾诩掌握。 董俷奇道:“这个和夏侯兰的死,有甚关联?” “主公且莫心焦,听我说完。”贾诩喝了一口酒,“夏侯兰自杀前,据他府内细作报告,当晚曾有人前去拜访过他。只是那人行踪诡谲,无法追查……细作说,夏侯兰曾与那人激烈争吵。” “哦?” 董俷轻轻的搓着面颊,那硬邦邦的胡须,如同钢针一样在掌心摩挲,让他越发的冷静。 “细作说,他曾隐隐约约听到,夏侯兰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不甚真切,似与西域有关。” 西域…… 董俷细目眯成了一条线,横眉微蹙。 表面上看去,他似乎没有反应。可是贾诩还是能觉察到,在他提到西域的时候,董俷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 “孝直已派人往汉安,密请李侯查探。” 董俷手中的酒杯,在贾诩这一句话出口的刹那,啪的一声,被握碎了。 “军师,拜托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神神道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差一点把我给吓住了!” 西域,那是董俷的大本营。如果西域出了问题,董俷最害怕的是,李儒华雄他们也掺和进来。 李儒,是他的家人。 华雄徐荣,却是父亲董卓的老部下,也是他董俷最信赖的人。 如果连这三个人都出问题,那董俷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好在,贾诩的话让他总算安下心来。 “既然如此,就请军师继续追查此事。” 贾诩点了点头,“这件事我已安排妥当……只是我想知道,若皇上也牵扯其中,主公当如何?” “你不是说……”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 董俷闭上了眼睛,站起来,走到囚窗旁边,投过那小小的窗子,向外观望。 囚窗不大,但是视野非常的好。可远远看见兰池大营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山峦起伏的景色。董俷握住囚窗的栅栏,突然问道:“军师,你们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真的合格吗?” 贾诩说:“不合格!” 董俷一颤,扭头看着贾诩,叹了口气说:“军师,你可真不客气。” “当年临洮城外的酒肆之中,主公曾对我说,这天下间……唯有主公您一人,可容我放肆。这话我至今记忆犹新,故而自投靠主公以来,都战战兢兢,唯有一日敢有所疏忽……然,就心而言,主公非雄主,也非明主。但主公可知,为何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愿追随主公?” 董俷摇摇头,“我不知道。” “魄力!”贾诩笑道:“诩自诩才华高绝,便是汉初陈平张良,也未必有差。可是,便是雄主如高祖那般的人物,也对陈平张良时时防备。而主公却敢放任诩放手大干,即便是手掌生杀之事,也从未过问。不禁如此,许多人……公台元叹,主公有识人之明,亦有用人之能。” “是吗?我倒不觉得……” “呵呵,也许主公没有觉察到。可是所有人,包括公台他们,我相信他们在主公麾下,都会觉得畅快。但这并不代表,主公您就是以为雄主,一位明主。相反,比之诸侯,你相差甚远,甚至连袁绍刘璋,都未必能比得上。为雄主者,需心狠手辣,主公手辣,心却不狠。” 董俷挠挠头,轻声道:“其实我觉得,我挺心狠手辣啊。” “主公错了,心狠手辣,并非单只对外。主公于外,可谓心狠,于内……呵呵!” “妇人之仁,我知道!” 董俷苦涩一笑,不等贾诩说完,便接了上去。 所谓雄主,这个定义很难确定。但心狠手辣,却是必须。高祖刘邦,可以在项羽说出要烹他老父时,说出分我一杯羹的话语。在被项羽追杀时,可以把妻儿退下车,独自去逃命。 刘秀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被更始皇帝所杀,而后放起兵造反。 至于曹操刘备,一个能说出兄弟如手足,妻儿如衣服般的言语;另一个也可以叫嚣‘只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言语。当然,如今由于董俷的出现,曹操没有机会说出口。 相比之下,董俷纯洁善良的,让人发指。 他看着囚窗外的景色,轻声道:“军师,若我是那样的人,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尽心尽力?” 贾诩笑而不答。 “我要回去了!” 董俷有些落寞,转身向囚室外走去,“夏侯兰的事情,就交给军师……如果真的……你处理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俷的心,好像撕裂一样。 贾诩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还有一件事……听闻并幽人手缺乏,主公何不命孝直出马?” 董俷一怔,“孝直莫非做错了什么事?” “非也!” 贾诩笑道:“孝直之才,少有人可比。他精于谋划,算计颇深,只留在这杜邮堡中做密探头子,未免大材小用。而且,主公需加强对并幽的控制,孝直当为最佳的人选,足可以胜任。” “这样啊……” 董俷很清楚贾诩所说的并幽之地的控制力,是什么意思。相对而言,法正总担当这督察院的密探头子,窝在杜邮堡之中,的确是有些屈才。可是法正走了,谁能够接掌这督察院呢? 这个人不仅仅需要有才能,更重要的是要让董俷信任。 贾诩刚才的一席话,让董俷生出了一种谁也不敢相信的感觉。葭萌关是西川的门户,庞统滞留汉中,无人能取代。更何况,他需要庞统为他控制住无难军,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徐庶…… 他可以信任。 但是河内之地,同样是非常重要。更何况,徐庶精于兵事,可未必能担当起督察院的工作。 沉吟片刻,董俷道:“军师,你莫要让我费脑子了,若有人选,说来听听。” 贾诩笑道:“诩所荐之人,主公一定可以信任。就是那小董冀,是执掌督察院的最佳人选。” 董冀? 董俷有点发懵,疑惑的看着贾诩,片刻后道:“可是六斤才十六啊。” 是啊,董冀才十六岁,他能担当起如此重要的工作,能耐得住督察院中那种磨人的生活吗? 董俷对此,颇为怀疑…… 贾诩却说:“主公十六岁时,已经名扬天下,执掌北宫卫,为天下人所知。” 言下之意是在说:主公你既然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不给你的儿子,多一些信任呢? 董俷想了想,“既然军师说六斤可以,那我回头就让六斤前来杜邮堡,向军师报到吧……不过,他毕竟才十六岁,有时候年少气盛,军师您还请对他多多担待,不要因他的言语而生气。” 说完,董俷走了! 看着董俷的背影,在铁门关闭的一刹那消失时,贾诩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 他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主公,您虽勇武刚烈,天下闻名。可是对您的儿子,却是真的不了解啊! 第四三三章 活字(一) 第四三三章 活字(一) 董俷离开了杜邮堡,策马缓缓,心中满是迷茫。 原本是想要来向贾诩求教,可是一席长谈后,这心里面反而增添了许多莫名的烦恼事。 出门时,贾诩那一声幽幽的叹息,董俷不是没有听见。虽然他听不到贾诩的心声,却能从那叹息中,体会出贾诩的意思。儿子一天天的在长大,一眨眼的时间,最小的孩子都快十岁了。 但说句实在话,董俷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他很爱他们,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和他们沟通。拥有后世印记的董俷,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会努力的把自己所能拿出的最好的物品,放在孩子们的手里,但是却无法去了解他们。 一方面是他真的很忙,另一方面,却是他不会…… 天黑漆漆的,已经快到寅时。这时候,长安的城门还没有打开,董俷也就不急着赶路。 随着季节的变化,天亮的时间也在不断的变化。等董俷抵达长安时,城门开启,可是天还未亮。自有李逵已经秘密通报长安城门校尉,所以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了长安城。 不是董俷想要搞什么花样,而是他不想声张。 可以猜到,只要他回长安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么立刻会忙乱起来。他想要安静的和家人待上一段时间,所以让李逵出面,只说是奉命回家中报信,但是却没有说明董俷也随行回来。 大都督府,朱红大门紧闭,上面镶嵌着一枚枚锃光瓦亮的铜钉。 两盏气死风大红灯笼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显得格外醒目。董俷没有走仪门……那太明显了! 整个长安城中,能让大都督府打开仪门的人物不多,只要这仪门一开,立刻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所以,已经得到了李逵提前通报的董府家人,打开了小巷中的角门,等候董俷到来。 就算是有人盯着大都督府也不怕。 狮鬃兽没有随行,在巨魔士的掩护下,董俷在角门外下马,迈步走进了家中。 是的,家中…… 虽然没有在这座府邸中待多长的时间,可这里是他的家。特别是当他走进角门后,看到蔡琰董绿和任红昌三女,领着几个儿女在门后微笑的站立等候时,董俷的心,流过一股暖流。 “夫人,你清减了!” 到了三十岁,董俷已经没有早年的那种奔放感情,他学会了内敛。但只是这一句淡淡的问候,却让蔡琰泪流满面。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董俷,“阿丑,你也瘦了许多。” 瘦了吗? 董俷倒是没有感觉到,想必……也许,瘦了一点吧。 和董绿任红昌问过好之后,却见小文姬带着三个弟弟上前问安。一晃两年,孩子们都长大了。 董铁和夫人济慈也在府内。 自从董俷出征之后,这大都督府里的安全,就交给了董铁掌控。后来,济慈索性也住进了大都督府。平日里和蔡琰三人谈笑解闷儿,晚上也留在府中。董铁的儿子,已经有五岁了。 董铁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有两个女儿,只一个儿子。 女儿分别叫做董维和董休,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儿子名叫董砚,据说当初董铁想要儿子长大后学文,所以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可不成想,他那小子,却是天生对剑,痴迷不已。 董俷感觉到了,那只有家才有的温暖。 董府的家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吸取了当年董卓的教训,董俷对这方面非常的在意。不仅仅要求忠心耿耿,还要有些本事。也正因此,董府中的家奴丫鬟,加起来也不过只二百人。 一进院落中,是巨魔士驻守;家奴居于二进院落,以一些伤残或者因某些原因无法成为技击士的剑手为主,辅以三十名身高体壮的昆仑奴,共九十余人。这些剑手,从技击营中出来,无处可去。同时对董俷又忠心耿耿,才有资格进入大都督府。人数不多,却战力极强。 三进院落,就是内宅。 以当年从鸾卫营中退出来的女兵为主,辅以一些从西域带过来的丫鬟,由董绿任红昌掌控。 所以,董俷也无需担心,自己回到长安的消息传出去。 和家人一起走进了书房中坐下,小文姬溜溜达达的就跑到了董俷的身边,依偎着她的老子。 这丫头,都已经十八了,却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父亲。 “西平,你偷偷摸摸的溜回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啊。连回自己的家,都要好像做贼一样。” 蔡琰有些不满,轻声的嘀咕。 董俷笑道:“我能想做什么?无非是想要多陪陪你们而已……你也知道,若是让人知道我回来,怕是这家里马上就消停不住。到时候,我哪有时间陪伴你们?咦,怎么好像少了个人?” 黄月英不在这里! 按道理说,董俷回来了,黄月英也应该出来迎接啊。 这客厅里都是家里人,蔡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回来的正好,去劝劝那个丫头吧,好像入魔了一样。这两年整天的呆在她那院子里,也不出门……人神神道道,谁也劝说不住。” 董俷一怔,“她在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是鼓捣你那印刷机?” “啊?” 任红昌轻声道:“其实,年初的时候,黄家妹子已经鼓捣出了那个什么印刷术!” 董俷闻听,惊喜的说:“不会吧,这么快就弄好了?” “你出征打仗了两年,黄家妹子就鼓捣了两年……本来是已经弄好了,可后来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魔,总觉得有问题。前些时候,又弄了一大堆东西过去,整天在院子里,根本不出门。” 董俷呼的站起来,往外面走。 “我这就过去看看!” “阿丑,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蔡琰拉住了董俷,“说起黄家妹子,我觉得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应该考虑,给她一个名分了?” “啊……” “黄家妹子已经二十有二了,年纪老大不小的,你总是这么拖着,确不是个事情。去年,她父亲曾过来了一趟,看那意思嘛……是有点着急了。只是你当时在雒阳交锋,黄家妹子就拦着先生,不让他提此事……阿丑,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你可万万不能够辜负她啊。” 董俷沉默了一下,又看看董绿和任红昌。 “你们……” 董绿笑道:“夫君莫要问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不是姐妹,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姐妹。” “如此的话,就请姐姐出面,代我想黄公求亲吧。恩……十一月二日,是好日子,如何?” “恩,我看可以。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开始着手安排。” 蔡琰说完,就不再管董俷了。 董俷走出书房,拐了两拐后,来到了黄月英住的地方。还是那个小院子,不过看上去里面的东西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很多玩意儿,董俷根本叫不出名字,一时间竟呆在了院门口。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从一间厢房中,走出两个少女,一个是小鱼儿,一个是小木头,黄月英的两个丫鬟。 看到董俷的时候,二女吃了一惊,旋即上前行礼,却被董俷给拦住了。 “小姐可起了?” “启禀老爷,小姐……还不清楚。” “怎么,家里没有告诉她,我今天回来吗?” 小木头苦笑道:“通知了,可是昨夜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人在书房中着魔似地……我是说,这两年小姐经常这样子,一俟想到了什么之后,什么事情都忘记了,甚至茶饭不思。” 小鱼儿也说:“我们昨天通知了小姐的时候,她还很高兴。可到了晚上,她就一个人在书房里想事情。我们催她早些休息,她只是答应……后来还把我们赶了出来,所以也不清楚她现在……” “好了,我进去看看!” 说着话,董俷就要推门走进黄月英的书房。 小木头却拉住了他,“老爷,你小心一点。小姐思考问题的时候,脾气会非常的暴躁……有点,有点六亲不认的架势。去年老老爷来看望小姐,正好逢小姐在思考事情,结果一进去,就被小姐用东西给砸了出来,脑袋上还砸出了血……不过老老爷没生气,反而挺高兴的。” 老老爷,想必就是黄承彦吧。 和黄月英认识也有年头了,董俷还真没有见过小木头所说的情况。 心里不由得一咯噔,也多了一份小心。轻轻的推开书房的门,还好……没有出现不明飞行物。 牛油蜡烛已经熄灭了! 外间不见黄月英的踪迹,想必是在她的那个工作间。 董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却被屋子里乱糟糟的景象吓了一跳。 墙边,地面……摆放着一面面刻着字的模板。还有许多好像印章一样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黄月英趴在工作台上,似乎是睡着了。 在她的手边,放着一摞纸张。董俷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身上解下大袍,披在了黄月英的身上。这丫头毫无反应,只是吧唧了一下嘴,发出均匀的鼾声。看样子,真的是累坏了。 纸张上,散发出淡淡的油墨香。 董俷眼睛不禁一亮,立刻就看出了这与普通书籍的不同之处。 是印出来的……而非是手抄或者拓片出来。任红昌之前,曾和他说过,黄月英已经弄成了印刷。董俷坐下来,轻轻的翻阅手中这本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本印刷出来的书籍。是《道德经》。 心中不禁感到有趣。 当年他第一部注标点的书,不就是《道德经》。 也许是觉察到了什么……黄月英突然间挣开了眼睛,顺手抄起一把裁纸用的匕首,扭身看去。 “董大哥……” “啊,月英,你醒了?” 黄月英惊喜异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那人马才抵达重泉,董大哥你……啊,我忘记了!” 董俷被黄月英的话,说的糊涂了。 “忘记什么了?” “昨天蔡姐姐和我说过,你要回来……” 脸上有疲惫之色,还沾着一块油墨。董俷轻轻的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自制的锦帕,想要为黄月英擦去脸上的污渍。黄月英的身子本能的一缩,脸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不过,董俷还是坚决的为她擦去油墨,轻声道:“你这个小迷糊,天已经亮了,我自然就回家了。” 黄月英……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把抓住董俷的胳膊。 “董大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印刷啊,就是你说的印刷,我成功了!” 董俷脸上,露出少有的温和笑意。扬了扬手中的书,轻声道:“我都已经在拜读大作了呢。” “不是,不是……” 黄月英连连摇头,看上去非常兴奋的说:“董大哥手里的书,和之前的书,不一样啊。” “我知道,是印出来啊。” 黄月英摇头,“不一样,不一样的。”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向董俷解释,干脆站起来,拉着董俷在一块模板旁边,蹲了下来。 “董大哥,你看……这是我在去年时弄出来的。我请蔡姐姐抄写了一章论语,然后贴在模板之上,字体就成相反的形状,笔迹也非常清楚。然后有找人,用刻刀刻出凸出的字体,我称之为阳文,与字体凹入的碑石阴文不一样。印刷的时候,只需在上面涂上油墨,就可以了。” 董俷有点发懵。 什么阳文,阴文的……他是不明白。 不过看黄月英说的高兴,他心里面也充满了喜悦。 “这不是挺好?” “不好!”黄月英摇了摇头,“我后来发现,这种方法有许多缺点。比如在刻板的时候,非常费力……还有,大批书板存放起来很麻烦。而且如果出现错字的话,更正起来也很吃力。” 古人于治学方面,是非常的严格。 不似后世的出版业,即便是有一两个错字,也能照样出版。他们对于书版的正确性,要求格外的高。出身于书香门第的黄月英,对此也非常的注重。故而对她的作品也是很不满意。 “去年,爹爹曾来了一次,也提出了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我就在想,怎么解决呢?” 黄月英笑嘻嘻的说:“不过,我真的很利害,终于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董大哥,你看……我请蒲元帮忙,用胶泥做出了许多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的阳文,用火烧硬。同样的文字,我可以烧出许多,然后按照文章进行排列,套在专门制作的模板上面……” 董俷一开始,听得晕晕乎乎,有点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可是随着黄月英的操作,他渐渐的看出了一些门道。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吃惊的向黄月英看去。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活字印刷? 第四三四章 活字(二) 第四三四章 活字(二) 在华夏文明的体系当中,印刷术无疑是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一个部分,更被称作四大发明之一。 但实际上呢? 印刷术准确的出现时间,大致是在隋唐之交,而且其中经过了两个发展阶段: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从雕版印刷至活字印刷,中间有经历了六百年,而后逐渐的发展,直至达到成熟。 黄月英在去年完成的印刷术,就是雕版印刷术的雏形。 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雕版印刷术存在着不少严重的缺陷。除了她所说的三个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当进行大部头书籍印刷的时候,所需花费的成本无法估量。 道德经,洋洋五千字,好办…… 可是论语、礼记、尚书、春秋左传等书籍,却是士子们研读的根本,印刷起来非常的麻烦。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的工匠,在研发出雕版印刷术之后,一般不会继续深究。 但是黄月英不一样。她具有这学者一般的严谨,同时又有寻常工匠所不具备的研究精神。 所以在发现了雕版印刷术的缺点之后,就立刻试图寻找新的方法,进行改善。 黄月英笑嘻嘻的说:“其实,这种方法在秦始皇时期就已经具有了雏形。我在查阅典籍资料的时候,发现秦始皇在统一六国度量衡器的时候,曾经在陶量器上用木戳印四十字的诏书。 也正是这条记载,让我产生了灵感……董大哥,如果把这种方法推行,那么天下士子定会归心。”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黄月英用黑乎乎的小手抹了一下额前散发。 本已擦干净的脸上,一下子有多了几道黑色的灰痕。看得出,她很疲惫。此刻之所以还能兴致勃勃的谈论她的发明创作,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欢喜之情。董俷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好了,莫要再谈论你的印刷术了……这件事我会交给马钧来处理,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好好睡一觉。否则过些日子,黄公过来看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以为我虐待你,和我拼命。” 黄月英一怔,“我爹爹要来?” “是啊,我已让人去望北郡,向黄公求亲!” “啊……” 黄月英的小脸刷的通红,一下子变得扭捏起来。董俷才不管她,一把将她给横抱在怀中。 “董大哥……” “不许胡闹,现在给我乖乖的睡觉去,等精神恢复了,咱们再慢慢的说。” 黄月英的身形高挑,比大多数女子的个头要高。虽生于荆襄,可是却颇似北方女子的体态。 七尺八寸的身高,若按照后世的方法计算,足有179公分。 不过在董俷的面前,却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抱在怀中,董俷感觉不到半分的重量。 一蹙眉,轻声道:“从明日开始,你要给我锻炼身体才行。怎地如此瘦弱,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黄月英羞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可是又如何能从董俷的手中逃走?挣扎了两下之后,她急急忙忙的说:“董大哥,你且让我把昨天写好的笔记整理一下嘛。我保证,整理完了以后,一定好好休息,明天保证会锻炼。” “不行……笔记,一会儿我来整理。” 董俷说着话,板起脸来,“你若再不听话,可不要怪我一会儿出门打你屁股,面子需不好看。” 一个大姑娘家被打屁股,黄月英还没有那种勇气面对。 只好乖乖的被董俷抱出了书房,在小鱼儿和小木头的关注下,进了卧房,被放在了榻上。 董俷让她躺好,又给她盖好了被褥。 也真的是太累了…… 如今难题解决,又见董俷回来。黄月英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在董俷的劝哄下,很快的睡着了。 董俷摇头,轻叹一声。 又为她掖了一下被褥,这才转身走出了卧房。 小鱼儿和小木头,脸红扑扑的站在门口。见董俷出来,她二人连忙低下头,向董俷行礼。 “小姐的笔记,你们都知道放在何处嘛?” 小木头回答道:“老爷,我们知道。平时小姐所做的各种记录,都是由我们二人负责整理存放。” “那一会儿把东西全送到我那里。里面的物件,整理妥当……无我的准许,不准小姐再进去书房一步。” “喏!” 两个小丫鬟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董府有一日三餐的习惯,卯时末早餐,午时中餐,到晚上还有一顿,可以说是非常的准时。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家能吃一顿饱饭就很难得。 即便是许多富贵人家,也大都是一日两餐,若饥饿时,会随时让下人加餐。 但是董俷那来自后世的记忆,却认为一日三餐的膳食习惯最好。三餐的质量未必很好,但是很准时,而且董俷自己的要求也颇为严格,三餐之外,若无特殊原因,是不允许随便加餐。 对于他这个习惯,济慈认为非常的合理,蔡琰也就在家中推行开来。 早餐时,董俷询问了四个孩子每日的功课,饭后又把董冀单独留在书房,父子二人对面而坐。 “我拟派法正前往代郡主理事务,不过他手头的督察院,乃是极为重要的部门,需贴心人主持方可。法正向我推荐了你……你业已十六岁,对于你的才学,我是放心的。可是那督察院……我想问你,是否有兴趣出来帮爹爹的忙。当然,若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督察院?” 董冀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的一怔。 毕竟在此之前,他没有半分的准备,下意识的问道:“爹爹,可是那杜邮堡的督察院吗?” “正是!” “我愿意……” “六斤你且莫急着答应。督察院并非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而且所担当的事务,不仅于国事,更于我董家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进入杜邮堡,也就代表着你将不会再有如今悠闲生活。” 董冀少见自家老子如此严肃的语气。 犹豫了一下之后,起身插手道:“父亲,儿已十六。爹爹十二岁驰骋西北,十四岁已名扬天下。儿虽不敢说要效仿爹爹,但是也愿意为爹爹分忧解难。此事……儿定不会辜负爹爹厚望。” “如此的话……你午饭后随你媛容大叔一同去杜邮堡。你的时间不多,待来年法孝直外放幽州之后,你就必须承担起督察院的所有事务。在这段时间里,你需要多向法正请教才好。” “孩儿……遵命!” 十六岁的董冀,更像他的母亲董绿,而少似与董俷。身高不过七尺五寸,在同龄人当中个头算是出众,可是和董朔董宥相比,却要矮上小半个头。董俷忍不住,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若非手中无人,真不愿意这小子这么早,就加入这尔虞我诈的纷争啊。 ****** 午饭过后,董铁带着董冀前往杜邮堡。 估计这一两日里,他很可能要留在那里,好生的熟悉一番。毕竟,杜邮堡的秘密,太多了! 董俷和蔡琰三女,在花园凉亭里说话。 一场雒阳大战,足令他一家人分别了两年之久,自然会有许多事情,许多悄悄话要说一说。 董朔和董宥两个大小子,虽然刚过十岁,可是一个个虎头虎脑,活脱脱小一号的董俷。 两个大小子得了董俷的遗传,却是天生的神力。虽不好读书,却对武事极为痴迷……自幼经华佗用各种草药浸泡,套用一句武侠小说的俗话,那就是洗髓伐骼。而且从小修炼五禽戏。 两个小子,全都是用锤。 大小子董朔,用的是一对乌金锤,重一百零四斤;小小子董宥,使一对八棱紫金锤,重九十八斤。和董俷的锤子相比,两个小子的兵器显得不起眼。可要知道,他二人现在才多大年纪。 这两年在长安,可是没少招惹是非。 每逢出现大规模的打架斗殴,肯定有这两个小子的影子。以至于长安人戏称二董为混世二魔王。 这会儿,两个小子正在凉亭前的草坪上,舞刀弄枪,不亦乐乎。 小文姬比较静谧,听着爹娘说话,不知不觉的趴在董俷的腿上就睡着了。 蔡琰轻声笑道:“若爹爹在,定然会开心的很。当年的丑小子,如今居然成了建安七子,不简单啊。” “全都是那曹吉利胡闹!” 曹操小名阿瞒,又名吉利。在私下里,董俷和家人谈论他的时候,都是称呼他的小名。 任红昌说:“我看不然……若是胡闹能有这般结果,我倒是希望他多胡闹几次,到时候夫君的才名,定然无人能出左右。不过我倒是以为,曹吉利现在一定非常难过……平白成就了夫君的名声。” 董俷一笑,却在想:这话说的倒有可能!说不定曹操现在,正在家里郁闷的撞墙呢! 蔡琰却收起了笑容,“阿丑,有一件事你这次回来,却是要多费心才是。” “什么事?” 蔡琰一指所在长椅上睡着了的小文姬,“这丫头,眼看着就要十九了,可是还没有个定性。有不少人向我求亲,可是我说的人,她都不太认可。你这次回来,却要好好的留意一下。” 经过了一次翘家,蔡琰也明白了董俷的心思。 如今这情况,天晓得将来会是怎样的结果?小文姬若真的嫁了刘辨,只怕以后也不会快活。 只是女儿越来越大,心气儿也越来越高。 寻常人家的孩子,根本连看都不看。倒是有不少人想追求,却被蔡节让董冀出头,赶的干净。若再不许配人家,别人会怎么说,怎么看待?虽然名义上不是她的女儿,可毕竟是她的骨肉。 对于这一点,董绿也是非常的头疼。 董俷浑不在意,“怕甚,我家的小凤凰,还怕没有人要?姐姐,此事你莫要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话是这么说,可……” 蔡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董绿,“还是让绿儿说吧。” 董俷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向董绿看了过去。已年过三旬的董绿,因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材保持的很好,而且那种成熟的妩媚,虽比不得任红昌诱人,却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怎么了?文姬出了什么事儿吗?” “倒也不是!”董绿苦笑道:“只不过文姬……如今好像喜欢上了什么人。” “啊?” 董俷吃了一惊,低头看看小文姬,又看了看董绿,轻声道:“是谁家的孩子,竟有如此福气?” 董绿轻声说:“其实我和姐姐也不确定……只是发现她很喜欢和一个三学学子见面。” 董俷微一蹙眉,“三学学子?” 蔡琰点头,“我曾让媛容留意了一下,发现她经常和一个三学学子在一起。那人名叫宫孙,是江东人……今年刚弱冠,于三年前直接进学于长安郡学……品学嘛,据媛容说非常优异。” “公孙?” “不是公孙的公孙,而是角徵宫商羽的宫……听说是家境贫寒,因江东战乱,故而外出游学。” 董俷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我们倒是见过,模样挺好,学问也不差。只是,他的家世……” 董俷打断了蔡琰的话,“我也不过良家子出身,家世算不得什么。只要那小子真心对文姬好,人品不差,就没什么问题。文姬能开心,我就开心了……加入世族豪门,也未必是好事……你没听说过嘛?一入豪门深似海。我宁愿她无忧无虑快活一世,也不愿她陷入那些勾心斗角中。” 很显然,董俷的这些话,并没有得到蔡琰三女的认同。 可他是一家之主,既然他这么说了,三女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是慢慢的来,看情况再说吧。 又聊了一会儿,两个大小子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小文姬也醒了。 这时候,有家人来报,说黄小姐的两个小丫鬟,送了一大堆东西,如今在书房外等候老爷。 董俷当下起身,往书房走去。 可走进了书房之后,他却傻了眼儿…… 整整三四大箱子的书卷笔记,还有各种各样的物品,把原本很大很宽敞的书房,堆得有些拥挤。 “这些是什么?” 小木头很委屈的说:“老爷您不是让我们把小姐的笔记拿来吗?小姐做笔记的时候,往往会做很多辅助的玩意儿。这些是小姐这两年所书的各种记录,其他的是小姐亲做出来的工具。” 董俷目瞪口呆。 这一会儿他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刚才和小木头吩咐时,两个小丫鬟会显得很犹豫。 原来,竟是如此浩大的工程啊…… “好吧,东西放在这里,我慢慢的看。一会儿小姐若是醒来了,就让厨房做些补品送去。我已经吩咐过了,你们自行去安排就是……来人啊,让李逵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小丫鬟应声退出,不一会儿的功夫,李逵匆匆赶来。 看到这书房里的物品,也不禁一咧嘴,苦笑道:“主公,唤逵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呢?” “你立刻去请将作大匠马钧前来,就说夫人有事请他前来商议……哦,看样子你今晚,有的忙了!” 李逵苦笑,躬身应命。 小木头和小鱼儿显然是受过黄月英的专门训练,在整理笔记的时候,分门别类,颇有条理。 一个匣子一个匣子的摆放,匣子上写着相应的标示。 董俷取出一个匣子,坐下来,从中拿出一摞笔记,认真的看了起来。这些笔记,有的是黄月英亲自所书,有的是她口述,并著名了是由谁来执笔,一目了然,可以说是非常的清楚。 从印刷术的想法出现,到雕版印刷术的成型,而后又进行改进…… 每一步,都记载的非常详细。成功的,失败的……黄月英于这方面的严谨态度,可见一斑。 如果这活字印刷术能够完全推广开来的话,董俷很难想象出来,这时代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他在心中一声赞叹,同时又隐隐的生出感激之意。老天把如此出色的女人交给我,我又当如何报答啊? 第四三五章 僧与帝(一) 第四三五章 僧与帝(一) 印刷术出现了! 但是要想看到成绩,却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做到。毕竟,与历史上的印刷术不同,从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六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行业完善起来。工匠设备,等等诸如此类的相关事务,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好在马钧在了解了之后,对这印刷术也产生出来了巨大的兴趣。 这是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造福苍生的好事! 马钧说:“主公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做出完善的方案来……咱们有将做营,有足够多的工匠,让这套……哦,印刷术达到完美。不过,我需要时间,还请主公耐心等候,莫要太过心急。” 马钧说的不错! 董俷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的将做营。 如今的将做营,经过马钧蒲元等人的经营,已经逐渐的成为了一个完善的机构。 在外围,是依照着甘信所设计出的流水操作线,分门别类的进行各种部件的加工。这些部门,是开放的,甚至连曹操这种敌人,也很清楚这些事情。但是想要渗透进去,却是很难。 因为部门与部门之间,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联系。 至少在许多人的眼睛里,是这样看待将做营。而且,将做营之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部门存在。这个部门是当年费沃开发出来,如今以马钧蒲元为核心,专门进行物品的改造完善。 董俷建起称为‘天工监’,能进入其中的工匠,不仅仅是要求高超的记忆,更需要足够的创造力。而且天工监在外人眼中,也不过是将做监中极为普通的机构,从表面上看,无甚特殊。 至今,天工监已经改造成功了许多物品。 比如东汉时期的织机,经马钧之手,有五十蹑而改为十二蹑(蹑,脚踏操纵板),是功效大大提高;由蒲元和马钧联合开发出来的翻车,能利用流水做动力,可以连续的提水灌溉。 其中尤以天工监少司姜冏,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设计出了龙骨结构。 这龙骨结构,是用于造船业上。三国时期的船只,大都以平底为主。而龙骨结构的出现,却使得这造船的技术,出现了一个大跨步的飞跃。船只开始出现以尖底的形状。船舷下削如刃,横断面成v字形状,船下设置贯穿收尾的龙骨,用来支撑船身,不仅令船只更坚固,同时抗御风浪的能力,也随之加强。 姜冏,凉州天水人。 涉艺颇多,时常有奇思妙想出现。曾经在敦煌为兽医,后来加入了将做营,得到了费沃的看重。 天工监设立之后,又有费沃推荐,成为其中一员。 在天工监,诸如姜冏之类的人有不少。其中不泛在外人看来,如同疯子一样的人物。不过在加入天工监之后,这些人如鱼得水,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比如西平车,也是由天工监出品。 董俷当然知道,一个事物从诞生到成熟,需要足够的时间。 而将做营聚集了无数优秀的人才,把这印刷术交由马钧打理,相信他一定可以快而完美的做出成绩。所以,董俷不着急……他能够为三学等候十年的时间,又岂能在乎这一点时间呢? 不过,马钧的另一句话,还是得到了董俷的重视。 “主公,若印刷术成功,实乃天下读书人的福分。可是您准备把这一事业,交给谁来完成?” 成批的书籍出现,并且价格低廉。 可以想像的出来,天下士子会是如何的趋之若鹜。大批廉价书的推广,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但如果让董俷白白的奉送,却是绝不可能。所以,董俷必须要寻找到一个足以和他合作的伙伴,这个人不但要有庞大的财力,而且在士林需有一定的声名,以保证书籍的正常推广。 可是尽数董俷的麾下,似乎独独缺少这方面的势力。 不论是中山甄氏,还是西川张家,亦或者徐州麋家,很显然都不足以担当起这样的重任。 送走了马钧之后,董俷又开始为此而头疼了…… 黄月英足足睡了一整天,第二天清晨时醒来,精神已经完全恢复。 但是蔡琰却忙碌起来。 因为她揽下了为黄月英说媒的事情。如果黄承彦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出身沔南大族,又是天下文明的贤士。黄月英有这样的出身,说媒的人,身份地位绝对不能比黄承彦轻了。 如果蔡邕还在的话,无疑是最佳人选。 但这位老先生自五年前飘然西去,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据他上次派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抵达一个气候和环境颇为舒适的地方。至于名字,蔡邕说是叫什么赛尔住,还说是什么大秦帝国的治下……不过,蔡邕所说的大秦国,肯定和董俷所知道的嬴秦不是一回事。 反正老先生如今是逍遥自在,似乎没有回来的意思。 除去了蔡邕,董俷手底下还真的就没有什么能和黄承彦相提并论的人物,这让蔡琰很苦恼。 按照黄月英的意思,找个人把她老子接回来就是。 可蔡琰却认为,那样会辱没了黄承彦的身份,于礼数也不全,所以没有采纳。 为此,董俷也很伤脑筋。 但整体而言,董俷回家后的十几天,过的很悠闲。 同时也对长安城内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和熟悉,特别是对于佛教的发展,格外关注。 图澄以佛师的身份,在长安城内大肆兴建佛寺。 两年中,他共侵占了数万顷土地,来作为奉养佛寺的财源。信徒也在不断的增加,仅长安城内,就达到了数万人。相比太平道而言,这个数字并不是非常的醒目,却令董俷暗自担忧。 而且,图澄在宣扬佛法的同时,隐隐把矛头指向了董俷。 按照他的说法,佛已慈悲为怀,当戒杀生。甚至认为,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往生极乐世界。 朝堂上亦有不少官员信奉此说。 所以当雒阳大捷传到之后,有不少流言说,董俷打这一战,只不过是为了宣扬他个人的武力。一味的杀戮,将如何之如何。很多谣传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却偏偏有许多人去相信。 而陈宫,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时已仲秋,典韦的大队人马已经过了泾水,抵达鸿门亭。 刘辨传出旨意,命长安开始净街,准备欢迎董俷的回归。但是这时候,这谣言却越发猛烈。 距离典韦抵达长安,还有两天。 董俷这一天起的有点晚,蔡琰几人都不在家,小文姬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难得的清净,董俷换了一身衣服,独自来到演武场中,先是打了一套五禽戏,而后舒展身体,练了一趟拳脚。身子刚有点热,正准备练练锤,活动一下筋骨,外面却突然间乱起来。 “爹爹在哪里?爹爹在哪里?” 一听这略带稚气的粗豪嗓音,董俷就知道是他的老儿子,董宥。 忙放下大锤,正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董宥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把董俷吓了一大跳。 董宥鼻青脸肿,显然是和人打架了! 在董俷的记忆当中,董宥可是很少吃过亏,更没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连忙蹲下来,把董宥抱在怀中,“我儿,你这脸是怎么了?又和人打架了不成?” “不是,是哥哥,哥哥……” 董宥和董朔一向都是焦不离孟,虽非一母所生,可是却比亲兄弟还要亲。 董俷心里一紧,忙蹙眉问道:“你哥哥怎么了?他在哪里?” “哥哥受伤了!” “受伤?” 董俷脑袋嗡的一声响,细目圆睁,大声喝问道:“朔儿受伤了?他在哪里?伤的严重不严重?” “济慈婶婶正在为哥哥诊治。” 董俷二话不说,抱着董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询问:“你哥哥是怎么受伤的?” “今天我和哥哥一起出去玩耍,在大恩佛寺外,看到一群僧人追杀一个人,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哥哥就看不过去,出面阻拦……那些僧人却非常嚣张,还说,还说……哥哥是,是……” “是什么?” “他们说哥哥是妖魔降世!” 董朔董宥在外面胡闹,虽说有时候也有出格的地方,但有一点好,他们不会拿家世来压人。 这两个孩子,长的随董俷,和董冀颇有不同。 董俷细目一眯,沉声道:“就因为这件事,你们和那些家伙打了起来?” 董宥摇头,“不是,我和哥哥虽然生气,但是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哥哥问他们,为什么打人?那些僧人要我们少官先是,还说他们是皇家的人,让我们滚开。哥哥不答应,所以就打了起来。” 董朔在某些方面,颇有董卓少年时的豪侠气。 虽经常惹是生非,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看事情不顺眼,才会出手。 这一点,董俷很喜欢。也大致的了解了事情的缘由。来到济慈的住所,董俷一进门,就看见济慈正在为董朔包扎伤口。肩膀上有一处刀伤,鲜血汩汩流出,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朔儿,怎么样?” 董朔却咧嘴笑道:“爹爹放心,区区小伤,没事的……是那秃驴抽冷子偷袭,否则岂能伤我?爹爹,那些秃驴太坏了!那个人已经昏过去了,结果他们还不饶他,硬是把那个人带走了。” “哪个人?” “就是秃驴们追打的那个男人!” 董俷倒不放在心上,抬头看了一眼济慈,轻声道:“朔儿的伤势如何?” “倒是没有伤到筋骨……不过那些秃驴未免手太黑了,对小孩子也能下的去如此的狠手。” 其实,以董朔的体型,看上去哪像个孩子? 董朔挥舞着另一只胳膊,“婶婶,我可不是小孩子。等我伤好了,一定会讨回公道。” 董俷放心了! 同时,胸中一股火气,腾的就窜了起来。 我儿子,就算是犯了错,也只有我可以教训。一帮子秃驴,竟敢如此狂妄,实在是太嚣张了。 让董宥留在房间里,和董朔说话。 董俷出门,就见董铁肃立门外,孟坦裴元绍和韩德,已经集结起巨魔士,齐刷刷的看着他。 “那些秃驴,来自何处?” “是大恩佛寺的僧人……大恩佛寺属于清凉寺的分支,由图澄的弟子主持。那佛寺原本是一个破落户的老宅子,后来被大恩佛寺占居,而后又抢占了周遭千余顷土地,聚集了一群长安破落户,平日里自称是佛门弟子,是皇上的门下……整日里横行霸道,非常的嚣张。” 董俷握紧了拳头,细目眯成了一条缝。 “看样子我离开长安太久了,有些人已经忘记了我的手段。欺负到我的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董铁冷声道:“小将也是如此认为。” “伯侯留在宅中守护,立刻派人让夫人她们回来……小铁,随我一起,去会会那些高僧吧。” 董俷的声音,好像是从肺里面挤出来的一样,阴冷,而且杀意凛然。 第四三六章 僧与帝(二) 第四三六章 僧与帝(二) 在董俷而言,此次回长安,只是想要安安静静的和家人在一起,也不想去招惹什么是非。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忍耐。 受伤的是董俷的儿子,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反正再有两天,典韦就要抵达长安。再隐藏行踪的话,也没什么意义。索性闹开了,让长安人知道,董家的脸面,绝不容人轻辱。打了我的儿子,我就要让你大恩佛寺用血来偿还。 刹那间,大都督府仪门大开。 韩德孟坦率领二百全副武装的巨魔士,风驰电掣般的冲出仪门。董俷和董铁在队伍之中,杀气腾腾的朝着大恩佛寺冲去。自河内之战开始后,董府仪门在两年的时间里,未曾开启。 这巨魔士杀出来,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 大恩佛寺位于启夏门大街进昌坊内,顺街道北行,可直抵皇城景风门。 这座佛寺,占去了进昌坊大半的土地。由于主持僧人是图澄的弟子,所以兴建的规模极为壮观。整座大恩佛寺,至今还在扩张。有一大部分的佛殿未曾动工,却驻有无数所谓的居士。 大恩佛寺的居士,以长安破落户为主。 说穿了就是一群地痞流氓,借着皇家寺院的名号,在坊内横行霸道,行事非常的乖张。 更有许多愚夫愚妇,任由佛寺欺压。房产被霸占走了,居然也不声张。反而加入佛寺中,当那佛奴。 此事,佛寺正在行法事。 成千上万的信徒匍匐在法坛下,聆听那法坛之上,僧人的说法。好一派庄严肃穆啊…… 马蹄声如雷,打断了僧人的说法。 法坛上的僧人一蹙眉,沉声道:“大恩佛寺,不得纵马疾驰,何人在外喧哗,法兰竺前去查看。” 不得不说,这长安佛寺已经隐隐有了规模,虽有骚动,却不混乱。 法坛下,一名僧人立刻起身。此人法号法兰竺,是进昌坊人。本名杨彤,是一个破落户。当初大恩佛寺要在进昌坊兴建佛寺,正是取他的老宅。这杨彤也看出了些好处,于是投在了佛寺之中,纠结了一帮子破落户,对外声称是天子门人,佛寺信徒,沙门护法,极为嚣张。 平日里,带着许多破落户,在坊内行恶事。 愚夫愚妇们也是逆来顺受,不但不去报告官府,反而对这些人惟命是从,可称得上是俯首帖耳。 法兰竺带着几十个破落户,冲出了佛寺。 站在山门口,就见一队铁骑由远而近,眨眼间就在佛寺门口停下。 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手持双铁刀,另一个掌中一杆车轮般的双刃宣花斧,沉甸甸寒气逼人。 若在以前,法兰竺看见官军,早就吓得掉头就跑。 可这两年在坊内的嚣张,确也不是白混。我是什么人?我是佛门中人,是皇上老爷的门人。 故而非但不怕,站出来厉声喝道:“大恩佛寺百步之内,不得纵马驰骋。尔等何人,竟敢犯我佛法……” 话为说完,就听马队中传来冷幽的声音。 “为何停下?巨魔冲锋,居然被蝼蚁所阻?杀了干净!” 话音未落,那手持双刀的武将纵马就冲了过来。遮面盔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法兰竺清楚的看到,那武将露出狰狞的笑容。 咧开嘴,白森森的牙齿,看上去格外的可怕。腿肚子一哆嗦,还想再说话,却见武将双刀展开,咔嚓一刀下去,法兰竺人头落地。鲜血自腔中喷涌而出,无头死尸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巨魔挥金锤!” 使斧头的武将高举兵器,纵马冲锋。 身后二百铁骑轰隆隆发起了攻击,铁蹄踏踩大地,虽只有二百人,却不逊色于千军万马。 “世人皆震惊……门下三千士,当赫咸阳城。” 古都长安,是以秦咸阳为基础修建起来,故而也有人称之为咸阳(与今陕西咸阳非同一地)。 巨魔,巨魔…… 有反应快的破落户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一般的城卫军,也不是禁军……这些人是巨魔士! 长安城谁最可怕? 不是汉帝刘辨,不是那虚无缥缈的佛祖。 长安城的主人,是董俷……那个被世人称之为西域暴虎的董杀神。破落户们敢在普通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敢和城卫军斗殴。可是和巨魔士抗争?那就等同于是和整个关中兵马抗争。 欺负个寻常小民,大人物们不会在意,也不会理睬。 可是牵扯到了董家的话,管你什么来头,可不是坐牢那么简单。弄不好,会血流成河的。 破落户扭头想走,可是巨魔冲锋的可怕处,又岂是他们所能想像? 所有的战马,全部是来自安息的纯种西极马,爆发力强,速度快……哪怕是在短小的距离内,也能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韩德大斧轮开,就见一片的血雾。战马撞倒了那些破落户,不等站起来,就见一枚枚碗口大的铁蹄砰的落下来。把倒在地上的破落户踩成了一堆肉酱。 至于那些想要逃走的破落户,被巨魔士架起的元戎弩射杀。 四十步之内,都是元戎钢弩的射程。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逃走,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山门外的惨叫声,传入了佛寺。 那端坐在法坛上的僧人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厉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搅扰天子佛事?” 信徒们看到,一匹匹战马从佛寺外冲进来。 二百铁骑,分成了两排。马槊高扬,汉安刀闪亮,在韩德孟坦二人的带领下,肃立不语。 有时候沉默并非是软弱,而是一种可怕的威压。 一个个头戴遮面盔,身披镔铁甲,连战马都披着重甲的骑士,令愚夫愚妇们感到莫名恐慌。 巨魔士,那是随同董俷驰骋疆场,天下少有的强勇。 浓浓的杀意,即便是那法坛上的僧人,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忍不住强咽下一口口水。 “尔等何人,敢如此放肆?” 这位高鼻梁,深眼窝,带着明显胡人特征的僧人,显然不识巨魔士的威风。 可有长安百姓却看出了端倪。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怎么回事?怎么董杀神的亲军杀过来了? 董俷进入催马进入佛寺,董铁步行,垂手而立。 百余斤中的横刀扬起,董俷冷冷的说:“我乃大都督董俷,官府办事,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你不是自称天子门人吗? 老子是长安城的主人,想和我摆谱,试试看? 一句话,让许多人一哄而散。这大恩佛寺,除了山门之外,尚有许多角门,小门。那些寻常百姓心道:我等只是来求得佛祖庇护,却不是来送死的。佛祖虽然利害,可是董杀神更可怕! 董俷占领长安五年,两次血腥屠杀,足以令长安人恐惧。 不过,还是有一批坚定的信徒,围在了法坛前面,毫无恐惧的看着董俷,和他手下的巨魔士。 法坛上,僧人面色难看。 “大都督亲临鄙寺,小僧未曾远迎,还请多多恕罪。” 从那些信徒的身上,董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的太平道信徒,不也是如此情况?不畏死亡,于信仰无比狂热。董俷一直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没想到,还是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细目成了一条缝,从他的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杀!” 韩德孟坦闻听,各带五十名巨魔士,杀向了法坛。这些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天子门徒,巨魔士从加入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断的被灌输一个讯息:你们的主公是大都督,你们生是大都督的人,死是大都督的鬼。只要是大都督的敌人,也就是你们的敌人,绝不能手下留情。 巨魔士一手马槊,一手汉安刀,在佛寺中展开凶狠的屠杀。 这些信徒大都是寻常百姓出身,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巨魔士的冲锋。 董俷说:“尔等不是要放下屠刀吗?看到了没有?放下屠刀的唯一结果,就是任由别人宰杀。佛祖不是告诉你们,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能令天下昌平?你们念啊,看看佛祖是否来解救?” 阿弥陀佛的概念,在此时的佛教当中还不存在。 董俷对佛教的理解,也多是遵循后世的理念。事实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时间去理解当世的佛,是什么概念。反正,他可以容忍佛教的存在,但是绝不能容忍披着佛教外衣的邪教。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即便是那些百姓也不过是一群可怜虫,董俷也不会有半分的怜悯。 法坛上的僧人,厉声吼道:“大都督,你这是做什么?我等僧人,并没有违背你的律法?” “没有违背嘛?” 董俷根本不理睬那些被追杀的信徒,策马缓缓而行。虽有佛门信徒想要冲过来和董俷拼命,可不等靠近,不是被巨魔士射杀,就是被董铁出手解决。手中一把弧光剑低垂,犹自滴血。 “我何时下过律令,大恩佛寺百步之内,不得纵马?尔等不过一群破落户而已,却假冒官府之名……好嚣张啊!圣上以我总领天下事务,尔等的律法有出自何处?我曾有令,佛寺不得接受供奉,可是尔等却在长安城外,拥有万顷良田;我曾有令,长安各户人家,不得擅自蓄养私兵……可是在我官军执法时,确有如此众多人阻拦。和尚,尔非佛门弟子,不过一邪徒耳!” 一个信徒在这时候,拼死闯过了封锁,扑到董俷马前。 不等他站稳脚跟,董俷扬起手中横刀,一刀将那信徒斩为两段,“纠集不法之徒,袭击朝廷命官,论罪,当诛!” ****** 一场屠杀,很快就平息下来。 数百名信徒,还有数百名所谓的佛子,被董俷杀了一个干净。 而那刚才还在法坛上说法的僧人,也被擒拿下来。在两名巨魔士的挟持下,来到董俷马前。 “董魔王,你莫要嚣张……我乃皇上亲口允诺的佛子,你敢杀我?” 这僧人好不嚣张,厉声喝道。 这时候,孟坦来到董俷的身旁,轻声在董俷耳边说了两句后,又一摆手,沉声道:“抬上来。” 巨魔士抱着一堆军械,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这些军械,包括的刀枪剑戟,强弓硬弩……有一些军械上面,还有将做营出品,专攻六大主力军使用的制式武器。 董俷说:“你佛门不是讲求清净修行,为何存备如此多的武器?还有,谁给了你们权利,可以私设监牢,扣押人质?和尚,你的事情可真的不小啊……老实交代,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董贼,你欺压我佛弟子,定不得好死。” “我是否好死,与你何干?和尚,你若再嘴硬,可休怪我心狠手辣。” 那僧人一梗脖子,闭嘴再不出声。 董俷细目一眯,“韩德,持我巨魔令,立刻前往承明殿,告诉陈宫……从即刻起,清理长安大小佛寺,除清凉寺外,一应佛寺中人,全部缉拿。我怀疑,他们与太平道反贼有所关联。” 这时候,两个巨魔士从佛寺后院中,架出来了一个粗壮的大汉。 八尺的身高,看上去孔武有力。不过衣衫破烂,全身上下没有半处好肉,显然是被人用重刑询问。 汉子嘶哑着声音,“可是大都督当面?” 董俷一怔,道:“某家正是董俷,尔为何人?这些僧人为何要拘拿于你,还上了如此的重刑?” 汉子眼中,流露出一股杀意。 恶狠狠的瞪了僧人一眼,“启禀大都督,小人乃是夏侯兰将军家中奴仆,名夏侯曼,有要事禀报大都督。” 第四三七章 僧与帝(三) 第四三七章 僧与帝(三) 夏侯兰! 当董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自从知道夏侯兰的死讯,又听了贾诩的猜测以后,董俷一直都记在心里……那是一个他不愿意去想的人,也是他最不希望听的名字。私心里,董俷宁愿相信,夏侯兰是自杀而非他杀。 可是没想到,会在这大恩佛寺中遇到夏侯兰的奴仆。 在那夏侯曼出现的一刹那,董俷清楚的看到,僧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子惨白,不见半分血色。 看夏侯曼的样子,应该是受了苦楚。 按道理说,如果夏侯兰真的是自杀的话,凭着他和图澄等人的关系,大恩佛寺为何如此对待夏侯兰的人呢?难道说,这里面真的有他不愿意,也不想去面对的阴谋吗? 看了一眼僧人,董俷沉声道:“把这家伙押回府中……你先不要说话,等我回去自会询问。” 夏侯曼是条硬汉,虽然身上受了重伤,可是却推开巨魔士,不愿意让人搀扶。 董俷暗自点头,翻身上马。 “主公,山门外,有长安令率领卫军阻拦。” “卫军?” 这是一个董俷未曾听闻过的名字,不由得一怔,“卫军是什么东西?长安令为何要阻拦于我?” 一边问,董俷策马出了山门。 就见山门外,有大约八百士卒,全副武装的侯立。为首的是一名文士,年纪大约在四旬左右,生的风度翩翩,仪表不凡。看到董俷策马出来,这文士上前一步,拦住了董俷的去路。 “长安令刘先,见过大都督!” 我不认识这个人啊?而且在董俷的记忆中,长安令另有其人,绝不是眼前这个名叫刘先的文士。 不过,人家客客气气,他也不好摆谱。 下了马,沉声问道:“刘先,你为何在此?又阻挡住我的去路?” “下官听闻有人在大恩佛寺杀人,故而前来查看。” 董俷细目一眯,两道横眉连在了一起。听说有人在大恩佛寺杀人,所以过来看看?只是看看,用得着带这么多的人马?而且,董俷相信,如今长安城上下,恐怕都已经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这个长安令,不简单啊! “我听说大恩佛寺中,有邪徒传教,效仿太平道张角之事,故而前来……你所说的杀人者,就是我!” 董俷神色淡然,沉声回答。 刘先却流露出哑然之色,“原来是这样……” 突然间,脸上变色,喝道:“刘先为长安令,根据汉律,长安城内大小事务,皆有下官处置。不管大恩佛寺是否是效仿太平道邪教,大都督都应该先通知下官,而后再由下官处置。然则大都督擅自处理此事,更在这佛门圣地中大开杀戒……于律法不容,请大都督随下官走一趟吧。” 哈…… 董俷不由得哑然失笑。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我不过离开长安两年,不想这长安城中,却出了这样的极品? 董俷取下了头盔,却听得四周传来一片哗然。他冷冷道:“若我不随你回去,你又要如何?” “那么,就休怪下官得罪!” 刘先说着话,举起手来。身后的士卒猛然上前一步,一杆杆长枪闪烁寒光,遥指住了董俷。 “大胆!” 韩德孟坦一声怒吼,二百巨魔士呼的抢在董俷身前,抽出汉安刀,刀光闪闪,杀气逼人。 刹那间,这大恩佛寺门外,鸦雀无声。 刘先厉声喝道:“大都督一口一个遵从汉律,如今却要下官难做,又如何令天下人臣服?” 这句话问的非常巧妙,隐含杀机。 要知道,如果刘先说的不是天下‘人’,而是天下英雄,那就能说的过去。董俷以勇武而闻名,天下英雄敬服也是正常。可这个‘人’,却包涵了天下黎民百姓,若董俷回答的错误,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好在,董俷已经不是当年从凉州刚到雒阳是的菜鸟。 虽然说他性子没多大的改变,可是在雒阳那五六年的磨练,让他格外的小心。 一下子就听出了刘先这话语中的陷阱,冷笑一声道:“我可没有想过让天下人臣服。天下人臣服的,只有当今圣上,我不过是圣上的臣子,安敢说让天下人臣服?刘大人,你太高看我了。” 不过,虽然可以反击刘先的语病,却也不能反驳刘先口中的律法。 法正似乎疏忽了! 看起来这长安令刘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法正说过,在过去的一年当中,有不少人来到了长安,其中不泛有汉室宗亲。其中有一些人被委派为官,这刘先想必就是其中之一。可是,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过他,甚至连提醒都没有? 是失职,还是有别的原因? 董俷在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而后心中一声冷笑:管你是甚,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儿出什么样的花招。 刚要开口,突然间马挂銮铃声响,紧跟着马蹄声阵阵,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队骑军从启夏门大街拐入了进昌坊中,为首是两员女将,生的貌美如花,只是粉靥寒霜,一脸的杀气。 在她二人身后,又有百余名女兵。 赫然正是董绿和任红昌。 距离尚远,董绿一声厉喝:“谁敢动我相公,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大枪。” 莫小看了这些女兵,长安人皆知,董府之中藏尽精兵。就算是那些带有残迹的奴仆,也能以一当十。至于董府女兵,源自于鸾卫营,是最早一批鸾卫女兵,更经历过雍水畔的血战。 这些女兵平日里是不会出头。 可是一旦出手的话,那绝对是毫不留情。 清一色的软甲长枪,虽然只有百余骑,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卫军。刹那间,就抵达山门外。 董绿和任红昌,今日本来是陪着蔡琰和黄月英去长安郊外,看灞桥的风景。 董朔出事后,李逵奉命前来报信。虽然董朔是蔡琰的儿子,可是在董绿和任红昌看来,却无甚区别。闻听董朔受伤,董绿和任红昌勃然大怒。回府之后,立刻点起兵马,杀将过来。 女兵一出现,令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火药味更浓。 董俷却突然间笑了…… “绿儿,红昌,不许无礼……刘大人说的不错,正人必先正己。我随是大都督,却不能违背了律法。刘大人,我随你去府衙。呵呵,只是我的这些部曲不过是看热闹,与此事无关。” “不对,大人……他们人人都有份!” 僧人突然间开口,令刘先一怔,“大都督,此为何人?” “哦,不过是大恩佛寺的邪徒,我正要带回去审问。” “既是邪徒,理应由下官处置。还请大人将这邪徒交给下官,一并带回府衙中审问才是。” 董俷心中,杀机涌动。 刘先梗着脖子,凝视董俷,毫不退让。 许久之后,董俷大笑三声,“既然大人说了这话,我就将这邪徒交给大人。不过,若出了差池,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此乃下官之事,大都督还是先随我回衙门吧。” 正说到这话时,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 一个中年黄门赶了过来,跳下马,手捧一卷锦帛,大声道:“皇上有旨,请大都督速去见驾。” 这可真的是热闹的一天啊! 董俷忙回道:“臣遵旨!” 说完,也不理睬刘先,翻身上马。 “你们先回家去吧!” 看似是向董绿二人交代,可是眼角的余光一扫董铁。董铁心领神会,轻轻的点了点头。 过去一拳把那僧人打昏过去,扔在了刘先的面前,冷声道:“刘大人,人已交出,还请保重。” 说完,簇拥着董绿和任红昌,把夏侯曼掩护在其中,朝着大都督府行去。 ****** “杨谦,皇上怎知道我回来了?” “大都督今天一出门儿,就有人看到了……皇上听说大都督回来了之后,还非常的开心呢。” 开心吗? 只怕是不见得吧。 董俷不再询问,却思忖着长安目前的状况。 看起来,这两年的时间里,长安的变化的确是不少啊……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想要跳出来吗? 哈,如此甚好,却要看看他们能玩儿出什么花招。 董俷心里面一点都不担心。 他相信,不论长安如何的变化,始终都控制在他的手中。因为在他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汉帝刘辨,在柏梁台参佛。 说起这柏梁台来,却有一番来历。 据说西汉时汉武帝好神仙,修建了柏梁台,有设铜柱,高二十丈,大七围,上有仙人墩承露,名为承露盘。取无根之水与玉屑和之后饮下,能长生不老……柏梁铜柱,是柏梁台的标志。 有意思的是,刘辨作为汉武帝的后人,并不好神仙。 也不会饮用什么无根之水,却选中了柏梁台为他参佛之地。也许这里,真的可以和神灵沟通吧。 三国演义中,第105回曾提到了这柏梁台铜柱。 魏明帝命人拆毁了这柏梁台铜柱,取走承露盘……不知道今世这柏梁台的铜柱,能否保全? 董俷走进柏梁台中,就见这宫殿宛如大雄宝殿。 正对大门,摆放着一尊佛像。刘辨背对着董俷,跌坐于佛像前,正在煞有其事的念诵经文。 除刘辨之外,宫殿中再无旁人。 董俷静静的站立在宫殿门口,看着刘辨瘦削的背影,这心里面却不由得生出了难言的感慨。 如果不是他,刘辨许早就死了吧! 董俷的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刘辨时的情形,一时间过往所经历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 刘辨却停止了诵经,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两年不见,刘辨的身上多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的味道。董俷说不好那是什么感觉。 宝相庄严吗? 也许吧…… 不过如今的刘辨,气度沉稳,颇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董卿,你来了!” “臣,董俷,叩见皇上。” 刘辨拦住了董俷,轻声道:“董卿,你又何必与朕如此?朕还以为,你要过两天回来,没想到……” 语气一如当年般的轻柔,还有些怯生生的味道。 董俷回答:“臣已经回来些日子,只是想到许久未和家人团聚,所以也就没声张,还请皇上恕罪。” “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刘辨的语气很空灵,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董卿,朕听说……你今天杀人了?” “是!” 董俷当下把事情的缘由讲述了一遍。却发现刘辨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错愕。 “竟有这样的事情?” 刘辨轻声道:“朕只听说有善居士出钱兴建佛寺,却没有想到……董卿,朕说朕并不知道此事,你信吗?” 董俷毫不犹豫的回答:“臣相信。” 刘辨的脸上,浮起了快活的笑容,“大恩佛寺的事情,是他们咎由自取。确是图澄他们……朕只同意修建了清凉寺,其他的佛寺,与朕皆无关系……董卿,其实佛法……还是好的。” “臣知道!” “此次大恩佛寺的事情,倒是给朕提了醒。当年先皇曾设白马寺为天下佛徒之管理机构,但是从永初三年开始,白马寺就名存实亡。佛法……不是太平道,也有他存在的道理。董卿,朕要请你设立如当年白马寺一般的机构,管理天下佛徒。不知道董卿你是否愿意接受呢?” 董俷不清楚,刘辨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躬身道:“臣当尽力而为。” “这件事就这样吧……还有,董卿你不在长安的时候,许多宗室前来投奔。朕挑选着安排了一些人,希望不会搅乱了董卿的安排。” “自然不会!”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了下来。 大殿中的气氛突然间变得非常古怪…… 许久之后,刘辨轻声道:“董卿,你知道吗?其实朕非常怀念,当初在雒阳,在临泾的日子。” “啊?” 刘辨一笑,“至少那个时候,朕和董卿很贴心……不似现在,我们之间总似相互的防范着。朕不聪慧,少时也少有人与朕交谈……母后虽疼爱朕,可是……董卿,你知不知,在朕的心中,总是把董卿你当作兄长一般。董卿你也像兄长一样的保护朕……朕那时候,很开心。” 董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柏梁台参佛以来,我终于明白武皇帝为何会喜好神仙之事。非只为了长生不老,这天下事纷纷扰扰,人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以神仙事为寄托,想必也是为了心中的安宁吧。” 这一番话出口之后,董俷不得不重新认识刘辨了! 这,真的是那个懦弱昏庸的皇帝吗?忽而如得道高僧,忽而若睿智明君……究竟哪一个,才是他呢? “其实,朕今天找董卿你过来,只是想说说话。夏侯一走,朕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刘辨说到这里,蓦地笑了,“若董卿以后没事儿,就来柏梁台上,陪朕一起说说话吧。就像当年在临泾一样……另外,再过些日子,是我皇弟协的生日,烦劳董卿代我,送一份礼物吧。” “臣,遵命!” 刘辨如今说话的方式,若天马行空。 董俷只觉得是心惊肉跳,有点跟不上刘辨的思路。 片刻之后,董俷请辞离去。 在出了大殿之门的一刹那,却听到刘辨轻声的低吟:“北斗斟美酒,劝龙各一觞……董卿,若你为北斗,所劝的,是朕吗?” 董俷的心里,不由得一颤。 这句话的引申之意是说:董卿,你还能把我当成你当年关爱,保护的人吗? 转过身,董俷一揖到地,轻声道:“俷,永不负万岁!” 这一句话,在十二年前,雒阳永安宫中,董俷曾经对刘辨说过。当日所说的是:俷,永不负大王。而今日,当年的弘农王,已经成为天子。董俷在这一刻,却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说完,大步离去。 在迈出大殿宫门的一刹那,耳边响起了刘辨清幽的话语:“董卿,朕……也永不负董卿。” 第四三八章 另有蹊跷 第四三八章 另有蹊跷 月白风清。 好几团碎云和着轻柔的风,向东飘去。 花园中,枯藤缠绕,墙畔的常绿小乔木,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栀子花,散发诱人的,淡淡的香气。 地上的草,已经枯黄。 沾着秋露,若是身穿长长的袍服,从草地上走过去之后,那衣襟定然被沾湿,沉甸甸的。 在吃糖边上,有一排房舍。 董俷正坐在那过膝的木制回廊上,赤着脚,只着宽松的大袍,靠着一围粗细的廊柱,一言不发。 小文姬很乖巧的跪坐在他的身旁,把色泽鲜艳的葡萄酒,注入白玉雕制而成的酒觞中。 廊下,陈宫黄叙,还有顾雍等承明殿大臣,都跪在草地上,匍匐着身子,没有一个人出声。 “都起来吧!” 董俷的声音冷幽,听不出他心中的喜怒。 可越是如此,陈宫等人就越是不敢站起来。长安城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结果在午后兰池大营进驻长安,盘查佛寺的时候,却发现有八成的佛寺中,都私藏了许多盔甲和军械。 作为承明殿首辅大臣,陈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在董俷还没有回家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大都督府,请求董俷的责罚。 反倒是董俷,从柏梁台回来之后,却表现出非常冷静的态度。 他也没生气,也没有发火。只是把众人叫道了花园,问了一句:“长安佛寺大兴,大家可知晓?” 一句话,令陈宫等人,匍匐在草地上,不敢起身。 董俷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我说过,这件事并不能怪你们。佛寺之事,到此为止……一群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风浪。有信仰并非是一件坏事,只是若不能妥善的管理,终究会酿成大祸。昔日太平道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诸公都经历过那场灾乱,当知人祸胜于天灾啊。” 陈宫道:“下官疏忽,竟未曾发现这佛事之中,隐藏有如此的凶险……明日定当……” 董俷笑道:“灭佛之事,莫要再说。你毁得了那些披着佛门外衣的佛寺和僧人,却毁不掉百姓心中的那一尊佛。堵不如疏,既然我们无法阻止,不妨去加强约束,好生的引导……只要用心,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至于具体的条律,公台和师兄不妨多加研讨,尽快拿出主张。” “喏!” “另外,不论佛事是否好,终究非我汉室所有。若论教人慈悲,与人为善……我看当初那张鲁在汉中所做的一切,就很不错。扶一批,打一批,谁能为我等效力,谁就可以发展。但是,有一个原则。佛事也好,五斗米教也罢,终究不可以超脱出我等的控制。若有不好的苗头出现,必须要立刻打压……有些事情,我们需要看得更深远一些,公台当需更加仔细。” “下官定尊大都督吩咐!”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陈宫等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董俷让他们坐在长廊上,又命小文姬为众人斟上了一杯葡萄酒,而后摆手,让小文姬离开。 很明显,小文姬似乎不想离开,但是老爹细目一瞪,立刻乖乖的走了。 “小文姬却是越发的亭亭玉立,将来不晓得,会便宜了谁家的男儿。” 顾雍望着小文姬的背影,笑着对董俷说道。适合于时宜的玩笑,一下子缓解了刚才的尴尬。 董俷说:“嫁给谁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快活,无忧无虑的过一世,我就很开心了。” 说完,董俷饮了一口葡萄酒,“诸公,我想知道,那卫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雍和陈宫相视一眼,轻声道:“卫军成立的事情,说起来话长。主公于雒阳鏖战时,有许多宗室前来投奔。后来,那刘先任了长安令,上疏皇上说,长安治安不可完全依持军队,毕竟一俟发生事情,调集各方兵马总归不是那么方便,所以就建议成立一支隶属衙门的队伍。” 董俷横眉一抖,“接着说。” “刘先奏议,建立卫军,不仅仅适合于长安,也适合于关中治下各地方,主要是为了维持地方的安宁,处理突发事务。花费不多,却能够减轻各地驻军的压力。各地方依照规模,卫军小至十人,大到如长安的八百人。所需花费,均有各地方官署支出,于朝廷也无大碍。” 董俷听明白了! 这所谓的‘卫军’,颇类似于后世的捕快衙役,或者更现代一点的说法就是地方武警。 理论上来说,卫军的出现的确可以减轻不少军方的压力,于社会治安方面,也是颇有益处。 可是问题就在于,这支人马不受控制。 就这一点而言,无疑又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麻烦。八百卫军,如果占居有利地形,可以做很多事情。对于这种不受控制的武装,董俷是怀有强烈的敌意,甚至说,对此非常的反感。 “刘先……看上去似乎很不简单啊。” 董俷话有所指。他下定了决心,不负刘辨。却不代表着他会任人宰割……当年在雒阳经历过无数次的腥风血雨,遭受到了很多算计。所以到了今天,对于不受控制的人物,总怀有戒心。 刘先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说明这个人的头脑,很不一般。 法正带着董冀,也在旁边聆听。 于是开口道:“主公,对于刘先,下官也曾留意过一段时间。自圣上登基以来,各地有不少宗室前来投奔。不过刘先准确的说,并非属于宗室,而是当初刘表在退回荆州之后,派来的使者。此人曾经担当过刘表的别驾……不过为人颇庸碌,在任五年中,未有过什么成绩。” 这番话说的很有趣。 陈宫顾雍石韬等人率先听出了法正话语中隐藏的意思,随后董俷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孝直是说,刘先背后有人?” 法正不置可否,“刘先抵达长安之后,一开始也没有表现出太过高明的地方。想必陈大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忽视了此人。皇上请陈大人安排刘先的时候,陈大人任他为长安令。” 这一番话,不无为陈宫开脱之意。 法正已经知道了他在年后将会被调往幽州任职,到时候在名义上,将隶属于陈宫的治下。 就这一点而言,先和陈宫打好关系,至关重要。 陈宫果然感激的看了法正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会不会是刘景升在暗中操控?” “颇有可能……自刘先上疏组建‘卫军’的折子以后,下官就已经命人将他严格的控制起来。不过,他行事非常谨慎,也没有和任何官员有纠结,至今尚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妥的行为。” 这是一种惯性思维。 刘先来自荆州,自然和刘表有关。 不仅是法正如此想,包括陈宫顾雍等人,也如此看待。 反倒是一直静静聆听的董冀,嘴角微微一撇。这细微的动作,被董俷一下子看到了眼中。 微微一笑,“我儿,可有什么看法?” 董冀躬身道:“父亲,孩儿以为,那刘先甚可能和荆州,无关联。” “哦?” “刘景升,不过爱好虚名之辈,徒有其表……刘先非宗室,他怎会重视?此次将刘先派至长安,也只是投桃报李,未必会有什么心思。此人若有野心的话,父亲与曹操雒阳鏖战时,怎会没有半点动作?他麾下也非没有能人,只需一支奇兵偷袭汝南,则联军必然会大乱。” 汝南连接徐州、豫州、荆州和扬州…… 董冀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那我儿以为如何?” “孩儿以为,刘先必有高人指点。只是那高人不在荆州,而是在他身边。” “身边?” 法正蹙眉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刘先来长安时,除两少年外,似没有旁人。那两个少年,一个十五,一个年仅八岁。至于他的家人,还是委任他为长安令之后,刘表才派人送来。” 董冀一笑,“十五……足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董俷想了想,“那两个童子叫甚名字?” 三国之中,不泛天才儿童。如果刘先身边的人也是天才儿童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被董冀说中。 陈宫道:“刘先身边两少年,一个是他的外甥,名叫周不疑,年十五岁;另一个名叫寇封,年九岁耳。寇封本是长沙罗睺寇氏族人,后家道没落,遇刘先后,而被刘先收为了义子。” 寇封?周不疑? 两个对董俷而言,显然是非常陌生的名字。 但陈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董俷吃了一惊,“不过寇封在年中时,随了刘先的姓,改名做刘封。” 刘封? 那不是刘备的干儿子吗? 乱了,好像所有的东西,都乱了…… 在演义中,刘封虽不算太出众,却也不是简单的角色。而那周不疑……莫非也是个牛人吗? 不管怎么说,董俷如今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位罗老大的演义里面,有太多的虚华不实之处。保不齐这周不疑,是他遗忘掉的角色。 “孝直,从今日开始,把对刘先的注意力,给我放在那两个小子的身上。” 说着话,董俷看了一眼董冀。却发现董冀的目光灼灼闪亮,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如果那周不疑真的是个厉害的主儿,和董冀的年纪相差不大,想必更会得到董冀的关注吧。 众人接下来,又谈论了不少事情。 陈宫向董俷提出了补充承明殿人手的事情,因为大战将歇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以陈宫顾雍二人的精力,显然有些捉襟见肘。可是,董俷也对这个问题,无甚解决之法。 在讨论了一番之后,董俷决定,把诸葛瑾由右扶风抽调入承明殿。 送走了陈宫等人,董俷却留下了法正和董冀。 “孝直,长安出现如此多的变故,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法正挠头苦笑一声,“军师说,让他们蹦跶吧。反正不管怎么蹦跶,绝逃不出主公的手心。” 董冀在杜邮堡已经十余天了,对于贾诩的存在,也了然于胸。 故而,董俷也没有隐瞒他。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董俷也希望听一听,董冀自己的主意。 既然贾诩有了安排,董俷也就不再去过问了。就如同他早先说过的一样:我信你,我用你! 天已经晚了,法正就留宿在大都督府内。 花园里,只剩下了董俷和董冀父子二人。董俷突然问道:“六斤,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 “挺好!” 董冀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难道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孩儿总觉得,军师的权利,是不是有一点太大了呢?” 董俷一怔,看着董冀,片刻后微微一笑,“六斤,爹爹不如你聪明,也没有陈宫他们的睿智。但爹爹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军师虽然阴鸷,但他始终是爹爹的军师,你需时常向他请教。” 说着,他轻轻的揉了揉董冀的脑袋。 “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去处理。” “什么事?” “是和你姐姐有关!”董俷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听你母亲讲,你姐姐似乎和郡学某学子,交往很密切?” “爹爹说的可是宫孙?” 董俷点点头,“你姐姐虽然聪明,可毕竟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有些时候……爹爹希望你姐姐一辈子能快活,不想她受半分的委屈。你给我查一查,那学子的来历。若有问题的话……” 董俷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语,细目一眯。 董冀已经明白了董俷的意思,轻声道:“请父亲放心,孩儿定会把那宫孙的祖宗八代查个清爽。” 听说,董冀和宫孙的关系不错。 董俷自认为,若是换成他的话,怕是没有这等的狠心。也许,军师所说的,真没有差错。 这小子……很合适! ****** 大恩佛寺的屠杀,并没有出现许多人想像中的波澜。 当天晚上,宫中传出了刘辨怒斥图澄,并杖脊三十的处置。同时,长安各佛寺被逐个巡查,许多借口供奉佛事,实际上暗藏龌龊的佛寺,被掀出来。涉及的人员,全部被关押天牢。 大恩佛寺主持,在第二天晚上离奇的死亡。 这件事,没有人在去追究。好像这世上就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夏侯曼在被带回董府后,董宥立刻认出,他就是白天被大恩佛寺僧众追打的那个家伙。董朔就是因为夏侯曼,才被砍伤的吗?大恩佛寺如此兴师动众的抓人,似乎有一点不太寻常啊。 不过,夏侯曼因受刑过重,在抵达董府之后,就昏迷不醒。 好在有济慈救治,在第三天过后,夏侯曼终于醒了过来。这一醒之后,他立刻喊着要见董俷。 不过,董俷并不在府中。 典韦率领兵马已经抵达长安,董俷也不再可能如早先那般的悠闲,每日被繁琐政务烦扰。 典韦……如今已经是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父亲了! 除了和董宥几乎同时出生的儿子典平之外,邹氏又为典韦生了一子一女,子名典秀,年六岁。 在雒阳大战开始的时候,邹氏又有了身孕。 不过典韦当时并不知,在雒阳大战焦灼之时,那孩子出生了,却是个女儿,名叫典媛。不要误会,这个‘媛’和董媛无关,而是典韦的亡妻名字中有个媛,故而典韦以此来纪念亡妻。 女儿看上去……更似邹氏。 当然,如果长的像典韦的话,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刚过一岁,生的活泼可爱。典韦回家之后,立刻抱着女儿好一阵子的大笑,并且得意非常。 董俷在参加了典韦被典媛补办的满岁酒后,这才算是有了空闲。 回到家,就听说夏侯曼找他。 董俷当下来到了夏侯曼居住的房间里,夏侯曼一见董俷,立刻要爬起来,向董俷行礼。但是,董俷拦住了他。 “你是夏侯将军的家人?为何会流落街头,还被大恩佛寺的人抓捕?” 夏侯曼的身份,董俷已经派人查明。这家伙本不姓夏侯,而且还是个归化的胡人,准确的说,是归化的乌孙人。在西域的时候,就已经跟随夏侯兰,并且随了夏侯兰的姓氏。此人天生的孔武有力,又有一双飞毛腿,使一对重百余斤的熟铜棍,在宿卫当中,少有对手。 当初夏侯兰和典韦交锋的时候,这夏侯曼因事不在长安。 否则的话,典韦可就不会那么轻松了……夏侯兰出兵雒阳时,虽有童渊保护刘辨,可他还是吧夏侯曼留在了长安。据说,除了刘辨和童渊之外,夏侯兰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个夏侯曼 闻听董俷询问,夏侯曼嚎啕大哭。 “大都督,我家主人死的冤枉,还请大都督为我家主人报仇!” 心里面咯噔一下,董俷的酒意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摆手示意董铁出去,刹那间这房间周围,就布满了技击士。 “你家主人,不是自尽的吗?” 虽然明知道这并不是事实,可是董俷做出奇怪的表情,同时目光,紧紧的锁在夏侯曼的脸上。 “我家主人,乃当世英雄,怎会无缘无故的自尽?大都督,我家主人,是被人害死的……” “哦?” 夏侯曼跪在榻上,哭诉道:“主人得皇上赦免后,回到府中。开始的时候,主人看上去挺好……可大约在回来一个月后,就变得心事重重。小人曾经问过主人,是什么事情让主人不开心?主人并没有回答,反而问小人说:黑头,你觉得,大都督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董俷笑道:“你怎么回答。” 夏侯曼犹豫了一下,“我当时回答说,大都督是天下第一恶人……因为大都督是主人的敌人。” 董俷笑得更开心了,没有半点不快的意思。 这夏侯曼,还真的是个直肠子。你就算是编造一下,说个谎话也好啊。不过,董俷喜欢直肠子。 夏侯曼说:“主人当时对我说,善恶若是那么容易分辨,就好了……大都督虽恶,但却恶的光明正大。不似一些人,明里一套,背地里一套。主人还说,小人之恶,其实才最是可怕。” 说到这里,夏侯曼挠着头说:“不过主人的话,小人是似懂非懂。” “好吧,你且说后面的事情。” 夏侯曼稳定了一下情绪,而后道:“大约在主人出事前的十天……有一天,突然偷偷摸摸的把我找去。当时,天已经很晚了……嗯,大概是二更天左右,我正睡的迷迷糊糊。主人拿着一个包裹,交给了小人……然后又说:黑头,你明天想办法找个机会离开,在长安躲起来。 小人当时奇怪,就问说:主人为何要我离开,难道不要黑头了吗? 主人的笑容很古怪,我到后来才知道,其实主人已经预计到要出事……他对小人说:黑头,你别问那么多。找地方躲起来后,大都督什么时候回来了,而那时我又没事,你再来找我。可是,一旦我出了事,你一定要躲好。等大都督回长安后,你就把这包裹转交给大都督。” 董俷的心里,呼的一沉。 夏侯曼接着说:“小人当时还不明白,主人说的出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主人说:黑头,你要保证,哪怕是你死了,也要给我保护好这个包裹……如果,如果真的那样子的话,你见到大都督以后,让他多小心。若大都督愿意收留你,你要像跟随我一样,跟随大都督。” 说到这里,夏侯曼再次痛哭起来。 董俷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快要无法抑制住的冲动。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冲动,可是身体好像要爆炸了一样,让他无法再保持住冷静。 夏侯兰,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好不容易,夏侯曼止住了哭声,“小人第二天,借着要去未央宫当值的时候,按照主人所说,藏了起来。主人给了我很多钱,所以也不怕有什么乱子。我在霸城门边上找了个住处,平日里就待在家中,让一个哑巴老头每天给我送饭……后来,我听说主人真的就出事了! 都说主人是因雒阳大败而自杀,小人不相信。 但是主人交代过的话,小人不敢忘记……一直等啊等,终于听到了大都督要回长安的消息。 小人本想偷偷的溜出来,去找大都督。可是不成想,才一出来,就被大恩佛寺的秃驴盯住。” 原来如此……看起来夏侯兰的死,还挺复杂。 董俷看着夏侯曼,许久之后,问道:“黑头,我且问你,你主人给你的包裹,在什么地方?” “小人不敢把包裹带在身上,所以就藏在了霸城门旁边祠堂的神龛下面。” 哈,这家伙也不笨嘛! 董俷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董铁找来,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之后,董铁点点头,带着百余名技击士转身离去。这一次图澄这么痛快的解决那僧人,想必是也不知道,僧人已经抓到了夏侯曼。 不难理解,僧人定是想领功劳,抓住夏侯曼以后,重刑询问出结果,再去通禀。 只可惜,未等他们做出反应,董俷就带着人杀到了大恩佛寺。参与的僧人,被杀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董俷不禁握紧了拳头。 看起来,真的是有人在针对他,想要做一些阴谋啊……不过,我不怕,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吧! 转过身,董俷看着夏侯曼,沉声道:“黑头,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有什么打算?” 夏侯曼匍匐在榻上,大声道:“请大都督为主人报仇,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大都督的恩情。” “我家不缺牛马!” 董俷笑了起来…… 这家伙很不错,若是调教的得当,将来会是一把好手。 “夏侯将军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私人的恩怨,牵扯到了各方的利益。不过,我可以保证,夏侯将军不会这么白白的死去。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牵扯进去的人,遭受到报应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耐心的等待。 这样吧,你就留在我府中。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也要吩咐你……平时的话,你就随我那两个小子吧。” 夏侯曼已经知道,在大恩佛寺外被袭击时,仗义出手的两个少年,就是董俷的儿子。 闻听之后,夏侯曼毫不犹豫的答应,“小人一定会保护好两位公子,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他们。” 欺负他们? 那两个小子不去欺负人就算是好事了…… 突然觉得,把夏侯曼仍在董朔董宥身边是否合适?这三个愣头青在一起,哈,天晓得会出什么事。 董俷笑了起来,“既然如此,等你的伤好了之后,自去寻他二人报到吧。至于其他事,你莫再理睬。” 夏侯曼匍匐在榻上,恭声道:“小人明白!” ———————— 第四三九章 封国 第四三九章 封国 长安很平静! 十二月初,承明殿发出政令,不再限制佛子。不过先决条件是,你必须要拥有朝廷专设机构承恩佛寺发出的度牒。所谓承恩佛寺,是在大恩佛寺的基础上修建,仿照白马寺格局而成,设立专门的官员,进行考核之后,分发度牒。若无度牒而传扬佛法者,皆以谋逆论处。 所谓承恩,承天之恩,承天子之恩,承董俷之恩。 一些学业并不精通,但是颇有灵气的郡学学子奉命担当承恩佛寺的官员。大小僧侣想要获取度牒,必须要在经过这些人的允许。而这些学子们,说穿了全部都隶属于董俷的麾下。 承恩佛寺僧正,可配享四百石俸禄。 对于许多进学无望,但是又不愿意去地方担任小吏的人而言,承恩佛寺隶属承明殿,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凡世家子对这样的职位,非常不屑。所以这佛寺中的僧正,多以寒门士子为主。 为此,刘辨非常高兴,甚至还在朝会上对董俷大加赞扬。 虽然说佛子传道受到了限制,可毕竟得到了一个渠道。至于能否成功,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十二月中,距离承恩佛寺三坊之隔的地方,由许多长安大户集资兴建道德观,原汉中太守张鲁出面主持,召集天下道德之士,设立道教。并请来了两位赫赫有名的神棍……哦,不是神棍,而是神仙中人的左慈于吉为护法。而这两人又出面请来了一位有道之士,名叫葛玄。 这葛玄,年三十八岁,是徐州琅琊人,后迁至扬州丹阳句容县,表字孝先。 此人出身官宦世家,高祖葛庐曾为汉骠骑大将军,下邳侯。其祖葛矩,做过汉室黄门侍郎。父亲葛德儒,担当过大鸿胪登尚书,数代崇奉黄老之道,对《道德经》有着深刻的研究。 自董俷发明了标点符号之后,时年仅弱冠的葛玄,率先接受,并注《道德经断章注疏》一文,为天下研究《道德经》同道所推崇。葛玄于道德经的研究,绝对比董俷要深刻了数百倍。 著《道德经断章注疏》时的葛玄,已名震江左一代。 当时他正在天台赤诚山修炼,遇到了左慈,并随左慈修习《白虎七变经》《太清九鼎金液丹经》和《三员真一妙经》。 初平元年,董卓入主雒阳。 葛玄修道有成,与左慈于吉道别,游历山川,先后于括苍山、南岳、罗孚诸山求取当地天书文字,并由此而悟出许多妙法,曾与张鲁在汉中坐而论道十余日,说的张鲁冷汗淋漓,后飘然离去。 据左慈言:葛玄有幻术,精于经典。 对此张鲁也是推崇倍至,所以在左慈请来葛玄的时候,张鲁也是格外的高兴,欣然请其上座。 与佛学不同,道生于斯长于斯,加之汉代多尊崇黄老之道,喜好神仙之事,故而有很多人接受。葛玄抵达长安之后,请立道场于王屋山中。对于这一点,董俷同样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长安城中有多了两处学府。 一为道德观,二为承恩佛寺……孰优孰劣,很难做出分辨,不过的确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董俷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 眼见着新年就要到来了,承明殿的事务,越发的繁忙。 这一天,董俷一早把董冀找来,将一个黑色的包裹,放在了董冀的手中,并派出百名技击士。 “把这个包裹,送给军师!” 董冀看了看手中的包裹,有些疑惑的问道:“父亲,只这样吗?” 轻轻点头,董俷说:“把包裹交给军师,告诉他,让他自行处理,解决……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喏!” 董俷好像卸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就去吧……对了,孝直是不是要动身了?” 董冀如今在杜邮堡中效力,不过和法正不同,他可以随时回转长安。听董俷询问,董冀点了点头,“承明殿已发出命令,任命法正大哥为代郡太守。这两日,他正在与孩儿进行交接。” “甚好……想必很繁忙吧。” 董冀说:“是有些繁忙,不过重要的事情,法正大哥都已经交代过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琐事。” 董俷揉着董冀的头发,“督察院中,无小事……六斤莫要掉以轻心……还有,宫孙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董冀说:“孩儿已经查过,那宫孙的确是扬州人氏,但我却发现,他常书信往来的,却是江夏。孩儿已请王买大哥,派人往江夏追查。想必在年后,就会有消息。不过……他好像并没什么恶意,与姐姐也只是学术之交……父亲,孩儿在查宫孙的来历时,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长安郡学三年生,有一人名叫嬴适。初闻时,孩儿还以为这嬴适可能是嬴秦的后裔,可后来发现……爹爹,你猜猜他是什么来头?” 董俷哑然而笑,“我去哪儿猜啊,快点说……我还要去上朝。” 董冀脸色一肃,轻声道:“此人姓荀,来自颍川。真名应该是荀适,乃那许昌荀攸的次子。”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董冀接着说:“不仅是这嬴适,孩儿还发现了好几个和嬴适情况相似的人物。其中有一个侯霸,年仅十五岁,如今是郡学二年生,品学兼优,于兵事政务,有不俗造诣,而且武艺不差。” 董俷不由得来了兴趣,“这侯霸,又是何方神圣?” “嘿嘿,说出来一定会吓爹爹一跳。这侯霸本名夏侯霸,沛国谯县人,乃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 “啊?” 董俷这一下,还真的是吃惊了! 荀攸的儿子加入郡学也就罢了,夏侯渊的儿子…… 他们加入长安郡学的时候,正是弹汗山大战结束,郡学刚产生的时期,董俷当时并不在长安。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那边双方打得是不亦乐乎,可是对方的后裔却在己方求学? 听上去这件事情非常的荒唐。 但仔细一想,这似乎有符合了那些世家门阀一贯的风格: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说明了一件事:董俷在三年前,自从打完了弹汗山会战之后,就已经获得了世族的认可。当然了,如于荀攸夏侯渊都很是曹操的重臣,自然不会有贰心。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身后的家族会允许他们不计后果的蛮干。打到了如今这种程度,关东世族也必须要考虑出路。 董俷问道:“军师怎么说?” 董冀不动声色的回答:“军师说,随他们玩儿吧,这是好事!” “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声张。不过要多留心一些这些人,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另外,给我加紧查询宫孙的来历……娘的,你那姐姐,如今不晓得有多少头狼,都红着眼睛看呢。” 董冀一笑,躬身应命。 这是泰平二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农历腊月三十。 过了今天,就要进入泰平三年。一眨眼的功夫,刘辨登基,已经快有三个年头,时间可真快啊。 满朝文武,汇聚一堂。 董俷心里很轻松,跪坐朝堂之上,等候刘辨上朝。 如今,他不仅仅是三军大都督,同时还担当着光禄勋和司空的头衔,无人可以和他比肩。 以不过三十三岁的年纪,已经位极人臣。 这在朝堂上是非常少见的事情…… 董俷也没什么事情,实际上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因为这政务大都是有承明殿掌控,一应大小事情,在上朝之前就解决完毕。朝会,其实就是一种形式,所有人对此也都心知肚明。 手插在大袖里,虽是跪坐,却依旧显得鹤立鸡群。 也难怪放眼整个朝堂上,怕是再也没有人,能如同董俷这样可怕的身高了。 刘辨这两个月也是非常的开心。 不管怎么说,佛教能够立足中土,终归是一件好事情。 中常侍杨谦站在丹陛之上,尖着嗓子高声喊道:“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从朝班中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匍匐行礼之后,恭声道:“启禀万岁,臣有本奏。” “有本呈上!” 董俷认得这男子,是一名宗室子弟,名叫刘祯,表字公干,是兖州东平国人。 其父刘梁,曾拜尚书令,野王令。是灵帝初期的一位有名大儒。因当时世人多以利益而交往,以邪曲而相党。于是著书《破群论》,在党锢之禁和十常侍横行时,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而刘祯本人,也颇有才华。 今年郑玄在北海国讲学时,点评出建安七子。这刘祯也位列其中之一,同时也是继董俷之后,汉室又一五言句大家。著有《公燕诗》,虽然无董俷诗词那般流传甚广,但也非常不俗。 到长安之后,行为并不彰显。 他站出来,又有什么事情? “启禀圣上,今圣上授之天命,已有三载。三载中,先有大都督雒阳大捷,夺回东都旧地,又有风调雨顺,百姓安康。臣常思之,汉室将兴,武功侯功不可没。如今有兴教化之事,更为千秋大业。列侯诸将,皆南与大都督比肩,若无奖赏,又如何彰显圣上之英明与大度?” 咦,居然是吹捧我的? 董俷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向刘祯扫了一眼。 事有反常即为妖,我和这刘祯又不认识,无缘无故的吹捧我,这里面肯定是有不正常的地方。 下意识的,向刘辨看去。 刘辨显得很高兴,点头道:“爱卿所说不差!朕有今日,大都督功不可没,不能不有所赏赐。” 停顿了一下,“以爱卿之见,当以何封赏为好?” 刘祯似乎是想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臣以为,以大都督之功勋,封侯拜相不足以彰显其功勋。当以封国,请皇上斟酌。” 董俷的脑袋,嗡的一下,懵了! 封国? 这家伙居然要让我封国? 什么是封国?所谓封国,说穿了就是称孤。 诸侯,只能是侯,而称不得孤。但是若有封国的话,不但是领地增加,同时能开府仪同三司,并且拥有自己的属臣。在此之前,朝堂上陈宫等人虽以董俷为主,却始终是汉室的官吏。可一俟董俷封国称孤,那么就必然少不了建设自家的班底。说通俗一点,就是董俷被封以王侯。 自汉以来,有封国者,多是汉室宗亲。 以外姓人封国,也并不是没有。比如高祖时期的一字并肩王韩信……当然,那不是一个好例子。 董俷就知道,这刘祯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好话。 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刘祯会为他请求封地。一时间,董俷有点反应不过来了,看着刘祯发呆。 刘辨显然也没有想到刘祯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呆愣了片刻之后,突然间笑了起来:“以董卿之功勋,封国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朕本来也在考虑,给董卿什么样的封赏。刘卿家既然提出来了,朕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吧……杨谦,传朕旨意,册封三军大都督,光禄勋司空董俷,为凉国公,配享汉初诸侯王之制。” 