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录》 通知!通知! 家里硬盘坏了,数据无法恢复。好在单位还有草稿,损失几万字而已。正文的140章、前传与正文衔接的百年风雨、作品相关的场景设定、法器、修士等级、宗派、禁忌需要重写。原本打算前传与正文同时上传,现在看来暂时还做不到。按照羽林的写作习惯,写满二十章,改过之后才会上传。所以近半个月只有前传。正文140以后章节会在前传、作品相关整理完后上传。羽林在此先行通知。 修士的世界 诸神勘定三界以前,修士并不存在。等到诸神勘定三界,有一部分“人”超脱于凡人、超脱于万物,但却不足以飞升天界,位列仙班。这些“人”便成为了世间第一批修士。 修士来于悟道,去于得道。 万物有灵,皆可悟道,修炼道法,得道升天。按照修为、道法,分列仙、神、真、圣、尊之位。 得道的修士自然要飞升上天,可失道的修士却要堕落入地。 天、地、人,三界间的夹缝地带,也就成为了修士修法的修界。 最早的修士无门无派,更无宗族之分。只是为了抵抗那些失道,但却尚未堕落入地的强大修士,几个、几十个修士联合起来,共同抗争。逐渐演变成门派,进而合并为宗族。 最早的宗族按照诸子百家的学术,分为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农、杂九家。 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 自从修界生出九家宗族,九州大地便相应出世了九把圣刀。 东南神州——晨土圣刀 正南昂州——深土圣刀 西南戎州——滔土圣刀 正西弇州——开土圣刀 正中冀州——白土圣刀 西北柱州——肥土圣刀 北方玄州——成土圣刀 东北咸州——隐土圣刀 正东扬州——信土圣刀 圣刀属于法器,等级排在上阶。 诸神按照各自的等级,分别持有仙阶、神阶、真阶、圣阶、尊阶法器。而灵阶、上中下三阶以及无阶法器则被弃之不用,散落在人间。 圣刀虽然是上阶法器,但却可以融合其它法器,提高自身的威能。而圣刀的主人一旦将它封闭,圣刀便会石化,等到再次出世时,重又变回了上阶的法器。 正因为如此,圣刀的出现导致了人间中阶以上的法器逐渐减少。渐渐的,就连中阶法器也成了修士门争抢的稀罕物。自那时起,利用真元和法术幻化出的虚幻法器开始出现。 百家天劫过后,数以万计的法器遭到损毁。九把圣刀遗失过半,仅存四把。 修界宗族重新划分为武、释、法、魔四大宗族,而这四把圣刀也就成为了四大宗族的立派之基。 其余林林总总的小门派以及独自悟道修法的修士不可统计。 四大宗族势力强大,但凡有千年以上的妖兽与魔怪出世,十有**要请各宗旗下的修士出山才能铲除。也正因为四宗强大,各个小门派以及闲散修士倍受欺凌,往往要依托在他们旗下,虽被冠以“宗外洞府”、“门外弟子”的称谓,可境遇却如同寄人篱下的奴仆,还要年年奉礼,才能在修界立足。 四大宗族彼此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数千年来,明争暗斗不断。一部灵阶的法术,一件上阶的法器,往往就会引发数千修士的军团大战。不得不由掌教大修士请出圣刀,亲自出山调停,才能平息风波。 若是一部上阶法术,一件中阶法器,如果非常不幸的落在小门派或是闲散修士的手中,那便会引发该门派的灭门之忧,闲散修士更是性命难保。 修士与自身修炼的法术本无高低之分,可自从四大宗族一统修界,修士的等级,法术的等级,开始按照法器的等级严格的规定了下来。 四大宗族将法术分为普通法术、下中上三阶、灵阶、仙阶、神阶,七个等级。将修士分为弟子、散人、真人、护法、大修士五个等级。 真人、护法、大修士三个等级的修士完全被四大宗族所占据。其他门派以及闲散修士,等级最高为散人。即便有些修士的修为达到甚至超越了真人的标准,但却从没有得到过四大宗族的认可。 修界里悟道的修士多如牛毛,可想要得道却绝非易事。 相较之下,得道成仙的往往是那些流离在四大宗族之外,自建洞府的散人。或许是四大宗族太过强势,名利之争过重,旗下修士很难做到清心寡欲,所以出自他们旗下的得道修士才会日趋减少。 四大宗族等级森严,旗下弟子分为门内弟子、亲传弟子、护法弟子三等。 弟子晋级,升为散人,授下阶法术,赐无阶法器。而后便可以自建洞府,开山立派了。 散人之上乃是真人,授中阶法术,赐下阶法器,所属弟子由“门内”升为“亲传”。但是“真人”不得由所在宗族自行决定,要等到四年一届的宗族大会召开,四大宗族代表共同商讨通过,才能得以晋升。 真人晋升为长老的要求更为严格,一是因为各族的长老只有“护法”、“传功”两位,再者必须由本族掌教大修士亲自册封。因为位置有限,更要由掌教出山订立,所以“长老”反而不需要通过宗族大会的商议。 长老由本族掌教大修士亲自授上阶法术,赐中阶法器,负责管理本族总坛诸事,掌有对门内弟子、散人的生杀大权。 正式成为长老,得到上阶法术之后,长老不得再收弟子,但却要随时解答护法弟子在修炼中遇到的困惑,帮助他们突破魔障。 如果修士的修为、法术都超越了长老,而且能够承受两位长老的合力攻击,并且在七天七夜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这样的修士就可以直接升为大修士。 大修士与掌教等级相同,无论何等法术、法器,只要被其宗族获得,他们与掌教一样具有优先修炼法术、优先挑选法器的权力。 大修士不必来自长老、真人、散人。即便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修士,只要他达到了大修士的标准,那他一样可以跻身于大修士的行列。 四大宗族的大修士往往来自于各族的“御林军”——护法弟子。 护法弟子负有防护圣坛之责,不禁要经过层层选拔,还要由掌教大修士亲授法术、诸位大修士加以点拨、两位长老时刻解惑。也因为他们自成一系,即便修为得到了飞跃也不可以逐级晋升,所以其中藏龙卧虎,但凡有人敢站出来提出挑战,往往便会一鸣惊人。 掌教大修士掌握着本宗族最犀利的法器——圣刀。 圣刀可以无限强大,关乎整个宗族的生死存亡,同时也奠定了掌教大修士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百家天劫 修士修法,没能突破魔障,就会失道,异变为邪魔。 除魔卫道乃是修士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自从九把圣刀出世,九家宗门的法器消耗严重,各个宗门对于危及自身的邪魔绝不姑息,但对其他宗门的邪魔却漠不关心,而对于九宗之外的邪魔更是放任不理。 莫回与秦思夫妇本是一对刚刚悟道的年轻修士,不仅修为尚浅,而且不在九宗之内,无法得到圣刀的庇护。 很不巧,虽然夫妻二人与世无争,一心修法,但却偏偏被一个邪魔所纠缠! 更不巧,这个邪魔是个色鬼! 夫妻二人一路逃避,先后求助九宗,希望得到他们的庇护。 色鬼邪魔的修为并不高,随便哪一宗,随便派出三五个弟子,就可以将其除掉。但九宗态度冷漠,不仅对于夫妻二人的求助无动于衷,而且还将他们驱逐在宗门之外。 得见九宗并不相助,色鬼邪魔的色胆愈加大了起来,竟然在阴阳宗的宗门外,就在莫回的面前,奸污了他的妻子。 面对着秦思凄厉的惨叫,莫回跪倒在阴阳宗的大门前,对着紧闭的大门,足足磕下了一千个响头。但一直到色鬼邪魔扬长而去,大门始终没能开启。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催人泪下的凄婉哭声整整持续了一夜。 农宗、杂宗、法宗、纵横…… 莫回搀扶着秦思,再又赶往一个个宗门哀求,色鬼邪魔则一路相随。 各个宗门的大门外,惨剧依次在上演。 控诉无门,失魂落魄的莫回抱着神情呆滞的妻子,跌跌撞撞的走上了华夏神州的龙脉,号称众山之祖的秦岭。色鬼邪魔却带着数十个失道的邪魔再次再次找到了他们。 三天三夜,莫回静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一个又一个邪魔,对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施暴。 三天三夜,秦思没有吭一声,直着眼睛,没有眨落一次眼皮。 当众魔散去的时候,莫回抬头问天,“你看到了吗?” 苍天无语,秦思竭尽所有真元,发出了一声贯彻寰宇的悲鸣。 悲鸣声结束的时候,秦思猛睁着双目,怒视苍天,再也没有了气息。 莫回嘲笑了一声,很轻,像是蚊虫的嗡鸣。可就是这一声嘲笑,却令山河变色。 风起,云涌,天降红雨…… 可惜莫回却已气绝! 战国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在铸造纯钧剑的时候,铸剑用的寒铁余出了一斤二两,于是他顺便打了一把匕首,在匕首铸成之后,忽然天降红雨,欧冶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把这把匕首命名为“问天”。 “问天”若出,必有惊天奇冤! 红雨过后,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落在了莫回与秦思之间。 秦思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一颦一笑之间,眼波流转,百里方圆的草木瞬时变得枯黄。 莫回恢复了呼吸,再又哼了一声,天空中立时乌云遍布,千百道霹雳同时击落,便连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从那天起,莫回更名为“问天”,秦思更名为“雨虹”。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这两个名字变成了九宗修士的噩梦。 这样的噩梦一共持续了九百九十九天。 每一天,九宗门下都会有一位修士身亡。 修界的修士将莫回夫妇的名字改成了“问天邪魔”和“雨虹妖姬”。 到了第一千天的时候,九宗门主终于坐不住了。他们请出圣刀,相约在一起,准备共同对抗莫回夫妇。 他们已经放出了消息,地点定在秦岭。而且他们相信,莫回夫妇一定会赶来赴约。 可惜他们猜错了,问天夫妇并没有来,而是攻入了各个宗门。一夜之间,九宗尽毁。 这就是曾经轰动修界的百家天劫! 百家天劫过后,九宗门主有五位离开了秦岭,从此不知所踪。剩余的四位一直等候在太白峰上。 相传,武宗的第一位掌教大修士带领弟子,除掉了强暴秦思的那些邪魔。当问天与雨虹见到这些邪魔的尸骨后,天空再次降下红雨。问天邪魔与雨虹妖姬变回了莫回和秦思,双双殒命。而那把曾被传说为神阶的匕首也随即消失不见。 武宗的第一位掌教大修士攀上了秦岭的太白峰,他对峰顶上的四位门主说了一句话,四位门主听了之后,同时气绝。 很多年以后,众多修士还在猜测这位掌教大修士说了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后世的武宗弟子道出了实情。 那位掌教大修士说,“莫回和秦思只是想让你们伸张正义,除魔卫道,可你们至始至终也没有除掉那些邪魔!” 前传一:历史背景 公元1368年元月,朱元璋在应天府建国。八月,征虏大将军徐达攻取元大都,元顺帝北逃。明太祖朱元璋改大都为北平,以应天府为南京。至1370年,明朝先后降服占据广东的何真和占据四川的夏国明升,朱元璋借助农民战争建立起来的朱明政权归于一统。 徐达攻下元朝大都后,元大都以北至漠北、辽东至陕甘仍未元朝王室控制,云南被元梁王占据。刚刚建立的明朝处在元朝的势力包围之中。终其太祖一朝,明兵对元王室及诸王展开了整整二十年的征战。 自从元顺帝北逃上都,即命河南王王保保由山西反攻大都。没等王保保反攻,徐达的大军已经来到山西,王保保兵败,逃往甘肃。次年春,徐达进军陕甘,逼降地主武装李思齐。四月,太祖调常遇春与李文章同率步骑兵九万,进攻元上都开平。两月后,明兵攻下开平,元顺帝逃往应昌,常遇春病死。 1370年元月,朱元璋再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邓愈为左副将军,冯胜、汤和为右副将军,率领大军分东西两路进行北征。 徐达率西路军自潼关出西安,行至定西沈儿峪口大败王保保,擒元郯王、文济王以及国公、平章等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将校士卒八万四千余,获马一万五千匹。王保保带妻子出宁夏逃往元廷旧都和林。 李文忠率东路军出野狐岭,途径云州、宣德、胜州、武州、朔州等地,屡屡战胜元兵。 4月28日,元顺帝在应昌病死,元昭宗继位。李文忠得讯,火速率军北进,攻破应昌。元昭宗仅带数十骑逃出。幼子、后、妃、宫人、诸王、官属尽被俘获。李文忠领兵追击元昭宗至北庆州,不得元昭宗踪迹,领兵而还。 1371年,广西、四川先后平定,朱元璋尚有三件未了之事。一是传国玉玺仍在蒙古。二是王保保尚未擒获。三是元太子下落不明。 而此时的情况是,元太子自应昌北上庆州,而后前往蒙古旧都和林,倚任王保保继续称帝。蒙古尊号称元昭宗为必力克图可汗。元昭宗仍然奉大元为国号,建年宣光,并遣使高丽。高丽已于朱元璋建国后接受明朝封号,因而只称岭北大元为“北元”。 1372年元月,朱元璋获悉“北元”的情况,仍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冯胜为左右副将军,各率五万骑兵,发兵十五万,分三路远征岭北,号“清沙漠”,欲图一举歼灭“北元”,永除后患。 徐达率中路大军直捣蒙古旧都和林,李文忠率东路军经应昌赶赴岭北,冯胜率西路军进兵甘肃。 二月,徐达兵至山西,都督蓝玉为先锋,出雁门至野马川遇蒙古军,交战获胜,既而进至土刺河。王保保败逃诱敌。五月,徐达亲率大军深入漠北。王保保与骁将贺宗哲领兵突袭,徐达大败,副将汤和另路出兵,也被蒙古军击败。中路五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 李文忠于六月间经土刺河进至阿鲁浑河,一直到达称海后还师。沿途与元军屡战,互有胜负。可孤军深入,兵源无补,军中将领战死者高达九成。有兵无将,东路大军亦损失惨重。 西路大军六月进至兰州,直取西凉。又至永昌、瓜州、沙洲。数战皆胜,多有俘获。掳获的驼马牛羊便达十余万。十月,冯胜班师回京,被告私匿驼马,明太祖不予行赏。 此次远征岭北,明廷只有西路获胜。中路主力惨败,兵力大损。东路将领几乎尽亡,胜败持平。此后十余年,明朝与岭北元廷暂时处于了对峙的状态。 前传二:茗泉茶楼 襟江带河,依山傍水,虎踞龙盘,六朝古都,钟山风雨帝王城…… 秦淮佳丽,金陵美女…… 林林总总的称谓指向同一个地方,南京。 鸡鸣寺! 鸡鸣寺堪称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建于南朝梁武帝大通元年。侯景举兵破城,梁武帝饿死台城,鸡鸣寺亦毁于战乱。 茗泉茶楼坐落在鸡笼山东麓,鸡鸣寺抬眼可见。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和尚皇帝南朝梁武帝萧衍早已化成了枯骨,如今的鸡鸣寺也没有了往日的兴盛。 但是寺内的一眼清泉却成就了茗泉茶楼的生意。 茶楼的东家是“珠履巷”珠宝商刘尽忠,可茶楼的掌柜却是他的女儿凌丝。 香茗、清泉、翠竹、古琴…… 凌丝将茶楼的生意打理的风生水起。 有琴自然就有琴师,茗泉茶楼唯一的琴师。 传说这位琴师是一位美得不得了的女人,是一位连天神见了都会流口水的美女。 美女琴师藏身在茶楼后的竹园内,每日清晨、正午、黄昏时分便会抚琴一曲。 如果你在茗泉茶楼点了一杯茶,平时只需一分银子,可当美女抚琴的时候,价钱就会变成一两。 不是一两银子,而是一两金子。 即便是这样,如果你不早早等候在茗泉茶楼的大门外,哪怕你肯多花十倍的价钱,你也不可能订得到位子。 当然,哪怕你多花百倍的价钱,你也不可能订到二楼靠窗的这个位置。虽然只有这个位置才能够一睹美女琴师的倩姿丽影,可它却早已经被人包了下来。 每日黄昏,这个人必到,品一杯香茗,听一段琴曲,唏嘘数声,黯然离去。 他呆在这张位子上的时间从没有超过一刻钟。但自从他坐过这张椅子,碰过这张桌子,这张桌椅便再也没有安排过别的客人。 按照凌丝的说法,这个位子被他包了下来。可茗泉茶楼的常客都知道,他从来没有付过帐。 午后,曲终人散,凌丝用一只洁白的丝帕擦拭着这张桌子。 桌子已经足够干净,堪称一尘不染,无需打扫。凌丝的本意也不在此,而是窗外的竹林、竹林中的水榭、水榭中的竹亭……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着一身翠绿色裙衫的美女琴师就会捧起她的古琴,自亭中踱出,沿着竹桥隐入竹林深处。 南京乃是六朝古都,《五杂俎》中说“川泽秀媚,女子多美丽,而性情温柔,举止婉慧。因水泽气多,则其秀淑之气所钟,诸方不能敌……” 凌丝见过的美女无法胜数,可她不得不承认,即便把她所见过的美女加在一起,也不及美女琴师一分。 美女琴师的美丽就连同为女人的她见了都要为之动心,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竟然羞红了脸,一颗心惊跳不已,疑为天人! 但此时她却感到担心,因为有一个人今日将要光临茗泉茶楼…… 这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穿青衣、戴素巾、扎粗布带,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进入大门、登上楼梯、来到二楼,他一共露齿微笑了三次。这种微笑带有谦恭,带有沧桑,还带有一丝忧郁,女人最是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微笑。 青衣男子每一次微笑都会带来惊叫,每一声惊叫都代表着,又一位自诩为大家闺秀的美女因为他的微笑而晕厥。 现在他又在笑,对着凌丝微笑,凌丝也险些晕厥了过去。 这就是她所担心的客人——寒泉。 “凌丝?”寒泉很自然的道出了她的名字,像是情侣间带有娇爱的昵称。 可是凌丝心里清楚,她昨日才第一次见过这个寒泉。只是一个眼神,一个令人晕厥的微笑,她就把“凌丝”、“茗泉茶楼”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透漏给了对方。 啧啧有声,楼上的帅哥,挤在楼梯口的美女,都把目光投到了凌丝的身上。 凌丝的脸瞬间红到了脖颈,垂头、拧腰、绕过寒泉,跑去了柜上。此刻的情景亦如昨日初次相见时一般,昨日黄昏,黄昏前。 别人家的店铺只有一个柜台,可茗泉茶楼却有两个柜台。因为楼上楼下的位子价码不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吝啬的刘尽忠特意在楼上再又加了这个柜台。 还好有两个柜台,否则凌丝岂不逃出了寒泉的视线? “小姐是在对账吗?”寒泉欠身落座,柔声发问。 凌丝翻腾着账簿,算盘打得噼啪乱响,自然是在对账。可惜算盘却是反的,而她却不察,依旧胡乱拨弄着算珠。 “给他一杯茶,西湖碧螺春!”凌丝没有回应寒泉,而是让伙计沏茶待客。 看着倒打算盘的掌柜,伙计傻了眼。西湖龙井、江苏碧螺春,店里还是有的。可这西湖碧螺春还真就没有现货! 红日透窗照,凌丝的鬓角有秀发散落,手忙脚乱之间,她想将那缕秀发别在耳后,可一连三次都没能成功。 人已乱,心更乱,只因这个俊逸,洒脱,温文尔雅的前世冤家!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堪比美女琴师抚琴时候。 男人们啧啧称奇,女子们面带嫉妒,只因为风度翩翩的寒泉含情脉脉的看着凌丝。 茶已沏好,傻逼伙计在碧螺春中加了一捏龙井。 寒泉起身接茶,对着伙计打了一躬,伙计再又傻了眼。围观的美女竟然有人落泪,失声啜泣。像是揭开盖头的新娘发觉自己上错了花轿,错过了缘定三生的情郎。 傻了眼的伙计刚刚认定自己亲眼目睹了一件奇事,另一件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就发生了。 楼后的竹园里竟然传来了凄婉的琴声! 美女琴师打破了常规,黄昏未至,她又在竹亭里抚动了琴弦。 围观的男男女女们的态度立即发生了180°的变化,女人们啧啧称奇,男人们的脸上泛起了嫉妒。 凌丝所担心的正是美女琴师,耳闻琴声突起,心头不由一惊,手下急停,抬头看去。 寒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不偏不斜,刚好与她递上的眼神相对。 四目相接,凌丝微微挑起嘴角,带出一记娇笑。有如一弦弯月的眼睛吐露着调皮。 昨日偶遇,也是四目相对,她也是这般神情。而在昨天以前,她从没有相信过一见钟情的浪漫。 昨日黄昏前,她相信了一见钟情,可却还心怀忐忑,就是因为这位美女琴师。 论姿色,凌丝不及美女琴师万一。即便与楼上这些大家闺秀相比,她这位小家碧玉也要黯然失色。 就在刚刚,她还在担心,像竹园中那位连天神见了都会流口水的美女,她的确缺乏自信。 可她现在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自信,因为寒泉对窗外的琴声置若罔闻,根本不加理会。 寒泉的眼中只有她,而且正在向她传递着万般柔情。 凌丝的脸上没有了羞涩,也没有了少女的忸怩,而是带着幸福的笑,向寒泉直视而去,用眼神传递着心声。 “你是我缘定今生的情郎,我是你情定一生的妻子!” 寒泉像是听得懂,所以才会陪着她泛起幸福的笑脸。 琴曲幽怨绵长,只一曲,天色已黄昏。 刘尽忠得到消息,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帅哥,正在打自己宝贝女儿的主意。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空惊雷,他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头价值万金的生意,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茶楼。 黄昏前。 刘尽忠的脚刚踏在楼上,第一眼见到寒泉,他的担忧就得到了证实,这位帅哥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一定不是凌丝,而是刘家的万贯家财。 “让开!”堵在楼梯口的刘尽忠被人拨到一旁。 还没看到来人,一只大手抵住他的胸口,推搡了两下,他已经靠在了墙边。 身为茗泉茶楼的东家,在自家的茶楼里被人推来搡去,刘尽忠当然感到很愤怒。可当他看到来人的时候,态度却又变得谦卑,急急忙忙垂下头,恭恭敬敬的肃立在墙角。家里的下人看到他心情不爽的时候,就是他现在这般模样。 八个虎背熊腰,魁梧彪悍的大汉,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鹰眼男人,拨开围观的男男女女,站到人前,怒气冲冲的看向寒泉。 偌大的茗泉茶楼,只有二楼靠窗的这个位置才能够一睹美女琴师的倩姿丽影。但无论是谁,无论他出价几何,他也不可能订到这个位子。因为这个位子已经被一个人包了下来。 现在寒泉正好占据了这个位子,因为这个位子正对柜台,正对柜台后的凌丝。 鹰眼男人挑了挑眉毛,像是有些意外。因为寒泉虽然占据了这个位子,可却背对着窗口,显然不是为了美女琴师而来。 如果寒泉此时正看向窗外,鹰眼男子一定会让他好看。正因为他背对着窗口,所以鹰眼男子才会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八个属下。 八个大汉已经作势上前,如果不是鹰眼男子制止,他们一定会将寒泉拎去楼梯口,先来一通横踢扁踹,再将他丢下楼梯,暴打出门。 如果寒泉胆敢反抗,八柄腰刀就会出鞘,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 寒泉的眼中只有凌丝甜蜜的笑,根本不知道鹰眼男子在抬手间救了他一命。 “这位兄弟?”鹰眼男子挡住了寒泉的目光,指了指他的桌子,道:“你坐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包下了。”他说的是“别人”,而不是“我”,显然他也不是正主。 寒泉举了举茶杯,道:“请让开!”他的话听起来客客气气,可却透着一股凌人之气,显然没有将鹰眼男子放在眼里。 灼热的目光被截断,沉醉在甜蜜中的凌丝终于恢复了清醒。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寒泉占了别人的位子,而且她知道这个“别人”绝对招惹不起。 