董俷总算清醒过来,沉吟了一下之后,呼的长身而起,沉声道:“启禀万岁,请恕臣不能接受。” 第四四零章 暗藏杀机 第四四零章 暗藏杀机 ******* 冬夜,下了一场大雪。 这也许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吧,所以格外的寒冷。从杜邮堡的囚室中向外看去,除了白色,再也不见其他。寒风呼呼,大雪纷飞。远处兰池大营那星星点点的火光,也变得模糊了。 董冀跪坐在榻上,沉静的看着囚窗旁边站立的贾诩。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当你近距离接触了他,才会感受到他所拥有的智慧。 董冀早就认识贾诩,却说不上太了解。 在得知董俷把他派过来,其实是在贾诩的手下效命时,董冀的心里面,多少还有些不舒服。 但月余时光,董冀却越发的感受到,贾诩的高深莫测。 也许父亲说的不错,这是一个谁也看不透的人物。你要么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要么就杀了他。如果留在身边,却不能让他完全的施展才华,那么不如不用,绝对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但是,谁又能用的了贾诩? 这天底下,可能除了父亲能用贾诩,其他人…… 董冀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的啧了一声。但旋即醒悟自己的失态,又整肃面容,巍然不动。 “大公子刚才问老臣,主公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封国的原因,想必现在已经明白了。” “是的,军师!” 贾诩返回来,跪坐在榻上,笑眯眯的看着董冀。 “那说说看!” “若父亲受了封国,则必须就藩。如此一来,长安格局必然会出现混乱,父亲对长安的控制力,也将随之削弱。不仅如此,父亲称孤,必然会站在风口浪尖之上。自有汉以来,除韩信赵佗之外,汉室从未有过异姓王。如果父亲接受封国,那么先前所建立的形象当完全毁去。” 贾诩微微一笑,“只这些吗?” 董冀所说的,并没有错。 自董俷辅佐刘辨以来,一直是以中兴汉室的栋梁而示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噱头,招引了无数的人才。有人说董俷是虚伪,有人说董俷暗怀歹意……可不管怎么说,百姓却认同董俷。 十六岁的年纪,能看穿里面的奥妙,端的是不易。 但以贾诩的角度来看,董冀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看到更深处。 他捻了一粒腌制的黄豆,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品尝着里面虽具有的各种滋味,许久没有说话。 “大公子,宗室这一招玩儿的非常漂亮。大公子想到了主公接受封国的害处,却没有想到,主公不接受封国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不管主公是否接受封国,宗室这一阵却是赢了。” 董冀不由得正襟危坐,“还请军师指教。” “主公身边,不同于其他诸侯,多以寒门中人为主。这些人,有的是真心诚意的追随主公,有的却是怀着希望来追随主公。你可听说过,汉光武皇帝纵横河北,耿纯进谏的故事吗?” 董冀先是一怔,眼睛唰的闪过一道寒光。 当年更始皇帝杀了光武皇帝刘秀的哥哥之后,光武皇帝起兵造反,兵力日渐昌盛,实力也越发的强大。于是有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耿纯向刘秀进谏,请求刘秀称帝,莫寒了臣下的心。 贾诩笑道:“许多追随主公的人,未尝没有搏一场富贵的心思。主公若受封国,也算是向这些人发出了一个讯息:我欲染指江山。而这些人会很高兴,以寒门起家,却成了开国元勋。” 董冀明白了贾诩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贾诩接着说:“可是主公若不接受,势必会寒了他们的心。接受了,则会寒了另一些人的心……所以,不管主公怎么决断,终究会令内部出现裂痕。此时此刻,于主公绝非是一件好事。” “敢问军师,那如何化解?” “只看主公如何想,未央宫的那位佛子皇帝,又怎么想?” 董冀有点不明白了! 贾诩这番话说的不免有些高深莫测,忍不住再次请教:“军师,请恕冀愚鲁,未明军师之意。” “若圣上已对主公生出歹心,那不论主公是否拒绝,都难逃国贼之名;所以,就看他怎么决断。若是皇上对主公并无恶意,那这件事显然是出自宗室之手,和他无关。他会把这件事压下去,甚至当作没有发生过。但如果皇上……你且观之,不数日定会再次提出封国之事。” 董冀轻轻点头,“可是,这恶名已生出。不管父亲是否接受,天下人都会认为,那是父亲的意思。” 贾诩笑了笑,突然问道:“大公子,那刘祯你可派人留意?” “在我接手之后,已经派出人手,专门监视长安各宗室……唔,军师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日刘祯喜得一子,故而宴请了不少人。但宴会结束后,各家宗室离开,唯有刘先走的较晚。据说,他曾带着他的外甥,和刘祯在书房中密议了许久,刘祯亲送刘先二人离开。” 贾诩不禁笑了! “大公子,那周不疑不简单啊……” “您是说……” 董冀眼中异彩闪烁,恭敬的起身,轻声道:“冀明白了,多谢军师今日的这一番指点。” 贾诩靠着被褥,目光迷离的向窗外看去,轻声道:“业已新年,想必这一年,会非常的精彩吧。” 董冀一笑,“定是如此!” ****** 说实话,董俷在朝堂上拒绝封国,并没有考虑太多。 一来是太过突然,二来在他的记忆当中,曾记得袁阔成大师在讲述到曹操称孤的时候,颇有可惜之意。袁大师说:曹操在称孤之前,名声并不算太差。只是随着他称孤,使其背负国贼之名。而其内部,曹操依为左膀右臂的荀彧也因此和他反目,最后被曹操逼得绝食而亡。 对于汉室而言,那应当是最后一次反扑。 但是曹操当时的血腥屠杀,也使得曹操自身的元气,受到了伤害。 特别是荀彧的死,于曹操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损失。那是一个萧何般的人物,非寻常人可以取代。 所以本能的,董俷拒绝了封国。 并且在朝堂上怒斥刘祯等人,使得这一场朝会,最终不欢而散。 回到家中之后,诸葛瑾陈宫紧跟着就上门了。 三人在书房中密议了许久,直到天将大亮,诸葛瑾陈宫二人才告辞离去,只剩下董俷于书房中枯坐。 这个新年,过的可真不顺心啊! 没想到宗室竟然设计出了这么一条毒计,果然亡我之心不绝。 董俷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只听轰隆一声,那坚硬的楠木长安被他一拳砸断。 我未有伤人之意,人却有灭我之心啊…… 莫以为,我屠刀已不利否? “董大哥,怎地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火?” 黄月英出现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董俷,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翩翩走进了书房。 “哦,只是想起了一些不爽快的事情,一时间蛮性发作罢了。” 董俷笑着站起来,从黄月英手中接过了粥碗,笑呵呵的问道:“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呢?” “董大哥,人家平时也起的很早好不好!” 黄月英嗔道,而后轻声说:“其实朝堂上的事情,姐姐们都已经知道了……她们很担心你,又怕乱了你的心思。董大哥,你切莫气坏了身子,要知道,这阖府上下,都在看着你呢。” 董俷闻听,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月英,你告诉姐姐她们,就说我没事……刀光剑影都闯出来了,害怕这区区的阴谋诡计?” 说着,他坐下来,喝了一口粥之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对了,黄公何时来长安?” 董俷和黄月英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蔡琰最后清楚了闻喜名士,高平侯毌丘兴,也就是毌丘俭的父亲出面,前往望北郡说媒。 按说毌丘兴虽然是侯爷,可是在名气上还是有些不足。 但毕竟是董俷如今可以找出来,能与黄承彦并肩的人不多,毌丘兴也算是比较接近的人物。 当然了,对于这件事,毌丘家非常的看重。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一次和董俷拉近距离的机会,自然是格外上心。 黄月英脸一红,轻声道:“早先费师兄来信说,父亲已经上路。按照行程,十五左右将至。” 董俷放下了粥碗,握住黄月英的手,“却是还要月英再苦等些时日了!” 黄月英的脸更红了,抽出手来,“谁要苦等,莫要太得意了……小心到时候父亲看不上你!” 说着话,往外跑。 董俷跟上一步,道:“他若不同意,我也一样要娶你过门。” 经这么一打岔,董俷的心情倒是舒缓了许多。 让人再搬过来一张书案,把乱糟糟的书房交给李逵整理,董俷一个人走出房间,漫无目的的在府内游走。没有半分的困意,但是却感觉非常的疲沓。清冷的空气,令他稍稍振奋起来,可是这心情,却还是非常低落。 皇上,你真的是要对我下手吗? 昨日不负我之言犹在耳边回响,今日却……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虽然诸葛瑾已经有了对策,可是这件事于其他人所带来的伤害,又该怎么去弥补? 真的是好头疼啊! 脚步声传来,惊扰了董俷的思绪。 抬头看去,就见小文姬穿着整齐的正往外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院,董俷突然叫住了女儿。 “这一大早的,你又要去何处?” 蔡节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低着头不敢和董俷的目光接触。 “爹爹,姐姐是要去找宫家哥哥……嘿嘿,据说今天有三学学子的经辨,宫家哥哥也要参加。” 董朔吊着一只胳膊,窜出来大声的说道。 蔡节的脸羞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董朔,而后轻声道:“爹爹,你莫听弟弟胡说,我只是……” “好了好了,去听经辨就去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董俷笑着,伸手紧了紧蔡节身外的大氅,轻声道:“不过要多小心,长安如今也不甚安稳。” “女儿知道!” 董俷摆手,让蔡节离去。不过没等她走多几步,突然又道了一句:“文姬,若是方便的话,把那个什么孙带回家来看看……爹爹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想看一看,不会把他给吃了的。” “爹爹!” 蔡节脚下一滑,险些坐在地上。 粉靥羞红,好像天边的晚霞……她嗔怪的叫了一声,扭头急匆匆的走了。却听到董俷在后面,哈哈的大笑不停。不由得,脚步加快,眨眼间就转过了角门。 目送女儿的背影消失,董俷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肃然。 他看着活蹦乱跳的董朔,心里却在想:十年……还差一年,就整整十年,也应该把答案揭晓了!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朔儿,去找你媛容叔叔,让他把你石叔叔接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请你石叔叔前来商议。” “喏!” 董朔有模有样的插手行礼,然后飞奔而去。 董俷握紧了拳头,猛然狠狠的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树枝扑簌簌,落下了纷纷洋洋的雪花。 第四四一章 千里草 第四四一章 千里草 刘祯的奏折,看似极为普通,甚至有宗室向董俷卖好的意思。 可这天底下的人,并非都是瞎子。很多明眼人都看出了宗室的意图,并且默默的静观其变。 曹操、袁绍、刘表、刘备、刘璋、孙策…… 各路诸侯在泰平三年的正月,打仗的停止了打仗,外交的停止了外交,注意力集中在了长安。 关中,已经变成了一头让诸侯色变的庞然大物。谁也不知道,董俷的下一步会迈向何处。虽然说,董俷口称关中需要休养生息。可瘦死的骆驼必马大,如今的董俷已无人敢去小觑。 接下来,就要看刘辨的措施了! 如果刘辨坚持要董俷封国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宗室所为定和他有所关联。也就是说,董俷和刘辨已经出现了一些隔阂。一个拥有传国玉玺,为汉室气运的代表;另一个掌关中塞外西域,近百万雄狮,又是天下闻名的虎狼之将。二者结合起来,绝非诸侯能够抵挡的住。 即便是拥有汉帝刘协的曹操,也处于窘困之中。 可一俟董俷和刘辨反目,毫无疑问将会变成另一个局面。到时候,诸侯就能喘息一口气了。 ****** 正月的渭水,绕长安而过,东逝去。 浊浪排空,巨大的冰块撞击,发出轰隆的巨响声。河水打着旋儿,看上去极为湍急,令人心生敬畏。 董俷策马于渭水河畔,十余头雪鬼飞奔,形容极为可怖。 这些雪鬼,大都是当年雪鬼的后裔,早先的四头雪鬼,如今大都是呆在府内,陪伴蔡琰等人。 董朔董宥,紧随在董俷的身后。 另有数百名技击士和巨魔士随于其后,并未携带盔甲,一个个格外的轻松写意,不见半分忧愁。 董俷猛然勒住了战马,在一高处向远方眺望。 诸葛瑾石韬,黄叙李逵等人也忙勒住了马,肃立在董俷身后。 “可查清楚那童谣的源头?” 自正月开始,长安突然流传出了一些民谣,其中最流传最广的,是一曲名为《千里草》的民谣。 千里草,漫长安;扶摇三万里,关中立二京…… 这千里草,合起来就是一个‘董’字,其矛头自然直指董俷。所谓二京,组在一起,就是‘凉’字。民谣的大概意思是说:没有凉州董俷,何来今日关中。所以董俷,当为凉国公。 许多民谣的意思,大概都是这样。 以至于民谣一起,很快在长安流传起来。董俷有些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创作这些民谣呢? 诸葛瑾迟疑了片刻,轻声道:“臣下随已追查,但至今为查到源头。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有些许迹象表明,这件事可能和大公子有关。” 董俷一怔,“和六斤有关?” “正是!” 诸葛瑾苦笑一声,“若论对长安的控制力,当以督察院为最。廷尉曾发出人手,可一俟发现了线索,正准备追查下去的时候,线索立刻中断。整个长安,能有此力量,莫过于督察院。” 董俷沉默了…… 诸葛瑾的分析,听上去似乎有些牵强。 可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发现,他所言颇有道理。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自家的破绽,而后又能在第一时间解决破绽……曹操不可能,宗室更不可能。至于图澄,被刘辨杖脊三十后,老实的不得了。平日里除了在清凉寺中呆着,根本就不走出寺庙半步,所以也好像不太可能。 而能够让民谣流传这么快,这么广,似乎除了督察院,没有人能做到。 难道是军师的意思吗? 董俷的脑海中,浮现出贾诩那单薄的背影。若是军师的主意,想必他是希望我能接受封国。 可接受封国的害处,他难道不知道? 董俷有心去杜邮堡请教,但近来事务繁忙。科举之事即将宣布,活字印刷术也已经有了雏形,第一批书籍很快会印刷出来,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连刚到长安的黄承彦,也为此忙碌着。而最重要的是,如果董俷频繁的出没杜邮堡,那么贾诩的暗着怕就会被暴露出来。 虽然说长安上次经过了一次大屠杀,清理了许多细作。 可天晓得各方诸侯派了多少细作在长安,想要说清理干净,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样的困难。 一时间,董俷感到非常的困惑。 远处,董宥张弓射箭,将一头麋鹿射中,十几头雪鬼冲过去,把那猎物死死的看住。 “哥哥,我射中了,射中了……” 说起来,董宥和董朔的射术非常高明。在这一点上,比之董俷这个苦练多年也没有进步的家伙,强了百倍。今日出城散心,也是两个小家伙的意思。那麋鹿倒地之后,就见夏侯曼撒腿冲到了尸体旁边,赶走了雪鬼之后,双手抓住鹿腿,数百斤重的麋鹿被他轻松拎起。 “这家伙,端的是一员虎将!” 黄叙忍不住赞叹一声,众人齐刷刷点头。 诸葛瑾笑道:“夏侯曼虽勇,但只怕和两位小公子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嘿嘿,小公子虽然如今不比夏侯曼,可毕竟年幼。前些日子我去主公家中的时候,看到两位公子联手,夏侯曼已经有些抵挡不住……若再多些时日,两位小公子就算是比不得主公,相差也不会太多。” 董俷不禁有些得意。 不过,他却摇头道:“那是夏侯曼让着他二人。如果真刀真枪的比拼,夏侯曼百回合内,定然可以取他二人的性命。朔儿和宥儿的武艺虽然已成,可毕竟是少了许多经验。有些事情,不是单靠苦练就能理会出来……只要见过血,杀过人,真刀真枪的搏杀过,才可能明白。” “主公的意思是……” 董俷淡定一笑,“贺齐来信说,今年将会对乐浪三韩用兵。郝昭将为主帅,在春耕结束后出征。我打算把这两个小子送过去,好好的历练一下。省的留在长安惹是生非。他们的娘,太溺爱他们了。” 其实,董俷何尝不溺爱儿女?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是不会表露出来。 诸葛瑾等人闻听之下,吃惊不小,“主公,二公子才十二岁,小公子才十一,会不会早了些?” 董俷眯缝着眼睛,轻轻摇头。 “我七岁时,就已经杀过人,见过血……十一岁时,就击溃了太平教众在临洮的作乱。他二人年纪虽小,却比我聪明。我所会的,都已经教给了他们,剩下的就要靠他二人自行领悟。” 众人,不由得默然。 也许董俷自己没有觉察到,他越来越贴近于这个时代的思维。 杀人见血,在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而对孩子的态度,也颇有这个时代的风格。若是在后世,让十一二岁的孩子上马打仗,杀人夺命,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在当代,董俷习以为常,诸葛瑾等人也见怪不怪。 当三韩战事结束的时候,想必就是关中对关东的决战之时吧…… 诸葛瑾等人相视一眼后,心领神会。 石韬轻声问道:“主公,对三韩用兵,让郝昭挂帅会不会……太年轻了?” 董俷忍不住哈哈大笑,“伯道年纪虽不算大,可是心智坚毅,兵法已尽得卢师的真传。此次平定三韩,郝昭的年纪当是最大。昨日华雄之子华钦,徐荣之子徐柘都已奉命赶赴辽东。诸公,时光流逝,日月穿梭……一晃间,距离我等入西域,已有十载,小老虎们都长大了。” 其实,董俷自己才三十三,可是言语中,却带着无限的感慨。 没错,一晃……已十载! 关于出兵三韩的事情,在去年就已经敲定下来。阎柔与三韩勾结,如今势力越发的庞大起来。而且屡屡寇边,若不能解决去,终究是一个大麻烦。更何况,辽东还有一处重要的所在。 船厂! 董俷命凌操督建辽东水师,兴造龙骨战舰。 是仪被任命为辽东太守,协助凌操组建水师,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三韩必须平定。 本来,陈宫等人想让贺齐挂帅。 但贺齐如今镇渔阳右北平两郡,和袁绍对峙。塞外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非贺齐莫属。于是,董俷大笔一挥,非但同意了贺齐的决定,而且出征三韩,六大主力一支也不动。 全部以小一辈的人为主将。 除了华钦徐柘之外,还有臧霸之子臧艾,徐晃之子徐盖,云中太守张辽之子张虎,选锋军主帅张郃之子张雄……等等如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华钦,年方十九;最小的,就是董宥。 这一支青年军将会有什么成就? 这征讨三韩的一战,就是一次试金石。 话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转移到了即将开始的三韩会战上面。诸葛瑾等人对青年军即担忧,又充满了希望。毕竟这一战,汇聚了无数未来的精英……一旦失利,于关中绝非一件好事。 倒是董俷看得很开,“若区区三韩都要损兵折将,未来和曹操等关东精锐决战,他们也出不得力。” 远处,有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是马峤之子马良,年仅十五岁。他并没有在三学就读,而是一直追随这父亲马峤。相比之下,马良的四个弟弟,如今全都在三学之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是郡学一年生。 马良在年初时,被董俷掉入大都督府内,担任门下从事。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职位,凡是在这个职位上呆过的人,如今大都受到了董俷的重用。如黄叙庞统,阎圃法正。当人们听说马峤的长子马良被征辟门下从事的时候,无不感到万分羡慕。 谁都知道,这是一块敲门砖。 至于董俷为什么征辟马良?虽然不愿意承认,终归是受了演义的影响。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马良飞马疾驰,来到了董俷面前,甩蹬离鞍。 “启禀大都督,大事不好了!” 董俷等人闻听,不由得一怔。诸葛瑾连忙问道:“马良,你莫着急,出了什么事?慢慢说来。” 马良气喘吁吁,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廷尉闵大人,辰时率领人马突然围困了长安令府衙,将长安令刘先及家小,全部缉拿。” “什么?” 董俷不由得吃了一惊,看着马良,急忙问道:“闵大人为何缉拿刘先,又奉了何人之命?” 马良说:“闵大人说,刘先私通逆匪,密谋作乱。并且在刘大人的书房中,搜出通逆信函数封……如今,刘先已经被下了天牢,宗正刘和带领宗室,围堵大理,说闵大人是栽赃陷害。” 刘和,前幽州牧刘虞之子。 董俷一蹙眉,看了看身边众人。 闵贡和他的交情非常好,而且属于董系一脉中人,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刘先通逆?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不知为何,董俷的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贾诩的身影。难道说,此事和军师有关系? ……………………………… 第四四二章 如此简单 第四四二章 如此简单 刘和是皇亲国戚,而且从辈分上来说,是长安天子刘辨的长辈,世称之为皇叔。 皇权强盛时,只这个称呼,就足以吓死个人。不过如今汉室衰弱,别说是皇叔,就算是天子,若手中没有兵权,没有实力的话,又有谁会高看你几分?了不起在表面上,尊敬一下。 刘和不是天子,手中更没有半分实权。 就连他这个皇叔的称号,也是别人赠与。可有的时候,有些人永远无法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刘和正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不仅仅是刘和。当刘辨在长安登基以后,许多失去了根基的宗室,都觉得汉室将重新崛起。当然,如何崛起?并非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们只在乎他们将获得什么权利。 可惜……当一个个破落的宗室抵达长安后,却发现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除了一个虚无的头衔之外,他们甚至比不上长安城一个普通的官吏。这心中自然很不舒服。 特别是董俷手掌天下兵马,长安城中人只知董俷的巨魔令,而无人识圣旨为何物。 这在宗室看来,绝对无法容忍。于是一个个针对董俷的歹毒心思,终变作了实际的行动。 “刘先为长安令,尔等无凭无据,为何将他缉拿?” 闵贡已年过四旬,面带着笑容,对刘和等人的叫嚣,恍若未曾听见。 曾担任河南尹,后来更因为心向刘辨而被董卓罢免官职。作为一个弘农王府的小吏追随刘辨,一直到今日的廷尉。也因为这原因,刘辨对闵贡非常的看重,委任为执掌刑律的廷尉。 “皇叔,下官并非无凭无据,而是得到密报……刘先私通逆匪,有谋逆之嫌。下官也确是在刘大人的书房中发现了他与刘景升互通的信笺,其中不泛大逆不道之言论。至于是否如皇叔所言,刘大人是被栽赃陷害,下官尚未掌握证据。但在此之前,刘大人怕要暂时委屈一下。” 闵贡言辞颇有条理,不卑不亢。 刘和虽然是一肚子的火气,偏偏没有办法,气呼呼的坐在一旁,瞪着闵贡半晌说不出话来。 闵贡接着说:“皇叔放心,刘大人如果是被冤枉,下官一定会还他清白。但如果确有其事……” “既然如此,何不先放其家人?” 刘和退而求次道。 闵贡摇头:“怕是不行……刘先在未洗脱嫌疑之前,家眷将由督察院看护。” 刘和面颊抽搐了几下,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只听堂外有人高呼:“大都督到!” 刘和心知,董俷一来,更别想救出刘先。气冲冲的站起来,带着一干宗室甩袖走了出去。 迎面正看到董俷那魁梧的身形,刘和忍不住啐了一口,理也不理董俷。 无礼的举动,董俷自然看得清楚。 对于刘和,他也不需要给什么好脸色。毕竟,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如今董俷是不屑于做。 径自走进了内堂,闵贡在门口相迎。 二人落座之后,并未做什么寒暄。事实上以董俷和闵贡的交情,也无需搞什么虚伪的寒暄。 “闵大人,董俷今日前来的意思……” “下官明白!”闵贡道:“大都督定然也是为刘先一事前来查问。是这样,两天前我接到了密报,说刘先和刘表之间暗中勾结,似有不利长安之举动。下官在接到了密报之后,就立刻将刘先府邸控制起来。今日进行缉拿,在刘先的书房里发现了十余封信笺,已呈报承明殿。” “哦?” 董俷在来到之前,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缘由。 但是听闵贡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奇怪:“闵大人,依你看,刘先是否真的有通逆之罪呢?” 闵贡沉吟一下,挥手让内堂伺候的仆人出去。 “大人,这件事说来蹊跷。下官之所以得知这消息,却是源自两封告密信……从刘先书房里搜出来的信笺来看,却是出自刘景升之手。但下官却以为,这件事情和刘先,怕无牵连。” 说着话,他从书桌的案牍中取出两封信件,交给了董俷。 字迹很模糊,看不出是什么来头。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写这封信的人,绝非一般的士子。 俗话说的好:字是脸面。 汉时识字的人不多,能写出一手好字的人更少。虽然写信的人是刻意隐藏,可是笔画中所隐藏的气质,足以显示出此人的功底不俗。 “那刘先现在何处?” “被关押在天牢中,由专人守护。其家眷被牵连进去,下官担心他们受到伤害,故而在缉拿了刘先以后,就命人将他的家眷转移至杜邮堡。一方面是为了隔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 “杜邮堡?” 董俷问道:“是不是杜邮堡派人前来接收?” 闵贡摇摇头,“非也,是下官派人送过去的,杜邮堡方面并没有发出任何接收犯人的指令。” 难道不是军师所为吗? 董俷挠着头,非常困惑。 刘先在这个时候被缉拿,未免太巧合了些。若说他谋逆……哈,怕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吧。 和闵贡又交谈了一会儿后,董俷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刚一坐下来,就有家丁前来禀报:“老爷,中常侍杨谦,在府外求见老爷,说是皇上有请。” 还真的是忙啊! 董俷本来想忙里偷闲那么一天,可不成想是越来越繁忙。 连忙道:“有请谦公!” 不一会儿,杨谦进了书房,向董俷施了一个礼,恭声说:“大都督,皇上说请大都督往柏梁台一叙。” 又是柏梁台! 董俷对那个地方其实挺腻歪,可既然是刘辨派人前来相请,自然也不能拒绝。 当下换了衣衫,和杨谦一起离开大都督府。在往未央宫的路上,董俷试探的问道:“谦公,可知道皇上让我去,有什么事情吗?” 杨谦一笑,“大都督放心……皇上只是觉得,少与大都督交流,故而请大都督前去一叙。” 交流? 董俷拿不准刘辨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他已经知道,刘辨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那一日封国的奏折,怕是和刘辨无关。因为在那一天之后,二十余日中,刘辨没有再提出封国的事情,即便早朝时有宗室提出,他也含糊着岔开话题,很显然对这件事没有半点兴趣。也就是说,所谓封国,很可能是宗室的想法。 不过这猜想终究是猜想,董俷也弄不清楚刘辨的脑袋里,究竟是怎么考虑。 也许今天这会面,和此事有关吧…… 不知不觉,董俷随着杨谦,已来到了柏梁台外。 ****** 就在董俷进未央宫的时候,杜邮堡的一间囚室里,两个少年正面对面的坐着。 一个是董冀。 另一个年纪比董冀略小一些,看上去有些单薄,眼睛很大,眸光兔脱,透露出一丝诡诈之气。 嘴角微微上翘,脸上却带着不屑的表情。 “大公子原来只这些手段?栽赃陷害,不过是小人作为。” 董冀面色平静,看着那少年。少年的话语中带着嘲讽之意,可是董冀,却恍若没有听见似地。 “周不疑,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少年正是刘先的外甥周不疑,闻听董冀的问话,冷笑一声道:“你该如何,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董冀笑道:“怎么没有干系?这不仅干系到你的性命,还干系到你舅父刘先的一世英名……你说,若是那些酒囊饭袋知道,素以刚直忠义而闻名的刘先刘大人,居然有一个反贼妹夫,会是什么结果?周不疑,父周朝,母刘艾……中平四年,周朝随长沙人区星谋反,刘艾怀六甲,故而被送至零陵兄长刘先之处。中平五年时,周不疑生于零陵……啧啧,挺复杂嘛。” 周不疑忍不住激灵灵一个哆嗦,骇然的看着董冀,半晌说不出话。 “你自幼随令舅父居于襄阳,曾师从多人……令舅父曾让你读书,但你却说:学问是天生的,读来何用……啧啧,真是够狂妄啊。不过你的确是有狂妄的资本,建安三年时,年仅十一,即做平吴九范,为多人异之……却不想被刘表称之为小儿涂鸦,令舅父也因此失意。” 周不疑也不言语,只是咬紧了牙关。 董冀又拿出一纸公文,“啧啧,泰平元年随舅父抵达长安,即语令弟寇封……哦,不是,应该是刘封说,汉室将衰,当乱而取之。他日若取天下,定胜那庸才百倍。这位庸才,又是何人?入长安后,请刘先献拓本《四十二章经》,言:舅父若以此为觐见之礼,定能得帝青睐。” 周不疑感觉,遍体生寒。 他自诩聪慧,却不想所作所为,竟似被人亲眼看到一样。那种赤裸裸的感觉,端的是难受极了。 董冀接着说:“刘先得长安令,你先献出三策,言循序渐进,不出五年,就可掌控长安。其一,兴‘卫军’,以分大都督府之兵事,减低我父亲对长安的控制力;其二,将我父立于风口,明升暗降,驱出长安……唔,这第三条就很有意思了,相信皇上若见到,定然非常生气吧。” 说完,董冀把公文收起来。 “周不疑,你确是很聪明,一环套一环,暗藏杀机。但你却忘记了一件事,你所设计的种种方案,若没有执行者,凭借那些酒囊饭袋,恐怕很难实施……你说我黔驴技穷,却错了。我父掌控长安,我知道只要除去你,那计划再美妙,也终是画饼。我没有兴趣和你玩儿游戏,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我绝对不会自找麻烦……只可惜,因你的聪明,却连累了家人,可怜你那抚养你长大的舅父,可怜你刚来长安的母亲,因你的聪明,都活不成了!” 董冀说的轻描淡写,可周不疑额头,却渗出了冷汗。 他抬起头,看着董冀,轻声道:“你想怎么样?” “呵呵,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能怎么样?只不过,人家在对付我的父母,为人子女的,总要尽些孝心罢了。周不疑,你家人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你是聪明人,当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董冀向囚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笑道:“对付复杂的事情,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只要你有那个实力……这是一位老师给我的提示。莫要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在长安,你什么都不是。有野心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也要看清楚自己的实力。你有一天时间,好好想一想,如何?” 铁门哐当一声关闭,周不疑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榻上,久久……一动也不动。 —————————— 第四四三章 贾诩一谋蜀中 第四四三章 贾诩一谋蜀中 “王买,你跟随主公有多久了?” 囚窗外,月白风清。 贾诩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榻上,有王买跪坐,温着酒,身旁还匍匐着一头青鼬。 “唔,属下还需算一下……当年主公避难走南山,我就和老虎他们一同随主公进入西域……恩,计算一下,也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军师,怎地突然问起这些事情?是不是有吩咐?” 贾诩眯着眼睛,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不知不觉的,他也有了眯眼睛的习惯。不知道是学董俷,亦或者是他思考过多,故而成了习惯。不过,在王买看来,军师每逢眯起眼睛的时候,一定是有大事,就如同董俷眯眼,是要杀人一样的征兆。 贾诩转身坐回来,“一转眼,我也在这杜邮堡中,待了将近五年,想必外界的人,都已经把我忘记了吧。” “军师,只要主公不忘您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却是觉得有些累了……王买,你觉得大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大公子?” 王买想了想,轻声道:“大公子性沉冷,有权谋,更精于算计。或为明主,但与主公却不同。” “哦,怎生不同?” “讲权谋,主公不比大公子。然则主公有魅力,可令上下一心。大公子嘛……呵呵,或许能成就大事,但是若说识人用人,怕是不比主公的气度。但如此,却更似一位君王。” 贾诩笑了,“看起来,你也发现了!” “和大公子相识虽不长,但属下能觉察到大公子的不寻常处。公子有威仪,却处处小心谨慎。和他相处,需要时常加以提防,说话做事都需战战兢兢,不似为主公效力那般的爽快。” 贾诩突然话题一转,“此次封国,你以为结果会如何?” “这个……主公似有很多顾虑,其实若真的受了那封国,又能如何?主公非王莽,汉室也不似当年。不过,军师问我结果,王买却实在是猜不出来。军师,您对这件事,又如何看?” “以我之见,主公和圣上,怕是会有一次交换。” “交换?如何交换?” 贾诩笑而不答,闭上眼睛,懒散的靠在被褥上,好像睡着了一样。王买已经习惯了贾诩的这种态度,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答案出来。 “呵呵,主公和圣上的交换,到时候自然可见分晓。不过,我看这件事,怕也不会那么简单。以我估计啊,这里面存有变数。” 王买彻底糊涂了! 以他的智慧,真的有些跟不上贾诩的思路,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聆听贾诩解释。 “这变数,源自于大公子……嘿嘿,至于结果嘛,想来会是出人意料吧。不过,我却是累了。” 贾诩的这番话,似乎是在呢喃,又好像自言自语。 王买完全不明白,想要请教,却见贾诩翻了一个身,轻声道:“去休去休,当需早作谋算。” 闻听这话,王买激灵打了一个寒蝉。 “军师早些休息,王买告退!” “且慢……”贾诩轻声道了一句,“你立刻密令闇十七,让他行动吧……依我看,差不多了。” 王买掌控闇部,下分内外两个部门。 直属于王买的人,皆以闇字开头,而后以数字排列,属于内门中死士;而外门相对而言,人数众多,以各方诸侯之名为开头,再以数字排列。比如,在冀州袁绍麾下的外门细作,就称之为冀xx,若是潜伏在曹操的治下,则以魏xx来表示。此名单,只王买和贾诩掌握。 内外两门,平时并无交集,而且任务也不一样。 正如王买所说,也许只有董俷这样的人,能毫无保留的把如此重要是事情交付给他信任的人。 若是换一个人的话,闇部还能想现在这样存在吗? 王买隐隐理解了,贾诩那句‘早作谋算’的真正含义。 ****** 泰平三年三月初,汉帝刘辨三次下旨,封董俷凉王,授九锡,配享封国大西州。 而董俷在臣下的数次劝解之下,终于同意受封。对于这个消息,长安宗室原本是非常高兴,可不成想刘辨接下来的一道旨意,却令人瞠目结舌:因汉室未平,朝纲不振,故凉王董俷,需居于长安,封董俷为汉丞相,执掌承明殿,总领天下兵马以及政务,诸事可自行决断。 一道旨意,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以刘和为首的宗室,长跪未央宫外,请求刘辨收回旨意。 然则刘辨却不理睬,反而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宣称:初平以来,诸侯混战,生灵涂炭。若非凉王,何来今日之汉室中兴局面。朕非薄幸之人,绝不做那鸟尽弓藏事,特昭告天下人知。 言下之意是在责问各方宗室:在我颠簸流离,生死未卜之时,你们为何不站出来,维护朝纲呢?再有,现在让凉王就藩,那么关东诸侯,又该如何面对?你们指挥得了各方人马吗? 刘和等人虽然不甘心,可是也能听出刘辨旨意中的责问之意。 只得偃旗息鼓,不再为此事而纠缠。 五月,董俷昭告天下,于长安开府。凉国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僚,皆如同汉初诸侯王之制。 也就是说,董俷可以组建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朝廷。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要完善这个小朝廷,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非一朝一夕可完成。 所以,在开府之处,董俷只设立了凉国尚书和侍郎。 尚书令-诸葛瑾,兼领承明殿卫尉,秩比两千石俸禄。 诸葛瑾,已年近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历任过居延令,戍县都护府长史,无难军司马,右扶风太守等职务,可以说在军政方面,都已经获得了足够的经验,正可施展拳脚。 尚书仆射-苏则。 要说起来的话,苏则也是追随董俷的老人,时间甚至超过了诸葛瑾,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于军政方面有权威。对此,各方人物无可厚非。毕竟从资历年龄上来看,他们都够格了。 尚书共有四人-黄叙、庞统、步骘、吕蒙。 这四人年纪都在二十出头,其中步骘的年龄大一些,但是真正追随董俷的时间并不多,并且兼领着其他的职务。从这方面来看,就能看出董俷不愿开府的另一个原因,他手下无人可用。 但侍中一职,却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之外。 侍中三人两人-阚泽庞林和刘先。 阚泽……在董俷颁布侍中人选之前,甚至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原因很简单,这阚泽是在年初才来到长安,并且持五溪长胡昭的介绍信,信中说此生娇杰,有德行,为当世仲舒。 仲舒,是指董仲舒。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冠以的称呼。胡昭以董仲舒称阚泽,足以看得出,此人的水准如何。 当然,董俷之所以用阚泽,却不是因为胡昭的这介绍信。 演义中,赤壁之战,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行苦肉计,正是阚泽往曹营送信,令曹操信任了这苦肉计。虽然在演义里,阚泽出场不多,董俷记忆中只此一次,但已经足够了! 阚泽是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地道的寒门出身。 世代农夫,至阚泽而好学。幼时因贫困的原因,就卖身为佣,所求只为读书写字,为当地人所称道。 刘表刘备夹击扬州,虽然后来没有了声息,可是对江东的影响,却是极为巨大。 阚泽原本想逃离战乱,往鹿门山求学。但不成想在途中,被锦帆营甘宁劫持,送到了壶头山中。 胡昭和阚泽一番交谈后,深感此人学问不俗。 于是愿意担保,送阚泽至关中。对于这样一个人,董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至于庞林,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可是此人有一个哥哥,却是大大的有名。庞林的兄长,正是凉王府尚书庞统。 说实话,董俷还真没有听过庞统有个弟弟。 庞林年放弱冠,师从水镜山庄的司马徽。学成之后,正逢雒阳大战尘埃落定之时,受兄长之邀请,独自一人穿越南阳豫州,抵达京兆。对此,庞德公是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本来,以庞德公的想法,是让庞林去投刘表,以缓和鹿门山与荆襄的关系。 但没想到,这家伙接到庞统的信之后,二话不说就走了。他可以走,鹿门山又该怎么办? 庞家,毕竟是以荆襄为根基。 此前庞统投董俷,刘表虽然没说什么,可终究是心里有些不快。现在倒好,一向不理红尘的庞家,居然有两个投奔了关中,就算是刘表没有意见,荆襄世族也一定会对庞家生出异议。 当然了,这就和董俷没关系了。 在董俷看来,最好是庞家在荆襄混不下去,然后举家迁移至关中。为此,董俷下令沙摩柯暗中关注。至于庞德公会不会来关中,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决断了。这种事,谁也为难不得。 不过,这刘先为侍中…… 几乎大半个长安的宗室都在咒骂刘先。早先多么立场分明,怎么只进了一趟大理,就变了? 这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可就算是背叛,你宗室有能如何?堂堂凉王府侍中,配享七百石俸禄,谁又敢去招惹? 暗地里咒骂刘先的人可不少,但这里面何尝没有一丝妒忌?一入凉王府,刘先算是有了靠山。 同月,刘辨下旨赐婚,沔南名士黄承彦之女下嫁董俷,奉昭阳夫人。 一时间,这长安城可就变得热闹起来。 董俷结婚,看似是一件小事。但与那些在长安没有跟脚的士子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机会。 但谁也没想到,就在刘辨下旨赐婚不久,蜀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而这件事,更彻底的转移了天下人的视线,整个汉室,也将因这件事情,发生巨大的变化。 刘璋,死了…… ———————— 注:庞林,庞统的弟弟,以荆州治中从事的身份参加了彝陵之战,兵败后随黄权入魏,封列侯,官至钜鹿太守。演义之中,未曾出场。 第四四四章 二子分家 第四四四章 二子分家 刘璋,正年富力强。 刚进入不惑之年,身体强壮,平时也没有什么灾病,怎么毫无征兆的,一下子离奇的死了? 刘璋这个人,有的说他性情温和,是仁慈之主;有的说他暗懦,却难有作为。 总体而言,刘璋若只是普通的宗室,说不得能成为一名士。然则他生于刘焉膝下,就注定了无法避免这诸侯的征伐。可偏偏他又没有继承刘焉的权谋和铁血,终究是成不得气候。 对于刘璋的死,众说纷纭。 有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刘璋绝对不是自然而亡,只是这凶手是谁?却难说的清楚。 早年被刘焉清除的益州世族,窥视蜀中沃土的刘表,虎视西川的关中董俷,还有建宁方面的南蛮……诸如此类的猜测层出不穷,令西川一下子变成了天下人关注的焦点,难有安宁。 刘璋膝下有两个儿子。 长子刘偱,天性好斗,有勇武之气,颇有当年刘焉坐镇幽州时的铁血手腕;次子刘阐,却更似刘璋,性情温和,为人恭恪。视钱财如粪土,喜好结交英雄,并且有仁让之风,甚得刘璋所喜爱。 这两个儿子,在刘璋活着的时候,兄友弟恭。 可问题是,刘璋死的突然,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谁来继承他的家业?兄弟二人可就生了间隙。 益州内部也分成了两派。 以雒城太守吴懿为首,当年随同刘焉一同入川的将领,支持刘璋的大儿子刘偱。理由也很简单,自古都是以长子传承,何况刘偱和刘阐同出一母,都是刘璋正妻庞氏所出,自然应该有刘偱接掌益州牧。就这一点而言,益州许多将领都支持刘偱,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毛病。 可问题在于,刘偱的母亲庞氏,并不喜欢刘偱,而偏爱次子刘阐。 原因也非常简单,刘偱粗莽,虽然勇武,却有点粗鲁,或者说不拘小节,所以不得庞氏喜欢。 而庞氏的父亲,巴西太守庞羲,也非等闲之辈。 论辈分,庞羲和刘焉是同一辈人,并且早年追随刘焉,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元老。 庞羲为人骄横,刘偱对他很看不过去。所以这祖孙之间的矛盾,非常的严重。若是刘偱接掌益州牧,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庞羲。就因为这一点,足以让庞羲去支持刘阐。 于是乎,这益州……可就乱开了! 刘偱得知父亲的死讯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和吴懿联系。 他带着心腹大将冷苞邓贤,连夜离开了成都,赶奔雒城和吴懿汇合。因为在成都,刘偱并没有太大的势力。虎符在庞氏手中掌握,并且在第一时间内,调庞羲领兵赶回成都,为的就是支持刘阐上位。若是庞羲一至,那么刘偱可就没戏了。只得匆匆忙忙的逃亡雒城去。 庞羲抵达成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任命亲信高沛杨怀领兵镇守涪陵,以阻止刘偱领兵回转成都。然后以刘璝为成都将军,总领成都兵马,命杨洪为绵竹太守,又清楚刘璋的宾客来敏辅佐,很快就稳定下了成都的局势。而这时候,刘偱与吴懿汇合,准备回师杀向成都。 “外公,为何要如此做呢?” 年近十六岁的刘阐,好生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让哥哥回来呢?” 庞羲苦笑道:“二公子,大公子若回来的话,只怕您将死无葬身之地。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您是主公所钦定的继承人,可是大公子会答应吗?他怎么可能甘心在你麾下称臣呢?” “可是,我可以不做州牧,让哥哥来做啊。” 庞羲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厉声喝道:“二公子,你难道要违背主公的遗命吗?这许多人,为二公子效力……若您这时候退让,许多人将会因二公子而丧命,二公子为何狠心如斯?” 说穿了,刘阐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孩子,那经过什么世面? 庞羲这么一声厉喝,刘阐吓得脸色顿时发白。庞氏很不高兴的瞪了庞羲一眼,“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要吓唬阐儿?阐儿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这也不能够责怪他啊。” 庞羲苦笑一声,“乖女,为父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问题是,阐儿这时候绝不能有半分的软弱……二公子,你若是心疼你的哥哥,将来等拿住了他,咱们给他留个富贵,不就可以了?” 刘阐那懂得什么,先是被庞羲一吓,如今听还能见到刘偱,自然非常开心。 于是,在庞羲的扶持下,刘阐登上了益州牧的位子,并且让庞羲辅政,处理各项事情。 庞氏私下里说:“父亲,您离开巴西,可葭萌关外尚有关中无难军,我们又该如何对付呢?” “乖女,你放心就是!” 庞羲自信满满的说:“为父已经命从事王商守住葭萌关,又有邓芝孟达辅佐,乖女无需担心。待为父拿住了那孽子,平定了蜀中之乱以后,再领大军回师巴西,出葭萌关与董贼决战。” 这话,端的说的是自信满满。 庞氏一妇道人家,如何懂得兵事?反正听庞羲说的热闹,说的轻松,也就放下了心来。 可这蜀中,就真的能如庞羲所说的那样简单,迅速平定下来吗? ****** “断无可能!” 贾诩冷笑道:“刘偱虽粗莽,却并非无能之辈。他文有来敏秦宓辅佐,武有吴懿冷苞邓贤为将,皆蜀中俊才。那来敏是许昌黄琬的妻弟,博学雅量,素来受刘璋倚重,在蜀中颇有威望……吴懿也是刘焉旧臣,论资历虽比不上庞羲,可若是讲能力,怕庞羲也难与吴懿匹敌。” 董冀道:“军师的意思是……刘阐必败?” “那倒未必。”贾诩笑道:“我命人毒杀刘璋,就是为了这一刻。既然蜀中乱起,若得不到好处,我们岂能让他平定下来?等庞羲抵挡不住的时候,我自会协助刘阐……扯一下刘偱的后腿。” 董冀想了想,恍然大悟:“军师的意思,是请三叔出马?” “不错,张任这一年多来,想必已经鼓捣出了些成绩。对付蜀中兵马,却是足够了!” “那军师是要帮助刘偱?” 贾诩哈哈大笑,“大公子,我好端端的帮刘偱干什么?三爷一动,定然会牵动荆州兵马。若不能将曹操刘备都卷进来,那么刘璋不就死的太冤枉了吗?接下来,就看士元会有什么举动。” 董冀听了这话,不禁心里一哆嗦。 父亲常说,军师能算无遗策。我以前还不相信,可现在……军师这场谋划,可真的是不小啊。 的确是不小! 按照贾诩的计算,这一场西川内乱,会波及荆襄九郡,江东六郡,甚至连远在冀州的袁绍,都难以幸免。关键的问题在于,这计划需要一步步的进行,看各方诸侯的反应,再做计较。 只是,如此一来,董俷的婚事也就变得不在那么显眼。 就连他被封为凉王的消息,也没能如想像中那样引起轰动。西川虽然偏远,却牵系到了中原。 八月中旬,西川大战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刘偱兵马屯集在涪陵关下,和杨怀已经有数次交锋。 “大公子,这样下去的话,似乎不太好。若不能尽快夺取涪陵,一俟川中稳定,则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冷苞挥舞着拳头,大声的说道。 年仅二十六岁的冷苞,正值血气方刚之时。颇精通兵法韬略,胯下马,掌中枪有万夫不挡之勇。 出身于贫寒的冷苞,颇受刘偱的信任。 吴懿一蹙眉,冷冷的喝道:“冷苞,在大公子面前,不得如此放肆!” 这吴懿是兖州陈留(今河南开封)人,九尺身高,生的劲健威猛。十三岁就在刘焉麾下效力,至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之久。刘璋活着的时候,对吴懿并不是非常看重,但刘偱却与他关系密切。 冷苞虽然张狂,但也识得轻重。 当下退到了旁边,低声嘟囔:“这是事实嘛。用兵月余,却在这涪陵关下寸步难进。大公子应当下定决心,这时候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的话,恐怕迟早会被高杨二贼所利用啊……” “冷苞,闭嘴!” 吴懿喝了一声,而后转身对刘偱道:“大公子,冷苞虽无礼,却说的是事实。用兵月余,您难道还指望着,将来和庞羲老儿和解吗?二公子受庞羲所惑,不明是非,可长此以往,则益州必然为庞羲所掌控。那时候,大公子上无脸面对主公,下又如何照看二公子和夫人呢?” 刘偱一咬牙,“子远所言极是,唯有尽快攻破涪陵,我等方有生机……冷苞,就依你先前所说之计。明日诱杀高沛……邓贤,你领一支兵马埋伏于涪陵城外,待杨怀出兵,你就趁势夺取涪陵关。我希望在入冬之前,大军能进入成都。蜀中之乱,持续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些。” 诸将闻听,齐声应诺。 刘偱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涪陵一失,庞羲老儿……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 注:王商,刘璋置蜀郡太守。以才学称,声问著於州里。刘璋辟为治中从事。是时王涂隔绝,州之牧伯犹七国之诸侯也,而璋懦弱多疑,不能党信大臣。商奏记谏璋,璋颇感悟……此人未在演义中出场。 来敏,蜀执慎将军。父艳,为汉司空。汉末大乱,敏随姊奔荆州,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故益州牧刘璋遣迎琬妻,敏遂俱与姊入蜀,常为璋宾客。涉猎书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仓、雅训诂,好是正文字……演义中,蜀祭酒。丞相亮北伐,留敏为祭酒。 第四四五章 庞统走阴平 第四四五章 庞统走阴平 葭萌关,因地处葭萌县而得名。 周慎靓王五年(也就是公元前316年)时,巴王和蜀王曾因仇相争。于是有秦惠文王趁机派秦国名将司马错出兵伐蜀,与巴蜀军在葭萌关外发生了数次激战,当时也是损失惨重。 秦灭巴蜀之后,置葭萌县,治昭化…… 这葭萌关,地处秦蜀交通要道,嘉陵江和白龙江在此汇合,陆路上通汉中,下通成都。 顺嘉陵江而下,可直达巴西重镇阆中。 峰连玉垒(指玉垒山,今四川汶川西南),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 古人将葭萌关称之为天设之雄。 刘璋死后,汉中郡立刻做出了反应。谁都知道,巴蜀定然会出现混乱,而此事能破葭萌关,整个巴蜀都将不攻自破。于是阎圃紧急调动汉中武都二十万大军,并无难军十万人,屯聚葭萌关下。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月余,巴蜀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出现了混乱。 可是葭萌关……至今仍阻挡着他们的去路。假巴西太守王商,亲自坐镇于阆中,以白水校尉孟达为葭萌关守将,抵挡汉中军凶猛的攻击。不得不说,这孟达守城防御的本领,不一般! 一连数日损兵折将,令甘贲阎圃等人都非常的苦恼。 贾龙还冷静些,毕竟年长,走过的桥比阎圃甘贲二人走过的路加起来都多,往往可以沉住气。 “士元呢?” 贾龙已年过花甲,疑惑的问道。 说来也奇怪,那长史庞统自从到了无难军之后,很少过问军务,大部分时间和当地山民一起,跋山涉水,很少见到踪影。也知道庞统的来头不一般,是董俷的亲信,贾龙也不过问。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庞统作为无难军长史,如今又是攻击巴蜀的关键时期,怎么能不在军中? 非但是贾龙,就连同为董俷门下所出的阎圃,对庞统也有些不满了! 反倒是甘贲浑不在意,闻听贾龙询问,笑呵呵的说:“庞长史可能有些想法,自刘璋死讯传来的第二天,就带着技击士离开了军营……恩,算算日子也不短了,想必也就是这两日回来。” “哦?士元有何想法?” “他倒是没说,不过看他神神秘秘的,似乎是有了什么头绪。” 贾龙不由得哼了一声,心道:这葭萌关乃天设之雄,丝毫不比那函谷关来得简单。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大言不惭说有主意?若是如此,自古以来也就不会只有司马错一人破葭萌关了。 说实话,贾龙对庞统还是有些看不过眼。 毕竟年纪太小,而且还把他心爱的弟子张任调离无难军。到了贾龙这个年纪,总希望身边有个亲近的人陪伴。毫无疑问,张任是他最亲近的人,而庞统就是赶走了张任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军卒来报:“长史大人回来了!” 一个月不见,庞统看上去非常的狼狈。 衣衫褴褛或许还有些夸张,可是那样子,的确是让人看着发笑。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烂了好几个口子。一只脚是靴子,一只脚却等着草鞋,活脱脱像个叫花子。 一进大帐,甘贲忍不住大笑起来。 “士元,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地这副模样?” 庞统虽然疲惫,但精神却显得非常亢奋。 他坐下来,有军卒端过来了一晚白水,他咕嘟嘟的喝下去后,一抹嘴巴,长出了一口气。 “老将军,我该怎么入蜀了!” 贾龙等人闻听,不由得同时起身,“士元,你有破葭萌关之法了?” 庞统笑着摇头说:“破葭萌关我没有办法,我是说,我知道该如何突入巴蜀,夺取成都了。” 贾龙一蹙眉,耐着性子道:“那你且说说看。” 也难怪他会有这般表情,自古入川一条路,你不走葭萌关,还能走何处? 庞统喘了口气,也不理会贾龙表露出的不快表情,站起身来道:“来人,把地图呈上来!” 有军卒拿着一张牛皮鞣制而成的地图走进来,挂在中军大帐之中。紧跟着,技击士横在大帐门口,阻绝闲杂人等靠近。看这架势,阎圃和甘贲都不禁道:这丑鬼想要搞什么花样? 庞统也不说话,而是用硬笔沾着墨汁,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 这条线并非是从葭萌关入巴蜀,而是绕过阴平小路出汉中德阳亭,而后直去成都,绕葭萌关和梓潼而过,直抵广汉重镇江油。 贾龙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庞德说:“我们不走葭萌关,绕过大剑关深入山中,自马阁山过,而入广汉。我这大半年来,曾询问过许多本地的山民。从这条路过,可以直抵江油。江油乃是巴蜀重镇,如今二刘相争,怕是不会在这里驻守兵马。我们占领江油,取一精锐直扑涪县,造成对成都夹击之势。 梓潼阆中守军,定然会前去救援。 到时候葭萌关守卫必定空虚,老将军引兵攻击,则葭萌关必破。我等两下夹击,则巴西尽落于我手,成都不日可破……” 贾龙一蹙眉。 “阴平小路,皆高山峻岭,若蜀军以百余人扼守险要,则入蜀之军将归途断绝,怕是……” “可问题在于,谁会注意此地?” 贾龙是对巴蜀山川最有了解的人,轻轻摇头,“过于凶险,过于凶险……” “老将军,自古这行军打仗,哪有不凶险的道理?王商稳重,孟达诡计多端,强攻之下,我军必然损失惨重。而且,耗费时日甚多,若蜀中因此而获得稳定,则良机也就随之逝去。” “你……” 阎圃想要说话,但是却被甘贲拦住。 “依我看,士元此计可行。” 他沉吟了片刻,起身道:“我愿领三万无难军,走阴平小路入蜀中。士元说的不错,战机稍纵即逝……如今冒险,也不是不可行。老将军,你以为如何?” “既然你甘老虎开口,那不妨尝试。我和阎大人在这里佯攻葭萌关,为你们吸引注意力。” 庞统开口道:“我愿随同甘将军一同前往。” “这个……” “主意是我出的,这路途我也熟悉过了。我可以领技击士,率三千兵马,只带斧凿器具,在前方开路。甘将军可以每百里立下一营,这样一来首尾可以呼应,当不至于遭遇伏击。” 见庞统信心满满,众人有心阻拦,却找不到理由。 “另外,行军需多留意,我已命人打好草鞋,利于在山中行走。可命王戎霍峻协助与我,三日之后动身。甘将军自领兵马,在我动身之后又三日出发,不知诸公以为统此计可行否?” 贾龙倒是有点赞成庞统的勇气了。 “既然士元有此勇气,就依你便是。你们入蜀中之后,可持我书信,往犍为寻常播杜微。这两人都是我当年在犍为的故人之后,对刘家颇有不满。相信他二人可以给你们很大帮助。” 庞统甘贲,当下领命而去。 ****** 三日后,霍峻王戎奉命抵达,随庞统一起,领三千兵马先行出发。 这三千人,不穿衣甲,只带斧凿。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以便后军行进。又三日后,甘贲亲领三万虎贲之士,踏上了征程。与此同时,贾龙和阎圃二人在葭萌关前,展开了凶猛的攻击。 甘贲和庞统之间,隔了三天的路程。 但由于庞统等人需要开出道路,所以行进缓慢。入山之后,全无半点道路。靠着当地山民引领,又携带有指南针,倒不需要担心迷路的问题。每行进五十里,就扎下一处营地。供后军歇息。 如此行进了二十天,只前进了七百余里。 然则这七百里的山路,不见半点人烟……在莽莽群山中,硬开出了一条道路,庞统也变得格外憔悴。 身边的士卒,渐渐的在减少。 一日,当庞统在一山领上停顿下来,整点人马时,三千无难军,只余下了一千余人。 领五十名技击士,在前方探路的王戎,突然回转来。他神色慌张,脸上带着莫名的失落。 “王将军,怎么回来了?” “长史,前方无路了……” “什么意思?” 王戎哭丧着脸,“过此山岭后,全部是悬崖峭壁,无法开凿。向导说,到此再也没有路了。” “胡说!” 庞统闻听勃然大怒,若在此停下,那可就是前功尽弃。这荒山野岭的,若军卒失去希望,定然会出现混乱。更何况,后面甘贲的大军就要跟上,若找不到通路,可就白费了一番功夫。 他和霍峻随着王戎往前走,却见前方是一陡峭的下坡路,全部由溜滑的山石组成,根本无法在上面立足。 庞统问向导:“这里叫什么名字?” 那向导回答说:“此地名叫马阁山,由此下山,在行一日,就能看见江油了。” 庞统看着陡峭的山体,沉吟了片刻之后,命人取藤甲裹身,外罩毡衫,厉声喝道:“我们行军七百余里,经历了多少凶险,许多兄弟在途中丧命……如今,过了这里,就是江油,我等乃是奉天命讨逆,若是老天要我们成功,哪怕是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住。我愿第一个下去,谁可随我一同?” 霍峻大声道:“长史,我愿追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庞统说着话,纵身跃起,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凸出的山石,撞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吭不得半声。 庞统带头,霍峻紧随其后。其余的军卒一见,也顿时振奋起来,着藤甲的往山下翻滚,没有甲胄的,则用绳索束腰,鱼贯而行。当然,这一路下来,又折损了数百人,不过总算是过来了。 庞统命人通知甘贲,火速行军。 他和王戎霍峻一合计,觉得兵贵神速,不可以在这山下久留。多停留片刻,就多一分危险。 于是领军卒连夜行军,向江油扑去。 ———————— 第四四六章 无题 第四四六章 无题 ———————————— 江油并不是一个城市! 它位于涪江上游,在龙门山东南,距离绵竹八十里,成都三百二十里,属于德阳县治下。 若用更准确的称呼,这里应该被称之为江油大营。 如果董俷看到江油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大骂那罗贯中是一个骗子。 演义中,江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可现在看来,说它是一座军塞……或许更加妥帖一些。 江油大营原本屯有重兵。 这里囤积着供应广汉、巴西两郡的粮草,同时也保证着绵竹,乃至成都的用粮。甚至军械弩炮,一应俱全。当年刘焉设立江油大营的时候,主要是为了抵御犍为方面的世族谋反。 任岐已死,贾龙无踪…… 犍为如今非常的平静,所以就渐渐的懈怠了不少。 在刘璋时,江油大营有健卒八千。但刘璋一死,蜀中大乱。庞羲为了加强成都的防御,就把江油兵马调至绵竹,拱卫成都。而江油大营中,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不过千人,毫无战力。 这倒也不能说庞羲不懂得用兵。 事实上,上至庞羲,下至小卒,都不认为江油会发生战事。 傍晚时分,一支关中军从天而降,出现在江油大营外。王戎霍峻领八百无难军杀入大营之中,毫无防备的江油留守军根本就没做出任何反抗,很快就丢弃了军械,跪地求饶。而江油大营守将在试图组织反抗的时候,被霍峻一箭射杀。半个时辰之后,庞统令数百人入主江油大营。 看着营中堆砌如山的粮草军械,庞统忍不住连连摇头。 霍峻低声问道:“长史,为何摇头?” 庞统一笑,“我只是在想,当年刘焉设立江油大营,除了镇压犍为谋逆之外,未尝不存了小心……虽说自古入川一条路,可这天底下没有绝对的事。精于谋算的刘焉,岂能不做防备?” 霍峻道:“军师的意思是……刘焉知道阴平小道?” “那倒未必!”庞统说:“阴平小道,不过是山民的一个说法。至今日起,才算落实。刘焉又非神仙,怎可能知道阴平小道的存在?但未雨绸缪,防备万一,未尝不是刘焉的想法。” 想想也是! 那刘焉镇守幽州多年,和异族交锋无数次,绝非易与之辈。 只可惜他的后代……未必能理会他的意思。以至于诺大的行营,如今却成了一座粮仓兵库。 由于袭击突然,江油大营丢失,并未惊动他人。 当然,这不过是暂时的! 庞统命霍峻清点大营中的粮草辎重,同时派技击士连夜赶赴犍为,找贾龙所说的常播与杜微。这二人都是川中名士,因当初与贾龙任岐交好,故而不太受刘璋的重视,仍在了犍为。 也不需要担心他们能在犍为翻出什么浪花! 当年贾龙任岐那么大的声势,都奈何不得刘焉。如今犍为世族势力大减,又怕个甚? 庞统倒没想过,常播和杜微这二人能起到什么作用。事实上奇兵突袭,所求的并非是斩获多少战果,而是所带来的震撼性。 夜已深,细作来报:甘贲率领先锋人马,已经过了马阁山,正星夜赶来,预计天亮时到达。 时间非常的紧迫,庞统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这时,霍峻领着两个人走进了营帐,“长史大人,这两个人要见你!” 看打扮,这两人似乎是囚犯。一个生的五大三粗,魁梧壮硕。年纪不大,四方脸,形容虽有些憔悴,但看上去却很有威严。一双眸子闪烁精光,流露着桀骜不驯之气,不似普通囚犯。 另一个人只七尺身高,很瘦弱。 长的倒也清秀,但给人一种极为刚硬的烈性之气。 这江油大营,除了囤积粮草辎重外,还关押着不少囚犯。为的是修补江油大营的防御……根据江油大营防御图上注明的时间来看,中平五年三月,也就是雍水叛乱之后的第二年,犍为开始造反。刘焉是有心把江油修建成一座要塞,但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被搁置一边了。 庞统奇道:“这两位是……” “在下彭羕!” “小人王累!” “啊……” 庞统闻听一怔。彭羕这个名字,他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王累之名,却是有所耳闻。 这王累是广汉人,本是刘璋的从事,年过已过三旬。他怎么会在这里?又做此囚徒的打扮? 庞统小眼儿一眯,脸上却带着笑意,上前拱手。 “辰元先生之名,统如雷贯耳……” 王累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讽,又好像有些自嘲,“庞大人莫要说这些客套话,累如今不过江油一囚徒罢了。若非永年,怕已死去多时……今日冒然求见,却是有大功劳奉与将军。” 大功劳? 庞统疑惑的看了一眼王累。对于王累言语中的爽直,他倒是不在意,只是不明白王累所说的大功劳,又是什么。 王累看上去很疲惫,退了一步,让彭羕站在前面。 “还是让永年说吧!” 语气中有些落寞,情绪也好像很低落。反倒是彭羕,没有露出半点怯场的样子,向庞统拱手。 “广汉彭羕,见过庞大人!” “彭……” 庞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彭羕。还是王累说了一句:“永年曾经为刘季玉的书佐,大人可呼其字!” 庞统尴尬一笑,“不知永年有何指教?” 彭羕似不知什么叫客气,挺胸道:“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想救大人一名,顺带送一场功劳罢了。” 王累在一旁,不禁一蹙眉头。 这个永年啊,怎地遭了如此一场劫难,仍是老样子?你这样不知进退,肆意骄横,绝非长久保身之策。 有心上前说项两句,但又一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久闻那董西平胸襟广阔,想当年挟持了胡昭,任由胡昭咒骂,却毫不动气。这庞统是董俷的亲信,观其行,说不定能看出一些董俷的端倪。正好借此机会,来看一看董俷的手段吧。 庞统非常严肃,一瞪旁边想要发怒的王戎霍峻,而后正色道:“请先生指教!” 这彭羕,年不过弱冠,比庞统还小。如今庞统称其先生,可以说是给足了彭羕脸面。旁边的王累暗自点头,然后向彭羕看去。心说:永年,你若再不知进退的话,怕是将来难有好下场。 “庞大人,你孤军深入蜀中,其意不言而喻。江油虽地形险要,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听人说,大公子刘偱如今已经攻破了涪陵关,高沛战死,杨怀被俘。庞大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在蜀中站稳脚跟。彭某虽不才,愿效苏秦张仪之事,说服葭萌关孟达投降,引关中军入川。” 庞统的身子蓦地一颤,面色依旧如常。 “先生可有把握?” “十成把握!” “既然如此,就请先生辛苦一趟……若能说降孟达,庞统愿向凉王请奏,举先生为首功。” 彭羕也不客气,“事不宜迟,我今夜动身!” 庞统命二十名技击士护送彭羕连夜启程。他倒不担心彭羕耍什么花招,反正这本就是一次赌博。 彭羕走了! 王累站起身来,苦笑拱手:“永年这个人,心性是不错。只是年少轻狂,刚才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庞统笑道:“凉王曾言:有本事的人,都会几分傲气。没有本事的人,你让他傲也傲不起来。呵呵,区区小事。辰元大人何必放在心上?只是统有些奇怪,大人您怎么会被关在江油?” 王累闻听,长叹了一声。 “西汉王登基,得传国玉玺,为皇统正宗……我当时劝州牧大人往长安献书求罪,毕竟他手中的州牧之位,传自于刘焉大人,而非朝廷。这是大义所在,当时州牧大人如果听从我的劝告,不但可以坐稳州牧之位,蜀中也能免于兵戈之事。但是州牧大人……不肯听从。” 这古人,凡事讲求名正言顺。 如果当时刘璋上疏的话,以董俷当时的处境,还真的就只能接受。 刘璋能继续做他的土皇帝,只要没有谋逆之事,董俷就没有借口找他麻烦。甚至说,刘璋和关东诸侯暗中往来,他董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累所献之计,于当时是最为稳妥。 只可惜,夏侯兰大败,汉安军主力和联军于京兆对峙,从表面上看,联军占居优势。 而刘璋也不愿意向一晚辈低头,所以就不愿采纳王累的主意。王累这个人,有本事,有眼光……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若用后世言语来说,那就是王累不懂得说话的艺术。一味的硬谏,非但惹怒了刘璋,连带着也得罪了其他人。于是,刘璋大怒,将王累杖二百,发配江油。 也是王累的名声不错,行刑的人没有往死里打。 否则二百杖下去,别说发配,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王累被发配到江油之后,多亏了彭羕的照顾。这彭羕姿性骄傲,多所轻忽。就是说这个人不拘小节,过于放肆。不过他确有本事,自幼有神童之美名,得广汉太守董扶的看重,推荐给了刘璋。 但刘璋对彭羕极为厌恶,没有重用,让他担任了书佐。 按道理说,你应该有所收敛啊。可这彭羕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广汉时,人家看着董扶的面子,让他两分。可是董扶死了,刘璋又不待见他。而成都多权贵,谁又会容忍他一个毛头小子呢? 一次酒醉后抨击成都诸臣,刘璋借口就收拾了他。 把彭羕髡钳为奴,发配江油。这髡钳,是古时的一种刑法。髡,就是剃掉头发,钳则是用铁环束住脖子。这是一种带有极大的侮辱之意的刑法,可是彭羕呢,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王累被送到江油之后,也曾劝过彭羕。 结果彭羕却说:“我是千里马,可是这世上却没有伯乐。” 此人之骄傲,可见一斑。 庞统不由得笑了起来,“当年我投凉王时,和他差不多。不过我的运气比他好,凉王很宽宏,容忍了我的骄傲。并且用各种方法来磨练我……如今想起来,我倒是觉得,我很幸运啊。” 王累目光有些复杂,“大人你的运气好啊!” 他沉吟了一下,而后说:“永年所言,劝降孟达一事,结果尚未可知。庞大人你如今孤军深入,需要尽快则一关城,站稳脚跟。否则,江油失守的事情,最迟明日一定会被人察觉,到那时候……我有一计,或许能助大人暂时稳住。何不连夜出兵,夺取涪关,断开成都和巴西的联系?” 庞统眼睛一亮,“我也想去涪关。只是涪关和江油不同,想要攻取,却苦无良策啊。” 王累道:“刘璋不仁,二子也非成大事之辈。王累想投靠凉王,愿取涪关,为觐见之礼!” 庞统道:“辰元先生,计将安出?” “涪关守将黄权,年二十二,却颇有心计。他与我有通家之好,若大人信我,愿前去说降。不许一兵一卒,可得涪关在手。到时候,绵竹李恢定然会有所举动,我们何不趁机拿下绵竹?若绵竹一失,成都必然大乱……待永年说降孟达之后,凉王大军入川,则蜀中可定。” 庞统的眼睛,不由得眯缝起来。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先生果然好计,就请仲邈陪先生一同前往涪关,我在这里恭候佳音。” 这是一场赌博,成了的话……成都唾手可得。 但若是输了,入川的万余无难军,将死无葬身之地。庞统如今,赌的就是王累真心归降…… 第四四七章 覆没 第四四七章 覆没 王累是不是真心的归降呢? 这对庞统而言,是一次从未有过的赌博和冒险! 不过,相对于他的赌博,绵羊太守李恢却显得焦躁不安,甚至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 江油失守了? 江油怎么就失守了呢?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恢脑袋嗡的一声响,当时就有点懵了…… 也难怪,江油位于蜀中内部,准确一点来说,那地方是在成都西南,关中军怎么就攻陷了江油? 可是他也知道,黄权是个实在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那种事来说事。 于是,在得到了消息之后,李恢立刻领八千人急急忙忙的离开绵竹,向涪关星夜赶赴而去。 关中军得了江油,下一步肯定是要占领涪关。 涪关守军不过一两千人,能不能抵御住关中军的攻击?要知道,这关中军素来是以能征惯战而著称。涪关的位置很重要,在庞统而言,得了涪关就等于在蜀中有了立足点;而对西川方面,涪关丢失了……成都与巴西、广汉,犍为三郡之间的联系也就随之被断隔了起来。 此前关中军被阻于葭萌关外,庞羲等人谁都没有意识到,涪关的重要性。 可现在,关中军已经进入了蜀中,那么涪关就显得格外重要。弄不好,这一次会出现大麻烦。 “传我命令,大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抵达涪关!” 三军将士同时应命,行进的速度,再一次提升了起来。可是李恢还是觉得,这人马走的太慢。 ****** “李恢这个人,有本事!” 王累坐在涪关府衙中,笑呵呵的说:“只是性情有时太过急躁,顾全不得大局。若我是李恢,得知江油被攻陷之后,一定会立刻通知成都,同时纠集人马,并且暂时的对涪关置之不理。” 在王累下首,是一个青年,做聆听状,脸上带着清雅笑容。 目光灼灼,他沉声道:“放弃涪关?岂不是令三郡失去了联系?” 王累大笑道:“如今我与阆中有数万人马,又有广汉郡兵……很明显,关中军偷袭江油,兵马绝不会太多。只需调足人马反击,涪关旬日就可以失而复得。这是在蜀中,我们有何担心?” 那青年,就是王累所说的黄权。 笑着点点头,“德昂终究是没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训,看样子这一次,他恐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王累嘿嘿冷笑起来。 黄权所说的教训,是李恢早年的遭遇。 他是建宁人,曾经在建宁做过督邮。李恢的姑父爨(cuan)习,是建宁郡建伶县的县令,做了一些违反法纪的事情。而李恢的督邮职务,却是检查官吏违法之事,类似于那种监督部门。 发现爨习的问题后,李恢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原因,直接上报了成都。 有道是,亲不亲,一家人。西川乡党成风,李恢高了爨习,非但没有对爨习造成麻烦,反而让他险些被罢免了官职。连带着家里人对他也看不顺眼。当时的李恢,情况是真的很狼狈。 幸而他的姑姑说情,爨习也没有和李恢计较。 反而把李恢介绍给了当时蜀郡太守董和,这才算是让李恢免了一难。 董和当时就说李恢:“德昂你太心急了……想做出成绩,我能理解。可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 这件事,大半的蜀中官吏都知道。 对于李恢的这种行为,王累是赞成的。但不顾亲情而只在意自家的前程,却非王累所看重。 他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公衡,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想必那李恢也该到了。我们准备一下,好迎接我们的太守大人!” 王累与董和不睦。 当初被刘璋杖脊一事,也有董和的影子。 而董和又是庞羲的亲信,李恢得董和的信任,也就注定了王累不会轻饶了他。至于黄权,对李恢也没有什么好感。能给他一点教训的话,黄权也不会介意,在关键时刻煽风点火。 这二人准备了一下,待到快酉时了,探马来报,李恢的兵马快到涪关了。 王累没有出面,黄权却登上了涪关城头。远处,尘烟滚滚,之间李恢领着兵马,来到了城下。 看得出来,李恢紧赶慢赶,一路颇为辛苦。 黄权心中一叹,拱手道:“城下可是德昂太守?” “我正是李恢……涪关如今情况如何?还不开城放行?” 黄权笑了起来,“大人莫要心急,涪关如今一切安好。只是下官有一个朋友,想要引荐与大人。” 李恢这会儿也回过了气,发现情况有些不妙。 他一蹙眉,沉声喝道:“黄权,你搞什么鬼?都这时候了,还引荐什么朋友?快快打开城门!” 黄权说:“非是下官不肯开,只是我那朋友说,大人若不先见他一面,怕是下官也无能为力……来人啊,擂鼓!” 说着话,身后军卒擂响了战鼓。 只听咚-咚-咚……一阵鼓响,从黄权身后突然站出一排弓箭手,一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蜀军。紧跟着,涪关两侧,响起喊杀声。两支人马从涪关两侧杀出,人数大约有两千人左右。 其中一员大将,身高过丈,膀阔腰圆。 黝黑的面皮,赛似锅底。一手青锋矛,一手屠龙戟,一马当先冲出,厉声喝道:“无难军甘贲在此,李恢还不下马投降!” 不好,上当了! 李恢激灵打了一个寒蝉,马上就明白过来,黄权怕已经是投降了。 也来不及去想黄权为什么会投降,李恢大声吼道:“三军儿郎,随我先消灭贼军,再取涪关!” 蜀军将士齐声喊喝,舞动刀枪向那两支人马扑去。 可是这两支关中军势如猛虎一般,人数虽不占优,可是一个个悍勇无比。甘贲催马冲进了蜀军阵营当中。青锋矛翻飞,屠龙戟带出一道道奇异弧光。这甘贲在关中军里面,有甘老虎的绰号。单纯论武艺,绝对可以排名前五位。只在董俷黄忠以下,和典韦也是不分伯仲。 另一支人马的主将,是霍峻。 他和甘贲领军横冲直撞不同,而是以元戎弩为主,向蜀军进攻。 两支人马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只杀得蜀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要知道,蜀军经过六十里长途奔袭,已经是很疲惫了。人数虽然占优,可又如何能与养精蓄锐的无难军相提并论。 天完全黑了下去,涪关城头燃起了火把。 黄权领一支人马也杀将出来,蜀军在抵挡了片刻之后,终于溃败而去。 李恢带着人马,狼狈而逃。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咒骂黄权。待我回到绵竹,点齐人马再杀回来,定会要你黄权小儿好看。不过,当务之急是先逃命,那些无难军实在是太过凶狠。 和蜀军相比,无难军不禁在装备上强过蜀军,而且在训练上明显也高于蜀军。 董俷为无难军配备了清一色的藤甲,汉安刀……甘贲本身也是将门出身,兵法韬略相当不俗。再加上贾龙和张任,也非是等闲之辈。数年在山地中和西域人鏖战,才练出今日的雄兵。 李恢这一战,不知己,不知彼,却是输得一点都不冤。 出发的时候,军容整肃,雄赳赳,气昂昂。 回去的时候,却是丢盔弃甲,惨不忍睹。李恢率领残兵败将一路败逃,速度也是不慢。二更天时分,兵马来到了绵竹城下。却见城头上静悄悄,四门紧闭,蜀军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城上何人当值?速速通禀杨大人,就说我回来了!” “咦,可是李太守在说话?” 城头上有人奇异的询问了一声,李恢怒道:“废话,正是我……快点通禀杨洪,打开城门!” “李大人,只怕这城门开与不开,杨将军却是做不得主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李恢心里一惊,厉声喝道:“城上何人讲话?” “呵呵,不就是我喽!” 话音刚落,只见绵竹城头灯火通明。一队军卒簇拥着一个身高不足七尺,五官秉异,相貌丑陋的青年出现在垛口。那青年眯着三角眼,朝着城下李恢一拱手:“李太守,统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绵竹已被我军占领,李大人是聪明人,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你,你是谁?杨洪何在?” 李恢一下子就懵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青年笑道:“在下无难军长史,凉王府尚书庞统。今奉皇上之命,特来取蜀中,以祝凉王大婚!” “什么?” 李恢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喉咙有点发甜,脑袋一下子成了一锅粥。 庞统道:“若非李大人配合,统安能请去绵竹?还有,杨洪将军已经逃走了……想必此时正在往成都的路上。估计不消明日,成都就会知道李大人深明大义,投降于我家凉王的消息了。” “你胡说……” 李恢胸口疼痛,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栽下了战马。 城门突然间大开,王戎领数百兵卒杀将出来,厉声喝道:“尔等见朝廷大军前来,还不弃械投降?” 火光中,王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掌中的凤翅鎏金镗,闪烁寒光,遥指精疲力竭的蜀军,声如巨雷一般,回荡在夜空之中。 ****** 江油失守,涪关失守,绵竹竟然也失守了…… 庞羲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尘仆仆,满脸血污的杨洪,呆坐在太师椅里面,竟半晌说不出话。 真是祸不单行啊! 刚接到涪陵关失守,这边关中军怎么就杀入了蜀中? 杨洪放声大哭:“将军,不是我杨洪无能,实在是那李恢,李恢……不当人子。” 这‘不当人子’四个字,若用后世比较直白的话语来解释,大致就是:这家伙不是个东西。 庞羲握紧了拳头,颤声道:“季休,你莫要着急,慢慢说!” “李德昂暗中勾结关中军,说是出兵救援涪关,实际上却调走了绵竹大半的兵力。末将曾死命阻拦,劝说李恢先通知大人,然后再设法集结兵马,关中军就算占居涪关,但兵马绝不会太多。到时候只需反戈一击,涪关江油就可以夺回来。可是李恢不听,带走了绵竹精锐。” “李德昂,竟敢如此……” 如此什么? 庞羲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这胸口发闷,好像有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口上一样。 他努力的平静下来,颤声道:“那绵竹又怎会丢失?” “李恢走后,绵竹兵力空虚。末将不得不领人四处查看,以防备关中军偷袭。不成想李恢竟让他的亲信,打开了绵竹城门,放关中军入绵竹……末将以寡敌众,还被那关中军一个名叫王戎的家伙,打断了胳膊……” “关中军,有多少人?” “当有五千之数!” 绵竹有兵马两万,若非李恢勾结,带走了主力,怎可能出现以寡敌众的情况? 杨洪说:“末将杀出绵竹,抓住了一名关中军。那关中军士卒说: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是因为成都城中,有人做内应。说只要拿下了绵竹,成都肯定受不住,还劝说末将投降……末将受将军提拔之恩,听那厮说完,就气得不得了,一剑砍了他的脑袋,特献于将军。” 杨洪带来的首级,是一个有着明显安息人特征的脑袋。 这种事情做不得假,如果杨洪是在败退的路上找借口的话,也找不到这么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啊。 庞羲啪啪啪,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董和匹夫,安敢如此欺我……来人,立刻却将董和那匹夫捉拿起来,打入天牢之中。” 自有小校前去执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成都大小官员纷纷赶来,询问庞羲究竟出了什么事? 董和是庞羲的亲信,而且在蜀中人缘不错。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呢? 庞羲把绵竹失守的事情,告诉了众人。闻听之下,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庞羲说:“诸公不必担心,关中军虽入蜀,不过是鳞介之癣罢了。我已派人往阆中送信,待明日,我亲领兵马夺回绵竹就是。当务之急,却是涪陵关失守,诸公以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想也是,就算是关中军溜进了蜀中又有什么关系? 几千人,能扑腾出什么浪花来? 关键还是那大公子的兵马。突破了涪陵关,这麻烦可就大了啊…… 众人之中,站出来一男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五短身材,生的贼眉鼠眼,令人生厌。 此人,正是益州治中从事张松。 “永年计将安出?” 张松也是个很傲气的人,有才华,且出身蜀中大族。只不过由于他相貌不好,不被人待见。刘璋任命他为治中从事,说穿了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背景。张松呢,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平时表现的非常低调。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是不会站出来,以至于庞羲都快忘记了他的存在。 如今见张松主动站出来,庞羲不禁心中狂喜。 张松说:“大公子虽破了涪陵关,但路途遥远,并不困难。自涪陵关以下,有水陆两条路可抵达成都。不过不管水路还是陆路,都需要经过德阳关。将军可选一心腹之人,坚守不出。不出多久,大公子一系人马必将粮草断绝,到时候是杀是留,全都要听将军您一人之意。” 庞羲连连点头,“永年以为何人可去?” “成都将军刘璝,可为主将。” 庞羲想了想,觉得这刘璝倒也算是比较不错的人选,沉吟了一下之后问道:“只刘璝一人……” “若将军不放心,松可推荐两人。州署从事张裔张君嗣,文武双全。治公羊春秋,又博涉史记汉书。曾为鱼复长,又担任过帐下司马;张裔好友罗蒙,如今任白水校尉,文韬武略,皆不俗……此二人可为刘将军副将。另外师友从事周群,素有贤名,也可辅佐成都将军。” 张松一连举荐三人,让庞羲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就依永年所说,命刘璝镇德阳,张裔罗蒙为副将,请周群为长史,辅佐刘璝。” 注意,这里庞羲用了一个‘请’字。 周群是什么人? 那是正经的蜀中名士,巴西阆中人。父亲周舒,曾为刘焉别驾。后因牵扯犍为反叛,受刘焉怀疑而致仕。可这周舒,同时又是刘璋的老师,身份非同一般。周群呢,曾就学广安名士杨厚,在蜀中的名气,只弱于董扶任安两人。刘璋以周群为兄弟,辟为师友从事,极为看重。 这个人虽没有实权,可是在川中的影响力,却非同一般。 庞羲敢对别人用‘命’这个字,可是对周群,却要恭恭敬敬的说一个‘请’字,可见其不俗。 一俟事情有了安排,庞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着手点齐人马,准备第二日出兵绵竹,夺回涪关。 第四四八章 贾诩二谋荆襄(一) 第四四八章 贾诩二谋荆襄(一) 刘璝出兵赶赴德阳,将刘偱大军阻挡于广阳东南。 不过绵竹失守,关中军杀入川中的消息,已经在悄然中流传开来,使得成都顿时变得大乱。 庞羲不得不推迟了出兵的计划,先命人平定成都的混乱,而后才领兵出征。 不过等到庞羲兵马出成都的时候,已经距离庞统占领绵竹过去了五天。五天的时间里,张松脱颖而出。辅助庞羲,把成都大小事情处理的是井然有序,让庞羲不禁大感惊讶,又喜悦万分。 “永年有此才能,为何不早出山辅佐州牧?” 张松面呈凄苦之色,“松有自知之明,刘益州不喜我的长相,成都大小官吏也时常有所刁难。若非我张家在蜀中尚有一席之地,恐怕连治中从事也当不得。与其出头受人唾弃,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些事情。若非将军有贤德之名,成都又危在旦夕,我是绝不会站出来受罪的。” 这一番言语,说的庞羲感动万分。 “危难时方能见得忠良,永年大才,季玉却是走眼了!” 他要领兵出征,自然需要在成都有一番安排。原本,庞羲最信任董和,可是如今…… 出兵之前,庞羲命张松为成都将军,益州别驾,负责成都的大小事务。本来他还想带杨洪出征,可是杨洪在绵竹之战中受了伤,连夜赶回成都之后,就一病不起,甚至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此情况,庞羲又如何带他? 于是命杨洪为左军都尉,辅佐张松镇守成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庞羲把铜虎符分为两半,一半交给了张松,一半交给了杨洪。这虎符,是调动成都兵马的凭借,军卒素来是认虎符而不认人,类似于大秦国始皇帝时期的规程。没有完整的虎符,则成都兵马无人可动。 这样安排下来之后,庞羲总算是放心了。 清晨,大军出成都,向绵竹而去。刘阐在张松杨洪的陪伴下,出城十里,并祝庞羲旗开得胜。 眼见大军愈行愈远,张松杨洪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 与此同时,巴西太守王商得到了庞羲的命令,与属下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出兵夹击涪关。 命巴西佐校尉邓芝领兵镇守梓潼,负责粮草供应。 王商自领五万蜀军,浩浩荡荡的向绵竹杀去。佐校尉,是刘焉设立的一个官职。益州虽地处偏远,刘焉也有土皇帝的架势,可是在礼制上,他却不敢逾越半分。将军这个官衔,非同寻常。如果没有朝廷的许可,即便是州牧也不能委任。成都将军,属于杂号将军,那也是刘璋从许昌讨来的封号。 当然,具体这将军由谁担当,还是刘璋说了算。 除此之外,校尉是一州最大的军事长官。贾龙当初就是以校尉之职,给刘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也使得刘焉投鼠忌器,在校尉之下,设佐校尉一职,名义上是辅佐校尉的助手,实际上却有监督之意在其中。这种官职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兵权,但需要心腹之人才能担当。 邓芝,就是王商的心腹! 当王商大军抵达涪关的时候,绵竹战事已经开始了两天。 庞羲那边领十万大军,猛攻绵竹。但是于绵竹而言,庞统镇定自若,数次击溃了庞羲的进攻。 王商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只要能打下涪关,就可以对绵竹形成夹击之势。 所以大军在涪关城下展开队形,王商出阵厉声喝骂:“黄权小儿,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今日我大军已至,速速献关投降……念你年少无知,我可以替你说情,饶你性命。若不思悔改,待破关之时,休怪我不顾旧情!” 涪关上,静悄悄。 士卒鸦雀无声,只见王累在黄权和霍峻的陪同下,登上城头。 “文表贤弟,为何执迷不悟?汉室皇统,已归关中。关东诸侯,挟持伪帝,实乃大逆不道。刘益州身为汉室宗亲,却不思为国分忧。今朝廷大军已入川中,文表贤弟还不速速归降?” 王商一见王累,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道,王姓是川中大族,自秦惠文王时就立足西川。主要集中于广汉地区……王商王累,同出一族,不过并非同一枝罢了。王商属于族中正统,立足新都;而王累则生于旁支,在广汉北部。若论辈分,王商需要叫王累一声兄长。王累出现在涪关,令王商感到吃惊。 “辰元,你为何在此?” 王累冷笑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刘季玉不听我的劝阻也就罢了,却辱我太甚。成都宵小遍布,尽是落井投石之辈。就连我的同族,在我落难时也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好话……嘿嘿,成都与我已无干系,我如今已投靠关中,乃无难军行军司马,文表贤弟,你说我为何在此?” 那语气中的怨毒之意,令王商打了一个寒蝉。 虽同出一族,可这同族中的勾心斗角,也非常激烈。 王累在川中有名气,王商虽也是贤良,却不比王累。若说心中没有嫉妒,那纯粹是胡说八道。 所以当王累受难的时候,王商一支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好话。 这也是为稳固王商一支在族中地位的手段。说句不好听的话,王商当时巴不得王累被打死。 可是…… “贼奴,安敢如此?” 王商面红耳赤,厉声喝道。 王累冷笑一声,“文表贤弟,废话少说……有本事就使出来,王辰元的人头就等着你来拿!” 王商身后一员将勃然大怒,“贼奴大胆,吃我一箭!” 说着话,弯弓搭箭,朝着王商射去。 霍峻手疾眼快,一剑将利矢荡开。从城门楼上走出一员大将,大吼一声:“暗箭偷袭,算不得好汉。来而不往非礼也,贼将休走,吃我一箭!” 那大将手中的弓箭,乃六石强弓。将一支特制的鬼哭箭搭在弦上,弓开满月,只听一声凄厉的历啸,震得人耳膜直颤。那射箭的蜀将抬枪拨打,可是鬼哭箭的速度太快了,噗的一声,击碎兜鏊上的青铜护额,把那蜀将的脑袋射穿,脖子向后一样,就听嘎巴一声颈骨折断。 这一箭,好大的力量! 王商的护军一见,连忙冲出来护住了王商。 “兀那贼将,可敢报上名来!” 大将收起弓箭,傲然道:“我乃无难军都督甘贲……无胆鼠辈,尽管放马过来!” 甘贲这一箭,确实有敲山震虎的威力。 一时间,蜀军鸦雀无声。王商一见士气低落,心知大事不好。立刻命人擂鼓,催动人马攻城。 不过这结果,却是显而易见。 甘贲一箭已经夺走了蜀军的士气,加之涪关城墙坚厚,又有自江油大营运送来的各种物资。 蜀军猛攻了一个时辰,丢下千余具死尸,停止了攻城。 第一天,王商无功而返…… 当晚,王商呆坐在中军大帐中,苦思破城之法。他可以看不起黄权,可以看不起甘贲,但是却不能小看王累。对于这位族兄的本事,他是清楚的。既然王累出马,想必犍为难以指望。 那犍为本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地方! 刘焉死得早,若是再给刘焉些许日子,也许能令犍为平定下来。刘璋……论魄力,手段,远远不比刘焉。试图以怀柔之法拉拢犍为的世族力量,结果却使得犍为的世族获得了休整的时间。 王商心知,王累既然投靠了关中军,肯定会设法拉拢犍为。 如此一来的话,唯有强攻一途。也许会损失惨重,但成功的话,于绵竹守军而言,影响颇大。 好在,入川只此一军啊! 王商拿定了主意,心情也就放松了许多。 当下和衣而卧,躺在榻上假寐。不知不觉间,已三更天…… 王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心中顿觉不快,起身走出了大帐,“何事喧哗?” “大人,大人……” 一小校风尘仆仆,出现在王商面前。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商心里一咯噔,忙道:“何事惊慌?” “葭萌关,葭萌关……” “葭萌关怎么了?” 王商的脸色变得煞白,紧张的询问那小校。 “葭萌关,失守了!” “什么?” 王商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葭萌关怎么会失守了呢?” “葭萌关守将孟达,开关献降。关中无难军突然杀至大剑关,大剑关未有提防,随即告破。邓大人命小人连夜赶来报信,并告诉大人说,葭萌关一破,巴西只剩下阆中梓潼,万不可丢失。” “邓伯玉那边……” “邓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预计今天午时,入川关中军定然会有所行动,不是梓潼,就是阆中。” 王商不敢再犹豫,立刻下令,班师回阆中。 开玩笑,阆中是巴西重镇,与梓潼遥相呼应。若阆中有失,巴西等同于被攻破……到时候,成都的屏障也将不存,而绵竹关中军将和入川关中军连在一起,西川定然会出现大难啊。 “大人,万万不可啊!” 一人站出来,阻拦王商,“若是匆忙撤军,涪关贼兵定然会趁势掩杀,到时候大军将难以保存。” 说话的人,名叫王谋,也是川中王氏一族的成员。 不过,他既不是王累的一支,也不是王商的一支,而是汉嘉(今四川芦山东北)王氏族人,论辈分,是王商的侄子。不过年纪要比王商大不少,如今在巴西担当别驾司马,随军出征。 王商心知王谋所说的有道理,可是阆中危在旦夕,必须要尽早返回啊。 王谋说:“大人,小侄愿领三千兵马为后军,阻挡涪关之敌。大人回师时,需小心谨慎,需留精锐压阵,缓缓而行。无难军战力强横,小侄也不知道能拖到几时,只愿大人能平安回归阆中。” 什么叫患难之时见忠良? 这就是啊! 王商的眼睛红了,拉着王谋的手,“一切就烦劳元泰了!” 于是乎,王商给了王谋五千悍卒,留守大营。自己则带着兵马,趁着天还没有亮,赶赴阆中。 王商前脚刚走,王谋就找来了心腹家人。 “我有书信一封,速速送往涪关,交给族叔王累。” 那家人目瞪口呆,“主人,您这是……” “笨蛋,葭萌关被破,你觉得西川还能守住吗?那王商自诩正统,平日里不把我等旁支放在艳丽。今日西川将倾,我需为族人谋取生路。不把王商支走,我哪有机会和涪关联系呢?” “主人高见!” 可怜王商,虽有声名,可终究是不会做人。 前脚离开涪关,这后脚就有人开始谋算他了。不过王谋也留了个心眼儿,让王商整备后军。 在见到王累的时候,他劝说道:“文表叔非比寻常人,虽撤走,必然会留有精兵压阵,族叔不可轻易追击啊。” 哪知道王累却笑了起来。 “谁要追击他?” “啊?” 甘贲说:“就算王文表能回到阆中,怕也是进不得阆中城门吧……长史给我们的命令,只是坚守涪关。其余诸事,我们无需理睬。嘿嘿,阆中?阆中现在恐怕早已经改头换面了吧。” 王谋闻听,却是惊得目瞪口呆。 第四四九章 贾诩二谋荆襄(二) 第四四九章 贾诩二谋荆襄(二) 阆中已在望! 这阆中,位于嘉陵江中部,西川的东北方。东面有巴山,西面是剑门,雄峙川北,是入川后必经之路。 看到城头上迎风招展的大纛,王商这一路上悬在嘴边的心啊,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仰天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总算是及时回来了……阆中看上去没事儿,关中军也不见踪迹。我还有时间,足够在阆中布置起一道防线。不过,关中军没有来攻打阆中,想必是去了梓潼。但愿伯苗能多坚持一些时日,给我足够的时间来布防……伯苗,还请多保重!” 这大战尚未开始,王商已经做好了放弃梓潼的准备。 数万人马抵达阆中之后,见城头上空无一人。王商不禁奇怪,命人到阆中城下叫门。 离开阆中的时候,王商把城中防务交给了他族中兄弟王甫。王甫是广汉郪(qi,一声平)县人,不属于王商这一支。不过,郪县王氏,素来和新都王氏比较亲近,王甫和王商的关系呢,也不像王累和王商那样,也好过王谋,是王商极为信赖的族人,故而王商把阆中交给了王甫。 士卒兵丁在城下大声的叫喊。 城头上先是一阵沉静,却没有人出现。 就在王商感到心中惶恐的时候,阆中城门却吱呀呀的开了。王商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国山(王甫的字)玩儿的是什么把戏?害得我以为阆中出事了呢……吓死我了,一会儿见到他定要好好斥责。 想到这里,王商催马上前。 在王商想来,一定是王甫亲自出来迎接。 到了自家门口,心里也就少了许多防备。王商带着笑意,向城门跑去,却见一支人马从城内冲出来。全部顶盔贯甲,刀枪锃亮。为首的是一员大将,金盔金甲,大红缎子的战袍,胯下一匹汗血赤兔马,掌中一杆象鼻古月刀。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颌下黑须,威风凛凛。 王商认得这人,是阆中严氏族人,名叫严颜。 川中,世族林立,像王氏这种家族,在川中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除此之外还有成都张氏,巴郡董氏……等等不一一列表。除了王氏这种几百年的大族之外,还有许多立足百年之久的小家族。 百年,在中原足以成望族。 可是在川中却不然……中原时常会有战火,而且距离皇权较近,一个不小心就会满门灭族。 但是川中远离皇统,除了一些土著袭扰之外,战火很少蔓延此地。 故而这川中世族的根基,远远厚过了中原大族。一二百年的族群,在川中根本就算不的什么。 严氏家族自汉明帝以来,进入川中,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时常受川中大族打压,地位非常的尴尬。这严颜,是严氏家族当代的家主,一身祖传的好武艺,胯下马、掌中刀,在巴西无人可敌。庞羲任巴西太守的时候,曾数次想请严颜出山。 但由于阆中世族的阻挠,严颜时至今日,不过官拜阆中佐都尉。 要说明一点的是,佐都尉和佐校尉完全是两个概念。若比较的话,就类似于后世的市警局局长和县警局局长,而且还是在市警局的眼皮子底下,能有多大的权利,自然也能够猜到。 严颜名义上的阆中佐都尉,手中并没有兵权。 除了族中给严颜配备的三百严氏族兵之外,指挥不动阆中一兵一卒。 王商心里奇怪:怎么这严颜跑出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张口道:“季……” 他想说:季阳,王甫在什么地方?怎么没有出来迎接我呢? 可是没等他说完,就听严颜一声气沉丹田的巨吼:“王文表,王甫已死,还不给我拿命来!” 这一声,若同霹雳一样在空中炸响。 王商还没有反应过来,严颜的马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王商这时候还在想:这严季阳什么时候有了一匹如此好马呢?、 眼前刀光一闪,紧跟着血光崩现。 严颜冲到了王商的跟前,手起刀落,斩王商于马下。人头骨碌碌掉在了地上,还打了几个滚儿。 蜀军当时就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严都尉怎么把王太守给杀了呢? 严颜在马上横起大刀,一声巨吼:“阆中已归凉王,尔等还不弃械投降,莫非还要反抗吗?” 这家伙的嗓门真的是洪亮,几万蜀军听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为了应严颜这一声咆哮,城头上那面代表着刘璋的红色大纛轰然倒塌,直摔落在城下。 紧跟着,四周喊杀声骤起。 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人马,全都是无难军的打扮。 阆中城头,升起了一面黑色大纛。上书‘汉丞相三军大都督,凉王董’。黑底金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城门楼上,贾龙的身影出现。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有眼睛尖的人,一眼就认出那人头正是别驾司马王甫的首级。 “川中健儿,凉王伐蜀,非是想要杀戮,实刘璋无道。今日阆中已破,王商兄弟已死,尔等还不立刻投降?” 蜀军从涪关连夜赶路,已经很疲惫了! 如今主将也死了,阆中也没了……那城门口的严颜,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蜀将翻身下马,丢弃了兵器,大声喊道:“严将军,我等……愿降!” ****** 杜邮堡内,贾诩正在和董冀手谈。 只见他轻轻落下一子,然后笑眯眯的说:“大公子,老朽这一步棋,走的如何?” “军师,怕是您也没有想到,老虎叔叔和士元叔叔他们可以这么快破了葭萌关吧……前些日子,您不是吹胡子瞪眼吗?