凌丝刚想让寒泉离开这个位子,却又冷眼看到了刘尽忠,脸上立即泛起娇羞与尴尬,慌慌张张的道:“爹?您怎么来了?” 刘尽忠没有回应,而是偷偷用眼角挑了挑鹰眼男子,提醒凌丝接待贵客。 凌丝心头一醒,急忙从柜后步出,道:“朱大人……”“不用说了!”鹰眼男子并未回头,但却回摆手臂,对着她竖起手掌,脸上露出讥笑之色,对寒泉道:“这位兄弟说什么?你是要本都督让开么?” “都督?”寒泉挑起眼皮看了看他,品了口茶,道:“你是大都督朱文正?” 片刻的沉寂过后,楼内呼声纷起,“大都督……” 围观的男男女女以及茶楼的伙计,包括刘尽忠和凌丝,全都趴在了地上,对着朱文正进行跪拜。 大都督怎么了?为何令人如此惊惧? 朱元璋依元制设置大都督府,命侄子朱文正为大都督,指挥天下兵马。 大都督掌天下军兵,你说大都督怎么了? 以朱文正皇侄的身份,大都督地位,掌控天下兵马的权势,寒泉竟敢直呼其名,他一定是活腻了! “放肆!”朱文正带来的八个大汉怒声吼喝,同时抽出腰刀,抢步冲上。 想到一见钟情的如意郎君即将遭遇不测,凌丝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促使她猛的抬起头,急声道:“大人开……”她当然是在求朱文正开恩,绕过寒泉一命。可她却微张着朱唇惊愣住了。 八个大汉距离寒泉不足两丈,跨步之间已然来到。但却手举着腰刀,有如泥塑般定在了寒泉的身前。 恰在此时,幽怨的琴声噶然而止。 今时不同往日,曲终人未散。 寒泉微笑着站起身,放落茶杯,举步行出。当他与八个大汉逢面而过的时候,八个大汉仰身倒地,竟然已经全部气绝。 “你……”朱文正根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所以他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既没有看到寒泉出手,也没有看到八个属下反抗。八个大汉像是触碰到无色无味的剧毒,瞬时毙命。 寒泉来到凌丝身前,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将她缓缓扶起,看了眼刘尽忠,问道:“他是你爹?” 凌丝又惊又喜,怀里像是揣了只小兔,一颗心砰砰乱跳,怔怔的点了点头。 寒泉牵着她来到刘尽忠身前,扶起刘尽忠,屈膝跪在他的身下,毕恭毕敬的道:“小婿寒泉,昨日得见令嫒,一见钟情。小婿今日特来提亲,还请岳父大人成全!”言毕,规规矩矩的对着刘尽忠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再又拉住凌丝的手,微笑着道:“成了!” 什么就成了? 楼内人等跌落了一地眼球! 前传三:跟我下地狱(一) 刘尽忠还在发愣,因为大都督的手下无缘无故躺在了地板上,也因为寒泉的一番话和莫名其妙的三个响头。 寒泉刚刚得罪了大都督朱文正,为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整个茶楼或许只有刘尽忠对此事感到高兴。 因为他先入为主,认定寒泉是为了刘家的万贯家财才会对凌丝情有独钟。像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小人,能够借由大都督的手将其除去当然再好不过。可不知怎么,不仅寒泉没有被除去,他自己却糊里糊涂的受下了人家三个响头,转眼之间变成了人家岳父。 得罪了大都督那还了得,更何况朱文正身后还有一个更加了不得的人物。别说为了自己的万贯家财,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刘尽忠也不能眼见着凌丝还没出阁就变成寡妇。 刘尽忠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此时的他要比生平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所以他的头才会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沉着脸道:“你小子在说什么疯话?谁是你的岳父?”他的脸像五月的天,说变就变,转向朱文正的时候已经泛起了谦卑的笑容,“大都督!小老儿与这厮没有任何关系,您千万要明察……明察!” 琴声又起,似怨还恨,像是一名痴情女子因为薄情的情郎离她而去,独自面对红烛而发出的啜泣。 天色已黄昏! 正主每每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出现,风雨无阻。 “文正?这是怎么回事?”随着低沉但却严厉的质问声,一个锦衣男人站在了朱文正的面前。 他的质问与寒泉无关,而是因为跪在地板上的众多客人,因为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八个大汉,因为他的位子上摆了杯用过的茶。 朱文正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回道:“这里发生了一些状况,请您暂时回避!” 锦衣男人的脸上略带忧伤,微微皱眉,道:“照你这么说,我今日不能在这里听琴了?” “可以!”寒泉代替朱文正进行了回答,道:“你听你的琴,我提我的亲,两不相干。” “放肆!”朱文正对寒泉厉声喝斥。 嗖嗖有声,十六个佩剑的劲装汉子由楼梯口窜出,护在了锦衣男人的周围。 刘尽忠的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凌丝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惧之色,手心瞬时渗出冷汗。 寒泉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提亲?”锦衣男子向窗外瞥去一眼,疑道:“阁下是准备向沁馨姑娘提亲么?” 沁馨当然就是竹林中的美女琴师。 寒泉没有回应,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略微抬了抬手。 他的手与凌丝的柔荑彼此相握,无需解释,此举足以说明一切。 凌丝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当着众人承认自己与寒泉情意相投,多少令她感到有些羞涩。 锦衣男子坐在了属于他的位子上,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着道:“沁馨姑娘每日抚琴三曲,即便出价万金,她也不会打破这个规矩。可她今日却破了一回例……”小二端来一杯泡好的新茶,撤走茶杯。他并未饮茶,而是疑问道:“沁馨姑娘此举,该不是为了阁下吧?” “不错!是为了我!”寒泉的回答令他眉头紧蹙。可凌丝的笑却变得甜蜜。 “你肯承认就好!”锦衣男子端起茶杯,眼中现出杀气,道:“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敢令沁馨姑娘伤心,我就让他死!” 凌丝的手指猛然握紧,脱口道:“你不能……”“我能!”锦衣男子立即打断了她,喝了一口茶,脸上再又泛起略带忧伤的神情,道:“放眼天下,只要我想让谁死,谁就一定会死,绝不会活命!” “好大的口气!”寒泉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淡淡的道:“就因为你是朱标,你就敢如此放肆?” 朱标是谁? 朱元璋的儿子,当朝太子,国之储君! 轰的一声,茶楼里的客人逃了大半。更有几位直接破窗跳下了楼去。摔死的不算,没摔死的终于可以肯定锦衣男子的身份,因为茶楼的大门外整齐排列着鲜衣亮甲的八百铁骑,那是太子的亲军卫队。 “参加太子殿下!”茶楼里剩余的客人同声山呼,继续叩头。刘尽忠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凌丝没有跪,虽然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怕的要命,但眼见心仪的男人即将丧命,看来她也不愿独活。 朱标叹了口气,道:“直呼本王的名讳,仅此一点,已是死罪!” 琴声一变,像是沁馨的嘲笑。 朱标身为太子,国之储君,沁馨当然不会嘲笑他,嘲笑的只能是寒泉,嘲笑他不知死活。 得罪了当朝太子,寒泉已经必死无疑,朱文正还要火上浇油,凑在朱标身旁,道:“太子殿下!微臣的八名卫军刚刚死在此贼之手!” “噢?”朱标显得有些意外,因为地上没有血,八个大汉的身上也看不到伤,说明寒泉的武功不可小视。 但他还是令道:“拿下!”理由很简单,朱文正的护军根本无法同他属下的侍卫相提并论。十六个一等一的大内侍卫,哪怕寒泉生有三头六臂也绝非敌手。 接到了太子的指令,十六个劲装汉子同时拔出了佩剑。 “嘭……” 寒泉的身前突然爆出淡淡的烟气,形成一道破空的磷光,径直撞在了十六个劲装汉子的身上。 十六个劲装汉子还没有发动攻击,甚至连脚步都没有迈出,便仰身摔倒了下去。摔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气息。 “你……你……你……”朱标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张口结舌间,颤抖的手掌上沾满了溅出的茶水。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沁馨的琴声并不是嘲笑这个青衣男人,而是在嘲笑他这个无知的太子。 “你是谁?”朱文正的脸上同样满是惊骇,但他毕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如果你能够早一点问,这些人也就不必死了!”寒泉虽然在叹息,可脸上的笑容却不曾消散,淡淡的道:“我的名字叫寒泉!”说出名字的同时,他的目光转向了朱标,“你既然是太子,那你一定听说过本座的名字。” 脚步声轰响,朱标的亲军护卫手持着刀剑由楼梯口涌出。 “管你是什么人,杀!”眼见护军来到,朱文正肆无忌惮的吼叫了起来。 可惜那些亲军护卫没有冲上来,反而沿着楼梯慢慢的退了下去。 因为他们是太子的卫队,因为朱标正在拨动手指,示意他们退下。 朱文正不明白太子为何会有此举,脸上不禁泛起了疑色。 朱标放落茶杯,缓步来到寒泉身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一躬,道:“小王参见掌教大人!” 什么教的掌教,竟然连当朝太子也要对他参拜,还要毕恭毕敬的称呼一声大人? 刘尽忠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脸上浮现笑意,因为他的准姑爷奇货可居。 寒泉动也没动,心安理得的受下朱标一躬,也不还礼,嗯了一声,放肆的挥了挥手,道:“退下!” “是!”朱标全然没有了国之储君应有的凌人之气,应声告退。朱文正傻了眼,颠儿颠儿的跟在朱标的身后下了楼去。 琴声再变,变回幽怨的曲调。 “女儿怨!”寒泉轻轻叹息,道:“又是女儿怨!虽然你对他有情,可他却对你无意!更何况这是你们二人的儿女私事,你又何必烦扰本座?” “掌教大人!”琴声突止,一个光艳照人的翠衣女子,手托一具深褐色的古琴,随着莺歌一般的声音赫然出现在窗下。 来人自然便是美女琴师,沁馨姑娘! 刘尽忠只看去一眼便急忙垂下了头,因为沁馨姑娘的美丽足以倾倒天下男人。得见这样的美人,令他感到头晕目眩。 “放肆!”寒泉脸上似有怒色,声音也变得严厉,质问道:“你在魔宗是何身份,见了本座为何不拜?” “若是往日,沁馨见到武宗的掌教大修士,当然要进行参拜。可今日却有不同,请掌教大人恕沁馨失礼!”沁馨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声音也变得冰冷。 “今日有什么不同?”寒泉的脸沉了下来。 寒泉沉下的是脸,凌丝沉下的却是心。因为沁馨刚刚还在竹亭中抚琴,眨眼之间却已经进入楼内,站在了窗下。她知道茶楼相距竹亭有六七丈远,也知道窗口距离地面足有一丈多高,可她却不知道沁馨是如何做到的? 面对寒泉的疑问,沁馨幽幽一叹,道:“修士不得插手凡尘俗世,更不能杀害凡人,涂炭生灵。这是修界千古不变的第一大禁忌。您虽然身为武宗的掌教大修士,但也同为修士的一员,也要遵守这些禁忌,否则就是修界的罪人!” 寒泉嘲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道:“沁馨,你是在指责本座么?” “不敢!”沁馨的脸上带出桃花般的笑容,柔声道:“沁馨不过是魔宗旗下普普通通的一名修士,即便是本宗的掌教大修士也不敢对您口出不敬,沁馨哪敢造次!”她的脸色忽然一变,“可你为了炫耀武力,竟然帮助朱元璋攻打蒙古人,使得凡世间千里血染,万里枯骨,亿兆生灵惨遭涂炭。试问掌教大人,你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触犯我们修界的第一大禁忌?” “触犯了又能怎么样?”寒泉跨前一步。 没见他出手,却听嘭的一声巨响,远在丈外的沁馨如受锤击,张嘴呕出了一口鲜血。 “滚!就凭你的修为,根本不配本座出手!”寒泉的身上隐隐散发出藐视一切的霸气。 沁馨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渍,咧嘴干笑,道:“沁馨当然不配掌教大人出手,可掌教大人惑乱人界,惹得诸神震怒,即将被打入阿鼻地狱,不知掌教大人还能狂妄到几时?” “打入阿鼻地狱?”寒泉反问了一句,侧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男男女女道:“你们几个就是天界诸神派来对付本座的?” 跪在地上的还剩十二人,八男四女。听到寒泉的问话,他们相继站起。打头的中年男人挑着眼皮看来,大刺刺的道:“传闻阁下祸乱人界,涂炭生灵,天狼神君特命我等下界探查。” 紧挨着他的瘦脸女人道:“我看不用查了,这里的二十四个人不就是他杀的么?直接把他打入地狱也就是了!” 天神? 刘尽忠傻了眼,他这个奇货可居的准姑爷恐怕要性命不保! “还是问仔细为好!”一个身材略胖的男人道:“他毕竟是武宗一族的掌教大修士,如果冒然将他打入地狱,整个武宗就会群龙无首,难保旗下的各个宗门又会生出什么祸端来!” “不怕!”一个额头凸起的男人站了出来,道:“沁馨姑娘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寒泉一死,他的二弟就会接管武宗,武宗一族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的!” “那只是沁馨的一面之词!”一个单眼皮的女人蹦到他的身边,反问道:“如果他二弟带领武宗反过来与我们为敌怎么办,难道不是乱子吗?” “为敌就为敌!”一个干瘦的男人哼了一声,狂傲的道:“大不了把武宗一族通通消灭!” “闭嘴!”寒泉吼了一声。 众人声止,怔怔的看来。 寒泉不屑的道:“天狼神君算什么东西?竟敢派人探查本座?你们十二个神将都给本座滚回天上去,告诉天狼,惹怒了本座,本座打上天界,拆了他的神殿!” 茶楼里瞬时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发呆,怔怔的眨着眼睛。 噗的一笑,却是凌丝,弯弯的眼睛看向寒泉,忍着笑意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连天上的神仙都不放在眼里?” “死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探出双臂,手掌相对,缓缓拉开,一柄古朴的重剑赫然显现在他的手中。 “想要动武吗?”寒泉将凌丝拉到身后,凌空伸出手掌,一把长柄大刀随之浮现。 这都是些什么东东? 刘尽忠眼皮一翻,骨碌一声昏倒在地。 前传四:跟我下地狱(二) 寒泉对于刘尽忠的昏倒有些意外,因为父女两人对于天神的态度存在着巨大的反差。转回头,看向凌丝,他的眼中带有疑问。凌丝耸耸肩,做了个鬼脸,表示无奈。 “你敢跟我们动武?”单眼皮的女人面带疑色,脱口问道。 “废话!你以为他是让我们鉴赏他的武尊圣刀吗?”干瘦的男人驳斥了一句,阴声发笑,道:“我们很久没有出手了,今天正好用他练练筋骨!” “喂?”凌丝拉了拉寒泉的衣角,低声问:“你打得过他们吗?”虽然刚刚见识过寒泉的武功,可那些毕竟都是凡人,这些却是神仙,所以她看起来有些担心, “废话!”寒泉的脸上带着嬉笑之色,佯斥一声,得意的道:“我既然是武宗的掌教大修士,比武打架那是最在行的。就这几个废物……”他的左手探出食指,左右摇动,“根本不堪一击!” 凌丝筋着鼻子做了个鬼脸,调皮的笑了笑,显然已经相信了他的答复。 “你……”幻出重剑的中年男子气得发抖,怒声道:“的确不必查证了,就凭你刚刚残杀凡人的事实,我现在就送你进入地狱。”怒吼声中,他已经提起重剑,看来就要动手。 干瘦的男人突然跳了出来,拦在他的身前,道:“区区一届武修,哪配大哥动用神剑。只需小弟上去,三拳两脚也就打发了!”“不可轻敌!”中年男子叮嘱了一声,轻轻点头。 干瘦男人奸笑一声,瞬时出现在寒泉面前,对着他的左肩捶来一拳,向着他的膝盖踢去一脚,而后变拳为掌,看向寒泉的脖颈,绷腿提膝,顶向寒泉的小腹。 四招,两个变化,一气呵成,丝毫不带拖拉。单眼皮的女人看得欣喜,险些叫了一声好。 中年男子的脸却变成了猪肝的颜色,斜着眼睛看向柜台。 寒泉此时正站在柜台前,悠闲了捏了些茶叶,沏了被茶,端在手中。 寒泉明明就在身前,可干瘦男人出过拳脚之后他却消失不见,另那干瘦的男人为之一愣,呆呆的问了声:“人呢?” “在这儿!”寒泉应了一声,端着茶飘到他的身后。 干瘦男人急忙转身,可惜寒泉的脚尖却点在了他的小腹上。扑通一声,他倒飞七尺,跪倒在地,哀嚎了起来。 寒泉抿了口茶,抬着眼皮摇了摇头,用下颌点了点他,对凌丝介绍道:“喏!这就是神将!天上派下来的!” 凌丝掩嘴发笑,只一笑,千娇百媚笑中生,竟然将光艳照人的沁馨赛了下去。 寒泉为之一呆,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凌丝忽然变色,因为单眼皮的女人已经凌空扑下。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剑,不仅是手中,更多的利剑包裹着她的身躯,随同她一齐射向寒泉。 “唉……”寒泉叹息一声,却不转身迎敌,而是笑着介绍道:“这位也是神将!” 嗵的一声,单眼皮的女人刚刚扑倒寒泉的头顶,却像是凌空磕到了什么东西,口鼻中溅射出血花,鬼叫一声,仰身摔落在地。 在凌丝看来,这个女人像是要寻短见,牙一咬,眼一闭,一头栽下悬崖。可惜所谓的悬崖只有几尺高,结果被她一头撞在了地面上,落得个满脸开花。 凌丝急忙掩住了嘴,生怕自己的笑声出口。 中年男子终于出手,距离一丈,劈下重剑。 他的剑有常人的手掌宽,四五尺长,可劈下的时候突然暴涨一倍,锋利的刀刃径直向寒泉的头顶斩下。 寒泉随手一拨,带有龙纹的长柄大刀发出一声龙吟,当……重剑被拦腰砍断,半截断剑坠落在地。 “大哥”在一招之间被人砍断了神剑,十二个神将都傻了眼。可沁馨的脸上却泛出了恶毒的笑容。 寒泉单臂持刀,缓缓扫向十二个神将,略带无奈的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退回的干瘦男人和单眼皮女人打量了一下同伴,高喊一声,“上!”十二个神将亮出刀剑枪棒,凌空扑上。 寒泉单臂挥刀,一条巨大的赤龙从刀口窜出,张牙舞爪间发出一声狂啸。十二个神将被这一声龙吟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两三丈远,仰身跌落在墙角下。 “好强大的真元!”中年男人挣扎着站起身,惊声道:“以你的修为……你早已得道……为何不肯上天为仙?” 寒泉瞥了眼凌丝,笑嘻嘻的回道:“本座迷恋红尘,远未得道,上不了天,做不成神仙!” “寒泉!”沁馨微微抽动嘴角,泛起一阵冷笑,道:“你祸乱人界,残杀无辜,诸神已然震怒。而今你再伤神将,难道真想挑起武宗与诸神之间的战争,让你的武修弟子永远沦落在万劫不复的血战之中吗?” “够了!”寒泉拉长音,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阳少,希望他可以继承我的掌教之位。可你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我退位,即便阳少继承了掌教之位,他也绝不会钟情与你,反而会更加恨你!” 沁馨的笑狰狞而又骇人,撕心裂肺的嚎叫道:“不能让他爱我,就要让他恨我。不管是爱是恨,我要他永远记着我。” 寒泉转向凌丝,打了个激灵,耸耸肩,道:“真可怕!幸亏我当年没有让二弟娶她!” 凌丝嘟着嘴教训道:“所以你要记着,招惹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招惹女人!” 沁馨发了疯般叫喊着:“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没有为我做主,所以你才会有今天的报应,我要让你下地狱!” 刘尽忠已经苏醒,偷偷看了看场上的形势,再又闭上了眼睛。 寒泉将武尊圣刀横在身前,默默的打量了一番,道:“蒙古人已经退回了草原,朱元璋也已经建国,本座心意已了。你去告诉阳少,如果他能拔出这把武尊圣刀,那他就是继任的武宗掌教!”刷的一声,圣刀自窗口掠出,越过竹林,射入空中。 沁馨呆了呆,欣喜的笑道:“阳少同为武尊,当然能够拔出圣刀!”她转过身,扑在窗口,遥视远方,失神的喃喃道:“阳少?你的武尊之位是馨儿为你争来的,你知道吗?” 寒泉将凌丝拉在身前,用手护在嘴边,凑在她耳旁,道:“疯子!” 凌丝翻了他一眼,呆呆的看向沁馨,似乎对她的痴情感到伤心。 寒泉苦笑着道:“情感之事,来不得半分勉强。如果我成全了她,逼着阳少娶她为妻。阳少又会怎么样?” 不管是谁,如果他娶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那他必将会痛苦一生! 凌丝懂得这个道理,转过头来,默默点头。 “阁下?不知你接下来作何打算?”中年神将的口气变得客气了许多。 “还能有什么打算?”寒泉夸张的叹息着,道:“你们不是要我打入地狱吗?那就走吧?” “喂?”凌丝拉住了寒泉的胳膊,瞪着眼睛问:“我怎么办?” “废话!”寒泉佯斥了一声,道:“当然是跟我走了!” “跟你走?”凌丝明知故问:“去哪里?” 寒泉呵呵笑道:“跟我一起下地狱!” “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凌丝已经挎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的问。 寒泉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下去就清楚了!” “凌丝?!”刘尽忠蹦了起来,眼见宝贝女儿要同这个臭小子殉情,他当然不能躺在地上装死,结结巴巴的道:“不能去!去了就没命了!” “诶?”寒泉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岳父大人,请您放心,有小婿在,不管是在哪里,令嫒绝对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那也不成!”刘尽忠的脑袋急急摇动,道:“说什么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跟你一起下地狱。” 寒泉的脸上露出坏笑,阴阳怪气的道:“女大不中留!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您也做不了凌丝的主!” “凌丝?”刘尽忠对着女儿瞪起了眼睛。 “我要跟他下地狱!”凌丝的眼睛瞪得比他还要大。 刘尽忠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倒。 “前面带路。”寒泉对中年展臂相请,偷偷对凌丝道:“我们快走。” 凌丝偷偷瞥了瞥父亲,吐了吐舌头,飞快的点了点头。 “还不能走!”茶楼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记人声。 角落里原本没有人,或许有,或许刚刚来到,可谁也没曾留意。 中年神将已经引路行向楼梯,闻声转头,怒道:“什么人?” “我!”