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川中张氏,居然已经投靠了我们。” 贾诩笑道:“那时候我的确是着急。成都张氏早在我们进入西域的时候,就和我们有了联系。凉王千岁当时让我等保持住和张氏的关系,许多人都不甚理解……不过当时我们很凄惨,谁又会想到,断断十年的时间里,我们能取得如此的局面?对了,凉王可告诉了你,那阆中严氏究竟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何凭着一块巨魔令,就能让川中百年大族倒戈相向呢?” 董冀落了一子,“父王也没有和我说太清楚,只是说巴西严家和我们董家有通家之好。还说,黄汉升黄叔叔,庞德庞叔叔,与巴西严家的情况很接近,与董家……呵呵,有二百年交情。” 说完,他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长叹一声,投子认输。 “明日就是岁末祭天大典,我可能无法来陪军师下棋了……父王让我向军师问好,还请教军师,说过些时日刘阐母子就要抵达长安,到时候又该如何安置?” “这个嘛……大公子看着办吧。刘阐离了西川,如同虎落平阳,再也闹腾不出什么风浪。以我之见,刘阐可以留着,一方面可以安抚长安世族,另一方面也能动摇刘偱……呵呵,虽说他已经退入南中七郡,又向刘表求援,一副要和我们决死的样子,但恐怕这心里也惶恐的紧呢。” 董冀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对了,请告之凉王千岁,可以动汝南的那一步棋了!” “什么棋?” 董冀不由得一怔,疑惑的向贾诩看去。 贾诩一笑,“大公子何不请教凉王殿下呢?” 董冀不禁疑惑,离开了杜邮堡。赶回长安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长安十二门正依次关闭。 直接回大都督府……哦,如今应该被称作凉王府了。 就见蔡节领着几个人往外走,董冀不禁笑道:“大姐啊,怎么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蔡节脸一红,啐了一口。 “你这个小奸细,以后惹了祸事,莫想再让我为你出头。” “嘻嘻,我也是为你好嘛……” “走开走开,莫挡了我的路。” 蔡节恨恨的瞪了董冀一眼,突然又压低声音道:“六斤,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三学学子,你何必与他为难呢?” 董冀闻听苦笑,“大姐啊,我何时与他为难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派人盯着他?” “这个,这个……我不也是为姐姐您考虑嘛。你如今贵为郡主,有些人……唉,小心无大错。” 蔡节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你以后不许再与他为难了!” 说完,带着人就匆匆的走了。 看着蔡节的背影,董冀不由得微微一蹙眉,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阴鸷:姐姐啊,你以为我想如此吗?只是如今咱们董家,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很多时候父亲和我,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宫孙,你莫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吗?嘿嘿,这样也好,我就无需顾忌了。宫孙……陆逊,嘿嘿嘿…… 董冀不会忘记,数月前当他把宫孙的真实身份告诉董俷时,董俷是何等吃惊的表情。 那宫孙,原来是庐江陆氏族人。当初庐江被周瑜所破,陆氏族人不得已退到了江夏。但是,荆襄世族的排外,令陆氏族人感到非常的难过。于是才有了那宫孙……不,真名应该叫做陆逊的家伙,来到长安,加入郡学当中。依着董冀的意思,陆逊,荀适,一个都不要留。 不过,那陆逊的确是有些才学啊,怪不得父亲对他倍加推崇。 若你是真心实意的投靠我董家,真心实意的对我大姐也就罢了,只要让我知道你怀有贰心,哪怕是父亲再爱惜你的才华,我也不会饶了你的性命! 董冀摆手,一名少年走上前来。 “伯济,你立刻通知周不疑,让他给我盯死宫孙。同时,加强对嬴适和侯霸的监视,只要他们有半点异动,就给我立刻抓捕起来……对了,你从明天开始,就去赵家叔叔那边效力。” 赵家叔叔,非是旁人,乃赵云赵子龙。 七月时,赵云田豫突然领兵回转朔方。当初离开朔方漠北的时候,他们带走了一万人马。 而今回归,兵马几近十万。 据说,当年他们出兵北方之后,一路是冰天雪地,朔风罡烈。 赵云和田豫不停征伐,在一年前打到了一处名为乌拉尔山的地方,并且在山口筑城插旗。 回朔方的时候,他们带回来了近二十万俘虏。 除了当年流窜到北方的鲜卑人余孽之外,尚有当地土著。 董俷对赵云田豫二人的回归,喜出望外。先是调文聘领原兰池大军前往河内,支援黄忠徐庶,而后又命赵云为中领军,兰池将军,封田豫为渔阳太守,兰亭侯,同时协助贺齐治军。 田豫,本就是渔阳大族田氏族人,回归渔阳,是最佳人选。 同时可以减少右北平太守,乞活军都督贺齐的压力。田豫对于这个安排,自然是非常开心。 至于董冀口中的伯济,本名叫做郭淮。 父亲郭缊,曾经为雁门太守。和早年投奔董俷的郭永,是同一族。初平年间,董卓被杀,李傕郭汜命郭缊为雁门太守。但袁绍却不愿意,在郭缊赴任的时候,杀了郭缊,使郭淮一家人陷入困窘。人死如灯灭,李傕郭汜自然不会理睬这孤儿寡母,母子二人在长安生活艰难。 至董俷攻破长安,而郭淮那一年正好十岁,一场大病险些要了性命。 郭淮的母亲无奈之下,打着试探的想法找到了郭永,总算是保住了郭淮的性命。要说起来,郭永为少府,地位在九卿之列,还是很仗义的。不但让太医为郭淮诊治,还把郭淮母子收留在家中。 后来,郭淮年纪日益大了。 加入三学有点来不及,总不成让他从乡学再读起吧。而郭淮呢,也是天生聪慧,喜好兵法,爱谋略。于是郭永就请求董俷,让郭淮做他的书佐。不过当时董俷不在长安,而陈宫就看重了郭淮,从蔡琰那里把他要了过去。不过,在那段时间里,郭淮和董冀相处的非常好。 董冀接掌了督察院之后,以人手不足为理由,请董俷把郭淮又从陈宫那里要了回来。 董俷第一次听到郭淮的名字时,有点耳熟。但是三国人物实在是太多了,他也有点记不清楚。听闻这么一个人,居然是从自己府上出去的时候,董俷私下里指责蔡琰为:败家的老娘们儿…… 为此,蔡琰好生的修理了董俷一番。 郭淮跟随董冀之后,也是尽心尽力。但心里面总是想要去军营中做事,董冀于是恳求了董俷,把郭淮安排到了兰池大营。 郭淮闻听,欣喜若狂。 而董冀虽然舍不得,倒也希望自家兄弟能飞黄腾达。 送走了郭淮之后,董冀直奔董俷的书房中。根据他对董俷的了解,这时候董俷肯定在书房里。 一边走,董冀仍一边再想:军师所说的下一步棋,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四五零章 阳谋(一) 第四五零章 阳谋(一) 春去春又来,光阴似箭…… 一年的时间眨眼即逝,物是人非,事事休! 吕布,两鬓业已生出了华发。赤兔马渐渐老去,方天画戟陈在兵器架上,失去了往日光泽。 几曾何时,梦中又回那喊杀声嘶天裂响的战场。 可是醒来时,不过南柯一场梦罢了。时时回忆起来,倒觉得当日死在塞北,也许更好过如今。 虽然衣食无忧,也不需要去厮杀疆场。 这对于普通人无疑是梦寐以求的事,可对于吕布来说,却是一种煎熬。 转眼,已过去五年。曹操对吕布,不可说不厚,封汝南太守,仍配享温侯爵位。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宠信?要知道,连跟随曹操许久的夏侯惇许褚,如今也不过是享有亭侯爵位。 可是吕布却清楚,曹操并不信任他。 区区汝南太守,又能如何?想当年他是卫将军,幽州牧。如今呢?连搏杀疆场都成了奢望。 事实上,以吕布这种地位,怕是任何人都难以重用他。 不为别的,官职也好,爵位也罢……吕布都已经达到了一名武将的巅峰,甚至比曹操还要高。这样的人,恐怕就算是董俷,也不敢轻易使用。曹操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仁义了。 但吕布心里不舒服!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曹操曾追求过他老婆,也就是吕布的妾室来莺儿。甚至有谣言说,吕布能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是靠着来莺儿和曹操睡觉换取得来,这让吕布怎能咽得下去这口气?当然,他也知道,那是谣言。来莺儿自从到了汝南,就没有走出府邸半步。 谣言猛如虎啊! 儿子吕撷,死于非命…… 一开始吕布还因此而恼怒董俷,可后来觉得,这又如何能怪得了吕撷?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他自然知道。吕撷死了,幽州没了……昔日和夏侯渊之女定下的亲事,吕布无颜再提。 好在女儿吕欣一日日长大成人,出落的如花似玉。 对吕布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当年随吕布一起投奔曹操的魏续等人,如今也已经飞黄腾达。身边只剩下了曹性和高顺,仍默默的陪伴着他。对于这两个人,吕布心里非常感激。只可惜,他没本事为二人谋求出路。 汝南督军校尉,是曹操的老朋友,老部下蔡阳。 等于这汝南的兵权,也不在吕布的手中。政务上,吕布是一窍不通,不得已向曹操提出,请田畴来帮助。但是田畴没有来,却来了一个刘晔。正经的汉室宗亲,还是曹操的亲信。 军政被架空,吕布徒有太守之名,却无太守之实。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吕布来说,如何能不沮丧,如何能不气馁,又如何能不感到心灰意冷呢?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曹操听说了,非但不生气,反而派人送来美酒数百坛,任由吕布畅饮。这引申的意思就是说:你这样子,我很满意。喝吧,你随便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别给我添麻烦。 吕布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曹操的意思? 这心里苦闷,情绪更加低落! 新年伊始,曹操为庆祝收复平原郡,将袁绍赶出青州,在许昌大摆筵席,请各地文武官员前去。连蔡阳刘晔这样的人都收到了邀请,甚至连来莺儿都有请柬,却偏偏没有邀请吕布。 心高气傲的吕布,怎能不愤怒? 可愤怒又能怎么样?他手下如今兵不过陷阵营三千,将不过曹性高顺,想闹事都没有办法。 汝南驻扎数万人马,偏偏这数万人马,他无法指挥! 想到这些,吕布忍不住拎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一阵猛灌,而后把酒坛摔碎,醉倒在榻上。 至少在醉梦中,我依然可以跃马扬戟,纵横疆场。 ******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黄。 来莺儿和妻子严氏,坐在榻旁,一脸的担忧之色。 “爹爹,你又喝醉了……” 年仅十岁的女儿吕欣用稚嫩的口吻责备吕布,却让吕布心中感到了一些温暖,伸手将女儿抱住。 “爹爹下一次,一定不会再喝醉了!” “可是爹爹上次也是这么保证……” “欣儿,不得无礼!” 来莺儿连忙阻止吕欣,却被吕布拦着,“莺儿,怪不得欣儿,却是我这个当老子的,食言了!” 严氏和来莺儿看着吕布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叹了口气。 严氏说:“奉先,午后有一个人在府外要求见你。我见你当时酒醉,故而没有叫醒你……那个人留下了一个匣子,说是故人送给的礼物。我问他是什么的时候,他说你看过了就能明白。” “哦?” 吕布疑惑的看着严氏,“他没有说是从何而来?” “没有,只留了那个匣子,说明日一早,会再来拜访。” “匣子呢?” 吕布蹙眉询问。严氏连忙让下人捧来了一个用绸布包裹起来的匣子,摆放在了吕布的面前。 “妾身也没有看是什么东西!” 吕布疑惑的打开绸布,匣子漆黑,上面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标记,巨魔令的标记。 是董俷送来的礼物?吕布有些不明白了……他和吕布自建安二年开始,就再也没有过联系,怎么突然间送来了这么一个礼物,又是什么东西呢?想了想,吕布伸手,轻轻的打开匣子。 吕欣突然间发出一声惊叫! 那匣子里,赫然摆放着一颗人头。虽然已经有些时日,但因为天气的原因,加之有石灰垫底,倒是没有太大的异味。五官很清晰,对吕布而言,这副样貌,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倒吸了一口凉气,吕布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眼角泪光闪烁,只看得严氏来莺儿三女,是万分诧异。 “奉先,这是……” 吕布咬牙切齿道:“这就是卫仇贼子,杀死我儿的罪魁祸首。没想到,没想到……贼子,你也有今天!” 说着话,抓起那人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吕布那是多大的力气,含怒而摔,把那人头砸的稀巴烂。来莺儿连忙抱住吕欣,不敢让她再看。 那人头的主人,正是当年设计围攻董俷,杀死吕撷的卫仇,也就是河东卫氏唯一的传人,卫觊。 仇恨,怨念,愤怒…… 交织在一次,让吕布疯狂了。他跳下床榻,冲到那卫觊的人头前,不停的用脚跺,口中咒骂着。 杀子之仇,夺城之恨! 若非这卫觊,他堂堂北地恶虎,又岂能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骂完了,发泄完了,吕布长出了一口气,厉声喊喝道:“来人,把这贼子的人头给我扔出去,喂狗!” 看着面色铁青的吕布,严氏三女噤若寒蝉。 许久之后,来莺儿反应过来,让人把吓坏了的吕欣带出房间,回来时就看到吕布正搂着痛哭的严氏,低声劝慰。 吕撷,是严氏的亲生儿子。 在来莺儿的记忆中,严氏绝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甚至在得知吕撷被杀的消息之后,仍能强忍着悲痛,抚慰下人。在那段颠簸流离的日子里面,严氏所起到的作用,不比高顺差。除了不能领兵作战之外,吕布麾下将领之间的矛盾,全都是由严氏出面调解,当时有一些人试图劝说高顺等人投靠公孙度,几次密谋造反,也都是被严氏沉静自若的化解掉。 没想到…… 来莺儿一时间也没有言语,只能在屋中陪伴着吕布和严氏。 严氏不愧是塞上儿女,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瞪着红肿的眼睛问道:“奉先,这是谁送来的呢?” 吕布犹豫了一下,轻声回道:“董西平!” “是那西域暴虎?他怎么会有如此好心……奉先,你们之间不是有恩怨嘛?” 吕布苦笑道:“不是恩怨,是他对我有恩,我恩将仇报。当年撷儿冒险入塞北,董西平孤身犯险,带着数百人想要接应撷儿。我呢……唉,那件事你也知道,我当时做的并不是很地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为撷儿报仇?” 这一句话,令吕布和来莺儿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蝉。 是啊,董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是不是为吕撷报仇,这是两说。卫觊是公孙度的智囊,董俷取幽州,肯定要收拾卫觊。只是,他为什么要把卫觊的人头送过来呢?这里面,怕是没那么简单吧。就算是董俷不计前嫌,可是也没有理由这样做……除非,他另有别的目的。 严氏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奉先,要不然我们把那送信的人……” 牙一咬,严氏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吕布摇摇头,抚摸严氏的头发,“我有错在先,如今人家为我报仇,我反而杀了信使。吕布虽非是君子,但是这样地事情,做一次已经是够多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吕布闭上了眼睛,沉吟片刻,突然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我还怕他不成?那头暴虎是什么意思,反正明日一早,自然可见分晓。嘿嘿,我倒要看看,那杀神能有什么花招。” 也许是因为杀子之仇得以报仇雪恨。 吕布言语间,突然多了一种豪气。严氏和来莺儿痴痴的看着吕布,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填,明日自然可以见分晓。不管怎么说,那头老虎确有魔力,至少奉先看上去,又回来了…… 第四五一章 阳谋(二) 第四五一章 阳谋(二) 董俷瘦了!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当上了凉王,却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关中大小事务,包括封国内的事情,让董俷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每天,他都需要工作到深夜,才能回房去安歇。 黄月英曾心疼的说:“何必这么对待自己?今天做不完,明天再做嘛!” 董俷回答说:“今日事今日毕,什么事情都推说到明天……呵呵,殊不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月英,这人啊,最怕的就是说:做不完,还有明天。”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原本只是董俷一时感慨,不经意中又盗了一次版。若放在普通人的身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可董俷如今贵为凉王,是执掌关中政务的丞相,三军大都督,一言一行都有人在关注。 这半阙《明日歌》在第二日就流传开来,令长安大小官吏为之震动。 不愧是建安七子啊,这才学……谁敢说凉王是个鄙夫?有本事,你也做出同样令人深思的诗章来啊? 即便是那些看董俷不顺眼的人,也不得不用一种敬重的心来看待董俷。 于是乎,长安大小官吏,士子名流似乎改变了许多。对待工作的态度明显比以前严谨了,这效率也比以前高出了不少。堂堂丞相,尚怕此生蹉跎,我等卑微小人,又怎能虚度光阴? 所谓上行下效,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吧。 初春,关中的气温还很低,那浓浓的寒冬气息,仍笼罩在长安城。特别是早晨,格外寒冷。 董俷赤裸着上身,头上冒着腾腾的雾气,大汗淋漓。 虽然很忙,可他依旧保持着每天早晨起来练武的习惯。两千次挥锤,看似只是锻炼臂力,却是调动了全身。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加,董俷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巅峰也将出现滑落。 这一点,在黄忠典韦等人的身上,非常明显。 典韦黄忠,都是以力取胜的武将,一俟巅峰过后,就有了明显的回落。能不能保持状态,完全要看个人是否努力。以五禽引导术为基础,只要每天保持足够的练习,也滑落不了多少。 董俷如今对力量的使用,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每天两千次挥锤,令他能够体会出许多在以前无法领悟的窍门。所谓姜是老的辣,老而弥坚,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反正在董俷而言,他如今尚能独斗黄忠典韦加上赵云三人,不落下风。 而这成绩,却是他用勤奋和汗水换取而来。 董冀站在演武场旁边,看着父亲在那里挥汗如雨,眼中流露出仰慕之色。在他身后,站立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年纪和董冀相差不多,相貌很清秀,乍一看,甚至让人以为他是女孩子。 那种气质,那种神韵…… 董俷乍见这少年时,甚至以为看见了郭嘉。 真的,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宛如当年董俷初见郭嘉时的一样。 这少年,就是周不疑。如今是董冀的助手,用蔡节的话来形容:这周不疑,就如同大弟的影子。 董俷挥锤两千次,只觉全身舒爽。 长出一口气,他放下铁锤,活动了一下筋骨,是百脉畅通啊。董冀捧着一条毛巾,走到了董俷的身边递了过去。 这初春的清晨,煞冷。 董冀的衣服很单薄,让董俷好一阵子的心痛。 这大儿子早产,生下来身体就不是太好。好在后来有济慈和华佗二人妙手回春,加之从小修习五禽引导术,让情况好转了一些。不过,和其他几个孩子相比,董冀的身体可说是差劲儿。 披上大袍,又把董冀拿过来的棉袍裹在了董冀的身上。 “小子大清早的,在这里傻站着,也不多穿些。若你生了病,你娘肯定会找我麻烦,更何况谁来为我打理督察院?下次要想看我练武,就多穿些衣服,清晨寒气重,莫伤了身子。” 董冀的眼神一暖,轻轻点头。 董俷笑着,狠狠的揉乱了他的头发,又看了看周不疑,“元直也在这里,正好,陪我吃早饭。” 周不疑在岁末的时候,有了表字。 那是他老子周朝在他未出生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名字。一开始,周不疑虽迫于某些压力,投靠了董冀,但心里并不舒服。但是当他知道,他的老子居然……居然在当年没有死,并且在沙摩柯麾下效力的时候,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只可惜,周朝却在当阳一战,惨死于疆场。 这让周不疑对刘表的仇视,顿时增加了不少。 平日里随着董冀进出凉王府,却发现这凉王府内,一团和气,比之那宗室府中的勾心斗角,强百倍。 这也许,就是凉王的魅力所在吧。 董俷拉着两个小子,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肚子里热乎乎的,很舒服。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既然已经成了凉王,自然要有一些规矩。 吃完饭后,董冀问道:“父亲,您如今身处高位,为何还要苦练武艺?这么辛苦,又为哪般?” 董俷坐在太师椅中,淡然一笑,“小子,不在高处,焉能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呢?” 董冀和周不疑,不由得微微一怔。 “六斤,我问你……咱董家能有今日的局面,靠的是什么?” “自然是父王的本事?” “那我又有什么本事呢?”董俷话语间很轻松,全没有开口‘孤’,闭口‘孤’,那种封王后的觉悟。周不疑静静的聆听,也不说话。他觉得,董俷和董冀的谈话,感觉真的好亲切。 董冀挠挠头,“父王的本事,厉害的很……” “莫要给我带高帽。”董俷大笑,“我有什么本事,我自己清楚。治国安邦,我没那能力。你看陈宫先生,他们处理各种事情时,显得是多么游刃有余?我当初说什么明日复明日,是因为我笨。很多事情,我必须要花费常人两倍的时间,才能想明白,看清楚,做出判断。 我告诉你,我有什么本事? 胯下马,掌中锤,纵横疆场,决胜于两阵之间,我不会害怕任何人。但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呵呵,却与我没有干系。六斤,爹这一身武艺,也就是爹能够站稳脚跟的基础。许多人提起我,不是说董西平如何如何的智慧,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都会在心中生出恐惧。 我起家于这一身武艺,断不能够忘本。 就好像你媛容大叔,如今也是每天拔剑三千次。这世上,没有什么凭空而得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只靠你的坚韧,你的坚持。有朝一日,若咱董家站不住脚了,爹爹还能凭着这一身的武艺,保咱们一家老小的安危。六斤,我今日想告诉的很简单,时刻要攥紧了刀把子。” 周不疑很无语! 没见人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董冀却似乎有所得,在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道:“父王,孩儿觉得,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董家以武得天下,不可做那鸟尽弓藏的事情。以武立国,以文治邦,强大的武力,是立国之本。” 董俷有点发懵! 我是这个意思吗? 嗯,也许吧…… 当下一笑,把话题岔开,“六斤,你今天这么早过来,怕是有别的事情吧。” 董冀点点头,“父王,孩儿想知道,您把卫觊的人头送给吕布,他真的会如您所说的那样做?” 董俷摩挲面颊,陷入了沉思。 “士元夺取成都,西川大部已落入我手。刘偱龟缩南中七郡,苟延残喘,已成不了气候。所以说,西川战事如今虽未完结,但是已经没有悬念。我所担心的,是刘表……夺取了西川,等于打开了荆襄的后院。以前你三叔还是一根针的话,那么现在,这根针已经变成锋利的宝剑。 刘表绝不会容忍此事,就算是他拼着得罪我,也一定要夺回武陵,平定荆南四郡。若有可能,他会进攻益州。毕竟后院大门被我打开,他心里绝不会舒服。如此,你三叔的压力倍增。” 董冀和周不疑齐刷刷点头,“这个孩儿能明白。” “吕布这个人,是个小人!”董俷想了想,接着说:“不过他是一个真小人。曹操得吕布而不敢用,就是因为他的反复无常。可吕布有一个好处,他是真小人不错,但更是一个武人。 于大节有亏,然则在细节处,却保持着武人的气魄。当年集宁一战,他失了儿子,又对我有愧。如今我为他报了杀子之仇,吕布定然会设法报答。他是小人,就需用小人的手段。曹操刘备虽是枭雄,却不懂这个道理。我为什么给他报仇?原因很简单,我需要他帮忙。” 董冀和周不疑,不明白董俷为什么会提起刘备。 好像吕布和刘备之间,并没有什么纠集吧……不过二人也没有往深处想,以为董俷不过顺口。 可董俷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吕布和刘备之间的交集,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 董俷说:“吕布这个人,你不能把恩情压在他的身上,那会让他感觉不舒服。可如果我直接要求他报答,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他会觉得,我们之间的账目两清了,不会有什么负担……我请吕布袭击南阳,这对于他而言,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相反,这对他很简单。 吕布手中还有几千人马,定然能令南阳不安。 在治理天下方面,他和我差不多,都是……呵呵,但是若论决战两阵之间,除温侯无人能与我相比。” 说这句话的时候,董俷展现出的是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自信。 比起当年那个听到名人,就会感到畏惧的小子而言,如今的董俷,已经不会再惧怕任何人。 他淡然笑道:“吕布打荆襄,刘表定然会心生恐惧。但是他很难抽出兵力来对付吕布,唯有求救刘备相助。而刘备……一定会出兵。那是一个奸雄,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和刘表夹击江东,却空令刘表得了庐江。而徐州虽然丰茂,但终究是四战之地,少了一个空间。 他需要空间! 所以一定会出兵……但绝不是帮助刘表,而是图谋汝南。那汝南,进可北上豫州,退可以得荆襄庐江,是一块风水宝地。以前,摄于吕布恶虎之名,他未敢轻举妄动。而吕布出兵,也就等于让汝南空虚下来。这是一块肥肉,刘备就算是不想吃,他也一定会强吃下去。”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一俟关中出兵中原,仅凭徐州,绝对抵抗不住。” “所以……” 董俷笑道:“所以曹操一定会应战,不仅仅是曹操,包括袁绍,也一定会出兵。因为袁绍如今的情况,和刘备极为相似。这是一个阳谋,就算是他们看出来了,也不得不做出应对。” 周不疑和董冀,都沉默了! 的确,阳谋和阴谋不一样,阴谋若能看出来的话,你可以设法化解。但是阳谋不同,就算你看出来了,也只能去接招。见招拆招,只看谁的算计更深。董俷这一步棋,牵一发动全身。 “呵呵,你们别看我,我可想不出这么损的招数。” 董俷笑完,站起身,“好了,和你们这两个小子哈啦了这么久,倒也轻松了许多。我还有事要做,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这么着吧。对了,六斤你在这段时间多多注意。马市和兵市开启,长安恐怕会要热闹一些时日。督察院需配合承明殿,监控好长安的风吹草动。” 董冀和周不疑起身,拱手回道:“请父王(凉王)放心,我等定不会放松警惕。” 二人走出书房,在府外上马。 董冀突然道:“元直,你觉得军师如何?” 周不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军师,很厉害!” “那……” “非凉王千岁,怕是无人能真正的用好军师。” 周不疑这一句话,让董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有再询问,只是轻声道:“我们回杜邮堡。” 第四五二章 张任露峥嵘(一) 第四五二章 张任露峥嵘(一) 正如董俷所说的那样,当西川失守,成都被攻陷,刘偱退守南中七郡的消息传来后,刘表立刻乱了阵脚! 董俷夺取了西川? 从刘璋死,到董俷占领西川,为时六个月,一共一百八十四天的时间。 刘表甚至可以肯定,刘璋就是被董俷派人干掉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刘表却很清楚。 无难军的战斗力?那种事情还是不要再去谈起吧…… 从当年十余日攻陷汉中,刘表就知道无难军的战斗力极为可怕。这一次在西川,不过是印证而已。若是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有点过于打击人了。还是谈一谈,怎么面对这种局面吧。 泰平四年的新年,对刘表非常沉闷。 除了西川传来的噩耗之外,鹿门山的庞德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刘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止是庞德公! 庞山民夫妇,甚至包括南阳卧龙岗的诸葛均一家人,都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刘表恼怒庞家,这是一个事实。但要说他想要收拾庞德公,还没有那个想法。毕竟这荆襄世族盘根错节,庞德公和蒯家蔡家都有姻亲关系,就算刘表要收拾庞德公,也不能下狠手。 他只是想用庞德公一家,和董俷来谈一谈。 现在可好,连谈的资本都没有了……以至于刘表对诸葛亮的态度,在一夜间也出现了变化。 至少,不再那么重视了! 西川被关中取走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会不会是他的荆襄?董俷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呢? 刘表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诸公,如今西川被关中所取,我等该如何是好?” 座下文武,一个个沉默不语。如何是好?天晓得这该如何是好!除了打,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吗? 刘巴起身道:“主公,西川告破,董贼下一个目标,一定会放在荆襄。武陵乃西川通往荆襄的必经之路。周昕虽名为主公效力,实则暗中早与董贼勾连。夺取武陵,则关闭西川东进的大门。如今主公唯有下定决心,消灭五溪蛮,掌控荆南四郡,如此方能抵挡董贼大军入侵。” 用兵……不用兵…… 武陵是一个关键。此前刘表还能放任沙摩柯周昕,是因为有西川在,断隔了关中和武陵的联系。五溪蛮就算是再厉害,也成不了大气候。但是现在呢?情况不一样了,沙摩柯已经成为心腹大患。 可是,一俟对武陵用兵,也就代表着和董俷撕破了脸。 董俷也就找到了一个最佳的口实,吞并荆襄。 刘表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荆州治中从事潘濬起身道:“景升公切不可再犹豫不决。如今正是荆襄生死存亡之际,唯有一战,方能保荆襄安宁。就算景升公不和董贼反目,那董贼就会放过荆襄不成?来日,一俟他平定了西川,一纸诏书过来,命景升公您回转长安,您去是不去?不去,就打;去了……” 无需潘濬说出引申之意。 刘表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不去,是打,去了,是死……反正不管他怎么做,总能给董俷口实,而他则会变得进退维谷。 打吧! 也许打一下,如果能败了董俷,还能多些时间布置。 荆州军司马,长水校尉廖立也起身拱手道:“主公,承明先生所言极是,如今唯有一拼,方有出路。” 承明,是潘濬的表字。 廖立接着说:“我们一方面要做好与董贼交锋的准备,另一方面还有连结诸侯。可以派数人,前往江东、徐州,许昌,乃至冀州求救。各路诸侯连结一起,就算董贼厉害,也会头疼。” 堂上大小官吏,连连称道。 刘表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依公之言,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出使诸侯之人,极为重要,诸公谁愿为我分忧?” 刘巴笑道:“雅乐郎杜變,与袁本初为旧识。且主公与袁绍也颇有交情,可为使者,游说袁绍;宾客杜袭,四世皆以文才著称,曾在颍川讲学,曹公麾下有多人受教于杜公,可出使许昌;刘备与主公有盟,可许以小利而诱之。治中韩暨(ji)公至公为合适人选,可往徐州。” 刘巴所言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 刘表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此三人倒也合适……不过,江东孙策,谁可担当大任?” 又是一阵沉默! 刘巴故意不提孙策,不是做高深莫测,而是因为孙策的确是一个大麻烦。两年前刚和孙策交过手,如果不是沙摩柯出兵,甘宁突袭柴桑的话,怕是现在双方还在交手。所以说,出使江东,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且不说能否成功,弄不好连小命都很有可能交待在那里。 谁可去?或者说,谁敢去? 坐在门庭旁边的诸葛亮,这时候站了出来。 “若诸公同意,亮愿往江东,凭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孙伯符。” “你?可以吗?” 刘表显然是不太放心,看着诸葛亮,疑惑的问道。 诸葛亮一笑,折扇轻轻敲击掌心,“可不可以,唯有试过方知。既然诸公没有合适人选,何不让亮试一试呢?” 也许,前两天我对孔明过于冷淡了! 他兄弟不见踪影,又与他有何干系呢?再说了孔明自投靠我以来,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做事。 刘表叹了口气,看着诸葛亮的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 “孔明既然愿意一试,我心甚慰。那就依你所言,三日后你出使江东。若成功,则是大功一件;如果失败了呢……呵呵,也没甚关系,还是大功一件……恩,那么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也许是想要表现出决心,刘表大手一挥。 这动作若做的有力,确实会有不错的效果。可是刘表的动作却软绵绵的,显示出他心中彷徨。 “谁愿夺取武陵?” “叔父,孩儿愿领兵出征!” 刘表一看,原来是他的从子刘磐。对这个从子,刘表倒是蛮喜爱。一身的好武艺,极为骁勇。且曾在水镜山庄就学,文韬武略都有一套。今年二十六岁,正是热血男儿的好年纪。 两年前,曾在江东斩将夺旗,立下功劳。 如今在刘表麾下任长沙校尉,手下有桂阳人张虎,使一杆虎头錾金枪,能在乱军中取上将首级。 对于刘磐的自动请缨,刘表非常的高兴。 于是,点头答应了刘磐的请求,任命刘磐为折冲校尉,领五万兵马出征武陵,又名刘巴为军师,张虎邢道荣为副将,随军听令。南郡太守李严,负责辎重粮草,无比要保证粮草供应。 命潘濬为长沙太守,刘度为桂阳太守,自荆南夹击,协助刘磐夺取武陵。 于是乎,荆襄大地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无数使者自襄阳走出,向各方诸侯寻求帮助。三日后,刘磐领兵出征,大军浩浩荡荡向武陵进发。 几乎是在刘磐出兵的同时,武陵方面也得到了消息。 周昕立刻请沙摩柯胡昭张任甘宁四人前往武陵,商议破敌之策。 距离当年董俷和周昕在历阳相遇,已经过去了十五载。周昕也不复当年的英挺,满头华发。 已年仅六旬的周昕,身体不似当年的康健。 膝下有六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或习武,或学文。四子周青、五子周定、六子周杨如今在长安三学就学。长子周芳、次子周延,练得好武艺,能提枪上马,可敌十数名精壮汉子。 三子周庆,是胡昭的记名弟子,兵法精通。 同时,周昕手下又有长沙名士桓阶为别驾,零陵名士赖恭为从事,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底。 此外,尚有酉阳司马周宾,奉命赶来武陵。 众人聚集一堂,周昕说:“我与各位都是相识多年,这武陵的底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当年秦大人被关东宵小气得吐血而亡,临终前曾让我辅佐凉王千岁。只是当时……我与凉王相识于微末之时,如今凉王欲平定战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一百八十四天,夺取了西川。 刘景升空有汉室宗亲之名,做的却是大逆不道之事。 如今,这脸皮已经撕破,刘表以从子刘磐为帅,征讨武陵。诸位,该何去何从,可早作决断。” 这些话,自然不是针对沙摩柯等人。 周昕是告诉桓阶和赖恭,如果你们现在想退出去,还来得及。咱们好聚好散,我绝不强求。 桓阶大笑,“大明公,这话可就说的差了。若说凉王千岁,二十年前我就认识了。当时我是长沙功曹,恰逢沙大王派人至长沙强请张机张太守,还闹出了一些误会。二十年前,梅园结义,桓某也是见证人之一。只可惜当时老父尚在,未能随凉王千岁一同征战,今常憾之!” 啊…… 周昕倒是第一次听桓阶提起这件事,吓了一跳。 沙摩柯眯着环眼,瞪了好半天,突然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晚我和二位哥哥结拜,好像是有你。马中行派你设下的香案……恩,恩,当时还有庞德公和士元两人。” 周昕不由得笑了! 这一番话,的确是拉近了众人的距离。 胡昭说:“日前凉王千岁派人送信,说西川方取,尚未稳定。庞统已派霍峻领八千无难军出川相助,又有蜀中大将罗蒙为先锋。不过蜀道难行,即便是先锋人马到达,当在三月中旬。” 周昕点头道:“如此说来,我等从现在开始,至三月……需靠自己了!” “正是!” 胡昭话音未落,就见甘宁起身,“怕甚?就算没有援军,区区刘磐,又岂能阻我等?我锦帆营可在水上袭击,令荆州军寝食难安。蔡瑁虽有名声,但在甘宁眼中,不过一跳梁小丑。” “兴霸,莫急……” 沙摩柯开口道:“此战之关键,怕不在水中,而在陆上……叔峻怎么看?” 叔峻,是张任的表字。 听沙摩柯询问,张任想了想,沉声道:“其实,以任之愚见,刘磐不足虑,刘巴倒是有点手段。至于长沙潘濬,桂阳刘度……呵呵,我倒是觉得,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会跑来找麻烦。” “哦?” “对于荆襄的官员,我在抵达壶头山之后,就仔细的研究过。呵呵,主公给我的资料非常详细,上至刘表,下至各方县令,都有记录。潘濬此人,有胆略,很果决。但主公对他的评价却是,识时务,知进退。如今西川已经被千岁所得,潘濬定然能看出,这荆襄的走势。 所以,他或许会虚张声势,却不会跑来生事……恩,只需周宾大兄守住酉阳,和他做一场戏,如何?” 周宾一笑,“这有何难?” “刘度,以胆小怯懦之辈,请三爷书信一封,命山越往奚尼出兵,就说若取桂阳,金银财宝,粮草辎重都是他的。那奚尼是个贪财之辈,定会上钩。再说了,三爷经当阳一败,奚尼孟丹都出现了波动。只看这次孟丹愿意接受刘偱,甚至出兵相助,他有何想法,已经了然。” 沙摩柯哼了一声,“我誓杀孟丹!” 周昕等人,用一种很敬重的目光打量张任。 张任如今年不过三十,乍一看,像个白面书生。刚来的时候,除了沙摩柯和胡昭之外,谁都不服气他。但以甘宁之勇,也需要在三百招以后才能取胜。说起练兵,武陵更是无人可及。 现在又说的头头是道,令人暗自赞叹。 桓阶赖恭相视一眼,心道:凉王麾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啊……随便派出一人,就有如此本事。合该天下为凉王所有! 周昕问:“以叔峻所言,该如何是好?” 张任慢吞吞的说:“我所担心者,唯有两点。一个是南郡太守李严,此人非比寻常;另一个却是江东孙策。如果刘表和孙策联手的话,则兴霸在水路之上,定然会遭逢大敌,不可不小心。其他的嘛,我想凉王千岁已经有了决断,刘表想要兴兵,怕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至于刘磐刘巴……若是来了,就让他们来得,走不得!” 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周昕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若在以前,年轻个十岁,他又怎么会为小儿刘磐而忧心忡忡呢? 当下笑道:“叔峻,计将安出?” 第四五三章 张任露峥嵘(二) 第四五三章 张任露峥嵘(二) 也许是因为害怕,刘表的动作很快。 泰平四年一月中旬,刘磐刘巴的大军穿过洈山,进入武陵之内。李严屯军三万,驻扎夷道。 不为别的,夷道是武陵门户,同时也是南郡进入武陵的必经之路。 刘表给李严的指令非常简单,那就是要保证刘磐大军的粮道畅通。同时,如果刘磐出现危险,李严还要接应刘磐刘巴,保证二人安全。此外,荆州水军大都督蔡瑁奉命在公安至作唐(今湖南安乡)一线立下水寨,防止甘宁的锦帆营自云梦泽入浣水,在水路上偷袭接应。 按照刘表的设计,此战还将调集荆襄水陆两军共二十万人马,差不到达到了荆州总兵力的一半。意图非常明显:务必将武陵一举攻占,断绝关中军自西川出兵,如今江南的道路。 刘磐如今,意气风发。 大军过洈山之后,刘磐找到了刘巴。 “军师,我拟兵分两路,一举击溃逆贼。” 刘巴问道:“公子打算如何分兵,又如何击溃逆贼呢?” 刘磐说:“武陵之重,在于临浣、酉阳两镇。你我兵分两路,一路猛攻临浣,一路做势佯攻酉阳。如此一来,壶头山蛮子定然会分兵支援酉阳,而后我在大庸突然回师,夺取浣南县。” 浣南县(今湖南桃源),是壶头山和武陵郡治临浣的交接地。 刘磐的这个主意不差,有声东击西的巧妙。调动壶头山五溪蛮的兵马,而后切断沙摩柯和周昕的联系。只要运用的得当,就可以达到此战的目的。攻占临浣,等于断去五溪蛮一臂。 刘巴想了想,觉得刘磐这个主意不错。 “公子此计甚妙……我愿领五千人马做疑兵,调动壶头山蛮子。公子领兵攻打临浣,如何?” 刘磐点头答应,“自大庸至浣南,需经浣水。军师渡河时当小心谨慎,莫中了贼人的埋伏。我于临浣佯攻,一俟军师占领浣南,我会立刻展开对浣南的攻击。最迟三十天,当夺取临浣。” “就依公子!” 刘巴之所以要这样做,原因非常简单。 夺取浣南,将不可避免的遭遇沙摩柯的攻击。刘磐年轻气盛,且又有武力,保不齐一时头脑发热,就会和沙摩柯硬抗。也不能说刘磐无能,而是刘巴倾荆襄武将,无人能敌沙摩柯。 所以,夺取浣南,还是由他完成。 两人拿定了主意,立刻加紧行军的步伐。于一月二十三日,攻破零阳,然后兵分两路。 刘磐领大军直扑临浣,又命张虎随刘巴行动。无他,毕竟刘巴是一个文士,不擅长两阵搏杀。 单说刘巴,率领大军出零阳直奔酉阳。 沿途使用减兵增灶之法,做成了大军主力是要夺取酉阳的态势。二月初,刘巴在大庸击溃周芳所部,入驻大庸城。派出斥候探马打听消息,两日后得知壶头山蛮王沙摩柯,亲率一万人增兵酉阳。刘巴不禁笑了……看样子刘磐此计已经成功了,如今可以回师,攻打浣南。 不过,刘巴还是很小心。 借口在大庸损失惨重,留五百人驻守大庸,做出大军仍在大庸休整的态势。 他星夜领兵,出大庸(今湖北张家界,古庸国)折返原路,过豊水,向浣水方向急行军。 只三日,刘巴饮马浣水。 而根据斥候回报,沙摩柯此时刚抵达酉阳,而浣南只有八百健卒驻守,同时屯集了五溪蛮供应临浣的粮草辎重。 没想到,这浣南居然是临浣的仓廪! 刘巴大喜望外,不过并没有因此而忘记小心谨慎。 他亲领小股兵马渡过浣水,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发出讯号,命张虎领兵渡过浣水。 过了浣水之后,只需向南过狮子岭,就可以看见浣南了。正值仲春,浣水两岸草木丰茂。 刘巴没有在白天行军,而是让士卒们躲在芦苇荡中休整了一个白昼,当夜幕降临后,才动身兵法狮子岭。这里是五溪蛮的领地,白天行军,极易被对方察觉,夜晚行军的话,更安全。 入夜,壶头山突降雨水。 泥泞的道路,令行军变得困难了许多。 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就会从岭上摔下去。虽然狮子岭不算高,可山路上遍布嶙峋怪石。摔下去就算是不死,也会是骨断筋折。弄个不好,被山岭上的乔木贯穿身体,更是会丢了性命。 刘巴眼见已经过了二更天,大军的行进速度却越发缓慢,不由得心中着急。 “张虎,督促大家,加快速度。四更天时,必须绕过狮子岭,天亮之前,我们要夺取浣南。” “可是山路难行,需打探路径啊。” “都这时候了,还打探什么。传我命令,三军强行军……不计死伤,务必要在四更绕过狮子岭。” 强行军,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虎立刻组织出一支督战队,命士卒加快行军速度。 一时间,士卒们怨声载道。可是面对督战队冷森森的钢刀,他们也只好咬着牙往前走了。 与此同时,狮子岭上,一支隐藏在丛林怪石中的人马,正静悄悄的看着荆州军行进。 三名年轻的将领,匍匐在巨石之后。 雨水打在他三人的身上,冰凉……可是三人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静静的观察着荆州军。 “叔峻,为何还不动手?” 年轻的周延,忍不住低声的询问。 张任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令人不禁心中发寒。 “看见那个骑马的家伙了吗?” 张任用马鞭一指在队伍后方的刘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厮是贼军的主将,只要杀了他,这些荆州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传我将令,待那厮过来之后,技击士先行攻击,射杀此人……还有那个步行提刀,看上去很壮实的黑脸汉子,也不要放过……周庆,准备!” 周庆立刻传令,命人将一种五溪蛮特制的口哨,含在了口中。 当刘巴率众从山下走过的时候,只听一阵刺耳的,如同鬼叫一般的哨音,在夜幕中突然响起。 紧跟着,山岭上伏兵四起。 技击士手中数十张强弓,对准了刘巴。 刘巴在听到哨音的一刹那,心道一声不好。刚要开口叫喊,数十支利矢飞奔而来,全部命中。就在技击士攻击的前后,千余名弓箭手开弓放箭。箭矢随雨点落下,山岭上回响凄厉哀嚎。 刘巴被射成了刺猬一样,跌落马下。 张虎一见,不由得大惊失色。挥舞大枪,一边朝山岭冲锋,一边大声呼喊:“三军儿郎,不要慌张。随我杀敌!” 话音未落,一支利矢呼啸着扑来。 张虎抬手铛的崩开这支利矢,可不想在这之后,尚隐藏一支长箭……连珠箭!张虎再想躲闪,可就来不及了。噗的一声,长箭正中张虎额头。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张虎的尸体,滚下山岭。 张任面无表情的收起大弓,“周庆,发鸣镝……一个不要放过……周延,出击!” 话说完,他连看也不看山岭下的荆州军,带着数十名技击士大步离开,在山林外翻身上马。 “通知三爷,攻取零阳!” “喏!” 亲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鸣镝刺耳声响在夜空中回荡。从山道前后,突然出现了无数五溪蛮士兵,挥舞刀枪,凶狠的砍杀起来。五溪蛮人,生活在大山之中,天生的一副好脚板,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同时,他们的兵器装备也不同于普通士卒。 大多以武陵山特产的百年老藤,经特殊手法鞣制,做成藤甲,滕制兜鏊。看上去很沉重,却没有半点份量。在山野中穿行,犹如鬼魅一般。每个人身上背负六支竹枪,先投掷后冲锋。 一轮箭矢过后,周延咧嘴大笑。 “三军,随我冲锋……” ****** 汝南,平舆城外。 吕布神采飞扬,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稚鸡翎迎风而动,两千陷阵沉静肃立,鸦雀无声。 赤兔嘶风兽,似感觉到了什么,兴奋的在阵前不停撒花儿。 高顺领着八百陷阵卒,立于严氏和来莺儿的身后。吕布抱着吕欣,在粉嫩的小脸上猛亲了一口。 “乖女,要听娘的话,不要任性!” 吕欣紧搂着吕布的脖子,不跟撒手,“爹爹,和我们一起走嘛,欣儿不要和爹爹分开。” 严氏上前,“奉先,要不……再考虑一下?报答董王的方法不止这一种,何必我们一家分开呢?” 吕布笑了,“夫人,我如今除了一身的好武艺,还有什么能报答董西平?再者说,能冲锋陷阵,征战疆场,才是我辈男儿的宿命。难不成,你想要看为夫如早前那般,每日借酒浇愁?” “我……”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吕布胯下马,掌中方天画戟,论天下能拦住我的人,唯董西平一人耳。你们此次虽高顺前往长安,有董某人代我照顾,我也能放下心。别担心,不出多久,我定然会去长安与你们相聚……莺儿,照顾好欣儿……将来定要给她找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来莺儿一福,“夫君保重啊!” 吕布大笑,咬着牙把女儿递给了来莺儿。然后走到高顺的面前,看着这个八尺高魁梧敦实的汉子。自他领兵以来,麾下猛将无数。然则至今日,唯有高顺和曹性二人仍追谁着他。 也没有什么话,吕布猛然张开手臂,用力的拥抱了一下高顺。 “世英,布将这一家老小,都托付给你了!” 高顺古板的面容,一抽搐,“君侯……” “莫要再说了!”吕布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高顺的肩膀,“若布能抵达长安,我们继续做兄弟;如果……世英你可辅佐董西平。那家伙长的虽难看,倒也是个人物。咱们来世再论交。” “君侯!” 高顺只觉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要屈膝跪下。 别看吕布说的轻松,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吕布这一出兵,等同于反出了曹营。深入南阳,转战关东,他没有任何的后援……弄不好,就可能连性命都没了。吕布,这是在向他托孤啊。 吕布一把扶住了高顺,“世英,莫要做小儿女态。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你随麋龙一起走吧。到了长安,告诉董俷那家伙,就说我吕奉先把债都还了,从此再不欠他什么。” 高顺咬碎钢牙,轻轻点头。 “麋十二!” 人群中,走出一个西北汉子,拱手朝吕布一礼。 此人,正是麋龙,也可以称他董龙。当年追随董俷转战金城,纵横青徐时的老部下,只剩董龙一人。不过,那时候的董龙,叫做龙骑十二。后来奉命往徐州,在麋竺麾下做卧底。 麋龙点点头,肃然道:“君侯只管放心,小人可担保,只要凉王在,无人可欺辱夫人小姐。” 吕布笑了,“如此,我也放心了……速速启程吧。” 来莺儿等人,一步一回头,登上了车辆。 高顺和麋龙翻身上马,朝着吕布一拱手,“君侯,珍重……我等在长安恭候君侯,到时定当一醉!” “珍重!” 吕布一笑,转过了身。 车队在陷阵卒的簇拥下,缓缓向远方驶去。 曹性走上前,轻声道:“君侯,夫人和世英他们,都走了!” “我知道!”吕布强忍离别之痛,淡然说道。对于他这个爱家人如命的人而言,分离是最大的痛。 可正如董俷贾诩所评价的那样,吕布这个人虽然反复,是个小人,确有武人之风骨。 他不会欠任何的人的人情,哪怕是一点点的恩情,他也不愿承担。而董俷给他的恩情,却太大了! 大到吕布无法拒绝,无法忍受的地步。 唯有一战,也许才能化解这恩情吧……更何况,身为武将,吕布也不愿意在汝南碌碌一生。 “文通,何不随夫人们一同前往长安?” 曹性咧嘴笑了,“不瞒君侯,我怕的很呢!” “怕?” “当年在集宁,我射了董俷一箭。万一我过去了,那董俷想起这一箭之仇,我岂不是完了?” “哈哈哈,没错,以董西平那小心眼,定会如此!” 吕布和曹性相视大笑。 其实心里都明白,董俷是不可能和曹性计较那一箭的仇恨。曹性不愿离开吕布,也许在他看来,能随吕布战死疆场,才是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事情,则和他曹性无关。 吕布走到赤兔马前,翻身上马,抓起方天画戟。 当年,他的方天画戟被董俷砸弯,已经废掉了。此后随又打造了一把,却不是很趁手……此次麋龙前来,却带来了一支方天画戟。重149斤,戟身之上,有蛟龙盘绕,故而名为盘龙戟。 据说是当年楚霸王项羽所用的兵器! 贾诩命人在民间找到,又托麋龙为吕布带来。 这盘龙戟,不论是在份量还是做工方面,吕布可说满意至极。有此神兵,老子又怕谁来哉? 吕布胯马持戟,顿时豪气冲天。 曹性也提枪上马,两千陷阵卒也同时上马。这些战马,全都是吕布从汝南驻军兵营中抢来。 一阵风吹来,吕布这心里面透亮! 一磕赤兔马,宝马良驹仰蹄直立而起,希聿聿长嘶不停。 “飞熊军,随我杀人!” 曹性抄起大旗,刷的迎风展开。那大旗上,火红色飞熊,格外醒目。从这一刻,陷阵营不见了! 那支曾驰骋幽州的飞熊军,在斜阳中浴火重生…… 第四五四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第四五四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春雨绵绵,下个没完没了。 李严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小校,半晌后突然把手中的信笺一扔,连声叫喊道:“胡闹,胡闹!” “正方,何故如此?” 韩嵩惊讶的看着有些慌乱的李严,摆手示意那小校退下,上前一步,将掉在地上的信笺拾起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两眼之后,笑道:“没想到,刘磐公子居然也能用计了……呵呵,不错嘛!” “不错个屁!” 李严忍不住爆出粗口,“打临浣就打临浣,凭他手中兵马,强攻临浣。又有蔡瑁驻守作唐,何需耍什么花招?或许会花费些时日,但只要稳扎稳打,取临浣绝非难事。偏偏要分兵……那充县何需用兵?临浣一破,充县必亡。现在一分兵,就等于露出一个破绽,简直画蛇添足。” 韩嵩精于内政,却疏于兵事。 他看不出刘巴刘磐分兵会有什么坏处,可是他相信李严,绝不会随口乱说。 李严在府中大堂上徘徊,努力平息了激动的心情。而后展开武陵地图,苦笑道:“张任有什么本事,我不知道……但沙摩柯却是久经沙场,胡昭之能,也非徒有虚名之辈。还有周昕,深得秦大人之器重,每逢扬州有兵事,必招周昕商议。你看看,你看看,浣南好打吗?” 韩嵩看了半晌,苦笑道:“正方,你还是直接说吧,我看不明白。” “当年扬州有乱,都是以周昕总督粮道。这样的人物,他会忽视浣南?简直是异想天开。刘巴攻打浣南,是自寻死路。我敢说,只要他一分兵,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壶头山的掌控中。” “你是说……” “刘磐必败!” 李严颓然坐了回去,闭目仰天,轻轻拍击额头。 片刻之后,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德高,我明日就出兵往武陵。你立刻返回南郡……我估计,那壶头山输了也就罢了,可如果他们取胜,将会有一连串的反击。蔡瑁,怕挡不住甘宁。” 甘宁之勇,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明白。 也不能说蔡瑁没本事,可要和甘宁相比,怕不是他的敌手。 韩嵩一蹙眉,“你现在出兵,好吗?” “好不好都要试一试!”李严苦笑道:“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刘磐送命?如今前方尚没有战况出现,想必壶头山反击尚未开始。我领兵过洈山,抢占零阳。刘磐败了,我可接应……刘磐胜了,我也不抢他功劳。至少,我督战零阳,能牵制住沙摩柯一部分兵力,算是一个保障吧。” 韩嵩说:“既然如此,我立刻去安排!” 李严枯坐冷清的幕府大厅中,看着那墙壁上的武陵地图,眼中显出迷茫之色。 只希望还来得及!可是,刘磐输了,有我去营救……如果我也输了呢?谁又会来营救我呢? 这荆襄派系复杂,混乱的不得了。 彼此间勾心斗角的厉害,李严深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怕只是,这一次就算是他救出了刘磐,也要背上一个黑锅吧。毕竟,刘磐背后,有刘表撑腰。 算了算了,这个时候想这些做什么? 李严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要把那莫名其妙的思绪甩掉。他站起身来,转身回了内堂,和衣而卧,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宛县那血与火交织的一百天! 第二天卯时,李严点起两万兵马,以南郡都尉邢道荣为先锋,自夷道出发。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李严不敢行进的过于迅速,天晓得对手会不会有埋伏? 不过还好,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险阻。在三日之后,大军开拔进入洈山……在班固的《汉书卷二十八上-地理志》当中,曾有关于洈山的记录。洈水自洈山出,东入繇水,而后南至华容入大江。 这洈山并不大,山中溪涧汇聚与洈水。 顺着洈水,一路南下就可以出洈山。一路上道路多为平坦,不过在出洈山时,道路陡然变窄,水势也在这里变得湍急,形成了一道两山对峙的深涧。这里不在有道路,除非乘船而出。而且,大船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必须要以小船方能通过。所以,在此处必须要改道。 一是翻过洈山谷,二是绕山而行。 按照路程,绕山而行的路程较远,但如果走起来的话,却比翻身过洈山谷要快两天的时间。 邢道荣在山涧处,也不得不停下来等候李严。 李严在巡查过地形之后,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们从洈山谷过去!” “啊?” 邢道荣很不理解,疑惑的询问道:“大人,洈山谷小道崎岖,几乎没有道路。从那里走,要比绕山而行多花费两天的时间。我们既然赶时间,为什么不绕山而行,反而要从洈山谷过去?” 李严一笑,“兵法有云,虚者实,实者虚。虚虚实实,存乎一心……老邢,我且问你,如果你是沙摩柯,在此设伏的话,会在何处设伏?” 邢道荣说:“绕山而行,地势宽广,不适合伏击。若我是沙摩柯,会在洈山谷设伏。” “所以,我要走洈山谷!” 邢道荣懵了,瞪大了环眼,“为什么?” 李严一笑,“连你和沙摩柯都能想出的东西,胡昭周昕,岂能想不出?” 这意思就是说:你能想到在洈山谷设伏,周昕胡昭哪种人怎么可能想不出来?所以,他们不会在洈山谷设伏,相反却会选择绕山大道设伏。而我呢,偏不走绕山大道,让他们白费心思。 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这样吧。 聪明人,总是喜欢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至于邢道荣,听不明白李严这话中的含义,只能挠着头,一边琢磨,一边领兵进入洈山谷小道。 不过,这山道的确是难行! 队伍行进的很慢,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走了一半的距离。 但山中静幽,怪石犬牙交错,景致非常怡人,而且一路上没有看见半个敌军的踪迹。李严这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不停督促兵马加快行进的速度,争取能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 至酉时,天将晚。 大军从一处草木茂盛的山沟中行出。突然间,只听一阵铜锣声响,铛铛铛……锣声在山中回荡。左面山坡上,突然出现无数五溪蛮山地兵, 随着有人下令:“放火箭!”箭头上裹着沾满火油的干布,朝着岭下就射了出去。在茂盛的灌木丛中,不知道放了多少干草枯枝。 并附有助燃的火油。 一着那火星子,灌木呼的一下子就燃烧起来。想想看,延绵数里的灌木从中都是助燃物,这火势一起,可就收势不住了。春季,正是万物复苏之时,那些灌木被火这么一烧,立刻冒出了滚滚的浓烟,把岭下完全淹没。猝不及防的士卒,要么是被大火吞噬,要么就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 一边是绝涧,一边是大火。 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失足从小道上落入绝涧中。 李严心知不好,连忙大声的喊道:“往前冲,往前冲……” 这时候如果往后退,那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唯有向前冲,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邢道荣带着人,顶着烈焰向前冲锋。眼看着小道尽头就要到了,只要出了小路,就是平坦的大道。 那是一条生之路! 可就在邢道荣快要抵达小道出口的时候,只听山岭上轰隆隆的声响传来。 巨大的岩石从山岭上滚落下来,带着强大的冲击力。邢道荣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被那巨石撞倒,连人带石头就掉下了深涧。这万丈深涧……呵呵,摔下去基本上也就是个死! 不一会的功夫,山路尽头被堵死…… 数百名士卒被巨石砸死在山道上,掉下深涧的人,更是无法计算。 李严手扶一块石头,眯着眼睛,透过浓雾向山上看去。就见山岭上,一面黑色大纛下,一名文士,头戴纶巾,身穿鹤氅。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正和一名站在他身边的年轻武将谈笑风生。 大纛上写着‘汉安五溪长胡’的字样。 是胡昭! 李严抽出宝剑,一手枪,一手剑,厉声喊道:“往山上冲,往山上冲……给我活捉胡昭!” 声音嘶哑,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的叫喊声之中。不过还是有荆州军听到了他的呼喊,立刻随着李严,冒着烈焰往山岭上冲去。可惜,这山岭上,足足七八千名五溪蛮山地兵,清一色的竹枪弓箭,腰配汉安刀。 弓箭手分成了三排,轮流向山道上射箭。 大火烧不到他们,弓箭手在军官的指挥下,毫不混乱,一轮一轮的射出利矢。葬身火海的,不计其数。偶尔有冲出火海的荆州军,立刻被箭矢射杀。有武艺高强的军官,能躲过箭矢,但刚一靠近山岭,数百支竹枪呼啸着就飞过来。身体被插得如同刺猬一样,滚入火海中。 胡昭摇头道:“李正方啊李正方,你很聪明……只是聪明的有一点……呵呵,凉王曾说过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依我看,这句话放在你的身上,倒也确实合适。” 那意思是说:你总以为你自己很聪明,高人一等。可是却不知道,正因为你的聪明,坏了你的性命。 邢道荣能推算出洈山谷会有埋伏。 可是李严偏偏认为:一个莽夫都能猜测出来的东西,别人也一定会这么想。更何况他们的对手是我?所以,我的对手一定会在绕山大道上设伏。那么我反其道而行,走洈山谷就安全了。 其实,他在琢磨别人,殊不知别人也在琢磨他呢? 有时候,聪明的人,却不长命……只可惜,胡昭的这番话,李严是听不到了。他冲出火海,还不等站稳身形。就见胡昭身边的青年武将,猛然从一个五溪蛮兵手中抄起一杆竹枪。 大步流星,向前走了几步,振臂一掷。 竹枪,穿透了李严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将他带飞起来,噗通一声,落在了火海当中。 “吾彦,壮哉!” 在临死前的一刹那,李严终于听到了胡昭的声音。 那个身高八尺的家伙,叫做吾彦……好大的力气啊! 如果……如果当年我随黄汉升去了西域,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四五五章 泰平问对 第四五五章 泰平问对 泰平四年的二月,对刘表而言无疑是噩梦般的一个月。 刘巴在浣南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李严数万兵马又在洈山谷遭遇伏击,同样是全军覆没。在临浣的刘磐,也没能躲过一劫。张任假扮刘巴的人马,于临浣侧翼突袭。周昕出兵夹击,刘磐军大败而回。原本刘磐想要往作唐撤退,却得知甘宁的锦帆营正猛攻蔡瑁的水军大寨。 于是,刘磐率领残兵败将往零阳方向撤退,在途中遭遇沙摩柯大军。 刘磐惨死,而杀入武陵的数万荆州军也弃械投降。同时,胡昭以沙摩柯长子沙讐(chou)为主将,在李严入洈山之后,率军奇袭丹阳聚。此时,韩嵩已赶往南郡,防御甘宁锦帆营的突袭,以至于夷道和丹阳聚兵力薄弱。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周折,沙讐夺丹阳聚,并占领夷道。 那夷道,毗邻夷陵,是西川入荆北的门户。 如今被沙摩柯所掌控,南郡震动,襄阳震动,整个荆州,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愁云之中。 但厄运还没有结束…… 二月下旬,吕布率领飞熊军自汝南突袭鲁阳,斩鲁阳守将李珪首级,驰骋南阳,日破三城。 昔日恶虎再展雄风,让刘表惶恐不安。 前往徐州的韩暨尚未有回信,这曹操就先动手了吗?刘表在惊恐之下,一场大病,卧床不起。荆州事务皆有蒯越和蔡瑁联手主持,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一切平静,可内中暗流激荡。 三月上旬,霍峻领八千无难军,以张松为军师,王威为副将,自川中抵达武陵。 ****** 三月长安,喧嚣如故。 两年多的休养生息,令关中逐渐恢复元气。雒阳大战所带来的损耗,随着战事的停止,已不见了踪迹。不仅仅是关中,包括远在雒阳的京兆地区,也逐渐的恢复了生气,人口日见增多。 往来于官道上的客商,络绎不绝。 董俷自泰平二年中发出开放马市和铁市的命令之后,长安客栈的生意,就变得格外红火。 董俷在河东、西河、雒阳三地设立马监,铁监两大机构,以荥阳和中山两个地区为主,与关东诸侯进行贸易上的往来。自古,官不与民争利,董俷设立三监(还包括河东盐监),令许多人破口大骂。可你就算骂了又能如何?骂完了,你还是要乖乖的来交易,正是形式不由人。 自西域,源源不断的马匹输送至关中。 这些用来交易的马匹,多出自西域居延牧场。准确的说,是已经被军府淘汰下来的驽马。 可就是这些驽马,依然供不应求。 中原战马矮小,品种不纯。要说在当年,汉武帝也曾在中原设立军马场,并且用西极马和中原马交配,试图培养出更优良的品种。但好马,都有一股子傲性,或者说是一股子烈性。 轻易不会服人! 而且,在骑战当中,马匹会受惊,加之当时多以单边镫为主,骑士经常出现从马上摔下来的情况。就连汉武帝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孙子出了主意,将军马阉割。战马老实了,温顺了,骑士也安全了,可这战马的延续传承,却也因此不得不放弃。 凡事一利一弊吧…… 汉武帝设立的军马场,也就因此而关闭。 中原缺马的情况,依旧是很严重。偶然间获得一匹好马,上至君王,下至小卒,都会爱惜如命。 但阉割还要继续! 西域驽马,全都没有经过阉割。 董俷是个爱马如命的人。当年斑点兽的死,令他总怀有内疚。对他而言,阉割一匹马,无异于夺走了它的尊严。你骑术不好,那就先找匹普通的马练着,不要去妄想拥有一匹好马。 也正是这原因,即便是被淘汰下来的驽马,于中原而言也是绝世良驹。 而且董俷不要金银钱帛进行交易,对他来说,那玩意儿用处不大。董俷以粮草做交换,第一个和董俷交易的人,正是曹操。他以兖州山山阳郡和青州北海国两郡库粮为代价,换来上等驽马六千七百匹,全部充入虎豹骑,是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在平原郡大败袁绍军。 想想,一万拥有甲装骑具的重装骑兵在平原冲锋,那是何等的规模…… 去岁末,吃了大亏的袁绍,不顾田丰的阻挠,以河间、中山、常山三国清仓粮草,向董俷交换了万余匹上等驽马,组成大戟士,由韩琼眭元进两人统领,誓要和曹操再见一次高下。 徐州刘备,虽然和董俷有恩怨,可也明白骑军的重要性。 他命麋竺设法买通雒阳铁监马监的官员,用徐州一年的钱粮为代价,得战马三千匹,军械无数。 关中所产,必属精品。 对于董俷麾下出品的军械,不仅仅是刘备眼红,曹操和袁绍,也都没有放过。 甚至包括那江东孙策,和董俷有杀父之仇。也不得不收紧了腰带,买来万具元戎弩,装备步卒。几家诸侯当中,也就是曹操对董俷的军械需求较少。但曹操所要的,却包括了龙骨翻车,巨型水力风车……等,用于民生之上的器物。而这些器物的花费,也是格外惊人。 按道理说,董俷和诸侯是敌人,怎么能提供这些给对方?那不是让对手更加强大了吗? 在这一点上,陈宫顾雍等人,力谏董俷,甚至不惜以辞官来要挟,请求董俷关闭三监市场。 对此,董俷在府中设宴。 借口非常的直白:有荆襄名士庞德公一家来到长安,所以要摆下宴席,为庞公一家接风。 也许有人会问了:“庞德公怎么来了?” 呵呵,庞德公能不来吗?家中两个小子,都投靠了董俷。庞统庞林,如今已经是凉王幕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庞家的身上,不可避免的打上了董家的烙印,他不来能行吗? 再加上早先的徐庶石韬,诸葛瑾也曾在他门下求学。 庞德公在荆襄,已经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荆襄世族的敌意。再不走,保不齐会出大事情了。 虽庞德公一起前来的,还有诸葛瑾的弟弟,诸葛均一家。 此外,又有一个董俷的故人随同庞德公一起来到了长安。这个人,就是原扬州别驾,蒯良。 关中的发展势头,太猛了! 猛地让各地的世家门阀,不得不放下偏见,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光,来正视董俷。 正如同早先庐江陆逊,颍川荀适,谯县夏侯霸……除了陆逊之外,荀适和夏侯霸两人的身上,可以说有着极为鲜明的曹氏烙印。可即便如此,两大家族也不得不让他们来观察一下。 当然了,他们也只能隐姓埋名。 除上述三人之外,长安郡学中还有一个学生,今年正好十六岁。此人的名字很怪异,叫做侯大。在郡学的学籍上著名,此人是在泰平元年,随侯霸一同来到长安。陈留谯县人,是侯霸的书童。但天资极为聪慧,而长安郡学的治学方针又是:不问门第出身,只要合格,皆可就学。 这侯大居然以比侯霸还要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郡学,如今正处于郡学三年生。 一开始,董冀并没有注意到这侯大的怪异处。此人入学之后,并不张扬,成绩也是中规中矩。 然则后来还是周不疑发现,侯霸也好,荀适也罢,对这侯大似乎很尊敬。 这可就引起了董冀了注意了…… 此人,非夏侯氏族人!这是董冀调查的第一个结果,而第二个结果就更有趣了,他似乎是曹氏族人。 侯大…… 【说文】中注释:大者,丕也! 董俷当时听闻了这个名字之后,差一点给噎死。 曹丕? 呵呵,这也许就是古人的密码吧。即便是用了假名字,也会和本名有牵连。就如同陆逊的假名宫孙一样。陆,地也。五行为土,戊守中宫。相对应,宫,属五音之列。宫、商、角(jue)徵(zhi)羽。‘宫’在五音中,对应五行之土。故而,这陆逊到了长安,改名叫宫孙。 古人的一点小把戏,但也很有趣。 董俷命董冀加强对曹丕等人的监控,一俟有不利于长安的行动,就地缉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而后,他的精力就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蒯良前来,算作是荆襄世族对董俷发出的一个讯号。董俷自然不能等闲视之,接待规格极为隆重。 凉王幕府的宴会结束后,陈宫顾雍再次向董俷进谏。 董俷让他们坐下,而后笑问道:“诸公,我且问上一问,这军械设备生产出来,是做什么用?” 陈宫道:“军械以兵事,设备以民用,千岁为何如此问?” 董俷点点头,“那我再问诸公,我们把这些设备、军械生产出来,除了供自己使用之外,堆放在库府当中,能产生什么作用?是能为我们带来钱粮呢?还是可以让我们的军事民生更好?” “这个……” “我把这些设备和军械给曹操,给袁绍,并不是说我想要资助他们强大。有道是,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所做的,只是想要那些黎民百姓生活的更好而已。我们的敌人,是诸侯,却非百姓。我们拼死拼活,也无非是想让天下早些安定,令黎民安宁,可以更好的生活。” 董俷如今也可以说出一番大道理了! 如果说,当年和蔡邕论天下时,他只是顺口无意的回答。那么如今,他已经学会了口是心非。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道理无需我再为诸公来讲解。”董俷喝了一口葡萄酒,清了清喉咙,接着说:“我们把那些聚集了无数人心血智慧的东西,囤积在仓库中,却是白白的浪费了生产者,发明者的一番好意。再说了,就算他曹操袁绍,刘备孙策得到了这些,我们就害怕了?就打不过他们吗……呵呵,我想也不尽然。民心在我,大义在我,我又何惧哉?” 这一场争论,整整持续了一夜。 一开始只是就设备军械马匹而争论,到了后来,却变成了纯脆的学术上争论。董冀周不疑等人,刚开始也只是旁听。但到了后来,发现参与争论的人越来越多,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庞德公来了! 庞山民来了…… 蒯良来了,黄承彦也过来了…… 好家伙,小小的书房里,围坐十余人。一开始董俷还参与争论,可到了后来,他就闭嘴了。 和这些人论口舌之争,简直是找死啊! 董冀和周不疑充当起了记录者,后来蔡节也来了,黄月英也在旁听,五六个人一起记录。 这一场辩论,从民生到军事,从具体的操作,到学术的高度。 方方面面,无所不包括。《凉书-高祖本纪》和《泰平大事记》等几本后世流传的书籍里面,将这次辩论称之为‘泰平问对’。当然了,书中多以古文记录,包括董俷的原话,也做了加工。 在这本《泰平问对》里,董俷第一次提出了一个新颖的概念:超前意识。 而这个竞争的含义,不仅仅是单纯的人与人竞争,还包括在生产,军事,教育、发明等各方面的竞争。 若用董俷最原始的话语说:“我不怕曹操掌握了我的技术,因为随着我的技术在不断推广,我将掌握更好的技术。只要我始终领先于他人,那么我就可以保持住我的优势,立于不败。” 而董俷的这番言语,究竟对后世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谁也说不清楚…… 第四五六章 两大钱 第四五六章 两大钱 泰平问对的影响,究竟会是怎样? 这绝不是一两年就能够显现出来。这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来验证,也许十年二十年,甚至董俷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看见它的成果。不过,这并不重要。就好像一粒种子洒在了土地中,迟早会发芽,会长成参天大树。十年育树,百年育人,董俷从没有想过,人们会立刻接受他的观念。 不过,发生在三月时的另一件事,却是真真的让关中,让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在长安东北一隅的春化门旁,自泰平二年开始,便大兴土木,建起了一座占两坊之地的工坊。工坊有坚厚巍峨的高强,墙壁四面以筑有铁板,墙外还开出了了一道环绕工坊的水渠。 工坊设两门,直通胜业坊。 出胜业坊过一条大街,就是长安皇城所在,直对着皇城东北角的承明殿。 自承明殿到工坊,接连三坊街道。筑有三千兵马,甚至连名不足道的春化门,也驻扎军队。 这三千兵马的用途,不言而喻,就是为了保护工坊。 进出之人,皆为工匠。虽有人询问,但是工匠们却是避而不答,使得工坊的用途更加神秘。 这工坊,名为西平。 只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和董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时值晚春,荆襄战事如火如荼。随着吕布的出兵南阳,使得曹操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中。 天下人都知道,吕布是他的人! 可是对于吕布出兵荆州一事,曹操的确是一无所知。 甚至在吕布攻取鲁阳的消息传到许昌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太相信。但随后,汝南传来消息,吕布已反出了汝南。直到这个时候,曹操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拍腿大骂,却无可奈何。 早在董俷攻入西川的时候,曹操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但究竟是什么文章,他还没有看出来。包括他的谋士们,也都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玄机。毕竟,西川和曹操相聚甚远,还隔了一个荆襄。曹操巴不得刘表和董俷反目,他可以从中渔利。 现在,他明白了…… 董俷占居了荆襄,只是第一招。 不管刘表愿不愿意,他都只有接招一条路。而只要刘表接招了,后面的事情可就不由人控制。 吕布,则是董俷的第二招。 这一招,很巧妙!只要吕布出手,天下人都会以为是曹操所为,甚至会认为曹操和董俷已经联手了。那么接下来,曹操要不要接招呢?接招,他需要面对二刘联盟;不接招,他同样要面对二刘联盟。这是一个死局,吕布的出击,不管曹操是否愿意,他都要面临一场恶战。 “这鄙夫……却是越来越毒辣了!” 曹操苦笑,看着幕府众谋士,显出很无奈的表情。 荀彧说:“丞相,吕布谋反,汝南空虚。此前刘备因畏惧恶虎之名,不敢侵汝南半步。可现在吕布已经不在汝南了,只怕接下来,刘备一定会出兵汝南……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曹操说:“我已命蔡阳星夜赶回汝南,整备兵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像刘表解释呢?” “只怕解释也没有用了!”荀彧苦笑道:“那鄙夫出此毒计,就是要给刘备一个机会。刘玄德,世之奸雄。他此前在江东未得到便宜,如今更不会放弃占领汝南的大好机会。他一定会设法说服刘表,联手和我们为敌。我所担心的,倒还不是刘备,而是那冀州的袁本初。” 曹操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子敬,公达,你二人为何一言不发?” 他突然向一直沉默,若有所思的鲁肃荀攸问道。 鲁肃荀攸相视一眼后,似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答案,不由得都露出了苦笑。 “主公,我在想董俷从入川以后,所使用的种种手段……先是刘璋无缘无故的死了,而后刘家二子就斗了起来。紧跟着庞统奇袭江油,阆中莫名其妙的丢失也就罢了,成都也一下子完了……而且,到大战止息,死得人都是刘璋的亲信。而川中大族,几乎没有受到损失。” 曹操心里一动,“子敬,你接着说!” “如果说刘璋的死是一个意外,那么吕布的反出,也是意外吗?” 荀攸接口道:“据汝南传来的消息说,在吕布反出的同时,他的家眷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沉默了一下,荀攸摇头苦笑:“丞相,这绝非董俷的手段!” 伊籍满宠等人,都若有所思。 鲁肃说:“董俷手下的那些人,我们都很了解。陈宫,长于应对,却无料事之先的本领。徐庶庞统,也有奇谋,但这种步步相扣的招数,却非他们的风格。李儒长于阴谋,怕是想不出这样的手段……余者如顾雍等人,皆不可能设计出如此手法……主公,鄙夫尚有能人相助!” “能人,是什么人?” 曹操意识到了问题的实质。 荀攸苦笑摇头,“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我们谁也不清楚,董俷的下一步棋,会走何处。不过,纵观董俷身边的人,怕是没有人能设计出这样的招数。主公,我们必须进一步的查找,董俷身边还有什么人,否则的话,我们会很被动,而且步步都落入董西平的算计。” 是啊,是要查找一番了…… 曹操觉得头很疼,轻轻的拍着额头,脑海中却浮现出,董俷那憨憨的笑容。 你这鄙夫,想要作甚? ****** “作甚?” 董俷笑得脸上好像绽放出一朵花似地,眯着眼睛,手里捧着一本散发油墨清香的《论语》。 西平坊内,将作大匠马钧等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董俷。 “不错,相当的不错……字迹清晰,段落分明……恩恩,这注疏也很清楚,德衡,你们做的不错。诸公,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不过还要请诸公在努力,十日后,我需三千套《六经注疏》全部完工……姜冏啊,那鹿门阁书屋也差不到快要竣工了吧,可不要耽误了时间。” 姜冏是一个怪才,也是个通才。 年已过四旬,可是看上去却是格外的精神。得费沃推荐,如今这姜冏担任了将做监少司,负责长安城的规划,扩张,道路设计,和主要的标志性建筑。用董俷的话说,这活计油水很厚。 不过姜冏倒不是个贪财的人,也没有其他什么嗜好。 不喝酒,不好色。就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而且还非常恋家,从不在外面鬼混。 闻董俷询问,姜冏插手行礼,“千岁放心,绝不会耽误十日后的售书大典。”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董俷笑眯眯的点头,捧着那油墨未干的线装书,不时的翻阅两眼,一脸的满足。书里的文字,都是用非常清楚的汉小篆书写,基本上是只要识字的人,就能看懂。比之那些拓片书和手抄书,这印刷出来的书看着就是舒服。至于那些该死的竹简,董俷早已经无法再忍受。 “对了,德衡你主持西平坊,需多留意收集各种书册。自商周以来,乃至秦汉,凡百家著作,皆可印刷。三教九流,无需有什么顾忌……不过印刷之后,每本书需先送十本至承明殿做备案。广元,这书册只是,就由你负责,可安排专人打理,无比要让这些孤本流传下去。” 石韬也捧着一本书,激动的手打颤。 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殿下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 想了一下,石韬又问道:“千岁欲大利天下读书人,但不知……这一册书,售价又该几何呢?” 董俷没有回答,却把目光投注在了马钧的身上。 “殿下,无需担心那个,那个……成本的问题。同一册书,印的越多,这成本也就越低。” 董俷闭上了眼睛,沉思片刻。 “两大钱,如何?” 石韬惊叫道:“主公,这也太贱了吧……” “广元啊,我当然也可以定价十钱,百钱,乃至千钱,万钱。可问题是,有万贯家财者,是能买来,但那些贫寒之家呢?我是说,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识字人,你让他们买得起吗?” “这个……” “月英当初发明印刷术,是为了让我方便;岳丈赞同月英的发明,是为了利天下士子。那么我出售这些书,又是为了什么?我不为赚钱,我只是想让天底下所有想看书,想读书的人,能痛痛快快的看书识字……广元,两大钱一册书,也许是贱了。可是用两大钱,而换来天下读书人的感激,换来他们的心,我们不亏!” 这一句话,宛如黄钟大吕,震撼了石韬等人。 “两大钱,换来天下读书人的心……哈哈哈,主公,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如您这般的算计。” 董俷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是啊,如果真的能如此,那么我生平做的第一笔生意,不但是赚了,而且是赚翻了! 长出一口气,董俷让马钧把印好了的书包起来,交给李逵马良二人。 “天不早了,我还要早些回去。三千套《六经注疏》之事,就交给德衡你了。” 说着,董俷迈步向外走。走了两步之后,他突然问身边的姜冏,“姜冏,听说前两天是你儿子的周岁,你却因为忙于公事,而未能举办。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当亲设酒宴,一方面是为你庆功,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令公子补那周岁。呵呵,小孩子可不能忽视,会有心理阴影啊。” 姜冏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理阴影。 但是以董俷如今的身份地位,却能如此记住臣下的琐事,令他感动万分。 董俷走到了门口,随口问道:“对了,你那小子可起好了名?” 姜冏挠着头笑了,“劳千岁挂念,下官倒是给他起了一个名。下官以为,万事皆需法度,所以就给他起名做‘维’。” “恩,姜维,不错嘛……” 话出口的一刹那,董俷的脚步突然一乱,险些打了个趔趄,“姜维?你居然是那姜维的老子?” 姜冏诧异的看着董俷,一脸的迷茫。他不明白这‘姜维’又触董千岁的那般霉头? 第四五七章 乱局(一) 第四五七章 乱局(一) 两大钱一册书,的确是贱卖到了极点! 鹿门阁就建在正对着未央宫大门的泰平坊中,楼高三层,雕梁画栋,带有极为古朴的先秦气息。 这鹿门阁的主人,正是来自襄阳鹿门山的鹿门居士庞德公。 楼阁一二层,摆放了一摞摞的印刷出来的《六经注疏》。这六经注疏,是六经博士郑玄临终前最后一次经筵讲学后,聚集各方士子整理出来的一套文典。据说除参与修订的十数人各得一套之外,只有曹操、董俷刘表三人,得到了赠送。 曹操是青州之主,又兼博学,在文坛中有贤名。 刘表是在汉灵帝时期就名扬天下的名士,所以也得到了一套。 而董俷得《六经注疏》,则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从一方面来讲,这也是以郑玄为代表的士人阶级,向董俷发出的一个和解信号。不管以前士人们如何看待董俷,但自从刘辨登基,董俷在雒阳大胜联军后,关中的势力越发稳固,已经隐隐的代表了一种正统的地位。 这六经注疏对董俷而言,实用的价值并不大。 虽说来到这个时代,而且对古文也有了一些造诣。但实际上呢?他还是不喜欢看这种书籍。 留着收藏,倒是不错的选择。 可如果能让天下人都可以看到《六经注疏》的话,想必郑玄在天之灵,也会非常开心吧。 而主持鹿门阁的庞德公,是比不得郑玄,但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鹿门阁甚密的面纱被揭开之后,首印三千册《六经注疏》在一天之内就卖了个精光。自古士人想要读书,或是借阅,或是通过其他的手段,比如拓印,比如抄录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而今却不需要了! 《六经注疏》经鹿门阁发行,一色汉小篆排版。两大钱,哪怕是对于普通人家也算不得什么,一套书共二十六卷,统一价五十个大钱,令长安士子们在鹿门阁开业当天,一下子疯狂了! 董俷在鹿门阁三层顶楼,看着楼下涌动的人潮,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吧……相信不久之后,这鹿门阁出版的书籍,会遍布大江南北。 读书,将不再是世族门阀的专利! 李逵捧着一套书,恭敬的在董俷身后肃立。他和马良都是读书人,又怎能体会不出董俷的苦心。看着那雄狮一样的背影,二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凉王此举,端的是大利天下读书郎啊! “好了,我们走吧!” 马良轻声道:“殿下,一会儿鹿门居士还要在二层楼里开设经验,您难道不准备参加吗?” 董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参加那作甚。听有听不懂,说也说不过他们。与其在这里坐而论道,倒不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再说了,我想那些老先生们,怕也不会高兴看见我在吧。” “那现在……” “把这套四十二章经包好,我现在要去柏梁台,觐见皇上。” 尽管董俷不喜佛教,但却不能忽视了刘辨的感受。更何况,他命人在鹿门阁中题字:海纳百川。有些东西也不能随着他的性子乱来。只要能在掌控之中,随便是什么学说,都可以! ****** 长安鹿门阁开业月余,也整整热闹了三十天。 随着长安士子们心满意足的得到他们所需要的书籍之后,鹿门阁渐渐变得平静了。此后,西平坊会源源不断的印出各种书籍,送至鹿门阁。只要读书识字的人越多,董俷的名声也就越大。只看那鹿门阁进进出出,往来于各地的书商就知道,这书籍的需求有多么的巨大。 关东,变得混乱起来了…… 在吕布攻入南阳的第十七天,徐州刘备突然出兵。以关羽为帅,许攸为军师,征伐汝南。 平舆城下,关羽走马斩蔡阳。 刘晔在大败之后,以黑闾涧为天堑,自柏亭至定颖筑起了一道防线,死战击退了关羽大军。 不过,刘晔也是真的不能在退后了! 再退的话,颍川门户打开,关羽甚至可能打到许昌。四月中,曹操命兴国将军,陈侯曹仁假节,十万大军兵发汝阳,在项县和征羌一线筑起防线。同时派使臣往荆州,与刘表解释。 冀州,邺城…… 司马朗不卑不亢的立于厅上,侃侃而谈:“袁公,曹操篡权,立伪帝于许昌,实乃国贼所为。今沛国王不甘皇室蒙羞,故而出兵汝南。小臣出使之前,玄德公曾叮嘱小臣,见到袁公需格外恭敬。玄德公于危难时,得袁公收留,至今念念不忘。故而今出兵击曹,亦不敢忘怀袁公。” 袁绍阴着脸,却是一阵冷笑。 “不敢忘怀?他刘玄德倒是有心了……只怕是无力对付曹孟德,想要让我出兵协助吧。” 司马朗正色道:“袁公此言差矣。玄德公虽比不得曹操,但合刘荆州之力,也有一战之力。如今我汉室江山,外有国贼肆虐,内有奸臣当道,正是我辈一展身手,报销国家的好时机?袁家四世三公,于我汉室忠心耿耿,此乃人皆尽知的事情……玄德公曾言,复汉室者,非大将军其谁?” 早在李郭肆虐关中的时候,袁绍曾自立幕府,不听调宣。 后来曹操迎奉天子,奉袁绍为大将军。不管这大将军的名号是否正统,袁绍常引以为傲。 董俷雄踞关中,皇统转入长安。 却只奉了袁绍一个司空的头衔,大将军之位被废除,董俷自领三军大都督,令袁绍心里很不舒服。可就算他心里不舒服,又有什么办法?打?是绝对打不过关中……更何况,他和关中还有一屁股的烂账。袁尚被董俷扣在手里,再加上贺齐拒不归还幽州二郡,恼火的很呢。 听司马朗称呼他做大将军,袁绍心里有些美滋滋。 不过,想要他出兵,却不太可能。毕竟刚和曹操大战一场,大戟士尚在组建,元气未恢复呢。 司马朗正色道:“若大将军愿意,玄德公和刘荆州都会马首是瞻。那青州钱粮广盛,人口众多。大将军自冀州出兵,可取青兖两地,败曹孟德,乃至迎奉天子,尽得天时,岂不美哉?” 他这话说的很含糊。 迎奉天子? 迎奉哪一个天子?是许昌的天子,还是长安的天子? 但这句话,却让袁绍心里那根弦……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目光却柔和了些许。司马朗是什么人物?四百年大族司马氏的后裔,又经历了许多磨难,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一流。只那么一下下,他就看出了些许端倪。 “玄德公愿说服刘荆州,配合大将军行动。到时候,大将军据关东三州之地,我等则从颍川出兵……曹操又如何能够抵挡?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望大将军三思再做定夺。” 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消灭了曹操,青州兖州归你,我们和刘表平分豫州。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格局,那么袁绍将占居关东霸主的地位。这种诱惑,让袁绍怦然心动。 不得不说,袁绍对曹操早就不满了! 一宦家子弟,凭什么占居了三州之地?还有那董俷,不过良家子,又有何德何能,高踞庙堂之上?我,袁绍袁本初,四世三公的出身,天下人听闻我的名字,哪个不鼓掌称赞?我为司隶校尉的时候,董俷曹操不过是一草芥耳。如今却窃据庙堂之上,霸占广袤的良田…… “此时,且容我三思吧。司马先生可暂居我府上,一有消息,我当通知于你。” 司马朗却笑道:“大将军盛情,朗非常感激。不过兵事繁重,还需早些赶回徐州,否则就来不及了!” 言下之意是说:你也赶快行动吧,否则等我们打败了曹操,你可就来不及了! 送走了司马朗,袁绍这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片刻后,他命人找来了田丰朱灵等人,商议出兵击曹的事情。 “我欲倾冀州之兵,夺取青兖二州。曹贼窃据国土,实乃祸国殃民之贼,诸公以为如何呢?” 田丰一听就急了! 此前袁绍以中山常山河间三国的粮草,换回战马万余。田丰就不太乐意……没错,马匹对冀州的确是非常重要。可是你可以那钱,乃至用其他的方式和对方交换,怎么能用粮草呢? 冀州钱粮广盛是不错,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是,只待秋收,冀州的粮草就能恢复过来。可万一出个什么差池,你这库府之中,可就空了! 而且,你把粮草给谁,也不能给董俷啊! 那是一头老虎,原本正饿着呢。等他吃饱了,接下来就是收拾你袁绍,你又该怎么办呢? 道理是没错,可是田丰这个人,的确是不懂得说话的艺术。 直来直去的就和袁绍顶起来了。袁绍也是好面子的人,又岂能容忍田丰那般刻薄尖锐的言语? 于是,马匹就是买了! 你田丰好端端的,不去办理我让你做的事情,管我怎么和谁交易?没有战马,我又如何与曹操对决。就算是和董俷交锋,没有强大的骑军,又怎么能打得过董俷那几十万关中大军? 一腐儒耳! 如今,田丰听袁绍要去打曹操,又急了。 “主公,万万不可啊!” 袁绍心里顿时不高兴了,蹙眉沉声问道:“元皓,有何不可?” “曹操,虽为国贼,却雄踞关东,可为友,绝不可为敌。曹操在,足以为我们分担大部分的压力。如果曹操不在,主公就将独自面对董贼大军。而今冀州虚弱,正是韬光养晦,保存实力的时候。冒然兴兵,且不说能否战胜曹操,就算是打赢了,焉知那关中董贼无动于衷?” 看这话说的…… 朱灵高览等人心中苦笑,老头你说话柔和点啊,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让主公生气? 辛毗和审配,却默然不语。两人相视一眼后,犹豫了片刻,却没有站出来为田丰说话。 袁绍果然大怒:你个老东西,先是诅咒我冀州出事,现在又说我打不过曹操,斗不过董俷? 强压怒火,袁绍淡然道:“元皓,你不知兵事,还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件事,我意已决。” 田丰跪地,用头碰撞地板,“主公,不可以出兵,不可以出兵啊。刘玄德,乃奸雄也……那是一头喂不熟的狼!他说是那么说,可您怎么能相信他呢?想当初,他去徐州的时候,我就不同意。可您不听……结果,刘玄德一出去,就不回来了,还带走了您几万人马…… 还有,沮授许攸的事情,您忘记了吗? 刘备这是在算计您呢!您和曹操打得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可以渔翁得利,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一番话,说的是苦口婆心。 但忠言逆耳,袁绍再也压不住火气。 刘玄德是喂不熟的狼?你田丰呢……吃我的俸禄,却不给我办事。我让你追查内贼,你却至今没有动静,推三阻四。这也就罢了,你刚才那话,分明是说我是个傻子,被刘备耍着玩儿? “田丰,你不要再说了……看你最近是太劳累了,先下去歇息吧……来人,送元皓先生回家。” 眭元进带着几名大戟士,叉起田丰就往外走。 田丰还要争辩,眭元进低声道:“田先生,您别再说了!没看见主公都快要发火了吗?您先回去吧,等主公气过去了,自然会在来找你。” 田丰在外面,手杖邦邦邦的顿地,“天亡我冀州,天亡我冀州!” 正是这一句话,却让人听到了。当天晚上,袁绍派人将田丰捉拿起来,关押在邺城大牢内。 赶走了田丰,袁绍看了一眼厅中众人。 “出兵一事,就这么决定了……十日后,我当亲率大军,高览韩琼随军听令。辛毗,你且再往长安一趟,与那董贼交易战马军械。此次,我当一战功成,一定要把那曹阿瞒击败!” “主公……英明!” 众人起身,齐声喝道。 只是这些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却无人清楚。 第四五八章 乱局(二) 第四五八章 乱局(二) 仲夏的天气,说变就变。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可一眨眼就成了瓢泼大雨。 曹操的心情,也变得格外糟糕。时局变得太快了,快的让曹操和他的幕僚们,有点应接不暇。 刘表在二月遭遇大败,丢了从子刘磐的性命不说,公安水寨被董袭邓当偷袭,蔡瑁的荆州水师大败。不得已,荆州水师退出了武陵,云梦泽一带的水域,已经被甘宁的锦帆营掌控。 这是个坏消息! 但接下来,却是一个好消息…… 刘偱退守南中,在建宁向南蛮王孟丹借八万蛮军,向西川发起了反扑! 不过,庞统早有防备,挡住了南蛮军的攻击。而在三月末,原无难军副都督贾龙突然病逝。 成都一下子群龙无首。 好在当庞统占领西川的同时,董俷就已经自西域调戍郡太守徐荣赴西川。不过,董俷没有设立州牧,而是命徐荣为西川军督,提点益州所有兵事。而成都的政事,则由汉中太守阎圃暂时打理。 至少在一段时间里,西川的无难军怕是无法出川了! 但是好景不长。还没等刘表喘一口气,长沙太守潘濬在桓阶的劝说下,宣布归降关中。紧跟着又有山越袭击桂阳,太守刘度被山越首领奚尼所杀……但奚尼的山越军,却被张任吞并。 五溪蛮军在稳定了武陵之后,兵锋直指零陵。。 零陵太守向朗开城投降,张任兵不刃血的就占领了零陵。刘表得知消息,气得当场吐血。 将向朗的从弟向刖一家收押监牢。若非蒯越阻止,怕是刘表当场就要杀人了! 荆南四郡,在旬月之中尽没…… 然后又是一个好消息。江东孙策,居然放弃前嫌,命周瑜为水军大都督,出兵荆州,协助刘表。三万水师,杀入荆州之后,连败甘宁三战,迫的甘宁不得不收拢人马,退守云梦泽。 变化,可真快啊! 曹操这边还在感叹,董俷却在长安搞出了一个鹿门阁,令天下的读书人无不称赞董俷。 正准备设法减轻此事对许昌的影响……庞统在南中大败刘偱和孟丹的兵马,小将罗蒙张裔,俘虏了刘偱手下的来敏秦宓,大将严颜斩冷苞邓贤二将,刘偱和吴懿二人,裸背出城请降。 难道说,无难军要杀出西川了吗? 就在刘表,孙策、曹操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庞统却做出了一个谁也无法看懂的决策。 甘贲拜庞统为军师,以严颜为副都督,罗蒙张裔为小将做先锋,在五月初强渡泸水,兵发南中。 无难军,居然跑去打南蛮王孟丹去了! 曹操是真糊涂了…… “诸公,谁能告诉我,那无难军为何不支援武陵,袭掠荆襄,跑去建宁,又是为了哪般呢?” 鲁肃不说话,荀攸皱着眉。 余下众人也是一个个愁眉苦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弄不清出,这无难军唱的是哪一出。 “取地图来!” 鲁肃和荀攸几乎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自有亲卫奉上了地图,展开来挂在墙上,鲁肃和荀攸眯着眼睛关注,而曹操也走上前来。 幕府中,鸦雀无声。 曹操片刻后,突然发出了一声长叹,“我明白了……那鄙夫,这一番谋划可真的是够毒辣啊!” 鲁肃和荀攸,似乎也看出了端倪。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一步先,步步先!董西平这一手玩儿够险,但也却是够狠。那为董俷谋划之人,端的是算无遗策。如果他们成功了的话,只怕孙伯符的后院,就安生不得了啊。” “什么意思?” 荀彧快步走过来,看着地图,有些不解。 “文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董俷是要在建宁打开一条通路,而后直扑交趾,攻占交州。” “交趾?交州?” 荀彧疑惑的看着地图,“想从建宁到交趾,怕没那么容易吧。且不说别的,只这辎重供给,如何保证?没有这辎重的补充,董俷就算打出了一条路,怕也无法在交趾立足。更何况,他攻取建宁,和南蛮一战就算是胜了,兵力也消耗甚巨。以疲兵攻击交趾,简直是异想天开。” 鲁肃沉声道:“可如果他们收服了南蛮,又会如何?” “啊?” “驱使南蛮供给交趾,张任又俘获了奚尼,还有沙摩柯那个南蛮王在,足以牵制苍梧守军乃至郁林守军。到时候只要南蛮愿意提供不记和兵力,一支奇兵贲古出,可顺红河直入交趾。” 荀彧闻听,不禁呆若木鸡。 于兵事,他并不擅长。可是却不代表,他不知道。否则,那边让之子边昭在兖州造反的时候,他就不可能以微弱兵力,守住濮阳。鲁肃所说的,确有可能。但又非常的渺茫。先不说平定南蛮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但只是这个想法,任正常人,恐怕都不会轻易的想出来。 曹操咬着牙,低声道:“鄙夫非寻常人,他的那些部下,也和他一样,一个个异想天开,狂妄……” 话是这么说,可荀彧却听得出,曹操心中在恐惧。 “丞相,丞相……” “啊,我没事,没事!” 曹操清醒过来,沉吟了一下之后说:“立刻命人前往江东,告诉孙策,请他小心交趾的安危。” 看起来,曹操怕是相信董俷能做到。 “是谁,究竟是谁在为鄙夫谋划?” 荀攸说:“丞相,我派人在关中打探了数月之久,却未得结果。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些想法。” “哦?” “这个人,一定是董俷极为信任的人,而且跟随董俷的时间,不会短了……我听说,董俷视庞统为兄弟,可是他居然可以凭那人的一句话,让庞统深入不毛之地?历数董俷早期的谋士,不过数人耳。黄劭无名之辈,且早已过世。那么追随董俷最久的人,就是那个贾诩。” “贾诩?” 这几乎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就连曹操也都快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许多刚加入幕府的谋士,更是听都没有听过。 荀彧说:“可是那个在建安二年时,长安之乱……主持大局,又强行幽禁西汉王的贾诩贾文和吗?他不是在那件事发生以后,就被董俷给扣押起来,此后一直为出现,难道还没有死?” 曹操苦笑,“文若真是个诚实君子啊。” 鲁肃对贾诩这个名字,也不是非常的熟悉。手指搓揉了片刻,疑惑的问道:“这贾诩究竟何许人也?” 曹操荀攸等人,再次苦笑。 “子敬这个问题,确是问的好。关于这贾诩,我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听说,他是董俷当年还未入雒阳之前,就收服的谋士。此后一直没有踪迹,在初平元年第一次关东诸侯联盟反董卓的时候,贾诩是第一次在董俷身边出现。那时候,董俷在荥阳,和我好一场苦战。” 曹操当然不会说:董俷把我打得丢盔弃甲,跃马汜水逃命……连那马,还是董俷送我的礼物。 “哦,丞相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后来文达归降的时候,曾提起过此人。说董俷待那贾诩,若师长一般,言听计从。而且李通对贾诩还非常的赞赏,但荥阳之后,他就又消失了。” 曹操点头,“没错!荥阳大战后,贾诩就没有在出现。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一直被董俷安排在西域。当年董俷未雨绸缪,在西域打下了基础。他能把诺大的家业交给贾诩来掌管,可看得出,他对贾诩是极为信任。后来,董俷入西域,我们多听闻的是李儒卢植等人之名,贾诩又不见了。 鄙夫入关中,在塞外逞强,令长安发生动荡。 当时谁也没想到,董俷居然没有把大权交给他结拜兄长典韦,而是让贾诩主持大局。长安之乱平息后,贾诩因冒犯西汉王,而被董俷打入杜邮堡。在那之后,贾诩就没有再出现过。” 荀攸很无奈的笑了着,轻声道:“问题在于,贾诩这个人,几乎从没有正式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当时知道他的名字,也只是因为他曾在雒阳为郎,谁也没有过多的去留意贾诩这个人。而且,贾诩深居简出,我们对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半点的认识,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你是说……” 伊籍等人开口说了一半,却突然间都不说话了。 贾诩被董俷关押,只是一个假象。如果真的是这个贾诩在为董俷谋划,那就是说在当初关中还没有稳定的时候,贾诩已经在谋划今日的局面。从建安二年开始,他就躲在了幕后。 开始头疼了,头疼了! 鲁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但对于贾诩这样的谋划,也只能自叹弗如。 而现在想要再去找贾诩,研究贾诩……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荀攸沉吟了片刻,在曹操耳边轻声道:“主公,看目前的情况,是不是让二公子他们都回来?说不定已经暴露了身份。” “不行!” 曹操断然否决。 在泰平元年的时候,曹操和幕僚们设计出了一个计划。 长安三学兴起,而且据说所教授的东西非常实用。曹操就想派人探听三学的虚实,一方面可以弄清楚董俷的意图,另一方面也能够趁机偷学一些三学的课程。不管怎么说,董俷始终领先了曹操一步,这让他非常的苦恼。而三学的教育,无疑是他去向董俷偷师的途径。 曹操的次子曹丕,夏侯渊的次子夏侯霸,还有荀攸的次子荀适,三人结伴偷渡长安。 曹操也想儿子能平安回来。 但是,如果董俷身边有贾诩这么一个人在谋划,其内部会是怎样的状况,谁能说的清楚? 说不定,曹丕等人早就被发现了! 只是他们没有异动,董俷也就没有出手。如今这种状况下,只要曹丕他们有行动,董俷一定会动手。也许老老实实的呆在长安,对他们更有好处。曹操蹙眉,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汝南的局势如何了?” “目前尚在相持……另外,据细作回报,在四月末时,吕布的家眷已自轩辕关入京兆,如今怕已快到长安了。吕布的行踪很难捕捉,在南阳数次袭扰之后,令刘表损失惨重。刘表虽已接受了我们的解释,可他目前病榻在卧,怕是……而且,刘表根本就没办法控制刘备。” 曹操一咬牙,“既然如此,那就让刘备好看!” 正说着,大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见曹彭带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将闯进了大厅。 “丞相,大事不好!” “何事惊慌?” 那小校跪在堂上,凄声道:“丞相,我父李通……阵亡了!” “什么?” 曹操蓦地起身,眼睛瞪得溜圆。这小校,是李通的长子,名为李绪。李通自雒阳大战之后,就驻守于黎阳白马(今河南浚县东北)。 李绪哭道:“丞相,我父驻守白马,袁绍以大将眭元进为先锋,奇袭白马……黎阳(今河南浚县)太守刘延拒不增援。我父在苦守三日之后,刘延献黎阳投降,我父被眭元进所杀,白马失守了……白马城破之前,我父命我强行突围……突围时,我弟弟也战死了,请丞相为我做主!” 曹操闻听之下,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大叫一声后,一头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第四五九章 乱局(三) 第四五九章 乱局(三) “没想到,白马之战还是出现了!” 董俷在长安得到战报之后,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至于为何感叹?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演义里,官渡之战前,袁绍为保证主力南渡河水,于是派出大将颜良,领兵强攻白马,围击东郡。只不过在当时,东郡太守刘延有没有投降呢?董俷记不清楚了……在这段历史中,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事情,就是那关云长白马斩颜良,延津诛文丑,创下了好大的名声。 颜良,现如今早就已成了枯骨;文丑呢,也反出冀州,投靠了徐州刘备。 关公也没有降汉不降曹……董俷甚至以为,他已经把历史改变了。可不成想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似乎是无法改变。不过,董俷倒是想看一看,这眭元进是否厉害?曹操又将如何应对呢? 马良忍不住问道:“千岁,因何叹息?” “季常,我且考你一下。袁绍兵渡河水,抢占白马。那么你认为,曹操会有什么反应?” 董俷并没有回答马良的问题,而是笑眯眯的反问了一句。 马良如今,年已十八。算起来跟随董俷的日子也不短了,和李逵被人们称之为凉王府双杰。 李逵能一步三策,反应非常机敏,负责处理凉王府外的事宜。年二十四岁的李逵,在年初时在董俷的主持下,与少卿郭永之女郭寰成亲。虽然看上去有点门不当户不对,可郭永却是非常开心。李逵是李儒的义子,目前是什么官职都没有,可董俷幕府所出,又岂是等闲? 所以对这桩亲事,他也是非常的赞同! 郭永的女儿郭寰,生的貌美如花,比李逵小四岁。出生时,曾有人说郭寰此生贵不可言。 如今看起来,倒也确是如此。 夫妇二人婚后也格外美满,李逵如今还担着承明殿宿卫一职,承担着凉王府和承明殿的沟通。 而马良和李逵不一样。许是受他老子马峤的影响,生性沉稳。 如今负责着凉王府的内务,和董俷天天在一起。听闻董俷询问,马良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思索了一下。 “若我是曹操,说不定会佯攻延津,使声东击西之法,然后遣一猛将,夺回白马。不过……” “不过如何?” “这个计策,是在千岁未取河内的条件下方能实施。毕竟延津毗邻获嘉,曹操佯攻延津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是否会激怒千岁。嘿嘿,依我之见,袁曹之间必然死战,而决战之地就在……” 马良沉吟片刻,自信满满的说:“濮阳!” 董俷眯起了眼睛,对于马良的分析倒是颇为赞成。根据他和贾诩的交谈,袁曹二人的决战之地,其实最佳场所是在官渡。因为,渡过官渡,袁绍大军将会直接威胁到许昌。但问题却在于,那官渡是在京兆治下,又恰好是董俷和曹操在泰平元年就设定的自由贸易地区。 袁绍敢轻易的去触动官渡吗? 这是一块极为敏感的地带,以袁绍目前的状况,怕是不敢在这里开战。同样,曹操也不敢。 这也许是对曹操极为有利的一个方面。 官渡无虞,延津无虞……那么袁绍就只能在兖州和他决战。正如马良所说,最好的地点,在濮阳。 远离许昌,且有巨大的战略迂回空间。也注定了这一场大战,绝不可能如马良所说的那般简单。根据贾诩和董俷的推演,濮阳只可能是袁曹大战的导火索,但决战之地,却在别处。 至于这个推测是否准确,还需要等待最后的结果来验证。 董俷在沉吟了一番后,突然话锋一转,“季常,你立刻去承明殿,请石韬大人前来一叙。” 马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董俷站起身,走出了书房。在书房门后的大树下做好,看着墙角处绽放的野花,心绪有些恍惚。 一晃,却已近初秋了啊…… ****** 黎阳,于西汉时高祖刘邦所置,古来为兵家重地。 从地理上而言,这里属于海河流域,有卫河自城外流过。夺黎阳,等同于在河南站稳脚跟。 曹操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在得知白马丢失以后,立刻命曹纯为都督,以许褚为副将,领八千豹骑军,直扑黎阳。正如马良所说,复夺白马,需一猛将方可。同时又命济阴郡太守于禁,领大将牛金守住濮阳;命陈留郡太守毛玠领夏侯德夏侯恩两兄弟,守住酸枣至瓦亭一线。 就形式而言,曹操如今占居了一个很大的优势。 那就是如马良说的那样,袁绍不敢出兵京兆,以免触怒董俷。这使得袁军虽占领了白马,许昌却无甚影响。在曹纯许褚领兵出征后的第三天,曹操命夏侯渊荀彧守许昌,亲领三万人马,向黎阳开拔。几乎是在同时,刘备命大将张燕领军强攻彭城国,使得曹操陷入困境。 曹操这个人,极有韧性。 越是在危险的时候,他的头脑就越发的清晰。 刘备,不过鳞介之癣,不足为虑。看似他攻的凶猛,其实是个纸老虎。刘表如今卧病不起,荆州军在武陵的攻击下,处于守势,无法抽调出太多的人马,来支援配合刘备的攻击。这也就使得曹操少了南阳一地的威胁,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汝南,来对付关羽。 至于彭城国…… 张燕虽然有谋略,兵法武艺不俗。可是彭城国经曹操多年经营,也非同寻常。彭城太守凉茂,气度沉稳,加之麾下又有曹操本家兄弟曹成曹顺二人武艺高强,箭法出众,足以抵挡。 目前曹操处于劣势,并不介意全力防御。 而刘备的背后还有一个孙策,想必也不会让刘备感到轻松吧! 曹操安排的很好,却偏偏忽略了一些细节。毛玠领军屯扎酸枣,的确是依照着曹操吩咐,全力防御。可偏偏他那麾下大将夏侯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守卫瓦亭的夏侯德与白马相望。眭元进每日在瓦亭挑战,第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夏侯德还能忍住,但到第三天的时候…… 眭元进一如往常,八百大戟士在瓦亭寨骂阵。 那八百大戟士,骂起人来可端的恶毒。夏侯德忍了两天,终于忍耐不住,不过兄弟夏侯恩的阻拦,杀出瓦亭寨。这夏侯德是夏侯家的族人,生的玉树临风,掌中一杆大枪,颇勇武。 眭元进却是身高九尺,胯下马,掌中一对独角铜人,长的面目狰狞,如同凶神恶煞。 夏侯德跃马拧枪,二话不说就冲向了眭元进。那眭元进天生力大无穷,一对独角铜人重达二百斤以上。只两三个回合,夏侯德就抵挡不住了。在后面压阵的夏侯恩一见,杀将出来。 二将合战眭元进,又打了四五个回合。 眭元进马上突然间一声大吼,“小贼,死来!” 与夏侯恩错蹬之时,独角铜人反手飞将出去。只听华棱棱一阵响,也不知这眭元进是不是受了董俷的影响,在独角铜人身上,缠绕了一丈长短的锁链。夏侯恩猝不及防,被打得脑浆迸裂。夏侯德一见,眼睛都红了……挺枪直扑向眭元进,被眭元进买了一个破绽,砸翻马下。 主将战死,瓦亭寨的士卒立刻一哄而散。 眭元进顺势领兵攻占了瓦亭寨,陈兵于燕县城下。这燕县,是酸枣最后一道屏障。若燕县失守,则酸枣也就陷入危险之中。毛玠闻听瓦亭寨失守后,顿时大惊失色,忙派人往许昌求援。 此时,袁绍军先锋主力,在韩琼的率领下,渡过了河水,屯兵黎阳。 这韩琼,绰号河北枪王。掌中一杆提卢枪,重七十斤。祖传的枪法,极为玄妙。在冀州有‘第一枪’的称号。眼见着眭元进连连取胜,这韩琼可就忍耐不住了。与眭元进兵合一处之后,立刻兴兵南下,直扑燕县。二人在燕县城下摆开了阵势,韩琼跃马盘旋,在城下叫阵。 秋意正浓,这燕县城下,旌旗招展,寒光闪动。 韩琼在城下刚一叫阵,就听城内号炮声响,紧跟着城门大开……许褚率领三千豹骑军,杀出城来。 许褚曹纯,是在头天晚上抵达燕县。 二人深知这燕县的重要性,故而曹纯的意思是守,等待曹操大军抵达。而许褚却不以为然。 “狭路相逢,勇者胜!子和也过于谨慎了……袁军先取白马,复夺瓦亭,气焰嚣张。而我军连败两阵,士气低落。若斩杀袁将,于我大军士气有很大的好处。如不能尽快胜两战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丞相的托付?你要是不愿意,可为我压阵。待我去领教一下,袁将的本事。” 话说到这份上,曹纯也知道拦不住。 虽说他是曹操的本家,可许褚却是曹操的亲卫。若论亲疏,许褚天天陪着曹操,却非曹纯可比。 许褚领命出战,立马横刀在两军阵前。 “我乃虎痴许褚,袁将通名受死!” 韩琼也不示弱,催马上前道:“什么虎痴……不过是那董家子的手下败将,也敢出来丢人?某家冀北枪王韩琼,特来取你性命。” 许褚和董俷,只有过一次交锋! 十五年前,荥阳城下。四将战董俷,却被董俷打得落花流水,被许褚引以为生平最大恨事。 可惜在这之后,他就没有再和董俷有过交锋。 如今听韩琼提起那件事情,不由得勃然大怒,催马冲了出来。 九耳八环大砍刀华棱棱直响,带着一道寒光,照头劈下。韩琼提枪封挡,只听铛的一声,韩琼和许褚同时后退,却是个平分秋色的结果。 许褚怒道:“如此本领,也敢称王?” 那韩琼手臂发麻,嘴上却不落下风,冷笑道:“待我取你性命,就改叫虎王!” 说着话,大枪扑棱一颤,抖出数个碗口大的枪花出来。这可不是花枪,而是实打实的镔铁钢枪。只这一手,足以显示出韩琼的本领,业已登堂入室。和许褚二马盘旋,就打在了一起。 许褚刀刀似霹雳,力大势沉。 韩琼枪枪不离许褚要害,却是枪疾马快。 二人战了数十个回合。许褚突然一声大吼,拨马返回了本阵。 之前的交锋,许褚并未处于劣势。韩琼担心许褚使诈,也不敢追赶。只见那许褚回归本阵,卸下盔甲,摘下了偷窥。提刀再次上马,势如癫狂一般,怒声咆哮道:“韩琼,拿命来!” 深秋时节,天气已经转凉。 只见那许褚肌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如同铁块一样,棱角分明。韩琼险些被吓住了,心道:这厮莫不是疯了吗? 许褚的确是疯了! 自荥阳以后,许褚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董俷。想想看,一个以天下第一武将为目标的人,如今和一个无名小卒打得难解难分,传扬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自称虎痴? 大砍刀越发的凶悍,挂着一股股的风声。 刀云丛生,寒光闪烁。许褚这一发疯,韩琼可就有点顶不住了……三四十个回合下来,就变得险象环生。远处观战的眭元进,一见韩琼落了下风,立刻高喊道:“将军休慌,我来助你!” 也就在这时候,忽听喊杀声震天。 一支人马突然从斜里杀将出来,为首大将正是曹纯,厉声喊喝道:“无耻袁将,想以众欺寡?曹纯在此!” 豹骑军,那是曹操精心训练出的人马。 虽不比虎骑军,可是战斗力也是格外的惊人。眭元进没有想到,会突然杀出一支曹军精锐,猝不及防下,指挥大戟士就迎了上来。要说韩琼也带来了数千大戟士,尽是袁军精锐。不过之前连战连胜,袁军心生骄狂。乍遇一支战斗力丝毫不弱于他们的豹骑军,结果可想而知。 两军在燕县城下鏖战了两柱香的时间,韩琼被许褚一道看中了肩膀,大叫一声,拨马就走。 主将这一败,乍遇硬仗的大戟士立刻士气跌落。 眭元进拼死抵挡豹骑军的攻击,却被曹纯一箭射中了大腿,险些掉下马去。两员大将先后失败,袁军无心再战。曹纯和许褚二人乘胜追击,率领五千豹骑军,追的韩眭二将狼狈而逃,又顺势夺回了瓦亭寨, 这才停止了追杀。 这一战,大戟士伤亡惨重。 待韩琼眭元进二人回到白马的时候,出征时五千大戟士,只有一半人生还。 当下,二将不敢再出战,韩琼在黎阳养伤,眭元进在白马立寨,相互呼应,成掎角之势。 许褚和曹纯试探着攻击了两次,见效果不甚明显,也就不再攻击。 数日后,曹操领军抵达酸枣,而袁绍的大军,也抵达河水北岸,蠢蠢欲动,准备渡河决战。 但就在这时候,从长安传来了一个消息,却令得关东诸侯,一下子全都暂时停止了攻击。 第四六零章 科举 第四六零章 科举 “子修,科举是什么?长安那鄙夫又想耍什么花招?” 曹操端坐中军大帐里,看着风尘仆仆,从许昌一路追赶过来的长子曹昂,不禁疑惑的询问。 曹昂年二十七,生的器宇轩昂,举止透着沉稳。 “父亲,这科举……却非一句话能说清楚。十天之前,董俷在长安颁布科举法令。细作立刻送至许昌。六天前,二弟并荀适侯霸更送来了有关科举的详细法令。荀少府看罢之后,竟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之后,急令孩儿八百里加急,追赶父亲。这是有关科举的详细内容。” 荀彧,居然昏了过去? 那是多沉稳的一个人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总是显得很冷静,绝不会把喜怒表于脸上。 非但是曹操,包括鲁肃荀攸等人在内的谋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莫非这科举法令,又是什么阴谋? 在这里,需要简单的说明一下,东汉以来的选才之法。在秦朝以前,周以封国而治理天下,选士也是依靠着世袭制度。周礼一下,社会的阶级极为分明。国家有天子、诸侯、卿、士分级负责。而各阶层呢,有按照伦常,依照血缘关系,来世袭这各个职位,直至春秋。 春秋战国,出现了客卿食客等游离于制度意外的士人为主分担忧愁。从而也就有了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的说法。这部分人,有的是破落贵族,但大部分都是以生活在底层的寒门庶子为主。 始皇帝横扫六国,实行中央集权。 为帝王者,为选拔民间的人才,就设立出了察举制度。由各地方推荐德才兼备的人物。由州一级推荐的士人,名为‘秀才’(和后来的秀才性质不同);由郡一级推荐出来的人,叫孝廉。 东汉以来,为保证察举之人的才能,实行了连坐的制度。 就是说,你如果没有真才实学而又被推荐,一经查出来的话,被推荐人同样要遭受牵连。 这种制度,一方面保证了被举荐之人的才干,但是在另一方面,也就造成了世家力量越发强大。朝廷之中的官员,与世族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甚至可以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来形容。 试想,如果你和我没有关系的话,我又为何费力气去举荐你? 你飞黄腾达了和我无关,你倒霉了我却要跟着倒霉。所以,到东汉末年,就有官吏皆出于世家的说法。有能力,而没有背景的寒门士子,就很难有出头之日。而那些世家门阀呢,也因为这条连坐之法,使之实力越发的强大。到最后,就形成了连皇帝都无法制约的局面。 至汉灵帝时,世族力量已经格外强大。 汉灵帝死之后,若无世族门阀的支持,各方诸侯甚至无法站稳脚跟。如原冀州牧韩馥,那是正经的朝廷任命官员。可是袁绍却能轻而易举的把韩馥推翻,依靠的就是韩馥手下世族之力。 再比如董卓董俷两父子…… 董卓坐镇雒阳,有大义之名。可是以袁绍为首的士族门阀不愿意为承认他,他就要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困局面;而董俷更是如此,初到西域的时候,手底下的谋士不过寥寥数人哉? 董卓的死,还有第一次长安之乱,无不是世族的一种反扑。 董俷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用杀戮来镇压。幸好有三学的底子在,否则他真的会很麻烦。同样的情况,刘备、孙策也是要依靠对世族的屠杀和镇压勉强站稳脚跟。那刘表,更是要靠着世族,才能使得荆州平静……世族对天下局势的控制力,由此足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泰平四年八月末,董俷筹谋了十年之久的科举,终于向世人掀起了神秘的面纱。 凡属三学之子,在郡学出师之后,不论年纪,不问出身,无需举荐,都可以自由参加科举。 另,各地士子,不管所属州县是否在关中,都可以就近在关中治下的州县内应试。 自三学毕业出来的学子,被称之为国子;而非三学所属的士子,皆称之为生徒,准许科举。 承明殿分出一部,名为礼部,专司科举和任免之事,由大鸿胪石韬担当礼部尚书。 考试科目,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种,每年分期举行的为常科;有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称作制科,也可以称之为恩科。其含义就是,这是皇上给予天下士子的恩典,录取可为天子门生。 常科分二十余种。 除了秀才、明经、进士等士子们比较关心的科目之外,还设有明法、明算、明字等科目。 其中,这进士一科所取之士,可入承明殿任职。 科举分为春闺秋试,一年有两次。所谓春闺,顾名思义就是在春天举行的科考。以郡为单位,在各郡治下的考场应试。所取前三名,统称举人,待秋试之时,可以入长安进行大考。 故而,长安秋试,也可以称之为天子试。 头名称之为状元,次名叫做榜眼,三名为探花。首科取士,共三十名,当以皇榜著名,入承明殿。而落榜士子,也有两个选择。一是可以在各部或者各地衙门,从基础做起;第二种则是来年应科,重新来过。于第一年落榜者,皆可得朝廷的补助,以协助贫困者的学业。 长安细作送来的榜文,只是流露出含糊的概念。 但是在其后曹丕等人所送来的资料当中,却是详细的科举制度和取士方法。林林总总,共十余页,一百三十七条规章制度,可以说把科举的具体实施方法,记述的格外详细和周密。 曹操牙关紧咬,半天说不出话来! “丞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鲁肃等人上前询问,而曹操也不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条陈甩给了鲁肃。鲁肃接过来,大声的宣读。刚开始的时候,鲁肃读的声音还很大,但是渐渐的,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中军大帐里,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等鲁肃念完之后,荀攸忍不住道:“怪不得文若看完这榜文以后,居然会一下子昏迷过去。” 这那里是普通的考试? 分明就是世家门阀的夺命贴啊!此举一出,则世家门阀赖以壮大生存的根本,就算给绝了。 绕是鲁肃荀攸等人颇有气度,在这个时候,也不禁面面相觑。 更有甚者,这大帐中的一些人,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不晓得在这心里面,打什么主意? 许久,曹操起身。 他意兴阑珊,甩袖向大帐外走去。 秋高气爽,天气不错……一轮骄阳高悬于天际,曹操的面色阴晴不定,呆呆的看着碧蓝苍穹。 “丞相?” 身边唯有曹彭尚紧紧跟随,看到他魂不守舍,曹彭忍不住低声的叫了一声。 曹操一颤,停下了脚步。他扭头向曹彭看去,半晌后苦涩一笑,“我常以为,董俷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局面,是他的运气。论兵法,我未必输给他;论谋略,怕是个董俷,也非我敌手。然则今日……那科举……那科举……端的是妙不可言!我不如他,我第一次觉得,不如他。” 曹彭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曹操。 而曹操仿佛是自言自语,“先挑起关东大战,他从中牟利。如今颁布科举,令庶人归心。我苦思良久,想要为庶人寻一出路。可不成想,不成想却被他想出了如此妙招,我真的不如他。” 曹彭曾几何时,见过曹操如此的情绪低落?如此的失态? 忍不住道:“丞相,既然已经看出了那董俷的诡计,咱们就能有应对之法。” “应对?又如何应对?”曹操苦笑道:“董俷这是堂堂正正的出招,难不成我还能不让治下的读书人前去应试吗?我堵得了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可是天下的读书人,却何其多啊。董西平先贱卖书籍,已得了士人们的心;如今,他又给了士人们希望,又如何杜绝呢?” “这个……”曹彭哑口无言。 曹操说:“你且看吧,来年大考,或许还不会太轰动。但是只要有一个庶人上了那该死的皇榜,再来年,天下士人将无不归心。不需十年光景,这世上的贤才,都将入那鄙夫的毂中。 除非……” “除非甚?” “我能在三年内,灭掉董俷!” 曹彭是个憨直的人,但是憨直,却不代表着他愚笨。相反,曹彭在有些时候,也看得很清楚。三年灭掉董俷?以董俷如今占居了关中塞北西川之地,再加上他在西域漠北望北郡的地盘,比各方诸侯的地盘总和还要多。关中肥沃,钱粮广盛,人口也比各方诸侯治下人口总和多。 只要董俷还在,莫说三年,怕三十年也难做到。 曹操突然大笑起来,“不过,就算是董西平创科举成功,我却未必会输给他。嘿嘿,我无力攻他,怕是他也无力出关吧。” “哦?” “莫忘记了,鄙夫麾下,也有世族门阀。他兴此科举,只怕在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会很棘手。” 曹操似乎想通了,变得兴奋起来。 他领着曹彭回到了中军大帐,而后又稳定了一下文臣武将们的心,大军继续向燕县开拔去。 不过,曹操却找来了曹昂,命他立刻赶回许昌。 同时呢,他还写了一封书信,说是让曹昂交给夏侯渊。但在交付书信的同时,他使了个眼色。 那是一个只有曹昂能看明白的眼色。 曹昂离开了大营,打马扬鞭,直奔许昌而去。 当天晚上,他在酸枣留宿。把麾下亲卫打发了出去之后,曹昂独自一人坐在驿馆中的榻上,挑亮烛火,拆开了那封所谓的曹操给夏侯渊的信。信有两封,一封是给夏侯渊,一封是给曹昂。 深吸一口气,曹昂展开了信纸,扫了一眼之后,却脸色大变。 “子修,立刻命心腹之人前往长安,命丕、霸、适三人暂留长安,等待来年的春闺秋试!” 曹昂一下子懵了! 父亲,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四六一章 宫孙乎? 第四六一章 宫孙乎? 泰平四年仲秋,一道科举令,自关中传遍大江南北。 犹如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清水,原本就不甚安生的关东大地,立刻爆炸了,沸腾了…… 许多人在观望,想要看一看这科举的背后,还有什么玄机? 可还有一部分人,特别是在各方诸侯下,没有任何背景,感觉不到什么出头之日的庶人士子们却是等待不得了。胆子大的,性情急躁的,也顾不得去考虑太多,背上包裹,踏上征程。 这些士子或许未必才华横溢,却是心思活泛的主儿。 他们看得出,那些有本事的人如今尚在犹豫,尚在观望。如果和那些人一起应试的话,怕是难有出头之日了。如今关中百废俱兴,急需官吏人才。而且又是第一次开科取士,人数随不多,但也并非是没有机会。对于才学不高,却又处于底层的庶人士子而言,索性搏一把。 于是,虽则关东大地战火纷飞,可是往来的士子,却是不少。 距离关中治下近的,就直奔关中;距离关中远的,则乘舟船绕过战乱区,向关中进发。与此同时,京兆、西川并州等地,也打开了关隘,由专人负责,接待自各地长途跋涉而来的士子。 虽只是一杯热水,一床被褥,却让无数人感动…… 同时,各方诸侯的反应,也不太一样。曹操是希望立刻停止大战,回转许昌来平定这科举带来的影响。虽然曹操的麾下多是以世族为主,但也不可否认,曹操对庶人寒门的士子,也格外看重。在曹操看来,若不能尽快找到解决之道,只需一两年,天下士子将尽归关中。 而袁绍的反应,则和曹操完全不同。 四世三公的出身,让袁绍不可避免的对庶人寒士有一种鄙薄。虽则被关押在邺城监牢中的田丰请人上疏袁绍,力陈科举之影响。但是袁绍却懒得理睬,反而把监牢的狱卒一顿臭骂。 寒门士子,贱民耳! 如今袁绍占据了上风,冀州兵强马壮。只需战胜了曹操,就能得关东霸主的地位。盘踞三州之地,吞并徐豫二州。一只眼睛虎视江东,一只眼睛盯住荆襄,成就大业,指日可待! 所以,袁绍是一定要和曹操分出胜负。 徐州刘备,也看出了科举对他的影响。不过他并不担心,毕竟徐州距离关中尚远,与他影响不大。当务之急,是稳定汝南,占居颍川。如果能把汉帝刘协抓在手中,就有了能和关中抗衡的资本。再说了,荆州刘表已经是病入膏肓,刘备的心思,已经开始琢磨荆北五郡了。 至于江东孙策,也发现了科举的厉害处。 但这种事情,他也是阻拦不来。与其为这种无法阻拦的事情操心,倒不如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同样的,孙策把目光也投注于荆北之地……谁的拳头大,谁才可能在未来站稳脚跟。 关东诸侯,大都相同的想法…… ****** “韩琼眭元进败了吗?” 董俷轻轻点头,“我就说嘛,那黑厮绝无可能输给袁绍……不过这样一来,倒正好对了我的心思。袁本初信誓旦旦的要击败曹操,倾冀州之兵和曹操决战。如今输了一阵,定不会罢休。” 说着话,他把战报放在书桌上,“不过刘景升估计要顶不住了,看起来荆北定有一场龙争虎斗。” 陈宫正襟危坐,肃然道:“子瑜的二弟的确不差,居然说动了孙策,派周瑜领水军入荆南。兴霸和周瑜数次交锋,可是吃了不小的亏。如今锦帆营被困在云梦泽,难以配合三爷行动。” “是啊……” 董俷横眉扭在了一起,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曲有误,周郎顾!周公瑾果然是非比寻常,以甘宁之勇,也难以抵挡。荆南水道纵横密布,若少了水军,沙沙就要变成一条腿走路的瘸子。那周公瑾可以顺大江沿途袭掠,若不能尽快找出解决的办法,只怕沙沙的日子会更难过。 唔,这孙策怎么还没有死呢?” 在董俷那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当中,孙策在立足江东不久之后,便被人给刺杀了。 可不知为什么,至今那家伙还活的好好的。董俷早先还不觉得什么,但渐渐的,觉察出有些不太对劲儿。孙策是怎么死的呢?好像是杀了某一官吏,然后被那官吏的门客刺杀而死。 如今,于吉已经到了长安,怕是气不得孙策了! 可是怎么连刺杀孙策的门客也找不到了?难道说,因为他这只蝴蝶的出现,孙策不会死了吗? 似乎挺让人头疼啊…… 董俷沉吟片刻,站起来说:“公台,天工监刚研发出的那些武器,过些日子就要自西川送入荆南了。在此之前,最好是要找出一个能对付周瑜的人。荆南水路必须要畅通无阻,否则始终是一个隐患。你和广元辛苦一下,务必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若周瑜在荆南站稳脚跟,我担心沙沙会有危险。” “喏!” 陈宫也站起来,拱手应道。 其实,董俷何尝不知道,这有点为难陈宫。想要找出一个能对付周瑜的人?简直太困难了! 人选倒是有一个,就是那诸葛亮。不过,董俷虽然对诸葛亮有兴趣,可诸葛亮对他…… “对了,士元入建宁,已经快五个月了,有什么进展吗?” 陈宫说:“早两个月的时候,甘将军倒是有捷报送来。说士元设计,在建宁连胜了孟丹两阵。不过后来又把孟丹给放走了……士元回复说:南蛮反复无常,要想一战功成,需令南蛮心服口服……不过自仲秋以来,南蛮再无消息传来。想必士元他们,已经深入南荒,不好传信吧。” 董俷点头笑了! 庞统的那封书信,他是第一个看到。 也许,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吧。董俷看完了庞统的书信之后,竟忍不住抚掌大笑。卧龙凤雏,果然名不虚传。至少在对待南蛮的看法上,年仅二十七岁的庞统,竟然和以后的诸葛亮完全一样。诸葛亮是否真的七擒孟获,董俷不清楚。不过现如今,怕要有庞统七擒孟丹的戏码了。 “命徐荣阎圃加紧对南中的安抚,一俟有无难军战况,要第一时间送至我手中。” 说完之后,董俷舒展了一下筋骨,苦笑道:“许久没有搏杀战阵,这胳膊腿可就有些老了。回长安才三年,我就重了许多。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这肚子上,都要生出赘肉,实在讨厌。算了,我今天要早些回去,家里有客人来,却又是一桩烦心的事情,这里就有劳公台了。” 陈宫笑着点头答应,看着董俷走出承明殿。 烦心事吗? 倒也真的可能会很让人心烦吧。如今长安人都知道,董俷那独生女儿蔡节,喜欢上了一个普通的三学学子。而且,据说那三学学子的出身很普通,还不是关中治下。蔡节那是什么人?那是董俷的女儿,说穿了可是凉王郡主。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三学学子,让无数人吃惊。 更让人吃惊的,是董俷的态度。 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反对,至少比之蔡琰那鲜明的态度而言,董俷的态度就有些暧昧了。 只怕今天提前回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吧。毕竟,除了这件事之外,陈宫想不出董俷还有什么烦心事。 呵呵,生于大家族,有时候也挺麻烦…… 正如陈宫所猜想的那样,董俷还真的是为这件事而心烦。今日,蔡节主动的向董俷说,会带那宫孙前来。什么宫孙……不就是陆逊嘛!董俷倒也私下里见过这陆逊,的确是一表人才。 若说配蔡节,倒也不算太差。 可问题是,陆逊这家伙如今到底是什么态度?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接近蔡节呢? 今日,必须要把这件事挑明了! 突然间,董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只是那灵光一闪即逝,没等董俷抓住,就不见了踪影。他坐在马上,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却还是想不出什么头绪,只能摇头一声叹息。 年纪大了,连记性也变得有些差了呢! 跟在董俷身后的马良李逵二人,也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他们可以去问,但有些事情却不行。虽然不知道董俷为何叹息,可也能隐约猜到端倪。 想必主公现在,很头疼吧! 两人相视,也是只能苦笑摇头。 回到了家中,董俷刚洗了脸,换上舒服的衣服,蔡节就翩翩走进了书房。 “爹爹,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董俷愕然道:“怎么了?我今天已经是提前回来了啊。” 蔡节粉靥羞红,轻声道:“您不是说,要女儿把他带来吗?他来了……已经等候您多时!” “谁!” 董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从女儿羞怒的表情,他很快就醒悟了。连忙‘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宫孙啊。恩……我想起来了。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爹爹!” 蔡节娇嗔一句,惹得董俷开怀大笑。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走进了书房中。这青年,身高大约在七尺八寸左右,不算是非常魁梧。一系淡青色长衫,颇为得体。生的齿白唇红,目若朗星。走进了书房之后,他向董俷深施一礼。 “学生宫孙,拜见凉王千岁!” 慢着! 董俷突然一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灵光。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儒雅俊秀的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忘记了招呼那青年坐下。 “爹爹!” 蔡节也不知道,自家老子为何突然如此。先是和那青年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轻声叫道。 董俷的一双细目,却在此时,陡然眯成了一条线。 “丫头,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他说一说!” 蔡节一怔,刚要开口拒绝。哪知董俷猛然细目圆睁,瞪了她一眼。别看董俷平时嘻嘻哈哈,和女儿儿子没大没小。可是当他严肃起来的时候,那种久居上位的威势,就算是蔡节也不敢抗拒。虽然不知道董俷要和宫孙说什么,可蔡节还是委屈的应了一声,静静的退出房间。 顺手关上了书房的房门,又朝着宫孙,用力的一点头。 那意思是说:你别担心! 宫孙微微一笑,朝着蔡节一点头。 房间里,只剩下董俷和宫孙两人。二人谁也没说话,只是彼此的看着。 片刻之后,董俷突然道:“我是应该叫你宫孙呢,还是应该唤你陆逊呢?你又打算隐瞒到何时。” 若换一个人,怕是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陆逊却神态自若,“若千岁以为什么时候合适,学生就什么时候告诉文姬。” “看样子,你已经觉察到了!” “在这长安城里,可以欺瞒皇上,却欺瞒不住千岁。千岁从河东回转长安之后,学生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学生于文姬却是真心诚意,却无半点龌龊的念头,还望千岁能成全我二人。” 董俷笑的很开心。 不愧是陆逊啊,在这时候还能毫不慌张,不卑不亢。 既然他能觉察到,想必其他的那些人,多多少少的,也都有了点觉察吧…… 董俷说:“你与文姬的事情,我不想过问太多。只要你是真心对待文姬,我管你是宫孙还是陆逊?但是,如果你负了文姬……小子,哪怕你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千岁之能,学生非常清楚。” 董俷点点头,话锋一转,沉声道:“陆逊,我知你是个聪明人,也不想和你绕什么圈子。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单独把你留下来?” 陆逊先是一怔,“千岁想必是有要事吩咐学生。” “不错!” 董俷摩挲面颊,细目微合,沉声道:“我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不知你是否愿意呢?” 第四六二章 没落陆家 第四六二章 没落陆家 陆逊有些疑惑了! 身份被拆穿后,陆逊还以为董俷会给他一些教训,可没想到的是,董俷居然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而且没有半点的为难。这让陆逊不免奇怪了,董俷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的客气呢? 是啊,董俷为什么要对陆逊客气! 他如今贵为千岁,堂堂凉王,执掌关中生杀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更甚之? 而陆逊呢,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学学子……好吧,就算他陆逊不是普通的三学学子,可却背着一个奸细的嫌疑。毕竟,他属江东,董俷更不应该对他客气。陆逊着实有点想不通了。 但是董俷,却知道陆逊未来的成就,绝非寻常! 董俷说:“陆逊,我知道你陆家,是江东大族。你也是有本事的人,为何要来长安?” 陆逊苦涩一笑,“启禀千岁,陆家或许曾为江东大族,可如今……我陆家分为两支。一支是在吴郡,逊就生于吴郡。家祖陆纤,在角贼谋逆之前,担任雒阳城门校尉。角贼谋逆时,马元义在雒阳聚集了贼众攻打南宫。家祖被逆贼所杀……此后,吴郡陆家就有些没落了!” 董俷点点头。 陆逊所说的这些事情,董冀早已经禀报给了董俷。 在这之前,董俷一支以为陆逊是庐江太守陆康的什么人,到后来才知道,竟然也只是同族。 陆逊接着说:“陆家在江东立足已二百余年,家底还算殷实。家父骏原本是九江都尉,靠着从祖康公的支持,总算是保住了吴郡陆家的基业。可好景不长……逊十岁时,正逢太师遭难。秦公被气得吐血身亡,江东大陆!徐州繇贼趁机兴兵,家父为保九江,被繇贼所杀。” 陆逊所说的繇贼,是指的刘繇。 “后来,李郭命繇贼为扬州刺史,从祖为保我吴郡陆家一脉,就答应归顺繇贼。不想没过多久,孙伯符在吴郡大开杀戒,先有顾家堡被毁,紧跟着我陆家在吴郡的产业,全部都……幸好当时逊与幼弟在从祖康公处求学,这才幸免于难。后来,孙伯符攻陷庐江,陆家被迫丢了基业,逃亡江夏避难。 千岁或许不知,陆家如今早已经非比当年…… 先有吴郡一支灭亡,而后又背井离乡。刘景升空有贤名,却实际上受荆襄世族的掌控。从祖抵达江夏之后,常遭遇荆襄世族的排挤和猜忌。若非从祖退让,只怕我陆家连江夏也呆不下去。” 董俷仿佛自言自语,“这荆襄世族,竟强大如斯?” 陆逊苦笑,“江东排外,荆襄如是……若非我从祖还有些利用的价值,只怕根本无法在江夏立足。饶是如此,近数年的时间,陆家就已沦落至了三流门户。而且陆氏子孙在荆襄,生活的颇为艰难。从祖见此情况,就让逊离开江夏,美其名曰是求学,其实就是为了逃离荆襄。 堂兄陆绩(陆康之子)佯称往成都游学,带着族子陆凯一同入川。如今西川遭逢战乱,尚不知生死。我兄弟陆瑁因从祖年迈多病,故而留在江夏,官拜江夏曹令史。而我,则到了长安。” 董俷只知道,陆家在江夏颇受打压,却没有想到,会如此凄惨。 “如此说,你陆家……已经完了?” 陆逊的笑容,越发苦涩,“虽不能说是完了,不过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如今,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董俷点头道:“你当知道,我虽无甚门户之见,可并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看。我那乖女喜欢你,但若你毫无本事,怕也难免会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言语……恩,即便你他日科举能高中。” 陆逊的神色黯然,低下了头。 他也清楚,董俷并不是在找借口,而是实在话。事实上,如今三学之中,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言。特别是科举法令颁布,眼看着春闺初试就要来临,这流言蜚语也就变得越发的多了。 有人说:此次陆逊必能高中状元!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蔡节的关系,他就肯定能中头名。 这样的流言蜚语有很多。偏偏陆逊还不能反驳……就算他真有本事能中头名,将来也无法抬头挺胸。如今董俷说出这番话语,陆逊也知道是实情。可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抛弃蔡节? 陆逊做不到…… 董俷淡定一笑,“你也莫妄自菲薄!陆逊,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家伙,就算没有科举,将来也能出人头地。看样子,你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如今也非常的苦恼,是不是这样子?” “正是!” “我也没有把你看作是外人,也不想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语……陆逊,我不希望你参加科举。” “啊?” 陆逊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董俷。 董俷说:“科举呢,不过是用来收买士子之心的一种手段。相信你也清楚,我之所以放科举法令,一方面是为了给寒门士子一条出路,另一方面嘛……我不想将来在关中,有老袁家那样的世族,来控制或者干扰朝政。陆逊,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但不知道你能否把握住。” 陆逊忙躬身一礼,“还请千岁明言!” “可知江东周郎否?” 陆逊先是愕然,旋即点头道:“可是那曲有误,周郎顾的周公瑾吗?” “正是!” 董俷站起来,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牛皮鞣制而成的荆襄地图,展开来后,让陆逊上前观看。 “如今,我已掌控荆南四郡。可恨周公瑾阻挠,是荆南之地始终不能平稳下来。我和他打过交道,的确是个有手段的家伙。文韬武略,都不一般,尤以在水军方面,更加的厉害。我在荆襄,有锦帆营一军。水军都督甘宁,勇武异常,然则在周瑜的打击下,是连战连败。” 董俷直勾勾的盯着陆逊,“我要你帮我扭转这个局面,将周瑜的人头拿来,做我家文姬的聘礼! 陆伯言,你可敢应下?” 董俷说完,非常安静的看着陆逊。 用东吴未来的水军大都督,来收拾如今的水军大都督…… 也许能够成功,也许会失败。但总归要尝试一下,否则任由周瑜在大江上纵横,终归是个隐患。荆南不宁,则荆北难以平定。荆襄不宁,则江东、豫州不宁。扬豫不宁,则天下不宁! 董俷这是一场赌博,胜负尚未可知。 陆逊显然没有能想到,董俷会委任他如此重要的事情,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想他声名并不显赫,虽不能说是家破人亡,可也算是差不多。董俷能如此信任他,看重他,的确是出乎了陆逊的意料之外。许久之后,陆逊一咬牙关,向着董俷再次施了一礼。 “学生绝不会辜负千岁的厚望,不取周瑜首级,誓不踏足长安。” 董俷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准备一下吧。我会让石韬注销你在三学的学籍,出征前要多陪陪文姬。至少要向她说清楚,莫要让她以为,我是以此借口来阻挠你们。再过一个月,会有一批辎重从西川转运武陵。你就随着那批辎重出发……告诉甘宁,我要锦帆营在大江畅通无阻。” “学生,明白!” ****** 随着寒冬的来临,河水冰封。 袁绍在经过了白马之败以后,趁着大河冰封的寒冬时节,强渡河水,于曹操对峙于濮阳城下。 此战,袁绍可以说是下了血本。 六十万冀州军,真的是倾冀州九成以上的兵马,在濮阳展开了一场拉锯式的血战。 而曹操也只得调集人马,自青州抽调出了二十万人马,加上兖州豫州的兵马,共四十万人。 双方的总兵力,达到了百万之众。 从濮阳至苍亭,百万大军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扭麻花似地的形状。联营数百里,每一天都会出现大小不一的战事。少则百余人,多则数万人的战事变得层出不穷。 已经由不得曹操想如何如何了! 出现这样的状况,唯有死战一途。和数年前的雒阳大战有相似处,只不过双方的搏杀,更加惨烈。 与此同时,刘备也下定了决心…… 十一月下旬,许攸出使江东。除了退还丹阳郡十三个县之外,又割让九江的柴桑于孙策,确保孙策不会出兵夹击后,刘备立刻抽调驻守于九江的沮鹄,并八万丹阳悍卒,投进了汝南。 务必要一举平定汝南的战事,打开通往颍川的门户! 刘备在给关羽的书信里,头一次使用了极为严厉的语气,责令关羽在来年仲春前结束汝南之战。 关羽……发疯了! 第四六三章 温侯(一) 第四六三章 温侯(一) 自中平元年以来,刘备关羽桃园结义,一晃却已过去了二十载。 二十年时间里,关公追随着刘备,可说是历经无数磨难,始终没有叛离。三弟张飞,在雍水河畔为掩护刘备而遭擒,最后死于董俷之手。两兄弟相依为命,虽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刘备从未用如此严厉的口吻下达过命令! 关羽如今也已经是过四旬的人了,怎能听不出刘备这一纸命令当中,所隐藏的无尽焦虑。 战局至此,已经是不可寰转。若不能攻破曹仁防线,则刘备今后的命运,就可想而知。 关羽很清楚刘备的心思。得豫州之地是小,攻陷许昌,俘获汉帝刘协,却是刘备真正意图。 刘备如今却什么? 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管长安的汉帝是否正统,刘备都不太可能和董俷有回转的余地。而那许昌的汉帝刘协,也不问他是否是伪帝。若能得到刘协,刘备就有大展拳脚的空间。 这也是刘备为什么会在明知道关东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能是董俷的安排之后,仍执意要和袁绍联手攻打曹操的原因。只要有袁绍牵制住曹操的兵力,刘备才可能有机会,攻破汝南防线,兵临许昌城下,抢回刘协。对刘备而言,不论刘协是否是正统,总归是一面旗帜。 有了刘协的这一面旗帜,刘备才有可能在荆襄,在徐州站稳脚跟。 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事实上,从董卓死后,这天子不就是用来挟持的吗? 董卓是这样做的;李傕郭汜是这样做的;曹操也是这样做的! 既然大家都能够这么做,那么他刘备也能这样子来。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所以,关羽在汝南,展开了又一场极为凶猛的攻势…… ****** 泰平五年仲春,关中大地生机盎然。 一年之计在于春!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三秦大地上,早已经不复见当年那残破的模样。 与此同时,自三皇五帝以来,华夏历史上第一次科举终于拉开了序幕。 从西域,到幽州;从西川,至漠北。 根据承明殿所颁发的科举法令,各州县都开启了春闺大考。首次春闺,共有三学学子三万两千二十余人,加上由各地辗转而来的士子,大约五万余人进入了考场,进行为期三天的考试。 “什么?西平被攻破了?” 董俷端坐堂上,看着手中的战报,忍不住自言自语。 陈宫说:“正月初六,关羽在黑闾涧蓄水三日,水淹柏亭。西平守将侯成被被困十数日之后,见援军无法接应,只得开城投降。殿下,这西平一失,曹操在汝南的防线也就算是完了!” 春闺开科的喜悦,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驱赶的无影无踪。 董俷自言自语,“没想到……我还以为那曹仁能坚持到三月。没想到,这么快就顶不住了……不对啊,关羽在黑闾涧蓄水,曹仁怎么可能会没有觉察?还有,那刘晔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陈宫道:“据说刘晔和曹仁之间,有点纠缠。去岁末,关羽攻打征羌时,曹仁曾派人向刘晔求援。刘晔呢,也并非没有动作。只是在救援途中,得知关羽突然袭击定颖。刘晔担心中计,在半路上又领军回转。后来他曾派人向曹仁进行解释,但据细作说,曹仁对此非常不快。” 董俷盯着陈宫,“公台以为如何?” “呵呵,以我看,不过是离间计罢了……想必那征羌也好,定颖也罢,只不过是关羽的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离间曹仁刘晔二人。所以在西平危险,定颖被困的情况下,曹仁并没有派出兵马协助。相反,柏亭告破之后,曹仁痛责刘晔,并把责任都归咎在刘晔身上。” 曹仁…… 董俷蹙起眉头。在演义当中,曹仁是一个名将,但给董俷的印象,却是个常败将军。不过,在曹操和董俷的交锋中,曹仁表现的并不算太差。至少在雒阳大战的时候,他能以少量的兵马,抵挡住黄忠大军十余日的攻击,足以显示出这个家伙,绝不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没想到,却是小心眼儿? 董俷想了想,“柏亭告破,西平归降。曹操在汝南的防线已经名存实亡。我估计,曹仁下一步的举动,一定是保全兵马,退守临颍至长平一线。若我估计的不错,他十有八九会舍弃刘晔。” “臣下也如此认为。” “那你觉得,曹操会做什么反应?” “曹操嘛,如今他在濮阳和袁绍打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儿是脱不开身。而且,汝南告破,许昌必然会有一番动荡……以曹操的性格,说不定会兵行险招,和袁绍来一场决战吧。” 决战! 董俷轻轻点头,对陈宫的看法倒是颇为赞同。 这大半年来,通过贩卖辎重军马,董俷已经抽走了冀州五成以上的存粮。同时,在针对刘备曹操等各诸侯的交易当中,也获得了不菲的利润。就关中目前的情况来说,时机已经成熟。 而且,春闺已经开科,一切进行的颇为顺利。 剩下的,就是等待秋试来临。一俟这第一科成功了,那么不需数年,天下学子将尽归长安。 是不是可以…… 董俷沉吟片刻之后,起身道:“公台,你即刻回承明殿,以我的名义,向黄忠文聘,张郃张辽,贺齐田豫,陈到诸葛瑾,以及在西川的徐荣和阎圃传令,就说命各军做好准备,随时候命出击。 另外,命庞德所属渭南行营,自陆浑关出,屯兵于轩辕、伊阙和大谷三。” 陈宫闻听,忙拱手应命:“臣下明白!” 送走了陈宫,董俷又把董铁找来。将一块巨魔令交给了董铁,嘱咐了几句之后,董铁领命而去。 差不多了! 董俷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关中至今已沉寂了四年之久,差不多是应该做一个结束了吧…… 董俷想到这里,再次起身,准备往杜邮堡走上一趟。 才一出门,就看见董冀匆匆的走来,“父王,您这是要出门吗?” 董冀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躲躲闪闪。这在以前,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董俷不禁愕然。 “伯威,有什么事情吗?” 这伯威二字,是董冀的字。本来,董冀年仅十八,尚不到弱冠的年龄。但考虑到他已经出仕,并且董俷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有了字,所以对年龄也不甚在意。所以,年后就给了董冀表字。 董冀白皙的脸,微微一红。 “父王,孩儿有点事情找您,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呢?” 董俷笑着点点头,“时间倒是有,不过……算了,您随我进书房说话。” 父子二人,走进了书房。董俷坐下来,对正在整理书房的小木头说:“去,把三爷送来的武陵茶取来,烹两杯茶。” 这武陵茶,是壶头山樠溪特产。 胡昭也是在偶然的机会发现,并且经过烹制后,口感非常不错。东汉末年,茶并没有普及,甚至很多人把这茶叶,只当作是一种药物。胡昭在发现了茶的另一个功用之后,就送来一部分给董俷。 董俷呢,本身对茶也无甚喜爱,只是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 相比之下,黄月英、蔡琰二人,倒是非常喜欢。并且自己鼓捣着,用炉火烹制,效果不错。 “好了,有甚话,赶快说!” 董冀挠了挠头,轻声道:“是这样子……昨日我去温侯家看望,来婶婶问我,可否请君侯来长安呢?” 早在去岁,吕布一家就抵达了长安。 董俷对这一家人颇为款待,专门拨出了一座府邸,名卫将军府,供吕布的家眷居住。期间,来莺儿曾带着女儿吕欣过府前来拜见董俷。本来这拜见的事情,应该是由严氏来做,只是因为严氏到长安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在离开汝南之前的事情。 董俷和来莺儿也算是旧识,谈起当年的事情,唏嘘颇多。 而董冀呢,却和吕欣很来电。那吕欣年已十四岁,却出落的亭亭玉立。既有来莺儿的妩媚,又继承了吕布的英气。董冀和吕欣一见之下,就有点转不开了,隔三差五的总会去吕家做客。 严氏也好,来莺儿也罢,都看出了董冀的心思。 仔细想一想,这样似乎也不错。能和董家扯上关系的话,那么他们这一家子也好过许多。 董俷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如同他对女儿文姬的态度一样,董俷希望儿子也能找到心爱的女人,共度一生。吕家……门楣是差了点,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董俷吕布,并称是这天底下的两头猛虎,也算不错。 故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董冀自己觉得高兴,自己觉得幸福,那么就算是娶了吕欣,又有何妨? 当然,年纪似乎还小了一些。 董俷道:“我从未说过,不让君侯来长安。如果君侯愿意,我也会非常开心。想当年,我与君侯在雒阳相处的不错。后来虽发生了些小误会,但也算不得什么。若他愿意,自可前来。” 说到这里,董俷细目一眯。 “伯威,你来家婶婶是个性子高傲的人,断不会问你这种事情……呵呵,是谁让你来问的?” “这个……” 董冀的脸,顿时通红。 “好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吕欣那丫头也不错,你娘亲她们对她也颇为喜欢。若是你喜欢她,就只管去追好了,莫要偷偷摸摸的。我董俷的儿子,喜欢女人要光明正大,躲闪个甚? 你可以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那小丫头……还有,温侯家里有个家将,名叫高顺,是也不是?” 董冀一怔,“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好像不怎么说话……父亲,为何提起此人?” “那是个了不起的人!” 董俷一笑,“好好和他交流一下。高顺这个人,单讲练兵的话,只怕是不会被老麴和叔至差。” 董冀闻听之后,眼睛顿时亮了…… 第四六四章 温侯(二) 第四六四章 温侯(二) 吕布自泰平四年杀入南阳之后,纵横荆北三郡,斩将夺关,无人能够抵挡他飞熊军的冲击。 当然,吕布也非常聪明,没有去攻取大城市。 毕竟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年纪,经历过许多挫折之后,吕布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昔日的北地恶虎,也就变得更加厉害,至少在荆州无人能抵挡。 只取集镇,袭掠荆州的小股兵马,斩杀斥候,断劫粮队。 吕布本就擅长于骑战,如今又融入了流寇的战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和荆州军稍沾即走。 所以,荆州军的将领对此也非常头痛,却又无能为力。 闇部斥候遍天下,董俷自然是有办法和吕布联络。不过,董俷也清楚吕布的性情。放回山的老虎,怎么可能再蛰伏呢?吕布若来长安,就必须要放弃兵权,这一点董俷不说,吕布也能清楚。 董冀掌控督察院,和王买是搭档,自然有办法和吕布联系。 但董俷也可以肯定,吕布绝不会来长安。这是个顾家的男人,骨子里却流淌着好战的热血。 让吕布在长安做个富家翁,只怕比杀了他都难过吧…… ****** 泰平五年三月,春闺放榜,提点出一千六百多名进士,入长安秋试。 其中,有三成来自外地的生徒,剩下的全都是自三学毕业的国子。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所有应试的人,或者会有些失落,却没什么话好说。长安科举,自然是要依照着董俷设定的模式来进行考核。生徒之中或有文才出众者,可是比起三学有针对的培养而言,大有不如。 但是,经此一试,也让更多的生徒,感到了一丝希望。 年纪小的人,开始考虑入三学之中求学。毕竟,入三学只需经过考试,不需要任何的手续。 长安承明殿中,石韬笑呵呵的说:“此次春闺,虽然只有一千六百人通过了科考,但是在另一方面,却为我们吸引了大批来自关东的生徒。按照曾次大人《三学纪要》中所说,第一次科举,未必会有太大的成果,但是却能够是我们三学国子的质量和数量,获得极大提高。” 董俷端坐主位之上,却没有说话。 曾次,就是黄劭。这个当年在黄巾之乱时跟随自己的老臣子,已经故去了多年。他没有大本事,但是却能静下心来,琢磨出《三学纪要》这样的恢宏巨著。一辈子也没有流传什么诗词典章,但是对后世的影响,怕是谁也无法比拟。如今,春闺结束,董俷更加怀念黄劭了。 陈宫顾雍,还有刚调入承明殿的马峤梁习,在听了石韬的话之后,也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顾雍一声叹息,“未曾想,黄劭声名不显,一介寒士出身,却能谋划出《三学纪要》这样的经典。有了他这一部书,却是让我们今后的取士,少走了很多的弯路……我不如曾次啊。” 顾雍那是什么人? 正经的世家子出身,在董俷的部曲当中,少有人能够比拟。今日说出这一番话,也算是一种认可。其实,在科举法令颁布之前,不论是顾雍还是陈宫,总归是有一点不太服气。因为,科举法令颁布后,董俷竟在长安太学院和国子监中设立了一座雕像,赫然正是黄劭的雕像。 陈宫捻着胡须,看着从各地送上来的名单,轻轻点头。 “曾次大才,实非我等可以比拟。春闺科考虽然只选出一千六百人,对目前的情况并无益处。但是,他让各地府衙中的小吏增加了两千余人,不但解决了乡里小吏的空缺,还为我们扩展了近万人的生员。待来年春闺再次开启的时候,只怕这天下生徒,当不远万里而来投奔。” 乡里小吏,全部以落榜的年迈生徒和乡学国子担当…… 董俷沉吟许久,突然道:“黄荣如今学业如何了?” 黄荣,就是黄劭的独生子。如今刚考入了长安郡学,年十八岁。不过讲论资质,黄荣并不算太好。考入郡学的时候,成绩也相当的普通。不过,这小子有一股子钻劲儿,让人不得不佩服。 在这一点上,黄荣和他过世的父亲,非常相似。 石韬把黄荣的情况告诉了董俷。董俷在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广元,明日你命人通知黄荣,让他至我幕府效力……恩,就让他担当我的门下书佐吧。梁道的年纪也差不多了,跟随我也有年月,也是该外放出去,历练一下了……恩,就让他去西川吧,配合阎圃治理地方。” 这一席话,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这承明殿中所有人却知道,李逵这是要大用了。而黄荣呢,也将从此变得不再平凡。 “另外,顾邵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看也差不多可以让他出来做事。师兄,明日就让他去伯威那边做事吧。为这春闺之事,不晓得有多少牛鬼蛇神混入了长安。伯威那边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就让顾邵去帮他一下好了……还有,公台之子陈明文才出众,一并入督察院做事。” 此言一出,顾雍陈宫二人激动无比。 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董俷在培养董冀。将来的凉王王储,若不出意外,就是董冀了。 顾邵陈明二人帮董冀做事,那就等同于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将来的成就嘛……怕是不俗。 董俷接连发出政令,一旁的马良都记录在案。 待这个事情说完之后,董俷又道:“如今汝南被攻破,曹仁兵退临颍至长平一线,徐州军怕是不日将会攻入颍川。曹操绝不会善罢甘休,想来对袁绍的反击,也不会再等待下去了……恩,公台你等当关注近期关中的战报……另外,通知陆逊,他的计划很优秀,可以实施下去。” 马良立刻在旁边撰写文书,奉到了陈宫等人的面前。 押上承明殿大印之后,董俷又把巨魔令印信交给了马良,在那文书上押好,自有宿卫领取。 “另外,三韩等地的战事已经结束许久,由谁前去治理,你们当尽快择一合适的人选,呈报与我。” 陈宫连忙回答:“关于在三韩置郡一事,臣下等已经有了主张……共选出品行优良,才行出众,且于凉王忠心者两人。丞相府长史赵戬,质而好学,爱恤于人,不论疏密。曾在大将军何进府中任职,后太师当政,赵戬虽多次顶触,不为太师所喜,但所奏言之事全都直指时弊。 太师死后,赵戬赴西川避难,此人足可以担当重任。” 董俷闻听,却摇了摇头。 这个赵戬说起来,却是有来头的人物。汉灵帝时被举为孝廉,才学出众,而且为人非常中直。 董俷倒不怪他在董卓死后,跑去西川避难。毕竟董卓不重用他,赵戬怕也是心中有了芥蒂。 “叔茂有大才,我早有耳闻……只是他性情儒雅,虽刚直,手段却太温和。三韩乃蛮荒之地,其族人多是冥顽不化之辈。我需要一能治理地方者,同时还要有铁血手段,方能放心。” 言下之意是说:这个三韩太守,不仅仅是要能治理地方,还要能够杀人。 梁习开口道:“殿下,若说治理地方,且具铁血手段。纵观关中各地官吏者,唯有两人可以达到。一是凉州刺史臧霸,有勇有谋。然则其镇守凉州,同时又兼顾漠北,不能轻易离开……另一人,则是望北郡太守费沃。只是他刚把望北郡治理妥当,却到三韩,怕是心有怨言吧。” 梁习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费沃的确是很合适。可论起资历,说起功劳,费沃足以担当三公之列。如今还是个太守,而且又要去三韩……说穿了,在许多人看来,去三韩担任太守,其实和发配的性质差不多。 陈宫点头,“臣下刚才所说的两人中另一人,正是载成。” 董俷再次摇头,“载成随我多年,劳苦功高,不应该再去那苦寒之地。我正拟将他调回长安,绝不可再去三韩。望北郡太守一职,载成也有推荐。可令原尚书裴潜出任……这三韩太守,我倒是有一个人选。马良,立刻拟文书送往右北平,命贺齐担任三韩太守,并在那里兴建新罗行营。 三韩不受幽州管辖,直接纳入承明殿治下。 原乞活军分为三个序列,郝昭为中军都督,张辽为右军都督,田豫为左军都督。三军……皆纳入巨魔士,由我直接统辖。另,命凌操之辽东海军加紧打造五牙战船,随时准备出兵作战。” 这一系列的命令,让陈宫等人不由得愕然。 乞活军的番号取消,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如今这乞活军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万人,实力太过恐怖。取消乞活军,另组三军……至少会刷下去二十万人的兵马。而这二十万人于望北郡而言,却是非常有利的补充。望北郡地广人稀,增加二十万人口,将能缓解这一情况。 倒是把三韩郡直接纳入承明殿治下,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不设州,而直接管辖……这又算什么呢?不过,贺齐治理三韩的话,以其手段,当没有问题。 陈宫等人先是疑惑,但很快就同意了下来。 承明殿外,已夕阳斜照。 董俷伸了一个懒腰,笑着对众人道:“诸公,今天是我那两个野小子回家,不如随我一同回府用膳?” 董俷口中的野小子,是董朔和董宥二人。 三韩战事结束,青年近卫军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各将领的子嗣,将随着乞活军的重组而纳入三军序列之中。不过,有一些人却是没办法的安排的……比如董俷的两个儿子,比如典韦的两个儿子……所以在大战结束之后,董朔董宥,典存典见四头小老虎,都回转长安。 这四头小老虎在三韩创下了好大的名头。 四个人全都是用锤,被董俷戏称做四猛八大锤,而青年近卫军中,却称这四人为四猛虎。 金虎典存,一对八棱紫金锤,重一百八十斤。 银虎典见,一对梅花亮银锤,重一百八十斤。 铜虎董朔,一对青铜锤,重二百四十余斤;铁虎董宥,一对压油镔铁锤,重达二百八十斤。 如今四猛八大锤回转长安,董俷典韦自然要摆下酒席。 就在大家准备离去时,突然间就见董冀骑一快马来到承明殿门口,大声道:“父王,汝南急件,有要事禀报。” 董俷等人不由得一怔,疑惑的相视一眼。 汝南,又出了什么事情? 董冀急急忙忙的冲进了承明殿中,将一份公文呈上,“父王,汝南急件。温侯在汝南斩了张白骑。” 第四六五章 温侯(三) 第四六五章 温侯(三) 吕布不是在南阳吗? 怎么突然跑去了汝南,还干掉了张白骑,这不是帮着曹操,和刘备对着干吗?吕布想干什么? 非但是董俷想不明白,就连那受益人曹操,也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吕布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对于镇守在许昌的荀彧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吗?” 贾诩懒散的坐在榻上,笑呵呵的看着前来向他请教的董俷,摇着头说:“我看也不尽然吧。” 董俷道:“军师此话怎讲?吕布在汝南出击,袭扰刘备的粮道。若不清剿吕布,关羽必然不敢进入颍川。公台说,若这个时候曹仁能配合吕布的行动,不但可以获得喘息的时间,说不定还能做出反击,甚至将汝南夺回……唔,不过这样一来,对我们而言却不是个好消息了。” 贾诩笑得更加诡异! “公台此言虽善,不过却少算了一件事情。千岁无需担心,不需旬月光景,关羽必入许昌。” 董俷忙问:“还请军师解惑。” “曹操,枭雄也……其性多疑,不会轻易信人。莫忘记了,当年南荣彧只漏了一个编号,曹操却大兴牢狱,几乎把许昌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加之他又经历过兖州边让之乱,伏完之祸,也就变得更加多疑。连身边的人都无法相信,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吕布一反复之辈?” 董俷忍不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贾诩的说法。 贾诩接着说:“至于曹仁,的确是个将才。但也只是将才,而非将将之帅才。此人于细微处的筹谋并不差,但是在大局上,却欠缺甚多。最重要的是,曹子孝这个人的度量有些小……这个人属于睚眦必报之辈,当初在征羌时,他可以眼看着刘晔失败而不援手,足以为证! 若督战汝南的人换一个,比如夏侯渊?也许会出现另一种局面,但是曹仁……不是关羽的对手。” 董俷不禁沉吟,片刻后说:“如此一来,吕布岂非……” “或有危险,但以温侯之勇,若想活命,绝无问题。主公若想解救吕布,其实并不难。只需锦帆营一军出动,就足以救温侯脱险。不过,以吕布的性子,怕是未必会接受主公的好意。” 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救,或是不救? 不管他和吕布的恩怨,但吕布始终都是他如今少数几个能看上眼儿的人物之一。任由其自生自灭,董俷有些不忍心。但是解救了吕布,又能如何?难不成那头恶虎,会真的臣服吗? 但如果不解救的话,只怕董冀会不快活吧…… 也罢,区区一个吕布,又有什么可惧?我就不相信,他吕奉先到了长安,还能扑腾出什么浪花。 董俷想到这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贾诩也没有在开口,只是看着囚窗外的一轮明月,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事情。 ****** 正如贾诩所猜想的那样,吕布在侵入汝南之后,连番出击。 短短十余日的光景,就劫掠了刘备军数次粮草,更挥兵袭掠城乡集镇,令汝南陷入了一派恐慌之中。关羽屯军汝阳,也被吕布这一连串的行动,扰的烦不胜烦,更不敢出兵入颍川。 也难怪他这样,吕布是一头猛虎。 在自家后院中有这么一头恶虎的存在,关羽还真的是不能放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曹仁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在临颍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但是,对于吕布的行动,曹仁没有任何支持。 荀彧夏侯渊多次敦促曹仁,设法出兵配合吕布,趁关羽在汝南立足未稳,一举将汝南夺回。 但书信到了临颍,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 无奈之下,荀彧只能派人送信正在濮阳和袁绍激战的曹操,请曹操督促曹仁出兵配合吕布。 曹操在接到了书信之后,却派人前往临颍,询问曹仁的意见。 曹仁的回复是:吕布,反复之辈,不可以轻信。想当初,他一反丁原,在董卓死后非但没有去投奔董俷,反而投靠了刘虞,更在幽州自立为王。董俷为解救他的儿子,而深入险地。吕布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攻击董俷,令董俷险些丧命。 丞相您在吕布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 可是他吕布非但没有对您有感激之情,相反还在关键之时,反出了汝南,令丞相您陷入危险。 如今,他在汝南的行动,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如果为配合他的行动,而轻举妄动的话,不但收不回汝南,甚至会让刚在临颍构建起来的防线松动。这样子的话,许昌才真的有危险! 而关羽,不过无名之辈。固然勇武,却非大敌。此前汝南失利,并非是我们打不过他,而是有一些人为了保存势力,别有想法而造成的结果。现在,我曹仁掌控了临颍防线,绝不会再有问题。 徐州虽然富庶,但实力并不雄厚。加之有江东威胁,刘备也是首尾难顾。只需要撑过几个月,徐州自然无力再北进。到时候,丞相可以派人游说江东孙策,两下夹击,刘备必亡。 曹仁的这一番言论,也未尝不是曹操心中所想。 而且,他把汝南之败的责任推给了刘晔,让曹操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这其中是否真的存在玄机。 刘晔,虽然在投靠了曹操之后,表现出的非常出色,而且是一心为曹操谋划。可他总归是汉室宗亲,说不定他投靠曹操的目的,是为了辅佐汉室,并不是真心的为曹操来进行谋划。 在演义当中,刘晔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官渡之战是,向曹操献出了霹雳车。 可是现在,霹雳车早就已经因董俷的出现,而在诸侯之间普及。刘晔在政事上,给予了曹操很多的帮助。但是比起在演义中那般受曹操的宠信,却大有不如。甚至,他还比不上在青州屯田的郑浑和棗祗。正因为这个原因,刘晔在曹操的幕府之中,总是显得非常的尴尬。 曹操在接到了曹仁的回信之后,当机立断,命曹仁督战临颍。荀彧和夏侯渊,需配合曹仁的行动。同时,将刘晔押送回许昌,暂时软禁起来。待战事平息之后,曹操回许昌处置。 荀彧和夏侯渊接到了这封书信之后,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有了曹仁的襟肘,关羽也就轻松了很多。他与沮鹄商议之后,命沮鹄守住征羌西平一线,亲自领军,围剿吕布。同时,关羽向刘备请求,调文丑和高宠二人前来相助,配合围剿。 吕布,乃虎狼之将也! 关羽虽然高傲,却没有独自面对吕布时,能必胜的信心。想当年,关羽文丑刘备三人合力围攻,仍旧杀不过吕布。如今关羽的武艺已经大成,春秋刀法更是炉火纯青,但未必就能杀得了吕布。经历过无数次挫折之后,关羽的性情,也不复当年那般的孤高,变得谨慎许多。 ****** “我准备去长安!” 斜阳中,吕布一脸的笑意,“董西平已命人在比阳等待我们前去汇合,而后由水路自比水(今河南南阳境内)入汉水,前往云梦泽。而后再从荆南入西川,转道汉中抵达三辅长安。” 曹性闻听,不禁愕然。 自去年攻入南阳之后,吕布又恢复了当年叱诧纵横的气概。虽然不明白,吕布为什么会突然间攻进汝南,协助曹操,拖住关羽的大军。可是有一点曹性却清楚,吕布并未心灰意冷。 前些时日,在攻陷了大吕亭,一处关羽的屯粮仓廪之后,吕布却突然间变得心事重重。 经过了数日的沉默之后,吕布终于说出了他的决断。只是这个决定对曹性而言,却有点突然。 “君侯,为何要去长安?” 斜阳照在吕布英挺的面容上,虽已经没有当年的雄武气概。但却为吕布增添了一种历经沧桑的男人魅力。闻听曹性询问,吕布并没有生气。他仔细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已年近五旬,跟随他多年,不论是在什么艰苦的情况下,始终是忠心耿耿跟随他闯荡的老部下,心中生出了一股暖意。 指着丘下正在休整的兵马,吕布说:“正扬,去年我们杀出汝南时,有足足两千飞熊军。在南阳驰骋近一载光阴,始终没有太大的伤亡。可是现在,才月余的光景,两千人就剩下了八百……正扬,也许我真的是老了,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一个个的战死,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曹性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聆听。 其实,他也知道吕布在老去,自己在老去。从十几岁时,和吕布在九原相逢,一眨眼就是三十年。眼见着自己,还有吕布,都要到了耳顺之年。那种日益老去的感觉,越发的清晰。 以前,吕布可以执戟鏖战几个时辰,未见得会出现疲惫。 但是现在……虽然吕布没有说,可是曹性却能感觉的到,每次大战之后,吕布都非常辛苦。 何止是吕布,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吕布突然间笑得非常灿烂,“正扬,你可知道,我那丫头……呵呵,马上就要定亲了!” “啊?” 这个消息的确是非常的突然,曹性瞪大了眼睛,看着吕布问道:“大小姐要定亲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儿郎有这等福气?” 一下子都明白了! 前些日子在攻取大吕亭的时候,吕布曾私下里会见了一人。想必那个人,带来的就是这个消息吧。 吕布说:“要说起来,你或许不太相信。和欣儿定亲的人,就是那董西平的长子董冀。” “什么?” 曹性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吕布笑道:“嘿嘿,莫说正扬不信,就连我在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呢。不过想想,若非那暴虎的儿子,谁又能配得上我吕家虎女?非但如此,我马上就要再多一个儿子啦……” 曹性真的是懵了…… 吕布笑道:“是莺儿亲笔所书,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我吕布一辈子漂泊,当年撷儿被杀,我还以为从此我吕家会绝后。可没想到……老天带我吕布不薄,如今不但欣儿有了一个好归宿,你家嫂嫂也马上要生了……或许,如今已经生了。这两件事在一起,我焉能不去长安?” 曹性轻声道:“可是君侯,您到了长安以后,恐怕是……” 话没有往明白里说,但是曹性相信,吕布能听出他的意思:您去了长安,也许再无发领兵了。 吕布淡定一笑,“我知道正扬的意思。领兵不领兵,我如今也看得开了。那董西平若是要用我的话,我自然会为他效力。当然,如果他不用我,我就在长安做个富家翁,也算不错。正扬,你我都已经过了那血气方刚的年纪,前些日子我在大吕亭斩杀王雄,已感到了吃力……” 曹性这时候,也长出了一口气。 他就担心吕布到了长安会不习惯,但如今看来,吕布心头的那个结,怕是已经解开了。 这样也好,能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富家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吕布举目向远方眺望,“我在汝南已支撑了四十天,曹操却没有动静,想必是信不过我。不过,也无所谓。我此次回击汝南,只是想要报答他当年收留我的恩情。如今恩情已经偿还,我与曹操之间,再也没有瓜葛了。明日一早,我们向南阳转移,前去比阳,和董家的人汇合。” 曹性点头,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晚,吕布等人固始以北的颖水河畔休整。这里恰好在宋国和固始之间,地形极为隐秘。 已拿定了主意的吕布,看上去格外的轻松。 和曹性喝了一会儿的酒,然后准备回大帐去休息。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匆匆的走了进来。 “君侯,末将有军情回禀。” 吕布一怔,“公茂,有何军情,速速道来。” 进来的人名叫周达,是江夏人,曾经在荆州水军都督黄祖麾下效力,使一杆大刀,颇有勇力。 不过,在数年以前,周达因忤逆了黄祖,带着百十名亲信,逃出了荆州军,在南阳郡的涉都乡(今湖北武当山附近)一带落草为寇。吕布杀入南阳之后,这周达就带着部下投靠了吕布。 周达说:“傍晚时,末将得到斥候回报,说是刘备军自细阳(今安徽太和县)汝阴两地押送了一批粮草,途径固始,送往征羌。末将带人前去查看,发现那批粮草,今夜就囤在寝丘。” “哦?” 吕布一下子来了兴趣。 虽然说已经决定前往长安,但是吕布并不介意,在临走之前,给刘备再增添一点小麻烦。 那刘备,和他有大仇。当年若非是这一耳贼,他吕布又怎么会在云中郡遭遇大败? 攻入汝南,吕布说是要帮助曹操,了结了那一段恩怨。但在私心里,未尝没有报复的念想。 寝丘?似乎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嘛…… “有多少粮草,押送粮草的将领,又是哪一个?” 周达道:“据末将观察,大约有二十万石左右的粮草。主将嘛,看那旗号,应该是刘备麾下的大将高宠。” 吕布,顿时陷入了沉思。 曹性忙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君侯,明日既然就准备往长安去,何必在这个时候冒险呢?” 吕布却摇了摇头。 “正扬,明日赶往比阳之后,你我这一生,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领兵出征了。刘备押送二十万石粮草……说不定,这将是你我的最后一战。若能成功的话,我也要好生的臊一下曹操的面皮。恩,就这么决定……咱们两个还是按照老规矩,我主攻,你来负责策应,如何?” 曹性虽然不太愿意,但三十年来唯吕布马首是瞻,他也不会拒绝。 当下点头,“既然君侯已有决断,曹性焉敢不从?” “如此甚好!” 吕布说完,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周达道:“公茂,立刻点起人马,我们连夜前往寝丘截粮。” 第四六六章 温侯(四) 第四六六章 温侯(四) 寝丘,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存在,坐落于固始的旁边。 春秋战国时,楚国有一个大臣名叫孙叔敖,为令尹多年,对楚国来说,可称得上功勋卓著。 孙叔敖病故前,曾把儿子叫道的身边,告诫说:“楚王多次想要封赐我,要给我一个好封地,但我没有接受。我死之后,楚王一定会封赐于你。你要牢记住,好的封地,你一定不能接受。” 在当时的楚越交界地,有一块土地荒凉贫瘠,而且遥远偏僻,名为寝丘。 孙叔敖死后,楚王果然封赐他的儿子。但孙叔敖的儿子再三拒绝,最后选择了寝丘为封地。 许多年后,其他受到封赐的人,都被收回了封地,有的还变成了战场。唯有寝丘,始终被孙叔敖的子孙所保留。虽说土地的赋税微薄,但总能够一直享有。由此,就留下了寝丘之封的说法。 月朗星稀! 寝丘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二十万石粮草,堆积如山,摆放在城镇的中央。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士兵巡逻警戒。不时间,会有邦邦邦,参差不齐的刁斗声响起。一来是报时,二来则是告诉士兵们,一切很正常。 吕布率领二百飞熊军,远远的眺望寝丘。 胯下赤兔嘶风兽显得有些焦躁,轻轻的打着响鼻,似乎是想要对吕布表达什么不一样的意思。 只可惜,吕布不懂得兽语。不过在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古怪,当下眯着眼睛,凝视观察。 周达上前,“君侯,已经是三更天了……若再不行动,天一亮可就没办法了!” 吕布点点头,心道一声:真的是老了!若在以前,我怎可能像今日这般的瞻前顾后呢? 心里的确感觉有点古怪,可偏偏有不明白,究竟是哪方面古怪。周达这一说,吕布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行动的话,那就要立刻撤走。否则等天一亮,行动可就要变得麻烦了。 “公茂,你领百人,从旁接应!” 周达在马上插手道:“君侯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吕布很有心得。他亲领人突击,而后由周达从旁边牵制对手。 待敌军出现混乱,再由曹性领军冲击,一举将敌军击溃,而后从容撤走。 三人间的配合,可说是极为纯熟。吕布见周达领兵行去,一提马缰绳,握紧了手中盘龙戟。 “出击!” 稚鸡翎在空中飘扬,大红色麒麟披风,在夜色中抖动。 盘龙戟闪烁寒光,赤兔马驮着吕布风一般的行进,眼见着距离寝丘只二百步时,发出一声暴嘶! “敌袭,是敌袭!” 警卫的徐州军,发现了吕布的踪迹。刹那间,数十名弓箭手从营地外涌出来,箭矢呼啸着飞向吕布。吕布单手舞起盘龙戟,只见戟云重重,把人马防护的水泼不进。赤兔马年纪虽然老迈,也过了那巅峰的岁月。可是在这一刻,却丝毫不见老迈,蹄声如雷,冲向了寝丘。 百余名飞熊军齐声呐喊,挥舞刀枪。 如同一团烈焰,瞬间就冲到了弓箭手的面前。吕布森严冷笑,盘龙戟在手中扑棱一颤,戟云翻滚,血肉横飞。 我的确是老了……但就算老子七老八十,也不是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能够阻拦。 盘龙戟带着一道道,一条条,一抹抹的光晕在人群中飞掠,只片刻光景,就杀将了出去。 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徐州军,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百余名飞熊军就已然到了跟前。 “飞将在此,徐州贼子,还不拿命来。” 闯入了营盘之中,吕布的盘龙戟挥舞更加猛烈。伴随着撕裂空气的历啸声,那戟身上的蛟龙似呼之欲出。徐州军虽然人数众多,可是在吕布的冲击之下,也只能哀嚎着四处逃窜。 这个时候,飞熊卫也闯入了寝丘大营中。 说时迟,那时快…… 堆积在寝丘中央的粮草,噗的一下子喷出冲天的火焰。火光照亮了天际,整个寝丘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吕布不由得一怔,扭头看去,却发现飞熊卫一个个也都是表现的非常迷茫。 这火……不是飞熊卫点燃的吗? 不好!中计了…… 吕布马上反应了过来,拨转马头,厉声吼道:“撤退,立刻撤退!” 可是,这杀入营盘中容易,想要杀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寝丘四面呼的冲出无数徐州军,密密麻麻,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数千人。 到了这一步,吕布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过来。 上当了,这是徐州军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二十万石粮草……只怕那粮草也未必是真的吧。 “飞熊军,随我杀出去!” 吕布也不犹豫,心里很明白,若是被徐州军围住,摆好了阵势,才是真的完蛋了。 赤兔嘶风兽暴烈长嘶,四蹄翻腾,驮着吕布向营外就发起了冲锋。飞熊军也是身经百战,随着吕布驰骋南阳,纵横汝南,早已经和吕布形成了默契。一百飞熊军,在吕布的带领下如使臂转,在大营中左冲右突。铁骑冰冷的重甲,把徐州军冲撞的骨断筋折。森寒的兵器,翻滚出带起一蓬蓬血雾,一声声惨叫。 一员大将,从徐州军中杀将出来。 胯下白龙马,掌中亮银枪。如同一道闪电般,瞬间就来到了吕布的面前。二话不说,大枪扑棱棱怪蟒翻身,奔着吕布的心口就刺了过来。吕布暴喝一声,挥戟反手就是一记重击。 这一戟,却有个名目,叫做千斤锤! 源自于董俷的震山锤招数,分为正手反手两式。在瞬息间,运集全身力量,向对手劈斩攻击。讲的是力大势沉,要的是一股子凶悍之气。吕布虽不认识那大将,可是却能从那一枪之中,看出对手的本领不差。只听铛的一声,盘龙戟凶狠而奇准无比的斩在了对手的枪锋上。 那白马大将,如受雷击,险些拿捏不住掌中的大枪。 胯下白龙马也吃不住这强猛的力道,希聿聿惨叫一声,连退了十几步。 不过,这一枪,也迫的吕布攻势一滞。战场上的胜负,往往也就是决定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这一滞的功夫,飞熊军的冲击随之一缓。而徐州军则趁此机会,呼的向吕布冲了过来。 “果然是北地恶虎,名不虚传!” 白马大将笑道:“不过如今,你却是虎落平阳。温侯,何不下马投降,某家当在主公面前为你美言。以温侯之勇,我家主公定然会非常欢喜。” “呸,让我投降那一耳反贼吗?休想……” 吕布说着话,催马向那白马大将冲去,“无名鼠辈,可敢报上名来!” 那白马大将勃然大怒,“反复小人,敢出口伤人?大将高宠,却要看看你能够强硬到几时!” 大枪扑棱棱抖出数朵枪花,和吕布就战在了一起。 这高宠,虽在壮年,却非吕布的对手。只十余个回合下来,就显出了败相。不过,高宠今日的行动,并非是要敌住吕布。他就是要缠住吕布,使飞熊军的冲击力,无法完全的展开。 失去了吕布的飞熊军,就好像失去了头狼的狼群。 在徐州军疯狂的攻击之下,百余名飞熊军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伤过半。吕布也看出了高宠的心思,厉声吼道:“贼子找死,吃我一戟!” 说话间,似是要全力斩杀高宠,脚跟马刺轻轻一碰赤兔马。那赤兔马立刻就明白了吕布的心思。在高速奔行中,猛然一个急停,反身驮着吕布,冲向了飞熊军。盘龙戟崩挑云转,把涌上前来的徐州军杀得血流成河。 “吕布,贼子……看枪!” 人群中,杀出一将。跳下马身高九尺,魁梧雄壮,面目极为丑恶。环眼圆睁,挺枪就刺。 吕布挥戟崩挡,赤兔马的去势不由得再次一滞。 这时候,高宠也已经杀了过来,大枪抖开,厉声喊道:“文丑将军,拦住吕布。” 那大将,正是文丑。文丑咬碎钢牙,大枪上下翻滚,如同蛟龙出海。高宠在一旁策应,亮银枪幻出点点寒芒,不离吕布的要害。三人在人群中走马盘旋几个回合,飞熊军也已经所剩无几。 吕布心知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心中一狠,手中盘龙戟猛然加力,逼退了高宠文丑,拨马就走。 徐州军的人数虽多,可是能挡住吕布的,却是寥寥无几。高宠文丑二人,紧追不舍,眼见着吕布听而不闻,赤兔马过处,徐州军人仰马翻,如同劈波斩浪一样,无人能阻挡住吕布。 “吕贼,有种的和我们一战,别跑!” 文丑气得哇呀呀暴叫。但是吕布却好像聋子一样,刚硬的面颊,此刻是棱角分明,若同刀削斧劈。身上沾满了鲜血,盘龙戟的戟刃处,更是泛着一抹抹的红光,在火光下格外惊人。 停下? 停下来任由你们围攻吗? 吕布记住了文丑和高宠的名字,一路杀去,眼见着就要冲出大营。就在这时候,一匹浑红马驮着一员红脸美髯的将军,如同风驰电掣般的,自远处冲了过来。掌中青龙偃月刀倒拖,眼见着距离吕布还有十余步左右的时候,大刀突然扑棱翻转过来,轮圆了当头就是一刀。 好快…… 吕布吓了一跳,盘龙戟向外一崩。 铛…… 巨响声在苍穹回荡,赤兔马和对方的浑红马噔噔噔同时倒退。吕布的手臂,更震的发麻! 嘶— 吕布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叫苦:还真看得起我啊,居然连这家伙也跑出来了吗? 来将何人? 正是那美髯关公。 但见关公,勒住了战马,单手拖刀。丹凤眼半眯缝着,静静的看着吕布,脸上带着冷然笑意。 高宠文丑已经冲了过来,三个人正围住了吕布。 关公说:“温侯,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吕布做了一个深呼吸,冷冷一笑,“一群只知使奸诈诡计之辈,安敢有资格要某家投降?” 关公的脸看不出颜色,反倒是高宠脸一红。 “吕布,到了这种田地,还敢嘴硬……既然如此,那就给关某留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关公催马向吕布就冲了过来。几乎是在同时,文丑高宠同时出击,朝着吕布拧枪就刺。四匹马在人群中走马盘旋,赤兔马连声嘶吼,吕布也使出了生平的本领,和关公站在了一处。 吕布很厉害,不假! 可是在他跟前的三个人,一个个也不弱。那高宠文丑,哪一个拉出去都是能独挡一方的猛将。更不要说还有关公这个大杀器。不过三十个回合,吕布就有点撑不住了。高宠文丑还好说,可是那关公实在是,实在是……走马盘旋于外,猛不丁杀出来一刀,然后迅速退下。 每一刀,都让吕布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在这样下去,不需几个回合,就真的会死在这里了……吕布不由得心中暗想。可是在这战阵之中,焉能容他分心。吕布这一分心,手上盘龙戟一慢,可就出现了一个破绽。高宠飞马分心就刺。吕布猝不及防,想要封挡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大枪越来越近,赤兔马突然间希聿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呼的一下子直立了起来。 噗…… 亮银枪正扎在了赤兔马的胸口上。 吕布被掀翻在马下,而赤兔马一声暴嘶,猛然一个转身,凶狠的踹在了高宠的白龙马头顶。 赤兔马这临死的一击,力道何止千钧! 白龙马一声惨叫,被踹的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红儿!” 吕布只觉的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自从董卓把这赤兔马送给他,一转眼间,已经过去十五年。 十五年来,赤兔马随着吕布纵横驰骋,甚至比吕布的老婆孩子还亲。 如今虽然年迈,却依旧在关键之时,救了吕布的性命。眼睁睁的看着赤兔马倒在血泊中,吕布的眼睛都红了。十余名徐州军上前想要拿住吕布,却见他腾身而且,盘龙戟反手一个回转。 戟刃嘶啸,血光崩现。 文丑关公催马向吕布杀来。失去了赤兔马,吕布的战斗力至少会减少三成。吕布心中,不禁苦笑一声:莫不成,我吕布今日就要战死在这寝丘不成? 远处,一队铁骑飞奔而来。 曹性在马上弯弓搭箭,怒吼道:“贼将,休伤我主!” 一支利箭,破空呼啸而出,快如闪电一般,向着关羽就飞过来。关羽连忙抬刀阻挡,铛的磕飞了第一支箭,却不想又一支箭如影随形而来。想要再躲闪,可就来不及了……关公只能微微一侧身,那连珠箭噗的正中关公的肩膀。关公不由得大叫一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吕布趁此机会,使足了力气,盘龙戟斜撩起来,荡开了文丑的大枪之后,抢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文丑的腰带,厉声喝道:“丑鬼,还不给我滚下来,开……” 文丑很厉害,非常的厉害! 可是在吕布的手中,却好像小鸡一样,被生生的拖下了战马。吕布飞身跨上文丑的乌骓马,那乌骓马想要反抗。吕布大吼一声,一掌劈在了乌骓马的耳朵上。希聿聿惨叫一声,乌骓马立刻变得老实了起来。吕布顺手抽出肋下的宝剑,这时候高宠却是刚刚从白龙马下爬出来。 寒光一闪,血光崩现! 第四六七章 温侯(五) 第四六七章 温侯(五) 长安城内,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 春闺所引发起来的轩然大波已经平息下来,所有人都在翘首期盼着那首次秋试大考的来临。 从各地有科举提点出来的生徒和国子,涌入了长安城,在太学院安心的读书,为他们的未来做准备。为了能够让这些士子安心读书,长安方面也耗费了不少钱粮,为他们营造环境。 渭水奔流,绕长安城而过。 杨柳青青,正是一年好时光…… 十八岁的黄荣,策马飞奔,在凉王府门外停下。自有家仆奴婢上前接过了缰绳,黄荣大步流星的往院子里跑。身后,两名家将疑惑的相视一眼,而后轻轻点头,牵着马转身离去。 在这凉王府中,每天耳闻目睹的大事情太多饿了! 作为董俷的幕僚,不管是以前的李逵庞统也好,或者是现在的黄荣马良也罢,从来都是行色匆匆。虽说黄荣加入凉王府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情发生。 是的,的确是发生了大事情! 黄荣心急火燎的走进了二进院落的庭院,远远的就听见董俷爽朗的笑声,还有兵器的碰撞声传来。 蓬蓬蓬…… 那声响犹如开山凿石一样,动静格外的大。 虽然没有看见,但黄荣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董家的那两头老虎,在董俷面前显摆他们的武艺。 走进院中,就看见董朔董宥两人光着膀子,在庭院里舞动双锤。 那两队大锤看上去格外的惊人,撞在一起的时候,如同山崩地裂。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在一旁观战,跃跃欲试,恨不得加入其中。董俷典韦两人坐在旁边,一边沾着董冀,一边站着夏侯曼。董俷和典韦,不时的指点两声,董朔董宥两人的大锤,舞动的更加凶猛迅烈。 这是实打实的交锋,两兄弟没有任何的留手。 论锤法,都是源自于董俷的锤法,彼此间招数都了然于胸。所以,往往董朔使出上半招,董宥已经封住了董朔的招数,同样……董宥的招数,也奈何不得董朔。四只大锤在两人手中,就如同灯草一样的轻灵,大锤传花蝴蝶一样的舞动,偶尔撞击一次,定然会令董俷大声的叫好。 这种训练,在更多的程度上,是一种力量的使用。 董俷看见黄荣进来,示意他不要说话,和马良站在一起,而后不时的和典韦低声交流着什么。 典韦那双泛着黄芒的眸子,精光闪烁。时而点头,时而蹙眉,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小子们,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当董宥董朔再一次对锤后退之际,董俷站起身来,沉声道“小子们,你们的武艺确实大有长进,比之当初去三韩之前,进步很大,业已深得举重若轻的三昧。不过,真正的武艺,却需要在实战中磨练。整日的闭门造车,或许能有些提高,但终究是难成大气,更别说得举轻若重之妙了…… 恩,典存典见!” “二叔!” 典存典见闻听,忙上前一步,插手施礼。 俨然之中,二人颇有当年典韦的风范。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那流露与外的剽悍,令董俷暗自点头。 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董朔和董宥,董俷示意典韦说话。 “朔儿宥儿,我刚才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你们两个,还有典存典见,三日后前往陆浑关,向你庞家叔叔报到。夏侯曼,你也随同他们四个一起去,到了军中,定要服从你庞家叔叔的安排。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犯在乐浪郡时的毛病……嘿嘿,你庞家叔叔,可不比郝昭。” 典韦森然喝道,把董朔四人说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去年郝昭攻打三韩的时候,曾设计引阎柔上钩。不成想董朔四个小家伙不听将令,令各自的亲兵私自出战,违犯了军纪。当时把郝昭气得,就想立刻斩了四人,幸好被人劝阻下来。 所以,此次乞活军重整的时候,青年近卫军的各部将领大都留在了军中,唯有这四个家伙被赶回了长安。说是北方无战事,可谁心里都明白,留下这四个家伙,天晓得会惹出什么麻烦? 杀也杀不得,打又打不得…… 等董俷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气得把董朔董宥吊起来一阵猛揍。若非家中的四个婆娘阻拦,少不得让他们伤筋动骨。同样,典存典见也是这样,被典韦关起门来,好一顿的教训。 四个小家伙闻听,都变了脸色。 “孩儿知错了,绝不会再违抗军令……” 庞德,素来是以治军严谨而著称。和郝昭的情况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功勋。 此次董俷派他们去陆浑关,一方面是要他们能建立些功业,二来就是想要他们能多些磨练。 马良笑呵呵的上前,“四位公子,且先去洗漱一番?” 董朔四人点头答应,又叩别了董俷和典韦,这才在夏侯曼的陪同下,走出了庭院。 “小荣,坐下吧。” 黄荣身高七尺,也不甚健壮。但是颇有父亲黄劭的样子,非常恭敬的在一边落座,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公文,呈给了董俷,“千岁,荆南发来急件,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向你禀报。” 董冀上前,把公文接过来,放在了董俷的面前。 董俷哦了一声,打开公文扫了一眼之后,面颊微微一抽搐,黑黑的面膛露出了一抹笑容。 “伯言做的不错嘛……” 董俷抬起头,对董冀说:“回头告诉你姐姐,就说陆逊在荆南立下了大功,做的非常出色。” 董冀一怔,“那宫孙立下什么功劳了?” 董俷把书信递给了董冀,然后和典韦笑道:“陆逊这小子,在临湘劫了江东军的老营。孙伯符的兄弟孙权,被陆逊给捉住了……嘿嘿,这下子且看那周公瑾,还能不能沉稳老辣下去?” 典韦哈哈大笑,“这说明,咱家那丫头的阎光……不差!” “父王,三叔来信问,这孙权该如何处置?是不是拿到长安,用他来胁迫一下孙策呢?” 生子当如孙仲谋吗? 对于实现三国鼎立的未来吴国国主,董俷还是很小心的。孙权,那也是个心机老辣深沉之辈。再说了,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孙策未必会把孙权放在心上。说不定,孙策对这个老兄弟,也是颇有忌惮。否则何必让孙权去荆南呢?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向自己真心的投降! 想到这里,董俷细目一眯。 “要他来长安何用?难道浪费粮食吗?伯威,你立刻让王买设法传令你三叔,杀了孙权。” “喏!” 董冀倒是想要把孙权留下来做些文章,可听董俷的口气,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圆转。 当下转身离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董俷突然叫住了董冀,“抽空去一趟卫将军府,就说我已派人在比水接应温侯。算算时间,温侯如今应该已经上了船。用不了六十天,他就能抵达长安了。” 董冀脸一红,低声道了一句:“孩儿知道了!” 看着董冀离去的背影,典韦突然间哼了一声,“兄弟,我实在不明白。这长安城里的好闺女多了去,为什么要伯威娶了那吕布的丫头?你忘记了,那家伙……你差点就死在他的手里。” 董俷笑了! “大哥,这天底下啊,没有化解不开的恩怨。温侯也算是一世枭雄,咱们父辈之间的仇恨,莫要牵连到小一辈的身上。只要他们真心的喜欢,我看就不错。再说了,那头虎,也老了!” 典韦一怔,片刻后点头道:“是啊,我们也都老了……兄弟,想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我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风光。一辈子也享不得清福啊。回头给我找些事情做吧,前些天我就觉得,我这身上的赘肉越来越多。若是再不动一动,只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施展了。” 董俷笑着点头,“不瞒哥哥,我正有一件事情,需你出马解决。” “什么事?” 董俷在典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见典韦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那贼子胆敢如此吗?也不想想,当初在他落魄的时候,若不是你出手帮忙,他能有今日风光?” 话锋一转,典韦道:“兄弟,你能确定吗?” 董俷摩挲着面颊,好半天一声长叹:“这种事,若不是千真万确,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呢?姐夫那边已经确认了,并且在私下里点拨了那家伙几次。可是……这种人,留着必然会有大害。” 典韦呼的起身,“兄弟放心,谁敢坏了你的事情,老子第一个不答应。我这就前去,取他性命。” “大哥,不用着急,听我说!” 董俷在典韦的耳边,又是一阵耳语。典韦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 ****** 晨光照在汝南大地。 凌晨时一场大雨,雨后的彩虹,划过天际。 吕布和曹性,领着二三百飞熊军残部,顺着洪水而行,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松懈。 昨日凌晨,吕布袭击寝丘,却遭遇关公的伏击。 赤兔马惨死,飞熊军死伤了大半。吕布虽斩了高宠,可是自己呢,也受了几处轻伤。和曹性自重围中杀出来,是落荒而逃。若非是关公被曹性射中,文丑的战马被吕布抢走,怕是吕布这些人,也很难逃出来。不过万幸,追兵没有跟上。吕布和曹性,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君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曹性勒住了战马,轻声的问道:“可恨那关羽,不敢堂堂正正的交锋,竟然使这种阴谋诡计。” 吕布的精神,看上去非常萎靡。 叹了口气,吕布说:“兵者,诡道也……既是敌我,自然是不分手段。关云长设计伏击,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他。若你我处在他的位子上,怕也会如此做。只可惜,未能早些识破。” 若是在以前,吕布肯定会把错处扔给关羽。 但是现在,他也想开了。领兵打仗,不就是你设计我,我设计你的事情?说不得谁对谁错。失败了,那只能怪自己的本事不到家。怨天尤人,怪人家用计,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啊。 曹性很担心,吕布想不开,回去和关羽拼命。 但现在看来…… “君侯,你真的变了!” “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若还是愣头青,岂不是傻子吗?只是,可怜我那红儿为保护我……” 吕布想起了赤兔马,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好在,他已经学会了调整心情,深吸一口气之后,吕布沉声道:“好了,我们现在往比水。大丈夫不计较一时得失。今日关二占了上风,来日我们讨回来就是,我就不相信,我还能……” 吕布本来想说:我不信我会输给关羽?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一去长安,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找那关二和一耳贼报仇了! 情绪虽然有点低落,但吕布也知道轻重。 他飞熊军算是被打残了,周达下落不明,想必是凶多吉少。继续再汝南耗下去,怕是也没有结果。 “正扬,我们往确山走!” 从寝丘逃出来,需要过汝水和意【注】水,然后横穿确山,就算是进入南阳的地界里了。 吕布率领残部人马,星夜赶路,不敢有半点的耽搁。 两日后,来到了一片河谷地带,天正晌午,日头很毒。吕布突然勒住了战马,举目四处眺望。 “正扬,此地为何处?” 曹性也勒住了马,看了一看后回答道:“汝水和淮水交汇之地,有一旷野,名为鸿郤陂。若末将猜的不错,这里就是鸿郤陂了。过去鸿郤陂,就能看见确山。君侯,可否加快行进速度?” 吕布点点头,“这里的地形很复杂,河谷丘陵密布……传我将令,快通过此地。” 曹性答应了一声,转身正要传令。却在这时侯,就听见叨叨的号炮声响,紧跟着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 “莫要走了吕贼,莫要放走了吕布!” 