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道士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到了他的面前,道:“老夫遇到了一件难事,正需要他来帮忙,所以他暂时还不能跟你们下地狱!” 他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可却自称老夫,说起话来也是老气横秋,倒也是件怪事。 “放肆!”干瘦的神将跳了出来,或许他的肚子已经不再疼了,但却憋了一肚子火气,想要借着这个小道士撒撒气。 “滚开!”小道士喝斥了一声,随手一拨,干瘦的神将啪的一声贴在两丈外的墙壁上。 中年神将吞了口口水,怔怔的问:“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小道士没有回话,随手把他拨开,对寒泉道:“记得我们一百年前的约定么?而今万年魔怪即将出世,你要是不肯帮忙,老道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老怪可不好对付,即便你我联手,至多也就有三成的胜算!”寒泉看了看凌丝,再又转回头,挠了挠鼻尖,面露难色,道:“本座现在有了家室,逞强斗狠的事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孤家寡人好了!”他搂住凌丝的小蛮腰,绕开小道士,对着中年神将歪歪头,“我们走吧!”竟然踏上楼梯,领先行出。 小道士像是没想到寒泉会做出这样的答复,呆呆的眨着眼,突然眉头一皱,在他身后喊道:“除魔卫道乃是修士的本分,你不能拒绝老道的请求。” 寒泉并未回头,但却嘻嘻一笑,道:“可我手里已经没有了圣刀,而且即将被打入阿鼻地狱。我现在既不是武宗的掌教,也不再是修界的修士,除魔卫道关我鸟事?”他拉着凌丝加快了脚步,偷偷道:“快走!这个老道很麻烦,我们还是赶紧下去比较稳妥。对了……下去之后看看那里是谁做主,让他为我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众神将跟随寒泉二人下了楼去,楼梯口只剩下张大了嘴发着呆的小道士。 “这位前辈?”沁馨盈盈来到,欠身施礼,莺声道:“武宗的阳少大修士同样是一届武尊,而且即将接任武宗掌教之位。只要前辈开口相请,阳少绝不会推辞!” “阳少?”小道士疑问一声,眼中突然射出精光,点着头问:“他在哪里?” “北平!”沁馨的笑容里含着一丝青涩。 “走!”小道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嗖的一声,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刘尽忠呆呆的看了看二人消失的地方,怔怔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堂,眼前一黑,再又昏死了过去。 前传五:野史背景 北平,燕王府。 燕王年少,并未就藩,可他的府邸却早已建好。 早在一百年前,元世祖忽必烈就已经为他完成了宫城、宫殿、皇城、都城、王府、衙门、市集等工程的建造,把它变成了新一代的帝王之都。 王府所在就是元朝旧都。 藩王的府邸本该亚天子一等,可燕王府的规制却如同天子。 王府整体呈长方形,周长五十里,方圆百里。道路规划整齐、经纬分明。正街宽九丈三、主街宽八丈三、小街宽四丈六、火巷胡同宽两丈许。城墙全部用土夯筑而成,外表覆以苇帘。城廓方整,街道砥直,使得它的格局显得格外壮观。 自从徐达攻取大都,驱逐元廷,朱元璋赐名北平以来,这里的军政大权却被一位无官无职的青年男子所掌控。 这位被北平百姓啧啧称奇的人物就是武宗的武尊大修士阳少。 皇城外的东部是衙署、贵族、商市的聚集地,徐达将一处位置最佳,规模最大,装点、雕饰、用具最为奢华的王府划拨了出来,连同在王府中俘获的妃、妾、奴仆、府库钱粮一并送给了阳少。 可惜,自从阳少来到大都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来没有踏入过王府半步。 元室溃逃的当日,阳少进入了皇城,而且住在了内廷。 徐达曾就此事修书一封,急奏朱元璋。朱元璋的回复只有两个字——随他。 阳少属下共有三千人,大刀、长枪、混铁棍各一千,都是胸甲重骑兵。 朱元璋建号吴王起,阳少便率领三千胸甲重骑兵随其征战沙场,至徐达攻取元大都,前后历经百余战,不仅每战必胜,而且三千胸甲重骑兵无一伤亡,明兵私下里称其为神勇无敌金刚不坏必胜威武大将军。 征陕西、战甘肃,平定广西、四川,攻开平、破应昌,阳少的三千铁骑所向披靡,再为朱明王朝立下不世战功。而自从天下一统,元廷退回岭北。阳少便率军返回北平,说是奉了武宗掌教寒泉的法旨,不再插手明兵对元廷的追击。 洪武五年,明太祖发兵十五万,远征岭北。“清沙漠”的大军中终于没有了阳少以及胸甲重骑兵的身影。而此次远征的惨败,或许说明了武修一族对于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所起到的作用。 “四皇子朱棣受封燕王,府邸设于元朝旧都。”这是一道明太祖朱元璋亲笔书写的诏书,现今却被丢弃在大殿的墙角,像是一位失宠的嫔妃,躲在角落里哽咽啜泣。 自从“清沙漠”的十五万大军兵败岭北,朱元璋月月发来密旨,严令阳少扬兵辽东,协同辽阳辽都卫指挥使马云、叶旺北上,对辽阳至岭北的蒙古东部诸王后裔进行清剿。 一年零七个月间,朱元璋连续发来十九道密旨。阳少却以同样的理由进行推辞——未得掌教法旨! 马云、叶旺镇守辽阳,所对乃是元廷太尉纳哈出。纳哈出是蒙古开国名将木华黎国王的后裔,世袭辽东,统领蒙汉诸军,共有兵马四十余万。 元廷北逃之后,所依有三。一是忽必烈之子忽哥赤一系子孙世袭的云南王。元泰定帝时,进封云南王王禅为梁王,依旧镇守云南。此时梁王共有兵马二十余万,亲信司徒平章达里麻手下有精兵十万,屯兵云南门户曲靖,以阻遏明军。二是旧都和林以及捕鱼儿海一带留守的兵马,这里历来直属蒙古汗庭,连同溃逃的元朝兵马,也有二十余万。其三便是纳哈出的四十万大军。 朱元璋北征元廷无果,最为担心的便是元廷东迁,借助纳哈出的兵马“意图中兴”。可惜阳少抗旨不从,马云、叶旺惧于纳哈出势大,不敢妄动。 一道亲笔诏书,年仅十岁的朱棣变成了燕王,府邸设在了北平。封王、设府或许只是朱元璋的表面说词,他的真正目的是对阳少抗旨不尊加以警告。不想阳少对这道诏书同样置若罔闻,却也令他感到无可奈何。 公元1374年9月,朱元璋将俘获的元昭宗之子买的里八刺送还元廷,招谕修好。并至书元昭宗说:“君之祖宗有天下者几及百年,运虽去而祀未终,此亦天理。而今天下必得一族于沙漠,暂而保持,或得善终……” 面对朱元璋的求和之意,元昭宗却在妄想借用纳哈出的大军,以图再举,对于朱元璋的劝谕不加回应。 1375年12月,元廷宫帐迁至全宁路地带,命纳哈出领兵南下攻打盖云。马云退居城内,坚壁不战。纳哈出南取金州,先锋乃刺吾在城下中箭被俘。 出师不利,纳哈出领军北还,却在盖云城外、连云岛等地接连遭受马云、叶旺设下的伏兵,损失惨重,大败而回。 1378年4月,元昭宗病死,朱元璋三次遣使去元廷吊祭,诏谕纳哈出通使修好,尽皆无果。此年,元脱古思帖木儿即帝位,蒙古尊号称乌斯哈勒可汗。继续奉大元国号,依元制,改年号“天元”。 1381年,朱元璋命傅友德、蓝玉、沐英领大军征云南。傅友德师至曲靖,于白石江大败十万元兵,生擒达里麻。次年二月攻下大理、昆明,平定云南。(副将军沐英留镇云南,十年后病死,封为黔宁王。子春袭爵,继镇云南。此后沐家子孙世守云南,直至明王。) 此时的情况是,云南平定,沐英镇守,明朝的南部已然无患。纳哈出兵败辽东,退守金山北开元路一带。据守开元的也先不花也是木华黎后裔,两军合并,统归纳哈出。木华黎的子孙世袭国王称号,所以此时的纳哈出也被称为开元王。但所谓的开元王统领的军兵只不过十万余众,自顾不暇,再也无力维护元廷。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自知中兴无望,将宫帐迁至捕鱼儿海,命丞相哈刺章等前往旧都和林,做西迁的准备。 或许朱元璋觉得天下大定,阳少留守北平防御蒙古的唯一用途已经变成了无稽之谈。或许是朱棣业已成年,自乞就藩。 燕王朱棣带领着他的两万亲军护卫一路奔向了北平。 前传六:燕赵美人 燕赵佳人,类美如玉,自古艳之。 金元建都在此,于今虽衰,而南人风致,已复袭染熏陶,其艳惊天下无宜。杂妓名优,献媚争妍。垂杨影外,片玉壶中,秋笛频吹,春莺乍啭…… 春莺此时就卧在纱帐相隔的软榻上,秀发散乱,香肩外露,羊脂般的玉臂略微弯曲,搭在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男人的脸有如刀削,不仅透着刚毅,而且还肆意的表露着张扬的个性。 这个男人已经占据皇宫内廷十数年,北平里有名的杂妓名优几乎都睡过这张软榻。 他当然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武宗的武尊大修士阳少。 而今,躺在他怀里的春莺乃是采凝楼刚刚出道的头牌姑娘。 有风,微寒,吹拂着纱帐。 熟睡中的阳少突然睁开双眼,垂着眼皮看向脚下。 纱帐外,身着翠衫的沁馨姑娘手托古琴,带着一阵香风,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人影一晃,一个小道士透过纱帐看到了软榻上的情景,脸上不由一红,闪身避去了殿外。 沁馨默默的看着阳少,脸上渐渐带出嘲讽之色。 阳少面露不屑,粗壮的手臂缩回锦被。虽然隔有锦被,可沁馨看得出,他的手掌正在春莺光滑.嫩白的胴.体上肆意游走。 沁馨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甚。 “唔……”睡梦中的春莺发出一声嘤咛。 阳少猛的扳起她,握住她那不胜一握的细腰,令她依偎在自己的身上。而他的眼睛却依旧似笑非笑的盯着沁馨。 当春莺嘤咛变成喘息,当喘息变成欢叫的时候,沁馨的脸逐渐变得冰冷,怨恨的目光自眼中射出。 “如果你也想,可以爬到床上来!”阳少的声音里透着恶魔一样的奸笑。 “卑鄙……无耻!”沁馨原本粉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春莺惊叫一声,抱着锦被缩在软榻一角,透过纱帐,怯怯的看去。 “贱人!”沁馨睁目回看,厉喝一声,她的喝声有如千年怨妇瞬时爆发出来的愤怒。 春莺突然开始哀嚎,美丽的脸孔剧烈的扭曲起来。猝然间,她的眼耳口鼻开始渗出滴滴血迹。 一声惨叫,活生生一个娇俏的佳人七孔窜血,先是剧烈的抽搐,随即便香消玉损在软榻之上。 阳少此时已经站在纱帐外,身上披了件绣有五爪金龙的湛蓝色丝袍,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惨死在软榻上的春莺,道:“她有什么错?不过是个风尘女子!” “怎么?心疼了?”沁馨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 “心疼?我的心会疼么?”阳少凑在她身前,手掐着她的脸颊,左右扭动,挑起嘴角现出一记冷笑,缩回手掌,道:“多少年了?你的模样还没变!” “我没有变,你也没有变!”沁馨的眼中射出幽怨的目光。 两个人都没有变,阳少说的是相貌,沁馨说的却是秉性。 “来人!”阳少背手转身,看向殿门。 “在!”两个腰围八尺的彪形大汉,手提熟铁棍,跨步行入殿内,偷偷瞥了眼沁馨,正视阳少,道:“尊主有什么吩咐?” 阳少嗤笑一声,道:“沁馨姑娘怒气未消,你们带她去各个宫殿走走,把姑娘们介绍给她,任由她出气。”扭头再看沁馨,“杀十个、杀一百个还是一千个都随你,我这里的姑娘绝对可以杀到你手软!而且我还要向你保证,你今天杀死了多少,明天就会再有多少位姑娘填补进来,你信不信?” “信!”沁馨突地一笑,娇声道:“我们的阳少顶天立地,说得出做得到,谁敢不信?”她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挑开阳少的袍襟,用指肚点着他的胸膛,**般的滑动着,“我可不是来争风吃醋的,况且那些婊.子也不配令我吃醋。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 “朱棣的兵马已经来到了城外,可惜他们没敢进城,像是在等朱元璋的命令!”阳少不以为然的道:“区区两万人马就想把我赶出北平,如果不是朱元璋小看了我阳少,那就是他高看了朱棣的亲军卫队。” “两万人?”左侧的彪形大汉咧嘴一笑,道:“只要大修士下令,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兄弟就能将他的亲军卫队全部歼灭。” 右侧的彪形大汉急急摇头,道:“掌教大修士的法旨还没有到,只要朱棣不动,我们也不该擅自出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沁馨掩着嘴笑了起来。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所以,面带疑惑,阳少也瞥眼看去。 沁馨吃吃的笑道:“朱元璋又不是白痴,怎么会蠢到与你为敌?区区一座北元旧都,只要你想要,他一定会送给你,绝无二话!” 阳少以为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燕王就藩,听她如此一说才知道另有目的,微微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馨儿是从南京赶来的。刚刚见过大哥。大哥在那里相中了一个茶楼里的姑娘,叫什么……凌丝!”沁馨故意卖着关子,“我看这位凌丝姑娘恐怕要成为你的嫂子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卖关子。”阳少没好气的斥了一句。 沁馨收回在他胸膛上滑动的手指,正色道:“大哥已经交出了圣刀,放弃了掌教之位,准备要与凌丝姑娘厮守一生……”“什么?”阳少失声惊叫,瞠目问道:“成亲就成亲,谁见了心仪的女子都会同她厮守一生。可大哥为什么要交出圣刀,放弃掌教之位?”沁馨白了他一眼,幽幽的问:“你会同谁厮守一生?” “反正不会是你!”阳少径直驳斥了一句。 沁馨噘着嘴角泛起苦笑,叹声道:“大哥插手人界纷争,触犯了修界禁忌,我们都知道诸神会对此事感到震怒,现在这件事情终于发生了!大哥为了避免武修一族与诸神之间发生战争,交出了圣刀,放弃了掌教之位,独自承担了祸乱天下,涂炭生灵的罪责。现在已经带着凌丝姑娘一起去了地狱!” “大哥被封压在了地狱?”阳少浑身一震,怒目喝问:“是谁下界封压了大哥?” 沁馨突然提高了声音,教训道:“谁封压了大哥难道重要么?这是诸神的决定,也是大哥为了武宗一族做出的牺牲!现在武宗群龙无首,亟待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大哥临别前有过交代,只要你拔出武尊圣刀,那你就是继任的武宗掌教。” “我不做掌教,要做让三弟去做!”阳少气恼的转向一旁,径自道:“祸乱天下,涂炭生灵,好大的一顶帽子?如果大哥不命武宗弟子参战,迅速平定战事。朱元璋、陈友谅之流与元廷征战不休,死伤的军士,祸及的百姓岂不更多?” “你是武宗一族的武尊大修士,怎么还胡乱使孩子气?!”沁馨的柔荑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柔声相劝:“当年你们兄弟三人同是武尊,都有资格继任掌教的位子。大哥年长,你与三弟自该礼让与他。可如今大哥遭到诸神封压,你若不肯接任掌教一职,三弟无论如何不敢越俎代庖,武宗一族岂不要大乱?” “万年魔怪即将出世,你身为一届武尊,可曾有所察觉?”一个身影飘来,随同沁馨前来的小道士站在了阳少的面前。 “万年魔怪?”阳少吃了一惊,脸上略带尴尬,轻轻摇头。 “唉!”小道士叹了一声,道:“万年魔怪出世,本是你们武宗的大劫。可你身为武尊竟然不查,还要我们释宗弟子前来提醒!” “现在知道也不晚!”阳少见他话语中带有埋怨之意,颇感不悦,道:“魔怪现在何处?你带本座前去,本座杀了他也就是了!” 小道士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眨了几下,气道:“万年魔怪的精华抵得上我们修士的千年修为,你说杀就杀,老道佩服!佩服!”他抬了抬手,再道:“他现被镇压在南京鸡鸣寺的古井内,你可以守在井口,等他突破了千年封印,你冲上去把他杀了就好!” 沁馨眼见双方斗气,急忙打圆场,温声道:“道长说笑了!阳少不知此事凶险,信口胡言,道长千万不要动怒!”再对阳少板起脸,低声教训道:“就算是寒泉大哥,没有了圣刀也不敢挑战那魔怪,你头上生了角还是嘴里长了牙,竟然妄想赤手空拳去对付他?” “道长莫怪!”阳少撇撇嘴,似有不服,但终究没有驳斥,对小道士打了一躬,道:“既然你把万年魔怪说得如此强大,那就等我取来圣刀,你我二人再去挑战!” “尊主?”一个手提大刀的彪悍汉子站在了门外,抱拳施礼,道:“皇上又来了一道密旨,大修士要不要听?” 阳少看去,道:“念!” “是!”手提大刀的汉子在袖口里抽出一张褶皱的黄纸,随手扯了扯,胡乱摊开,道:“朱元璋说他派了冯胜为大将军,平定云南的傅友德、蓝玉为副将军,领兵二十万,征讨纳哈出……请尊主率兵出击,震慑纳哈出,使他归降,免得涂生伤亡。”言毕,随手将密旨丢在地上,看向阳少。 阳少嘿嘿一笑,道:“表面请我逼降纳哈出,暗地里却是让我退出北平,好让朱棣顺利入住。朱元璋,你以为本座是三岁小儿,看不出你这般伎俩么?” “阳道兄!”小道士正色劝道:“元廷旧都乃是一处酒荒色淫之地,对于修士修行有着诸多不宜。老道劝你还是退出北平,返回武宗总坛,免得迷恋凡尘俗世,无端耗费苦修得来的寿元。” 阳少点点头,道:“区区一座北平城,抵不上武宗总坛万一,本座当然不会迷恋此地。要不是大哥有令,命我在此镇守,以防元兵反扑,阳少早就返回了总坛!” 沁馨插嘴道:“这里不是你的后宫么?你舍得粉黛三千,一走了之?”听她的口气自然是在挖苦阳少,可又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阳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回手拍了拍额头,对三个大汉令道:“把这里的姑娘带回去,给三尊主尝尝鲜!” “你……”沁馨气得脸色发白。 阳少哼了一声,斜眼看去,脸上露出挑衅的表情。 小道士抬了抬眉毛,道:“皇上的密旨上说,请你出兵逼降纳哈出,免得涂生伤亡……听起来也还有些道理!” 阳少转头看来,道:“道长是想让我遵旨行事?” 小道士神色严肃,道:“除魔卫道,拯救苍生,那是我们身为修士应尽的本分。尊主取出圣刀,消灭万年魔怪自然是卫道。可避免一场兵戈不也是拯救苍生么?” 阳少思量一番,对三个大汉严声令道:“传令全军,城外列阵,兵发开平。” 前传七:武修军团 军阵列在北平城外,长枪、大刀、熟铁棍上闪烁着点点寒光。鲜衣怒马,胸配铁甲,三千男儿各个都是腰围八尺的彪形大汉。 阳少身上依旧是那件绣有五爪金龙的湛蓝色丝袍,胯下却是一匹通体漆黑,四蹄踏雪的宝马良驹。 小道士的腰间多了一柄碧绿色的短剑,策马来到阳少的身旁。 阳少向他身后瞥去一眼,但却不见沁馨的身影。当下也不理会,策马掉头,沿着大路行出。三千胸甲重骑兵随即而动,隐隐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沉闷而又骇人的轰鸣声立时响彻云霄。 阳少刚刚率军离开北平,朱棣的亲军卫队随即便进入了元廷旧都,“燕王府”的巨大门匾虽然迟来了十多年,可现在终于挂了起来。 朱棣的内卷连同婢女、奴仆也住进了内廷。可仅仅过了一夜,数百名婢女、奴仆,竟有大半不见了踪迹。 相传乃是惊骇过度,肝胆破裂,暴毙身亡。尸体则被朱棣连夜命人匆匆埋葬。 那些下人见到了什么样的恐怖情景?竟然在一夜之间被吓死了百人? 据朱棣的护卫私下里说,刚刚进入元廷故都的时候,那里的每一座宫殿,每一处屋舍,都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可到了夜晚,这些少女却浑身抽搐,面目狰狞,七孔溅血,一个接一个惨死在房中。如此诡异骇人的可怖景象,自然要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亲眼目睹的王府下人才会被吓得肝胆破裂,暴毙身亡。 这一切当然只是传说,史籍之中并无记载,想来该是些无稽之谈。 朱棣治家极其严厉,哪能任由属下妖言惑众。第二天,那个胡说八道的护卫便被砍下了脑袋。 刘尽忠也险些被人砍了脑袋,要把他砍了的不是别人,而是大明朝的皇帝朱元璋。也怪他无端诽谤皇上,重修鸡鸣寺明明是朱元璋尊佛之举,可他偏偏说成是遍请高僧施法,封压万年魔怪。幸亏朱元璋及时得知了他是寒泉的岳丈大人,否则他的脑袋当真要搬了家。 开元城外,一匹轻骑偷偷来到,沿着林间小路慢慢靠近。马上坐有一个手提熟铁棍的彪形大汉,正借由树枝的掩护,悄悄窥探开元城内的情况。 一声响哨,响彻林间。 林中突然窜出十多个元兵,丢出一根根带有飞爪、勾挠的绳索,将这彪形大汉拉落在地,紧紧缚住。 “嘿嘿!”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头目的元兵跳在了小路上,面带得意的道:“说吧?你是谁的探马?冯胜、傅友德还是蓝玉?他们的军队行进到了哪里?” 大汉不慎被擒,浑然不惧,反问道:“你是领头的?” 小头目一愣,怔怔的点点头。大汉咧嘴一笑,道:“那就好!”骨碌一声站了起来,一双大手胡乱抓扯。十多个元兵拼命拉扯绳索,不仅没能将他束缚,反被他扯得凌空窜出,相互磕碰在一起,落得个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大汉竖起手掌,对着身上的绳索随手割去,十几条拇指粗的绳索如同草芥,当即被割断,在他的掌下纷纷掉落。 元兵的小头目哪见过这等阵势,早已被吓得呆若木鸡。 大汉提起熟铁棍,道了声:“走吧!”张守把他擒下,捏小鸡般提着他的脖领,跳在上马,打马返回。 阳少的三千铁骑等候在开平城外五里的山坳中,大汉返回,带来了纳哈出的最新消息。 纳哈出弃城而逃,而今已出金山。元廷宫帐暂留迤北,以待纳哈出,合兵一处,西迁旧都和林。 “纳哈出已经北逃,元廷也无犯境的之意,我们应该撤军返回!”沁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看来她只是急于让阳少返回武宗继任掌教,而对于逼降纳哈出,追击元廷,她并不感兴趣,所以才会劝阳少退兵。 “闭嘴!”阳少厉斥一声,道:“大军已出,岂能无功而返?” “哼!”沁馨遭受训斥,嘟着嘴,调转马头便去。可她围着阳少转了半圈,再又来到了他的另一侧,娇笑道:“那我们应该急奔迤北,抢在纳哈出抵达之前捣毁元廷残部,定能一劳永逸。” “本座统领的都是武宗弟子,何去何从,本座自有决断。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阳少丝毫不留情面,语出伤人。 沁馨觉得委屈,像是一个遭到夫婿大骂的小女人,垂头不语,似要啜泣。 阳少也不加以安慰,径自唤来传令兵,道:“纳哈出虽出金山,必未远去。速去见冯胜将军,请他分别在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屯营驻兵。另派一军穿越金山,在松花河沿岸堵截……” 信使派出,阳少神色稍缓,转向低头不语的沁馨,轻声询问道:“大军开拔多日,你怎么此时才到?” 沁馨寒着脸,赌气般叱道:“我又不是你们武宗弟子,想来便来,愿去便去,还轮不到你呼来唤去,也不必听从你的号令!” 阳少也不动怒,嬉皮笑脸的道:“我此次出兵行得匆忙,倒是忘了遣散内廷的那些女子。你们女人吃起醋来神鬼发愁,我是怕你把那些花儿一样的美人都送给了阎王爷!” 沁馨阴声发笑,道:“晚了!我当夜就杀了她们,一个也没留。你的那些美人早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 阳少只以为她在说气话,并未当真。 次日得报,蓝玉率轻骑突袭庆州,杀元廷平章果耒,兵至一秃河,断绝了纳哈出的退路。冯胜派兵追逐元廷残部,打算擒拿元主,可惜没能找到元廷宫帐驻牧之地。 阳少再令人传信与冯胜,“元主必将逐水草而居,往来于黑山、鱼湾之间。如能查获宫帐踪迹,应趁其不备,突起攻击,定能尽数俘获……” 不日,三千胸甲重骑兵开赴松花河,同冯胜大军会合。 