震天介的声响,回荡苍穹。只见一队队,一列列的徐州军从远处杀奔而来。三面大纛,在阳光中猎猎飘扬。一面大纛写着九江校尉沮,一面写着镇国将军文,正中央大红色的锦缎子大纛上,书写一个斗大的‘关’字,大纛下面,端坐三员大将,正是关羽文丑,还有沮授。 三人勒马在土丘之上,远远的观战。 吕布先是一惊,立刻整备人马。远远的,就见一个黑甲将军,手持大刀一马当先的冲过来。 曹性见那将,不由得一怔,旋即勃然大怒:“周达贼子,胆敢行背主之事?” 那持刀的将军,赫然正是在寝丘失踪的周达周公茂。 吕布一下子明白了…… 寝丘之战时,周达率领一百飞熊军策应。可是当战事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吕布当时还以为周达是战死了,可没有想到…… 一把抓住了曹性的胳膊,吕布向四周看了一眼,大声道:“往山上走,往山上走!” 不远处,有一座山丘,吕布率领人马刚登上山丘,就见到徐州军蜂拥而至,刹那间把山丘围得水泄不通。 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兵马,少说也有一两万啊! “君侯,如今您被大军包围,已经是插翅难飞。徐州刘将军爱才如命,若君侯归降,定能得刘将军重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关、文两位将军,已经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周达在山丘下,走马盘旋。 吕布厉声喝问:“周达,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君侯,这时候还说甚背叛不背叛?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嘿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自己不也说了嘛,去了长安,也就是做个富家翁。何不投靠刘将军,谋划一世富贵?” 吕布看了一眼曹性,立刻明白了! 想必是他和曹性的谈话,被这周达听见,所以才会背叛? 想到这里,吕布大怒,弯弓搭箭,“周达,吃我一箭……” 吕布的箭法高明至极。话到箭到,周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箭射杀。 “飞熊军,我等陷入绝境,唯有死战方有生机。贼军虽多,不过乌合之众。且看我斩那贼将首级!” 吕布说完,催马冲下了山丘。 借助山丘的坡度,那乌骓马如同蛟龙一般。曹性带领剩下的飞熊军,随着吕布就杀下了山丘。 虽只有二百多人,可是在吕布的带领下,却是势不可当,在乱军中如劈波斩浪。 关羽等人在远处山头上观战,哪怕是关公心高气傲,可在此情况下,也只有暗自的赞叹。 不愧是飞将,不愧是北地恶虎啊! 沮授挥动令旗,徐州军蜂拥而至。吕布虽勇,飞熊军虽猛,但奈何徐州军的人数众多?片刻之后,二百名飞熊军几乎死伤殆尽。吕布和曹性一前一后,一手盘龙戟,一手青锋剑,杀得是血染征袍。 这场大战,从晌午杀到了正午…… 曹性在乱军中一个不小心,胯下马被长枪戳中,将曹性掀下了战马。曹性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大枪轮开,逼退徐州军。但是脚下一个趔趄,十几杆长枪就已经穿透了曹性的身子。 “君侯!” 曹性大叫一声,挥剑劈斩。 吕布扭头看到,忙拨马杀了回来。不过此时曹性,已经断了气,倒在血泊之中…… 气喘吁吁,吕布的双眸血红,盯着远处山丘上的关公三人。突然间一声爆吼,手中盘龙戟挥舞起来。一记正手千斤锤,一记反手千斤锤,再一记正手,再一记反手……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具具被劈翻的尸体。哪怕徐州军再多,却没有人能够抵挡住吕布的一招,势如破竹。 “好一头恶虎!” 关羽文丑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见到吕布这般的凶猛,也是暗自惊讶。 一眨眼的功夫,吕布已经冲到了关羽三人所在的山丘下。山丘下面,有泥泞的河滩环绕。 吕布策马跃起,想要跨过河滩。 可是,乌骓马终究不是那赤兔兽。两日奔波,已精疲力竭。 跳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没了力气,噗通一声落入河滩之中。河中的烂泥,没过了乌骓马的膝盖。 沮鹄面色阴冷,大旗一摆,“弓箭手,放箭!” 第四六八章 大野泽(一) 第四六八章 大野泽(一) “子孝误我,子孝误我!” 吕布战死在鸿郤陂的消息传到濮阳的时候,曹操呆坐在府衙之中,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这一步,不管吕布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助他?曹操心里很清楚,他失算了…… 据说,那吕布在汝南劫掠关羽粮道十数次,逼得关羽不得不从定颖西平两地调集重兵围剿。如果,当时曹仁能够给予配合的话,说不定汝南就失而复得了。可是面对那种情况,曹仁却按兵不动。用曹仁的话来解释:虽发现了汝南的异动,但敌情不明,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曹操还能说什么呢? 这临阵之事,本来就不容易说的清楚。既然当初让曹仁总督汝南的战事,那么曹操就无法再去责怪曹仁。毕竟,当初他曹操对吕布也不甚放心……也只能在心中,暗自的责备几句。 吕布死了,但关羽想要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获胜,并不容易。 反倒是曹操,也没有时间为吕布的死而感伤。濮阳之战已经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就算是胜了袁绍,自己也将元气大伤。看样子,必须要使用那最后的手段。 曹操立刻找来了鲁肃等人,如此这般的吩咐完之后,鲁肃等人领命而去。 待鲁肃等人离去之后,曹操看着长案上摆放着的那份来自汝南的战报,而后幽幽一声叹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现在若想要在夺回汝南的话,怕就不会再那么简单了吧…… ****** 泰平五年的夏天,到来的格外早。 四月中,气温就变得格外炎热。北方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旱,冀州将面临颗粒无收的窘境。而荆州之地,也出现了灾情。不过和北方的旱灾不一样,荆北连降大雨,使得江水暴涨。夷陵江水决堤,千里沃土变成一片洪泽;内山汉水决堤,竟陵南乡被暴虐的洪水淹没。 此外,在各地水患不断,使得荆襄灾情越发的严重。 刘表拖着病体,主持这残破的局面。可是,灾患一起,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得到解决呢? 西川局势,日渐平稳。据细作传来的消息,徐荣已经开始征调西川各方兵马,加上来自汉中的二十万兵力,总人数超过五十万。如今驻扎在犍为郡、巴郡,整日操练,随时可能出川。 再加上被沙摩柯控制的荆南,到时候预计会有八十万大军兵临洈山,刘表又怎能不慌张呢? 好在,荆南水路已经被周瑜所控制。 四月初,孙权被沙摩柯抓住后,于长沙被杀。周瑜在孙策的严令之下,对荆南水军展开了凶猛的攻击。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江东水军在安陆和汉阳之间的水域,大破甘宁的锦帆营。 这一战,甘宁的锦帆营几乎被消灭殆尽。 近百艘楼船毁于江上,数百艘艨艟损耗殆尽……主将甘宁,更是带着仅有的两艘楼船并十余艘艨艟,逃入云梦泽中躲藏。江东水军在经历了这一战之后,彻底的占居了水上的优势。 刘表开始担心起来了…… 虽然说已经和江东结盟,可是那纵横大江之上的水军,终究不是他荆州的人马。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压制住了关中的水军又有什么用处?水路的咽喉,被江东扼住,绝非一件好事。 “孔明,烦劳你前往江夏走一趟,就说关中水军已经不再构成威胁,余下的事情,就由我荆州水军来解决吧。此次烦劳江东协助,我非常感激。他日定有重谢……恩,就这么着吧。” 那言下之意是说:非常感谢你们老孙家出兵帮忙。现在我已经能自行解决了,还是不要再烦劳你们了。你们江东出了大力,我是很感激的,不过现在的情况,还是请你们退出江东吧。 诸葛亮闻听,紧蹙眉头。 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人家前边刚解决了甘宁,你就让周瑜退出荆襄? 难,难,难! 诸葛亮自有一番谋划,请江东水军出手,的确是有引狼入室的危险。不过,等周瑜和甘宁火拼的差不多了,荆州只需卡住水路要道,就能把江东水军吞下来。他一没有想到,甘宁会败得这么凄惨,二来没有想到,刘表居然这么快就感到了威胁。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说还是要去说的,只是…… 诸葛亮沉吟了许久,领命而去。 可这个时候,南阳太守蒯越却赶回了襄阳。 刘表拖着病体,在府衙中接见了蒯越,“异度,这么急匆匆的从南阳赶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蒯越沉声道:“卑下今日前来,却是为了景升公之未来。” “哦?” “袁曹大战即将结束,西川也快要出兵荆南了。主公需早做谋算,否则我荆北将难以保全。” 刘表一阵剧烈的咳嗽,蜡黄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异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蒯越说:“以前,荆襄有西川阻隔,荆北又有曹操抵挡,关中势大,却难以动摇我等的根基。可是现在,西川的屏障已经不在了,荆南四郡落入董家之手,只余一个苍梧,尚苟延残喘。曹操和袁绍一战之后,怕也是元气大伤。我荆州北方的屏障怕也无法存在,主公需要做出决断才是。” 刘表说:“异度可有主意?” “我有三计,可为主公解忧。” “那就说出来听听吧……” “上策,主公可与孙策联手,以长江为天堑,自立为王。主公是汉室宗亲,可以上疏长安,请求封国。效那南越王赵佗之事,与董家隔江而治。只是,主公立足江南,却无强大的水军。长久以往的话,江南定然会受江东的节制。况且,西川门户大开,主公将腹背受敌。” 刘表不动声色,“那中策以为何?” 蒯越说:“中策,刘备如今在颍川用兵,主公可出一支人马,抢先拿下许昌,劫走许昌伪帝,号令孙刘。再将豫州交给刘备,让他为我们阻挡董家的兵马。不过,那刘备奸雄也,野心甚大。一俟羽翼丰满,定然会把目光 我荆襄之上。主公到时候同样,需面临被反噬的危险。” “那下策又如何?” “下策,上疏长安,请求投降。放开南郡关隘,请沙摩柯兵马入荆北。如此一来,主公虽不复一方霸主之荣,但是颐养天年,后半世得富贵荣华,无需再有性命之忧,绝无问题。” 刘表听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突然抬头看着蒯越,微微一笑道:“异度,此事我还需要仔细的考虑一下,你一路从南阳奔波回来,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容我三思,你看如何?” 蒯越也不赘言,当下深施一礼,“还望主公早作决断!” 刘表目送那蒯越走了…… 突然间抓起手边的镇纸,啪的摔成粉碎,怒骂道:“蒯越欺我太甚,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抚着胸口,竟许久站不起来。 “爹爹,爹爹,您怎么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跟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年,跑进了房间里。 这少年,是刘表的幼子,名叫刘琮。刘表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刘琦,次子刘琮,都是刘表前妻之子。当年刘表在雒阳时,因刘琦长的像他,所以非常宠爱。而刘琮呢,则因为是难产,刘表的前妻因为生刘琮而死,所以刘表当时对刘琮,并不是非常的喜爱,甚至有点厌恶。 不过,刘表到了荆州后,娶了荆州世族蔡讽之女蔡氏为妻。 而刘琮呢,则因为当时年幼,对蔡氏颇为依恋。后来,更与蔡氏的侄女订了亲事,以至于蔡氏对刘琮格外的溺爱。时常在刘表面前夸奖刘琮,刘表对刘琮的感官也渐渐出现了变化。 见刘琮进来,刘表强作笑颜:“我儿怎么来了?” “今见爹爹太劳累,所以孩儿就让厨房煮了些粥水。爹爹身子不好,还需要多多的休养才是。” 刘表这心里,一阵敞亮。 “我儿果然懂事,过来……近来都读了什么书呢?” 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刘琮很懂事的就走了。刘表一个人坐在书房中,片刻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刘琮刘琦两人的名字。他沉思了一会儿,在刘琮的名字下面画了一道线,写下了蔡、蒯两个字,眉头微微一蹙,而后在刘琮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轻轻的摇头,一声叹息。 把那张纸抓起来,揉成了团,扔到一旁。 刘表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来人,立刻让廖立和魏延,前来见我。” “喏!” “慢着,顺便大公子也找来……哦,我在后花园等他们,他们过来后,直接到花园来见我。” “小人明白!” 刘表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出了书房。时正午,天气潮湿闷热。那苍郁松柏,倒是让人多了几分的爽意。可刘表的心里面,还是无法平静。看情况,这荆州端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刘景升虽然落魄了,但要我就这么投降?绝无可能! 想到这里,刘表用拐杖狠狠的一顿地面,而后转身慢慢的走向了花园。 两个仆役走进了书房里,打扫起来。其中一人,捡起了地上的纸团,打开看了一眼,迅即塞进了怀中。 ****** “请凉王为君侯报仇!” 高顺跪在躺下,大声的喊道。 在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家将打扮的人,都是当初随高顺,一起来到长安的人马,跪成一排。 书房门紧闭,董俷坐在书案后,目光有些呆滞。 董冀和吕欣则跪在书桌前,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吕布的死讯传到了长安,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一辈的人或许不了解吕布,但是老一辈的人,如董俷典韦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一代猛将,居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吗? 据细作传来消息,关公并非是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战败吕布。 当然,两军交锋的事情,那有什么堂堂正正的说法?只是,吕布死得太惨。马陷鸿郤陂河滩,被徐州军乱箭射杀。连人带马,少说也被射了几百支利箭,关羽更斩了吕布的人头,悬挂汝阳城头。 这不应该是一代虎狼之将的结局! 不管吕布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董俷觉得,这样的解决,对于吕布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严氏在得到这消息之后,当时就昏了过去。 若非幼子还在,只怕严氏会立刻追随吕布而去。可即便是这样,严氏整个人,也好像是垮了…… 董冀和吕欣,跑来哀求董俷为吕布报仇。 可这话还没有说完,高顺就带着十几个家将,在外面叩头求见。 董俷半眯着眼睛,看着屋中的两人。许久之后,他站起来绕过了书桌,走到书房门口,打开房门。 “世英,你且起身,进来说话……让兄弟们都起来吧,此事因我而起,我总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在董俷的心里,对吕布存着一些愧疚。 若非是他派人往汝南,说动了吕布,吕布如今可能还在汝南过的快活。虽然说,吕布杀回汝南,和董俷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这起因在他,他怎能不觉得难过?吕布的死讯传来长安之后,董俷曾亲自往卫将军府上看望。那孤儿寡妇的凄凉模样,也让董俷感到了一阵阵心酸。 高顺闻听,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家将用了个手势。 家将们也都起来了,退到一旁,垂手肃立。高顺呢,则随着董俷,一起走进了书房。可看到跪在地上的董冀和吕欣时,高顺不由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非常感激的看了董冀一眼。 董俷深深的吸一口气。 “伯威,欣儿,你二人也都起来吧。” “可是父王……” “起来!” 董俷突然厉喝一声,吓得董冀闭上了嘴巴,搀扶着哭成泪人,却被董俷吓得不敢出生的吕欣一同起身。 “我与温侯之间的恩怨纠葛,非一句话可以说清楚。但是,我要说一句,我很仰慕温侯。 想当初,我不过安宁亭侯,温侯随丁原入雒阳,曾经在北邙外一场苦战。 伯威可能记不得此事了,但世英应该还记得。只可惜,后来在雒阳城下的一战,我未曾参与。” 高顺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一沉。 凉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 “凉王当时虽未参加,可是世英却领略了漆侯和汧侯的风采。”高顺这番话,不无缅怀之意。 一晃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却是历历在目啊! “小将当时自认,天下雄兵,莫不出我陷阵营。但是……麴义将军的背嵬军,却和陷阵营斗了一个旗鼓相当。那时候,我陷阵营已经身经百战,而麴义将军的背嵬军,还只是雏形……君侯后来曾对我说:安宁亭侯麾下藏龙卧虎。大爷和三爷,都是他生平罕见的勇将。” 董俷,一笑…… 高顺这番话,虽不免有拍马的嫌疑,但也是一个事实。 董俷说:“我父执掌雒阳,二十二路诸侯会盟酸枣,我和温侯各守一方,相互比较!呵呵,那时候,温侯在虎牢关下,好不威风。更派人送信与我,说:天下强勇,不过布与西平。虽然说,我和温侯后来发生了种种不愉快,更令得欣儿的兄长丧命,可我这心里,还是很佩服温侯。 伯威,世英,还有欣儿,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嘛?” 董冀高顺,齐刷刷的摇头。 董俷说:“温侯和我的出身一样,甚至还比不上我。天下人,皆以门户看人,我们的情况都差不多……以一介武夫而成一方霸主,其中经历过多少的屈辱和挫折,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的命好,站稳了脚跟。可是温侯……世英,欣儿,我可以保证,我一定会为温侯报仇! 但,并不是现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是君子,区区几个月,却是要等待的。 说实话,战阵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温侯之死也在常理中。但是关二不该用那种手段来对付堂堂的虎狼之将。更不应该在温侯死后,连一具全尸也不保留。这与温侯,与我,与天下武者,是一种耻辱。所以,我定不会放过关二,只待时机成熟,一定会为温侯报仇。” 高顺闻听,和吕欣一起跪下。 “多谢凉王千岁!” 董俷过去把高顺和吕欣拉起来,笑呵呵的说:“伯威性子阴冷,有时候又过于急躁。我不在的时候,欣儿你要时刻的提点他,不要让他整天的板着脸;世英,你也要多帮帮伯威,你经历多,遇事稳重,莫要让他因急躁,而犯了错误。伯威,你以后也要好生的待吕欣和她家人。” 吕欣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而董冀更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高顺却从董俷的这一番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忍不住看了一眼董冀,插手道:“小将定不负凉王的嘱托。”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喏!” 董冀和高顺吕欣,退出了房间。在一转身的时候,董冀悄悄的握住了吕欣的手,而吕欣的脸更红了。扭头瞪了他一眼,旋即露出了笑容。董冀笑了,高顺笑了,而董俷,也笑了! “季常,你去承明殿,通知陈宫马峤,梁习费沃几位大人来一趟。” 董俷唤来了马良,正吩咐他去做事,却在这时侯,就听外面一阵喧哗。紧跟着陈宫等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那陈宫气喘吁吁,梁习顾雍等人的脸色,看上去也是非常的凝重。 董俷一怔,笑道:“诸公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要季常去承明殿找你们呢。” “殿下,出大事了!” 陈宫一进门,就大声的说了起来。 马良黄荣非常有眼色,悄悄退出了书房,伸手关上了房门。 可就在关门的那一刹那,马良黄荣却听到梁习的话语:“殿下,袁绍攻占濮阳,曹操战败了!” —————— 注:大野泽 中国历史上,位于黄河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又名巨野泽。远古鲁西南的兖州,是鲁民活动的中心,泰山西南和古济水中游(华北平原的南部),因黄土高原来水携带的泥沙淤积,形成了一片广袤的平地,鲁人西出群山见此连绵平野,谓之大野。巨野因是大野的入口,故称巨野。大野河流汇入东北部的一片洼地,形成湖泽,得名大野泽。隋唐以前,这个大湖南北三百余里,东西一百余里,从现在的巨野县城北向北一直到现在梁山县北。五代以后,由于黄河屡次决口冲击,湖面被淤积,由南向北逐渐干涸,现在巨野、郓城、嘉祥及梁山南部,淤积成了平地,北部则成了梁山泊。现在湖面已退缩到梁山县城(后集)以北二十多公里处。因此,大野泽也就成了历史,不为现在人所知。 第四六九章 大野泽(二) 第四六九章 大野泽(二) 曹操的确是败了…… 甚至连袁绍都没有想到,这场持续了近一年之久的濮阳大战,居然会是以这样离奇的结局。 五月初,袁绍得到了消息,由于地理上的原因,支持曹操濮阳大战的粮草,主要来源于两个地方。一个是源自豫州,通过荥阳这个当初曹操和董俷定下的自由贸易地,输入兖州战场。这批粮草,是通过商贾运送,抵达长垣(今河南新乡长垣县),然后再分发到各关隘。 另一个粮草的来源,则是通过青州,囤积在济阴郡的句阳(今山东菏泽东北)。 袁绍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是非常的犹豫。和曹操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很清楚曹操的为人。曹操喜欢劫人粮道,此前在青州战场上,袁绍就是在这个上面吃了一个老大的亏。 一个喜欢劫人粮道的主儿,岂能会没有守备? 不过,随军司马辛毗说:“我们之所以能打听到曹操的屯粮地,是因为他西路粮草是通过荥阳的商贾运送。我们设法买通了荥阳负责此事的商贾,所以得到了这个消息。据说,由于是商贾运输粮草,曹操在西路,也就是酸枣一带的防御并不是非常的严谨,如果能够……” 聪明人永远不会说出结果,而是要留一线机会给主子发挥。 似田丰那种刚正,不知道回转的家伙,才会不估计主子的感受,出谋划策时肆无忌惮。 毫无疑问,辛毗是个聪明人。而袁绍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辛毗的意思,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佐治的意思是,绕道荥阳,偷袭长垣?” 辛毗连忙插手躬身道:“主公果然高明,臣下还未说出口,主公业已成竹在胸。” 很明显,这言语中有着阿谀的成分,但是袁绍还是非常开心,丝毫不去计较辛毗那夸张的动作。 “主公,臣下已经打听清楚,句阳之屯粮处,直接供应着濮阳的曹军,所以防卫相对森严。但是长垣却不一样,据臣下所知,连句阳的粮草,也需要长垣的支持。自荥阳一路至长垣,守卫相对松懈。而且押运粮草的,多是荥阳商贾的护队,曹军对商队的盘查并不严密。” “甚好,甚好……佐治此计,端的高明!” 袁绍满面春风,连连点头。历经一年的苦战,袁绍也有点不耐烦了。加之今年冀州旱情严重,储备之粮已经有些供应不上。最重要的是,袁绍为了这场大战,已经被董俷掏空了家底。 如果不能在冬季来临之前结束濮阳大战的话,袁绍也只能退兵。 辛毗的这一计,确实是雪中送炭。袁绍当下命大将韩琼为主将,辛毗为军司马,借道河内,转入荥阳。至于董俷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尽快结束战争。 好在,董俷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当袁绍的使者抵达长安时,陈宫说:“借道并不难,只是凉王千岁听说袁公麾下有一田丰,多次当众辱骂凉王千岁。千岁对此非常不开心,若非看在与袁公的交情上,早就打到邺城……如今袁公要借道,就把那田元皓给我们交出来,死活任由我们处置,否则此事……免谈。” 使者在回禀袁绍的时候,说是并未见到董俷。 但看那承明殿诸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想必是把那田丰恨到了骨子里,故而才会有此请求。 袁绍本就不待见田丰,只是害怕一个擅杀幕僚的罪名。 如今董俷既然想接过这烫手的山芋,袁绍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他要求,董俷放回袁尚。 对此,董俷没有意见。 六月初,袁绍抽调出三千大戟士,由韩琼辛毗率领,自延津转道抵达荥阳。 而后又混入早已经买通了的徐州商贾,押送粮草悄然抵达长垣,于深夜偷袭,火焚长垣。 长垣数十万石的粮草,被焚毁一空。 西路曹军首先乱了起来,袁军趁势复夺白马,占领了酸枣,兵锋直指陈留。 曹军西路军主帅鲁肃,不得已退守陈留。而西路军一败,濮阳紧跟着就抵挡不住袁绍军自侧翼发起的攻击。在坚持了十余日后,撤出濮阳,一路丢盔弃甲,粮草辎重无数,退守巨野。 而东路军主帅夏侯惇程昱,在濮阳失守之后,也抵挡不住袁军的攻击。 坚持了数日后,大军溃败,从东郡的苍亭,一路直退到了东平国,以须昌(今山东东平市的东平湖,亦即梁山)为屏障,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坚守不出,再一次和袁军形成胶着。 这一战,袁绍俘虏曹军近五万人马,缴获物资无数。 濮阳一败,曹操依为屏障的大河天堑已不复存在。袁绍乘胜追击,大军直扑巨野,和曹操在此对峙。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 位于长安的秋试大考,也即将到来。 这一天,正是刘辨长子同满两岁的好日子。 刘辨在未央宫中摆下了酒宴,宴请长安大小官员。董俷,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位于首席。 刘辨,已过了而立之年。 虽贵为一朝天子,但是却丝毫没有奢华之气。登基两年后,也就是泰平三年初,方立皇后。 这位皇后的出身,倒也不甚高贵。 贵在温良娴熟,很有气质。不过,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命并不是太好。在泰平三年末生下一子之后,就撒手人寰。但不管怎么说,皇后总算是给刘辩留下了骨血,名叫做刘同。 刘辩才过了两年正常人的生活,就遭逢这种变故。 整个人变得更加消极,终日不理朝政,在柏梁台中参佛念经,基本上是不再抛头露面。董俷每隔十几天,就会入宫陪刘辩说说话,在这个时候,刘辩会露出些笑脸。除此之外,也只有见到儿子刘同,他会开心一点,大多数时候,都是如老僧入定,古井不波,甚至不怎么说话。 刘同两岁,刘辨虽不想操办,奈何臣工不答应。 于是,酒宴从正午一直到入夜后方才结束。董俷在酒宴中很开心,开怀畅饮,以至于在酒宴结束的时候,已有了些醉意。 出皇城,董俷扳鞍上马,往家中走…… 夜风徐徐,一阵酒劲儿涌上头来,董俷变得神智有些昏沉。 由于是在长安,董俷并没有带太多的随从。除了百余个亲卫之外,就没有旁人。现如今,长安的官员们,已不再乘坐马车之类的工具,而是换上了一种新型的事物,也就是八抬大轿。 这轿子,还是当年董俷退入南山时,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在长安的局势稳定后,不少人开始喜欢上了这种代步的工具。而且,这轿子也分了三六九等。 比如刘辩,贵为天子,抬轿的人共有一百零八人,名为皇辇。 宗室和王室,由六十四人抬轿,名为王辇;三公九卿,乘三十二抬轿;余者是以此类推。 按照董俷的官位,当用王辇。可董俷骑马习惯了,坐轿总觉得不舒服,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以骑马为主。这一天,夜风轻柔,长安城中,弥漫着一种香樟木的味道,感觉很舒服。 董俷马上摇摇晃晃,看上去有点坐不太稳。 而护卫的亲军,也多是放松了警惕。毕竟这长安城,是董俷的地盘,不太可能发生事情。 可就在拐过昭明坊大街的时候,董俷胯下的坐骑突然间一阵焦躁不安。 紧跟着,从街道两旁的屋顶上窜起十余道寒光,有人厉声喝道:“董贼,今日要你为我父偿命!” 剑光凛冽,寒气逼人。 十几个黑衣刺客扑出来,其中一人更朝着董俷就冲了过去。 这些刺客似乎是经过一番训练。十个人挡住了保护董俷的亲随去路,剩下有三人,显然是刺杀董俷的主力。若在平时,莫说十个刺客,就算是二十个,一百个,未必能奈何得了董俷。 可偏偏今日,董俷已经醉的昏昏沉沉。 而且在长安城里,他又怎么能想到,会有人敢行刺他? 那三个刺客的身手,极为高明,招数也是非常的狠辣,径直朝着董俷的胸口就刺了过去。 好在,董俷是醉了,可这胯下的战马,却极有灵性。 希聿聿一声长嘶,把猝不及防的董俷一下子掀翻在了马下。剑光一掠,那战马惨嘶一声,倒在血泊中。而董俷更是蓬的摔在了冰凉的地上,虽然这一摔,让他的酒意消退了一些,可是那头昏脑胀的感觉,仍让他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一个刺客,手持短矛,呼的刺向了董俷。 董俷顺势抓住了短矛,大吼一声,将那人甩开。顺手叮当两声,架开了另外两个刺客的利剑。 可就在这时候,那个被甩开的刺客突然间翻身窜起,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董俷。 “快些动手,莫要管我!” 两名刺客提剑刺击,远处那些董俷的亲卫,也清醒过来,呼喊着想要过来营救董俷。但是在那十名刺客的拼死拦截下,一时间竟无法通过。有十数人更身受重伤,倒在了血泊之中。 董俷发出了一声咆哮,刺客的利剑,没入了前胸,鲜血喷溅。 那抱住他的刺客,被董俷一个旋身摔飞了出去,踉跄两步,董俷刚要反击,两柄利剑再次穿透了身子。 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城卫军急匆匆的赶来,一见董俷倒在血泊中,顿时慌了神!这要是董俷死了,只怕是整个城卫军都要遭殃。于是,在一场激战之下,刺客被尽数捉拿,而董俷则被亲随急急忙忙送回了凉王府中,整个长安一下子沸腾了! 兰池将军赵云在接到通知后,调集兰池驻军,迅速接替了长安卫军的防务,把长安封锁的密不透风。 董冀得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卫将军府和吕欣一起作画。 听到老爹被刺的消息之后,也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府中……高顺更把卫将军府的家将调拨给了董冀,沿途是一路护送。 董冀回到凉王府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据说,连刘辩都得到了通知,派杨谦来查看探寻。各方的官员,围聚府外,紧急从兰池调来的军队,足有四五千人守护在凉王府的周围。看到董冀回来,从府中跑出来一个大汉,带着哭腔道:“大公子,大公子……千岁他……” “吾彦,住嘴!” 董冀一声厉喝,“父王勇冠三军,乃天下第一武将。区区蠢贼,怎能伤的了我父王的性命?” 说完,用阴冷的目光一扫府门外的人。 “诸位大人,看起来有人似乎想在秋试大考之前,做些文章啊……父王不会有事,请大人们先回府吧。元直,立刻派人前往杜邮堡,调督察院入长安。通知廷尉,就说此事从现在开始,由督察院接手。所有刺客,一律移交督察院……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 “喏!” 董冀口中的元直,可不是徐庶。 这个元直,是周不疑。说来也巧,周不疑的字,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周朝定了下来。 也叫做元直。 就如同诸葛亮表字孔明,胡昭也叫孔明。 当时董俷知道后,还戏称道:“没想到,我麾下会有两个元直!” 长安廷尉,如今是由刘先担当。也是董家一系的人马,又是周不疑的舅舅,由周不疑出面,自然是最稳妥。 周不疑领命而去,董冀大步走进了凉王府中,那壮汉吾彦,紧紧跟随。 吾彦,命士则,是扬州吴郡人。祖上三代,是顾家堡的农户。当年顾家堡遭逢大难,除了战死于顾家堡内的人之外,许多属于顾家堡的农户,也逃离了顾家堡,吾彦一家也在其中。 吾彦当时年纪很小,在父母的带领下,逃到了荆南。 父亲在吾彦十岁的时候病故,母亲含辛茹苦的把吾彦抚养成人,但在吾彦十六岁时,遭遇一场大病。 吾彦一家,当时居住在酉阳。 母亲病重,吾彦虽是个孝子,可奈何家境贫困。只好在街上卖身,祈求换来的金钱能救母亲的性命。当时周宾正好奉命前往壶头山,见十六岁的吾彦身高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顿时心生喜爱。就出钱为吾彦治疗母亲的病症,又带着吾彦,前去壶头山。 十六岁的吾彦,天生神力。 而且长的很好看,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能徒手生裂虎豹,被沙摩柯看重,留在了壶头山上。曾在洈山谷,随胡昭伏击李严,更格杀李严在洈山谷之中。后来胡昭听说吾彦是顾家堡人,就让他带着书信,推荐他去了长安。 似董俷沙摩柯这种人,对于武将有着本能的喜好。 吾彦虽然没有系统的练过武艺,但是天分极为出色。加上他那身天生的古怪力气,得董俷看重。 不过,董俷没有把吾彦留在身边,而是让他跟随了董冀。 这吾彦不是马上将,但在步下,甚至能和典韦打个不分胜负。以至于典韦赞叹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却是敌不过今日的士则。倘若再过几年,士则之勇,怕是不会逊色于我家虎儿。” 这称赞,可是非常的高。 董冀带着吾彦走进了府中,大门紧闭之后,扭头问道:“士则,我父王……” “大公子,主母在后院,等你前去。” 董冀一怔,点点头道:“一会儿你去找媛容大叔,抽调府中技击士,三步一岗,小心的守护。” “小将明白!” 吾彦是个聪明人,如何能不明白董冀的意思? 董冀急匆匆的赶到了后院,就见门口董铁扶剑而立,见到董冀过来,忙上前行礼,“大公子……” “父王如何了?” “大公子进去,就知道了!” 董冀推开房门,虽然已经有了些准备,可还是微微一怔。 这房间里,坐了不少的人。除了蔡琰董绿,黄月英任红昌蔡节之外,尚有济慈马真,和承明殿的几个大臣。董俷端坐在榻上,满身的鲜血。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任何问题,和众人谈笑风生。 “父王,您这是……” 董俷哈哈大笑,“伯威,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董冀长出了一口气,“父王,你可吓死孩儿了……好端端的,怎么……母亲,你们怎么也……” 蔡琰恶狠狠的瞪着董俷,咬牙切齿道:“此事和我们却没有关系,是你那老爹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伯威,你是不知道,刚才他满身血淋淋的被抬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这不,连中行也让我从太医院里给抓了过来。可没想到……你看他,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董冀哭笑不得,“父王,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回来的时候,两位婶婶也都被吓得厉害。” 董俷笑道:“若不如此,又如何能瞒得了曹操刘备等人?” “父王,您这是……” 蔡节坐在董俷的身边,“爹爹,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三娘和小妈都有了身孕,若是被吓着了,岂不是会动了胎气?” “嘿嘿,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董俷从榻上下地,对董冀说:“你立刻把那些刺客,还有今日随行的百名亲卫,秘密送往雒阳。还有,让老麴的背嵬军和孟坦领巨魔士改装押送,至雒阳等候我的命令。几位夫人,今日之事还请见谅,不过在我没有揭开谜底之前,还请代为掩护,对外只说,我重伤不见客。” 蔡节轻声道:“爹爹,您……” “我欲亲领兵马,督战京兆。” “啊?” 蔡琰闻听,吃了一惊,“夫君,怎么你又要……” 董俷看了看屋中的众人,一声长叹,“此战自泰平二年就已开始谋划。若进行的顺利,当是我在中原,最后一战。曹操、刘备、孙策……都是枭雄,若我不能参与此战,一生都无法快活。更何况,为孟德送行,若我不参与,他岂不是难过吗?此战,公台梁习,马良黄荣,都将随我出征。 长安之事,还请夫人们多多帮衬……伯威,凡事要多与别人商量,务必要保证秋试大考,按时安全的进行。” 董冀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 当董俷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他明显的感觉到,顾雍等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虽然说,董俷视他做继承人,在府中已获得通过。 乃至在整个长安,也被大多数人所认可。但是董俷却从未正面的说过此事,一切也只是猜测。 如今,董俷依然没有清楚明白的说出来。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语说的这个份上,应该说是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董冀插手行礼,“父王放心,孩儿一定会配合几位大人,保证秋试大考,能顺利的进行。” “如此甚好!” 董俷说罢,看着顾雍几人,沉声道:“十年辛苦,今朝将获得丰收。然则越是如此,也就越需谨慎小心。师兄,几位大人,明日一早,我将秘密离开长安,一切就托付于诸位大人了。” 顾雍等人也站起来,躬身施礼。 “千岁请放宽心,我等定会安排妥当,绝不辜负千岁的厚望。” 董俷笑了起来…… 他推开了房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守卫的董铁,沉默半晌之后,长叹道:“媛容,该收网了!” 董铁也一笑,“小人等这一日,业已足足三年。” 第四七零章 大野泽(三) 第四七零章 大野泽(三) 巨野,因大野泽而得名。 所谓的大野泽,是位于河水下游的一个巨大湖泊,也有人把这里称之为巨野泽。 这里,曾经是远古时,鲁西南的兖州,更是当时生活在齐鲁大地上,鲁民们的活动中心。 在巨野,东北望,可以看到巍峨泰山。古济水从旁流过,因河水带来的泥沙淤积,而形成了今日的广袤平原。古时,鲁人西出群山,见到这里有连绵的平原,于是把这里称作大野。 而巨野,就是大野的入口。 春秋时期,巨野曾经是西狩获麟之地。前汉大将彭越,也出生在这里。 曹操濮阳大败,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的忧虑。相反,在抵达巨野之后,他带着许褚曹彭,颇有兴致的观赏了巨野的风光……蚩尤墓,麒麟台,还有战国时齐鲁会盟台和金山秦王洞,都让曹操流连忘返。更让曹操着迷的,是这里临近圣人之故土,处处林立着名士的文碑。 曹操不着急,反倒是许褚曹彭感到了莫名的惶恐。 其中又以许褚跟随曹操的时间最久,也深得曹操的信赖,故而大着胆子问道:“丞相,何故有此雅兴?” 曹操嘿嘿一笑,“无他,苦中作乐耳!” 苦中作乐? 怎么看曹操的模样,都不像是苦中作乐。但许褚也不得不承认,由于曹操的这番作为,使得巨野原本恐慌的气氛,得到了不小的缓解。也许……丞相这‘苦中作乐’的目的,就在于此吧。 “仲康,袁绍如今到了何处?” 曹操在战国会盟台下,看完了一个石碑上的碑文后,突然背着身子,询问起了许褚。 许褚一怔,“袁绍三路兵马,如今正在向济阴郡汇合。其西路军的兵锋,被子敬所阻挡,东路军也被仲德和元让拦住。所以,袁绍的兵马开始由两翼向中央汇聚,如今已抵达成阳廪丘一线……丞相,袁绍如今兵锋盛极,我前些日子听公达说,军中不少将领的心思,很浮动。” 曹操一笑,“患难时,方见真情!” 突然扭头看着许褚和曹彭,“你二人又如何?是否也和那些人一样,心思有一点浮动了呢?” 这一句话,令许褚曹彭满面通红。 “丞相怎可如此说我?若丞相不信,末将愿挖出心肺来,向丞相证明……” “仲康,何故如此激动?”曹操连忙握住了许褚和曹彭二人的手,“不过一戏言尔,若连你二人都不信,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我曹某人能够相信的人了。你二人之心,我深知之。” 若不是曹操的手脚麻利,许褚和曹彭说不定就已经剖心以明志了。 曹操用手杖,在地上画了一副弓的形状,轻声道:“仲康开弓满月之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许褚一怔,眼睛顿时亮了。 “弓拉的越满,力量也就越大……只是丞相,我担心这张弓拉的太满了,会不会断了呢?” 曹操抚掌大笑,“仲康能深思,是乃我之幸事。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中。不过……” 说到这里,曹操的脸色骤然一沉,轻声道:“袁绍,不足为虑。我现在所担心的,有两件事。” “丞相明言。” “一是那许昌,子孝有时过于刚愎,我总担心他不是关羽的对手。此次刘备调集重兵,显然是对许昌志在必得。可我现在偏偏抽不出手来……若许昌有失,兖州胜也就等同于失败。” “何不请妙才接掌?” 曹操苦笑,“我何尝不希望妙才督战?只是一来,子孝心里会有疙瘩,弄个不好还会自刎明志。他的性子我太清楚了,受不得屈辱的人。此前吕布之事,已经让他感觉到非常的难堪……再说了,妙才镇守新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又怎么敢轻易的让妙才和子孝换防?” “新郑?” 曹彭愣着脑袋道:“为何要守新郑?有什么可担心?” 曹操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自雒阳大战结束后,董俷这近五年的时间里,表现的太平静了吗?” “平静,不好吗?” 曹操说:“若在以前,他平静倒是好事。可是现在……董俷越平静,我就越觉得不能放心。那鄙夫看上去粗鲁不堪,但实际上却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他这家伙,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是全力一击。仔细回想,鄙夫从出兵西域,占据关中开始,哪一次不是行闪电般雷霆一击? 他若是有些小动作,说不准还没事。可是往往就是在我们都忽视了他的时候,他猛然出击。 攻占关中如是,塞外一战如是,夺取汉中如是,包括在西川、在荆南,也都是这般。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若只论用兵,鄙夫不在我之下。你们想想,那家伙可是个吃亏的主儿?他在荆南的水师大败,锦帆营几乎全军覆没,却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是他没这个能力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是有这个能力。他这么一动不动,反而让我感到不安……只怕,鄙夫又想要出花招了。” 许褚和曹彭听完这番话,也陷入了沉思。 “仲康,你立刻动身,前往陈留。告诉子敬,就说让他多留意京兆的关中军,一有异动,立刻抢先占领荥阳。” 曹操越想,越觉得心中不甚安宁。 许褚听令之后,立刻躬身领命,转身跨上马,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的离去。 曹操也没什么心情再观赏了,带着曹彭返回了巨野。巨野,正好是在济阴郡和山阳郡的交汇地。 如今已汇聚了十余万兵马,同时山阳太守满宠,也在源源不断的为曹操输送兵力。 曹操在府衙中,屁股还没坐稳,就见荀攸行色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见曹操,荀攸就大声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公达,何事惊慌?” “董俷,董俷他……遇刺了!” 这本来是一个大好的消息,可不管是说这话的人,还是听这话的人,脸色都变得惨白如纸。 曹彭在一旁不免感到奇怪。 董俷遇刺了? 这不是好消息,怎么丞相和荀军师,都是这样的表情? 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看着曹荀二人,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曹操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手不由自主的连连抖动,片刻后问道:“是何人?在何时?” “是谁下的手,还不知道。据细作回报,大概有六天之前。长安如今已经是乱成一片,风声鹤唳。”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 “袁绍兵马已经聚集的如何了?” “与昨日,大将高览已经和袁绍汇合。只是其西路军,至今尚未抵达……据说,在两日前,董俷大将文聘,突然自河内出兵,占领了延津……韩琼辛毗二人被文聘牵制,未能行动。” “河内出兵了?” “正是!” 曹操听了这话,反而有些糊涂了。 就如他说过的那样,不怕董俷行动,就怕董俷不动。可现在董俷动了,他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公达……我们不能再等了!” “臣下也如此认为。” 曹操沉吟片刻,突然一咬牙,站起身来,“立刻传令子和,命他在后日子时,发起攻击!” ****** 与曹操的反应不一样,袁绍在得知董俷遇刺的消息后,呆坐在大椅上半晌,突然间仰天大笑。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袁绍站起来,挥拳大声说道:“如今兖州即将落入我手,曹贼眼看着就要灭亡。没想到,没想到……嘿嘿,董俷这一死,关中一定会大乱。待我收拾了曹操,再挥军攻打关中,天下可得,天下可得啊……” 高览审配在听闻此消息后,却未曾露出笑容。 只是问那细作:“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细作说:“尚未知晓……长安现在很乱,整座城市,全都被兰池大营和董家长子所控的督察院所控制。不过听说,董家长子和兰池将军赵云之间,好像不是很愉快。二人发生了两次小冲突,但很快就被承明殿司空顾雍给压制了下去。至于刺客的来历,目前还没有消息。” “主公……” 袁绍摆手,“二位莫要担心。以关中如今的声势,用不着行此诡计。以我之见,定然是刘备那边的行动。正南,你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前往徐州询问。刘备那厮,想必正在得意呢!” 审配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高览想了想,“主公,董俷虽然被刺,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最好让朱灵提高警惕,命牵招留心幽州并州的关中军动向……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们越是要小心。另外,辛毗二人来信说,董俷出兵占居了延津,我们也不能不防备。应该命辛韩二将,尽快和我们汇合。” 说完,高览又补充了一句:“兖州之战,当尽快结束!” 袁绍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河内有异动,也不能不多加小心。这样吧,让高干带三千人马前往酸枣。韩琼领大戟士,在封丘(今河南新乡封丘县)牵制住鲁肃的兵马……恩,三日之后,大军向巨野发动猛攻。战事一经展开,所属各部,不得以任何借口推脱。 三军齐动,定要把曹阿瞒的主力,消灭在巨野。” 高览想了想,觉得袁绍这计策,也算是不错。当下和审配插手领命而去,只留下袁绍一人,在大帐中冷笑不停。 这一次看你曹阿瞒,还能不死? 就这样,袁曹两军以大野泽为中心,拉开了阵势。一方是是要赶尽杀绝,一方是要做殊死抵抗。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两日过去。 高干和韩琼已经换防成功,而辛毗则奉命,坐镇于濮阳,守卫袁绍的后方。 夜,无声的将临。 秋蝉在草丛中鸣叫着,给寂静的夜色,增添些许生气。 袁绍布置完了人马之后,回到军帐中,和衣而卧,躺在行军榻上,思索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已经过了子时,大帐之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响。 远处荷塘里,青蛙发出连片的叫声,吵得让人无法入睡。 袁绍被那蝉鸣蛙叫吵得是头昏脑胀。忍不住从榻上起来,大步走出了军帐,“蝉蛙因何吵闹?” 担任袁绍亲卫大将的眭元进,急匆匆的跑来。 “主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这蝉虫和青蛙,叫的特别厉害。小将已命人查探……” “速速查明,这该死的东西,搅得人无法难以安生。” 眭元进刚要回答,却突然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刚开始,声音还不甚清晰,可渐渐的,就听见轰隆隆,好像万马奔腾的声响。 袁绍也听见了,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主公,主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一名亲兵飞马来到了袁绍跟前,翻身下马道:“河水,河水决堤了,正在朝这边涌来!” 袁绍停了这话,先是一愣,旋即厉声喝道:“尔敢胡说八道,河水,河水怎么会在此时决堤?” “不知道,不知道……” 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眭元进脸色大变,一脚踹开了那亲兵,大声喊道:“主公,快快上马,往高处走,往高处走!” 袁绍这时候已经懵了,连忙翻身上马。 眭元进顺势从另一亲兵手中抢过一匹战马,一手拉着袁绍的马缰绳,迅速的朝着营外山岗上奔去。 月光如水,格外的温柔。 当袁绍和眭元进登上山岗的时候,整个袁军大营已经乱成了一片。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 只见从西北方向,一条白线翻涌而来。 水声轰鸣,巨浪排空。 眨眼的光景,自无数座营寨就被那汹涌的洪水所吞噬。 惨叫声,哀鸣声,在苍穹中回荡。袁军士卒拼命的向各高地上涌去,一座座土丘,很快就挤满了人。袁绍所在的山岗上也是如此,眭元进领着士兵,把袁绍牢牢的守护住,不断的厉声喊喝。 但是,用处并不大。 袁军已经彻底的乱了,那里还顾得上谁是主公,谁是小卒? 洪水汹涌的冲过来,撞击在山腰上,激起了冲天的水雾。水,很快的就漫过了袁绍的鞋面。 直到此时,袁绍仍没有弄明白。 原本好好的局面,怎么一下子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河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的决堤? 不过有一件事他清楚,那就是:几十万大军,完了! 第四七一章 关中总动员(一) 第四七一章 关中总动员(一) 清晨,朝阳升起。 奔腾的洪水在经过一夜的肆虐后,于凌晨天快要亮的时候,渐渐的平静下来。 袁军的营寨,七零八落,只剩下少数尚保存着。九成以上的营地,都变成了泥泞的沼泽。 到处可以看到袁军的死尸。 战马的尸体浸泡在污水之中,若同一堆堆烂肉。曹军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收拢俘虏的袁军,拾取在沼泽中的辎重,打扫这一片死寂的战场。曹操,在众将的陪同之下,信马由缰。 不知为何,看到如此凄惨的景象,曹操并没有感到任何胜利后的喜悦。 脸色有一点阴沉,抿着嘴,眯着眼睛,不见半点笑容。以至于身后众将,也一个个表情严肃。 “丞相,大胜之后,为何还如此不快?” 曹操说:“虽说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可是那些无辜百姓,却不应该遭此灾难。机伯,你立刻带人,分别前往成阳廪丘一带查看。若有幸存者,一并都救下,先妥善的安顿起来。” “丞相宅心仁厚……” “机伯,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话语。若不是袁绍把我逼得太急了,我又怎么可能用这样暴烈手段。决堤河水……当年董家鄙夫以此威胁与我,可终究只是威胁。而如今,我却实实在在的做了。这一场洪水,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原想扶助生民,而如今生民因我而死……” 曹操说到这里,忍不住仰天一声叹息。 “袁绍如何?” “据俘虏的袁军交代,水势一缓,袁绍就在亲卫军的保护下,往离狐(今山东东明一带)撤走。此战之后,袁绍至少折了二十万人马。就算他纠集部众,怕也不会再超过二十万人。” “二十万?” 曹操感到一阵头痛,在马上一晃,险些摔下来。 二十万人,说起来很轻松,可那终究是二十万生灵。虽然说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不值钱。 但一下子二十万人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曹操,心里如何能感觉舒服? 不错,这二十万人是袁绍的,和曹操无关。但是,洪水一路奔腾下来,兖州又损失多少人? 想必,不会比二十万这个数字少吧! 曹操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中的人,百八十万却是有的。可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的心痛。 荀攸看的出来,曹操的心情不好。 于是上前岔开了话题,“丞相,如今袁绍败逃离狐,正是我们一鼓作气,将其消灭的好时机。” 曹操却笑了。 “公达,若我们想要歼灭袁绍,能否一战功成?” “这个嘛……” “呵呵,你不用顾虑,我也知道,那绝无可能。袁绍虽元气大伤,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一下子一劳永逸的解决他,没个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是做不到的。而今,我虽胜了袁绍,可是周遭却有虎狼窥视。杀袁绍,与我无益,放袁绍,却能够增添一盟友。” 曹操口中的虎狼,虎是董俷,狼是刘备。 就如同他说的那样,他现在固然可以解决袁绍,进而甚至可以夺取冀州。可又能如何呢? 曹操的根基在许昌! 如今和袁绍一战结束,也是元气大伤。在这样的时候,妄图消灭袁绍毫无疑问是不现实的,甚至有害无利。于曹操而言,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是和袁绍和解,迅速回师许昌解围。 哪怕曹操吃一点亏,送给袁绍一些土地人口,也要迅速解决刘备。 如此一来,他方有可能站稳脚跟,抵抗来自关中的攻击。曹操心里很清楚,此时的关中,如同庞然巨兽,绝非关东任何一家诸侯可以吃掉。唯有固守中原,结盟袁绍,迅速吞并徐州和荆北,说不定还能和董俷抗衡一下。否则的话,以曹操现在的实力,绝非董俷的对手。 荀攸闻听,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曹操的心思。 “丞相睿智,非我等所及!” “好了,莫要再说这种虚透巴脑的话语。立刻派人前往离狐和袁绍谈判……告诉袁绍,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供他一百万石的粮草,并割让平原郡。条件是,他要帮我挡住董家鄙夫。” 在心底,几乎是在嘶喊:希望还来得及吧! “那丞相下一步……” “传令鲁肃,火速自陈留出兵汝南,将关羽的退路截断。我将亲自领兵,增兵定颖,与关羽决战。” “那巨野这边……” “就由元让和仲德二人主持,元让勇武,仲德沉稳老辣,对付现在的袁绍,定不成太大的问题。” 荀攸闻听这话,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丞相所言,极是!” 当下,曹操领众将回转巨鹿,安排解救许昌的事情。 ****** 然则,就在曹操整备兵马,准备回师许昌的时候,汝南的战事却突然出现了意外的变化。 面对曹仁那号称是固若金汤的临颍防线,关羽并没有去硬碰硬的攻击。 相反,刘备派出司马朗为使者,前往襄阳,游说刘表。此时的刘表,正处于左右摇摆之中。 一方面他不想和董俷硬碰,另一方面也不希望放弃他手中的权利。 同时,他需要面对荆州世族所带来的压力。根据他手中的情报,蒯家蔡家,已经倒向了董俷。 刘表想要动这两家,却没有能力。 而诸葛亮前去劝说周瑜,却是一去不复返。江东水军并没有退出荆南,按照刘表的说法,周瑜把诸葛亮扣在了江东,并且调集水军,准备将甘宁彻底消灭在云梦泽中,顺势占领荆南。 刘表也想去动周瑜,同样是没有能力…… 不过,他还是把蔡瑁调出了襄阳,命其镇守在南郡,堵住了江东水军从汉水至襄阳的同道。 至于蔡瑁能不能挡住周瑜,刘表已经顾不上了。 他密令大将吴巨从南郡撤回襄阳,同时任命魏延为将军,设法从蒯家的手中,夺取兵权。 世族之庞大,即便是刘表也很头疼。 但就在他头疼的时候,司马朗却恰到好处的来了。 司马朗向刘表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借道南阳,从牛兰累亭入颍川,绕过临颍防线,直去许昌。 相应的,司马朗可以派大将文丑,率领三千白耳精兵,秘密抵达襄阳,听从刘表调遣。 这对于缺兵少将的刘表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所以,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刘表同意了。 七月,袁曹之战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刘备以许攸为军师,沮授为元帅,领十万大军,猛攻临颍防线。同时关羽率领一支轻骑军,人数大约在三千左右,自柏亭悄然进入南阳,转道颍川郡养阴里,突如其来的占领了汾丘(今河南襄城东北)。 这汾丘,于颍川而言,极为重要。 【左传襄公十八里】曾记载,楚国伐郑,治兵于汾。这个汾,也就是现在的汾丘,也叫汾丘塞。 汾丘一失,向东北可直逼许昌,同时临颍防线的软肋,也尽入关羽的眼皮子下。 就在曹操命曹纯掘开河水,水淹袁军的前一日,关羽趁曹仁和沮鹄激战的时候,突然从斜里杀出。 曹仁构建起来的‘固若金汤’防线,在一日之间溃不成军。 乱军之中,关羽闯入敌军,斩了曹仁首级。曹军在失去了主将之后,也就立刻失去了再战的决心。十万大军溃败而逃,若非荀彧提前发现情况不妙,命许昌兵马守住了关隘,一边收拢残兵败将,一边抵挡徐州军的攻击……同时,荀彧还派出信使,往新郑和陈留求援。 那关隘仅坚持了一日,就被徐州军攻破。 十余万徐州军把许昌围得风雨不透。同时许攸又派出大将刘辟,抢占了尉氏,卡在了新城陈留通往许昌的必经之路。而关羽则奉命攻占阳翟,和尉氏一左一右,形成了犄角之势。 沮鹄,指挥兵马,对许昌发动起猛烈攻击…… 第四七二章 关中总动员(二) 第四七二章 关中总动员(二) 自雒阳入颍川,可选三关通行。 但不论是从哪一个关隘通过,想要抵达许昌,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一个地方,那就是阳翟。 而入阳翟,就必须要经过阳乡。 如果说,阳翟是许昌的门户,那么阳乡就是颍川的屏障。居于嵩阳山隘口处,地形极为险要。泰平元年,雒阳大战结束以后,由于三关丢失,曹操就在阳乡修建了一座坚固的要塞。 同时,为了防止董俷偷袭,曹操还安排了一个人,坐镇于阳乡。 此人姓娄名圭,表字子伯。南阳宛县人,年轻时才学出众,曾游历雒阳,与当时还是雒阳北都尉的曹操交好。黄巾之乱时,又曾协助秦颉抵御黄巾贼的攻击,和董俷有一面之交。 不过当时的董俷,只是白身。别说他不知道娄圭是谁,而娄圭也不会看得起他。 黄巾之乱结束以后,娄圭为了躲避董卓的征辟,就遁入终南山,做了隐士,道号梦梅居士。 此人很有才干! 二十二路诸侯伐董卓的时候,他就知道诸侯难以取胜。而后董卓任命刘表出任荆州牧,娄圭主动出山,随刘表一同前往荆州。凭借他在荆州的声誉,的确是给予了刘表非常巨大的帮助。 但是,刘表随后与荆襄门阀妥协,让娄圭大失所望。 此时曹操在北方崛起,娄圭就弃了刘表,带着家眷投奔曹操,并且为曹操谋划了许多事情。 只是这个人并不争权夺利,所以在许昌名声不显。 曹操很清楚娄圭这个人的能力,在考虑镇守阳乡的人选时,第一个就想到了娄圭。并上疏汉帝刘协,封娄圭为阳乡侯,坐镇阳城,经略嵩阳地区。娄圭到任之后,做的也非常出色。 关羽占领汾丘,娄圭第一个发现了情况不妙。 但是他手中的兵马并不多,所以对整个颍川的大局也产生不了多大的作用。曹仁战死,许昌被围,娄圭只能守住阳乡,也做不得其他的事情。不过他相信,荀彧一定能够守住许昌。 当然,前提是曹操能尽快赶回来…… 可是该做些什么呢?能帮助荀彧拖延一些时日?等待曹操的援兵抵达? 娄圭也感到非常的苦恼,他所能做的,一方面是死守阳乡,防止董俷趁机偷袭,另一方面派出小股人马,袭击阳翟,在某种程度上给关羽造成一定的麻烦,使之无法腾出手来兼顾其他。 除此之外,他还真的做不了什么。 ****** 许昌被围的第三天,阳乡城外,来了一个人,口称是娄圭的故人。 娄圭正在书房中思考问题,闻听有人求见,不由得一怔。故人?在这个时候,谁会来求见。 “那人可说他叫什么名字?” “启禀阳乡侯,来人说他是南郡中庐人(今襄樊南漳县),与大人有两世的交情,姓蒯。” 蒯?两世交情? 娄圭激灵醒悟过来,一定是他! 所谓两世交情,想必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其引申之意应该是娄圭曾跟随过两个人,一个是秦颉,一个是刘表。而来人想必也是如此,加之又姓蒯,是中庐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蒯良,一定是他…… 不过他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又是什么意思?听说蒯良如今投靠了长安,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娄圭想了想,“领他去客厅伺候,我随后就到。” 然后,娄圭又急忙派人将他的好友习授找来。这习授,也是南郡人,和娄圭有过命的交情。只是为人功利心太强,时常有小人的举动。娄圭被任命为阳乡侯,经略嵩阳地区,就把习授请来,做他的幕府。别看习授的人品的确不怎么样,但是论才能来,也确实是很出众。 协助娄圭把嵩阳地区治理的井井有条,被娄圭视为左膀右臂。 蒯良前来,一定是别有用心。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娄圭必须要和习授商量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习授走进了书房。 这习授,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生的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袭青衫,手中折扇轻摇,道不尽的风流倜傥。脸上总是带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只是那双眸子,细长而显阴鸷。 “子伯,这么急匆匆的找我来,有甚事情?” 娄圭说:“元干,蒯良来了!” “蒯良?那个蒯良……哦,你是说那个中庐蒯子柔?他不是去了长安,怎么却跑到咱们这里?” 娄圭无奈的一声长叹,“元干,都这个时候了,你正经一点。如今丞相远在山阳,许昌被困,我心急如焚。前门有虎,后院进狼。以你的智慧,又岂能猜测不出那蒯良前来的目的吗?” 习授闻听,不由得嘿嘿笑了。 “子伯莫怒,授不过出言相戏尔……其实前些日子长安传凉王遇刺,我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现在看来,凉王是想要有动作了。蒯良前来定然是游说于你,且听听他有什么说辞,再做主张。” 娄圭一蹙眉,轻轻点头。 二人一起走进了客厅,就见蒯良站在厅堂里,正背着手,看那墙上的一副字画。 听闻脚步声,蒯良转过身来。见娄圭和习授一起来,蒯良一笑,上前拱手道:“子伯,元干,一向可好?” 娄圭说:“怎么比的长安大学士的快活?” 蒯良如今在长安太学院中担任大学士一职,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实权,可实际上这太学院直属于礼部尚书石韬的治下,归承明殿所辖。这身份和地位,绝对是处在一种超然的境界。 娄圭这一句话,不免带着讽刺之意。 蒯良却恍若不觉,笑道:“子伯还是当年那般模样。我虽当了个大学士,却怎能比得了阳乡侯?” 娄圭的阳乡侯是汉帝刘协所封。 但世人皆知,汉室正统是在长安,他这个阳乡侯名不正言不顺。蒯良却提起了他的爵位,让娄圭不免心中一怔。疑惑的看着蒯良,却见他满面春风,不禁问道:“子柔此话什么意思?” “无他,只是想子伯知道,阳乡侯一职,凉王和陛下,都是承认的。” 瞳孔一缩,娄圭道:“子柔,还请明言。” “哦,凉王听说子伯有大才,心中颇为爱慕。故而想请子伯前往长安,出任太学院山长一职。 不知子伯,意下如何?” 娄圭冷笑一声,“只怕是想要我献出阳乡吧。” “子伯此言差矣。常言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这阳乡也是汉室的阳乡,何来献与不献的说法。如今,伪帝气运已衰,曹操被阻隔于山阳,怕是难有作为。凉王以为,伪帝虽是伪帝,终究是皇室中人。若在落于宵小之后,于我汉室,无半分好处。 子伯你是聪明人,何必做那逆天之事? 凉王准备经略豫州,结束这天下的动荡……此乃大势所趋,子伯何不顺势而为,博一富贵?” “可笑!” 娄圭冷冷的说:“丞相在巨野大败袁绍,数十万大军怕是指日可抵许昌,何需董俷操心?再说了,丞相代我不薄,我若在此时献了阳乡,世人又该如何说我娄圭?子柔此话,莫要再说。” 在某种程度上,娄圭并不占上风。 蒯良的那句话说的不错,这天下是汉室的天下,阳乡也是汉室的阳乡。董俷如今占居了皇统,占居了大义。从这一点而言,娄圭虽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个乱臣贼子。 所以,娄圭根本不接蒯良的话岔子,只说曹操的事情。 蒯良冷笑一声,“凉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曹操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休想回转许昌。” 娄圭这心里,不由得一个哆嗦。 “子柔这话是什么意思?丞相和董俷有协议,五年不交锋。如今只过去了四年,难道……” 蒯良的目光柔和,幽幽一叹。 “所谓协议,不过是拿来撕毁的,谁又会真正的在意?这一点曹操清楚,刘备清楚,袁绍清楚,偏我家凉王不清楚?子伯,你是聪明人,当知大势,又何必拿这件事来说事儿呢?” “这个……” 娄圭当然也知道,所谓的协议根本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蒯良会如此赤裸裸,不加半点掩饰的说出来。这和当年在荆州时的蒯良全不一样。感觉上,此时的蒯良,更像是早年间追随秦颉时的那个蒯良,言语中肆无忌惮。 环境,也许真的是能改变一个人吧。 习授幽幽道:“子柔,我别的话不说,听闻凉王遇刺,可是真的?” “你说呢?” 蒯良淡淡一笑,“其实,凉王千岁也并不是想要你们背主。只是那刘备关羽,乃凉王的仇敌。两位可能不知道,吕布和凉王是亲家,凉王王子的夫人,就是温侯的女儿。那关羽用卑劣手段,谋害了温侯。凉王此去许昌,说穿了是要为温侯报仇。所以,凉王只想从阳乡借道。 子伯元干当知道,若凉王真的想要打,区区阳乡怕是抵挡不住多久。 凉王不想多造杀孽,只打刘备关羽,不动颍川一草一木。如果曹操真的有本事回来,凉王说了,可以把许昌还给他。在此期间,二位可领兵旁观。到时候凉王退出,你们再掌阳乡。” 这话说的很好听,但娄圭和习授,却知道不过是表面功夫。 既然董俷已经下了决心,曹操想要回转许昌,怕是困难重重。 娄圭一咬牙,“若要借道,也不难……董俷得了许昌,绝不许动丞相家眷一根毫毛,如何?” “凉王与曹操虽敌对,但也相互钦佩。况且千岁度量恢宏,又怎么可能做那种无义之事?否则的话,凉王也不会让王子迎娶温侯之女,更不会为温侯报仇。二位当知,温侯与凉王……嘿嘿。” 蒯良话说了一半,娄圭和习授也都听明白了。 二人相视一眼之后,轻轻的点头。 习授突然道:“子柔,你刚才说,凉王千岁决心收复关东,可是真的?” “真不真,二位可拭目以待。最多不过三日,我关中大军,定能攻入陈留,夺取那豫州。” 娄圭习授闻听,不仅面面相觑。 ****** 鲁肃在得知许昌被围的消息后,也是心急如焚。 一方面,他立刻派人前往巨野禀报曹操,另一方面他命大将吕常二人坐镇陈留。袁绍虽然败了,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特别是袁绍的西路军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韩琼率三万大戟士,仍坐镇封丘,虎视陈留郡,不能不小心防备。 鲁肃迅速安排了陈留防御的事情,随后就命大将杨维,火速出兵,领八千精兵,抢占荥阳。 在杨维出发之前,鲁肃反复交代,“将军抢占荥阳之后,务必要将荥阳物资尽数掌控手中。而后留半数兵马镇守荥阳,你持我虎符,立刻赶赴新郑,接替夏侯渊将军的防务,请夏侯渊将军领兵回援许昌。在夏侯渊将军回援许昌的同时,你有一个任务,就是切断尉氏和阳翟之间的联系。 将军只需牵制刘辟三日,我率领大军,就能抵达新郑。三日之后,不论将军能否再牵制住刘辟,都是首功一件。此事至关重要,更关系到许昌的安危,还请将军小心谨慎,不可有失。” 杨维是陇西人,本是西凉名将,曾在牛辅帐下效力。 后来牛辅被杀,杨维就投靠了李傕郭汜。董俷自西域杀出,攻占关中的时候,杨维受好友朱慈的劝说,投靠了曹操。算起来,他应该是属于钟繇一系的人马,只可惜钟繇那短命鬼…… 函谷关一战,钟繇被关中来了个关门打狗。 钟繇战死,朱慈战死,使得杨维在许昌的地位,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幸好后来鲁肃接纳了他,一直在帐下听命。一晃过去了八年,杨维也已经年过四旬,终于重获领兵出战的机会。 听鲁肃说完,杨维立刻插手行礼,“军师放心,维在新郑一日,刘辟休想有动作。” “如此甚好,一切就拜托将军了……” 杨维领命,点齐兵马,自陈留杀向了荥阳。 而鲁肃则留在了陈留,把大小事情打理完毕之后,已经是杨维出兵的第三天。鲁肃带着许褚,领五万精兵,以许褚为前军,赶赴荥阳城。按照时间,这个时候杨维应该已经抵达新郑,而夏侯渊也应该回援许昌了。鲁肃第一次感觉到,这时间啊,真的是有一点不够用了。 从陈留出发,抵达荥阳不过一天半的时间。 鲁肃到了荥阳以后,杨维早已经赶赴了新郑。不过在杨维出兵之前,荥阳的一切都已打理完毕。 看着库府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鲁肃暗自感叹,这杨维倒也是一把好手。 四年来,荥阳作为一个自有贸易城市,往来的客商有很多,也屯集了大量的物资,用于交易。 战马,军械,盔甲…… 特别是在库府中,发现了三百架井阑弩车,更是令鲁肃喜出望外。 这可是好东西,属于关中铁监被禁止交易的军械。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居然搞出来三百辆。 有了这玩意儿,鲁肃的心里,更有底儿了。 “为何不见商贾?” 鲁肃视察了一下荥阳后,忍不住询问起来。 留守荥阳的士兵说:“杨维将军收拢这些物资以后,商贾们闹得非常厉害。将军一怒之下,将满城商贾驱走。如今,整个荥阳城除了我们这些留守的人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外人了。” 没看出来,这杨维倒是个果利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无需担心其他方面的事情了…… 鲁肃对许褚说:“仲康,明日一早,我领三万人前往新郑。荥阳就拜托给你……这次咱们是突然用兵,关中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不过他们迟早会来生事,你定要小心谨慎才是啊。” 许褚哈哈大笑,“军师放心,许褚在荥阳一日,关中贼子休想踏进来一步。” 这家伙,猛是够猛,可总归让人不太放心。 鲁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和许褚巡视了一番之后,就回府衙休息。一路奔波,确实够累。 这一觉,睡的很香甜。 可就在二更时分,鲁肃被一阵喧嚣声惊醒。 他呼的起身,披衣而出。只看到,这荥阳城内,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的声响,震耳欲聋。 喊杀声不时的传来,伴随有兵器撞击的声响。 鲁肃急忙问道:“发生了何时?” “尚不清楚,好像,好像在城里发现了敌人。” 敌人? 城里怎么会有敌人? 这荥阳城的百姓商贾,早已经被杨维赶走。如今除了五万兵马之外,似乎不可能混入敌人啊? 除非…… 鲁肃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除非,除非杨维投降,留守的士兵,乃是敌军。 “速速通知许褚将军!” 鲁肃匆忙换上了盔甲,提剑上马。领着亲兵才冲出府衙,迎面就看到许褚满身是血的带着一群人赶过来。 “军师,出事了!” “仲康,你没事儿吧……” 许褚却没有回答,而是一脸狰狞的厉声咆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城里一下子,全都是关中军。” 第四七三章 四猛八大锤(一) 第四七三章 四猛八大锤(一) 荥阳城外,高岗上旌旗招展。 董俷胯下狮鬃兽,韩德孟坦二人肃立在他身后,铁甲巨魔士安稳如山,勒住马一动不动。 陈到以年过四旬,却不见当年的风采。 他勒马在董俷的身旁,轻声道:“这一把火,看起来火候差不多了。主公,是不是可以攻击?” 董俷却没有回答。 七月时,他以金蝉脱壳之计从长安秘密抵达雒阳,就开始着手安排。曹操袁绍,刘备刘表,乃至于看似平静,实际上暗藏杀机的江东孙伯符,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果不其然,刘表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蒯越说出的三条计策,也是董俷给刘表的三条出路。可惜,刘表却不知珍惜,和刘备联手。 这个结果,早已经被董俷猜到。 可是当结果真的出来以后,董俷还是觉得有些失落。昔日的对手也好,朋友也罢,一个个陨落的陨落,活着的那些人,如今在董俷的眼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拖不了太长的时间。 刘表这家伙…… 唉,不管怎么说,对董家的态度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在董俷最困难时,落井下石。当然,荆州距离关中隔着西川和豫州,他想要落井下石也没有办法。可不管怎么说,这人还不错。 只是既然你做出了决定,那么就等着被我消灭吧! 关中,如今兵强马壮,战将如云。为了这一次的出击,董俷和贾诩整整蛰伏了四年的时间,想的就是一战功成。调集百万大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百万大军,而不是什么诈称百万),从关中,荆南,并州,幽州,河东,乃至于从海上,在董俷一声令下之后,都开始行动。 也许,这将是我一辈子,最辉煌的时刻吧。 董俷抬起头,仰望着被火光照的通红的夜空,突然笑道:“杨文叔做的不错,当立为首功。” 杨文叔,就是杨维。 早在钟繇死后,杨维在许昌的处境艰难,闇部在许昌的细作就悄悄的和杨维联系了。至于想要杨维做什么事情?董俷没有想好,贾诩也没有确定。只是一颗暗子,在关键时才使用。 杨维原本就是西凉人,和董俷还是同乡,又曾经是牛辅的部下。 董俷亲自给杨维写了一封信,言下之意是说:亲不亲,故乡人。咱们都是西凉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我父亲死的时候,我没有能力顾全乡亲,但是我现在有能力,希望你能帮我。 莫小看了这乡党的情义。 古人对于这些,是非常看重的。君不见,李肃劝降吕布,有同乡之谊;曹操重用夏侯,不仅仅是两族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谯县人。还有许许多多这方面的例子,足以说明。 杨维接到董俷的书信后,无比感动。 恰逢他当时的情况并不好,甚至连养活家人都有些困难。若非董俷接济,怕都给饿死了。 后来鲁肃启用了杨维,也是一半用,一半防。 磕磕绊绊,杨维走到了今天。于鲁肃,他很感激。但是董俷给他的诱惑,却是更加的心动。 占领荥阳之后,杨维迅速和陈到的人马汇合。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所有不属于他的人,在一夜之间清除。而后将荥阳交给了陈到,迅速赶往新郑。诈开新郑,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再也没有半点遮掩。至于刘辟?算什么! 陈到嘿嘿一笑,“主公安排了这么久的棋子,终于起到作用了。” 如今,许多人称呼董俷为凉王。但是陈到等一干老臣子,仍然是称他做主公。这称呼在董俷听来,也是格外的亲切。不由得细目一眯,“我只愿这一战后,天下从此太平,百姓安康。” 话锋一转,董俷说:“韩琼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主公放心吧,昨日仲业来信,韩琼已斩了高干,让出酸枣封丘。他自己立功心切,率领本部人马出击,想必现在已经抵达薄县。仲业说,韩莒子现如今可是雄心勃勃,要立大功。” “很好!” 董俷点头,“若非袁绍在冀州逼迫太狠,想必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传我命令,成蠡接手封丘,步骘占领酸枣。再命吕蒙率元戎军由鸿沟水绕尉氏,务必要在五日内,给我占住长平……” “末将遵命!” 董俷虽说的语气淡漠,可是陈到却听出了,那话语中所隐藏的浓浓战意。 “叔至,你率领踏白本部,立刻出征陈留。十日之内,我要陈留尽落在我的手里,而后与韩琼文聘两人,徐徐推进,给予曹军足够的压力。我预计,再过二十天,各方将传来捷报。” 陈到神色一肃,在马上插手行礼,“末将立刻出发!” 山下,诸葛瑾飞马疾驰而来,在董俷面前停下。此次出征,京兆调动了近二十万人马。 其中有八万踏白军,和诸葛瑾麾下的十二万屯田军。 诸葛瑾在马上说:“主公,荥阳曹军,退过来了……” “传我将令,三军备战!” 呜咽的号角声,随着董俷这一声令下,在夜空中回荡起来。传令官在军阵中飞驰,一张张蹶张弩张开,利箭上弦。灯火通明,把这旷野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远处,曹军却是愈行愈近。 ****** 许褚护着鲁肃,从火海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路上,许褚斩了四五个董将,此刻全身浴血,形容格外的狰狞。 汇聚了大约数千人,许褚和鲁肃,朝着陈留方向败走。虽然知道,一定会有关中军堵截,可是…… 远远看去,关中军密密麻麻,挡在五六万人左右。 那高岗上的大纛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一边书【汉丞相凉王】,一边是【三军大都督】,正中央斗大的一个【董】字,掐金边走银线,黑漆的缎子面,在火光之中,更是格外的醒目。 许褚一勒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鲁肃也是暗自苦笑:还真的是看得起我们,原以为是一群狼,可没想到却遇到了一群猛虎。 而那领头的,还是一头虎王! “子敬,看样子……” 许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也许过了今晚,你我再也无法看到朝阳升起了。” 鲁肃却说:“仲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这时候,还说这些作甚?怪只怪,董老虎太狡猾了。你且靠后,我与那头老虎有话要说。” 鲁肃点头,收拢人马,摆开了阵势。 许褚一马当先,来到了阵前,大吼一声:“虎痴在此,董俷可敢与我一战?” 鲁肃不禁吓了一条,心道:我还以为你要作甚?怎么跑出去,就是为了找那董俷去挑战吗? 不错,就是要挑战! 董俷雄踞天下第一武将之名,至今业已二十载。 期间,唯有温侯吕布能与董俷抗衡,余者武将在董俷的威名压制下,过的真是非常辛苦。 包括许褚,也是如此。 十五年前和董俷一战,得了个虎痴的名号。可四打一,却被人家打得落荒而逃,对许褚来说,绝对是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一直以来,许褚最希望的就是能和董俷堂堂正正的做一次对决。像男人之间的对决,一对一,即便是战死在疆场上,许褚也不会再感到任何遗憾。 可惜,这一战,足足让许褚等了十五年。 关中军的军阵唰的分开,董俷策马从山岗上下来,在阵前走马盘旋,双锤在空中铛的一碰。 就这一下子,却如同黄钟大吕般,回荡不息。 许褚营造出那强绝的气势,被董俷冲的干干静静。 “董某就在这里,想要杀我,放马过来!” 许褚见到董俷那巨大魁梧的身形,全身一阵战栗。不过,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十五年,为了等这一战,足足十五年的时间。能与暴虎一战,此生再无遗憾。 手握紧了大刀,猛然一催胯下马,许褚厉吼一声,“拿命来!” 马是好马,刀是好刀…… 许褚人马合一,如同一道闪电般,朝着董俷就冲了过去。二马照面,许褚大刀唰的落下。 董俷却不慌不忙,单手轮锤,轻轻向外一磕。 这看似极为轻巧的一招,却挂着一股风声。似慢实快,铛的一声,许褚的大刀可就给崩开了。 二马错蹬,各自拨马。 许褚一手拖刀,另一只手却背在了身后。虎口都裂开了,手上是鲜血淋漓。深吸一口气,把手上的鲜血在战袍上擦干净。许褚虎目圆睁,大吼一声,“董西平,再来!” 大刀垂地,随着战马的飞奔,蹦出了闪亮的火星。 和董俷在此交锋,许褚双脚踩死马镫,猛然起身,顺势单手轮刀而起,呼的就劈了下来。 董俷运锤招架,却没有说任何言语。 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看不出许褚的心思。 这家伙只想痛痛快快的一战,将他毕生所学施展出来。其实那心里,早就已经存了死念。 董俷明白,许褚绝不会投降。 就好像典韦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死战一样。情况不同,但道理相通。 也罢,就让我来领教一下,这位名扬天下的虎痴,究竟有着怎样的勇武吧。双锤轮开,和许褚战在一处,十余个回合之后,董俷猛地瞅了许褚一个破绽,二马照面时长身而起,双锤轮开,大吼一声:“连山锤!” 一锤砸在了刀杆上,第二锤就跟着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停,二马错蹬之后,董俷勒住了战马。 远处,许褚大刀已经掉在了地上,魁梧的身躯仍端坐马背,在回归本阵后,一头栽下了战马。 连山十六锤,董俷活活的震死了许褚。 鲁肃忍不住悲呼一声,这眼泪可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子敬,此时此刻,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董俷也回到了本阵当中,声音冷幽,在夜空中回荡。 鲁肃深吸一口气,怒目圆睁,大声道:“董西平,曹公与我有知遇之恩,鲁肃虽非善人,也知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今日,我棋差一招,落入了你的陷阱。不过想要我投降,绝无可能。” 宝剑锵的出鞘,鲁肃在马上厉声喊喝:“三军儿郎,随我出击!” 呼喊声中,鲁肃一马当先,朝着董俷的军阵就扑了过来。先有许褚,后有鲁肃,曹军之中,也不泛热血男儿。闻听鲁肃呼喊,举起刀枪,随着鲁肃,向董俷一方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董俷在马上,怔怔的看着愈来愈近的曹军,幽幽一声叹息。 “都是好男儿啊!” 董俷轻声道:“不过,却可惜了!” 五百步,四百步…… 诸葛瑾在大纛之下,目光一寒,挥舞令旗,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一排飞蝗,随着嗡的一声颤响,离弦飞起,遮住了皎月的光亮。 第四七四章 四猛八大锤(二) 第四七四章 四猛八大锤(二)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董俷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当然他同样也没有想到,刘备和刘表居然真的联手,使得临颍防线一下子崩溃,许昌告急。 曹仁死了…… 许褚和鲁肃也死了! 令他最为吃惊的事情,莫过于原本隶属于袁绍的韩琼,居然临阵倒戈,出人意料的投降了董俷。 和袁绍和谈,绝非曹操的本意。 如果不是形式危急,他一定会乘胜追击,将袁绍彻底的消灭。但形式不由人,董俷势力越发强大,曹操的确是需要有袁绍这样一个人来牵制董俷一部分的力量。同时曹操也非常清楚,就算他打赢了大野泽一战,想要吃掉并消化了袁绍的力量,非数年数年的光景做不到。 所以,他要和袁绍和谈。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了缓解西部的压力,使得陈留与颍川的通路保持畅通,能迅速回师颍川。没有想到,他这边刚开始和袁绍展开谈判,袁绍的西路军,就脱离了袁绍的控制。 那还有谈的必要吗? 如今的形式非常清楚,袁绍的冀州已经无法保全,包括袁绍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邺城都还在两说中。最可怕的是,曹操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董俷动了,而且动作非常大。 七月中,韩琼和文聘合兵一处,强夺薄县。 三万人马自冤句至桐亭一线拉开了防御的阵势,也彻底封死了曹操兵马营救许昌的通路。 于此同时,黄忠的游奕军也开始了行动。 从大小修武出发,兵分两路。黄忠领五万人马占领了朝歌,围攻邺城。 游奕军副都督越兮,配合背嵬军大都督麴义,攻入冀州,占领了涉国(今河北涉县),令冀州顿时变得慌乱起来。留守信都的大公子袁谭,立刻率领兵马企图复夺涉国,却徒劳无功。 而幽州方面,巨魔左军(原乞活军左军)都督田豫自右北平出兵,强攻代郡,巨魔右军都督张辽,率领八万大军,以长子张虎为先锋,从西河郡猛攻太原;中军都督郝昭,以典满为先锋,更强占马邑,绕阴馆入长城,夺取了原平,大军兵锋直指汾阳,与张辽成夹击之势。 这一切,竟来得是如此突然……突然的让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曹操陈兵于己氏城中,看着眼前的战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里道一句:完了,全完了! 伊籍满宠荀攸等人,全都是面面相觑。 一个个彼此相互张望,却没有人站出来,说出一个妥帖的办法。一双双目光,盯着端坐正中央的曹操,等待着曹操发话。这大堂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连众人心跳声都能听清楚。 许久之后,曹操突然狠狠的一砸破。传令……曹纯夏侯惇领东路兵马,火速前来汇合。青州都督管亥督山阳;命郑浑,总督青州事务。我要倾全部力量,和鄙夫决一死战。” “丞相!” 荀攸说:“不要忘记了那徐州刘备。” “我自不会忘记,可事到如今,若我不能战胜鄙夫,又如何解决那一耳贼呢?” 想想也是,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曹操只能倾力一战。至少目前,他还有青州兵马可以调动。 曹操是一个行动极其果决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雷厉风行。 可就在他调兵遣将的时候,有探马闯进了府衙,“报!” “何事惊慌?” “青州管都督派人送信,两日之前,董贼水军神不知鬼不觉,自东莱郡昌阳登陆……” 曹操的脑袋,嗡的一声响,险些昏过去。 “昌阳,鄙夫怎么可能从那里登陆?管亥可说明,确实是关中人马?哪一支人马?何人为帅?” 探马说:“自昌阳登陆的人马,是关中辽东海军。主帅是海军大都督凌操,抢先登录者,乃是凌操之子,小将凌统……此外,还有镇海将军牛刚,折冲校尉典弗,幽州督军校尉典佑。” “海军,这又是哪一支人马?” 数年前,董俷以一支无难军出击汉中,令各路诸侯人心惶惶。 如今,曹操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又是一支从未出现过的兵马,关中还隐藏了多少兵力? 正惶恐间,又有探马来报:吕蒙领兵占取了长平,断隔了陈国救援许昌的通路。 许昌,彻底完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不管是曹操也好,下面的臣工也罢,对营救许昌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那么这一线希望,就放在陈国梁国两地的兵马能够牵制住刘备的兵马。可是现在呢?已不再可能。 看着地图,曹操只能在心中苦笑。 果然又是这一招,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一击。董西平,看起来你决定要结束这场游戏了吗? 可就算是你要结束,也要问问我是否同意。 曹操摆手挥退了众人,只留下荀攸一人在。 “公达,我想放弃许昌!” “放弃许昌?” “既然刘备想要那烫手山芋,我就送给他……我还有青州,还有兖州。只要击退了青州之地,我们就尚有和董西平对抗的资本。所以,我决定放弃许昌……你立刻派人前往徐州,告诉刘备……就说皇帝给他,请他与我联手,和董俷决一死战。否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曹操这是打算弃子了啊! 荀攸也明白,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并不容易。 虽然说汉室的皇统是在长安,可只要刘协在手中,始终都是一面旗帜。现在,要丢弃这面旗帜,曹操的地位,也将要从以前的主位上,掉落到次席。换句话说,曹操在名义上,将听从刘备的节制。 可又不得不说,曹操的这个决定,从目前而言,是最妥善的办法。 只要手中还有兵马,只要青州兖州无虞,迟早能够卷土重来。所谓皇上,不过是一个幌子。 荀攸当下,点头答应。 “丞相放心,我立刻就去办这件事……不过袁绍那边……” “袁本初该死,若非他一味和我交锋,又如何落到如今的地步。让他在那边挣扎吧,至少能为我们拖延一些时间。记住,务必要在董俷解决袁绍之前,将许昌的事情,做个了结。” “喏!” 荀攸急匆匆的离去,曹操却久久无法平静。 一眨眼,他失去了鲁肃,失去了许褚……如今,弄不好连他自己,也要给搭进去了。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吧。如果那刘玄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我,还有他将面临的状况! 曹操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沉思。 厅外,又是一阵骚动和喧哗声传来。曹操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耐烦,“曹彭,何人在喧哗?” “丞相,颍川战报!” “颍川?” 曹操心里一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升起,“立刻呈上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一个小校浑身浴血,在曹彭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府衙大厅中。 “父亲,大事不好!” 曹操仔细一看,这才认清楚了来人,竟然是他的长子,曹昂。 “子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狼狈?” “夏侯叔父,夏侯叔父他……” 曹操的血,呼的一下子往脑袋上倒灌。强呼吸数次,曹操厉声喝问:“妙才,妙才如何了?” 曹昂一直留守在许昌,在夏侯渊身边听命。 所以,曹昂口中的夏侯叔父,除了夏侯渊之外,再也不可能是别人。曹操惊恐的看着曹昂,即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又害怕听到那个他并不希望听到的消息。只觉得,自己一阵呼吸急促。 曹昂单膝跪地,痛哭失声,“夏侯叔父,被关羽杀了!” “你再说一遍?” “夏侯叔父,被关羽杀了!” 曹操闻听,忍不住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在椅子上一阵摇摆,一头就栽倒在地上。他这一昏迷,让堂上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起来。 曹彭连忙唤来了医生,又是好一阵子的治疗,曹操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眼前,不断浮现出当年和夏侯渊在一起时的一幕幕景象。片刻后,他放声大哭道:“妙才,为何在此时离我而去?” 荀攸也闻讯赶了过来,把曹昂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公子,夏侯将军,怎么会……” “十日之前,夏侯叔父得子敬先生的虎符,领兵回许昌救援,新郑就交给了前去交接的杨维。可没有想到,那杨维却是董贼的人,夏侯叔父看无法解围后,本想回转新郑,可不成想……叔父就带着我们,在许昌外围袭掠一耳贼的人马,不想遭关羽偷袭,当场被斩杀了!” 关羽,又是关羽! 先是蔡阳,后是曹仁,现在又多了一个夏侯渊。 荀攸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怕是曹操不可能再和刘备和解。他沉思片刻,见曹操已经稳定下来,于是走上前去。 “丞相!” “公达有话,直说便是!” 荀攸道:“如今鄙夫势大,若是从正面和他交锋,怕是胜算不多。而我们现在,也很难战胜鄙夫。不退鄙夫,则难以腾出手来,去收拾那徐州一耳贼。我有一计,或许能令鄙夫慌乱。” 曹操一怔,“公达何计,速速道来?” 荀攸在曹操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阵耳语,只说的曹操忽而眉头舒展,忽而有紧蹙起来。 “公达,我现在心烦意乱,此事就由你操办。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吧,否则我们就再无退路!” 荀攸道:“丞相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曹操苦笑一声,“辱不辱,我不在意……我只担心,文若镇守许昌,内无粮草,外无援兵,还能坚持多久?是我害了文若,是我害了文若啊!” 荀攸闻听,也不禁显出茫然之态。 第四七五章 四猛八大锤(三) 第四七五章 四猛八大锤(三) 荀彧如今的确很难过。 若非曹操对许昌有过一番修缮,并采用了关中的模式,建造内瓮城,构建马面墙等一系列措施,许昌说不定就已经被攻破了。自雒阳大战结束以后,曹操加强了挖掘自身的力量。 学习关中的手段,吸纳能工巧匠,在军械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 与关中交易的数年时间里,曹操并没有在军械马匹方面投入太大的支出。他和董俷交易,主要是在民生民用方面。包括一些已经被关中淘汰下来的机械,于曹操而言,无疑很重要。 而这些设备,的确是促进了许昌的发展。 一场大战方歇,徐州军在许昌城下,丢下了千余具尸体,停止了攻击。 不过才十余天的光景,许昌已经变得是千疮百孔。荀彧早就不见了往日的儒雅和沉稳,一屁股坐在府衙大厅里,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十余天的时间,对于荀彧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如果不是当年边让之乱,荀彧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只怕这神经已经崩溃了。 许昌城中,如今大约有四五万兵马,其中有一小部分还要留守皇宫,以防那位小皇帝跳出来搞风搞雨。相信刘协也听说了,刘备此次是要迎驾他前往徐州。在许昌做傀儡,和在徐州做傀儡没什么分别,但是有一点,刘备是沛国王的女婿,相对而言,和刘协会更亲近些。 想必那位小皇帝,一定很动心吧。 “父亲,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正当荀彧在沉思的时候,脚步声传来。 一个弱冠青年捧着饭食,来到到了荀彧身旁。他轻声道:“父亲,如今许昌里里外外的人都在看着您呢。若您倒下了,许昌也就完了。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能考虑事情更加周详。” 荀彧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青年,是荀彧的长子,名叫荀恽(yun)。是荀彧原配唐氏所生,马上就要二十二岁了。 荀彧示意荀恽把饭碗放下,“你母亲可好?” “甚好!”荀恽说:“只是担心父亲,这两日头疼的厉害。几个弟弟都陪伴在母亲身边照顾,父亲不必担心。” “城里现在如何?” 荀恽现在担任丞相府长史,负责城内的治安。听荀彧询问,荀恽连忙回答:“城中一切尚好,但是粮草消耗的非常快。箭支的原料,也不太充足了。百姓们虽然表现的很平静,可孩儿却不敢保证,这种平静能持续多久。如果丞相援兵在二十天内不能抵达,可就有危险了。” 荀彧很喜欢这个儿子。 办事很稳,很有他的风范。不管在什么时候,荀恽总是保持着平静,当然,这和他的经历有关。 荀彧一共有五个儿子! 其中唯有荀恽,在黄巾之乱爆发时,已经开始记事。颍川是当年黄巾之乱灾情最重的地方,荀恽和母亲有一次被堵在庄园中,险些被黄巾贼捉住。经过那件事,荀恽就变得沉默寡言。 “父亲,丞相……他真的能回来吗?” 荀恽在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轻声的询问。 荀彧犹豫了一下,“当然!” “可是……” “可是什么?” 荀恽轻声道:“孩儿今天出门,在经过一个酒肆的时候,听人说丞相被袁绍打败,退到了巨野。” 许昌已经被封锁多时,荀恽的消息,也只是停留在十数日之前。荀彧倒是知道这个消息,但荀彧也清楚,那不过是曹操的计策。当时因为担心许昌出现波动,荀彧就强行压下了消息。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许昌现在如同一个被封闭的世界,外面的消息穿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也送不出去。 “子倩,你放心好了。以袁绍的水平,怎么可能是丞相的对手?败退巨野,不过是丞相早就已经安排下的计策……呵呵,用不了多久,丞相就能打败袁绍,到时候援兵也就能抵达。” 荀恽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但荀彧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袁绍不足为虑,可是关中那位,会老实吗? 这句话他没法说,也不能说。三口两口把饭食吃完,荀彧站起身来,配上软甲,抓起宝剑。 “父亲,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丞相不在,府中只剩下几位夫人和公子。我需要去探望一下,然后巡视城防。子倩,你留在家里陪你的母亲,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去城上找我……哦,一会儿我会请太医前来为你母亲治疗。这些日子,你多辛苦一下,家里的事情多操心,莫要让你几个弟弟去惹出麻烦。 另外,你派人去你婶婶那里,把她们母子也接过来。这个时候,大家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孩儿明白!” 荀彧所说的‘婶婶’,是指郭嘉的老婆孩子。郭嘉已经死去了多年,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郭奕,现年十五岁。曹操对这母子很照顾,平常荀彧也时常过去看望。在这个时候,正如荀彧所说的那样,大家在一起,相互照应起来比较容易。天晓得……呵呵,会发生什么事情? 荀恽的确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把父亲送出府门外。 荀彧带着人,先往丞相府拜望了卞夫人,刘夫人,环夫人。曹操有十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曹昂在夏侯渊身边效力,次子曹丕如今在长安。长女曹节贵为皇后,其他子女皆在府中。 其中,三儿子曹彰十五岁,四儿子曹植十一岁。其他孩子的年纪,都还小,不过曹操的七儿子曹冲,非常聪明。在众多子嗣当中,算是出类拔萃。在荀彧登门时,都表现的很平静。 三位夫人询问了一下目前许昌的情况,就没有再说什么。 卞夫人说:“丞相离开的时候,曾说过凡事听从文若。该怎么办,你决定就是,无需和我们商量。如果城中有什么需要我们母子出面帮忙的,就来说一声,我们定当听从文若的吩咐。” 荀彧说:“主母放心,我在一日,定保主母一家周详。” “叔父,叔父!” 曹彰跳出来,大声道:“如今贼人兵临城下,我父远征濮阳,我当为父排忧解难。请准许我随同叔父杀贼。” 这曹彰,生的魁梧过人。 才十五岁,个头就足有七尺多高,膀大腰圆。他射术惊人,臂力雄浑。曾徒手斗过猛虎,能吃苦耐劳,勇猛刚烈。曹操有一次曾经询问几个孩子各自的兴趣,唯有曹彰说:“我愿为将。” 当时曹操就问:“如何为将?” 曹彰的回答很简单,“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 一番话引得曹操大笑:“黄须儿竟大奇也!” 意思是说:没想到我家这小毛孩子竟有如此本事,将来成就一定不凡。可惜,曹彰至今,未能有机会一展伸手。现在刘备兵马围困许昌,曹彰已经忍了很久,终于忍耐不住跳了出来。 荀彧闻听,不禁一蹙眉头。 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卞夫人道:“我儿愿为父分忧,实乃好事。他空有一身本领,自诩勇武过人,凡事总是向那轵侯效仿。我看文若就带他登上城头,也好让他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董俷如今贵为凉王,之前曾为武功侯。 但早在董卓入京的时候,董俷的爵位是轵侯。曹操对外人称董俷为鄙夫,可是在家里却称董俷为轵侯。毕竟,当初董俷把他打得跃马汜水时,就是轵侯。曹操并不承认董俷其他的爵位。 