此时,纳哈出被困在松花河与一秃河之间,有兵马十二万,分三处扎营。可冯胜的二十万大军却分兵六处,不算追逐元廷残部的兵马,仅在大宁便留兵五万驻守。而今虽对纳哈出部形成合围之势,可双方兵马相当。一旦开战,胜负尚未可知。 冯胜亲率一队轻骑来到阳少军前,下马便拜,道:“尊主被我军将士奉为神勇无敌金刚不坏必胜威武大将军,小将盼尊主如同久旱祈甘露,还请尊主领兵出战,劝降纳哈出。” 阳少凌空抬了抬手,虽然二人相隔数尺,可却发出一股浑厚的劲风,已然将冯胜扶起。 冯胜惊敬他神功在身,再又打了一躬,道:“副将军傅友德攻下大理后,特为小将留了一副黄金马鞍,一条金龙马鞭。可这些都是帝王之物,小将不敢逾制私用。今日小将特意带来,进献与尊主,以表小将景仰之心。”说话间挥了挥手,便有两位明兵捧着盛有黄金马鞍、金龙马鞭的托盘行上,高举在阳少马前。 阳少看也不看,道:“黄白之物对本座这样的修士并无用处,冯将军的心意本座领了,这些东西……”说到东西,他冷眼瞥见沁馨对着那条金龙马鞭怔怔出神,眼中现出精光,看来很是喜爱。凌空一抓,他已经将这条纯金打造,雕有金龙,嵌有宝石的马鞭握在手中,继续道:“这条马鞭本座收下,你那马鞍便不必了。”当下高举马鞭,率领兵马沿松花河挺进。 铁骑行进十余里,远远见到河边驻有元军兵帐。看营帐的占地、规模,此地元军该有三四万人模样。 阳少派出一小队枪兵,对带队的汉子道:“去把领军的部将叫出来,也别管他肯不肯降,拿来见我便是。” 汉子领命,带队冲出。 这一小队枪兵刚刚行出百丈,四周杀喊声突起,就见斜里杀出两队骑兵,将三千铁骑团团围困。 看来元将早已得到军情,先行伏兵在旁,未等阳少对其营帐发动进攻,他却先一步杀来,反将阳少包围。 两队骑兵各有五六千人,以数倍之众围困三千重骑兵,领军的主将似乎以为胜券在握,策马行出,高呼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军刀下不杀无名之鬼。” 阳少用金龙马鞭指点着这些骑兵以及远处的营帐,傲声呼喝道:“这些兵马和营帐都是你的吧?快快下马受降,本座饶你不死!” 那元军主将闻声一愣,先是左右看了看,再次判定确实是自己的军兵包围了阳少,而且阳少并无援军,这才哈哈大笑,道:“哪里冒出的黄毛小儿?该不是昨夜多喝了烧酒,还未醒来?你仔细看好左右,而今是你部被我大军围困,下马受降的该是何人?” “回来吧!”阳少径自扬声,对先前派出的那一小队枪兵发令,“正主在这儿,还不拿来见我?” 元军主将再又发愣,不知阳少又再说什么疯话。刚刚阳少派出的枪兵不过十几个人,而他已经分出三百骑兵前去围杀。别说区区十几个枪兵根本不可能冲入他的军阵,擒拿于他,就是分出的三百骑兵怕也不能应对,或许此时早成了刀下之鬼。 所以他再次发笑,“哪里来的蛮小子?死到临头仍不自知,只会说些没头没脑的疯话!”嘲笑声还没散去,他的脸色却是一变。 只见阳少的一小队枪兵已经从三百骑兵的围困中冲出,一个个单臂架抢,挺在身前,彼此相距两丈,横列成排,向着军阵冲杀了上来。 区区十数人,却好像数万大军,一杆杆长枪耍的龙飞凤舞,一丈方圆之内,触者身为,遇则毙命。整整一大队骑兵,数千之众,顿时被他们搅得大乱。 转眼之间,阳少军前已经没有了阻拦,只剩下堵截在后面和阻拦在旁侧的六七千元兵。 元军主将不再发笑,眼睛瞪得像核桃,嘴巴大张,看模样随便什么鸡蛋、鸭蛋,都可以整只整只的丢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死伤在十余位枪兵手上的元军多达数百,而且他们并不恋战,一味冲来,已经近在元军主将十数丈外。 元军主将大惊失色,高声令道:“放箭……放箭……射死他们……” 军令如山,一千弓兵无法顾及自家军兵,当即捻弓搭箭,急急射出。一时间箭矢纷飞,寒芒漫天,流矢如雨。虽然元兵善骑射,可纷乱之中,哪里瞄得准十几个枪兵?九成羽箭尽皆射在了自家兵马上,黑压压的骑兵一片片落马,反为那些枪兵劈开了前路!而那些没有射偏的羽箭也没能起到作用,不是被长枪拨挡开去,便是射中枪兵的胸甲,再就是换来他们“哎呦……哎呦……”的痛呼,但却丝毫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元军主将的嘴巴再次大张,看模样足以塞进一只茶碗。 十几个枪兵已然如此犀利,简直如同下山猛虎,而且各个都是神勇无敌的悍将,足可抵挡万军。如果三千重骑兵一同攻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想及此处,元军主将只觉得寒风透体,惊出了一身冷汗。 少顷,枪兵杀到,十余人冲散元军主将的护卫,一人策马来到,一枪刺在他的腋下,回臂一拨,将他挑在空中,丢向阳少军前。 元军主将但觉得劲风嗖嗖,沙石草木在身下飞速退去,而后急坠,眼见就要撞在地面,自知将落得个脑浆迸裂,绝无活命的道理,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前传八:圣刀传说(一) 阳少此次出征是为了“拯救苍生”,当然不能任由这位主将撞死在军前。可他就是不出手,脸上带出坏笑,看向一旁的小道士。 眼见元军主将即将横死当场,阳少也的确没有出手的意思,小道士不由一叹。叹声之间,也不见他有所行动,可挂在腰间的碧绿色小剑却嗖的窜出。这只小剑的剑身也是翠绿色,碧绿碧绿,像是一潭碧水,翠**滴。 小剑只有两指宽,长仅尺余。但射在空中之后却瞬时放大,变成一柄长达一丈,阔过三尺的巨剑。巨剑如同一扇门板,急射在主将的身下,距地半尺,托着他悬浮在那里。 元军主将先是趴在巨剑上瑟瑟发抖,而后趴在上面不住的叩头,道:“小神仙法力无边,救下了小将的性命,观童给您磕头了!” 阳少金鞭一点,铮的一声,巨剑翻覆,将他掀落在地。 小道士再又一叹,巨剑停止翻转,凌空飞起,划过一记漂亮的弧线,急速窜回。近身数尺,巨剑变回长仅尺余的小剑,射入剑鞘。 关童摔了个狗啃屎,抬头看向马上的阳少,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你又是哪家的妖怪?” 小道士成了小神仙,自己却成了妖怪,阳少气得发笑。 沁馨娇笑着道:“他是阳少,你可听说过他的尊号?” “啊……”观童惊叫一声,不住的叩头,道:“原来是神勇无敌金刚不坏必胜威武大将军驾到,小将有眼无珠,竟然胆敢阻拦大将军的兵马,真是不知死活。大将军尚若早早报出名号,小将绝不敢造次,即刻便会归降。” “现在归降也不晚!”阳少挑了挑马鞭,虚空将他扶起,道:“整顿你的兵马,收了营帐,南下十里,投冯胜将军去吧!” 观童已然对他敬若神明,连连称是,当下收了兵马、营帐,依令去投冯胜。 阳少并不停留,也不派人押送、看护,径自带领三千兵马沿河挺进。 沿途又行数十里,只见数处空地留有兵马驻扎的痕迹,可却不见元兵。军队渐渐接近一秃河,竟连元军一兵一卒也没遇到。 出了如此咄咄怪事,阳少也感到暗暗纳闷。他还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因为他放跑了观童。 观童并没有反悔,也的确带领三万兵马投降了冯胜。可他念及纳哈出对他的恩情,也念及部族同胞,不愿纳哈出与阳少发生冲突,涂增伤亡。于是他私下派了部将前去劝降纳哈出。那部将熟悉地势,抄小路奔进,赶在了阳少的头里。 纳哈出一听到阳少的名号,早被吓破了胆,全然没有了先祖木华黎的神勇之气,当即便要归降。只是阳少临阵所杀颇多,纳哈出生怕他哪股气喘的不顺,一生气砍了自己的脑袋。思量一番,他还是觉得拦去大军退路的蓝玉稳妥保险,竟然拔营而起,退回一秃河,投了蓝玉。 纳哈出既然已经归降,属下诸多部将哪里还能再战,一一相传、劝告。结果被围的诸军纷纷投去了蓝玉帐下,没被围的则去投了傅友德。所以阳少一路行来才会不见元军一兵一卒。 阳少一直赶到蓝玉驻军之地,蓝玉亲自出迎,将这些情况如实相告。阳少终于释然,一笑解之。 纳哈出归降,阳少“拯救苍生”的使命已然完成,也不请旨,当即整顿兵马,回归中原。 其实蓝玉还是对阳少有所隐瞒,便是他已经探查出元帝就在捕鱼儿海附近。此时的蓝玉一边聚集军兵,准备追击元帝,一边将纳哈出诸部降军转归傅友德。 整编、安置降军,扩充自己的军力。两相相加,麾下兵马可以编成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傅友德自然欢喜的不得了。但他哪里知道,蓝玉此举正是要用这些琐事拖住他,免得他同追元帝,抢占天功。 阳少率军撤走的当日,蓝玉亲率马步兵十五万,出大宁,过庆州,翻越黑山,直入捕鱼儿海地区,对元帝宫帐展开拉网式的搜索。 八日后,明兵找到了元营所在,对元廷以及随行残部大举进攻,一战取胜。 此战所获颇丰,元廷太尉蛮子战死,部众十万余全部投降。蓝玉俘获元帝脱古思帖木儿次子地保奴及宗室、诸王、官属近万人,军兵及家小十万余人。获得宝玺、金银印及数十万牲畜。 傅友德闻讯,几乎气得吐血。 蓝玉班师,朱元璋设宴款待,封其为涼国公。 武宗总坛! 总坛正中虚空悬浮着一块黑色巨石,它的巨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高达百丈,阔达里余,堪比一处山峰。但这座山峰却是倒立的模样,顶端平整光洁,底部却石柱参差,乱石嶙峋。 说它是黑色的巨石、山峰,也不完全正确。只因它的黑色可以透视,熊熊烈火在其内部燃烧,像是黑夜里,一座万年冰山,内部存有的岩浆翻腾不息。 这就是总坛的中心,武宗的圣坛。 圣坛之中保存着永不熄灭的火焰,火焰在巨石的内部燃烧、炙烤,在它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鼎形空洞。 这个鼎形的空洞又是圣坛的中心,武宗一族的祭坛。 而今,阳少带出的三千弟子已经悉数回归,全部换成黑色的紧身衣,各持兵器,整齐的排列在圣坛下。 圣坛下乃是一处偌大的广场,一块块两丈见方的红色玉石,彼此衔接,逐渐远去。 仅是这些玉石,鲜红欲滴,堪比“鸡血”,尚若随手敲下几块,拿到俗世,一定可以换得万金。 人影一晃,圣坛上站出一个男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中带有哀伤,衬托在火红的袍衫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就是聂魂,寒泉、阳少义结金兰的三弟。 “参加三尊主!”聂魂站在圣坛的同时,广场上的三千弟子齐声山呼,躬身施礼。 “二尊主呢?怎么没有回来?”聂魂看起来有些忧虑,不知在为什么事感到焦心。 “咯咯……”银铃般美妙的笑声传来。沁馨带着一阵香风,奔跑在广场上。鲜红欲滴的玉石,衬托着她身上翠色的裙衫,映射着她的粉颊,伴随着娇.喘连连……只要是男人,得见此景,都会有一种喷血的冲动。 沁馨的手里握着一根马鞭,纯金打造,雕有金龙,嵌有宝石的马鞭。 是不是因为阳少的赠予,她才会如此兴奋? 她的确有些激动,或许是阳少第一次送给她礼物的原因,或许是阳少知道她喜欢,特意留下这条马鞭的原因,或许……总之她用双手紧紧的握着这根金龙马鞭,并将它揽住了怀里。看她的表情,就像是在拥抱她的情郎。 阳少踏在广场上,不紧不慢的行去。沁馨转过身,含情脉脉看来。 小道士跟在阳少的身后,一会翻白眼,一会皱眉,一会噘嘴,像是搞不懂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阳少临近,挑着嘴角微笑,佯斥道:“一根马鞭而已,又不是神兵利刃,至于发疯么?” 沁馨再又握紧了手指,像是生怕被他讨回。 阳少嬉笑着道:“馨儿,你不要搂的那么紧,万一把这条鞭子掉到了肚子里去,搞不好会弄了个小马鞭子出来!” 沁馨脸颊一红,蹙眉白了他一眼,嘟着小嘴佯装生气。 阳少佯装不查,大步流星,从她身前行过,对着圣坛上的聂魂振臂高呼:“三弟!” 聂魂得见阳少,眼圈一红,哽咽道:“二哥……大哥他……”他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勉强忍住,但已无法继续言声。 “够了!”训斥声中,眨眼之间,阳少来到了他的身前,严厉的教训道:“大哥虽然被封压在地狱,可他是为了我们武宗一族作出的牺牲。诸神动怒,他为我们承担了全部罪责,就是为了保住我们武宗的宗祀。而今大哥虽然不在,可我们兄弟俩还在。只要我们在,就要令武宗一族兴盛不衰,让祭坛的圣火熊熊燃烧,永不熄灭!”