听卞夫人这么一说,荀彧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如今城上也的确是需要人手,曹彰勇武过人,若能出现在城上,于士卒们无疑是一种鼓舞。 于是,荀彧离开丞相府的时候,身后又跟上了一个全身披挂的小将军。 已经快到了子夜,许昌城中冷冷清清,看上去很萧条。除了往来的巡逻军,几乎看不到一人。 那冷冷清清的气息,让荀彧也感到寂寥。 突然,一阵鼓声传来,紧跟着铜锣声响,远处城头上一阵喧嚣。 “叔父,出了什么事情?” “有敌情,我们速速前去观看!” 荀彧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催马朝着那鼓声传来的方向急驰而去。曹彰也不敢迟疑,带着士卒亲随,跟在荀彧身后,很快的就来到了许昌光华门。一行人从驰道登上城头,荀彧厉声喝问:“何事鸣金?” “大人,城下有敌将叫阵。” 荀彧闻听,心中奇怪。 这都什么时候了,跑来叫阵?他走上城门楼,手扶垛口向城下观瞧。 只见城下方火光通明,一员大将,赤面美髯,金甲绿袍,胯下浑红马,掌中一杆青龙偃月刀。 他走马盘旋,厉声喝道:“某乃关羽,城中何人主事,速来答话!” 荀彧说:“我乃司空荀彧,贼将,有话就说!” 关羽丹凤眼一眯,傲然道:“荀彧?倒是听说过你的名字。我今日前来,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说着话,关羽一挥手。 只见城下士卒门旗一分,一根三丈长短的竹竿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荀彧面前。 “荀彧,可看清楚,这是何人首级?” 荀彧就着火光,仔细一看……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忍不住呼喊一声:“夏侯将军!” 曹彰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关羽得意的说道:“荀彧,颍川如今已尽落我兄长之手,夏侯渊被我所杀,你如今再无外援……嘿嘿,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家那曹丞相,已经在大野泽战败了袁绍大军。” 城头上,一阵欢呼。 可是荀彧却是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他知道,关羽不可能这么好心,想必下面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关羽待城头上的声音减弱,冷笑道:“不过,你家丞相虽胜了,却平白便宜了董俷。” “什么?” “董俷已经杀出关中,强夺荥阳和新郑,并在数日前,火烧荥阳,击杀了许褚和鲁肃。” 荀彧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手扶城垛,身子却是轻轻的颤动,“你胡说!” “胡说吗?你就当作是我胡说吧!” 关羽大笑,“还有,董俷已经占领了陈留,在薄县一带,和曹操的兵马对峙。还有啊……长平也被董俷夺取,你许昌现在是没有半个援兵。荀彧,我兄长爱惜你的才华,若你现在投降,我可以在兄长面前为你美言……” “红脸贼,胡说八道,吃我一箭!” 曹彰眼见着城头上的士卒士气低落,忍不住站出来,弯弓搭箭,对准了关羽就是一箭。 “儿郎们,莫要听这红脸贼胡说八道。董俷和我父亲签下了协议,十年之内互不交锋,又怎么可能出兵呢?” 这一箭,快如闪电,恰似流星。 关羽没有任何防备,被曹彰一箭射中,啊的一声,载落马下。 荀彧不失时机,厉声喝道:“儿郎们,开弓放箭,莫要放走了贼将!” 第四七六章 四猛八大锤(四) 第四七六章 四猛八大锤(四) 箭矢如雨! 关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曹彰射中的手臂。幸亏随行校刀手,都是久经战阵的悍卒。冒着箭雨,硬是把关公给抢了回来。只不过,曹彰这一箭,的确是让关公受到不小的伤害。 在经过董俷对箭支的改进之后,如今的利矢锋镞上都开了血槽。锋镞下,还有犬牙倒钩,钻进肉里后,那倒钩就会张开,想要硬拔下来,非把人给疼死不可。不拔的话,又会出现血尽人亡的情况。当然,这种犬牙倒钩箭制作很复杂,一般的士卒不可能配备,基本是武将专用。 也是关公大意,没想到许昌城中还有射术如此高明的人,于是就吃了一个大亏。 关公是被打退了,可荀彧这心里,却是沉甸甸,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这种沉重,即便是当年在边昭谋逆时,也没有出现过,可是现在呢,荀彧有一种预感,许昌可能完了! 但是在表面上,荀彧还是要做出开心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这城头上,城里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如果露出一点的绝望,那么整个许昌就会彻底混乱。所以,荀彧大笑道:“关二胡言乱语,区区谎言,终抵不住三公子一箭。” “三公子威武,三公子威武!” 许昌城上,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而曹彰,则是满面通红。 荀彧带着曹彰,又巡视了一番。在一些细微处,加强了防卫,同时还让人增加了巡逻的次数。 这一番忙碌完毕,已经是五更天了! 天,亮的越来越晚,许昌城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士气是鼓足了,可是荀彧也疲乏了。曹彰等人见荀彧的脸色有点不好,于是请他回去休息。 想想也是,关公这一受伤,怕徐州军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有行动。 荀彧满脸微笑,却又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妻子唐氏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抱着幼子荀粲,正在书房中等他回家。荀彧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小儿子荀彧,才刚满周岁。妻子唐氏,也是颍川大户出身。为人端庄贤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夫妻二人,可说是很恩爱。 “夫君,之前子倩听人说……曹公……” 唐氏等荀彧洗罢脸,坐下来之后,才低声的询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夏侯将军他……” 荀彧叹了口气,对次子荀俣说:“元倩,带着几个弟弟出去玩儿吧,我有事要和你母亲商量。“ 荀俣(yu)很懂事的点点头,带着两个弟弟出去了。 说是出去,实际上就是在外面放风。有些话关上门可以说,但谁又能知道,隔墙是否有耳? “子倩,你也坐下!” 荀彧留下了长子,让荀恽一旁落座。他沉吟片刻,对唐氏说:“夫人,情况非常的糟糕。夏侯将军被杀,我军在颍川地区,如今除了阳乡娄公的几千人马之外,全都被徐州军占领了。今日关羽说的那些,我想可能是真的……三公子说什么协议,呵呵,不过是骗人的话语…… 我想,怕是三公子自己都不会相信。 董西平出手了……我想这些年来,西川也好,荆南也罢,所有的动荡,都出自于他之手。他等的就是这一个机会,并且已经有了万全的打算。夫人,曹公如今很可能,无法救援许昌。” 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董氏和荀恽听荀彧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荀彧摇摇头,“哪怕奉孝再生,面对眼下这种情况,怕也是回天无力了。许昌倒是还能支撑下去,十天?二十天,甚至一百天,二百天……都不是不可能。但问题在于,支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若曹公失败,不论胜利者是董西平,还是那个一耳贼,一切都将无意义。” 书房中,一阵沉寂。 只有那荀粲偶尔发出来的声响,却是格外的刺耳。 唐氏沉默了好一阵子,一咬牙道:“夫君,妾曾听人说过,夫君和那长安凉王,颇有交情?” 荀彧哪能听不出唐氏话中的含义! 苦笑点头,又摇摇头,“在曹公和凉王未发迹时,我的确是和凉王有几次接触。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无名之辈,又是奉孝的小师弟,曾试图招揽我们,却被我们拒绝了。那已经是中平元年的事情,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物是人非,昔日的蛮儿小子,如今已成就气候。 奉孝错了,长文错了,我也错了…… 不过,今日的凉王,也不再是当年的良家子。这些年斗过来,算过去,昔日的情分也都淡了。而且,这许昌城里,谁都可以投他,唯有我不可以。曹公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弃之?” 说着话,荀彧猛然抬头,目光凝视着荀恽,闪过一道异彩。 荀恽非常准确的捕捉到了那隐藏于目光中的含义,心里一动,若有所思。 荀彧不能投董俷,却不代表……想必父亲就是这个意思。可是,若父亲不在,我又有何意义? 荀彧一笑,“夫人,也无需太担心了。事情或许没有想像的那么糟糕,我们且静观势态发展。” “夫君既然这么说,那妾身也不在赘言。我去看看郭家妹子,深夜喧哗,元休母子也都没有休息好。等晌午时,我带元倩几个去丞相府,拜望一下几位夫人和公子,你在家好好休息。” “有劳夫人!” 唐氏抱着荀粲出门了。 荀恽仍坐在书房中,没有离开。 “父亲,您难道真的……” “子倩,你听好了!”荀彧的脸色一变,格外严肃。他站起身,转到了书桌后面,提笔疾书,而后把一封写好了的信纸放入一个竹制信筒,滴上极低封蜡,交上火漆,最后押上印信。 “把这个收好。如果有一天,城真的破了,你的任务非常重,不仅仅是要守护好你母亲和兄弟,还有丞相一家,奉孝一家,长文一家……你都要把他们保护好。等风声过去,你拿着这个去找凉王……什么都不要说,听从凉王的安排。我相信,他一定会给你们妥善安置。” “父亲……” 荀彧眼睛一瞪,荀恽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点点头,接过了荀彧手中的竹筒,贴身放好。 荀彧长叹一声道:“子倩,你要牢记!守护好咱们这一家人,个人的安危,抵不过家族的兴盛。” “孩儿绝不忘怀!” 荀彧说:“下去吧,我有些乏了,需要安静一下。若是城上来人,就直接带他过来见我吧。” 荀恽躬身退出了书房,随手关上房门。 而荀彧,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无比寂寥而落寞的神采。 ****** 许昌的局势,越发危急起来。 一转眼,十天过去。沮鹄在停止了两日攻击之后,对许昌再一次发动了猛攻。许昌城头,如同浸泡在血水之中。鲜血顺着马面墙流淌,渗透入墙体中,令恢宏的城墙,变成了血色。 白天攻击,晚上也不消停。 沮鹄用尽了办法,绕着城挖地道。在城外搭土台……总之,只要是能想出来的手段,沮鹄就会用上。同时,许攸还命人书写传单,裹在箭支上射入许昌城。传单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告诉许昌守军,他们已经没有希望了。董俷已经占领了陈留,十五万大军拦住曹操的去路。 投降吧! 只要投降,我们绝不会将尔等如何之如何! 大致内容就是这样,可是对许昌来说,其效果甚至超过了沮鹄大军的围攻。 一手硬,一手软! 倒也是好手段。荀彧一开始,还命人镇压,但是到了后来,也放开了。这谣言啊,往往是越堵流传的越快。局势已经到了这一步,每天徐州军射入城中几万份传单,怎可能隐瞒呢? 军心动摇,士气低落。 曹彰在三天之中,斩杀了十一名企图开城投降的将领。 铁血的手段,的确是令情况稳定了一些。可荀彧清楚,越是这样,危险性怕也就是越大。 关公手臂上的箭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自年初以来,连续两次被射中,于关羽而言,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 所以,箭伤刚一封口,关公就向沮鹄请命,要求带人攻打许昌。沮鹄说是主帅,但奈何关公的身份特殊。想要阻止,阻止不住;不去阻止,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没法向刘备交代。 可愁坏了沮鹄…… 这一天,关公再一次前来请命。 许攸笑道:“君侯莫要着急。许昌城迟早落入我等手中,关中兵马被刘辟纠缠,无法腾出手来。但是,我今晨得了一封急报,那阳乡娄圭,在当地招兵买马,已经近万余人。据说,他们准备夺回阳翟……君侯,若不先解决那娄圭,一俟他们占领阳翟,与我军可是大大不利。” 沮鹄也说:“是啊,君侯。我军主力如今都集中在许昌,难以抽身。娄圭贼众,非君侯不可破。君侯何不先击溃娄圭,夺取阳乡。然后回师许昌,我们兵合一处,定能拿下这许昌城。” 关羽这个人,有点好大喜功。 而且经不起别人的夸赞。听沮鹄许攸都这么说,关羽这心也动了。 的确,阳乡不平定,始终是个麻烦。不如平了阳乡,不但免除后患,更能让颍川稳固起来。 当下关羽点齐三千校刀手,回转阳翟。 许攸还想再给他增添些人马,可是却被关羽拒绝。 “娄圭习授,虽有万余人,但是在关某眼中,却不过乌合之众。三千校刀手足以,且待我平了阳乡,再取许昌。” 二话不说,领着兵马就走了。 目送关羽离去,许攸和沮鹄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心里道:总算是把这位爷给送走了! 关羽留在这许昌军中,因为身份的关系,让沮鹄和许攸都非常难过。这是个谁也指挥不动的主儿,而且骄傲的让人难以接受。有这么一个主儿在军中带着,换做是谁,都不会舒服。 诺大徐州,能指挥得动关羽的人,除刘备外,再无他人。 现在终于走了! 虽然许攸是要支走关羽,但娄圭在阳乡招兵买马,也确有其事。走吧,最好在许昌被拿下之前,别回来。娄圭,你不是号称梦梅居士吗?索性就一展才华,把这位爷给缠在阳乡吧。 沮鹄振奋精神,立刻召集众将,“传我命令,自今日起,昼夜不分,猛攻许昌!” ———————— 注:娄圭,娄圭年青时于曹操有交情,初平年间在荆州北部聚集了一些部众,依附于刘表,后来投靠了曹操,被任命为大将,参与谋划军国大事,但不掌管士兵。娄圭随曹操平定冀州,南征刘表,击破马超,立有功劳,连曹操都感叹他的计谋。后来,娄圭言语不当,被曹操认为有意诽谤,遭杀害。 演义当中,娄圭曾以梦梅居士的身份出场,在渭水河畔,帮曹操筑起冰城,阻挡马超。 曹操曾说:子伯之计,孤不及也。 第四七七章 四猛八大锤(五) 第四七七章 四猛八大锤(五) 眼见着仲秋即将到来,长安城中,却是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京兆出兵,董俷出人意料的出现在陈留。消息传入长安的时候,整个长安一下子变得沸腾了! 自建安元年,董俷占居长安以后,八百里秦川好一派繁荣景象。 自高祖刘邦约法三章,夺取了天下。汉律法相对宽松,也造就了一大批贪官污吏,百姓苦不堪言。而董俷在占领长安之后,把他从甘、王、白三家手中得到的秦律典章全部运抵长安。 秦以法制,秦律严苛。 话是一点都不假!也幸好,董俷麾下并非是以儒家为主,儒道法墨,兵农阴阳,九流学派的士子,各有千秋,隐隐形成了一个学术极其繁荣的景象。董俷无甚喜好,但是却也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他命人以秦律为基础,在法家的学术之上,融合了各家精华。 形成了一套有别于各家学派,同时又是取长补短的律法,长安人将之称为【董法凉律】。 当然,董俷并没有大规模的去推行,而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这律法在治下各地推行。 厚厚二十卷律法,要想全部推行开来,也许需要百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 潜移默化! 董俷曾在泰平三年时,一次会议上提出了这个观点。并且刘辩也参与其中。董俷当时说:“初平五年,我和广元、曾次还有马峤大人在氐池确定了科举之法。原本在当时,这科举之法就能马上执行,可是我们担心大家对新生事务的排斥,于是小心翼翼,用十年时间过渡。 如今,科举大兴。 虽然不能说举天下人欢迎,但至少在关中,在我们的治下,少有人会来抵制。 对于任何陌生的事务,人们总是会予以排斥,乃至于抵制的态度来面对。因为不熟悉,会让大家感到不安。大秦律法很好,可是推行过于急促。三秦自商鞅变法,而后二百年时间,才使得这八百里秦川的老秦人接受。而关东六国,法纪松弛,猛然施以条条道道的规范,总难以接受。 我曾仔细研读过三秦史料。 秦法很难严苛吗?未必……秦法于官员的确严苛,但是却能让百姓收益。即便是当今汉律,也有许多秦律的痕迹在里面。如果当年,秦始皇能徐徐推行秦律于天下,又会是什么结果?” 董俷这一席话,在会议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不管是反对也好,赞成也罢。董俷的主张,往往都能得到刘辩的认可。于是在承明殿有意识的推广中,将一部集合太学院庞德公、黄承彦等无数人心血的律法,缓缓的散播出去。 科举就是其一。 董俷遇刺,许久不曾露面。最担心的人除了已经得到了实惠的关中百姓之外,就是准备秋试大考的国子和生徒。 所有人都知道,董俷活着,他所制定的律法就能继续得到执行。 可万一他不在了…… 当董俷在陈留出现的消息传来,满城国子生徒欢呼雀跃。当然,有人高兴,也就有人难过。 前方战事,错综复杂。 谁也不会想到,董俷用金蝉脱壳之计,悄然离开长安。所以,在董俷生死不明的那段时间里,总有一些人跳出来搞风搞雨。如今董俷的消息传来,昔日搞风雨的人,可就紧张起来。 巍峨清凉寺,图澄和一群宗室秘密聚集在一间密室中。 外面有清凉寺护法邓展,领着寺中二百僧兵巡逻。而密室里面,气氛却是格外的沉重和压抑。 “诸公是否已做出决断?” 图澄语气森冷道:“前些时候,诸公的所作所为,肯定都落入了凉王的眼中。现如今,他不在长安,督战关东。可这长安城的风吹草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凉王没有任何表示,却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做出反应……一俟凉王横扫关东,回转长安时,也就是秋后算账之日。” 刘和阴沉着脸,“图澄,你莫要说这些没用的话。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且先说明白,你今日把我们找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和我们说这些,你说完了,我们也该告辞。” 图澄连忙起身,“皇叔,这又何必?我这话,不是还没有说完嘛!” 刘和说:“那你说,我们听着呢。” “其实,我请诸位王公前来,意思只有一个:情况很糟糕,是反戈一击,还是束手待毙?只看诸位大人如何决断。束手待毙,唯有一死。反戈一击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刘祯冷笑,“反戈一击?如何反戈一击?董某人虽不在长安,可是长安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曹操袁绍,自身难保,而我们呢,手里连一点力量都没有……如何为之?” 图澄说:“后一句话,我承认!曹操袁绍,如今非常危险,但也不是没有生路。至于前面那一句,也未必尽然。只是此事若要实行,确需各位大人一起出力,只不知道大人们如何决断?” “你是说……”刘和眼睛一亮。 图澄傲然道:“西边,我有三十万大军整戈代发。长安城里,我虽然不能说控制,但是提点数万人马,也不是一件难事。只要长安一乱,到时候董俷就首尾难顾。曹操袁绍可以和我们里应外合。曹操已经说了,他愿意请降,听从皇上的调遣……不过关键时,还需大人们为我撑起门面。” 刘和等人,不禁为之心动。 图澄趁热打铁,从怀中取出一卷锦帛,展开来铺在桌子上。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名字,第一个就是曹操。至于后面,图澄排在第二位,而后尚有两个名字,众人却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诸公愿意合作,请以血在这上面写下各自的名字。三日后,皇上宣我入宫讲佛事,我当把此帛献于皇上。大家联手,可令汉室气运更加悠远。我不敢说一定能成功,但也能一搏。” 图澄说完,嘴角就翘了起来。 “现在,大人们怎么决断?” ****** 阳翟(今河南省禹州市),传说为禹之都。 【汉书-地理志】中,在颍川郡阳翟县下,班固注有‘夏禹国’的字样。 ‘夏居河南,初在阳城,后在阳翟’。阳城,就是如今娄圭所镇守的阳乡一带,说明夏朝,曾在此建都。 关羽领兵自许昌撤离,星夜赶赴阳翟。 许昌到阳翟的路程并不算远,清晨出发,到天黑以后,关羽的人马就已经抵达阳翟钧台坡。 隅水东南流,经陵下,积为坡。 这钧台坡方圆十里,据说是夏国举行开国大典的地方,同时也是夏桀囚禁商汤的所在。 到了钧台坡,在十里地,就是阳翟城。 关羽的兵马在抵达钧台坡以后,悬在嘴边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关羽在外表上,总是显得很高傲,似乎目空一切,除了刘备之外,谁也不放在眼中。可内心中,关羽也不大意。 嘴巴上说‘娄圭习授,皆乌合之众’。 可在心里面,他还是很提心吊胆。俗话说的好:人是名,树是影。娄圭或许名气不算太大,但能够被曹操派到阳乡,总督嵩阳地区战事,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不说别的,在颍川战局已经糜烂到现在这地步,他还能召集万余乡勇出来,足以说明这个人,很厉害。 如今,关羽已经赶到了钧台坡,这戒心也就松了不少。 抬头看天色,快子时了! 关羽长出一口气,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二更天前,抵达阳翟。到了阳翟后,大家在好好休息。” 历史上,对关羽的评价很有意思。 说他对门阀世族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对士兵却很爱护。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可在有些时候,关羽对士卒还算是宽松。至少比起他那位动不动就鞭打士卒的三弟张飞,要好上很多。 队伍加快的行进速度,眼看着三千校刀手都已经进入了钧台坡,寂静的夜空中,突然间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呜……呜……呜呜……随着号角声响起,四面八方顿时喊杀声大作! 灯油火把,亮子油松齐刷刷出现。 一支人马拦住了关羽的去路,为首的一员大将,金盔金甲,胯下汗血宝马,掌中一口象鼻古月刀。 面似银盘,目若朗星。 国字脸,一对浓眉,更显勃勃英气。 这员大将,年纪大约在三十四五岁,看上去格外的雄壮。在他跟前,还有一员步下将领。 一手牵着战马,背着两根六尺多长,沉甸甸,碗口粗细的熟铜棍。 那金甲大将,单手举刀,遥指关羽道:“关云长,大将庞德,奉命在此已恭候阁下多时了!” 关羽心中一惊,丹凤眼眯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掌中青龙偃月刀。 第四七八章 四猛八大锤(六) 第四七八章 四猛八大锤(六) 庞德vs关羽? 时到今日,董俷心里面还有几个无法解开的谜。其中一个谜,就是那义薄云天的关二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实力?后世中,把关羽捧得非常高,更冠以武圣之名,令世人为之敬仰。 董俷和关羽交过手,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可当时的关羽,刚走进巅峰状态,但在董俷看来,刚进入巅峰状态的关羽,就已经不是开始走下坡路的黄忠对手。而庞德比关羽小个七八岁,在樊城外也和关公打了一个旗鼓相当……这关羽的本事,究竟该如何来评价和测量? 当然,董俷却无法看到这一晚,庞德和关羽的交锋。 事实上,如果董俷看到了的话,一定会觉得非常失望。因为这一场大战,算得上是虎头蛇尾。 一方养精蓄锐,一方长途跋涉。 一方兵强马壮,一方却只有三千校刀手。 而且,庞德似乎对关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基本上不和关羽正面交锋,看意思只是想缠住他。 关羽被庞德缠住,为庞德牵马的夏侯曼,可就要发威了。 他率领着八百虎贲,在关羽军中横冲直撞。一对熟铜棍展开,指东打西,使得是出神入化。 这家伙能够被董俷派到董朔董宥的身边做保镖,就足以看出他的武艺不俗。 夏侯曼虽然不骑马,但步战之中,仍是所向无敌。熟铜棍使得水泼不进,打得徐州军鬼哭狼嚎。一天的奔波,徐州军也已经到了极为疲乏的地步。如今又被几倍于几方的人马困住,夏侯曼这一冲,徐州军立刻就抵挡不住了。只半注香的时间,三千校刀手开始出现溃败。 庞德在更多时候,似乎是在戏弄。 呼的一刀,而后拨马盘绕,把关羽缠的脱不开身。眼看着己方人马已经顶不住了,关羽也知道,大势已去。 阳翟肯定出事了! 否则庞德的兵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虽然不清楚庞德的兵马是如何来到阳翟,但关羽也不是傻子,那娄圭习授,肯定已经投降。 打到这个份上,关羽也不想和庞德在纠缠下去。 卖了个破绽,一刀将庞德逼退。关羽拨马就走,向许昌方向逃去。而关中军表现的也非常有趣。关羽的部下想走,士卒们立刻挡住出路。偏偏关羽所过之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 那意思非常明白,关羽可以走,其他人就不能走。 不明白庞德喉咙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而且关羽也无暇去思考,这里面究竟存着什么花样。 打马扬鞭,一路劈波斩浪般的杀出重围。 夏侯曼还想继续追赶,却被庞德拦住:“夏侯,不要再追赶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立刻回转阳翟,通知庞林大人,就说我将领兵出击,夺取长社和鄢陵。请庞大人火速拿下汾丘。一俟南阳方面有动静,就给予坚决阻击。十日之内,我要彻底消灭颍川的徐州军。” “喏!” 夏侯曼立刻领着本部人马,往阳翟方向而去。 庞德朝着关羽逃窜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一声轻叹,“关羽,若非你的命早已经被人定下,我岂会容你如此轻易的逃脱?只可惜了,未能和你痛快的一战……想必以后,也没机会了!” ****** 关羽突出重围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二十几个亲随跟着。 娄圭投降了! 关中军已经杀进了颍川…… 竟然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这关中的兵马,未免也太可怕了。娄圭什么时候投降了?关中的人马,什么时候进入了颍川?又如何取走了阳翟?关羽越想,越觉得心寒。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通知沮鹄。 如果不能攻下许昌,还是尽快退兵吧。 也不是说己方不是关中人马的对手,而是目前的情况,没有必要和关中的人马死磕。战略上的目的虽然未能达到,但是得了汝南,也算是胜利。先守住汝南,然后再做其他打算吧。 关羽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的着急。 已经离开钧台坡二十余里,天将二更。前方就是三峰山,拐过三峰山,跨过颖水,就算是脱离了阳翟的领地。 突然,一支利箭呼啸着掠过而过。 关羽胯下战马希聿聿长嘶,猛然仰蹄立起。一支鬼哭箭,正插在地面上。关羽不由得一怔,“什么人?” 随着关羽的喊喝声,马挂銮铃声起。 四匹西极天马,驮着四名小将军从山后转出。这四名小将,一个个人高马大。跳下马,个头最低的,也足有七尺五寸。个头最高的,更在八尺六寸左右,相貌奇丑,手中都拎着双锤。 “关羽,小爷董朔,在此恭候多时!” 董朔?岂不是董俷的儿子? 别看董朔他们的名声不算大,可是在各方情报之中,都有提及。作为关中第二代人的翘楚,流传有‘文有伯威,武有二董’的说法。董冀、董朔、董宥……三兄弟不仅仅是在年轻的一辈儿中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董俷的儿子。就这个身份,足以引起许多人注意。 关羽勒住了躁动不安的战马,看着眼前的四个小孩子,突然间有一种衰老的感觉。 董西平虎威尚在,这董家的第二代人,就开始崭露头角。关羽可不敢因为董朔董宥的年纪小,而有半分轻视。莫要忘记了,那董西平就是在十几岁成名,十三四岁,已经是名扬天下。 虎父无犬子,焉知面前的四个家伙,是不是如董俷那种怪物一般的存在? 关羽眯起丹凤眼,握紧大刀,“小娃娃,关中没有人了吗?竟然让你们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出来。” 董宥说:“不是没人,是大家都很忙。所以,就只好由我们几个小子,来招待你喽!” 言下之意:你关羽根本不值得我老爹的重视。让我们几个人出来收拾你,已经是很给面子。 董俷嘴笨,可不代表这两个小子也一样。 甚至包括典存典见,从小到大以来,他们接触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若论起咬文嚼字,骂人不带脏话,十个董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特别是后来和黄月英在一起,更是学得牙尖嘴利。 关羽何等人物,没想到会被四个小孩子鄙视。 勃然大怒,厉声道:“小娃娃,找死!” 典存冷笑一声,“没错,就是找你要你死……” 话音未落,董朔催马就杀将出来。双锤一分,照头就是一击霸王举鼎。口中还骂道:“无耻红脸贼,害得我家嫂嫂难过。今日,我就替我哥哥的老丈人报仇,拿你的人头回去当酒壶!”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关羽那里还顾得上去询问董朔哥哥的老丈人是什么人。那董朔举锤已经到了跟前,在马上一个长身,双锤挂着一股风声,呼的一下子落下来。关羽只听那锤上的风声,就知道这一招的力气会多大。气沉丹田,双臂用力,举刀向外一封,口中大声喝道:“给我开……” 希聿聿! 大锤落在刀杆上,把关羽震得双臂发麻。 手臂上还没有好利索的伤口,隐隐作痛。战马也受此距离,噔噔连退了两步。按照规矩,董朔应该是拨马回来再战,可谁知道这小子根本不按规矩,震开了关羽,二马错蹬挥锤杀向关羽的亲随。 那一对大锤轮开,仿佛拍苍蝇一样,砰砰两下,砸的两个亲随脑浆迸裂。 “小子无……” 关羽惊怒,刚要喝骂董朔无耻。但没等他话说完,董宥轮锤已经到了跟前。还是那一招,霸王举鼎。不过这简单的招数中,却蕴含着董俷传授的震山锤法,呼的朝着关羽就落下来。 关羽丹凤眼圆睁,根本来不及换招式,举刀相迎。 二马刚一错蹬,典存轮着金锤就上来了……铛,一锤下去,关羽的战马又退两步,希聿聿惨叫不停。这胳膊上的伤口,可就裂开了。典存杀过去,那边典见就跟上来。四个人一人一锤,砸的关羽手臂发颤,脑袋嗡嗡直响,虎口也已经裂开了口子,鲜血沾满了双手。 另一边,关羽的几十个随从,已经被董朔三人杀得干净。 没死的人,见势不妙,拨马就走。董朔四人也不去追赶,四个人四匹马,把关羽围在中间。 “尔等无耻!” 董朔呸了一声,“红脸贼,你几万人围困我哥哥的老丈人时,怎么不说无耻?不敢和君侯交锋,却用狡计射杀,怎么不说无耻?明明是射杀了温侯,还砍了温侯的首级洋洋自得,怎不说无耻?” 典存厉喝一声,“何必和他废话,红脸贼照打!” 四个人,走马灯一样的围着关羽一阵轰砸,只片刻功夫,关羽可就抵挡不住了。青龙偃月刀的刀杆,被砸的变成了弓形。胯下战马嘴边吐着白沫,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而董朔四人,好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着关羽。把个关羽气得哇呀呀暴叫,却无法冲出四人的包围圈。 战了二十个回合,董朔挥锤震开了关羽的大刀,二马错蹬时,大锤突然间向后一甩。 华棱棱一阵响,一招流星赶月,正中关羽的后心上。关羽这时候已经拿不住刀了,张口喷出鲜血,还没来得及缓过气儿,董宥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红脸贼,给我死吧!” 双锤带着罡风落下。 只听关羽胯下的浑红马一声惨嘶,血光崩现…… 第四七九章 文若不文弱 第四七九章 文若不文弱 许昌城上,灯火通明。 荀彧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可依然坚持的站在城上,和守军一起,抵挡着徐州军发疯般的攻势。 看起来,沮鹄许攸是不打算把这个功劳让给关羽了!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在关羽击溃阳乡娄圭的人马之前,攻破许昌,捉拿汉帝刘协。 这是刘备给他们的任务。不管刘备这个人背着什么样的名声,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他很有人格魅力。如许攸沮鹄这样的人,对他是俯首帖耳,恨不得把命都搭上去,以报答恩情。 特别是许攸许子远,也算是历经沧桑的人物。 用他的话说:“玄德公宽仁温厚,有高祖之风。凡事一经认定,就放手去做,绝不横加干预。” 在这一点,不管是许攸还是司马朗,都认为整个天下,只有董俷能和刘备相提并论。 许攸投靠刘备多年,却寸功未立。刘备待他一如当年在袁绍麾下时一样,亲如兄弟,足以让许攸抛弃各种私心杂念,为刘备卖命了。但是这个命卖的,却是比给袁绍卖命来得舒心。 荀彧铁青着脸,目视城下潮水般退却的徐州军,心里很压抑。 曹彰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太傅,有点顶不住了。城里面开始动荡起来,士兵们的士气,也非常的低落。沮鹄这家伙疯了,从天亮到现在,近二十次的攻击,有些人快要崩溃了!” 曹彰在城上,有将近二十天了。 刚上城的时候,他还是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少年仔。但是十几天过去,曹彰明显成熟了。 想要让一个人成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血与火之中经受考验。 曹彰从丞相府带出来了五十个家将,现如今死伤超过四十人。其中绝大部分,和曹彰一起长大,年纪也就是比曹彰大上一点点,现在都不在了。昔日好友,一个个倒下,足以让曹彰变得麻木了。脸庞比以前小了一圈,那婴儿肥看上去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刚猛之气。 荀彧很欣慰的看着曹彰,对他这些日子来的表现,非常满意。 可惜了,如果曹彰能早生五六年,想必已经功成名就了吧。想到这里,荀彧拍了拍曹彰。 “三公子不愧丞相虎子,勇猛过人……沮鹄现如今攻的越猛,其持久力也就越短。若是能撑到天亮时,徐州军的士气,将消耗殆尽。三公子放心当务之急,我们要让城内安稳下来。” “太傅有何高见?” “非常时,当用非常手段。请三公子带人,将许昌城内各府官员府中的人,全部抽调出来。官宦子弟,凡超过十六岁者,一律登城作战。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士兵们感到一点舒畅……凡是不听从调遣者,格杀勿论!还有,命令禁军校尉许定,加强城内巡逻。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散播谣言,一律就地斩杀……三公子你要记住,如今这种时候,万不可心慈手软。” 许定,是许褚的兄弟,也是个勇武的人。 当初许褚追随曹操的时候,从许家坞里带出来了几百个族人,许定仅次于许褚。只是平日里,大都是许褚虽曹操南征北战,而许定则负责许昌城内的安危,所以声名并不算显赫。 到了现在的地步,荀彧也必须要调动禁军这支人马。 曹彰带领着人下了城,荀彧仍在城上,关注着徐州军的动静。 很快的,第一批少年将领就来到了城上。其中有夏侯惇之子夏侯充,夏侯渊之子夏侯廉,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格外的精神。这些少爷公子走上城,不但带来了各府家兵上千人,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令城上的守军士卒,感到振奋不已。 就在这时候,沮鹄再一次对许昌发起了攻击…… ****** 这一夜对许昌人而言,无疑是极为难过。 城上的喊杀声彻夜不停,不时的有巨石从天而降,砸毁了许多民居。 至天亮时分,徐州军终于停止了攻势。双方的死伤都非常惨重,就连荀彧,也被射中一箭。 城上的守将,请荀彧暂时回去歇息。 荀彧呢,看徐州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发起攻击,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倒在榻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才算是恢复了精神。 唐氏让下人煮了一点面汤,端过来给荀彧充饥。 一口面汤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远处一声轰隆巨响,紧跟着喧哗声起,喊杀声回荡苍穹。 “怎么回事?” 荀彧放下碗,呼的起身。 刚刚跑出府门,就见夏侯充飞马赶来,“太傅,大事不好了。西城守将开关投降,钟家反了!” 荀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钟家?” “就是那已故太常钟繇之弟,钟演……他反了!” 老钟家怎么会反了? 荀彧下意识的一个哆嗦,厉声喝道:“命许定夺回西门,把徐州军给我赶出去……夏侯充,你兄弟立刻登城御敌。命曹彰带人,镇压城中逆贼。还有,各府家眷,都前去丞相府集结。” 许昌,已变成了屠场。 荀彧吩咐完毕,立刻点齐随行兵马,往西城赶去。 但行了一半,他突然勒住了坐骑。 不对…… 钟家为什么会反?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如今全城的兵马都已经调起来,皇城岂不是松懈了? “曹泰乐肇,随我前去皇宫!” 荀彧也说不上原因,但直觉的反应,此事定然和那位汉帝有关。曹泰是曹仁的儿子,年十八岁,乐肇是乐进之子,已经及冠。这二人从许昌之战一开始,就跟随在荀彧的身边作战。 虽然不知道荀彧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可两个人,还是很快的跟在了荀彧的身后。 在半路上,正遇到曹彰解决了钟会的家人,带着人马往城上去。说来也是巧合,钟演开城,钟家的人作乱时,曹彰正好在钟家的附近巡逻,和钟家的人相遇,接下来就是一场惨杀。 钟家连带家将,满门上下三百多人,被曹彰全部斩杀,其中也包括了钟繇的长子钟毓。 面对这样的事情,曹彰是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荀彧的话,仍在耳边回响,他怎可能放过对方? “太傅,我们不去城上,为何要往皇城?” “我担心,我担心有人在搞是非!” 荀彧也来不及解释,一路上打马扬鞭。曹彰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依旧跟随在荀彧身后。 皇城宫门大开! 当荀彧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刘协在马日磾等人的搀扶下,往辇车上走。 “皇上,你这是要去哪儿?” 荀彧厉声喊喝。 马日磾黄宛吓了一跳,而刘协的腿肚子也一抖,险些从辇车上摔下来。 见荀彧带着人赶来,马日磾黄宛也知道,这事情败露了。原来,早在刘备开始攻打汝南的时候,刘备就以他老丈人的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偷偷的送来了许昌。而当时,许昌城内正在备战,曹操已经出征赶往酸枣,城内的守卫,处于短暂的真空中。这信,就通过马日磾,到了刘协的手里。 刘备在信中,用词诚恳。 说这外面奸臣当道,又有逆贼巧立名目,在长安称帝。朝纲不振,皇上应该自强不息。我刘备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知道忠君之道。所以请皇上来徐州,我愿辅佐皇上,中兴汉室。 刘协本来就不是一个老实的主儿。 之所以一直不吭声,是被曹操给杀的怕了。此前,辅国将军伏完曾密谋作乱,被曹操好一顿狠杀。结果是,杀得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人听从刘协的话语,除了少数几个陪着刘协从雒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昌的老臣子之外,整个许昌都是曹操的人,他想翻腾也翻腾不起来。 现如今,机会来了…… 马日磾等人一见事情败露,厉声喝道:“宿卫,拦住他们,保护皇上离开!” 老黄宛都多大的年纪了,也抽出宝剑,带着人往前冲。这千余宿卫,都是忠于刘协的大臣,从家中抽调出来的私兵。可是想要和荀彧身边这些兵马抗衡,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曹彰一马当先,拧枪把黄宛挑杀。 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卒,在曹泰和乐肇的带领下,把宿卫杀得七零八落。不过趁此机会,刘协登上了辇车,大声喊道:“老太尉,快走,我们快走!” 马日磾催促车辆,往西城方向赶去。 荀彧带着一支人马追上去拼死拦住辇车的去路。马日磾一个不小心,从辇车上摔落,被后面的马蹄踩碎了脑袋。鲜血合着脑浆,流淌了一地。而刘协恍若未见,仍在催促车辆前行。 “皇上,往哪里走!” 正前方,一支人马拦住了辇车的去路。 为首大将满身鲜血,胯下马掌中刀,杀气腾腾。 正是禁军校尉许定领人赶到。 这时候曹泰乐肇也领着人过来,荀彧催马上前,冷声道:“皇上如此匆忙,却是要往何处?” 刘协这会儿被吓得说不出话来,面色煞白。 荀彧对许定说:“将军,请护送皇上回宫……从现在开始,皇城未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喏!” 许定二话不说,命人拉着辇车往回走。 荀彧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带着曹泰和乐肇,往西城方向去。叛乱虽平定,可麻烦未解决啊。 突然间却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曹彰呢?三公子去了何处?” “三公子进皇宫了!” “进皇宫?” 荀彧一哆嗦,啊的一声大叫,“曹泰,你二人刚才可在辇车上,看到大小姐的身影?” 曹泰和乐肇一怔,摇摇头,轻声道:“未曾见到!” 大小姐,是指皇后曹节,也就是曹操的长女。刘协出逃,曹节不可能不知道。她没有随刘协走,难道说…… “不好,我们回去!” 荀彧拨转马头,带着人再次赶往皇宫。 可是当他进了宫门时,却发现许定带着兵马,一个个面带苦笑。而曹彰站在车辕上,扯住了不停颤抖的汉帝,一只手握着一把短剑,双目通红若同滴血,怒喊道:“狗贼,还我姐姐命来!” “三公子,不要……” 荀彧叫喊着,想要阻拦曹彰。 但是已经完了! 曹彰手持短剑,一剑戳进了刘协的胸口。刘协一声惨叫,而曹彰手中的短剑,却顺势一转,把刘协的心,硬是给挖了出来。许定等人目瞪口呆。荀彧感到辇车前,刘协的血,喷了他一脸。 “三公子,你怎么……” “这狗皇帝,杀了我大姐!” 曹彰和姐姐曹节的关系非常好,曹节比曹彰大很多,而曹彰的母亲卞夫人身体不好,小时候一直是曹节照顾曹彰。 荀彧握紧了拳头,突然转过身,对许定等人喊道:“记住,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听见了没有?” 许定等人躬身应命。 荀彧把曹彰拽下了辇车,扭头对曹泰说:“你们陪三公子,将大小姐带回府中去。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尔等一句话都不许说。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许定,打扫车辆,把皇上扶进去。” 荀彧用了一个扶字,那言下之意是告诉许定:记住,皇上还活着! 汉室的确是已衰落了,可是随着长安的崛起,情况变得很复杂。刘协不管怎么说,还是皇帝。杀皇帝的罪名,至少从目前来说,绝不是任何人,任何诸侯,能够承受的起的罪名。 若是传扬出去,许昌必乱。 怎么办呢? 荀彧坐在金銮宝殿的台阶上,苦思冥想着解决的办法。 沮鹄见未能接出刘协,也就没有在调动兵马。这一夜,所有人都在莫名的惶恐之中渡过。 第四八零章 家与国 第四八零章 家与国 “徐州军退了!徐州军退兵了……” 许昌城头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城下,十几个小校纵马飞驰,大声的呼喊着徐州军退兵的消息。 退兵了? 夏侯充等人闻听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清晨时分,城上发现远处的徐州军大营很古怪,虽然有锣鼓的声响不时间传来。 于是,夏侯充命人出城打探,却得知徐州军已连夜撤走。 营中倒悬羊,以蹄击鼓,诺大的营寨里,是空无一人。就连那看似在门口站岗的卫兵,也是稻草人。 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许昌城中每一个人的心里。 丞相府中,更是欢呼雀跃不停。徐州军退兵了,我们打赢了,我们守住了许昌…… 但是卞夫人,却面沉似水。 “太傅在何处?” 曹彰鼻青脸肿的走上前,低声道:“太傅昨夜在皇宫里枯坐了一夜,消息传来后,他回家了。” 卞夫人立刻起身,“立刻去太傅家中!” 曹节被杀,卞夫人当然很难过。可她是个知道轻重的女人,很清楚曹彰杀死刘协带来的后果。所以昨天回家后,卞夫人把曹彰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此刻的曹彰,老实的好像小猫咪。 “母亲,贼军退走,为何不快?” 曹彰不明白,卞夫人为什么会阴沉着脸。 跟在他身后的曹植,却轻轻的扯了曹彰一下。摇摇头,曹植那意思是说,三哥,别说话。 “老四,你一向聪明,可知道原因?” 卞夫人登上了车,曹彰和曹植随车前往荀彧家中。这时候,曹彰才敢低声的询问。 曹植不是卞夫人所生,但是和曹彰的关系很好。他为人聪慧,非常机灵,所以曹彰不明白的时候,多数会去请教曹植。曹植闻听曹彰的询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非常的无奈。 自家这个兄长啊,很豪爽,有豪侠之风。 只是有些时候,实在是太懒了,懒得甚至不想去思考问题。 “三哥,贼军为何撤退!” “那还不简单……肯定是父亲带兵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曹彰却闭上了嘴巴。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不是曹操回来了,那么……难道说…… 曹彰激灵一个寒蝉,向曹植看去。 曹植点点头,“且先去见太傅,看太傅如何说?” “如此,甚好!” 一行人来到了荀彧家中,卞夫人才下车,就见唐氏带着几个孩子走出来,上前向卞夫人行礼。 “妹子,咱们自家人,莫如此客套。” 为什么会说自家人呢?原来,荀彧长子荀恽,早在两年前,就和曹操的次女曹华结为夫妇。 这也是曹操为什么敢把许昌交给荀彧的原因之一。 “太傅可休息了?” 唐氏摇头说:“没休息……晌午一回家,就把子倩给拉到了书房里,两个人一直嘀咕到现在。” 卞夫人一皱眉:看样子,太傅已经看出来了! 唐氏把卞夫人引进客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荀彧带着荀恽急匆匆的跑来。 “荀彧见过夫人!” 东汉时期,女性是没有资格和荀彧这样身份的士人会面。当然,曹荀两家的关系不一般,而卞夫人,早在曹操未发迹的时候,就一直默默帮助曹操,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故而荀彧对卞夫人,也非常的尊重。若是换个人,比如吕布的家眷,只怕荀彧会立刻掉头离开。 “太傅,咱们一家人,莫做这种客套的事情。此次徐州军围困许昌近四十日,太傅当记首功……昨日之事,也多亏了太傅机敏。我家那小子,总是惹祸……还不过来给太傅赔礼?” 曹彰现在也知道了,自己昨日做出的事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连忙上前,跪下来向荀彧行礼,“太傅,小子鲁莽,少不更事,若非太傅,小子唯巳而已。” 荀彧却笑了! “三公子,无需客套。夫人刚才也说了,咱们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三公子是性情中人,有此举动,也在情理中。只是三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三公子能不能听得进去呢?” 曹彰说:“请太傅指教!” “丞相不在家,大公子生死不知,二公子……如今,三公子是家中的顶梁柱,遇事需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再莽撞冲动。要知道,夫人们,还有你的弟弟们,把你视作他们的靠山。” 这一席话,令曹彰顿感压力倍增,肩头责任重大。 “曹彰当牢记太傅的教诲!” 卞夫人这时候说:“老三,你带着弟弟出去,我与太傅有话要说。” 荀彧也使了个眼色,荀恽立刻上前,从唐氏怀中抱起荀粲,带着曹彰兄弟和他的兄弟,出门了。 客厅中,只剩下荀彧、卞夫人和唐氏。 “太傅,如今的形式,妾身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妾身心中有一疑问,徐州军为何突然撤军?” 荀彧不禁沉默下来,脸上流露出苦涩笑容。 卞夫人说:“太傅不必顾虑,只管说就是,妾身能承受。” “夫人,您已经猜出来了,何必再来询问呢?” 卞夫人的脸色,顿时煞白。 “难道……” “徐州撤军,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一支更强横的兵马,已经进入颍川。丞相远在山阳,被董俷领兵阻拦。倒不是说丞相不是董俷的对手……和董西平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丞相就算是能胜的了董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他的防线。所以,我以为这支兵马,很可能……” 聪明人不把话说绝对,但绝对能让人明白。 唐氏在一旁,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徐州撤军,她心里挺高兴,可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局。如果荀彧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走了一群狼,又来了一群虎。这许昌,怕难以保全。 卞夫人说:“文若,依你之见,如果是……许昌能守住吗?” 本能的,荀彧和卞夫人,都没有说出‘关中’这个字眼。荀彧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直跳。 “太傅,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出你口,入我耳,相信妹子也不会乱说。” 唐氏连连点头,目光盯着荀彧,等待他的回答。 荀彧睁开眼,苦笑一声,“守不住!” 他叹了一口气,“关中兵马和徐州军不一样。且不说其装备精良,远非徐州刘备可以比拟。作为屯田军的发起者,董西平于练兵一项,有着他人无法比拟的天赋。从他的人马配置来看,关中军训练有素。六大主力兵马,可说是汇聚天下强勇,就算是后备军,也非比等闲。 打徐州刘备,我有信心。 可是抵挡董俷的兵马……虽然我还不知道入颍川的是哪一支人马,但董俷麾下,名将云集,任何一个拉出来,都不好相与……而且,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携带有攻城利器。” “一点胜算都没有?” “十天!” 荀彧说:“以现在许昌的状况,我最多也就能保证十天不破。关中军的战法,很像当年秦军。攻城之前,先以器械辅佐,绝不轻易发动进攻。但是一俟展开攻击,绝对是非常的凶猛。” 卞夫人不再言语…… 唐氏也没有说话…… 片刻后,卞夫人说:“那依太傅之意,我们该怎么办?” 荀彧长出一口气,“夫人放心,我定能护夫人一家的周全。只是,若夫人发现事不可违之事,还请做出最明智的决断。董俷这个人,狠则狠矣,但是对朋友而言,他是一个可托付之人。 呵呵,这话听着别扭,可事实上就是这样。 丞相曾说过:若有一日天下无他容身之处,唯董俷能收留他。 他二人……虽是敌人,也是知己。即便是打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牵连到家眷。” 如果荀彧在其他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语,卞夫人肯定会生气。但是现在,她知道荀彧没说错。 投降…… 荀彧不愿意说,可是卞夫人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沉吟许久,卞夫人说:“但不知道,什么情况,叫做事不可违?” 荀彧微微一笑,“到时候,夫人自然会知道!” ****** 许昌百姓的快活,只维持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城上的守军惊恐的发现,在许昌城外,黑压压出现了无数兵马。 只看旗号,就知道这些清一色黑盔黑甲,如果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武士般的人马,是来自何方。 和徐州的人马不一样。 关中兵马兵临城下之后,却是鸦雀无声,军纪肃然的在城下摆开阵势,看上去格外的肃穆。 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受。 城上当值的守将,是曹仁的儿子曹泰,看到这支人马的时候,也忍不住浑身冒寒气,咽了一口唾沫。 一队骑军,从军阵中出。 大约百余人左右,为首的大将金盔金甲,胯下一匹黄金骢,掌中象鼻古月刀。 在他身后,尚有两员小将。清一色黑盔黑甲,胯下黑色西极骏马,马鞍桥上挂着一对大锤。 至于那骑军,更是剽悍精锐。 脸上有罩面盔遮住了面孔,战马奔腾起来,虽只百骑,恰似万马奔腾。 “城上守军听着,我乃大汉镇南将军,渭南都督庞德。今率大军兵临城下,请主帅出来说话。” 这时候,荀彧也得到了通知。 带着许定和曹彰等人,急匆匆登上了城。往城下看去,即便是刚经过一场血战,所有人仍不禁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关中人马,和徐州军相比,绝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我乃太傅荀彧,不知庞将军兵临城下,有何指教?” 庞德非常干脆,“无他,请太傅开关献降,免得伤及无辜……” “可笑,我……” 荀彧刚想说些提气的话语,哪知道刚说了一半,就见庞德拨转马头。 “我知太傅不会投降,所以也不废话。既然太傅决定要战,那么我们就各凭各的本事吧。” 说完,他领人就走,把荀彧晾在城上,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庞德身后的两个小将却没有立刻离开。两人摘下罩面盔,露出两张黑黝黝,丑兮兮的面庞。 朝着城上一拱手,“敢问城上可是荀公彧否?” 年纪大一些的小将开口询问。 荀彧觉得这两个丑小子有些眼熟,当下回道:“不错,某家正是荀彧。” “我父王常说,曹公麾下二荀,有经天纬地之才。荀公攸可比陈平,而彧公则为当世萧何。 父王曾交代过我们,当年太平贼之乱时,彧公曾帮过父王,要我二人见面,当以子侄之礼。彧公是忠贞之人,我们兄弟很敬佩。然则临阵之时,刀枪无眼,如有得罪,还请多见谅。” 荀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董俷的儿子嘛?怪不得,看上去如此的眼熟…… 董朔董宥二人说完之后,拨马回归本阵。在临走的一刹那,董宥又勒住马,扭头喝道:“彧公,念在你与我父相识,我们将延迟一个时辰,再做攻击。一个时辰内,我兄弟在阵前恭候赐教。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将会对许昌发动毁灭性的攻击……何去何从,请彧公早作决断。”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啧啧! 绕是曹彰心高气傲,也不禁暗自赞叹。 摆明了:许昌我们一定要拿下,单挑群殴,随你们挑选,我们奉陪。 什么叫做毁灭性攻击!只听这名词,就令人心惊肉跳。荀彧再看己方人马,都是士气低落。 “太傅,我去会一会他们!” 曹彰忍不住跳出来,向荀彧请命。 荀彧连忙阻止,“三公子,若在平时,我定会允你出战。可是今日……你当立刻回城下,通知各府家眷,寻隐秘处躲藏。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毁灭性攻击是什么,但我想绝不是好事。” 远处,关中兵马阵中,推出来一辆辆式样古怪的巨物陈列阵前。 说是床弩?不像…… 随着传令官一声呼喊,那巨物也不知道是被人如何的摆弄,吱吱扭扭的就升了起来,形成巨弓形状。一支支比儿臂还要粗一圈的巨箭被搭在了上面。只见有几个人跑出来,对着许昌城,不停的做着古怪收拾,说着一些带有浓郁关中口音的话语。距离太远,听得不清楚。 一个时辰,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董朔举起大旗,在空中哗啦一抖动。那巨弓距离城墙足有二百步上下,蓬的一声,城上清晰可闻。 巨箭腾空而起,带着啸声,遮天蔽日。 荀彧脸色一白,大声喊道:“趴下!” 话音未落,巨箭已经扑至。蓬蓬蓬……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所有人感到脚下的城墙,都在颤抖。 一支巨箭,撞断了荀彧身旁的大纛旗杆。 碗口粗细的旗杆砸下来,幸亏荀彧反应快,否则非被砸中不可。而那巨箭余势未消,打在城头内墙垛口,轰隆一声,一个垛口给撞断,掉下了城墙。 我的个老天,这是什么武器? 曹彰等小将看得是脸色发白……这仗还怎么打?己方的兵马和人家比,完全是两个层面嘛。 就算你手中有盾牌,也抵挡不住这种有万钧之力的巨箭吧。 关中军的巨箭,发射的很有节奏。差不到每二十息,就是一轮巨箭。半个时辰的攻击里,总共发出了万余支巨箭,一半射进了城墙里,一般射入了许昌城。坚固的许昌城墙,已摇摇欲坠。 什么叫做毁灭性的攻击? 曹军大将们,这回算是监视到了…… 当那西平车缓缓推进本阵的时候,荀彧等人都以为,这算是结束了。可没想到,又是一排巨型投石车被退出了出来,随着董宥挥动令旗,平均在二十斤左右的石头,如雨点般飞来。 砰砰,砰砰砰…… 那声响沉闷,在众人听来,好象不是打在城墙上,而是打在人们的心头。 每一声响动,都让人们心里发颤。 一轮石雨,把许昌守军的士气,砸的是烟消云散。 ****** “不一个等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丞相府中,曹泰苦笑着连连摇头,“徐州刘备和关中董俷相比,根本就是童子和巨人之差别。” 卞夫人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庞德的战法非常奇怪,一轮西平巨箭,一轮投石车过后,关中人马根本不攻击,反而收回去,安营扎寨去了。 “娘,这仗没法打了!” 曹彰哭丧着脸,“您是没有看到那城墙的模样……千疮百孔。我就怀疑,用不了两天,许昌城墙非倒塌了不可。咱们的弓箭,根本奈何不得人家,甚至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了。这仗打得憋屈,士卒们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子臧他们,连在城墙上巡逻,都要弯着腰低着头。” “是啊,是啊!” 一群人在后面复合。 卞夫人闭上了眼睛,这心里面,好像翻江倒海一样。 原以为昨日荀彧夸大了关中兵马的战斗力,可现在看起来,荀彧没夸大,相反还低估了呢。 十天……能守得十天吗? “太傅呢?” “太傅回家了……不过我看太傅的脸色,非常难看,怕是也没有主意。” 卞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沉吟了一下,“老三,你们几个今晚辛苦一下,巡视城中。我估计啊,太傅是太累了。先有刘备,现在又来了个董俷,也真的辛苦了他。让他回去休息一下吧,也许到了天亮,太傅精神恢复一些后,能想出什么办法……大家都别太灰心。”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卞夫人叹了口气,安慰了在府中避难的各府家眷后,又让刘夫人和环夫人代她照看,自己回房去了。 这些日子,不止是荀彧辛苦,卞夫人也不轻松。 她躺在床上,思索着明日去见荀彧,如何说话。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卞夫人突然间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过来。连忙起身,匆匆忙忙跑出房间。 “出了什么事?什么人在喧哗?” 一个婢女手指皇城方向,惊恐的大声说:“夫人,您看……” 卞夫人顺势看去,只见天边一片通红。她先是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惊叫道:“皇宫着火了!” 二话不说,带着府中的人就往皇宫方向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皇宫烈焰冲天,烧红了半边夜幕。许定等人在皇城外面,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老三,出了什么事?” 一见卞夫人来了,众将让开了一条路。 卞夫人厉声喝问。曹彰苦着脸,站出来说:“母亲,孩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孩儿今天本来在巡逻,突然见皇城火起,就带着人赶过来。这不,许定将军也在这里,您问他。” “许定……” 不等卞夫人询问,许定快步上前。 “夫人,入夜之后,小将正在这里巡视,看见太傅领着人,赶着几十辆大车,上面都装的满满的,只是盖着布,小将也不知道是什么。太傅进去之后,就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然后关闭了宫门……我就听见里面噼噼啪啪的声响,然后有一股火油的味道传出来。刚想闯宫,这火就突然间起来了……太傅还在里面呢。先前我还听见有人在皇城之中,发出哀嚎呢。” 卞夫人闻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若是事不可违的时候,您自然就能知道!” 卞夫人的手不停在颤抖,呆呆的看着火场,心里道:太傅,难道这就是您告诉我的方式吗? 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做…… 卞夫人很难理解荀彧的想法。一扭头,就看见荀恽满面泪痕,站在人群中,呆呆的看着火场。 “子倩,你过来!” 卞夫人把荀恽叫过来,又把其他人驱走,轻声问道:“子倩,你老实回答,你知道太傅要……” 荀恽点头。 “混蛋,为什么不拦着他!” “父亲说,忠臣不事二主,他这样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什么叫做都有……” 卞夫人话说了一半,突然间打了一个寒蝉。似乎有点明白了,荀彧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刘协死了,这对于曹家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事件。就算是投降了,就算是董俷会善待曹家人。可一旦被人们知道刘协死了,那么董俷就不得不对曹家进行制裁。杀刘协者,唯有刘辩。 荀彧火烧皇宫,也就等于把这罪责一肩担下。 而于董俷呢,如果刘辩舍不得杀刘协,那将会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现在好了,荀彧担下了罪名,与皇城一同化为灰烬。曹家安全,董俷舒心了……最重要的是,董俷将不得不领情。 于是,荀家将继续延绵下去。 文若啊文若,你用这样的方法,保全了家族,也尽了一个忠臣所能做的一切。 我曹家是安全了…… 可你这份情,我们又该如何报答才好? 卞夫人想到这里,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滑落。 第四八一章 苍亭之殇 第四八一章 苍亭之殇 “颍川大捷,颍川大捷!” 一骑快马,闯入离狐(今山东东明一带),马上的小校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的呼喊着。 离狐,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和长安雒阳这样的城市相比,这里就好像是一个集镇一样。全城的人口加起来,不过八千户,人口大约在三万上下。但就在数日前,在这个小小的城镇之外,发生了一场惨烈大战。 交战双方,是袁绍和以徐庶为主的关中兵马。 总兵力近十五万,在一块方圆近百余里的土地上,鏖战了整整两天。 河内军付出了八千多人的性命,把袁绍的十万大军死死拖在离狐。就在双方鏖战正激烈时,董俷率领巨魔士,以铁甲连环马从袁军肋部发动了攻击,将袁绍的人马一下子拦腰截断。 袁绍军,惨败! 大将眭元进被董俷走马生擒,而袁绍则在高览的拼死掩护下,逃出了离狐,向濮阳败退。 高览,也在乱军之中,被韩德斩杀…… “差不多了!” 董俷卸下了盔甲,坐在离狐府衙的大堂里,笑呵呵的说:“经此一战,袁绍在河南的势力,算是被摧毁殆尽了。接下来就看汉升将军何时能拿下邺城,我巨魔三路大军,何时能占领冀州。” 董俷所说的河南,并不是后世的河南。 他所说的河南,是大河之南的意思。离狐大战结束,袁绍在河南之地的兵马,几乎殆尽。 徐庶业已过了而立之年,看上去比之当年,更加的稳重。 在他身后,站立有两个人。年纪都不是很大,朝气蓬勃,仪容不凡。 这两个人一个叫吕昭,一个叫邢颙,是徐庶治理河内时,招揽来的助手。吕昭年方及冠,是东平国人,表字子展;邢颙是河间郑国人,说起来还是张郃的老乡,年二十五岁,字子昂。 这几年来,河内的治理颇有成效。 徐庶常在给董俷的信中夸赞吕昭邢颙二人。可以说,董俷对这两个人也蛮熟悉了,不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前日在战阵上,他已经见过了吕昭。 “千岁所言不差!” 徐庶笑道:“怪只怪袁绍刻薄寡恩,只知以家世压人,却不懂得体恤部下。沮授投徐州,也是无奈之举,他居然在冀州大兴清洗之风,令得部曲人人自危。田丰有大才,非但不用,反而囚之于牢笼中……不过,若非如此,辛毗韩琼怎会暗中向千岁投诚?他不能用,而千岁可用。” 董俷不禁笑了起来。 辛毗早在三年前,就借由往长安商议购买军械战马的时候,和长安有了联系。辛家说起来,是阳翟大族。当初看着袁绍的家世,所以举家投奔冀州,但时间久了,却发现袁绍并非如传言中那般说的,是个值得托付的明主。后因沮授之事,辛毗也担心自家之中会遭受牵连。 不过在当时,时局还不明朗的时候,辛毗并没有立刻投奔长安。 在他看来,他没有半点功劳,即便是投靠了长安,也未必能得到重用,于是就留在了冀州。 同时,辛毗暗中和韩琼勾连,决定寻找时机,立下大功之后,一起投奔董俷。 袁绍伐曹操,冀州内部的兵马留守,乃至袁绍军的一举一动,早已经通过辛毗,送至董俷的手中。大野泽被曹操大败之后,袁绍心生和曹操联手的念头。这个消息一经通知董俷后,坐镇雒阳,总督战局的陈宫梁习,立刻做出了反应,更改了原先的作战计划,通知董俷。 按照董俷早先的计划,先消灭曹操,占居兖州之地,把袁绍压缩在一个狭小区域。 可如果袁绍和曹操进行联手的话…… 八月初,中山国突然举兵造反!甄逸兄弟与苏双张宥联手,杀死了中山太守,宣布投靠长安。中山国一反,等同于掐断了太原和冀州的联系。田豫夺取了涿郡,张辽突然转向,猛攻常山国。三路大军将太原、常山和清河国的兵力全部牵制住,使得甄逸在中山国得到发展。 冀州,一下子乱了。 董俷很高兴冀州的这种局面,但是却不喜欢,此刻徐庶和他说话时的语气,显得生分不少。 不管徐庶是怎么想,在董俷的眼中,他是自己的小老弟。 可是现在,当徐庶用一种下属对上级说话的口吻时,让董俷很不开心。可脸上,却无表现。 “盯着袁绍吧,我想这一两日,濮阳一定会有动静。” “喏!” 董俷说完,正要起身离去。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就听到满城的欢呼声。 颍川大捷? 董俷微微一怔,颍川的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小校跑到了大堂上,将战报呈递给了董俷,口中仍兴奋的喊道:“颍川大捷,许昌已被夺取。” 哦,原来是夺下了许昌…… 董俷接过了战报,一目十行的扫了两眼,眉头微微一蹙,脸上流露出了一种黯然神伤之色。 徐庶在一旁看得清楚,连忙低声询问:“千岁,出了什么事?” 董俷说:“荀彧,死了!” “荀彧死了?” “是,他火烧皇宫,杀了伪帝刘协。许昌已经举城投降,曹操各府属员家眷,已被捉拿住。” 说完,董俷轻轻一叹,“元直,立刻派人前往许昌,告之庞德,务必要将沮鹄许攸一部,阻击在颍川境内。吕蒙已经断去了沮鹄的归途,消灭这支人马,就等同于断去了刘备一只手臂。” “下官明白!” 徐庶带着吕昭和邢颙,匆匆的走了。 董俷走出大堂,仰望这苍穹,这心里面,却是无尽的空虚和寂寥。 都死了啊! 先是吕布,而后是关羽……再加上以前死在他手中的张飞马超太史慈皇甫嵩等人,董俷却没有半点痛快。一个一个熟悉的人物,都消失了……下一个会是谁?这世界又将何去何从? 他不知道…… 孟坦和韩德跟在董俷的身后,亦步亦趋。 二人不明白,原本是好好的事情,董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落寞呢? “千岁!” 董俷蓦地惊醒,扭头笑了笑,“莫担心,我没事……只是老朋友们一个个的走了,心里面有些感怀……对了老韩,你小儿子今年多大了?我记得,你有四个儿子,大的今年有十八了吧。” 韩德脸一红,呵呵笑了。 “劳主公挂念,我家那大小子,和王子同年。小儿子今年也已经有九岁了,去年入了乡学。” 董俷一边走,一边听。突然的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 韩德,我似乎想起来了! 在三国演义的评书中,他有四个儿子,合称韩家五虎,但是最终却死在了赵云的手里。 真没想到,已经跟随了自己快二十年的家伙,居然也是一个牛人。想必这一世,他们不会再和赵云冲突了吧。 “对了,长安这两天有消息传来吗?” 孟坦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吧。如果有事情的话,黄荣那小子肯定早早的就送过来了。他那人做事情很牢靠,知道轻重缓急。若是长安有信件抵达,黄荣肯定会第一时间送来。” “听说,长安这两日,很不安生啊。” 韩德憨憨一笑,“有大公子在,不会出事的。主公放心好了……” 董俷颇苦恼的挠挠头。 看样子,所有人对董冀都很有信心。希望吧!希望他能控制住长安的局势,莫要生出变化。 ****** 关东的战局,千变万化,令人有些目不暇接。 吕蒙在申耽申仪两兄弟分兵抵达长平之后,率领三千人马,于无声无息之中,悄然占领郾(yan)县【今河南漯河】,掐断了沮鹄许攸回转汝南的归途。吕蒙好用奇兵,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占领郾县的时候,正是关羽被杀的那天。 等沮鹄和许攸发现颍川局势不妙,准备撤军的时候,庞林蒯越二人,在娄圭习授的带领下,率典存典见,已夺下了汾丘,占居养阴里,切断了颍川和南阳之间的联络。 十万徐州军,一下子被困在了临颍一带,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一时间进退两难,好生尴尬。 而庞德呢,则在拿下了许昌后,派董朔董宥二人,与杨维合兵一处,攻破尉氏,斩杀了刘辟。诸葛瑾顺势攻占了蒙县,夺取梁国,牵制住了汝南沛县两地兵马,无法前去救援沮鹄。 许昌告破三日之后,袁绍在濮阳,遭逢辛毗的伏击。 幼子袁尚,被辛毗之子辛敞射杀在濮阳城外,袁绍带这几千残兵败将,仓皇逃到苍亭。 此时,董俷的人马已经将东郡大部分城镇掌控在手里。陈到带领三万踏白军,夺取了东阿和范县,将曹纯的虎骑营击退,隔绝了曹操和袁绍之间的联系,隐隐对曹操,形成了包围。 向北,有大河阻碍。 向南,有踏白铁骑…… 西面的董俷,已经和辛毗汇合一处,向苍亭逼来。袁绍此时,就如同那笼中之鸟,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第四八二章 长安(一) 第四八二章 长安(一) 仲秋,再过几日,就是十五了! 当然了,在东汉时期,还没有中秋节的说法。不过呢,人们已经有了在这一天赏月的习惯。 相传,春秋时有齐国丑女无盐,幼年曾虔诚拜月。长大之后,以超群的品德进入齐王宫,但并不被宠幸。某年的八月十五,齐王在月光下见到了无盐,只觉她身披皎洁月光,圣洁而美丽动人,于是就立无盐为皇后。从此,就有了中秋拜月的习俗。女子拜月,男儿赏月。 苍亭是一个渡口,在大河之畔。 袁绍目光呆滞的坐在大帐中,整个人就好像傻了一样。接连的战败,让袁绍再无半点气概。 而幼子的丧命,更是让袁绍悲痛万分。 往年的中秋,袁绍会在家中赏月,同时欣赏府中漂亮的女伎,表演动人的歌舞。但是今年,怕不再可能。 怪曹操狡诈,怪刘备无信…… 当然,还有董俷的狠毒,部曲的不忠。袁绍在心里责怪了一圈,独独没有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事实上,从很小的时候,袁绍就学会了把责任推给别人,而非自己承担。 即便是到了眼前这一步,袁绍依旧如此。 没关系,只要我还能活着,我就一定可以翻转过来。袁绍在心里面念叨:想必朱灵审配,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一两日,肯定会设法将我接过河去。邺城我可以暂时舍去,回到冀州,严守关隘,几年的功夫我就能回过劲儿来。到时候,我定不会绕过董俷,还有那个辛毗。 想到辛毗,袁绍就想到了袁尚。 可怜的儿啊,刚从长安出来,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就惨死在濮阳城下……辛毗,实不当人子啊! 袁绍一个人在军帐中,咬牙切齿诅咒着所有人。 突然,军帐我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家将袁安袁平走进军帐,兴奋的说:“主人,河对面有船过来,河对面有船只过来了!” “啊!” 袁绍顿时来了精神,呼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大帐。这会儿,他再无先前的颓废之气,甚至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年过五旬的人。在袁安袁平的陪同下,袁绍带着亲兵来到渡口。 大河奔流,湍急滚荡。 数十艘大船出现在袁绍的视线中,那船头上插着的绿色飞龙旗,表明了对方是袁家的兵将。 朱灵还是忠心的! 袁绍瞪大眼睛,激动的说:“袁安,命令士卒们呼喊,引船只过来!” 袁安应命,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河滩上的袁军士卒就高声叫喊起来:“主公在此,大将军在此,快快靠岸……主公在此,大将军在此,将军快快靠岸。” 渡船之上的人仿佛听到了呼喊声,立刻加快的行进的速度。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间,只听河面上回响起一阵奇异的牛角号声。呜—呜呜—呜呜呜……短促而变化着的号角声令袁绍吓了一跳。未等他做出反应,只见那船头上绿色飞龙旗被人砍断,掉入河中。 船头上,一员大将扶剑而立。 一杆绣有黑色麒麟图案的大纛,取代了绿色飞龙旗的位置。旗面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上书斗大的汉丞相,三军大都督【董】的字样。袁绍不由得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因为那扶剑而立的将军,正是他麾下大将朱灵。可是,他为何要更换旗帜?难道朱灵也反了吗? “文博,你……”袁绍惊怒不已。 此时,战船距离河岸不过二百步左右的距离,朱灵大声道:“袁绍,如今凉王大军压境,汉室皇统也早已确立。我不过顺天而行,已归顺凉王千岁……袁将军,若识时务,速速投降吧。” “啊呀……背主之贼,气煞我也!” 袁绍只觉得喉咙发甜,眼前金星晃动。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他大叫一声,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幸好袁安手疾眼快,将袁绍扶住。 袁平大声喊道:“放箭,放箭,阻止河船靠岸!” 刚才还拼命的想要河船靠岸,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阻止河船靠岸。袁军士卒莫名其妙,但还是听从命令,张弓搭箭,向河船射去。不过,由于心情慌乱,那箭支多落入河中。 朱灵冷冷一笑,一摆令旗。 河船刷的在河中打横,在船船舷处,出现了一具具西平弩车,弩机张开,对准了河岸袁军。 “放箭!” 随着朱灵一声令下,只听砰砰的声响不断。 一支支儿臂粗细的巨箭,带着刺耳的啸声从船上飞出。站在最前面的袁军士卒,只觉身子好像被拍了起来,巨箭透胸而出,身子呼的向后就飞出去。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气绝身亡。 这玩意儿被射中了,可是比寻常的箭支杀伤力更加可怕。 一箭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就算是没有射中要害,射中了胳膊腿儿,可以瞬间把胳膊腿儿的射成两段。数十艘战船排开,不过数百支巨箭飞出。可是那给袁军的震撼,却难以估量。 袁军在抵挡了片刻,一哄而散。 朱灵淳于导率领数千兵马,在苍亭登岸后,就地展开了追杀。只杀得袁军血流成河,抱头鼠窜。 “将军饶命,我等投降,我等投降了!” 袁兵袁将,纷纷跪地求饶。淳于导巡视一遍之后,疑惑的问道:“文博将军,可曾见到袁绍?” 朱灵摇摇头,“未曾见到!刚才我盘问了几个人,说看见袁绍被他的两个家将带走,往西逃去。” “不能放过袁贼!” 淳于导想了想,“不如这样,文博将军领一千人追下去。如今大河沿岸都是我们的兵马,他们逃不掉。我在这里收拢俘兵,前去向凉王交令。文博将军,若能拿住袁绍,绝对是首功一件。” 朱灵本是邺城的守将,被黄忠围困多日,见大势已去,就绑了审配,开城献降。 正愁无觐见之礼,淳于导这就送过来了。朱灵感激的一拱手,“朱某拿不住袁绍,愿献上人头!” 说完,他带着兵将,顺着袁绍逃离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 天色已晚,袁安袁平二人背着袁绍,逃入深山中。 在一处被猎人废弃的窝棚里安顿下来,袁绍仍昏迷不醒,袁安袁平……却已经是饥肠辘辘。 袁平说:“安哥,主公是不是完了?” 袁安眼睛一瞪,“袁平,休要胡说。如今我们是遇到了一点小挫折,但怎能说是完了呢?背主之贼陷害,才使得我们沦落到这一步。等我们护送主公回了冀州,不数年光景,定能卷土重来。” 和袁平不一样,袁安是老袁家的老臣子,祖上三代追随袁家,可说忠心耿耿。 他点上了篝火,和袁平坐在一起。 袁绍躺在干草堆里,面色蜡黄,看上去非常的凄凉。 “这山里的夜风很寒,我们这样下去可不行。”袁平抓起弓箭,起身道:“我去找些吃的。” 袁安眼睛一眯,看了一眼袁平。 “袁平,你功夫比我好,还是在这里守着主公吧。我去找吃的……” 原来,袁安看出袁平的情绪不太正常,担心这家伙会偷偷溜走,甚至去投靠敌人,卖主求荣。 他伸出手,向袁平要弓箭。 袁平呢,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甘不愿的走过来,把弓箭递给了袁安。就在袁安接过弓箭的一刹那,袁平突然抽出一把短剑,抢身撞入了袁安的怀中。噗噗两剑,正中袁安胸口。 论武艺,袁安可一点都不比袁平差,甚至还高出一点。 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一个借口。不过袁安却没有想到,袁平还真的起了歹心。一手握着弓箭,猝不及防被袁平刺翻在地。袁安犹自感到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袁平。 “安哥,莫怪我……人往高处走,袁绍已经完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是事实。我不想跟着他送死,我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只要我杀了袁绍,一定能出人头地。凉王不是说了嘛,不拘一格用人才……安哥,你愿意一辈子当老袁家的奴才,可是我袁平却不愿意。” 袁安双眸好像喷火,却也无能为力。 袁平转过身,从篝火旁拎起一把钢刀,大步走进了窝棚,来到昏迷的袁绍身旁。 “主人,莫要怪我……怪只怪你自己,不识天数,要和凉王作对。我从小伺候你,整整三十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该是你伺候我的时候了!” 已经起了杀心的袁平,面庞狰狞可怖。举起钢刀,手起刀落。 一蓬鲜血喷将出来,喷的袁平满脸是血。袁绍一辈子的算计,到头来没想到,却死在家奴手中。 袁平抹了一把脸上的热血,解开袁绍的发髻,在手上挽了一挽,提着刀,拎着袁绍的人头往山外走。进山的时候,是步履蹒跚。如今出山的时候,却是脚步轻快。袁平手里拎的,可不仅仅是一颗人头,而是他此后的大好前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他怎能不高兴。 想到这些,袁平的脚步就格外轻快。 出了山,他认准方向,沿着管路大步流星。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一队关中骑军风驰电掣般的跑来,火光下,为首大将正是朱灵。 袁平认识朱灵,顿时大喜,“文博将军,我已杀了袁绍,这是他的首级,请带我去见凉王。” 朱灵先是没认出来袁平。 可是听到袁平的话语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他辛辛苦苦追了大半夜,不就是想要抓住袁绍,拿到首功吗?谁晓得,竟然被此贱奴抢了先手。 向后看了一眼,随他前来的兵将,都是他的亲兵。 朱灵一咬牙,催马冲了过去。那袁平正手舞足蹈的大声叫喊,朱灵的马可就到了他的跟前。 掌中大枪扑棱一抖,一枪刺透了袁平的心口。 抬腿把袁平踹翻在地,自有亲兵上前,从袁平的手上把袁绍的首级建起来,挂在朱灵的马脖子上。 “儿郎们,随我往东阿拜见凉王,领赏去!” 第四八三章 长安(二) 第四八三章 长安(二) 八月,秋高气爽。 西域的气温已经开始急剧下降,昼夜的温差越来越大,朔风罡烈,卷起漫天的萧瑟和悲凉。 李儒从汉安连夜抵达戍县,甚至连口气儿都没喘息,直接拜访戍县府衙。 戍郡太守华雄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当李儒看到卧病榻上,那个形容憔悴的人时,简直有些无法相信,这就是当年和他一起叱诧西凉,能在乱军之中斩将夺旗的汉安大都督华雄。 “文开……” 李儒话一出口,声音有些梗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现如今,李儒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年近五十的他,比华雄小了差不多快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作为谋士,他熬的心血,这两年西域风调雨顺,也没有发生什么让他头疼的事情。但华雄不一样!马上武将,这身上难保会有什么暗疾。特别是当年,险些死于疆场。 虽然说后来本家叔公华佗让华雄恢复了过来,但是元气还是受损。 当时看不出什么,可年纪越大,昔日受伤所产生的影响也就渐渐显露出来,最终一病不起。 华雄却笑起来。 “文正,干嘛这表情?老子这不是还没有死嘛……未见主公大业成就,我又怎可能离开呢?” 说着话,让一旁伺候的小儿子华荣搬过来椅子,“这一路辛苦,先坐下来歇口气吧。” 李儒点头,在病榻旁坐下。 华荣拨弄了一下旁边的炭炉,让屋子里的温度提高了一些,然后很乖巧的退了出去。 “荣儿快到志学的年纪了吧!” “快了,明年就十五了。这小子比他哥哥强,如今已经自县学结业。我就打算着,明年送他去长安,参加郡学。等郡学毕业了,就让他去参加科考。保不准,我家就要出一个状元了!” 华雄的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自豪和骄傲,精神看上去也为之一震。 虽然出身于武将,但华雄却不希望自家的孩子,将来也是舞刀弄枪的征战一辈子。大儿子既然继承了他的武艺,已经开始搏杀疆场。那么小儿子华荣……是时候家里出一个文人了。 李儒点点头,“千岁现不在长安,关东的战事也差不多该到高潮了。我估计啊,凉王回长安,大概是要明年夏末了。正好,我家那一位也喊着要去长安探望凉王,你带着荣儿和他一起去吧……就住在我在长安的府上,让荣儿先温一下书,代秋试结束,郡学差不多也该开了。” 华雄呵呵的笑了起来。 昔日一起征战凉州的老伙计,如今都差不多走了。 只剩下李儒华雄和徐荣三个人。徐荣又去了西川,诺大的西域,现在也只剩下他和李儒了。 二人扯了一会儿闲话,渐渐引入了正题。 “若不是我身子骨不行,也不会麻烦你来这里。班咫已经回来了,这一两日就会抵达戍县。” “恩!” 李儒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一种阴森的光彩,“他这几年,倒是做的有声有色。好大的威风,一回来就带了三十万大军……这是向你我示威,向凉王示威呢!” 华雄说:“当年卢公离开之前,曾嘱托过我,让我小心班咫,一定要限制他的权力。我未在意,就觉得大家都是从雒阳杀出来的,何必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如今想来,卢公所言不差。这家伙的确是有本事,短短几年就有了今日的成就。可惜啊,他的心思……却是歪了。” 李儒没有说话。 无难军自西域入了汉中之后,班咫就接替了甘贲的职责。 董俷当年曾说过,要保持住西域对外的军事威慑,适当的时候,可以进行扩张。班咫在最初接掌兵权的时候,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到了后来,他有点不满足了。自行领军出击,从泰平元年开始,用了五年的时间,横扫贵霜帝国,大军所到之处,莫不是如风卷残云。 如今,班咫麾下已有兵马近三十万。 其中大多数是从贵霜帝国劫掠而来的异族人。在这一点上,班咫效仿了当年乞活军的组军方式。 兵马越来越多,班咫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 凭借着他祖上的名声,加上董俷这些年来在西域打下的威风,班咫在贵霜,乃至及天竺处,俨然一方之王。董俷被封国之后,班咫也动了心思,此前在一封公文中,隐隐透露出来。 他想做贵霜王! 但是在当时,董俷自己也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也就没有理会班咫。 现在,董俷调集了关中八成以上的兵马,和关东诸侯决战。而关中的兵力随之空虚,班咫就觉得,他的机会来了。此次回来,表面上说是交令,拜见……可实际上,确有威胁之意。 李儒冷笑道:“班咫既然寻死,就让他来吧。不过在他来的时候,还需烦劳文开出面相助……” 他在华雄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话。 华雄刚开始脸色很阴沉,但渐渐的就听出了些许端倪,脸庞也露出了光采,连连点头,“正当如此!” ****** 两日后,班咫大军已进入了戍县境内。 三十万大军整戈待发,而班咫自己则带了三千铁骑,先行抵达戍县,准备向华雄述职。 至少在他的公文里,是这么说……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班咫这是来探口风了。如果稍有不对劲儿,他就会立刻起兵造反。至于那三十万大军,可以在一日之内,抵达戍县。而掌控这支兵马的,正是班咫最信任的一个人:晏明。 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明媚。 班咫率领三千铁骑入城之后,他一身戎装,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府衙中。 早在他抵达之前,就已知道华雄病入膏肓的事情。而戍郡的兵马,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不管怎么说,他班咫也是老人了。 在西域各部兵营中,也有许多至交好友。西域只要有风吹草动,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也算是有恃无恐吧。 华雄在幼子华荣的搀扶下,颤巍巍走进了大堂。 班咫上前,插手行礼道:“末将班咫,参见华老将军。请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参见。” 华雄一摆手,“巨源莫多礼。都是老朋友了,无需说这种见外的话,请坐!” 班咫随华雄坐下,但并未放松警惕。在进大堂之前,他就观察过周围的状况。这大堂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埋伏。大堂上,除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翁,在一旁伺候。除此之外,整个府衙中,显得非常平静。 有没有埋伏,班咫能感觉的到。 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了,班咫的直觉,还是非常敏锐。 华荣奉上了酒水。 班咫疑惑的说:“怎可烦劳小公子?” 华雄一笑,“巨源莫怪。我这里也没什么奴仆,老妻也生了病,几个婢女在后面伺候着。只这一老奴,是当年随我一同投奔太师的老兵。如今是又聋又傻,整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里站着。二十余载刀光剑影,他一直在我帐下效力。现如今,老习惯怕是无法改掉了。” 班咫扭头看了一眼那老奴,的确是有几分军旅之气。 “二十余载……老将军也算是元老功臣了,怎么这府上还是和当初一样,连个奴仆都没有?” “要那些人伺候作甚?” 华雄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旁边华荣连忙摩挲他的后背,好半天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我就一粗人,以前行军打仗时,有亲兵伺候。现在呢,身体不行了,也上不得战马了……我就打算着,等凉王结束了关东的战事,平静一些后,向凉王请辞,带家小回老家休养。” “老将军与凉王功劳不浅,且又是两朝元老,却……昔日和我一同效力的小子们,如今不是封侯就是拜将。而老将军却被扔在这西域荒凉不毛之地……凉王对老将军,实在是不公平。” 华雄一笑,却未接口。 班咫犹豫了一下,“老将军,实不相瞒,班咫此次回师,是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回转长安。” “哦?为何我没有听说过?”华雄看着班咫问道。 班咫说:“此乃密旨!” “密旨?” 华雄眼睛一瞪,突然拍案而起,“怕不是密旨,而是想要谋逆吧。回转长安,你一人回就足够,为何还要带着你那三十万大军前来。莫不是想要让那三十万人马,留在长安屯田种地?” 班咫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显得非常冷静。 “老将军,话不能这么说。究竟是谁谋逆?怕是不一定吧。当今是汉室的天下,凉王把持朝政,令皇上有名无实,如傀儡一样。我听说,关中今年遭逢大旱……可凉王不思安抚百姓,反而妄自兴征伐之事,置百姓与水深火热中,其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怕也尚未可知。” 华雄怒道:“班巨源,休得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班咫冷笑道:“是不是胡言乱语,您心里比我明白。不瞒您说,我此次奉密旨回转长安,正是为了助皇上重掌朝政。我知道老将军在西域德高望重,而且和汉安李侯颇有交情。所以想要劳烦老将军出面,为我打开西域沿途关隘……我可保将军以后封王拜将。” “尔……” 华雄气得说不出话来。 班咫说:“我也不怕老将军留我。且不说你这戍县城中,除了八百郡兵再无旁人,附近各营兵马,也有不少答应同我一同入京。呵呵,就算他们要来解救,无两三个时辰,却是抵达不得……而我手中三千铁骑,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控制戍县,支持我大军抵达,绰绰有余。” 华雄瞪着班咫,突然间也放声大笑起来。 “班巨源,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我?” 班咫也笑了,“如果老将军在十年前说这句话,我一定相信。但是现在……老将军还能提刀上马否?只需我一声令下,府衙之外三千勇士,就会冲进来。呵呵,就算是老将军杀了我,莫要忘记了,我尚有兄弟。若我有意外,晏明三日之内,定会领三十万大军,血洗戍县。” “血洗戍县,你好大的口气!” “老将军,不是我口气大,而是事实如此。其实,就算是你不出面,我也可以用你的印信,毫发无伤的打开戍郡关隘。嘿嘿,如今大势所趋,你何必执迷不悟?西域之地,谁能拦我?” 华雄抓起酒樽,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能拦你!” “你?真是可……” 那个‘笑’字还未出口,班咫耳边突然间响起了一声巨雷般的怒吼:“何需老将军出手,某家擒你!” 那声音听上去,有一些耳熟。 班咫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吼声一滞,可未等他做出反应,一只大手伸过来,从后面攫住了他的脖子。那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把班咫呼的拎起来“跳梁小丑,也敢跑出来在这里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班咫被那大手的主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紧跟着,门外响起一连串的惨叫声。班咫带进府衙的十几名亲卫,已倒在了血泊之中。百余名身着黑色软甲的技击士,从大堂外庭院中的树上,房顶上跳下来。府衙大门轰隆关闭,紧跟着从那府衙外长街上,传来喊杀之声。兵器的碰撞,钢弩破空的历啸,还有一声声惨叫,传了进来。 班咫被摔得头昏脑胀,抬头看去,却吓了一跳。 “漆侯,您怎么在这里?” 不知何时,一直站立在廊柱旁边,那个被华雄称作又聋又傻的老奴,变成了九尺身高,形同猛虎一样的典韦。只见典韦,须发皆张,手中大步流星走到了班咫的面前,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来,又怎能见到班大人的威风?班咫,背主反贼。当年若非我兄弟提点你,你焉有今朝? 不思报答,反而与那些狗贼勾连,密谋造反。 嘿嘿,你以为你很聪明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兄弟的掌握之中……荣儿!” 典韦一声大吼,华荣转身从八仙桌下,取出了一对双铁戟。 虽然华荣是个读书人,但是也不能代表,他就手无缚鸡之力。他拎着典韦的双铁戟虽然吃力,但并不会妨碍他行动。 典韦接过了双铁戟,头也不回道:“老将军暂且休息,待某家杀了那些鼠辈,再与你痛饮三百杯。” 华雄大笑道:“如此,老夫舍命相陪。” 典韦提起大戟,班咫厉声喝道:“典君明,我若死了,你也休想活命。” “哈哈哈,你放心吧,你死了,老子照样活的开心!”典韦一脚踩住了班咫,“这府衙之中,有我从星宿海带来的三百技击士,全都是经过严格考验,杀人不眨眼的好汉。凭你那区区三千铁骑,也敢妄称血洗戍县?小子,我告诉你,这戍县城中,早就埋伏了五千兵马。 听到了吗?外面的惨叫声,就是你所谓身经百战的勇士在求饶呢!” 班咫大叫道:“不可能……戍县兵马调动,我怎可能不知道?” “废话,你以为你真的能控制住西域的兵马吗?那些和你暗中勾连的家伙,早就被李侯拿下。” “你,你……典君明,莫忘记了,我兄弟尚有……” “我知道,三十万人马嘛!” 典韦啐了一口,“妈的,当年我兄弟三人,千军万马都不怕,那似你天天把那三十万人马挂在嘴边?好让你死得明白一点……早在凉王出关之前,已经密令徐晃领解烦军,潜入西域。” “啊!” “嘿嘿,你那三十人马,难不成还能胜过徐公明的十万解烦军?” 班咫面如死灰,张口结舌,脑袋里一片空白。 解烦军,汉安六大主力之一。 那可是在朔方经历过无数次血战的精锐人马。且不说解烦军的战斗力如何,单只是说装备,就不是班咫的人马可以比拟。更何况,徐晃被董俷称作五子良将,虽然这么多年来,他只得了四个儿子,还算不得‘五子良将’,可说起行军打仗,绝对是能在董俷军中位列三甲。 只是,十万人马入西域,为什么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呢? 典韦说:“小子,再教你一个乖。从去岁乞活军重组,徐晃就奉命将解烦军打散,分批从河西、漠北、星宿海等地潜入西域,而后秘密集结在戍县。这件事,只有李侯和老将军知道。” 班咫再也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他有些后悔了。好好的领兵打仗,虽然说无名无份,但也算得上是贵霜一地头蛇吧。 一时糊涂,听信了长安那些人的挑唆! 哈,谁能想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吧。自以为是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家的性命。 班咫没有想讨饶! 其实,凭借他的资格,如果讨饶的话,典韦还真的不会杀他。不管怎么说,当年董俷未发迹的时候,班咫就是他的部下。那时候,班咫和晏明,还一起救过蔡琰,足以令董俷饶他。 “漆侯,给我个痛快!” 班咫突然笑着说:“看在我跟随凉王二十年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典韦眯起眼睛,“凉王在命我前来之前,曾有过交代,不伤你的性命,要我带你会长安见他。” 班咫说:“凉王要饶我,我去无颜见他。班某走错一步,罪不容赦。还请漆侯成全。” 典韦静静的看着班咫,班咫也看着他。 府衙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小,渐渐的趋于平静…… 突然,典韦抬手一戟,将班咫砍翻在血泊之中。转过身,却见华雄在华荣的搀扶下走出来。 典韦苦笑道:“确是个好汉,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 第四八四章 长安(三) 第四八四章 长安(三) 于长安而言,西域太远了!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道理,图澄明白,还有在长安的宗室们,心里也非常清楚。 班咫出西域,只是他们的第二步棋。 想要控制住长安,图澄还有另一手安排。于图澄来说,这一手才是他最为关键的棋子。 八月十四,秋风起。 那风,把满天的云彩吹得无影无踪。夜幕中,有星辰闪烁。虽有些寒意,却昭示着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一个好天气,当然会带来一份好心情。不过这心情的好坏,只看今夜。 图澄内配软甲,外罩大袍。 邓展在他身边跟随着,两人直奔皇城。 长安皇城,和雒阳皇城很相似。或者说,雒阳的皇城,基本上是依照着长安的模式来建造。 分南北二宫。 北面为后宫所在,而南面是以未央宫为主的主殿。 守卫南宫的南宫校尉,是刘祯。自董俷被封国之后,为了缓解来自宗室的猜忌,董俷把南北两宫的护卫交给了宗正刘和来安排。这样子做,不是董俷怕了,而是希望能让宗室安分。 北宫三千人,南宫五千人,合击宫卫八千。 另有八百宿卫,是由童渊掌握。也就是说,董俷在很早以前,就把皇宫交还给了刘辩控制。 虽然说刘和是宗正,又是皇亲国戚。 但刘辩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虽交出了南北两宫卫,却始终掌握着宿卫,并由他信任的人执掌。由于刘辩经常在柏梁台留宿,所以那八百宿卫,分为两班,驻守在柏梁台的周围。 图澄邓展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柏梁台前。 当值的宿卫也认识他二人,知道图澄是刘辩的佛师,而邓展是清凉寺沙门护法,在通禀了刘辩之后,就放二人过去。柏梁台很大,三百六十五层台阶,步行上前也着实需要些力气。 此时,刘辩正在宫中和童渊谈论佛事。 一旁有杨谦伺候着,不时的还会插嘴,让刘辩笑上两声。这些年来,童渊对佛事也很精通。 图澄邓展进来,刚要行那三拜九叩之礼,刘辨却拦住了他们。 “图师,邓师,不必多礼……杨谦,为两位老师看座。” 虽然刘辩对图澄当初以他的名义,在外面乱来的事情不满。但罚也罚过了,骂也骂完了。图澄这两年很安分,刘辩对他也很满意。言谈之间,有恭敬,同时也带着一股子亲近之意。 “图师,邓师,这么晚了来找朕,可有什么事情?” 图澄微微一笑,“确有佛宝献上!” “哦,快快呈上。” 刘辩对政务是了无兴趣,但是对佛家的一切事情,都充满了好奇。他瞪大眼睛,看着图澄说:“图师又弄了甚佛宝?可是你上次说过的舍利子吗?朕倒是真的好奇,快拿来让朕一观。” 图澄说:“圣上,佛宝自然是呈上。不过,这宝贝凝聚神圣力量,当取一静室才行。否则宝贝中的力量,会令凡俗人等受到伤害……不如,我们去佛堂之中,圣上再仔细观看,如何?” 童渊微微一蹙眉,对图澄着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有些不喜。 刘辩倒是真的来了兴趣,连连点头,“就依图师所言,随朕往佛堂去……童师也一同去吧。” 童渊连忙说:“此臣之幸事!” 但是邓展,却瞳孔一收,不经意的握紧了拳头。 佛堂在柏梁台后面,很安静。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内侍在这里负责清扫之外,寻常人若没有刘辩的同意,根本无法靠近。刘辩和图澄,一前一后走进了佛堂。童渊邓展,紧随其后。 “图师,就在这里吧,但不知……啊,你要干什么?” 刘辩满面笑容,转过身说道。可只说了一半,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生生吧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童渊的脖子上,架着一柄两尺长短的窄锋利剑。 另一只手上,也握着一柄剑,抵在了杨谦的脖子上,面容沉冷,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俨然如同石雕一样。 图澄到此时,放长出了一口气。 “圣上,请先看过此帛!” 图澄捧上了一卷锦帛,上面有一个个用鲜血所书,色泽变成暗红的名字。 刘辩警惕的看着图澄,扫了一眼之后,眉头一蹙,沉声道:“图澄,这又是什么东西?” “此乃忠义之士联名启奏,希望皇上能重掌朝纲,除去奸妄,还我大汉江山朗朗乾坤的心意。” 刘辩的脸,腾地阴沉下来。 眼中带着阴翳,“忠义之士?忠义之士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胁迫朕吗?” “非常时,用非常手段。” 图澄面不改色沉声道:“图澄也知道此举不妥,可是为了我汉室江山,却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刘辩冷笑道:“图澄,你不过一番人,我汉室江山如何,与你何干?” “图澄虽非汉人,但如今却是汉民。即为汉民,自然当替圣上分忧。”图澄说:“臣也知道,如今朝中奸臣当道,皇上也早有心除去他。现在,正是好时机,还请皇上不要再犹豫了!” 那言语中,把一切问题都推倒了刘辩的头上。 刘辩气的面红涨红,“朕觉得,你才是最大的奸臣!” 虽然图澄并没有说奸臣是什么人,可是刘辩也知道,他说的是董俷。最可怕的是,董俷不在长安,而宗室也被牵扯进来。刘辩就不明白,如今这江山眼看着就要恢复光武时的兴盛……不,甚至比汉武皇帝时还要兴盛,那些宗室怎么就不肯接受董俷呢?不但不帮忙,还总是添乱。 刘辩有没有怀疑过董俷? 有! 但是在封国时,刘辩和董俷曾有一次极为秘密的会谈,只有童渊刘辩董俷三人知道。 那一天,董俷深夜入宫,极为诚恳,而且是开诚布公的和刘辩谈起了天下平定后的事情。 董俷说:“我并不想做皇帝。如今当个丞相,已经很累人了,打打杀杀我在行,做皇帝,我不在行。我也知道,很多人怀疑我居心叵测。我也知道,包括皇上您在内,也有这样的担心。” 毕竟是和董俷同甘共苦了十余载,刘辩那一天也没有隐瞒。 “董卿,朕的确是有这样的担心。” “臣没有什么大念想,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家。而这一点,臣已经很满足了。臣与皇上,二十载甘苦与共,皇上应该了解臣。臣……一句话,此生绝不负皇上。臣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定天下,给皇上打下一个锦绣江山。只待天下一统,臣会立刻退往西域。 这辈子没有皇上您的旨意,绝不走出河西。 但是在这之前,臣希望皇上能成全,让臣能够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战事之上,不知可否?” 董俷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非常熟悉董俷的刘辩,再也说不得什么。 所以在那之后,刘辩干脆彻底不管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了董俷来处理。甚至包括董俷之前金蝉脱壳,佯装被刺而悄然离开长安,刘辩也是心知肚明。虽然说,人心隔肚皮,但对于刘辩和董俷而言,从那一天开始,君臣二人的心,已经连在了一起,彼此没有任何芥蒂。 可没想到…… 刘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图澄,你回天竺吧。” “啊?” “只要你现在走,朕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有邓展,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朕保证,既往不咎。” 图澄傻了! 原以为,刘辩会很高兴和他配合。可谁晓得,刘辩根本就不甩他。 虽然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图澄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刘辩点头,这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 就在图澄一犹豫之际,刘辩突然出手了。 不要把刘辩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毕竟当年他随着王越学过剑术,有和董俷颠簸流离多年。身手算不得好,但是非常的灵敏。图澄被刘辩一掌推开,邓展旁边一怔,就在这一分神的时候,童渊弓背而退,狠狠的撞入了邓展的怀里,双肘凶狠的撞在了邓展的胸口上。 邓展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也顾不得手下留情,窄剑嗡的一声响,脚下向后错步,身体却向前一探,利剑穿透童渊的身躯。 与此同时,杨谦扑向了图澄。 而邓展在刺了童渊一剑之后,就摔倒在地上。不过在倒地的一刹那,手中的宝剑脱手飞出,正中刘辩的肩膀。 杨谦惊叫一声,被图澄一拳打倒在地。 “邓展,你疯了!” “你才疯了!”邓展怒声喝道:“废那么多话干什么?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有退路吗?杀了这狗皇帝,到时候我们可以栽赃给那些宗室,或者栽赃给董家的人。了不起,再立一个皇帝。” “你……” 图澄话到了嘴边,却也不得不承认,邓展说的有道理。 当然,这心思只是那刹那间那么一动,从地上捡起利剑,沉声道:“邓展,现在还不到时候。” 那边刘辩捂着肩膀,忍不住大笑道:“好一个忠义之士!” “闭嘴!” 图澄恼羞成怒,“若在废话,我现在就杀了你……快把宿卫虎符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想要宿卫虎符……秃驴,做梦!” 另一边,邓展已经站了起来。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童渊,走过去一把揪起童渊的领子,拖着童渊过去。在地面上,留下一流长长的血印子。邓展的气色很差,声音也变得沙哑了起来。 “皇上,交出虎符,否则老童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玉瓶,轻轻咳嗽道:“这药能止血。如果及时的话,说不定能保住老童的性命。只要你交出宿卫虎符……当然了,你也可以看着老童丧命,那我就把那阉货,当着你的面,一寸一寸的给割了。想一想,他们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如果你眼睁睁的……” “住口!” 刘辩的面颊抽搐着,瞪着图澄和邓展,眼睛通红。 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朕把虎符交给你们,放了杨谦和童师!” 邓展嘿嘿的冷笑起来。 “皇上,你是个好人啊……可你,终不是一个好皇帝!” 刘辩并没有理睬邓展,从怀中取出一块黄金虎符,扔给了图澄。图澄拿着那虎符,满意的离去。 邓展则蹲下身子,把童渊翻过来,将药瓶里的粉末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把瓶子扔给刘辩,“若是你今日能表现的好一些,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只可惜,你太软弱,当不得帝王。” 杨谦捡起了药瓶,为刘辩肩膀上的伤口止血。 “邓展,你不会有好下场!” “嘿嘿,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再说吧!” 这时候,图澄匆匆的回来了。 “老邓,都成了……刘祯带着宿卫前往凉王府。不管他们能不能成功,这梁子算是解不开了。一个时辰之后,刘和就会展开行动……我已经通知了赵云,他到时候会领兵控制长安。” 刘辩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云?” “嘿嘿,皇上……你可是后悔了吗?没错,赵云将军也是我的人。不过他倒不为别的,之所以愿意和我合作,是想要向董俷报仇……怎么,您难道没看到,他的名字也在那血书之中?” 刘辩糊涂了,“报仇?赵将军和董卿有何恩怨?” 邓展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图澄则哈哈大笑,“他们没有仇,可是臣却能给他们制造仇恨啊!” “制造仇恨?” “皇上,莫非您忘记吗?夏侯兰将军,和赵云将军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亲如兄弟。” 刘辩手指图澄,“夏侯兰,夏侯兰……难道,夏侯将军是……” 邓展阴恻恻的说:“是被我们所杀!” 第四八五章 长安(四) 第四八五章 长安(四) 贾诩静静的盘坐在囚室中,不过囚室的大门,却是敞开着。 此时的杜邮堡里,已不剩下什么人了。空荡荡的,透着一股子死寂的冷清,令人心生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贾诩闭着眼睛,不停的做着深呼吸,似乎在回味这种奇怪的感觉和氛围,表情很怪异。 阴森长廊中,幽暗的火光忽闪忽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清晰。贾诩,也睁开眼睛。 “父亲!” 在门外,出现了一个瘦削的青年文士,年纪看上去在三旬左右,颌下黑须,面容瘦削,却显得很干练。文士在门外躬身道:“奉王太子之命,请父亲前往长安,坐镇凉王府,主持大局。” 贾诩起身下榻,一抖衣袍。 “访,几年不见,你比以前却是沉稳多了。” 那文士,正是贾诩的次子贾访。闻听贾诩的称赞,贾访却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此乃父亲和凉王的栽培。” “呵呵,个人的成长,和他人无关。”贾诩笑了笑,“你哥哥回来了吗?” “兄长已从星宿海秘密潜回长安,此次回来,兄长共带来了两千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技击士。现正奉王太子之命,拱卫凉王府。王太子说,西域已定,长安诸事,尽在掌控之中。” 贾诩眸光一闪,“他们终于要动了吗?” “是的,他们也知道,关东战局已经不可逆转,若凉王挟平定关东之势回转长安,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明日,将是秋试大考的日子,所以那些人决定今晚起事,和凉王决一死战。” 贾访侃侃而谈,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而贾诩更是如此,示意贾访在囚室中坐下。近十年的幽禁,虽然董俷并没有限制贾诩的行动,但是为了避免麻烦,贾诩很少走出囚室大门,更不要说走出杜邮堡,去享受一下阳光。 十年谋算,只为今朝! 贾诩很清楚,过了今夜……这长安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崭新局面。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谋划。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和董俷一步一步的谋划。现在……可以采摘胜利的果实了。 可越是这样,贾诩就越是冷静。 “访,你了解王太子吗?” 贾访一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自王太子执掌督察院以来,孩儿一直在暗中观察。不能说很了解,但是也算熟悉。王太子宏才大略,有帝王之姿。在孩儿看来,王太子和凉王,完全不一样……父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还要早早的赶回长安呢。” 贾诩笑道:“我会不会长安,意义都不大。事实上有王太子坐镇长安,作用胜于我十倍。之所以说让我主持大局,不过是奖赏我这多年来幽居杜邮堡的功劳。你也说了,长安尽在掌控。” “可是……” “访,你刚才也说了!王太子和主公不一样。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我相信,你和你的兄长,也都有了自己的算计。但是我却不同,若我在长安一日,只怕是王太子这心里,就一日不得安宁。追随凉王以来,我锋芒太露……于我个人,倒无所谓。但是于你兄弟,却不妥。” 贾访不禁沉默了! 境遇不同,也注定了个人的胸怀不一样。 其实贾访何尝不知道,当董冀每每提及他的父亲时,言语神采之中,总会流露出忌惮之色。 而在董冀身边,也有了周不疑出谋划策。 过了今夜,周不疑就将要正式的走到台前。如果贾诩出来,势必会压制住周不疑的发展。 董冀会顾忌贾诩。 一开始或许不会波及他兄弟,但只要董俷在,贾诩就不会倒。贾诩在台上多一日,董冀就会将那顾忌,渐渐的由个人而转移至整个贾家。一俟董俷不在了,那么贾家就再无靠山了。 贾诩说:“我知道,王太子其实对我很忌惮。而且他的野心,比之主公要大,手段也比主公毒辣。主公对那九五之尊,并没有兴趣。当初之所以接受封国,最主要的还是向一些人妥协。但是关东之战结束以后,主公定然还政皇上……所以,长安今夜,注定会有腥风血雨。 我老了,眼见着你们成长,并且已经成为王太子的左膀右臂,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中平元年时,主公在临洮强行招揽我,并且对我说:天下之大,能用贾文和者,能令贾诩尽情施展才华的人,舍我其谁?一晃二十年,主公当时的言语,为父至今是仍萦绕在耳边。 天下,能驾驭我,使用我的人,唯有主公。 即便是王太子,也不可以! 如今,已经是该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访,你回去吧。我这里有一封信,请转交给主公。 你告诉王太子:贾诩已死,从此这汉室天下,再无贾文和这个人。 如此一来,方能保我贾家的富贵。” “父亲!” 贾诩展颜一笑,“好了,你走吧……让贾笙和贾郁留下,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解决。” 贾访闻听,躬身一礼。 贾笙和贾郁,是贾家的家将,也是当年西凉羌乱,贾诩在敦煌收养的两个孤儿。 贾笙二十二岁,贾郁才二十,是兄弟俩,不但武艺高强,还能识文断字,精通于兵法谋略。 已近戌时。 贾访带着人离开了杜邮堡。大约快要到渭桥的时候,贾访突然听手下有人喊道:“快看!” 扭头看去,只见杜邮堡方向火光冲天。贾访本能的拨转马头,但是猛地又勒住的战马,一声叹息。 “我们去羽林军大营。” “可是杜邮堡……” “杜邮堡遭贼人攻击,已经不存在了!” 跟随贾访的人,都是他的亲随。听闻他这句话,都一怔。有聪明的人,随之就明白了过来。 贾访说:“快些走吧,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打马扬鞭,朝着羽林军大营的方向急驰而去。数十匹战马,也紧随着贾访的身后。 ****** 朱雀大街,在夜色中很安静。 由于秋试大考即将到来,也不知是出于慎重的目的,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长安在三日之前,开始宵禁。昔日每逢夜晚,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在今夜格外的冷清。长街上,不见人迹。 刘祯领着八百宿卫,出皇城直奔朱雀大街而来。 一路上,刘祯心情格外激动,身体中好像有一团火似地,快要把他焚烧掉。 过了今日,长安就要变成刘姓的天下了。这江山还是汉室的江山,天下还是老刘家的天下。 当拐过进昌坊的时候,刘祯和带领家将,赶来汇合的刘基相遇。 这刘基,是刘繇的儿子。当年高宠解救刘繇之子投奔刘备,刘基不愿呆在徐州,投奔长安。 年二十三岁,孔武有力,被刘和称之为老刘家的千里驹。 刘祯和刘基谁也没说话,但是从彼此那热切的目光中,却看到了彼此的心声。相互一点头,两军汇合一处。 近三千兵马,向凉王府开拔…… 八百宿卫,也没有想太多。 他们是童渊训练的兵马,只忠心与刘辩。黄金虎符一出,八百宿卫自然也就听从刘祯之命。 长安,是董家的长安。 宿卫何尝不知道?在他们看来,今日不过是皇帝和凉王之间的一场对决。只要成功了,刘辩就能重掌朝政。朝堂里的争纷,对于宿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责任就是,保护皇上,听从皇上的调遣。至于其他的……呵呵,哪怕董家势力再大,皇上一声令下,他们决不推辞。 八百铁骑,在长街急行。 隆隆的蹄声,也惊醒了许多街道两边民宅中熟睡的百姓。 有记性好的,一把将家里想要推开窗子看情况的家人拦住。 “七年前的某个夜晚,长安城中也回响着铁蹄的声音。但是那一夜,却血流成河。莫好奇,莫观瞧……是是非非,都和我们无关。这长安城是谁的,不重要……只要不影响我们就行。” 老者们口中的那一夜,正是贾诩血洗长安的夜晚。 也许,今夜的长安,又将掀起腥风血雨吧…… 第四八六章 长安(五) 第四八六章 长安(五) 凉王府大门紧闭,镶嵌着一排排直径大约在四寸左右,圆形铜片的朱红色大门,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气死风灯笼随风摇晃,烛火忽闪忽灭。 刘祯和刘基相互看了一眼,刘基立刻会意,带着他所率领家将,封锁长街两面,把凉王府围住。 片刻之后,从凉王府的后方,传来鸣镝声响。 刘祯下意识的抽出宝剑,厉喝一声:“宿卫军,给我杀……活捉董贼家眷者,封乡侯,赏万金!” 随着宿卫齐声呐喊,凉王府周围,响起了震天介喊杀声。 有宿卫抬起撞木,向凉王府仪门冲击而去。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登上台阶。突然那仪门打开,一名小将领着数百军卒,从凉王府中冲出。那小将,身高八尺,膀阔腰圆。生的齿白唇红,面如冠玉一般。掌中一对大铁矛,长约七尺。儿臂粗细,每一支重大六十六斤。 “蠢贼,吾彦在此!” 小将双手舞矛,化作一道道如虹影般的寒光。只听破空的历啸声响起,当头两个扛着撞木的宿卫被挑飞了出去。吾彦双矛顺势一压那包铁撞木,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口中一声巨吼。 “开!” 重达五百斤的撞木,被双矛挑动,翻飞而去。 后面的宿卫躲闪不及,被撞木砸的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肉糜,带着那黄白且粘稠的脑浆,顺着台阶往下流淌。这凉王府中的数百军卒,全都是当年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个个身上带着残疾,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少了一只胳膊。可这些人杀法骁勇,配合有素,把宿卫逼得连连后退。 刘祯不禁吓了一跳! 不过转念一想:董俷出兵随带走了大部分悍卒,可这凉王府是他的家,总会留有一些猛将。 但是,我手中有三千人马,且凉王府这边一旦出事,其他人马也就要一起行动了。 只要赵云的羽林军进入长安城,整个长安都将被我们控制。待到明日,皇上一声令下,董贼就算有天大本事,也难以回天。这天下,还是我刘家的天下,区区鄙夫,焉能让他来当国? 想到这里,刘祯心事大定。 指挥人马向凉王府冲击。此时,长安城喊杀声四起,不少地方起了火,那烈焰冲天直窜。 随着凉王府的战事开启,宗室和董家的对决,再无回转余地。 刘和等人,领着临时拼凑出来的人马,还有清凉寺僧众,举着刀枪,在长安城中奔走不停。 早在很早前,刘和等人就已经确定了目标。 他们攻击的重点,除了承明殿,鹿门阁等几个有着董俷明显烙印的地方之外,还有就是守卫相对薄弱的霸城门。霸城门一破,早已经等候在外的羽林军将顺势攻入长安,可定大局。 但,承明殿也好,鹿门阁也罢。 还有那印刷的工坊,天工监基地……这些个地方的抵抗,都非常顽强。 刘祯渐渐的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十几个闯进凉王府的宿卫,在进去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而且,凉王府四周喊杀声虽然响亮,但是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进展。从那兵器的撞击声来看,刘基也遭遇到了抵抗。情况有点不受控制了!按照计划,此时应已拿下凉王府啊? 身后,尚有二百宿卫,等待命令。 刘祯一咬牙,“传我命令,攻入凉王府,死活不论!” 之前刘祯是想要活捉,可是看这情况,好像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我也唯有下毒手了…… 就在刘祯发出命令的一刹那,战局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名女将领着数百人杀将出来,厉声喝道:“小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活不论!” 话音未落,数道寒光飞出。几个刚靠过来的宿卫,被飞刀所杀。那女将摘下大枪,扑棱棱一抖,幻出万朵梨花,将围拢过来的宿卫,纷纷挑杀在长街上。威风凛凛,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女将,正是董绿。 年已三十六岁的董绿,虽然多年未曾再上疆场,可是这武艺,未有一天落下过。 董俷曾经对董冀说过:“我苦练武艺,万一有一天,我董家面临危险时,我还能保护家人。” 董冀,是董绿的儿子。 后来在一次和母亲闲聊的时候,把董俷的这些话说了出来,着实的刺激了董绿和任红昌二人。 从那之后,二女也开始打熬功夫,任红昌这个昔日鸾卫营的主帅,也将家中女仆组织起来。钩镶女兵重又出现,每日在后花园中操演阵法,练习武艺。只是在外人看来,凉王府依旧安静。 二百钩镶女兵从府内闯出来的一刹那,凉王府里,响起了悠长号角声。 紧跟着,一支支火箭,从凉王府,从长安各处战场中腾空而起。刘祯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技击士,出击!” 在一声厉喝声中,朱雀大街两边临街的房顶,墙头上,出现了一群黑衣黑甲,一手圆盾,一手持铁剑短矛的甲士。这些甲士,纷纷从屋顶墙头上跳下来,加入战局之中。圆盾轮开,盾缘寒光闪烁。铁剑短矛刺击,挑斩,并且不时的,会从绑在他们手臂上一方长匣中,飞出钢弩,射杀靠近的宿卫。 月英弩! 经由黄月英等人改进,将元戎弩细化,可连发十弩,十五步之内,能贯穿重甲。 这是专门给技击士配备的武器,威力无穷。刘祯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宿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竟反应不过来。这时候,董绿催马冲过来,人马合一,银枪快如闪电,将刘祯挑杀在长街之上。此时,围绕着凉王府周围的长街小巷中,到处都是纵越挪移的技击士身影。 一名武将挥舞长枪,从小巷中杀出来。 “堂兄,速走……” 来将正是刘基,他从其他角门想要攻入凉王府,哪知道连凉王府的院墙都靠不过去,在墙后的技击士,用钢弩利矢,射杀的刘基兵马狼狈逃窜。一俟反击开始,刘基的人,已四散而逃。 刘基从小巷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刘祯被董绿挑杀。 双眸通红……他也知道,今晚这宗室的行动,恐怕是已经完了。想要杀出去,又谈何容易? 催马拧枪,向董绿扑去。 吾彦双矛砸翻了两个宿卫,见此情况,怒吼一声,“蠢贼,休伤我家王妃!” 大步流星冲过去,拦住了刘基的去路。一手铁矛脱手飞出,刘基在马上举枪封住,这战马已经到了吾彦的跟前。只见吾彦巨吼一声,也不躲闪,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在了那战马的脖子上。 战马一声悲嘶,被吾彦砸翻在地。 刘基被摔得头昏脑胀,还没等爬起来,却见吾彦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他的双腿,大喝一声,双臂使尽力气,把那刘基撕成了两半。宿卫的确厉害,可是却没有见过这般的景象。 吾彦撕碎了刘基,二话不说,抡起两片尸体,追着宿卫打去。 朱雀大街的战事持续了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就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董冀走出了大门,自有亲兵牵来马匹。而董冀并不急于上马,而是走到董绿马前,“母亲……” “男儿大丈夫,怎地如此呱噪?你父王将长安交给你,你就好好的替他看着。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别来烦我。家中的事情,你无须操心。早早了事,明日还有秋试大考要进行。” 说完,甩都不甩董冀,策马上了台阶,带着钩镶女兵,退回凉王府。 “那小子不错,有你父王当年的风采。你带着他吧,也好有个照应……我还要去看望你大娘!” 董绿指着正在追杀宿卫的吾彦,对董冀沉声说道。 董冀躬身道:“孩儿遵母亲之命,这就解决长安群鼠!” 说完,他翻身上马。 “吾彦,不要再打了,随我办正事去!” 有军卒为吾彦牵来了一匹枣红马,又有人将地上的两支铁矛送还给吾彦。吾彦翻身上马,一马当先,为董冀开路。 鲜血,早已把朱雀大街染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董冀跨坐马上,若无旁人的向未央宫方向疾驰而去。 凉王府大门轰的关闭起来。 此时,整个长安,都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中…… 第四八七章 长安(六) 第四八七章 长安(六) 刘和发现,事情已经偏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率领家将,攻打的是已搬出未央宫的承明殿。可是,这座挂着宫殿之名,实际上是一座楼阁的地方,守卫却非常严密。镇守承明殿的将领,是一个名叫郭淮,年纪方二十的青年。 指挥承明殿的阁卫,抵挡住了刘和一次次的攻击。 半个时辰过去,刘和三千余兵马,却奈何不得承明殿数百阁卫半分。在承明殿门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皇叔,大事不好了!” 一名家将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赶到了承明殿前,“济北侯攻打西平坊,被流矢射杀。各府推进皆不甚顺利……阴平侯让小的前来通禀,董家可能早有防范,请皇叔速速退往未央宫。” 济北侯,名刘广。 是汉初济北惠王刘寿的后裔,青州平原郡高唐人,曾担任过斥丘令。泰平元年,袁绍攻破了平原郡,斥丘失守。刘广担心受到曹操的责备,就带着家人逃到了长安,被刘和纳入宗室。 至于阴平侯,名叫刘馥,早年沛国王一支,居于江左一带。至于孙刘大战,迁至长安。按照宗谱,刘馥也是刘辩的长辈。被封为阴平侯,辅佐刘和,打理长安宗室,才华非常的出众。 此次宗室密谋,刘馥镇守未央宫,总督全局。 刘和闻听,不禁慌了起来,“刘祯那边,进展如何?” “皇叔,刘祯大人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好。曾派人送信说,在凉王府遭受到了猛烈的抵抗。” 刘和心里一咯噔,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董冀那总是带着笑意,人畜无害的面容来。 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掌握中?若是如此,我们可就遭他的算计了。 “撤兵,撤兵!” 刘和立刻命士卒退往未央宫。 承明殿的阁卫,也没有在后面追击。当刘和的人马退走之后,郭淮的身影出现在承明殿门口。 “校尉大人,他们退走了……我们是不是去追击呢?” 郭淮冷笑道:“追个甚?难道他们还能长翅膀飞走不成?立刻通报王太子,就说反贼已退往皇宫,挟持了皇上。尔等随我前往宗室各府,将密谋造反的逆贼家眷统统拿下,押往未央宫。” “喏!” 六百阁卫冲出承明殿,纷纷上马。 只留下了一个诺大的空空阁楼,连个守卫的人都不在。其实,早在前几日,留守长安的承明殿大臣,已经秘密把这里的物品送至凉王府里面。同时顾雍马峤卢毓等官吏,和家眷一起,被董冀秘密迁至凉王府。所谓的阁卫,实际上全部是跟随董冀多年的督察院技击士。 董冀的反击,开始了! 得到了刘馥的通知,宗室人马纷纷退往未央宫。不过当关闭宫门,清点人数之后,刘和刘馥发现,原先聚集起足有万余人马,在经过了一场厮杀之后,折损了一半。此外,宗室死伤惨重。 除了已经知道战死的济北侯刘广之外,尚有清乡侯刘祯,安亭侯刘基,镇宁亭侯刘琰等十数人不见踪迹。虽然尚未知这些人的生死,但刘和刘馥心里却知道,这些人只怕凶多吉少。 图澄忍不住怒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计划很周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馥咬着牙,轻声道:“只怕是在我们中间……有内贼告密。看今天这情况,董家分明是早有准备。只等我们出手,他们就可以借机铲除。若无内贼泄密的话,董家怎可能未卜先知?” 内贼…… 所有人面面相觑。 图澄刘和,目光森冷,面目狰狞,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可是入眼的,尽是一派慌张恐惧。 不行,这时候可不能出现内讧。 外有强敌尚未解决,若是自家再乱起来的话…… 图澄说:“诸公莫要担心,我们还有羽林军兰池将军赵云的数万兵马。只要他们一入长安,定能解决问题。还有班将军的三十万大军,也已经抵达西域。只待他们一出河西,关中定然大乱。” 理论上,的确是如图澄所形容的一样。 可实际上呢? 所有人对那西域的三十万大军并无感觉。相反,他们更看好近在长安的数万兰池羽林军。 刘和也笑道:“诸公别慌张,莫忘记,皇上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是啊,皇上在我们这一边! 只要皇上在,大义就在我们的手里。刘馥向图澄看去,“图师,必要时,还要请皇上出面平息这次纷乱……皇上那边,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 图澄信誓旦旦,目光向邓展扫去。 却见邓展点点头,那意思是在告诉图澄:莫担心,一切尽在掌控中。大不了,杀了这些人,挟持皇上和董家谈判。 图澄,下意识的点头,心里也安宁了许多。 未央宫外,越来越多的军卒汇聚而来。隶属于董家一系的兵马,在未央宫外组成了方阵。 灯火通明,杀气森然。 而长安城中不断传来的喊杀声,哭号声,却让未央宫中的人们,感到恐慌。 突然间,城外士卒一阵骚动。 刘和图澄等人连忙上城观瞧,只见一队人马由远而近的赶来。当先一骑白龙驹,马上之人方及冠的年龄。一系黑衫,黑甲在外,罩黑色麒麟战袍,手中握一把长剑,更显雍容华贵。 青年身后,跟随着一员小将。 黑漆漆的铁矛上,鲜血仍顺着血槽往地上低落。 马脖子上,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一脸狰狞的杀气,令人心生恐惧。 有眼尖的人,接着火光看清楚了挂在马脖子上的人头相貌,忍不住惊恐的叫喊起来:“是清乡侯……” “住嘴!” 刘和一声怒吼,心道一句:一群酒囊饭袋,这个时候慌个什么?冷静,我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心里是这么说,可声音却带着颤抖。 “城下之人,报上名来!” 董冀抬头笑道:“凉王世子董冀,见过皇叔!” 吾彦举矛振臂高呼一声:“凉王!” 刹那时,城下士卒山呼海啸一般的响起‘凉王’的呼喊声,在长安的上空,回荡不息。 刘和等人的脸色煞白,有胆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图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大声道:“世子,你率兵围攻皇城,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尔等聚集此处,所为何来?念在你年幼无知,速速退走。” 董冀放声大笑,“秃驴,这里何时轮到你来说话。本世子倒是听人说,有人大逆不道,挟持圣上。故而带领兵马,前来平乱。” “黄口小儿,竟胡说八道。此乃长安,朗朗乾坤下,怎会有人造反?” 这一会儿,不管是刘和还是图澄,一个个说起话来,全都没有半分底气。只希望能拖延到援兵抵达。 董冀收起笑容,眼睛一眯,“图澄,刘和!尔等密谋造反,事情已经败露,今日我领兵来此,就是为了救出皇上,平息战乱。若聪明的,就赶快开门投降,否则的话,后悔可来不及了。” “投降,投降!” 士卒们再次呼喊起来, 吓得城头众人,肝胆发颤。 就在这时候,郭淮押着千余人,来到未央宫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刘和眼尖,看到了人群中,自家的妻儿。 心里咯噔一下,惊恐的喊道:“董冀,你要作甚?” “此乃反贼家眷!” 董冀的眼睛眯缝起来,语气森冷的说:“从现在开始,我每报数十下,尔等不开宫门,就有十人人头落地。报数百下,斩首百人,报数千下,就斩千人……我说话算数,尔等自己考虑吧。” 刘和等人都傻了眼儿! 想当初,长安世族作乱,贾诩虽狠辣,却没有如董冀这样的毒辣。 “一!” 吾彦大吼一声。百余个技击士,二话不说,从人群中拉出来了十个人,在未央宫门跪下来。 “……七、八、九、十!” 在一片哭喊声中,吾彦的报数没有停止。而且他的语速也很快,不等刘和等人做出反应,十声报数已经到了。 郭淮挥动令旗,但见大刀落下,鲜血喷涌,人头在地面上滚动,死尸倒在血泊中! “我苦命的儿……” 城头上,一名宗室当场就昏了过去。很明显,在死者当中,有他的亲人。城上的人,还没有从那血淋淋的场面中清醒过来,吾彦的第二报数,已经喊到了十。十个男女,人头落地。 董冀看上去很平静,对那哭喊声丝毫不在意。 周不疑催马上前,对那群在钢刀下瑟瑟发抖的宗室家眷说:“不想死是吗?让他们开城吧!” “爹啊,快投降吧,孩儿不想死啊!”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冲出来跪在城下大声的叫喊。 从董冀身后,飞出两骑,横刀一推,把那少年斩为两段…… “我投降,我投降!” 一名宗室惊恐的叫喊着,到内宫墙垛口向下呼喊:“开门,打开宫门啊!” “混蛋!” 图澄一声怒吼,邓展腾空而起,一剑将那宗室斩杀。 图澄道:“尔等糊涂。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老婆孩子死了,可以再娶,再生。你们要是打开宫门,董家那小子会饶了你们吗?坚持住……你们听,长安城中的喊杀声还没有停止!只要赵将军的人马一到,董家那小子必死无疑!大家忍耐,忍耐一下……” 未央宫外,已经倒下了百余具无头尸体。 哭喊声也停止了,血水在火光的照映下,泛着光亮。董冀就站在阵前,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世子,还杀吗?” 董冀冷冷的说:“杀,为什么不杀?父王说过,杀得百万人,才是雄中雄……我今日心慈手软半分,他日就有那不知死活的人害我家人。走到这一步了,他们没退路,我也一样没有……杀!” 郭淮吾彦,乃至周不疑…… 在听完了董冀这一番言语之后,全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 远处,突然有马蹄声响起。 一队队人马,从长安的大街小巷中蜂拥而出。火光中,可见一面大纛迎风招展,上书斗大的‘赵’字。 图澄第一个看清楚,忍不住热泪盈眶。 “援兵来了,赵将军入城了!” —————————————— 注:刘馥,扬州刺史,于三国演义第48回登场。刘馥起自合淝,创立州治,聚逃散之民,立学校,广屯田,兴治教,久事曹操,多立功绩。在曹操“宴长江横槊赋诗”之际,直言曹操诗中有不吉之言,惹得酒醉后的曹操大怒,手起一槊,刺死刘馥。曹操酒醒后后悔不已,命以三公厚礼葬之。 第四八八章 长安(七) 第四八八章 长安(七) 董冀的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突然举起手来,郭淮会意的点头,挥动手中令旗。看守宗室家眷的阁卫齐刷刷向后一退。 周不疑道:“尔等还不逃入皇城,更待何时?” 已经被杀得快要疯掉了的宗室家眷,下意识的拔腿就逃。同时尚有人高声的叫喊:“开门,快打开宫门。” “开门,放他们进来,放他们进来!” 城上的宗室,忍不住叫喊起来。 援军来了,有救了……他们也顾不得弄清楚,这么多人怎么一下子就摆脱了对方的控制? 包括刘馥在内,很多人都在呼喊。 图澄也没有注意到,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邓展,不见了踪迹。不过,图澄却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慌张。胜利还没有到来,如今只不过是看到了曙光。 “皇叔,拦住他们,不能开城门,不能开城门啊!” 刘和的老婆孩子,就在人群中。闻听眼睛一瞪,怒道:“图澄,滚开……你没有家小,自然可以说的轻松。我老婆孩子都在下面。如果不开门的话,董冀狗急跳墙,会杀了他们的……开门,开门!” 宫门后,顿时一阵喧闹骚乱。 宫门开了! 董冀仿佛不知道,他们的后路被对掉了。只是看着那洞开的宫门,冷冷的喝了一声:“动手!” 周不疑一挥手,只见一排弓箭手抢出方阵,弯弓搭箭,嗡的一声,射向了拥堵在宫门口的人们。 紧跟着,郭淮摆动令旗,军阵随之发生了变化。 齐刷刷向宫门推进,一边前进,一边放箭……未央宫外,尸体堆叠在一起,阻隔着宫门,无法再关闭。而董冀,却拨转马头,迎着纵马驰来的赵云,丝毫不见慌乱,反而在马上微微一点头。 被宗室们视为救星的赵云,纵马来到董冀面前。 不过,他并没有像宗室们所希望的那样,一枪解决了董冀。相反,在图澄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赵云勒住了战马,翻身下来,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赵云,已按照世子所给的名单,将长安周围的逆贼全部缉拿。斩杀贼酋一百四十一人,俘三千八百余人,听候世子发落。” 董冀也下了马,搀扶起了赵云。 “将军,这两年来……确受委屈了!” 说着,他转身用手指着城上目瞪口呆的图澄,“那秃驴,就是谋害夏侯将军的凶手,就交给将军处置。” 赵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多谢世子!” 赵云转身扳鞍上马,摘下大枪,向空中举起,厉声喝道:“三军儿郎,随我诛杀谋逆反贼!” 刘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变得很呆滞。 可笑,真的是可笑啊! 一心期盼的援军,却成了索命的阎罗。事到如今,一切都明白了。自家的那些谋算,年余来经营的一切,早就在董贼的算计中……可笑自己,还得意洋洋,以为过了今晚,会天下太平! 敞开的宫门,让未央宫成了被剥光了衣服的美人。 督察院闇部的兵马,在控制住了宫门之后,就分散开来,抢占宫中各处宫殿。而散落在宫中的宗室和乱兵,在赵云那如同风卷残云一样的攻击下,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无一人生还。 就在这时候,未央宫突然腾起了熊熊烈焰。 看方向,却柏梁台…… 赵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在乱军之中,寻找着图澄的踪迹。眼见着,那图澄在十几名僧众的护卫下,乘上了一匹马。赵云已经杀得红了眼,看见了图澄,哪里还能容得他再逃走呢? 一手擎枪,一手抽出巨阙剑,厉声喊喝道:“图澄,还小兰的命来!” 银枪崩挑突刺,巨阙剑劈斩撩抹,势如疯虎一样的扑向图澄。那十几名僧众想来拦住赵云,可他们又怎是赵云的对手?只三两个回合,被赵云枪挑剑劈,倒在血泊之中。不过趁此功夫,图澄打马扬鞭,朝着远处疾驰而去。赵云在后面紧追不舍,同时收起枪剑,取出弓箭。 一支利箭,正中图澄坐骑后臀。 战马希聿聿一声惨叫,一下子直立而起。马上的图澄猝不及防,就摔了下来。可他这一只脚,却挂在了马镫里,一时间也挣脱不下。身子被战马拖着,绕着皇城奔跑。只听得图澄凄厉的惨叫,在未央宫上空回荡。 与此同时,董冀已经控制住了未央宫。 在周不疑和吾彦的陪同下,董冀领着六百督察院阁卫,往柏梁台方向疾驰而来。 柏梁台,火光冲天。 董冀等人抵达时,只见宫门外,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十具死尸。周不疑一抬手,阁卫立刻散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邓展从火场中走出来,满身的鲜血,灰白头发,因火势而略呈曲卷。 董冀,笑了…… 只见他翻身下马,向邓展走去。 “邓师,辛苦了!” 而邓展呢,却翻身跪地,大声道:“邓展参见世子……奉世子命,皇上已经身陷于火海之中。” 董冀在距离邓展还有七八步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不不不,邓师此言差矣。皇上是被谋逆宗室和图澄所杀,和本世子……呵呵,没有关系。” 邓展连忙道:“世子所言极是,却是邓展胡言乱语。” “邓师平逆,劳苦功高。待父王凯旋回归,本世子定然会启奏父王,为邓师请功。” 邓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过言语仍然恭敬,沉声道:“能为世子效力,已是邓展的荣幸,岂敢再奢求?” “有功就赏,天公地道。邓师莫要再客气……”说到这里的时候,董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惧之色,目光越过邓展,直勾勾的看着他后面,惊恐的喊道:“皇上,您怎么还活着?” 邓展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却见身后是蒸腾的烈焰。 立刻意识到不妙,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寒芒。邓展啊的一声,侧身躲闪,不过却慢了一步。 一支箭镞闪烁幽蓝寒光的钢弩,正中邓展的肩膀。 月英弩,十五步之内可贯穿重甲。董冀外面罩着大氅,谁也看不到他手臂上绑着的月英弩。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邓展虽身手高明,又有甲胄防护,仍然被董冀射中。 箭镞钻入肩膀,邓展就觉得伤口不痛,但却发麻。立刻就明白了,这钢弩之上,沾染剧毒。 “世子,你……” “邓师若不死,父王又岂能看不穿这里面的奥妙?” “你……” 邓展惊怒不已,一咬牙,踏步腾空而起,掌中利剑寒光吞吐,朝着董冀就扑过来。就在这时候,只听吾彦怒吼一声:“老贼,看矛!” 铁矛挂着风声,破空飞向邓展。 而邓展身在半空,无处躲闪。只见寒光一闪,啪的一声,铁矛击碎了邓展胸口的甲胄,贯穿了他的身子。这一击,吾彦用尽了全部力量。以至于铁矛穿透了邓展的胸口后,带着他的身子向后飞去,砰的摔在了台阶之上。邓展在血泊中挣扎了两下,两腿一伸,终停止呼吸。 董冀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周不疑轻声道:“这老家伙还真厉害,臣下找马中行配的毒药,能让烈马立时倒毙,没想到……” 董冀一笑,走过去拍了拍吾彦的肩膀。 “士则,多亏了你啊!” 吾彦,也憨厚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赵云等人领着兵马,抵达柏梁台下。 只是柏梁台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虽然尽力去扑灭大火,但一直到三更天,火势也没有减弱。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刘辩,死了! 顾雍马峤等人,赶来火场,看着那被火焰覆盖的柏梁台,都不知所措。 皇上死了…… “世子,要不要派人通知凉王千岁?” 董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要了……关东战事正在关键,若是父王知道了这消息,一定会马不停蹄,赶回长安。若没有父王主持,弄不好我们数年的心血,会功亏一篑。再者说了,就算是父王赶回来,也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是要恢复长安的稳定。 再过几个时辰,秋试大考就要开始了。若因此而耽误了秋试大考,只怕父王会更不高兴吧。” “世子所言极是!” “郭淮,科考贡院,就交给你来守卫,任何人不得干扰国子生徒们的考试……顾叔叔,天亮后还要请您多多费心,未必要维持住长安的平稳。对外只说,奸臣谋逆,已经被我们平定!” 顾雍道:“世子,科考结束,按道理说张榜之日,皇上可是要出面的啊。” “这个嘛……” 董冀苦笑一声,“在关东战事结束之前,就说皇上受了惊吓,暂时无法出面……” 顾雍点点头,“也唯有如此了!” 董冀说:“诸位叔父,兄长……父王多年的期望,能否实现,董冀就拜托大家了!” “世子客气,世子客气!” 如今刘辩死了,董俷又不在长安,使得所有人在不经意间,隐隐以董冀为马首瞻。这一方面是因为,董俷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董冀的继承人身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董冀在这个纷乱的夜晚中,表现出来调拨有度,心狠手辣的一面。 赵云因董冀的帮忙,为夏侯兰报仇雪恨。隐隐的,已经视董冀为主…… 抛开赵云的因素不说,如今董冀手中有数千技击士。文有周不疑贾访贾穆,武有吾彦郭淮。再加上他那老丈人的家底,高顺训练出的陷阵营,已接手了城卫军的职能,可说是羽翼丰满。 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这位世子,或许比不得董俷的勇武,但将来的成就,不会比董俷小。 董家的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 第四八九章 西行 第四八九章 西行 朝阳升起,明媚阳光,普照三秦大地。 正是中秋日,长安在这明媚的阳光之中,也迎来了自有汉以来,第一次科举大考。 这一天,注定是要记载入史书。清晨一早,被彻夜喊杀声惊的难以入睡的人们,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 只见那长街上,血迹已经被羽林军用水冲刷干净,只是在一些隐秘的角落,仍能看到一丝端倪。除此之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卯时刚过,得到礼部官员通知,科举仍将正常举行消息的士子们,纷纷涌向了贡院。虽然还不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谁又会在乎? 科举正常举行,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 董家仍在,仍然是这长安城里真正的主人。许多从凉王府门前路过的士子,莫不小心翼翼。 曹丕荀适,还有夏侯霸,三个人随着士子的人潮,向贡院走去。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长安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关东的战局变化,三人都了然于胸中。 “二公子,我们真的要去参加这科举吗?” 夏侯霸追随在曹丕的身旁。表面上,曹丕是他的书童,可实际上呢,夏侯霸却担当着曹丕保镖的职责。贡院,就在饮马河对岸,那黑底金字,在阳光下濯濯闪亮,老远就能看得见。 曹丕这心里,分外苦涩。 荀适白了夏侯霸一眼,“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有选择吗?我可以肯定,我们三个人的身份已经败露了。虽然不知道凉王心里究竟是怎样打算,但只要我们现在稍有举动,立刻人头落地。” “凉王,凉王……你倒是叫的顺口。” 夏侯霸阴阳怪气,“荀适,你是不是心动了,想要投靠董俷了?哼,你这眼力价,变得真快。” 荀适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投靠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活着。你不是有胆子吗?那就去杀了董俷,何必要参加科考?你想要逞英雄只管自己去,莫要连累了我和二公子。” “荀适,你……” “夏侯,莫要在说了!”三人已经走上的通往贡院的桥梁,曹丕突然喝了一句,“荀适说的不错,我们如今所要求的,是能够保全自己。关东的局势,不说也罢……父亲把我们送来,未尝没有未雨绸缪的想法。一旦战败,你我的家族若想生存下去,就要看你我的本事了。 夏侯,从现在开始,你我都要忘记,我们父辈所做的事情。 我们现在是国子,是参加长安科举的国子。如果能成功的话……” 曹丕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相信,夏侯霸能听明白。此时,许昌被攻陷,包括夏侯渊的死讯,都还没有传到长安来。哦,即便是传到了长安,在科举为结束之前,也不会大肆散播出去。 曹丕迈步走下桥头,朝着那守卫在通往贡院大门路上的士兵行了一个礼。 “这位大哥,打听一下……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士兵冷冷的看了曹丕一眼,“想活命,想求功名,就把心思放在科考上,莫要胡乱询问。” “啊,小子鲁莽,多谢大哥提醒!” 曹丕退下来,和荀适等人走在了一起,压低声音道:“走吧,长安城从今以后,将要姓董了!” 荀适夏侯霸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 长安一切如故。 除了贡院方面守卫森严,街道上增加了一些巡逻的羽林军士兵之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十二门洞开,盘查并不是太森严。 一辆马车远远行来,车辕上驾车的人,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七旬左右,须发皆白的老者。古铜色的面容,带着岁月的沧桑。不过他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不时的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咳嗽。 “站住!” 一个门伯拦住马车,看着车帘低垂的车厢,沉声道:“什么人?去什么地方?车里面什么人?” “啊,军爷!” 那老者下车,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那门伯连连皱眉。 当老者向他靠近的时候,门伯的脸色突然一变,长刀往胸前一横,“干什么,不要靠过来。” 他是害怕,这老者有病。 伤寒,肺痨之类的毛病,在这个时代就犹如后世的艾滋病,癌症一样可怕。老者很魁梧,但是气色真的很差。再加上他不停的咳嗽,让那门伯真的是有些害怕,不自觉提起了小心。 可就在这时,老者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块黄金令牌。 “您是……” “在下乃督察院校尉统领,奉世子之命,有事要出城公干。” 督察院,随着董冀渐渐的走上台面,已经为人们所知。按照督察院的品序,内分诸多等级。 其中上三等,以金银铜三色令牌为标记。 青铜令牌,名为司马;白银令牌,名为长吏;而持有黄金令牌者,身份最为尊贵,秩比校尉,名百户,可直接号令县以上兵马。不过,这百户对外称之位校尉,已经被人们所知晓。 一个百户,如同钦差。 门伯吓了一跳,连忙收起长刀,想要行礼,却被那老者拉住。 “事情很急,我们需要立刻出城。还请不要声张……若走漏了风声,耽误了事情,你可明白?” “小人明白,明白!” 门伯立刻答应,摆手示意门卒放行。 老者上了车,驾着马向外走。出城后,马车上了官道。老者隔着车帘问道:“陛下,我们去哪儿?” “童师,我们……往西走吧。” “明白!” 老者一样缰绳,口中呼号。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足足奔跑了一个多时辰,拉车的马浑身汗津津,有些疲惫了。长安,已经被抛在老远。前方有一个小树林,老者赶着马车,拐了进去。 掀开车帘,从车里面走出一人。 面貌是眉清目秀,不过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贵气……赫然是那已经葬身于火海中的刘辩。 老者,是童渊。 童渊搀扶着刘辩下车,然后从车厢里揪出了一个人,口中怒斥道:“阉狗,给我下来!” 那人被绳索绑着,嘴巴里还被塞了一块黑布。刘辩此刻,已经换上了平民的服饰,在一旁眉头一蹙,露出不忍之色,轻声道:“童师,不要这样……若非杨谦,你我又怎可能出得城来?” 说着话,他上前给杨谦松绑,并取下了他口中的黑布。 童渊道:“这阉狗勾结董贼,谋害皇上。您还对他这样子?若不是您拦着,我非杀了他不可。” 刘辩一笑,站直了身子。 “莫要再说了,我相信,这件事和董卿没有关系。董卿……不,董大哥视我如兄弟,若非他,我又怎可能重登帝位?他要是想要害我,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其实这件事情……唉,也是难免。童师,你不在董大哥和我的位子上,体会不到那中间的压力,非常痛苦。 董大哥说过,关东大战结束之后,他将回转西域,永不出河西。 他说的是真心话…… 但是他愿意这么做,却不代表着那些跟随他的人们会答应。只要董大哥出了长安,那些人的命运,甚至包括董大哥一家的命运,都不会再掌握在他的手里。我想,董冀一定不愿意吧。 将心比心,若我是小侄,怕也不会答应。” 童渊闻听刘辩这么说,忍不住连连跺脚,“皇上,董贼把您害到了这个地步,您还为他说话?” 刘辩轻声道:“童师,我说的是事实……而且,别再叫我皇上了。从图澄囚禁我们开始,我就不再是皇上了。其实我倒是很感激图澄。他让我知道,所谓真命天子,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说完,刘辩转过身,看着杨谦道:“杨谦,你走吧。” “皇……主人……不能放走这阉狗。如果他回去了,把您的行踪告诉了董冀,你我将会很危险。” 刘辩却说:“若非杨谦,我们不可能发现那佛堂中的密道;若非杨谦,我们不可能顺利的出城;若非杨谦,我们说不定就会回去皇宫,其结果……童师,我相信,杨谦绝不会出卖我。” 杨谦抬起了头,“皇上……” “好了,我起来吧。我不是说过,我已不再是皇上了!” 童渊道:“主人,那您接下来,要去何处?” 刘辩笑了,那笑容很灿烂,没有半点的虚假,“其实我挺不喜欢做皇上。整日的勾心斗角,提心吊胆。不是担心这个人想夺我皇位,就是害怕那个人会害我。做了皇上,非常的无趣……做了这皇上以后,董卿和我慢慢的疏远,而夏侯……也因为这皇位之争,而成了牺牲品。 昨夜,我坐在佛堂里,就想啊……如果我不是皇上,夏侯不会死,董卿也不会疏远我吧。 童师,我和董卿自中平二年相识,整整二十载。 在我心中,董卿若我兄长。我也相信,在董卿心中,我如他的兄弟。自古为了皇位,父子成仇,夫妻反目。雒阳大战之后,董卿和我就变得生分起来,那时候……我这心里好难过。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刘辩说着,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童师,世间一切苦厄,皆源自于人的本心。 我想去天竺,学那无上佛法,接触世人苦厄……图澄的佛,我现在才知,并非真佛啊!” 刘辩说完,从童渊手中接过一个包裹,递给了杨谦。 “杨谦,你回去吧,把这个送给董冀。” “皇……万万不能啊。这传国玉玺,非天子不能持有。您难道是要把这江山,送给董家? 莫忘了,太子尚在。” 刘辩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痛楚。 他闭上了眼睛,许久后低声的问道:“童师,就算没有玉玺,就能阻止那件事的发生吗? 汉室,自董太师后,已经完了! 这一点,其实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董大哥,现如今就只剩下许昌之汉室,而非长安汉室。 这些年来,关中大治。然则那不是我的功劳,是董大哥的心血…… 伯威和董大哥不一样,心狠手辣,比我和董大哥都要强。同,会登上皇位,但却不会持久。董大哥在,同尚可保全;董大哥如果不在了,刘氏宗族必然会面临灭顶之灾。 我今日把这玉玺送给伯威,其实是想告诉他……这江山我可以送给他,但请他手下留情。 伯威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这还不能保全同的性命,那我也只能说,合该我刘家灭亡。这是天意,绝不是一块玉玺就能决定的事情,你明白吗?” 童渊闻听,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何尝不知道,刘辨所说的是事实? 只是在心里,他终究无法接受。一辈子的忠于汉室,没想到却眼睁睁的看着汉室灭亡。 童渊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哪知道,杨谦却突然开口了,“主人,您现在不能送这玉玺。” “为什么?” “董冀迟早会发现,那佛堂密道的机关。以常人想来,主人逃出去却没有出现,一定是往关东去。这样的话,董冀的注意力,会放在东南一线,而忽视西北的关卡。可如果老奴现在把玉玺带回去,董冀就能知道,主人您的行踪…… 您说的不错,凉王世子和凉王不一样,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您。 所以,这玉玺不能给他。如果您要送,就留给凉王吧。而且,必须要在您入西域后,才可以出手。 老奴虽投靠了凉王,但这么多年来,深受皇上的厚爱,绝不会害您。 我随主人一同走,等到了西域之后,可以通过李侯,把这物品转交给凉王。相信凉王一定会看出里面的玄机。唯有这样,太子才能保全。否则的话,您的心血就白费了。” 不管童渊怎么看待杨谦,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杨谦的话很有道理。 “主人,杨谦所言极是……” “你……真的要和我去天竺?”刘辩疑惑的看着杨谦,“杨谦,我听人说,此去天竺,足有十万八千里之遥。路上有许多危险,你就愿意放弃即将得来的荣华富贵,和我去天竺?” 杨谦点头,“主人发达时,老奴未能尽职;如今主人……老奴愿将残生交与主人。” “还有我!” 童渊说:“如果主人不嫌弃我年老体衰,我也想虽主人往天竺西行,领略那真佛的玄妙。” 刘辩许久无语,只说了一句:“你们啊……又何苦来哉?” ****** 秋试大考,在酉时落下了帷幕。 考试完毕的国子和生徒们,三三两两走出了贡院。相互熟悉的,交谈着考试的心得。有感觉良好的,呼朋唤友,往酒肆中谋求一醉。 而曹丕三人,结伴行走在街道上。 “二公子,却喝一杯吧。”夏侯霸忍不住开口道。 曹丕摇摇头,“夏侯,你自行去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听一国子说道,刘备的兵马已经突入颍川,占领了阳翟和尉氏,包围了许昌。我现在,真的很想回许昌。” 想必那位国子,是长安某官吏的家人。 夏侯霸和荀适闻听,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此前不是还说曹家叔父在临颍挡住了徐州军吗?” 曹丕寒着脸,“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战场之上,局势千变万化,这么多天过去了,天晓得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此前就说过,曹家叔父可以为一郡之主,然则绝不可统领全局。如果我是曹家叔父,吕温侯出兵汝南的时候,我一定会猛攻征羌,至少可以把战线推进汝南。 只可惜,曹家叔父…… 坐失良机,坐失良机啊!” 夏侯霸二人都沉默了。 曹丕可以这么评价曹仁,但他们二人却不可以。 夏侯霸想了想,“今天有许多同窗在邀月楼中饮酒,还请我们一同去。不如我们去邀月楼,打听一下?” 曹丕摇摇头,“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想回住处,说不定父亲会派人与我们联络。” 荀适也说:“是啊,今天考了一天,着实辛苦的很。我陪二公子回去,就烦劳夏侯打听一下吧。” “那……好吧!” 夏侯霸和曹丕二人分手,往邀月楼去赴宴。 曹丕荀适则慢慢悠悠的住所走去。他们住在长安西南一隅,眼看着快要到了,却见那住所周围,有许多军士守卫。看装扮,和禁军、羽林军都不太一样。但其装备,不弱于正规军。 曹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和荀适看了一眼,心道:董家要对我们下手了吗? “二公子,我们走……” 曹丕荀适扭头想要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却被人拦住了去路。二十名技击士出现在他们的后路上。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大约在十七八岁左右。 “二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呢?怎么过家门而不入……呵呵,莫非想要效仿那大禹治水之事?” “你是……” 青年笑了笑,“在下周不疑,乃凉王世子门下督。今奉世子之命,请二位公子一叙。世子如今就在二位公子的家中,还请二位公子辛苦一趟。世子已经等了很久,怕是会有些不耐烦了。” 曹丕和荀适,相视苦笑。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那就烦劳周先生,前面带路……” 曹丕深吸一口气,挺起了胸膛。就算下一刻会被董冀杀了,但在这一刻,我代表的是父亲! 第四九零章 野望 第四九零章 野望 袁绍的死,使得关东的战事,突然间变得不再有任何悬念。 曹操抿着嘴,翻看着各地传送过来的战报,脸上的阴翳越发的浓重,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 一个月,才一个月的时间,曹操发现,他已经无力回天。 “八月中,牵招在平定中山国甄氏谋逆时,遭张郃的选锋军伏击。中人亭大战之后,牵招几乎全军覆没,只带着数百残兵,逃回了信都。张郃顺势夺取了常山国,鲜于辅父子随后请降。” 满宠毫无感情的念着手中的战报,对于曹操脸上的阴翳,似乎没有任何觉察。 府衙大堂上,文武大臣都鸦雀无声,一个个安静的听着满宠冷漠的诵读,看着曹操的反应。 “八月末,董俷的巨魔三军,分三路突进,占领了冀州大部。 袁谭在回援信都的途中,被董将麴义的背嵬军拦截,死伤惨重……袁谭本人,被越兮斩杀。 九月初……牵招在信都,率部投降……” 满宠尽量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诵读。可渐渐的,他的声音也开始出现了颤音。一个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董俷就将整个冀州掌握在手里。选锋军和巨魔三军,正朝着兖州进发。 如今,董俷在兖州、豫州,已经屯集了近五十万大军。 如果巨魔三军和选锋军也抵达,那么董俷的总兵力将达到八十万,远非曹操所能够比拟。 八十万大军! 这是个足以令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数字。 许多人,已经面如人色,在堂前低头沉思。至于他们在思考什么事情,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曹操抬起了头…… “诸公,情况很糟糕,对吗?” 如鹰隼般的眸光,扫过堂上众人,他苦笑道:“但我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伯宁,你接着念!” 满宠看了曹操一眼,不知道他曹操此时,心里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九月初,辽东太守潘璋,从海上入胶水,在寒亭登陆,夺取了都昌(今山东昌邑),截断管亥的退路。郑浑试图解救管亥,却被潘璋在途中伏击。辽东将军凌操命其子凌操守住阳丘山,而后奇袭挺县(今山东莱阳),占领了即墨。如今,辽东海军已兵合一处,将管亥……” 满宠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曹操,咬着牙说:“将管亥兵马,围困在卢乡一带……” 曹操补充了一句:“麴义的背嵬军已经攻入了平原郡,郑浑连败,业已退至历城,形式岌岌可危。” 说完,他站起来,一字一顿道:“但不知诸公如今,又有何想法?” 厅堂之中,一派寂静。 曹操说:“关东局势,已糜烂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鄙夫的大军逼近,我们的退路越来越少。三日之前,董俷派我那黄须儿抵达亢父,企图说降于我。想必诸公,也都接到了家人信笺。” 堂上,依旧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曹操取出一封信,朝着众人抖了一下,“董西平要我投降,说他愿意荐我为丞相。呵呵,这家伙,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啊……想必与诸公的家信之中,董西平也提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吧。” 虽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但沉默却是最好的回答。 “我拒绝了!” 曹操说:“我与董俷,当年在雒阳结交,甚相得。我生平所愿,他已经替我完成,我已无憾。所以我让那黄须儿回信给董俷,告诉他:若我曹孟德投降了,就算继续做丞相,可曹孟德,还是曹孟德吗?生平能有董俷这样一个对手,我甚开怀……所以我要和他决一死战。” 说到这里,曹操停顿了一下。 “但是,这终究是我和董俷的争斗。不到最后一刻,不分出死活来,绝无罢手的可能。诸公若是不想再打下去,就走吧……董西平一诺千金,他说出来的话,也绝对不会有反悔可能。 从今日开始,我将开放亢父关卡,有愿意投奔董俷者,三日之内,尽可放心离去。 然则三日之后,留下来的人,我希望能与我同心协力。战事虽糜烂,但也不是不可挽回。” 大堂之上,一片哗然。 曹彭站出来,怒声咆哮:“丞相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岂可背主求荣?哪个敢退缩,我定不饶他!” “曹彭,退到一旁。” 曹操怒喝一声,曹彭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我已命令郑浑,退守泰山郡。接下来,就是诸公选择的时候了……何去何从,某绝不阻拦。” 曹操说完,甩袖转入内堂。 满宠和荀攸相视一眼,急忙追了过去。 大堂上,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或是交头接耳的商议,或是起身走出大堂。 满宠追到了后堂中,有些恼怒的问道:“主公,何故如此?” 曹操却好像变得非常轻松。脸上的阴翳也不见了,露出一抹笑意,“伯宁,公达,你们先坐。” 待二人坐下,曹操才开口道:“你们或许不能理解,我为何说那些话。非是我想要这样做,而是不得不这样做。我们从成阳退到了亢父,袁绍惨败,青州危急……此外刘备的兵马,也被困在了颍川。眼见着寒冬将至,我们的境遇会越发的困难。这时候,我们需同心协力。” 荀攸似乎有点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但满宠仍不理解,问道:“可这和您之前的那些话,又有什么关系?” “伯宁,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许多人的家眷落入董俷手中,而且情况有这么危急,大家的心,已经不稳了! 我欲与董俷决战,却需一稳定后方。 可是这些人,已经成了不稳定的因素,令我难以控制。嘿嘿,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大家的心思不能抱团,索性就遂了他们……这样做,对我们而言,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主公……” 曹操咬了咬牙,轻声道:“实不相瞒,我接到了刘备的书信。他在信中,提出和我联手抵抗董俷。兖州已经无甚可依持,我们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和董俷周旋……我们需要徐州。 我已密令郑浑,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泰山郡的屯田军带过来。大约有二十万左右。 如今,荆南方面的董家兵马,受周瑜的牵制,难以全力施展。刘表孙策,都也同意和我们联手。孙策已开始集结江东兵马,来徐州和我们汇合。刘表呢,则会挡住沙摩柯的大军,使我们无需担忧,腹背受敌。 伯宁、公达! 我现在需要时间啊。 到时候我们四家兵马汇聚一起,也许还能够和董俷决一雌雄。此战若胜,我们就有了和董俷谈判的资本。但是如果失败了的话,我们将一败涂地。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二人鼎力协助。” 曹操这是和满宠荀攸交老底儿了! 二人相视一眼,渐渐的理解了曹操的意图。 与其说是放任自流,倒不如说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相信那些投奔董俷的人,会把曹操的话转述过去。这样一来,董俷定然会小心翼翼,从而为曹操争取调集兵马的时间。当然,这只是一个轮廓,具体实施,还需要在细微之处琢磨。 满宠想了想,起身道:“丞相,我愿前往泰山郡,协助郑浑,将兵马带回来,顺便拖住董俷。” “这……” 曹操有点犹豫了。 不过,他并非是不信任满宠。相反,他对满宠非常看重。鲁肃死了,荀彧也死了……身边可以用,值得信任的人,越来越少。 前往泰山郡,拖住董俷的兵马? 说起来似乎很容易,可那是一桩九死一生的任务。一俟伪装被董俷识破,满宠将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不舍得! 可似乎除了满宠外,他实在找不出能信赖的人,担当这个任务。 程昱,已随同刘备的使者,秘密前往徐州;荀攸?曹操现在,身边还真的是离不开荀攸。 甚至连伊籍等人,曹操也都难以再去相信。 虽然伊籍跟随他的日子很长,甚至比程昱荀攸的时间还长。但这个人,眼力价很活泛,心思也很兔脱。很难说当山穷水尽的时候,伊籍会做出什么选择。这样的人,曹操无法相信。 “伯宁,此去泰山,非常危险。”曹操握住了满宠的手,“我让曹彭随你一同前往,你能拖就拖,不能拖,千万不要和董俷硬拼。可遁入深山,凭借泰山郡的地形,和董俷进行周旋。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轻易抛弃此身。我会安排凉茂,在汶阳设法接应你…… 只要能拖到来年开春,就算成功。 如果拖不到的话,只要你能安全回来,也算是胜利。” 满宠眼含热泪,躬身一揖,“宠愿肝脑涂地,以报答丞相今日之厚爱。” 说完,满宠转身离去。 曹操又叮嘱了一番曹彭,这才算是平静下来。 待满宠和曹彭离去,荀攸突然问道:“丞相,刘备……可以相信嘛?这个人,心机深沉,太狡猾。” 曹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如今局面,由不得我们选择。合则利,分则害。如今,我们唯有和刘备孙策合作,方能有几分胜算。董西平的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荀攸也陷入了沉思。 “丞相,刘表真的能拖住沙摩柯?” 曹操说:“只要沙摩柯解决不了周瑜的水军,那么他就不可能放开手脚,全力去对付刘景升。 而只要刘表能活着,沙摩柯就难以轻松的突破荆北防线。 公达,我们现在是在赌博。以前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希望这一次,我的运气依旧跟着我。” 荀攸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其实,在他和曹操的心中,都存有一个疑问:刘表,还能支持多久? 第四九一章 蔡美人 第四九一章 蔡美人 刘表有些支持不住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挡不住沙摩柯的进攻。相反以新任南郡太守韩嵩和南郡典军校尉魏延两人联手之力,连续击退了荆南数次的攻击。沙摩柯进不得,同样荆北也是守有余,进取不足。 战局在入秋之后,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同时,刘表将蒯越留在了襄阳,担任荆州别部司马。 任命原长沙校尉吴巨出任南阳太守,而后又任命长子刘琦出任江夏太守,督江夏水陆两军。 表面上看,刘表似乎已经在两个儿子中间做出了选择,要安排刘琮为继承人。 可明眼人却能够看出来,刘表这一系列的安排,实际已经架空了蔡瑁蒯越。而这两个人,无疑是代表着荆州世族的力量,也代表着刘琮的利益。刘表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襄阳看似很平静…… 可以说,是非常的平静。 特别是在入冬以后,刘表的身体看似出现了好转。于是,他也就加快了对荆北地区的掌控。 宗族息声! 蔡瑁蒯越等人,看上去对刘表的这些安排也没有异议,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刘表的任命。 蔡瑁被任命为治中别驾,兵曹从事,总督荆州军事。 在这一点而言,各方诸侯中,刘表算是最遵循汉制的一个了。至少在他的麾下,没有任命任何杂号将军。所有的官吏,都是按照汉制任命。从任何一方面,刘表都没有出现逾制的情况。 治中别驾是地方属臣中地位最高的职务,非常重要。 以前这个职务是由刘巴来担任。蔡瑁多次向刘表委婉的提出,想要取代刘巴,却未得到满足。 现在,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北方的天气,在渐渐的转凉。而荆州的气温,也随之骤降。特别是那南方特有的潮冷,常令人难以忍受。襄阳城外的一处庄园中,蒯越等人聚在了一起,围着火盆,都面呈郁郁之色。 “德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蒯越有些不满的看着蔡瑁,语气中略带着讥讽之意,“怎么?当时这治中别驾,就心满意足了?” “蒯越,你休要胡说八道。” 蔡瑁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了桌上,旋即又很无奈的说:“我满足个屁……你当我是傻子吗?刘表表面上升我做了治中别驾,可是现在……他安排的那些人,我又能指挥得了哪一个? 嘿嘿,好一手明升暗降。 从南郡到南阳,从襄阳到江夏,掌兵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别的不说,就这襄阳城里,我又能动得了谁?襄阳八千精兵,只听他一人调遣。虎符被他攥着,连小婉都不知道藏在何处…… 我这叫借酒浇愁,什么心满意足! 他刘景升现在对我们还客气几分,那是因为荆南和颍川大敌当前,他不敢下手。可一俟战事结束,他就不会再对我等客气……嘿嘿,刘表是想压制我等宗族,把荆州彻底掌控手中。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吗?” 蒯越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嘿嘿,看样子你还没有喝多嘛,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蔡瑁冷笑道:“我自然知道利害。不过我好歹也是小婉的哥哥。凭这个关系,刘景升也不会对我蔡家赶尽杀绝。反倒是异度你,怕要有危险了!你兄长如今投奔了长安,刘景升又岂能轻易放过蒯家?要我说,你还是多考虑你自己吧,免得将来你蒯家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蒯越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德珪,蔡蒯两家,立足荆襄多年,你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今日请你来,正是想请德珪你助我一臂之力……小兄有些筹谋,可如果没有德珪的帮忙,只怕是难以成功啊。” 蔡瑁说:“我自身难保,又能如何助你?” “呵呵,愿不愿意帮忙,且待我为你引荐一人之后,再做决定,如何?” 蔡瑁一蹙眉,“什么人?” 蒯越一笑,起身道:“德珪莫着急,且在这里稍坐,容我片刻,去去就来!” 说完,蒯越转身就出了房间,只留下蔡瑁一人,有些莫名其妙。今日蒯越宴请蔡瑁,其实里面是什么意思,蔡瑁不是不知道。对于蔡家目前在荆州的尴尬境地,蔡瑁心知肚明。他既然来了,就是想要看看蒯越的意思。毕竟,蒯家蔡家都是百年大族,可以说的上是休戚相关。 “兄长去赴约,小妹也是支持的!”蔡瑁想起,在来之前他那妹妹对他说过的话语:“州牧大人已决心和关中鱼死网破。但是于我们蔡家而言,却没有必要陪着他一同送死。关中一统的局面,哥哥见到了异度先生后,不妨探听一下口风,说不定还能为我们寻得一线生机。” 蔡夫人,也就是刘表的老婆,刚过了而立之年,正风华正茂,风韵犹存。 这女人的心眼儿活泛,在大多数时候,她甚至看得比蔡瑁要清楚。蔡瑁呢,对小妹也非常尊敬。 就在蔡瑁胡思乱想的时候,厚厚的门帘挑开,从外面走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蒯越,而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蔡瑁对这个人也不陌生,来人正是蒯良。 蔡瑁不由得一惊,忍不住啊的一声呼唤。 蒯良朝他点了点头,却侧过身子,让出了一条路,请他身后之人先行。这时,蒯越也让出了主位,表情看上去格外的恭敬。那人也不客气,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蔡瑁对面。 蔡瑁只觉眼前的光线,随之一暗。 那个人,身高过丈,膀大腰圆,魁梧的如同一头雄狮。赤发黄面,生的面容奇丑。黑夜冷不丁的看他一眼,胆子小的人,说不定会被吓个半死。环眼阔口,鼻梁高耸,宛如鹰钩般。 蔡瑁没见过这个人,可是却觉得对面这莽汉眼熟的很。 只是一时间,又想不出对方的名字。手指着那莽汉,蔡瑁张口结舌,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莽汉颇有喧宾夺主之气,坐定之后,抄起酒坛子,仰脖灌了一大口酒。 “异度先生,这酒甚不爽快,娘们儿喝得玩意儿,比不得我带来的那几坛子西域烈酒啊。” 蒯越呵呵一笑,“三爷的酒,自然是好酒!” 莽汉也笑了起来,然后扭头对蔡瑁说:“我就是沙摩柯,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想必你也清楚,我也懒得介绍。你如果想拿住我向刘表请功,现在回襄阳搬兵吧。说不定刘表会重新信任你,你蔡家一门在刘表治下,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嘿嘿,某家从不挡人富贵。” 蔡瑁这会儿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经小妹蔡婉儿提醒,在来之前,蔡瑁就已经猜到,蒯越的目的,恐怕是要请他一同投奔关中。 在这种时候,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虽然说关中对世族也有打压,以科举取消了世族的荐举权。但在另一方面,对世族并非一味的打压,甚至在科考上,和其他人也都是一视同仁。 正应了当年董俷的求贤令:但有一技之长,皆可为我所用。 世族虽然没有了发展壮大的荐举权,可是若论底蕴,远非在三学中求学的寒门士子可比拟。 也就是说,关中并没有断绝了世族的生存希望。 蔡瑁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在没有确定关中对江南世族的态度之前,他轻易不会做出决定。 原本只是想套一下口风,可没想到…… “汧侯……” 蔡瑁结结巴巴的念出了沙摩柯的官名,却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沙摩柯……那是什么人物?关中董家一手遮天,而沙摩柯就是董俷的结拜兄弟。长沙梅园结义,可说天下闻名。 蔡瑁懵了! 沙摩柯露出不快之色,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方,散发披肩,沉声道:“你这家伙,端的不痛快!” “啊,啊……不知汧侯有何指教?” 合着刚才蔡瑁光顾着发懵了,竟然没有听清楚沙摩柯说的话语。 蒯越连忙道:“三爷,莫要着急。德珪吃惊,也是正常。说实话,您随家兄秘密来这里时,我也不比德珪强多少。这事情事关重大,且容德珪三思。” 而蒯良也说:“三爷,德珪是个知轻重,明事理的人,而且与我兄弟从小相知,绝非小人可比。” 蔡瑁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沙摩柯沉声道:“我二哥也说,蔡德珪明大义,知轻重。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今日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襄阳。所以想请蔡将军帮个小忙,助我得了襄阳,不知蔡将军意下如何?” 真直接!真爽快…… 蔡瑁心中苦笑。这沙摩柯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不一样,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还真让蔡瑁有点不太适应。 沉吟一下,蔡瑁说:“汧侯,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想必您也知道了,我和异度如今……襄阳城里,我们根本说不上话。刘表把我架空,现在除了我麾下的八百府兵之外,再无人听命。 刘表在襄阳,驻扎八千强勇。 另有一个叫文丑的家伙,领三千精兵,驻守城内。 这些人,我根本无法调动……汧侯,不是我不识时务,实在是我无能为力,恕我无法从命。”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蔡瑁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非常害怕,害怕万一不能让沙摩柯满意,沙摩柯会立刻出手,把他杀了。虽然没有领教过沙摩柯的本领,但虎狼之将,梅园三丑的名字,可不是平白得来。蔡瑁的武艺也不差,但是和沙摩柯相比起来,沙摩柯杀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蔡瑁还真的活不成。 可本能的,他觉得还是该实话实话。 沙摩柯笑了起来,“蔡将军这话,倒不是推托之言。你如今的处境,我很明白,所以才来和你见面。其实,你能帮得了我……我希望在我需要蔡将军的时候,蔡将军能够封锁州牧府衙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当中,府衙中不得有半纸消息传出,不知道蔡将军愿意帮忙否?” 蔡瑁一怔,“什么时候?” “嘿嘿,这个嘛……到时候将军自然能知道。” 蔡瑁犹豫不决,深吸一口气之后,轻声道:“汧侯,这事情太大了,请恕我一时无法答应。如果汧侯信得过我,容我考虑两天。当然,汧侯若是这时候杀我,蔡瑁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沙摩柯一笑,“我若不信德珪,何必与你相见?且回去考虑,三日之内,我需要一个结果。 还有,我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 除我之外,尚有八百山蛮军。如果蔡将军想要通风报信,谋取富贵,去就是了,我也不说什么。二哥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沙摩柯相信,蔡将军是明白人,能权衡出轻重。”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蔡瑁额头上冷汗淋漓,连连点头。 四人围坐火塘边上,又吃了一会儿的酒,蔡瑁起身告辞。 “我随德珪一同回去。” 蒯越起身,“三爷只管在这里住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叔进带话,我与德珪,就先告辞了。” 叔进,是蒯越的次子,名蒯扬,年二十。 蔡瑁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说话。 ***** 回襄阳的路上,蔡瑁和蒯越没有过多的交谈。 但是从蒯越的表情上来看,蔡瑁可以肯定,蒯家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承诺,彻底投靠了关中。 怪不得,这家伙会如此的轻松。 回到襄阳后,蔡瑁和蒯越在途中分手。他急匆匆的来到州牧府衙,从角门进去,来到后宅。 由于天冷的原因,刘表这两日又有些不舒服了。 以往出现这样的情况,蔡夫人都会在一旁照料。可现在,刘表已经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所以也担心会出什么意外。索性疏远了蔡夫人,连带着刘琮,也都有了提防。这一场病,刘表只让他从老家带回荆州的老妈子照顾,蔡夫人和刘琮想要见他,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蔡婉却坐在后宅花园凉亭中,看着那雨打残败秋萍,心中好生寂寥。 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在蒙蒙雨丝中,婀娜背影,带着几分憔悴。 蛾眉轻蹙,粉靥写满哀愁,低锤螓首,令人感到心痛。蔡瑁看到时,也忍不住轻轻一声叹息。 蔡瑁马上五十岁了! 而蔡婉比她小了整整二十。他二人是同父异母,但是兄妹之间的亲密,胜似亲生。眼看着小妹这般不快活,蔡瑁对刘表的恨意,不自觉有增加了几分。 走上凉亭,他站在蔡婉身后,一言不发。 “哥哥,回来了?” 蔡婉已经觉察到了蔡瑁的到来,转过身,低声的问道。 “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蔡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还好……不过我在异度的府上,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蔡婉先一怔,轻声说:“可是蒯良回来了?” 有时候,蔡瑁就觉得,他这个妹妹啊,如果是个男儿,一定比他还要出色。 当下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沙摩柯!” “哦……”蔡婉先没有注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骇然的瞪着一双杏眼,“哥哥,你说谁?” “沙摩柯!” 蔡瑁早就知道,只要说出这个名字,蔡婉一定会被吓一跳。他苦笑道:“没想到吧……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时,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沙摩柯来了,他请我帮忙,帮助他拿下襄阳。” 蔡婉一蹙眉,“哥哥,你没有答应吧。” 蔡瑁苦笑:“我倒是想答应,可自家事自家知。我现在一没兵,二没将,怎可能帮到他呢?” “那他……” “汧侯说,他也知道我的苦处,所以并不强求。他只请我,在适当的时候,为他封锁这里。” 蔡婉眸光一闪,“这里?府衙?” “正是!” 蔡婉敏锐的觉察到,沙摩柯既然敢来,就一定还有后着。至于是什么后着,她弄不清楚。不过蔡婉却知道一件事,老蔡家现在……需要做出一个抉择了。这也是沙摩柯来这里的目的。 “蒯家怎么说?” 蔡瑁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我听异度说,蒯良这次立了大功,已经被封为承明殿太学院学正,吏部侍郎,地位只在石韬之下,负责朝廷的官吏分配……如今,蒯家算是有了靠山。” 这话听上去,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酸味。 蔡婉一下子听出了蔡瑁那话语中的嫉妒之意,轻声问道:“那沙摩柯有说过,如何安置咱们家?” 蔡瑁那会儿光顾着冒酸水儿了,那想到这上面去。 当下很尴尬的一笑,摇了摇头…… 蔡婉马上就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其实异度先生的选择,也不算太错。我们这些人啊,生下来身上就背着一个家族的命运,哪能像普通人一样的快活?只是我有些奇怪,沙摩柯究竟是长了什么胆子,竟然孤身涉险?荆南的局势并不好,周瑜的水军把他闹得可是焦头烂额。 南郡又有韩嵩和魏延,阻挡住他的大军。 沙摩柯,又凭什么如此自信,能拿下襄阳,平定荆州?” 蔡瑁叹了口气,“小婉,莫要以常人度那三英,特别是凉王董俷。梅园三英,个个胆大包天,凉王漆侯,当年带着几十个人,把太平道折腾的损兵折将,狼狈不堪;沙摩柯,那是被先帝亲口称赞过的小蛮王……看他这些年在荆南的发展势头,就可知道,他恐怕已有把握。” 蔡婉点头道:“兄长这话,我也明白。 只是,我们蔡家不比蒯家。蒯良当年在南阳,和一王二侯并肩血战,交情不浅。而且蒯良投奔长安也有年月,累积起来的功劳,再加上他和凉王的交情,足够他蒯家在关中站稳脚跟。 可我们蔡家,和关中没有任何交情。 此前哥哥还攻打过沙摩柯,虽然那是奉命而行,但终归是一个疙瘩…… 我也赞同哥哥的想法,如果沙摩柯真的有把握,那荆州定然不可保全,我们需要早作打算。 关中凉王,距离遥远,难以琢磨。 所以我们必须要抱住那沙摩柯。哥哥你当弄清楚,沙摩柯这个人 什么喜好,我们再顺势而为。 只有抱住了沙摩柯,我们蔡家才能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生存下去。” 不得不说,蔡瑁的确是比不上他的这个妹妹。至少,在关键的时刻,蔡瑁的思路远不如蔡婉这般的清晰。 听蔡婉说完,蔡瑁连连点头。 但他很快又露出了苦恼之色,“妹妹,这沙摩柯……怎么打听啊?他只给了我三天的时间啊。” “哥哥啊,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我为你打算吧。这件事,你自己去想办法吧!” 第四九二章 无题 第四九二章 无题 对于蔡婉这种出身的人,很难谈得上什么真正感情。 生在门阀世族,注定了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为家族而奋斗。在这一点上,荀彧也好,荀攸也罢,包括很多人,和蔡婉都没什么太大区别。甚至连董俷,不同样受到过这种教育? 家国天下…… 家,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蔡婉嫁给刘表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而当时的刘表,已经快五十岁的年纪,是一桩政治婚姻。 美人爱才子,话说的没错,而刘表也的确是才子名士。 可问题就出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正是满怀憧憬的年纪,怎可能心甘情愿的爱上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老头子?刘表对蔡婉不错,同样表面上,蔡婉的日子也很舒心,似乎一切都很和谐。但这和谐,却是建立在安定的基础上,一俟出现危机,就是同床异梦。 就好像俗话说的那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于世族婚姻而言,更是贴切。 蔡婉蔡瑁兄妹,必须要为蔡家的未来而谋划。至于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就要听天由命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蔡瑁时常登门求教蒯越。 而蒯越呢,倒也客气。只是问道关于沙摩柯的事情时,他总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做回答。 不过在闲谈中,蔡瑁还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据说沙摩柯这个人很好色,而且喜好很怪癖,对于结过婚,寡居的女人,似乎情有独钟。 结过婚? 而且还要寡居? 蔡瑁回到家中以后,开始琢磨起这条看似没有任何用处的消息,不时的摇着头,发出啧啧声音。 ****** 入十一月后,这关东的战局,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青州管亥在入冬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于卢乡坚持了四十天,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管亥的脾气并不是太好。 在遇到如此棘手的局面后,性情变得更加暴烈。青州西部校尉牛金,是管亥的副手,颇有能力。因一件小事,和管亥发生了争执,结果被管亥杖脊二十,这心里面可就生出了变化。 他找来了本家侄子牛贤,又联合了军中上将张台和刑烈两人。四个人一商议,都觉得这大势已去,怕是再也难以挽回。如今唯有早作筹谋,说不定还能得一场富贵。于是四个人密谋造反,在十月末暗中与凌操联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四人杀了管亥后,开关投降。 至此,青州大局已定! 随后原西河太守孙乾奉命抵达青州,出任青州刺史一职。不过此时的刺史,权利已经不比从前。孙乾主掌民生,而原云中太守法正,被拜为青州都督执掌军事,与孙乾共同治理青州。 对孙乾来说,能担任一州刺史,怕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想到的成就。 上任之后,可说是任劳任怨,努力的恢复青州的民生经济,同时又从俘虏中,举荐了一人。 原曹操麾下,负责青州屯田的主官,棗祗。 而董俷的回复则是:青州民生,孤已尽托付于公佑。使用何人?公佑可与孝直自行决断。 又一次漂亮的甩手掌柜! 可是孙乾却是感激涕零,上书正在山阳驻留的董俷:臣本一介布衣,得千岁厚爱,敢不效死命?三年,若三年之后,孙乾未能令青州恢复往日的繁荣景象,愿将项上人头献于千岁。 这就是说,孙乾要玩儿命了! 而后,董俷又发函回长安,命赵戬出任冀州刺史,委任潘璋为冀州行军都督,联合执掌冀州。至于甄家,则迁往长安,甄逸被委任为承明殿少府,主掌财政。而改冀州各封国为郡,一并封赏下去。 冀州,世族林立,需要有一德高望重之人,方能镇住场面。 赵戬可说是历经了三朝,从汉灵帝,到伪帝刘协,又至汉帝刘辩,不禁在士林之中有威望,而且手段极为强硬。这也是当初顾雍等人推荐赵戬去三韩时,董俷不愿意的一个主要原因。 长安所发生的事情,董俷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这关东战局已经到了关键之时,董俷难以脱身出来。在得知了刘辩被杀,贾诩失踪的消息以后,董俷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面,整整一天一夜未出来。第二日,董俷阴沉着脸出现,命行军司马黄叙,领他亲随八百巨魔士,火速赶往长安,将董冀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而后命文聘率领本部人马,回转长安。 罢赵云兰池将军之职,连同王买、周不疑、郭淮、贾穆、贾访、刘先等一干和董冀走的比较近的官员,一并拿下,打入天牢。又派马良星夜奔赴西域,请李儒典韦火速抵达长安城。 任命徐晃为西州刺史。 调朔方太守庞淯回转长安,配合李儒,暂领承明殿一切事由。 顾雍被罢官,卢毓被罢官…… 整个承明殿在进入十一月中之后,可说是来了一个大换血。至于董俷的真实想法,无人可知。 当董冀等人被打入天牢之后,蔡琰董绿等人,纷纷写信为董冀求情。 但是董俷接到信笺后,看也不看,直接投入了火炉之中。不过,他写了一封信,送给李儒。 青州平静了;冀州平静了! 曹操也暂时的退避,只留了一个满宠,在泰山郡和董俷兜圈子,率领二十万人马,退至徐州。 刘备也不再想着救援颍川,而是把张燕调到了汝南,而他自己,带着司马朗坐镇沛县。 两军加起来,约三十余万兵马。同时,江夏刘琦,也奉命进入汝南,为曹刘二人带来五万大军。 总兵力,近四十万。 十一月末,沮鹄战死于汾丘,许攸在颖水畔,自刎身亡。 六万缺衣少食的徐州军,向庞德投降。并随之被新任颍川太守诸葛瑾接管,打入屯田营中。 娄圭,抵达山阳…… 董俷策马扬鞭,徘徊于巨野郊外。 山阳已经下了两场大雪,天地间一派苍茫。 狮鬃兽在雪地中,缓缓的行进,似乎毫无目标。韩德孟坦两人,领着亲随,在董俷身后跟进。 看得出来,董俷的情绪不是很高涨。 黄荣辛敞跟在董俷的身边,也不敢开口说话。辛敞是辛毗的儿子,年纪已经不小。辛毗也不想辛敞再去进三学熬那十年的时光。所以,他请求董俷,将辛敞收归为凉王府门下书佐。 虽然考取不得功名,但明眼人都清楚,做这个书佐,前途似乎更加光明。 扬起头,看着天空低沉的云朵,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又要下雪了!” “千岁!” 董俷举起马鞭,摇了摇,突然间呵呵的笑了起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半阙后世伟人所做的《沁园春-雪》,从董俷口中流出,阴阳顿挫,更显出几分玄妙的古韵。 此时,五言诗方起,七言绝句更加稀少,细算起来,仅有董俷那一阕《凉州词》算的精彩。 至于词,在这个时代尚未兴起,甚至不为人所接受。 大凡名士,多以古体诗做歌,五言诗和七言绝句都算不得普及。词这种形式,更上不得台面。 董俷兴之所至,突然咏一词牌,让黄荣和辛敞一怔,旋即侧耳旁听。 可以感觉的出来,董俷还没有咏完。对于这种很新鲜的玩意儿,若年纪大些的人,怕难以接受,但是于年纪小,对新生事物总很好奇的黄荣辛敞而言,似乎更有兴趣一些。可董俷咏半阙词后,突然闭上了嘴巴。 痴痴的看着莽莽雪原,细目眯成了一条线。 他在自言自语,声音非常小…… 可是黄荣却听得清楚,董俷在说:世间不如意事,十居八九……十居八九吧! “千岁!” 董俷却恍若未闻,大笑一声道:“好了,颓废多时,偷闲半日,也该做些正经事了。黄荣辛敞,随我回城去。大好光阴,怎能继续蹉跎?这隆冬已经来临,相信春天,也不会太远。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说完,一磕狮鬃兽马腹,阿丑长嘶一声,撒腿狂奔。 “荣哥,你听明白了吗?” 辛敞瞪大到了眼睛,看着黄荣问道:“主公刚才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不甚明白。不过想来,主公的话大有深意,还需细细揣摩,说不定能有所得。” 韩德这时候催马从二人身边过去,“莫再揣摩了,再不赶上去,怕是连汤都剩不下一口。” 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语,可是在黄荣辛敞听来,话里面却包涵了含义,令人不禁沉思。 怎地这韩老粗,也能说出如此深奥的言语了? 第四九三章 铁锁横江 第四九三章 铁锁横江 雾锁湘江! 已是小寒时节,雁北向,雀始巢。 周瑜扶剑立于船头,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船影,咬牙切齿道:“张帆,给我追上去!” “大都督,这么大的雾,咱们已经和主力拉开了距离。万一锦帆贼使诡计,调虎离山怎么办?”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军官,不无担心的提醒周瑜。 周瑜目光冷峻,“若不能解决那铃铛贼,终究会是一个祸害。我们数次登陆,眼看着就要站稳脚跟,就是这铃铛贼在后面使计,拖住了我们的脚步。这次我们设计伏击,绝不能再让铃铛贼逃走。中军有军师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在这大江之上,关中军已经没有还击之力!” 自年初到现在,甘宁已经被周瑜连败了十七次。 折损了船只上百艘,艨艟无数。不过,甘宁也算是和周瑜叫上劲儿了,锦帆营元气刚恢复一些,甘宁就会立刻出击,给周瑜造成麻烦。虽然连战连败,损兵折将,可就是不肯罢手。 周瑜因为甘宁,也被拖住了脚步。 有好几次,他已经登陆,准备夺取苍梧零陵等地,在荆南站稳脚跟。可就因为这个甘宁,几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不得不在中途停止。这家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令人感到心烦。 如今,大战将起。 孙策在江东整备兵马,马上要开拔前往徐州,和曹操刘备的人马合兵一处,与董俷决一死战。 这使得周瑜的压力骤然增加了许多。 如果江东军可以在荆南站稳脚跟的话,不用说……对于关中军的合围,将会产生重大意义。 但是想要站稳荆南,周瑜就必须要先解决了甘宁。 对甘宁,周瑜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同时又赞赏有加。此次周瑜佯攻长沙,而后在浣江上设伏,一举击溃了甘宁新组建的船队。锦帆营十余艘楼船,几乎被摧毁殆尽。不过还是被甘宁突出重围。 又是老一套,在逃入云梦大泽后,甘宁董系邓当苏飞四人,突然分散逃逸。 此前,甘宁用这一招已经逃脱了好几次。可这一次,周瑜是下了狠心。不拿下甘宁,誓不收兵。 你不是分散嘛? 没关系……我只盯着你甘宁就行。至于其他人,周瑜并不放在心里,铁了心要置甘宁于死地。 说实话,周瑜挺羡慕甘宁。 以甘宁折损的那些船只和兵将,放在江东的话,足以组织出三支与江东水军同等规模的船队。若非董俷那样的势力,甘宁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有时候,周瑜就在想:如果我能得到和甘宁一样的支持,用不了三年,我绝对可以横扫整个江南……当然,前提是投降董俷。 这念头,也只是在周瑜脑海中那么一闪。 他和孙策是连襟,同娶了庐江二乔,又怎么可能和孙策断绝关系?不过,有时候想想,的确羡慕。 周瑜可以肯定,关中对甘宁的支持,也基本上到头了。 如今董俷在兖州豫州和曹刘对峙,钱粮损耗之巨,令人触目惊心。冀州需要平抚,青州需要平抚,豫州需要平抚,这一样需要惊人的钱粮。更何况,关中在今年不同样遭遇了旱情? 与冀州不同的一点,就是关中当年经秦国治理,水渠纵横,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旱情。 但是一方面要支持百万大军的粮饷,一方面要平抚各州的灾情。董俷就算是神仙,估计也拿不出太多钱粮来,为甘宁重建一支锦帆营。击溃了甘宁之后,周瑜就能腾出手,经略荆南。 想到这里,周瑜情不自禁,又握紧了剑柄。 甘宁的船只,速度开始放慢了…… 前方河道突然变窄,好像一个葫芦口似地,河水湍急。但是只要过去了这一段河道,江面会变得很宽敞。到那时候,甘宁的小船就能发挥出机动灵活的特性,再想追上去,可就难了。 江东的楼船,非常结实。 周瑜下令水军,借助风势,张帆追击。这里河水虽然湍急,但于江东的巨舰来说,影响不大。 随着周瑜一声令下,数艘楼船在此加快了速度,朝着甘宁的船只迫近。 这里的雾气很大,甘宁的船只在水面上七扭八拐的,似乎是在躲避暗流,以之字形前进。 而周瑜的船只则是直线追击,相比之下,甘宁的速度优势,也就渐渐的失去。两边船只,越来越近。 突然,小船在河面上滴流打转。 就听到有人呼喊:“将军,我们被暗流吸引住了!摆脱不掉啊!” “冲出去,想办法都要冲出去!” 甘宁似乎慌了起来,大声的叫喊着。 周瑜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就在这时候,轰隆一声巨响,紧跟着楼船剧烈的摇晃。 “怎么回事?” “都督,我们好像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雾气太大,周瑜也很难看清楚,这河面上究竟是什么拦住了楼船的去路。应该不是礁石…… 他立刻派了几个水鬼下去,但是下去之后,却不见回应。 怎么回事? 周瑜又派出了几个水鬼,但结果也是一样。 不对,难不成甘宁在这里有埋伏?应该不可能啊……这连续两日追击,他哪有机会设伏? 或者说,是早就有了安排? 周瑜激灵打了一个寒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伏击甘宁,而是甘宁来伏击他了。 “退回去,从这里退出去!” 就算这一次跑了甘宁,还有下一次。周瑜在权衡了一下之后,立刻下令撤退。 船只在水面上掉头,只动了一下,就听华棱棱一阵声响,巨舰又是一阵摇晃,似乎移动不得。 “下水,看看水里究竟有什么?多派一些水鬼下去!” 数十个水鬼跳入冰冷的江水。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消失,而是很快的就回来了。 “都督,河面上到处都是铁锁,水中还有许多铁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打下去的,铁锁和铁桩子相连,我们的船难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转身……” 周瑜一下子明白过来。 刚才甘宁在水里走之字形,并不是为了躲避暗流,怕是为了在铁锁之中穿行吧。 “退出去,立刻沿原路退出去!” 可是,前进容易,后退却难了。甘宁为了今天这一战,忍受了多少的委屈?从一开始不听陆逊的指挥,擅自出战,被周瑜大败;到后来陆逊严令他,不管怎么打,都不能获取胜利。 一年的时间,他败了十七次。 除了刚开始是五次之外,几乎每个月都要大败一次,而且是不得不败。 现在,终于可以出心中这口恶气了!甘宁也承认,他不是周瑜的对手……但被败了十七次,泥人都要生出火性。脱出了河道以后,他登上了早已埋伏在旁边的新型战船,心情愉悦了很多。 这新型战船,不同于大多数船只所使用的平头大翼楼船,而是尖头的五牙战舰。 船体没有大翼楼船那么大,每艘战船分为三层,可容纳二百人。船两侧,设有一种名为拍竿的装置。所谓拍竿,就是利用杠杆原理,竖起一个举行木桩,木桩一头,重达数百斤,每根木桩上,有滑轮固定,需二十个壮汉转动绞盘,来控制拍竿的升降。 这一竿子下去,艨艟立刻粉碎。 就算是大翼楼船,也经受不住拍竿的攻击。更何况,在船上还固定有二十架西平弩,可在二百步之外,以巨箭攻击对方。这样的武器,足以击溃任何对手。可陆逊就是不轻易使用。 用陆逊的话:“对付周瑜,必须一战功成。虽然我们的船只比他高明,可如果无法彻底消灭江东水军,周瑜就会另寻其他的办法。五牙战舰的战斗力的确强大,可惜速度上略有瑕疵。 兴霸,唯有委屈你一下,在战机到来之前,绝不许获胜。 你要做的,是让周瑜觉得,你已经山穷水尽了。只有这样,周瑜才会放下警惕,和我决战。” 甘宁顶不爽陆逊。 在他看来,陆逊不过是仗着一张小白脸,通过蔡节而得到董俷的重用,并没有什么本事。 但几战下来,陆逊言无不中。 甘宁虽然骄狂,也并非不知好歹。他也明白,陆逊是要一次解决对手。失败的话,周瑜就会像他现在对付周瑜的手段,来对付己方。这样的情况,甘宁当然不愿见到,也只能听命。 眼见周瑜战船要往后退,甘宁怎可能放过他? “巨箭准备,给我进攻。” 三四艘五牙战舰横过船身,一排巨箭呼啸着射出去。当先闯出来的江东楼船,被瞬间打得粉碎。后面的楼船,连忙退回去。而甘宁也不追赶,因为他的命令就是,在这里守着周瑜。 雾,渐渐稀薄了! 周瑜终于看清楚了江面上横着的几艘五牙战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关中兵强马壮,军械锐不可挡。以前还不相信,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信了。只看那漂浮在江面上,残破的大翼楼船就知道,对方的战舰攻击力,是何等的刚猛。虽然还不清楚那拍竿的用途,周瑜多多少少也能推测出来。想要用大船冲出去,只怕是有点不可能。 “向江口放出艨艟,看是否有出路!” 周瑜也知道,这是一个设计了很久的套儿。既然对方亮出了底牌,只怕是江口处,也有伏兵。 不过不试一试,总归是不死心。 十余艘艨艟从锁链的缝隙间,冲出了江口。可未等看清楚状况,就被四五艘五牙战舰堵住。 拍竿落下,艨艟粉碎…… “周都督,莫要再想逃走了!” 甘宁在五牙战舰上说:“陆将军为了今日这个局,足足等了近一年的时间。此时,想必陆将军的主力战舰,已经在江油展开攻击了。三百艘这种五牙战舰,大都督以为您的水军能有多少胜算?” 三百艘…… 周瑜咬着牙,看着甘宁,有点无法相信。 甘宁说:“大都督莫要奇怪,此前被你击毁的大翼,全都是西川刘璋所督造的舰船。呵呵,而这一年来,凉王抽调了关中、汉中、和西川的所有工匠,全力赶造五牙战舰,结果会如何?” 周瑜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那位陆将军,可真的够狠!” 对敌人狠,不算什么……能对自己狠,这样的人才更加可怕。细算一下,陆逊在这一年里,足足付出了数千人的性命。为了周瑜这一条命,陆逊可以拿几千条命来换,真的够狠! 此时的周瑜,只能期盼老天出现奇迹。 如果那位陆将军真的用三百艘五牙战舰攻击自己的水军,周泰蒋钦虽然精于水战,又有军师陈登出谋划策,怕也是胜算不多。这一战之后,江东水军只怕是……会被彻底的消灭了。 一刹那间,周瑜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四九四章 决战之前 第四九四章 决战之前 “周瑜死了?” 董俷用一种非常古怪的语气说着话,似乎是不相信的询问别人,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的庆祝。 不错! 周瑜死了……这对于董俷而言,的确是有着无法形容的感怀。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后世流传千古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董俷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但是那周郎风姿,却刻在了脑海中。只可惜,董俷无缘和周瑜决一胜负。虽则当年雒阳时,周瑜曾经被他打得很凄惨。 但董俷知道,那只是运气。 如果不是吕蒙的出现,如果步骘没有投降,那么胜负会如何?尚在两说吧。而且在当时,周瑜虽然失败,可是依靠着一个雒阳,仍然能够和董俷的大军抗衡,足以说明此人的高明。 现在,周瑜死了? 堂下站立一少年,十七八岁的少年,生的器宇轩昂。 闻听董俷的自言自语,少年以为是在问他,于是回答道:“二叔,周瑜确是死了……陆将军设计诱使周瑜出击,而后以三百艘五牙战舰,在江油一举摧毁了江东水军。水军大将蒋钦周泰,力战而亡;军师陈登率众请降。后来陆将军回师云梦泽,周瑜自焚战舰,与船同亡。” “倒是一条好汉!” 董俷忍不住点了点头。 当初,他派陆逊往荆南,也只是怀着试探的想法。陆逊能否抵得住周瑜?这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事情。董俷只是希望,陆逊能够在荆南压制住周瑜的气焰。但是他没有想到,陆逊居然杀死了周瑜。 这一年来,荆南的战局,让董俷很操心。 一开始的时候,陆逊连战连败,让承明殿许多大臣,都产生的动摇。董俷也是顶着那压力,没有撤掉陆逊。他相信,那个历史上曾经担任过东吴水军大都督,战胜过刘备的家伙,不可能是一个杜撰出来的人物。所以,他坚持不撤换陆逊,并且写信告诉陆逊,他相信他。 现在,陆逊用他的战绩,回报了他的信任。 周瑜一死,荆州的局面,也将随之焕然一新了…… 董俷笑道:“伯言做的非常好,果然没有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沙讐,你这次来,可有打算?” 那少年,正是沙摩柯的长子沙讐。 连忙拱手道:“小侄出发以前,母亲曾叮嘱小侄,要听从二叔的安排,二叔怎么说,小侄怎么做。” 董俷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喏!” 马良离开,董俷手边就缺少了一个帮手。如今,整个关东的战局,每天都会呈报到董俷的面前。以前马良在的时候,黄荣还能应付。现在马良奉命出去了,黄荣一个人可就顶不住了。 董俷也知道,沙讐虽然没有入三学,却是胡昭的弟子。 沙摩柯这次既然把他放出来,想必也存了要沙讐历练的念头。索性,就让他留在身边吧。 已经过了大寒,再过十来天,就是正月新春了。 董俷召集来了徐庶陈宫等人来商议事情,同时将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况,做了一个简单的分析。 陈宫说:“周瑜这一死,孙策一定会加快整军的速度。主公,如今万事俱备,正是出击之时。” 董俷想了想,轻轻点头。 他站起来,看着挂在大堂中央的地图,不无忧虑的问道:“士元那边……可曾有消息了?” “自初秋孟丹亲自往成都请降之后,士元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孟丹说,士元和甘贲由益州郡采山(今云南个旧)祝融氏女,祝融公主领路,并五千无难军和三千祝融氏族人,自采山而入贲古后,就失去了联络……千岁,士元的想法虽然好,可终究过于奇险,怕难成功。” 董俷不由得紧蹙眉头。 庞统的想法,早在庞统当年出征南蛮的时候,就已经写信说明。 他是想领一支奇兵,自西随水入交州,可以直接攻击交趾。交趾地广人稀,加上番苗众多。 所以孙策对交趾并不是很看重,而是全力经营扬州。但是,交趾却是孙策赖以起家的地方,孙策军中,尚有士家五虎随军听令,而且不少兵卒,也是来自交州。如果……当然,也只是如果。如果庞统的计策成功了,那么对于江东的打击,绝不是攻取一州一县可以比拟。 不过,从南蛮出击交州,其间有崇山峻岭,更有猛兽毒蛇。 如果没有当地人领路,很难安全的通过。所以当时董俷在得到庞统书信的时候,坚决反对。 可等他的信使抵达成都时,庞统已经出征南蛮,渡过泸水了。 一晃,就是一年半。中间庞统断断续续的有过几封书信,言下之意还是要坚持他早先之计。 董俷对此,也没有办法。 和庞统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从当年第一次见到庞统,到庞统第一次为他出谋划策。董俷对庞统的认识,也渐渐的清晰起来。如果说,演义里的诸葛亮,是一个谨慎稳重的人,喜欢以正兵出击,不喜欢冒险。那么庞统就是一个喜欢出奇兵,喜欢冒险,并且非常执拗的家伙。 这家伙只要认准了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更改。 而且用计之巧妙,常令人匪夷所思。至少在董俷看来,如果换诸葛亮,绝不会同意庞统的计谋。但是用另一个角度来说,庞统的战略眼光更长远一些,同时其骨子里的攻击性更强。 “采山祝融氏?” 董俷皱着眉头问道:“是否可靠?” 陈宫和徐庶相视一眼,突然笑道:“想必是可靠的。难不成祝融氏,还能陷害他们的驸马吗?” “驸马?” 徐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董俷,“这是士元托孟丹带来的书信,千岁看罢也就明了。” 董俷诧异的接过书信,展开来看了两眼,脸色微微一变。 好半天,他突然笑了起来,对陈宫和徐庶道:“这小阿丑给我出了好大的难题……不过,小阿丑却是长大了。没想到,真的是没想到,他居然和那祝融公主……庞公岂不是要被他气死?” 信中,庞统说他在南蛮,遇到了祝融氏之女,两情相悦,就搞出了是非。在随后对南蛮的战事当中,祝融氏帮了他很多忙。庞统也知道,他那叔公未必会同意这桩婚事,请董俷出面说项。 庞德公这个人,在血统方面,非常古板。 如今在长安,是托付这个,寻找那个,想要为庞统定一门亲事。没想到,庞统却自己解决了。 董俷很苦恼的摇摇头,“看起来,少不得要被庞公一顿臭骂了。” 说着,他在大堂里徘徊了数步,沉声道:“既然士元现在还没有动静,那就不要在等待他了。 战事一触即发,沙沙也已经准备出手,若是因士元一人而耽误全局,却是不妙。 如今,只待汉升将军解决了满宠,我们就配合沙沙行动。元直,你立刻奔赴颍川,协助庞德;公台,你和陈到二人,负责解决沛县刘备。至于曹操……还是由我来和他决一死战吧。” 董俷说完,抬起头长出一口气。 曹孟德啊曹孟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坚持什么呢?难不成,你和我之间,真的无法共存吗? 想到这些,董俷的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了。 陈宫徐庶等人,似乎也明白董俷的这种感受。董俷曾说过:人在高处不胜寒。而今,到了董俷这样的位置,想要求一知己,更是难上加难。而曹操,就是董俷的知己,也是敌人…… 这一战,就算董俷胜了,怕是这天下也再难找到一个可心的知己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默默的退出了大堂。 之后的数日中,各路人马纷纷按照命令,开始了行动。陈到的踏白军,向沛县发动了数次佯攻;庞德和张辽的巨魔左军合兵一处,二十万人马向汝南突进;而董俷则汇聚了巨魔中军和右军,向微山湖和独山湖方向进发。三路兵马超过八十万人,董俷诈称百万,准备出击。 十二月二十五日,黄忠领副将韩琼越兮,和董俷汇合一处。 他为董俷带来了一个礼物,那就是满宠和曹彭的首级。董俷派人把这二人的首级,送往屯兵于下邳国的曹操手中。据信使说,曹操看见满宠曹彭的首级后,泪流满面,回书四个字:决一死战! 看起来,曹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其实想想,也能够理解曹操的想法…… 世之枭雄,曾掌控三州之地,有迎奉天子之功劳,贵为汉室丞相,可算得上是北方诸侯之首。 如今山穷水尽,但这枭雄气概,终究不必寻常。 曹操投降了,董俷敢用吗?就算董俷敢用,又如何使用?这无关仇恨,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董俷很欣赏曹操! 这个被三国演义完全丑化的人物,有着无人可比的人格魅力。至于刘备?如今仔细想想,才是真的让人难以接受。张飞说吕布是三姓家奴,可是那刘备,投靠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生存,大家都是为了生存。 但不可否认,曹操比之刘备,更有魅力。 至少在董俷看来,曹操才是一个值得他尊敬的对手。而刘备呢……不过是顺势而起的奸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第四九五章 决战之襄阳 第四九五章 决战之襄阳 文丑就住在襄阳西南角的一处宅子里,距离刘表的府衙,只隔了两条街。 自奉命来到襄阳之后,文丑就整日无事可做。除了呆在自家兵营里操练兵马之外,就是在宅院里练武。刘表为了表示他对刘备的信任,甚至把襄阳的城防交给了文丑,并且在文丑的住处,安排了十几个美婢。不过对于刘表的这番好意,文丑似乎不领情,也不想去领情。 关羽战死的消息,文丑已经得知。 他很想回徐州,可是在没有得到刘备的准许之前,他必须要留在襄阳。 文丑也知道,荆北对于刘备等人的重要性。只要荆北不丢失,刘备就有一个足够的缓冲区。 刘表呢,由于对蒯家和蔡家生出了提防之心,加之身体不好,这疑心病变得越来越重。从一开始,他只是架空了蒯越和蔡瑁,到后来……刘表甚至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怀疑。 所以,刘表更信任文丑。 他非常清楚,文丑虽然不是他的部下。可现在刘备曹操和他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必须相互依持,才能有一线生机。文丑绝不会闹出什么乱子,而且他一个外乡人,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相反,执掌刘表亲卫军的廖立,表面上是刘表的心腹,有很大的权利。 可实际上呢,如果没有刘表的虎符,即便是廖立这个名义上的夷水校尉,也调不得半点兵马。 亲卫军,就驻扎在距离襄阳不远的宜城,只需半日,就可以抵达襄阳。 有文丑麾下三千白耳精兵,于襄阳而言,足够了!可以说,文丑在襄阳,还算是混的不错。 眼见年关将至,刘表在襄阳城中,开始谋划着确定下荆州的继承人。 大战将起,刘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只要他的继承人能遵循他的主张,荆北和诸侯相互依持,就一定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就这一点而言,刘表对长子刘琦,显然更看好。 幼子刘琮很聪明,但毕竟受蔡瑁等人的影响很深。 如果让他担当继承人,刘表这十数年来的心血,怕是就要付之东流。 这是一件大事,刘表请文丑多多留意襄阳城中的动静,同时紧锣密鼓的调刘琦回转襄阳。 刘琦,正在往襄阳的途中。 襄阳很平静,文丑也觉得挺无聊。 对于刘表的家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如今,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到汝南,和关中军决一死战。 早上起来之后,文丑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的枪械,吃了晌午饭以后,就准备去兵营。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亲随前来禀报,说是有一个自称是蒯家的仆人,有要事来禀报文丑。 蒯家的仆人? 文丑不禁感到很奇怪。 他在襄阳,除了拜见刘表之外,和荆州文武官员,没有半分来往。也正是这原因,刘表才对他信任有加。蒯家的仆人来找我干什么?我和蒯越并没什么交情?他能有什么要事禀报? 文丑想了想,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亲随带着一个三十岁左右,面皮白净的男子,来到了文丑面前。 文丑端坐太师椅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见我有什么要事?快点说,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将军!” 那男子连忙跪下,“小人名叫李南,是蒯越大人的随从。今日前来,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禀报。” “说!” “将军,这话说起来,有点长……小人追随蒯大人,已经有好些年了。平日里也没甚喜好,只是有些贪杯。前些日子,蒯大人得了一些好酒,小人忍不住就偷吃了两杯,没想到被蒯越发现,竟为了几杯酒水,险些杀了小人。后来虽然绕了小人的命,却打得小人十天下不得床……” 文丑眉头一蹙,有点不耐烦了。 “李南,说正事!” “是,是……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小人出来小解,却发现蒯越的书房里,烛火点燃。蒯越平日里生活很规律,从来不熬夜。小人当时以为,是蒯越忘记吹熄烛火,于是就想过去……可是等到了门口,却听到屋子里蒯越正在和人谈话。” “那又怎样?” “将军,你莫着急,听小人说完。”李南说:“小人听不甚清楚他们的谈话,但是觉得和蒯越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于是就在窗户外往里看了一眼……将军,您可知小人看到了谁?” 文丑一怔,“我怎么知道,你看到了谁?” “小人看到了蒯良!” 文丑呼的起身,惊讶的问道:“蒯良?可是那个投奔了长安的蒯家长子?” “正是大公子!” “你可看清楚了?” 李南说:“小人可以保证,绝对是大公子……小人一开始还担心看错,于是又在外面观察。后来,蒯越陪着蒯良出了书房,并带着蒯良走进了后院。小人一直等到天亮,也未见蒯良出现。” 文丑有点犯嘀咕了! 刘表对蒯越的提防,文丑是可以觉察出来的。当然,刘表不会告诉文丑真相,这是家丑,文丑怎么说也是个外人,怎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一个外人呢?所以,文丑一直觉得,刘表对蒯家的提防,是因为蒯家在荆州的地位所致。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蒯良投奔了长安,如今混的风生水起。 在这个时候,他偷偷摸摸的潜回襄阳来,只怕是有所图谋。 文丑想了一下,突然问道:“李南,既然你发现了蒯良回来,为何不去禀报刘荆州,却来找我?” 李南说:“非是小人不去禀报,只是刘荆州今天的身子很差,所以我到了府外,就被拦住了。府里的家人说,今天州牧大人不见客……小人担心耽搁了大事,于是就跑来找您禀报了。” 刘表身体又不好了吗? 入冬以来,刘表的身体就是这样子,好一会儿,坏一会儿,反复了很多次。如果是这样,那倒是能说的通了。文丑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不能拖延,应该立刻行动,把蒯良先抓起来。 “蒯家都有什么人?” 李南说:“没什么人!夫人和公子都出门了……如今这府中,只有蒯越,还有百十个家人而已。” 文丑立刻召集亲随前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不用调集太多的兵马,一百来个亲随就足够了。 对付蒯家的书生,甚至不需要文丑亲自出手。若非考虑到蒯家的地位,文丑甚至不愿意亲自出面。 “李南,你可敢随我一同前去?若是真的拿到蒯良,我当在刘荆州面前,为你请功!” “小人愿意!” 李南二话不说,在前头带路。 文丑的住所距离蒯家并不算太远,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蒯家的大门口。 蒯越得到通禀,连忙出门相迎。虽然说蒯家在荆州势力不小,可这文丑,却是得刘表青睐的人物。蒯越就算是看不起文丑,也不得不赔上小心。毕竟这形式不如人,当忍则忍吧…… “文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文丑也不客气,直勾勾的盯着蒯越,突然道:“我听人说,你那兄长回来,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啊!” 蒯越的脸色一变,旋即恢复了正常。 但就是这瞬息间的变化,却被文丑看在了眼里,越发的确认,李南说的没错。 一只手扶住了肋下佩剑,文丑沉声道:“蒯良是奸细,在这个时候回来……大人何不将他交出来?若是被刘荆州知道了这件事情,说不定会对大人产生误会,岂不是对大人名节有损。” 蒯越强笑道:“文将军这话是从何说起?我那大哥自两年前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是吗?” 文丑冷笑道:“可是今日凌晨,却有人看到他在你的书房里,和你秉烛夜谈。” “谁?谁在胡说八道?” 文丑向后一招手,李南颠儿颠儿的跑上前来,大声道:“主人,小人可是亲眼看见,您昨夜和大公子在书房里说话。一直到四更天,你们才说完,然后您送大公子到后宅厢房里歇息。” “你……” 蒯越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手指李南道:“你这贱奴,竟敢在文将军面前胡言乱语……文将军,不瞒您说,这贱奴本是我身边的小厮。前些日子贪杯偷吃了我珍藏的佳酿,被我责打了一顿,于是怀恨在心,故而在您面前污蔑我。你想想,在这种时候,我兄长怎可能回来?” 文丑冷笑一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回来……不过,蒯大人也无需紧张。是不是真的,只待我查看后便知。如果蒯良不在,那就是这家伙诬赖您。我当向您请罪,并把他交由您处置,可如果……嘿嘿,李南,你认得路嘛?在前面带路……尔等在这里,伺候蒯大人!” 文丑点了三十名亲卫,让李南在前面带路。 其他亲随则闯进了蒯家的院子里,大门紧闭,而后看着蒯越等人,一个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蒯越也不敢动了,眼睁睁的看着文丑,在李南的带领下,往后宅走去。 “文将军既然如此无理,我且在大堂中等候,看文将军怎么给我交待……” 蒯越故作恼怒,甩袖进了客厅。可这做派在别人的眼里,看上去更好像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李南,你确定看见了蒯良?” “将军,千真万确……过了前面的角门,那个小院子里……蒯良就在里面,您过去就知道了。” 文丑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带着人穿过了一个角门,就来到了后宅中,一处独立的院落。这里有两间厢房,环境极为雅致。 李南一指其中一间房门紧闭的厢房,轻声道:“文将军,就在里面!” 文丑扶剑,大步流星走到了门前。他犹豫了一下,猛然抬脚,狠狠的踹在了房门之上。门开的一刹那,文丑顺势抢身闯入房间里。屋子里光线很暗,文丑还没有看清楚环境,只觉一道锐气从身后刺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道寒芒。文丑忍不住啊的一声轻呼,侧身躲闪。 而这时候,院落的围墙上,房顶上,还有树桠上,突然出现了数十个黑衣人。 一手执兵器,一手握弩机。出现之后,这些人并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用弩机对准了院落中的亲随。咻咻的钢弩破空锐啸,冰冷锐利的钢弩,带着强大的力道,贯穿了亲随们的身体。 三十名亲随,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那扑面而来的钢弩,射成了刺猬。 文丑心道一声不好,手中长剑锵的出鞘,瞪着站在门口的李南,“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人技击营校尉陈敏,奉凉王之命,来请文将军上路。凉王说了,您那兄长颜良,已在地府中,等候您很久了……” “啊呀!” 文丑闻听勃然大怒。 手中宝剑一震,顿足向陈敏扑来。 陈敏冷笑了一声,掌中一柄窄剑,好似毒蛇吐信一般,带起一道道诡谲的寒光,和文丑站在一处。 若是在马上打,文丑胯下马掌中枪,十个陈敏也不是对手。 可这斗室,却非疆场可比。而且是步战,文丑就有点抵挡不住了…… 两三个回合,文丑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被陈敏一剑逼退之后,文丑站稳了脚跟,双手握住宝剑,“狗贼,竟敢用计害我?算不得好汉!” 话音未落,只听从房梁上,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蠢东西,谁告诉你技击士,是好汉了?” “谁!” 文丑吓得抬头观望。 却见一团黑影,骤然从房梁上俯冲下来,一道弧月般的冷芒出现,人影诡谲的从文丑身边错身而过,冷芒消失不见。 “我叫董铁,主人说,文丑你已经活的太久了,应该和颜良去见面了!” 文丑呆呆的站在原地,颈中血雾喷溅。董铁那一剑,割断了文丑的喉咙,而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董铁的剑,究竟是什么形状。 我该去见哥哥了吗? 文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董铁看着文丑的尸体,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走到了文丑的身边,在他怀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两块虎符。 “没想到,刘表居然把荆州军的虎符交给了他!” 董铁摇了摇头,“怪不得蔡德珪找不到,原来是在文丑的身上。陈敏,把虎符交给子柔先生,让他通知三爷,准备行动吧。” 第四九六章 决战之奇兵 第四九六章 决战之奇兵 蒯越得了白耳精兵的虎符之后,立刻展开了行动。 此时,正在午时。刘表因为江东水师的覆没,再次病倒在卧榻之上。蔡夫人趁机以刘表需静养,不能被打搅为借口,让蔡瑁将府衙封锁起来。没有蔡婉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府邸。 此时的襄阳,随着文丑的死去,已经群龙无首。 蔡瑁作为荆州治中别驾,掌兵曹事,成为襄阳城里职权最大的官员。刘表文丑在的时候,他的作用还不甚明显。但是当刘表文丑都不在了,蔡瑁的手令,就再也没有人敢轻易质疑。 就算是有人心中奇怪,但在这种时刻,也不敢有什么反对。 蒯越率领三百府兵,在陈敏的陪伴之下,抵达兵营。他先是以白耳精兵的虎符召集军官,而后命陈敏等数十名技击士在大帐之中突然出手,将军官全数杀死,而后趁机控制了人马。 古时的军队,并没有后世那般严整的军纪。 将是兵之胆,往往主将一死,其下兵马随之溃败。白耳精兵虽然是刘备的精锐,可是也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特别是文丑的首级和那几十个军官的人头呈现在他们面前时,全军请降。 仅仅一个时辰,蒯越就掌控了襄阳城中的兵马。 ****** 天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刘表突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向身边的人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为何没有人叫我起来?”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刘表的耳边响起:“景升,已经是酉时了!” 刘表扭头看去,只见烛光下,蔡婉正坐在一旁。不由得眉头一蹙,“夫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蔡婉叹了一口气,“景升,你我总归是夫妻。虽然你不信我,可是在你生病的时候,我又怎能弃你而去?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饥饿否?我已命人烹了燕窝粥,这就让人给你端过来。” 刘表闻听这轻柔的话语,心里也一阵感动。 可随即想起了蔡婉的来历,顿时觉得这女人此刻的柔情蜜意里,隐藏着说不尽的虚伪。 “不用了……你且去让文丑将军前来见我!” “夫君……” “下去吧!” 刘表说完,又突然问了一句:“算算时间,元君也该抵达了吧……你告诉外面,元君一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刘表感到万分的难过。 江东水军的全军覆没,让刘表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之前还打得关中水军没有还手之力,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江东水军就一下子都没有了呢?失去江东水军的牵制,南郡尚可保全吗? 刘表没有发现,蔡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凶芒。 她走出了刘表的卧房,仰天看着漆黑的夜幕,咬牙切齿道:“刘景升,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 走出角门,蔡婉拍击了两下手掌。 只见董铁从暗中走出来,朝着蔡婉一拱手,“夫人,要行动了嘛?” “三爷可曾和您说过?” 蔡婉是从兄长蔡瑁的口中知道,眼前这个清秀俊朗的男子,虽然声名不显,可是地位极高。 据说董铁被人称作是董俷的影子,和董俷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经历了许多磨练。 相比之下,沙摩柯虽然是董俷的结拜兄弟,可在亲密程度上,怕是和董铁不相上下。蔡瑁说:“子柔曾提醒过我,那董媛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就算是三爷见他,也要礼让几分。” 面对这样一个人,蔡婉就算再傲气,也不敢流露出半点的不妥。 董铁说:“夫人放心,三爷已经吩咐过了!” “既然如此,就烦劳董将军!” 蔡婉说完,朝着她的住所行去。那瘦削的背影,在夜色中透着说不尽的寂寥…… 刘表,在不经意中,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董铁迈步上前,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刘荆州,一向可好?” 董铁见过刘表。当年他随董俷在雒阳居住时,曾经见过几次刘表。当然,刘表并不记得他。 “你是何人?” 董铁看着刘表脸上流露出的惊慌之色,微微一笑道:“凉王命小人,向刘荆州问好,并有大礼奉上。” 刘表刹那间,只觉一股寒意涌来。 “你是……” 董铁轻轻拍手,一名技击士从旁闪出,手捧一个锦盒,走进卧房,摆放在刘表的面前,轻轻打开。 就着房间里的灯火,刘表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不禁倒吸一口了,失声喊了一句:“文将军!” 董铁说:“凉王说,刘荆州既然不愿意合作,那只有得罪了……如今江东水军覆没,周瑜战死。 荆南并西川人马,共二十万,此时想必已经展开了对南郡的围攻。陆都督和甘都督将从水路攻打江夏,但不知道刘荆州,现在又做何打算?” 刘表突然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 董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叹了口气说:“刘荆州,我既然能坐在这里,你以为还能叫来人吗?文丑已死,襄阳已被我们掌控……我们还得到了您的虎符,调廖立前来。汧侯率领八百山蛮军和五百技击士,已经在途中恭候。到了这一步,您还要继续做那无谓的反抗吗?” 董铁说话慢条斯理,却句句如同利箭,刺在刘表的心头。 刘表抓住了被褥,呆呆的看着董铁,“谁?是谁……出卖了我?” “您心里清楚,又何必再问呢?” 刘表的脸容惨白,“我只想知道,婉儿她……” “夫人已经答应,大战结束后,嫁给我家三爷……您莫要怪她,夫人也是想为您保住公子啊。” “无耻贱人,该杀,该杀!” 刘表闻听之后,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在了榻上,双目紧闭,面容蜡黄,再也没有起来。 董铁站起身,摇了摇头。 “都说红颜祸水,但却是您自己,把这祸水招引来的!” ****** 按照刘备和曹操的布置,他二人将在正面,抵御董俷的主力兵马。 在弹丸之地,一层层的增加防御的厚度。董俷若想攻破这汝南和下邳沛县的防线,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同时,为了保护自己的侧翼,同时也是防范万一,刘备派人说服了刘表,把江夏交给孙策镇守。这样一来,一俟荆襄方面出现缺口,孙策可以领兵迅速增援,协助刘表抵抗关中军。 这样做,若在以前,刘表是不会同意。 但是在眼下的关口,连刘备都让出了东海郡和下邳给曹操,刘表还能说什么呢?所谓齐心协力,就必须要表露出足够的姿态。特别是在周瑜的水军覆灭之后,刘表的确需要人帮助。 所以,刘表非常爽快的将江夏让出来。 不过他还是存了心眼儿,让刘琦接掌柴桑,同时还委派了诸葛亮协助刘琦。这是一个交换,既然刘表表现出了诚意,孙策也不得不拿出他的气量来。一次交换,实际上还是彼此提防。 刘琦奉命赶赴襄阳,柴桑就交给了诸葛亮。 正是年关,作为荆州一方的代表,诸葛亮必须要代替刘琦,抵达邾县(今湖北新洲)与孙策商议军情。毕竟,他们一方面要负责掩护住曹刘的肋部,另一方面还要负责前方的物资。 诸葛亮抵达邾县的时候,正是傍晚。 按道理说,这时候正是晚宴之时。但诸葛亮却发现,孙策军中显得格外忙碌,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孔明,你来得正好!” 孙策一见诸葛亮,立刻迎了过去。 他是从周瑜那里知道,诸葛亮是个有才华的人。如今,随着周瑜战死,陈登被俘,孙策手中也是缺兵少将。老将军程普,奉命驻守会稽,而谋士虞翻,则留在了会稽协助程普做事。 孙策的手中,还真的人手不足。 “我刚得到消息,发现在荆北方面,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 诸葛亮闻听一怔,脱口问道:“什么问题?” “据细作回报,说荆南军在夷陵的动作非常古怪!”孙策指着地图说:“自西川出动的人马,在入南郡之后,并没有配合胡昭围攻江陵。而是以大将严颜为先锋,过夷道后转向夷陵。” 各人有各人的神通! 孙策虎视荆州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他自有一套情报手段,诸葛亮也很清楚。 所以,对于孙策的情报,诸葛亮并不吃惊。 他吃惊的是,西川军没有围攻江陵韩嵩魏延一部,反而转向攻击夷陵? “孙侯,董西平是想要放弃江陵,直接夺取襄阳啊……他这次是准备一战解决荆北的战事。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是襄阳失守,江陵就算守住,也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 而且,他只要围住江陵,夺取襄阳之后,可以直接威胁南阳。 我明白了,董西平在荆豫战场上,根本不打算和刘备在汝南决战。他只要夺取了南阳,就能形成对汝南的夹击之势。襄阳失守,南阳必破;南阳若失,汝南方面定然出现混乱……若汝南再失去……” 诸葛亮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孙策:“孙侯,我们必须要马上出兵,增援襄阳。” 孙策点点头,“孔明所说,正合我意。我已经整备兵马,准备天亮之后,驰援襄阳刘景升。 不过,我若离开,这江夏……” 诸葛亮沉吟片刻,“如果孙侯信孔明,孔明愿暂留江夏。” 孙策上上下下打量了诸葛亮一会儿,突然爽快的笑了,“孔明,我信你!” 要说,孙策这个人也是很有胆略和眼光的人,而且看人很准,也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若换个人,怕是很难相信诸葛亮。 但是孙策就有这样的魄力,把自己的身后,交给一个并不属于己方的人。 所以,在演义当中,曹操听到孙策的死讯之后,竟然是如释重负,然后才敢和袁绍开战。 诸葛亮当下也不客气,立刻和孙策讨论起来。 二人在大帐之中,彻夜长谈。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金鸡报晓的时辰。 孙策顶盔贯甲,命人擂鼓升帐,准备分派任务,驰援襄阳。可就在这时候,一匹快马闯进了军营中。 马背上的士卒翻案滚落,大声道:“我乃程普将军信使,有要事禀报主公。” 孙策听到帐外骚乱,于是扶剑走出了中军大帐,走到那士兵跟前,沉声道:“程将军有何事禀报。” 看那士兵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模样,孙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只见那士兵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递。孙策接过信笺,抖开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 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手轻轻的颤抖。 他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诸葛亮忙上前询问:“孙侯,出了什么事情?” 孙策深呼吸了两口气,努力把情绪平稳下来,让身边亲卫,把那士卒带走。而后他转身进了大帐。 “孙侯,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孙策咬破了嘴唇,一字一顿的说:“交州反了!” “什么?” “该死的董俷,怎么可能出现在交趾?关中军一支人马,奇袭交趾……士燮那厮,投降了!” 如同一颗惊雷,在诸葛亮耳边炸响,手足顿感一阵冰凉。 —————————————— 第四九七章 决战之声东击西 第四九七章 决战之声东击西 士燮投降了! 事实上士燮的投降,并不止代表着交州的失守,更重要的是,士家在江东的影响力和地位。 作为最早投靠孙策的世家,士燮虽然足不出户,如同地头蛇一样的居于交趾。可他的五个儿子,都在江东担任重要的职位。其中,士燮的长子士祗,更出任豫章太守,权利非常大。 所以,当士燮的一纸书信送抵豫章后,士祗在犹豫了两天,开关请降,迎张任山蛮军入主豫章。这豫章丢失之后,荆南通往会稽立刻变得一路畅通。泰平六年二月,庞统的无难军和张任的山蛮军在谷水之畔,大末县汇合,六万大军的兵锋,遥指会稽郡,更虎视丹阳。 会稽郡,从版图上而言,极为广袤。 从杭州湾到闽江口,都属于会稽的治下。在后世的话,这一片土地,可谓是寸土寸金。然则于当时而言,八成会稽郡的人口,都居住在上虞山阴余姚一带,也就是后世的杭州湾附近。 除杭州湾一带,会稽郡可说是千里不见人烟,甚至比凉州那苦寒之地还要荒凉。 而且,在这广袤而荒凉的土地上,番苗山越肆虐成灾,多崇山峻岭,虎豹豺狼遍地,是一块蛮荒地带。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庞统和张任的兵马,几乎是畅通无阻。 一直到大末县,两军这才停下了脚步,整备兵马,准备对会稽展开攻击。 至上虞山阴,就必须要通过乌伤(今浙江义乌)。程普已集结兵马,驻守乌伤,准备和庞统决一死战。与此同时,丹阳太守虞翻也做好了协助的准备,只是手中的兵马,并不算充沛。 由于孙策屯军江夏,带走了江东六成的兵马。 加之水军覆没,虞翻程普的手里,一共也只有两万兵马。不得已,虞翻只能向孙策求助。 ****** 二月的江南,细雨蒙蒙。 这大末县(今浙江衢州境内),古称姑蔑国。在谷水之畔,境内又有三衢山,风光秀美,景致更是格外动人。在钱塘江的上油,有‘控鄱阳之肘腋,扼瓯闽之咽喉,连宣歙(she,四声)之声势’的说法。如果放在后世而言,大末县可以说是浙江、福建、江西、江苏的门户。 当然,于东汉时而言,大末虽在汉室的治下,可实际上呢,却没有派遣过官员。 这里真正的主人,是一个源自于大河流域,由中原迁至此地的古老国族,姑蔑族人。姑蔑族人,在上古夏朝时,被称之为夷人,曾经是夏朝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周初时,周武王东征,姑蔑国作为被政府的国族,一部分留居在鲁地,但其主体部分,则随夷人族群南下。 后来抵达越境,更成为春秋战国时期,越国的一份子。 姑蔑族人,精于冶炼。曾涌现出欧冶子、干将莫邪等著名的铸剑大师。但在秦后,逐渐没落。 张任督帅山蛮军主力,抵达大末县城外。 远远的,张任就看到了一队人马在县城外排列开来。门旗下,有一群装扮极为古怪的人。 百余头体型巨大,相貌怪异,长着长鼻子的怪物,极为安静的匍匐在地上。 数千名南蛮族人打扮的士兵,手持刀枪。为首两头怪物的身上,端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五短身材,相貌古怪。 女的却是体态修长,生的貌美如花。 张任认得那怪物背上的男子,正是庞统。至于那美貌女子,想必是那个采山蛮女,祝融公主。 连忙止住了人马的行进,张任催马上前。 却见庞统一催胯下的怪物,那庞然大物呼的起来,如同一座小山似地,缓缓向前行走。 张任胯下的战马,也算是宝马良驹。可是一见到那怪物,惊慌失措,不安的在原地踏步。 “士元,快快停下!” 张任连忙大声叫喊,“你这家伙,从何处找来的这种怪物?怎么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怕吓人?” 庞统手中有一根竹杖,闻听张任的叫喊声,用竹杖敲了一下坐骑的脑袋。 那怪物甩动长鼻,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号。而后缓缓的匍匐下来,庞统从这怪物的背上,滑下来。 拍了拍这怪物的脑袋,庞统笑呵呵的上前。 张任也下了马,走上前去,和庞统狠狠的拥抱了一下,“士元,一别许久,你这家伙还是如此的面目可憎,不过身子骨却似乎比以前要精壮了许多……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的做到了。” 当初张任等人听说庞统走南蛮,试图袭击交州的时候,和大多数人一样,不太相信庞统能成功。一晃一年半的时间,庞统不但从崇山峻岭中走出了一条路,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了交州。如果说张任不觉得嫉妒,那是不可能。一方面,他要嫉妒庞统的好运气。但是在另一方面,张任同样赞叹庞统的奇思妙想,赞叹他那过人的胆气。至少张任自己,不敢这么做。 庞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怎样,我这头战象,还过得去吧。” 不无炫耀的指着那匍匐的怪物,庞统说:“若非是这群家伙,我们还真的不一定能走出大山呢。 这叫做象,是祝融族中驯养的战兽,力大无穷,极为剽悍。 当初我这百余头战象兵临交趾城下的时候,士燮一下子就懵了。只三天,老儿乖乖的献城投降。 此前我们和番苗山越数次交锋,也多亏了这群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张任笑道:“你这家伙真的是好运气,打个南蛮,不但讨了个美娇娘,还建立了如此功勋。” “嘿嘿,当初凉王对我说过,我天生就是做大事情的人嘛,正常,正常的很呢……” 庞统很臭屁,丝毫不客气。然后拉着张任的手说:“我们进县城再说!老虎已命人在城外驻扎了兵营,你的部下可以立刻入驻。走吧,老虎在县城里等着呢,说不得此时后悔的要命。” 庞统领着张任,先是和祝融见过,然后又安排人,将张任的山蛮军带进了兵营。 这一路上,张任才知道,甘贲本来是想要出来和张任威风一下。哪知道打赌输了,只能呆在府衙中。这出城迎接,骑着战象耀武扬威的荣耀,被庞统给抢到了手里,心情正不快呢。 祝融是一个很温顺的女孩子,个头比庞统还要高,却像个小女人一样,跟在庞统的身后。 这不禁让张任,又是一番羡慕。 进入府衙后,甘贲已经摆好了酒宴,准备为张任接风洗尘。 按照南蛮的规矩,祝融敬了张任一觞酒,而后就听从庞统的吩咐,带着亲随女兵,回后院休息。 这温顺的样子,又是让张任好一阵子的羡慕。 大堂上,只剩下了庞统三人。气氛随之变得严肃起来,庞统放下了酒杯,“我听说,荆州战事已经结束了?” 张任点头道:“确已经结束!去岁末,三爷孤身闯入了襄阳,说服了蒯越和蔡瑁,而后设计,诛杀了文丑,夺下白耳精兵,更拿到了刘表的虎符。蒯越以虎符,调动宜城兵马,三爷随后在途中伏击,击溃了刘表的八千虎贲,还俘虏了荆州别驾廖立,彻底将襄阳掌控手中。 刘表随后病亡…… 而后,蔡瑁在刘表之子刘琦抵达襄阳的时候,设计将刘琦引入襄阳城内,将其击杀。 江夏的孙策,在听闻交州失守的消息后,立刻回转江东,使得江夏的兵力空虚。正月十五日,荆州大都督陆逊,领水军突袭江夏。江夏守将诸葛亮措手不及,设空城计拖住陆逊都督的人马,而后退往柴桑,投靠了孙策……南郡韩嵩在得知襄阳失守的消息后,举火焚城。 孔明军师在临沮设计,将驰援襄阳的魏延俘获。 呼,仔细想想,这过去的一个月当中,可真的是精彩万分。不过却比不得士元取交州之功啊。” 张任说完,忍不住又称赞了一句庞统。 庞统只是淡淡一笑,“老虎,那姑蔑族人的事情,是否已经平定?” 甘贲说:“已经平定了。姑蔑族人的宗正表示,如果凉王能依照对其他各族人的条件对待姑蔑族人,他愿意举族归化,并为我们说服各地山越番苗,一同归化为汉民。同时,他还愿意出五百姑蔑剑士,随军听令……老儿的条件倒也不算苛刻,只希望能为族人谋求一个身份。” 想要和江东作战,庞统就不得不去考虑当地的情况。 会稽也好,豫章也罢…… 番苗山越人众多,如果不能妥善的平抚,必然会在以后造成麻烦。好在,当年董俷在西域时,就颁布了律法。所谓各族极为归化,皆为汉民。不分蛮夷,可求同存异,平等的相处。 西域如是,塞北如是,南蛮亦如是! 既然已经有了先例,对居于蛮荒的夷人山越而言,显然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庞统在占领交趾后,就命人不断的宣扬董俷的汉民律。姑蔑族人虽是在会稽,也已经听说了这方面的消息。 甘贲把这会稽的情况,详细的向张任说明。 庞统道:“经过这近两年的长途跋涉,无难军可说是损失惨重。所以,在先期攻打会稽时,恐怕是难以出上大力气。我估计,无难军休整,恢复元气,至少需要一百天的时间。张都督,在这一百天里,就需要山蛮军顶在前面。孙策如今已回转江东,这奇兵的效果将会减弱。 同时,以孙策的秉性,定然会发动反击,山蛮军的压力,可不小啊……” 张任点头道:“这个我在路上已经想到了……无难军也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这样吧,此后就由我山蛮军主攻,无难军趁机休整,并尽快的梳理交州豫章等地的夷人蛮族,使我后顾无忧。 但如此一来,于主公而言,我们怕是难以再给予更多的支持了。 士元,你最好再给主公一封书信,说明我们现在所面临和将要面临的困难,请主公来定夺。” 甘贲说:“正该如此! 不过,这地方治理,非我所能。还是交给士元打理,同时请主公尽快派来人手,协助士元。 我就在老张麾下听令。嘿嘿,说起来我们也有日子没合作过了。 治理地方,我不如士元。但若说搏杀战阵,斩将杀敌,老张也比不得我甘老虎。” 张任,也是无难军的创始人之一,曾经在甘贲麾下效力。二人的交情,可说的上是很默契。 闻听笑道:“大都督既然如此说,张任自当遵从。” 而庞统,却在此时眯起了眼睛。他沉吟片刻后,轻声道:“那荆南大都督陆逊,又是什么人?” 张任于是把陆逊和董俷的关系解释了一下。 庞统不禁笑道:“没想到,小文姬如今也快要嫁人了。既然如此,这陆逊也算是自己人了。 我有一计,说不定能为凉王解决一点问题。” 甘贲张任都知道,庞统常有奇谋妙计。闻听之下,张任连忙问道:“士元,计将安出否?” “此计名为声东击西。” 庞统命人取来地图,铺在了地上,用竹杖指着那地图上圈圈点点,“凉王兵马虽盛,然则战线过长,兵力分散。而刘备曹操的兵力虽在劣势,但缩在一起,在局部上却胜过了我方兵马。 这就好比握成了拳头,避实击虚,使得我军难以展开有效进攻。 所以,若想让刘备曹操松开拳头,我们也需要采取一些手段。汝南下邳沛县,已成常山之蛇。 若我为主帅,当掐头去尾,猛攻其腹部,也就是沛县之刘备所部。 取刘备,必要先取寿春。张都督可命山蛮军,猛攻会稽,请陆逊都督,在江夏佯攻丹阳郡。 如此一来,可吸引住孙策大部兵力…… 然后请三爷率领奇兵,夺取寿春。寿春一失,沛国当陷入混乱。到时候刘备首尾难顾,叔至大哥可率领兵马趁机突击沛国,将常山之蛇斩为两段,而后再起一军,直扑下邳,则联军必败。” 甘贲张任眉头一展,看着那地图上的圈圈点点,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两人相视一眼,起身道:“就依士元之计,干他娘的……我立刻命人与陆逊联系。” 第四九八章 决战之一子绝杀 第四九八章 决战之一子绝杀 彭城,也就是后世所称之为徐州。 有北国之钥,南国门户之称。相传,颛顼之玄孙彭祖,就居于此地。至商朝末年时,年七百六十七岁而卒。 这彭城的名字,也就是因彭祖而来。 彭城在淮水的支流下游,以黄河故道为分水岭,形成了北部水系,境内河流纵横,湖泊星罗密布。 自从刘备和曹操联手之后,曹操的防区以下邳为分界,二十万大军盘踞在以微山湖为中心的东海郡和下邳国交界处,和董俷的兵马展开周旋。而为了表示自己联盟的诚意,曹操让出彭城,请刘备派驻兵马屯守。这就等同于告诉刘备,徐州的门户,我现在交给你来防护。 作为交换,刘备也非常大度的把东海郡和琅琊郡交给曹操来掌控,郡内赋税,皆由曹操来调拨。 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心思在勾心斗角。 所谓合则利,分则害的道理,曹操和刘备都非常清楚。只要他二人没有分歧,则盟约不毁。 如今,彭城的守将,名叫麋竺。 本是徐州大户,曾经有迎奉刘备入主徐州的功劳。刘备对麋竺也非常的信任,甚至一度有和麋竺结为亲家的想法。只可惜,麋竺的妹子麋贞似乎不太愿意,离家出走,至今未回来。 据说,麋竺有个兄弟,如今在海外经商,颇有钱粮。 只是刘备没有见过这个人,自他入主徐州以来,麋竺的兄弟就没有回过徐州。不过,时常会让人送些礼物。如果说刘备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信任麋竺。但一晃过去了快十年光景,麋竺对刘备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在很大的程度上,刘备是依靠着麋竺的财力,站稳脚跟。 以前,刘备手下有不少可用的人。 可到了现在,死的死,降的降……武不过张燕王飞,文不过司马朗麋竺。至于沮授,虽然是名义上归降了刘备,但入徐州以后,却是一计不出。至袁绍故去,沮授也随之绝食而亡。 名节虽有损,可气节犹存,算是全了他对袁绍的忠诚。 刘备无比痛心,但也无可奈何。如今,他唯有启用麋竺来为他镇守彭城,保护沛国的侧翼。 泰平六年的春雨,特别的多。 那蒙蒙的细雨,如丝如雾,笼罩在彭城上空,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受。 麋竺一如平常的巡视了城防后,回到府邸之中。换了一件衣服,独自坐在堂上,沉思不语。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二十年前,董俷带走了他的兄弟,并以此威胁,使得麋竺不得不投靠董俷。在这二十年中,麋竺担惊受怕,总是担心有一天,自己这个内间的身份被揭穿,麋家满门上下无一幸存。 有些时候,他咬着牙忘记自己是内间的身份,辅佐刘备经营徐州。 这里面的压力,只有麋竺自己知道……以前,身边还有一个麋龙……哦,那个人实际上叫董龙,陪着他说话,分析,分担麋竺身上的压力。可是现在,麋龙已经功成身退,回长安了。 徐州只剩下麋竺一人,这其中的心酸,谁又能知道? 如今,大战即将结束…… 可是麋竺心里却是越发的紧张。他很清楚,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天晓得在这彭城,又有多少刘备的耳目? 快点结束吧! 每每想到这里,麋竺就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喝了几杯酒,麋竺有一种疲惫的感觉。站起身来,正准备回房休息,却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麋威,何事如此喧哗?” 麋威是麋竺的儿子,年方及冠,字幼简。从小练得一身的好武艺,如今在麋竺帐下担当小校。 闻听麋竺询问,麋威连忙跑出去观看。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麋威神情激动的跑回来,“父亲,您猜我刚才看到了谁?二叔,是二叔!” 麋竺脑袋嗡的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麋威。 “你说什么?” “真的是二叔……虽然二叔走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可是我能认得出,二叔的变化不算大。” “他,他在何处?” 麋威说:“士仁将军说,他是在巡城时捉到了二叔,怀疑是奸细,准备带回去审问。” “你……可曾露出什么破绽?” “啊!”麋威想了想,“我当时想要叫喊,但是被二叔阻止住了。他只是朝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麋芳,但兄弟二人多年的情义,麋竺的脑海中,能浮现出当时麋芳的样子。 麋芳来了! 这就说明,凉王准备动手了! 麋竺在大堂上徘徊,沉吟片刻后说道:“麋威,你二叔这些年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该行动了……你二叔这次突然回来,一定是要向我传达这个意思。恩,你立刻调集心腹亲卫,随我行动。” 麋威作为麋竺钦定的麋家继承者,自然知道麋芳的事情。 他立刻点头,“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看着麋威走出去,麋竺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这心里的压抑,在一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泰平六年三月末,刘备在沛国正和陈到的兵马鏖战。 双方以沛县为中心,展开了拉锯式的争夺。刘备想要击退陈到,不可能……同样的,陈到想要立刻拿下刘备,也很困难。虽然有源源不断的兵马抵达,但在沛国狭小的空间,却难以全部展开。从正月至三月,双方鏖战不停,每天都会有大量的伤亡,沛县城,已千疮百孔。 然则,就在双方不分伯仲的时候,从徐州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南阳失守了! 南阳太守吴巨,在得知刘表的死讯之后,受蒯越的游说,于是开关向庞德投降,汝南陷入了包围。刘备闻听之下,不免感到惊慌。可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沙摩柯在蔡瑁的领引下,从期思(今江苏淮滨)出击,自淮水偷渡,奇袭寿春,一举切断了江东和徐州的联系。 寿春,不但是汝南沛县通往江东的门户,同时也是汝南和沛县大军的粮仓所在。 只是因为在此之前,寿春由孙策看护,刘备并没有在那里投注太多的兵力。如今孙策在江东,自身难保,自然也无力照应寿春。刘备本想等扛过了这一波攻击,再对寿春做安排。 可未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沙摩柯竟然夺取了寿春。 刘备立刻命司马朗主持沛县战局,自己亲率两万大军,以关羽之子关兴为先锋,直扑寿春,试图将寿春夺回手中。这一路上,刘备心急火燎。早一日夺回寿春,就早一日可以稳定军心。 寿春的丢失,不仅仅是在于沛县和汝南,而且对整个徐州战局,都至关重要。 因为,关中大军若能在寿春站稳脚跟,下一步就能够自寿春出击,袭广陵,夺取下邳国了。 可恶的董俷,怎么如此难对付? 此前是刘表在旬月之间丢了荆北,整个荆州沦落他人手中,也使得汝南战局一下子处于劣势。 现在,又取了寿春…… 刘备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先锋人马,如今已到了何处?” 随军校尉连忙回禀,“少将军昨日已通过山桑,估计此时已经到了垂惠聚。按照少将军的速度,预计在三日之后,就可以过淝河,兵临寿春城下。” 刘备对于关兴的速度,还算是满意。 “安国雷厉风行,果然有乃父之风啊!” 心里一动,却悲由心生。在不知不觉间,刘备又想起了他那结义兄弟,忍不住泪如雨下。 若是云长尚在,我岂能如此狼狈? 想到这里,刘备只觉心中悲戚寂寥。昔日桃园三结义,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犹在耳边萦绕。三弟张飞早已成了枯骨,而自己…… 云长,翼德! 莫着急! 刘备咬着牙,在心中呼喊道:“只等为兄报了这血海深仇,一定会去九泉之下寻你等团聚。” 这时候,身边有人问道:“主公,前方就是竹邑。是否通知下邳,请求支援……士卒们从战场上撤下,又急行军一整天,都很疲惫了。不如今晚在竹邑休整,补充一下辎重粮草,如何?” 刘备沉吟了一下,倒也觉得颇有道理。 这里是在徐州,毗邻下邳,是自家的地盘。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休整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刘备点头答应。 命人立刻赶赴下邳,让下邳方面押送辎重粮草,前来竹邑汇合。 而后,大军在傍晚时抵达竹邑,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刘备经过这些时日的鏖战,也觉得心力憔悴。在安顿了兵马之后,他回转大帐中,和衣倒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刘备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过来,呼的翻身而起,厉声喝问道:“来人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亲卫立刻进来,躬身道:“主公,是下邳的兵马,奉命押送粮草辎重,抵达竹邑。” “唔!” 刘备松了一口气,也觉得自己有点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了。 “派人下去安排,让大家早些休息,明日卯时点将,启程赶往寿春。” 亲卫立刻下去安排,刘备睡了一觉之后,感觉精神好转了许多,于是站起身来,让人送来饭菜。 展开地图,刘备一边用饭,一边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皮子直跳,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刘备放下了碗筷,起身走出帐篷。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 押运辎重粮草的士兵也得到了安顿,士兵们早早的安歇,只听闻那刁斗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刘备用力的揉动面颊,让自己更加清醒。 也许真的是胡思乱想吧…… 这里靠近下邳,又能发生什么事情?转过身,刘备刚要回军帐。可就在这时候,军营的一角,突然间出现了火光。 刘备看到,不禁一蹙眉,“派人去检查一下,别是不小心,走了水。” 自有亲卫领命而去,刘备迈步走进了军帐。却猛然一颤,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外窜。 不对! 我下午发出了命令,怎么下邳这么快就押送来了辎重粮草? 这下邳的反应,未免太迅速了吧…… 刘备顺手抄起军帐门口的马槊,冲出了营帐,“快快命人检查,将押送辎重的人,全部拿下!” 话音刚落,营寨中又有十余处火光出现。 紧跟着,营盘中的徐州军慌乱起来,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了火光,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连在了一起。整个军营,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喊杀声四起,哀嚎哭喊声更接连不断。 “是敌袭,敌袭……立刻集合人马!” 刘备翻身上马,持槊大声呼喊。 一支人马,从火光中杀将出来。为首的一员大将,金盔金甲,胯下黄金骢,威风凛凛,宛若天神。 “刘备,奸贼!” 那员大将在马上高呼一声,“彭城已破,下邳国已落入凉王之手。黄忠在此,尔何不下马投降?” 第四九九章 决战之殇逝 第四九九章 决战之殇逝 刘备怎么也想不明白,关中的兵马,怎么会出现在了徐州境内? 不过,眼下的形式已容不得他去考虑这个问题。竹邑的徐州军乱成了一团,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让人无法估测到,董俷究竟派出了多少人马来围攻刘备?总之,徐州军溃散而逃。 刘备亲随的拼死掩护下,自重围中杀出来,星夜逃奔沛县。 但是在过甾丘的时候,又遭到了巨魔右军都督张辽的伏击,紧带着十几个亲随,狼狈而逃。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徐州的战局,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刘备败了?” 董俷勒住了战马,静静的看着前来送信的小校,黑漆的面容,格外沉静,看不出半点喜怒。 他是在既丘的行军途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细目在不知不觉间,眯成了一条缝,眼中闪过一抹冷芒,轻声问道:“可曾拿住那刘玄德?” 小校说:“目前尚未拿到。” 董俷面颊一抽搐,“那沛县的情况如何了?” “沛县之敌军,业已被全部包围。司马朗也没有想到我军会突入徐州境内,从侧后方出击。以至于被张、陈两位都督夹击,猝不及防,全军溃败。如今司马朗所部,已经被困在方与(今山东鱼台),做困兽斗。陈都督命小人禀报凉王,不出三十日,定将司马朗人头奉上。 此外,张都督已奉命自梁国攻击汝南;三爷也在淝河畔,伏击关兴所部,并在阵前斩杀关兴。 三爷派人送信,说陆都督和甘都督二人已交接江夏,准备夺取庐江。 麴义都督在奉命夺取了下邳后,并押送了刘备家小,前往长安。麴义都督如今已起兵向广陵出击,麋竺麋芳两位大人接掌了下邳,屯兵良城,断去了曹操往下邳和广陵两郡的退路。 张郃都督的选锋营,已出击羽山,夺取曹军的辎重要地。 陈大人请问千岁,时机已成熟,是否可以对曹操发动最后的攻击!” 这小校的话语清楚,条理也非常的清晰,让董俷不禁眼前一亮,对这小校生出了些许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校回道:“末将名叫傅肜(rong,二声),是荆州义阳人。蒙三爷厚爱,如今在军中担当小将。” 傅肜? 也许真的是在这个年代久了,董俷对这个名字,也生不出半点的感觉。 他想了想,蓦地一笑,“倒是个机灵的小伙儿……我身边正缺人手,你就暂时留在我军中,做我的门下从事吧。沙讐,你立刻派人往彭城送信,自五月十日子时开始,除陈叔至踏白军、张辽之巨魔右军、以及庞德所部外,于徐州的各部人马,同时对东海郡展开全面攻击。 战事一俟开启,各部人马不得以任何名义,任何借口,停止攻击。 自五月十日,至五月二十五日,各部人马不计伤亡,不计损耗,务必要将东海曹部兵马击溃。 如有阳奉阴违,消极作战者,不论官职大小,就地斩杀。” 董俷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上的波动。沙讐立刻领命,持巨魔令赶赴彭城。 待沙讐离开之后,董俷又传下了一条命令:于青州休整的辽东海军,立刻开拔,务必要在五月十日,抵达赣榆登陆。所部人马,一俟登陆,立刻夺取祝其和利城两地,将曹军彻底包围。 董俷感受到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兴奋。 孟德兄,你我之间的交锋,差不多应该结束了! 而此时,位于戚县的曹操,并没有想到,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把他牢牢的攫住,再难逃脱。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对于曹操而言,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令他快要窒息。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看来是固若金汤一般的徐州防线,居然在短短数月间,溃不成军。 曹操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 表面上看,他兵强马壮,二十万大军听上去非常的吓人。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乌合之众。 有兵无将,是曹操目前最大的问题。 真正掌控在他手中的兵马,实际上只有曹纯手中的八千虎豹骑。比之刘备的情况,曹操好不了多少。文不过荀攸郑浑,武只有夏侯惇曹纯。一旦大战开始,这二十万大军只怕难以担当大任……此前董俷曾让曹彰前来说降曹操,从曹彰的口中,曹操大概了了解了董俷的力量。 在董俷的手中,掌握着难以抵挡的利器。 看样子,为了这一战,董俷已经做出了万全的谋划…… 曹操突然笑了,对荀攸说:“昔日雒阳城中,公达可曾想到那良家子,居然会有如此的成就?” 荀攸轻轻的摇头,看着曹操一言不发。 “我也没有想到……”曹操说,“在我心中,董西平只是个冲锋陷阵的武将,那时候我还有一个梦想。呵呵,有朝一日,我为主帅,让那董西平做我的先锋,我们为汉室开拓疆土,建立如冠军侯般的不世功业,名留青史。可是现在,这个梦想怕是再也不可能实现了吧。” 是啊,无法实现了! 曹操自嘲似地笑了一声,迈步走出了大堂。 荀攸怔怔的看着曹操的背影,觉得这个昔日里总是斗志昂扬,不曾露过半分退缩的主公,竟显得是如此憔悴。 大势已去,难道真的已不可挽回了吗? ****** 五月十日,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位于公丘蕃县一线,郝昭一部的巨魔中军,率先对薛县发动了凶猛的攻击。随着战鼓声响起,一排排西平弩车在嘎嘣嘎嘣的声响中,巨箭带着历啸,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薛县城墙。 薛县坚厚的城墙,只坚持了一个时辰。 在轰隆的巨响声中,城墙坍塌,尘烟滚滚。典弗典佑两兄弟率领本部人马,冲进了县城…… 与此同时,即墨的位于既丘的巨魔右军,自阳都出击,夺取峥嵘谷,将曹操在琅琊郡的侧翼人马彻底击溃,切断了琅琊郡和东海郡的联系,将曹彬曹德两兄弟的人马,挤压在海曲(今山东日照)一地。三面包围,背面就是茫茫大海,二曹数万兵马,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张郃自下邳,切入东海郡,夺取羽山,并在七日之后,与凌操所属的辽东海军汇合围攻厚丘(今江苏沭阳县北四十里厚丘镇)郑浑所部。郑浑竭力抵抗,然则实力不济,七天后开关献降。 在短短的数日中,曹操连丢十七县。 二十万大军在董俷数支雄兵风卷残云般的攻击之下,却是破绽百出,溃不成军。 并非是曹操布置的有错误。 而是在于双方的兵力,装备和战斗力差距实在过于惊人。且不说选锋军身经百战,张郃又是统兵奇才,对选锋军的指挥可以说是如使臂转。就算是刚刚接手巨魔三军的郝昭等人,麾下雄兵猛将,战斗力无比的惊人。挟横扫冀州青州之威势,兵锋盛极,又如何能抵挡住? 反观曹操的兵马,虽然说有二十万之巨,但大都是屯田军出身,几乎未曾上过战场。 更不要说曹操缺少统兵的将领,以至于这所谓的二十万人马,在关中军的攻势下,一触即溃。 戚县府衙中,曹操面色阴沉。 他静静的坐在大椅之上,听着各部传来的噩耗,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之情。 曹纯道:“丞相,撤吧,从这里撤吧。” 曹操目光有些呆滞,“子和,事到如今,我们能往何处撤离?董俷已经杀入东海郡,我们退无可退啊。” 荀攸说:“主公,撤往兰陵吧。” “兰陵?” “不错,撤退到兰陵,那里距离襄贲不远,夏侯惇将军手中尚有三万兵马。占居兰陵之后,我们可依地势和董西平周旋。然后在派人前往江东,请孙策出兵,攻击九江和广陵接应。”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孙策如今怕是自身难保。 可不管怎么说,那终究是一个希望…… 曹操一咬牙,“如今之计,唯有如此了。只是,巨魔所部自正面攻击甚猛烈,我担心伯方难以抵挡。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一撤退,伯方在昌虑,恐怕是孤掌难鸣,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伯方,就是凉茂。 此前由于凉茂在彭城阻击张燕,颇有功勋,得曹操赏识,而被委派为昌虑主帅。 荀攸沉吟片刻,“丞相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丞相还是应该立刻撤走,我愿留在戚县,协助伯方。” “公达……” “丞相与我相知,已二十载。攸自投靠丞相以来,甚得厚爱。如今危难之际,正应为丞相解忧。” 曹操无比的感激,上前拉住了荀攸的手。 “公达,若事不可违……你就降了吧。我绝不会怪你,那董西平想必,也不会亏待你!” 荀攸没有再赘言,只是催促曹操立刻动身。 当晚,曹操在曹纯的掩护下,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奔兰陵而去。 这一路,要多仓皇有多仓皇。 出戚县后,整整走了一天,这才算停下来。派探马前去打探,得知戚县和昌虑尚在坚守。 曹操和曹纯,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日正午时分,曹操和曹纯率领五千虎豹骑,抵达兰陵。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草香气。兰陵,因盛产兰草而得名,曾有荀子在此著书,后卒于此地。 战火在东海郡各地蔓延。 然后这兰陵,却是格外的平静,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曹操领兵抵达兰陵城下,见城门紧闭,城头上旌旗飘扬,却无一个人影,不禁感到疑惑。 曹纯纵马上前,在城下大声喊道:“城上守军听着,速速通报兰陵县,就说丞相领军抵达。” 城头上,似乎有人影晃动。 突然,那竖在城头上的曹军大纛轰然倒下,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手中一杆车轮大斧。 “丞相,凉王麾下韩德,在此恭候多时!” 话音未落,垛口上出现了无数黑甲士卒。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兰陵城下的曹操所部。 曹操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兰陵在东海郡腹部,怎么会突然失守了呢? 韩德,不就是董俷身边的护卫偏将?这韩德在兰陵,难不成说,董西平也已经抵达兰陵了? 曹操如同惊弓之鸟,拨马就走。 曹纯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虎豹骑休想攻破兰陵。 立刻领兵护着曹操退走。城上的韩德也没有追赶,只是放了一会儿的箭支,就停止了下来。 “兰陵失守,丞相,我们该往何处去?” 曹操咬着牙,沉声道:“襄贲,我们往襄贲走……这董西平果然用兵如神,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了兰陵。只希望元让没有出事,若襄贲有失,你我只怕唯有死在这苍山脚下了。” 曹纯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这心里面,也是格外的恐慌。 逃了半日,眼见着日头将落山,这天边是一派残红,夕阳斜照,让人心中有道不尽的凄凉。 曹操率领残部,来到一个叫做次室亭的地方。 在西汉刘向所编撰的《列女传-仁智传》中,有鲁漆室女一篇文。 文中说,漆室女者,鲁漆室邑女也。过时未适人。当穆公时,君老,太子幼。女倚柱而啸。旁人闻之,莫不为之惨者。根据刘昭的《地道记》注漆室邑,就是鲁次室邑。而次室亭,也因此而来。 曹操命部下在次室亭前休整,准备待缓过气后,在往襄贲。 士兵们埋锅造饭,曹纯走到曹操的跟前,轻声道:“丞相,您看这战局,是否有挽回的余地?” 曹操突然说:“若我估算不错,三日之后,公达一定会献戚县投降。” “啊?” 曹操笑道:“公达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心眼儿很活泛,也是个知时务的人。正如他所说,我待他甚厚,故而他为我抵挡关中军。三天,最多三天,只要他觉得我已经安全,就会认为已经报答了我对他的厚爱……在此之后,他一定会投降,而且会说服伯方,一起投降。” 曹纯握住了宝剑,“既然如此,丞相为何……” “事不可违!” 曹操说:“公达毕竟和文若不一样。文若已死殉节,即保全了家族,又全了我和他的情义。但是公达呢,对性命更加看重。文若重情,公达重利。而且他已经做的够多了,我也不能再责备他……子和,事到如今,你认为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就算我们到了襄贲,也只是苟延残喘。” 曹纯握紧了拳头,许久之后,恨恨的一顿足,没有再说什么。 夕阳,已经落下了山! 当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寂静的旷野,突然间响起了悠扬呜咽的号角声,四周灯火通明。 疲惫不堪的曹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曹操立刻丢掉了手中的大饼,呼的站起身来,顺手抄起马槊,“子和,是何方人马?速速警备。” 话音未落,只听远方传来一声烈马狂嘶。 如同巨兽咆哮,回荡空中。一时间,战马希聿聿长嘶不停,曹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这马嘶的声响,对于曹操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荥阳城外,汜水河畔,那狮鬃兽暴烈长嘶,曾令曹操心惊肉跳。 虎豹骑,不愧是曹军的精锐。在经过了片刻的惊慌之后,立刻平静下来,在曹纯的指挥下,摆开了阵势。 大地尽头,出现了一队队的铁骑。 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黑盔黑甲,令人感到了一种恐惧。 正当先,有一队人马。当先一员大将,跨坐狮鬃兽,头戴罩面盔,手中一对擂鼓瓮金锤。 “孟德,别来无恙!” 曹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汗毛,一下子乍立起来。 董西平,居然真的是这鄙夫……来了! ****** 来将,正是董俷。 早在五月十日之前,他率领兵马,突袭了琅琊郡的既丘县。然后虚张声势,似乎要和田豫围攻海曲的曹彬所部。实际上呢,他却将部曲打散,分开悄悄的进入东海郡,奇袭了兰陵。 在曹操退出戚县的时候,董俷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可以肯定,曹操在见到兰陵失守后,一定会立刻赶往襄贲。 此时,襄贲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张郃的选锋营在拿下了郑浑之后,立刻转道,将襄贲围住。 董俷希望能借由这个机会,再一次劝降曹操。 不管怎么说,当年一起在雒阳同甘共苦,他是真的不希望曹操死。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 在董俷看来,整个三国时代,真正的英雄,唯有曹操。 “孟德,到了这一步,你还要顽抗吗?” 曹操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那大纛之下,威风凛凛的董俷,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雒阳城的虎狼将。 也许,死在他的手中,不算冤枉! 曹操看看曹纯,“子和,若你愿降,尚来得及!” 曹纯一笑,“能与丞相共生死,能与暴虎决一死战,曹纯此生无憾。投降二字,丞相莫再提起!” “既然如此……” 曹操不等董俷再说下去,猛然高举马槊:“鄙夫,这世上只有战死的曹操,绝无投降的孟德!” 曹纯举枪厉声喝道:“虎豹骑,冲锋!” 四千余虎豹骑,随着曹纯的呼喊,齐声呐喊。 铁蹄破碎了夜色的宁静,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回荡在夜空中。 董俷目光黯然,高举大锤,平平的向前方一指。 一山难容二虎,孟德……你果然如我所料。不管你诡诈百出,可是那骨子里,却有着血性。 “杀!” 嗡…… 一派利矢,冲天而起,飞向了扑来的虎豹骑。 那满天飞舞的利箭,遮掩了皎洁的月光。人喊马嘶,数百名虎豹骑健卒,被箭矢射杀当场。 董俷高举大锤,催马迎着虎豹骑而去。 来吧来吧,让我们决一死战吧…… 双锤轮开,只杀得曹军人仰马翻。董俷如同一支无可阻挡的利箭,在乱军之中撕裂冲击。 大锤过处,是血流成河。 董朔董宥两兄弟跟在董俷的身后,三个人,六大锤,无人能够抵挡。 曹纯厉吼一声:“主公速走,去找元让!” 他带着数十名亲随,拼死阻拦住了董俷。然则,三十五岁的董俷,正在那巅峰之中。即便是吕布复生,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董俷。曹纯是一名儒将,虽武艺超群,却远不是董俷对手。 马上两个汇合,董俷手起锤落,将曹纯击杀在马上。 与此同时,董朔董宥也大开杀戒,在乱军之中纵横驰骋,杀得曹军落荒而逃。 身外有数万雄兵阻挡,身边又有这一群如同猛虎般的杀神肆虐。只一炷香的功夫,虎豹骑溃败而走。 曹操身中五箭,在百名亲随的护卫下,退到了一座山丘上。 董俷顺势指挥人马,将那山丘围得水泄不通。也不急于攻击,而是摆开阵势,静静的观察。 这一夜,却是格外的漫长。 待天将亮的时候,从山丘上下来一人,大声道:“凉王可在?丞相有话,请凉王登山一叙。” 董俷二话不说,催马就要过去。 董宥一把拉住了董俷,“父亲,不可以啊……曹贼狡诈,万一在上面设下奸计,父亲此去,岂不是……” 董俷一笑,把双锤交给孟坦和辛敞。 “孟德英雄,尔等不要胡说……还有,‘曹贼’两个字,我可以说,你们却不可以,那是你们的伯父。” 说完,推开了两个儿子,打马扬鞭,冲上了山丘。 曹操,就倒在一棵大树之下,面色蜡黄,气色格外的难看。 见董俷孤身前来,曹操忍不住笑了,“你这鄙夫,难不成又是蛮性发作,还真的是艺高胆大。” 说完,他让人把他的身子撑起来,靠在树干上。 董俷看得清楚,在曹操的胸口,插着一支利箭。曹操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亲随全部退下。 “我和他们交代过了,我死之后,他们会投降。相信你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安排!” 董俷,轻轻点头。 “黑厮,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曹操微微一笑,“若换做是你,会向我投降吗?” 董俷一怔,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道:“不会!” “着啊,我和你一样,绝不会向你投降。西平,你我相知多年,都彼此了解,何必赘言? 我只求你一件事……” 董俷不等曹操说完,接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存你曹家一脉。” 曹操的一双细目眯起来,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如此,多谢了!” “何需如此,若是我落到你今日的境地,相信你也会如此做。将心比心,你我终究是知己。” 曹操一怔,轻声道了一句:“只怕未必!”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在大树下若无旁人的说着话。 天已经大亮了,曹操握住了董俷的手,气息奄奄的说:“西平,当断则断,有些事,你做不得主。” “孟德,孟德!” 董俷只觉得心弦一颤,连忙抱住曹操。但是,曹操已经闭上了眼睛,带着笑容,心无牵挂的走了。 曾几何时,董俷想要杀了曹操。 可是二十载光阴,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却最终…… 他站起身来,也没有理睬那些亲随,牵着狮鬃兽,头也不回的下了山丘。身后,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曹操的亲随纷纷自刎身亡,竟没有一人偷生。而这个结果,董俷也早已猜到。 孟德,我们来生再较量吧! 董俷下了山丘,上马之后,只觉情绪低落,丝毫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曹操死前,给了他两封信。一封是给夏侯惇,另一方则是让他转交给卞夫人。董俷没有看,直接让人把那封给夏侯惇的信,送往襄贲。而董俷自己,则带着兵马,落寞的回转兰陵。 数日后,夏侯惇命部将吕虔率部投降,自己却自刎在襄贲府衙中。 而荀攸和凉茂在得知曹操死亡的消息之后,也都开关投降。东海战局,由此而渐趋平缓。 至荀攸投降之时,关中军总攻,恰好整十五日。 与此同时,汝南的战局,也进入了收官阶段…… 六月,已是夏末时节。关中风调雨顺,看起来将会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董俷在下邳已经足足三十日了,虽然说战局顺利,可是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快活,看上去很消沉。 这一天,黄忠传来了消息:在章华台附近,找到了刘备的尸体。 原来,在竹邑遭伏之后,刘备想要退到汝南,和张燕汇合。可没想到,途中患了风寒,一病不起。 身边的护卫,渐渐跑走了! 这位后世被称之为皇叔的一代奸雄,病困潦倒,最终一个人,病死在章华台的一座茅屋中。 董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徐庶陈宫,梁习娄圭,都在他的身旁。见董俷并未露出笑容,忍不住问道:“千岁为何不乐?” “黄荣,笔墨伺候!” 董俷想了想,提起了毛笔,在纸上挥毫写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看,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谈中! “我累了!” 董俷书写完毕之后,掷笔而笑,“我准备回长安去了,有一些事情,总归要去做一个了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徐庶等人都惊讶不已。 “主公,尚有江东……” “孙伯符,一黄口小儿罢了,我没有兴趣。元直就留在广陵,我会让汉升老将军和你配合。江东的战事,就交给陆逊和庞统来解决吧……我相信,以他二人之能,足以对付孙伯符。 至于汝南张燕,也不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传我将令,以庞德为汝南大都督,总理汝南战事。陈到踏白军,解决司马朗之后,留守兖州。 其余各部,随我回转长安。” 董俷说完,背着手走出了大堂,仰天长叹一声:虽然少了很多精彩,但这结果,倒也不错。 第五零零章 大结局 第五零零章 大结局 随着汉帝刘辩的突然驾崩,谥号为兴,史称汉兴帝。 虽然刘辩在位的时候,并没有主理过什么朝政,但不可否认,汉室在他手中,从四分五裂,而到统一,算是一种中兴之像。用‘兴’这个谥号,虽有些讽刺之味道,但也算是妥帖。 泰平六年,董俷平定关东,班师回朝。 虽然江东战事尚未结束,但所有人都能够看得清楚,孙策支持不了太久,失败不过在早晚。 同年末,年仅一周岁的太子刘同,由董俷支持,登上了皇位,并改年号为大观。 董俷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了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他不会篡位。 但同时,由于少帝年幼,无法主政,于是在朝中耆老大臣的请求下,董俷留在了长安。 昔年他和汉帝刘辩的约定,也随着汉帝离奇的‘驾崩’,而堙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同时,作为三朝老臣子,董俷曾先后辅佐过灵帝、兴帝和少帝,加之功勋卓著,其地位无人撼动。 大观元年,董俷被任命为摄政王,总领朝中一应事务,可以说是风头无人可及。 对于董俷的决定,让许多人感到了失望。然则在大观元年三月,董俷又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决定。 被关押了整整一年之久的董冀,获得了释放。 许多人都觉得,董冀经此一事,其世子的地位将随之被取消。然而,董俷在释放了董冀之后,却正式宣布,董冀为凉王府世子,并在进昌坊建世子府,准许董冀单独开府,招纳幕僚。 这,绝对是一个让人看不明白的举措。 但还是有聪明人,从董俷的这个决断中,琢磨出了一点滋味。 特别是当昔日随董冀一同被关押进天牢的文武官员,在董冀开府之后,纷纷投效,而董俷却没有任何的表示时,这情况似乎就变得明朗起来,并且开始有人动了心思,前来毛遂自荐。 但除此之外,董俷就再也没有什么表示。 在坊间有传言,董冀虽然被任命为凉王世子,可实际上从他被释放后,董俷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大观元年八月中,陆逊火烧柴桑,夺取了庐江。 同月,庞统在乌伤设计,射杀程普,俘虏虞翻,彻底占领了会稽。张任趁机分兵,攻入丹阳。 十月,沙摩柯黄忠自九江出击,斩丹阳太守张弘。 有好消息,自然也有坏消息……陈宫和徐庶设计偷袭曲阿,被诸葛亮识破,中途伏击,射杀陈宫。 这也是在大观元年一年之中,于董俷最大的打击。 大观元年十二月,董俷宣布改良朝政。取消了九卿制度,分设六部,置尚书侍郎;组建内阁,设立首辅、次辅官职。其实,这内阁制早就已经兴起,只是当年称之为承明殿,而今把承明殿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打出来。至于这制度的优劣,唯有在日后的实践中,慢慢检验。 但至少在当前,无人敢出面反对。 大观二年正月时,汝南战事平息…… 张燕在陈到庞德的夹击之下,退守穰山,同月病故。 胡昭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庞德则被封为荆州行军总管,将军政剥离开来,形成了独立体系。 娄圭被封为豫州刺史,陈到出任豫州行军总管。 梁习为兖州刺史,张郃担当兖州行军总管…… 至此,关东平定,随着董俷律法缓慢的推行开来,渐渐的恢复元气,重现当年兴旺和繁荣。 大观二年中,诸葛亮与孙策的妹妹孙仁成亲。 孙仁,小名尚香,果敢勇练,和诸葛亮在一起,倒是在很大的程度上,弥补了诸葛亮的缺点。 但是同年十月,孙策反攻上虞,被庞统设计伏击。在归回吴郡的途中,又遭逢甘贲。 两军苦战,孙策被甘贲在阵前所杀。不过甘贲自己呢,也被孙策拼死一击,身受重伤。同年十二月,死于榻上。庞统临危受命,接掌无难军,继续对吴郡,展开了又一轮凶猛的攻击。 大观三年,丹阳失守。 此时的诸葛亮,已经显现出了演义中那位近乎于妖人一样的智慧和能力。 孙策死后,他在孙仁的支持下,接掌江东。仅凭借着吴郡一地,和陆逊庞统徐庶周旋起来。 董俷在接到战报时,忍不住感叹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天才?任何人,都需要经过一番磨练,才能展现出他们的能力。如果诸葛孔明三年前能有今日的这般水准,这胜负怕是尚未可知。” 没催! 董俷终于见识到了诸葛亮那惊人的能力和手段。 奈何大势已去,他也无力回天……唯一的好处是在于,诸葛亮可以纵情的发挥他天马行空的手段。 至少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面对庞统陆逊徐庶三人,丝毫不露下风。 只不过,由于吴郡资源匮乏,诸葛亮能够使用的资源越发的稀少。在大观四年末,终尝一败。 于董俷来说,大观四年,无疑是极为精彩的一年。 庞统陆逊徐庶三人,奇谋妙计层出不穷;诸葛孔明独自应战,也是妙手连发,不遑三人多让。 只不过,董俷却看不下去了! 这多打一日,损耗的钱粮不计其数。就算他家大业大,总不成这么耗下去吧。 于是,董俷写了一封信,通过诸葛瑾送到了诸葛亮的手中。大观五年三月,诸葛亮眼见大势已去,于是带着家眷自由拳偷袭海盐,夺取了辽东海军驻留在海盐的三十余艘巨型五牙战舰,自杭州湾入海,远遁他乡而去。 大约在二十年后,在当时还被视为蛮荒所在,而在后世被称之为马来西亚和印尼的土地上,建起了一个全新的国家。国号为‘吴’,在史书上被称之为大吴天国,从此雄霸于南洋。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大观五年十月,陆逊奉命回转长安,封爵舒侯,并与苦侯他七年,已近二十五岁的蔡节完婚。 大观六年正月,庞统班师回朝…… ****** 对于董冀而言,过去的数年时光,无疑如同一场梦幻。 苦心经营,却被父亲全盘否定。然则在天牢中的一年时光里,董冀似乎明白了许多许多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 就如同父亲,他的原则其实很简单。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执掌天下。董俷的原则就是,保护好家庭,注重他所做过的每一个承诺。至于有些事情,也真的是急切不得的。 比如当初刘辩失踪,如果董俷真的登上了皇位,那么接下来将不得不面对天下的征讨。 此前,董俷占居了大义。 如果他篡位了,那么大义将会失去,关东又将会出现什么局面? 可以肯定,就当时而言的冀州刺史赵戬等人,是绝不可能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等天下平定,大权执掌在手中的时候,情况就会变得不再一样。至少从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 赵戬已病故一年。 而冀州在赵戬的治理下,已经完全平定下来。新任冀州刺史麋竺,在不知不觉中接掌冀州。 赵戬五年心血,最终落入董俷的掌控。 有时候想想,姜还是老的辣。父王一再说,凡事要循序渐进……以前总觉得,父王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年驰骋疆场,纵横天下的豪气和雄心壮志。可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 越是如此,董冀就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担当了凉王世子后,董俷又将董冀调入承明殿里,出任首辅参议。整日忙忙碌碌不得闲。 这一日,董冀又得到了新的任命,兼任礼部侍郎,并主持今秋大考。 董冀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春闺秋试,如今已经执行了七年的时间。 但是董俷对主持的人员,却严格限制。没想到,突然间这如此重要的任务,就到了董冀头上。 董冀惶恐,立刻赶去礼部,向石韬报道。 石韬自然少不得一番勉励,并把即将开始的秋试大考细节,向董冀详细的说明。待出了礼部,天已经很晚了。 董冀意外的发现,在礼部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媛容大叔,您怎么在这里?” 董铁微微一笑,躬身道:“世子,王爷命我在这里等候世子,让你立刻回王府,有要事商议。” “啊!” 不由得惊讶万分。 自董俷命他开府之后,有什么事情,都是通过承明殿直接宣布。 除非特殊的情况,基本上是不和他说话。为了这件事,母亲董绿不知道在底下掉了多少眼泪。 怎么今天突然召唤? 董冀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几年里,他一直很老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世子,我们快点走吧!”董铁说:“王爷已经等候了多时,若再不回去,怕是要生气了。” 董冀上马,和董铁并肩而行。 名义上,董铁已经辞去了所有的官职,是凉王府的下人。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董俷对董铁的信任,放眼天下,也只有几个人可以相比。典韦沙摩柯之外,还有就是随侯庞统。 在董铁面前,董冀还真不敢摆谱。 “铁叔,父王找我,有什么事情啊?” 董铁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今天早上,王爷接到了一封从西域来的信……然后一整天就关在书房里,和几位夫人交谈。大概是在酉时,王爷才出来,立刻就让我前来找您。此外还有漆侯、汧侯、舒侯与随侯都得到了通知……不过他们不是非常忙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啊!” 董冀不敢在耽误了! 漆侯典韦,汧侯沙摩柯,舒侯陆逊,随侯庞统…… 除陆逊算是自家人外,其他几个人,可以说都是董俷最亲近,最信任的人。突然召集,定有大事。 董冀随董铁急急忙忙来到了家中,没等去拜见母亲,就被带到了书房中。 凉王府并没有什么改变,那书房里陈放着新式的金丝楠木家具,上面摆放着一摞摞书籍和地图。 董俷端坐在书案后,典韦沙摩柯等人,都已经到了。 “王爷,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董俷的表情很平静。数年光景,他看上去比以前要胖了些,狮鼻阔口,若非不肯蓄须,俨然是翻版的董卓。 董冀提心吊胆的走进来。 不知为什么,父王这两年给人的威压,是越来越大了。 “小铁,你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喏!” 董冀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真的是有大事发生。 董俷示意董冀坐下来,顺手抄起了一部卷宗,打开来扫了两眼,然后抬起头,看着董冀。 “伯威!” “孩儿在!” “你这两年做的不错,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呵呵,只看你的世子府,人才济济啊。” 董冀激灵打了一个寒蝉。 “折冲校尉高顺,成了你的牙门将;禁中将军子龙,也做了你的都尉……恩,魏延居然成了你的兵曹掾,荀攸当了世子府长史;唔,还有这个凉茂卢毓,只能做你的从事,曹丕和荀适,两个首届科举的三甲,堂堂太学院学士,只是你的书佐……伯威,你做的可真不错。 恩,在加上你以前那个狗头军师周不疑,帮凶王买,打手郭淮……嘿嘿,我看着都眼红了。” 董冀额头,冷汗淋漓。 “唔,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个史阿居然当了你府上的家将。他的剑法不错,不让小铁多少。” 董俷合上了卷宗,笑眯眯的看着董冀,“伯威,你做的很不错!” “孩儿,孩儿……” 董冀有点喘不过气来,抬头看了看周围几人,却发现大家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似乎有点反应过来,董冀轻声道:“孩儿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王的安排,若非父王,孩儿怎有本事,招揽如此多的贤良?” 董俷,叹了口气。 “你羽翼已丰,有些事情呢,我也心知肚明。 其实,当年我是想回来杀了你的。若非孟德临死前的那一句话,我怕也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孟德说,当断则断,有些事情我做不得主。 仔细想想,他这话很有道理。既然有些事情我无法改变,索性顺势而为,任由其发展吧。 这两年,你在承明殿所做,我非常满意。” 董冀默不作声,不敢开口接董俷的话岔子。 董俷拿出了一封信,“你外公走了!” “啊?” 董俷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伤感,“我这辈子最感激两个人。一个是你曾祖母,若不是她,可能我生下来就被溺死了,她给了我生命;另一个就是你外公,若非他老人家,我怕是很难成就今日的局面。更不要说,他还把你大娘送给了我,从那之后,我才被士人慢慢接受。” 典韦沙摩柯,都流露出了伤感之色。 “你外公留下了一子,如今在波斯也是个小国主。波斯的情况不是太稳定,特别是你外公走了之后,许多人都盯着你那个小舅舅。这不,你外婆来信,请我出兵,帮你小舅舅一把。” 其实董俷虽然没有说明白,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外婆是何许人也。 “我已经答应了!” 董俷淡淡一笑,“一个月之后,我将领兵西行。你母亲、大娘三娘还有四娘,还有你几个弟弟,妹妹,都将随我一同出征。另外,你大伯、三叔,还有士元,会举家和我一起西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冀张大了嘴巴,“那我呢?” 陆逊说:“岳父觉得,皇上年纪还小,他这一出征,家里不能少了人。所以希望你留下来……监国。” “啊?” 董俷说:“若说监国,你的年纪是小了些。不过若说能力和经验,倒也不算太差。娄圭的年纪也大了,前些日子对我说,想要致仕。师兄呢,此前虽犯了错误,但是这些年外放朔方,忍受朔风之苦,把塞北三郡治理的不错,也算是将功补过。明日,他将会被调回承明殿。 你身边的人,贤良不少。 有你姐夫旁边支应着,再加上叔至令明他们对你也非常满意,我总算是能放心把国事交给你。 至于你能做好做坏,看你自己的本事。 你这小子,聪明、能干、也有手段。只是有些时候,气量却小了些。不过这两年,也算有了长进。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我只有三句话赠你。 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要有容人之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兼听则明,忠言逆耳。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我这里有一封军师留给我的信,你好好看看。” 董俷说完,从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了董冀。 “好了,就这么着吧。今天我在府上设宴,请了不少人……伯威,你去外面接应一下。” “喏!” 董冀揣起书信,和庞统陆逊起身告辞。 典韦和沙摩柯却留了下来。 “二弟,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 董俷淡定一笑,“不回来了……呵呵,天下之大,超过了你我所知。中原平定,你我这一身的蛮劲,难不成要消磨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比如沙沙,自从纳了那蔡婉,却是越发的清瘦了!” 沙摩柯的脸,腾地红了! “回不回来,对我都无所谓。伯威如果能做的好,我不回来又有何妨?如果他没有本事,我回来了也没什么用处。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只看他自己的努力。 既然他已经选择……” 董俷说完,起身往屋外走,“走吧,客人们已经来了,莫要让大家等的心焦!” ****** 一个月之后,长安城外,旌旗招展。 董俷不顾文武百官的阻拦,决议西征。不过他留下董冀监国,倒是没有多少人站出来反对。 至少承明殿三辅大臣,都保持了沉默。 首辅顾雍、次辅陈到、三辅石韬…… 董冀领着妻子吕欣,带领着幕府中大小官员,送董俷于渭桥上。 此时,正是杨柳青青。 虽然早已经知道,并且在过去的月余中,每日的拉着董冀说话,可董绿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董冀本想阻拦母亲随行。 但董绿却说:“你大娘出身大家,三娘整日舞刀弄枪,四娘是个书呆子。这一去西方,不晓得会有什么事情。你父王这两年舒服惯了,若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怕是会过的不甚快活。 我从小跟着你父王,最了解他的喜好。 跟着他,也好有个照应……伯威啊,要乖乖的,凡事多想想,千万别再做出让你父王生气的事。” 董冀,一一答应。 那边董俷低声劝慰了蔡节,缓缓的走过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不就是出兵打仗?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他挥手让众人上了车马,然后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董冀,只是那目光中,再无往日董冀所害怕的森严。 突然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了董冀。 “六斤,多保重,别让我为你操心!” 已经有多久没听过董俷这样称呼自己的乳名了?董冀这眼泪,终于忍不住,刷的一下流出来。 “记住我的话,凡事留一线,爹学问不算好,可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孩儿记住了!” 董俷咧开嘴笑了,又狠狠的抱了一下董冀,“照顾好你姐姐!” 说完,董俷翻身上马,在空中一挥大手,“出发!” 狮鬃兽业已过了巅峰,但老骥伏枥,仍是格外的精神。仰天希聿聿暴烈长嘶,向前方行去。 董冀忍不住追上前去,大声喊道:“爹爹!” 董俷在马背上一颤,却不回头,只是向身后摆了摆手,纵马急驰而去…… 大观七年,董俷率部远征波斯,从此再未踏足中原半步。 董冀在董俷离去后的第三年,在朝臣的推动下,迫少帝刘同禅位,登基为帝,国号为‘凉’。 《凉史》中,董冀被成为凉太宗,而董俷则被尊为太祖。 从此,拉开了一幕新的篇章! ****** 董俷自离开了长安,随行还带走了曹家老小。 以曹操三子曹彰为先锋,董朔为左护军,董宥为右护军,董俷亲自坐镇中军,典韦沙摩柯随军而行。 出人意料的是,三韩太守贺齐成为了后军统帅。 用贺齐的话:“打了十几年的仗,在三韩杀得血流成河,却养了一身的赘肉。打内战,我不想参与,可是出征西方,又怎能少得了我贺阎王?我膝下三子,皆愿追随王爷,建功于异域。” 对于贺齐的这番话,董俷快活的不得了。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域行进。 大约是在离开长安五十天后,大军通过了武威,抵达屋兰县。此时,已经算是进入了张掖。 董俷当晚,命人在屋兰休整。 同时派快马飞报汉安城,通知徐晃。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晃距离入西域,整整二十载。董俷典韦沙摩柯三人,在军帐中饮酒,谈起当年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开始,只他三人在谈,可到了后来,蔡琰等人也纷纷加入。 酒兴正酣时,董铁突然进来禀报:“王爷,营外有故人求见?” “故人?” 董俷诧异的说:“甚故人?是谁?我的故人,你十成都认识,又是哪一个?” 董铁笑道:“这故人来头很大,不让我报上姓名,还说若我说了,他绝不会放过我。而且,必须要大王亲自出去迎接。” “混账!” 沙摩柯闻听,勃然大怒,“那个混账小子不想活了,居然调侃起爷们儿来了?二哥稍等,待我将他绑进来。” “慢着!” 董俷这心里,却突然间一动。 董铁认识的人,而且那么大的口气,放眼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似乎只有一个人能这样说。 难道…… 董俷呼的站起来,也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目光,光着脚冲出了军帐,来到辕门前。 火光下,一个相貌清癯,体形单薄的老者,手扶拐杖,站在那里。一袭青衫,道不尽的帅气。 颌下三缕长髯,随风飘扬。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三旬上下的男子,垂手而立。 董俷看到这老者,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气外蓬发,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似乎又无法开口。 老者笑道:“见到老师,为何不说话?嘿嘿,听说大王您要西征,不晓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否得用?” 董俷也笑了! 他上前一步,一揖到地,“若有先生随行,俷……再无所忧!” 二人相视,不由得放声大笑。 那笑声,在夜幕中,回荡不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