虽然声音严厉,可他的手却搭在了聂魂的肩头,用力握着,既是安慰,也是鼓励。 “二哥?”聂魂握住阳少的手臂,微微发红的眼睛转去一旁,看向一柄业已石化的大刀,道:“那就是我们武宗的圣刀!” 寒泉射回的圣刀已经完全石化,而且刀刃全部插入地面,只剩下修长的刀柄。 刀柄上雕有龙纹、云纹、符文,三种纹饰彼此缠绕,徐徐上升,像是在炫耀它曾经有过的辉煌。 “你去!”阳少撑着聂魂的背脊,将他推到石化的圣刀前,道:“拔出圣刀,接任大哥的掌教之职。” 聂魂呆愣了片刻,怔怔的唤了一声:“二哥?!” “阳少?”沁馨闻声,脸色急变,飞奔而去,向着高达百丈的圣坛飘去,惊声道:“大哥临别前特意叮嘱,要你继任掌教一职。你怎么敢擅自禅让?你是聂魂的兄长,你若不接掌掌教,他怎么敢……”“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亵渎武宗圣地?”阳少严声喝断她的话,袍袖一甩,声色具厉的斥道:“还不退下?” 圣坛带有强大的吸力,沁馨刚刚飘起,就被迅速提升十余丈,可一股更加强大的真元力却迎面扑来,径直拍在她的胸口。 哇…… 沁馨呕出一口鲜血,倒飞着向下跌落。 小道士急忙赶去,凌空抓出。 一股绵软的真元力将沁馨裹挟,托着她缓缓落在地面。 鲜红的玉石,鲜红的血! 沁馨唇角溢出鲜血,沿着香腮、下颌滴落,一滴一滴,敲打在她身下的玉石上。转瞬之间,滴滴鲜血消失不见,竟然全部被玉石吸入。 难怪广场上的玉石鲜红欲滴,难道这是它吸附鲜血而产生的异象? 广场的边际不可目及,如果真的需要鲜血来灌溉,又要有多少鲜血才能浸染出这样的效果? 小道士隐隐觉得寒气逼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疑色看去,圣坛上的聂魂正向他看来,而聂魂眼中所射出的,正是冰冷骇人的目光。 “好强大的真元!”小道士突然感到莫名的惶恐,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当他再又回看之时,聂魂的目光却又变回了略带忧伤的模样。 “二哥!”聂魂跪在阳少身下,道:“沁馨姑娘说的对,你是聂魂的兄长,即便你不肯接任掌教一职,聂魂也绝不敢窥视掌教大修士的宝座!” “妇人之言不可听!”阳少拉起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正色道:“二哥现在要你接任掌教,你听不听二哥的话?” 聂魂浑身颤抖,神色大变,喃喃道:“二哥可以不尊大哥的遗命,聂魂却是不敢。可二哥的话,聂魂又不敢不听……”他顿了顿,突然发力,挣脱阳少的拉扯,转身窜出,向着祭坛扑去。 圣坛正中开有一处阔达数丈的巨大洞孔,其内便是祭坛。祭坛中翻滚着炽热的熔岩,烈火不息。如果聂魂扑身跳入,那他必将形寿具毁,从此消亡。 没有如果,聂魂的举动出人意料,而他的行动又快捷无比。圣坛上只有阳少一人,眼见聂魂此举,微微一愣。就在他一愣之间,聂魂已经一头栽下…… “啊……”沁馨的嘴角挂着血渍,业已退在广场远处,遥遥看见此景,不禁惊声出口。 前传九:圣刀传说(二) 聂魂的身影已经隐入祭坛,即将被烈火和熔岩焚毁。但就在他扑入祭坛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下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圣坛上只有阳少一人,出手相救的当然是阳少,也只能是阳少。 聂魂侧头上看,泪水涌出,哽咽着道:“二哥若是不肯接任掌教,聂魂只能跳入祭坛,以尸谏言。还请二哥收回指令,再也不要说让聂魂接任掌教的话了!” “好!”阳少点头应下,回手将他拉出,扶着他站稳身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哥遵守大哥的遗命,接任掌教也就是了!” “二哥请!”聂魂展臂指向石化的圣刀,拉着阳少走上前去。 阳少单手抓住刀柄,双眼猛睁,但听爆响之声不绝,他的浑身筋骨开始急剧收缩。眨眼间,一个犁黑、枯瘦、如同寒铁铸造的阳少赫然浮现在圣坛上。 他的五根手指如同一副钢爪,发力握住刀柄时传出铮铮响声。 他的小臂如同一根铁杵,小指般粗细的根根黑筋像是缠绕在古树上的藤蔓。铁杵与藤蔓牵引着他的手腕,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向上提出圣刀。 “仓”的一声,圣坛之上,金光大显。阳少也在光芒的映射下恢复如常。 聂魂拉着他来到圣坛前端,退步三尺,深躬不起。 阳少振臂举刀,高声道:“护法弟子听令,武尊阳少,今日继任武宗掌教大修士一职,尔等即刻闭关修炼,没有圣刀召唤,不得擅自出关!” “拜见掌教大修士!”坛下的三千护法弟子单膝跪地,各以大刀、长枪、熟铁棍拄地,“嗵……嗵……嗵……嗵……”兵刃磕碰玉石的轰鸣在偌大的广场传递开去。 “嘭……嘭……”不知在何处传来两声回音。 阳少横向挥摆圣刀,三千弟子立时停止,齐齐站起,聂魂也挺直了身躯。 阳少对坛下弟子点点头,道:“传功、护法二位长老已经获悉掌教之职有变,不日便会出关,前来觐见。众弟子同本座外出多年,不仅耽搁了各自的修为,也耗费了许多寿元。请诸位就此闭关吧!” “谨遵掌教法旨!”三千弟子齐声山呼,纷纷动身,排成一个怪异的符文模样。随着符文的形成,鲜红欲滴的玉石地面腾起阵阵烟气,红色的烟气,有如血雾。 渐渐地,整个广场完全被弥漫的血雾所掩盖。 小道士缓缓伸出手臂,睁目之下,张手不见。 嘭…… 一声爆响,浓重的血雾飞速退窜,全部汇聚在圣坛下,包裹着三千弟子急速旋转起来。 赫然间,血雾咻的隐入玉石之中。三千护法弟子竟然全部石化,犹如一具具顽石雕凿的兵俑,神情严肃,矗立在鲜红的玉石地面上。 沁馨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高举着金龙马鞭,向阳少挥舞起来,显然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一掌。 “恭喜!恭喜!”小道士抱拳施礼,可脸上却没有贺喜的意思,严肃的道:“皇上调集天下高僧,施法鸡鸣寺,想要再次封印万年魔怪。可那魔怪出世之兆已然显现,诸位高僧只能拖延一时,但却无法继续将他镇压在古井内。掌教大修士,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启程了!” “慢!”没等阳少有所行动,聂魂站在圣坛前,道:“掌教大修士是我们武宗的根本,万年魔怪凶险莫测,岂能让掌教涉险?”他转向阳少,“二哥?聂魂多年以来一直守护总坛,不曾外出历练。此次魔怪现世,请让聂魂随他前往,一试身手!” 阳少摇了摇头,道:“你手上没有上阶法器,如何与那魔怪对敌?如果我此去堪称凶险,那你若去,岂不是死路一条?”他将圣刀交由左手,拍了拍聂魂的肩膀,转身飘出,由圣坛跃下。 “二哥?!”聂魂脸上再又泛起忧虑之色,俯身看来,嘶声呼唤。 阳少缓缓飘落,严声道:“武尊聂魂听令,本座此行如遇不测,命你接任武宗一族掌教之职,传承武宗宗祀,不得有误!” “二哥……”聂魂怔在了圣坛上。 “怎么?你敢不尊掌教的法旨?”阳少厉声喝问,飘落在地,背身不前。 “聂魂……聂魂……谨遵掌教大修士法旨!”聂魂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 沁馨紧蹙眉稍,抬眼看去。 猝然间,她的明眸急速回缩,禁不住眯起了一双妙目。 官路,尘沙飞扬,马车奔进。 赶车的是腰挂碧绿色短剑的小道士。 沁馨与阳少相对而坐,像是陷入深深的思虑,上车至今,未发一言。 这完全不是沁馨的本性,尤其是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算沁馨不能骑在阳少身上,使用武力把他侮辱了,可总该说些痴痴的疯话。 阳少觉得奇怪,但他很喜欢这种难得的清静。 良久,沁馨终于打破沉默,问:“为什么不带聂魂一起来?” “这件事很凶险,我不能带他来!”阳少的回答原本应该是沁馨的疑问。 “因为他是你的三弟?”沁馨再又发出疑问。 阳少没有否认,道:“也因为他是武尊!如果我死了,他可以继任掌教,武宗的根基不会动摇。” “你为他着想,他为什么不为你着想?”沁馨像是对聂魂颇有微词。 阳少的眼中带有鄙夷之色,道:“如果我像你一样自私,那么我就根本不配做聂魂的二哥;如果我们武宗弟子像你一样自私,那么武宗就会毁灭;如果天下的修士都像你一样,整个修界也就没有了存在的道理……” “我是自私,因为我怕你面临危险!”沁馨的脸上带着忧虑,“按照我的打算,聂魂和护法、传功二位长老都要前来相助,那样才会保证你的安全!” 阳少双眉紧锁,眯着眼睛道:“你是说,万一有什么不测,可以让他们替我去死?” “不错!”沁馨理直气壮的道:“你是武宗的掌教,即便让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你,也应该是他们的荣幸。” “滚!”阳少依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沁馨不为所动,像是已经习惯了阳少的喝斥,幽幽的道:“大哥说过,即便是他同道长联手,取胜的把握也只有三成!我知道你的修为早已经超过了大哥,可如果他只有三成胜算的话,你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五成!” “五成已经足够了!”说话的是赶车的小道士,或许是刚刚得知阳少的修为还要高过寒泉,他的声音中透着兴奋,“只要能够杀死魔怪,老道就可以把他炼化成十颗灵丹,每一颗灵丹都能够为我们修士增添百年寿元!” 沁馨闻声一震,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如果换成是她,不,随便换成任何一位修士,哪怕只有一成胜算,也会冒险一试,绝不会放弃。 “怎么分?”阳少瞬时睁开双眼,眼中现出了精光。 “我六你四。” “为什么你多得一颗?” “因为老道还要炼丹!” “五五分账。”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五个人,你给本座四颗,本座无法分配!” 马车还在继续,小道士却猫着腰从车门钻了进来,看了看沁馨,再看了看阳少,疑问道:“五个人?” 阳少咧着嘴笑了起来,道:“本座得到好处,从来都不会一人独享。”他伸出手来掰算着,“两位长老、聂魂、馨儿,岂不就是五个人?” 小道士的脸色一变,冷冷的道:“照你这么说,老夫的外宅里养了八百个小妾,那你岂不是要倒找老夫七百九十颗灵丹?” 一颗灵丹代表着百年寿元,常人空活一世,恐怕也难达百年,小道士当然不肯轻易相让。 阳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虽然万年魔怪是武宗是天劫,可他毕竟是帮助小道士除魔,没理由对半平分。但他还是为难的筋了筋鼻子,反问道:“那你说说看,四颗灵丹怎么分?” “老夫一百年前同寒泉的约定是三七分账。”小道士瞥了一眼沁馨,继续道:“如今武宗的掌教换成了你,老夫已经多分给你一颗,可你还不知足,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我大哥有他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难处!”阳少也偷偷瞥了一眼沁馨。 “你的难处自己解决,不要在老夫身上讨便宜!”小道士没好气的驳斥了一句。 万年魔怪还未得见,如何分配灵丹却先成了争端,说来却也可笑。但此时如果不把利益分配先行商定,真到了搞定万年魔怪的时候,一颗灵丹或许会演变成武宗、释宗,两大宗族的争斗,那时更加麻烦。 车厢里静了下来,阳少与小道士谁也不吭气。 沁馨打破了沉默,“阳少!你得到的灵丹,不必把我算在内!” 此言一出,阳少和小道士都是一愣。 当年沁馨倒贴上门,想要嫁给阳少的时候,寒泉曾征求过阳少的意见,阳少的回答是,“自私、猜疑、嫉妒,空有一具美丽的躯壳,十足的小女人!”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修,怎么会轻易放弃一颗灵丹,放弃百年寿元? 事出意外,所以阳少才会发愣。 沁馨主动请缨,先是担保阳少的修为,担保他可以拔出圣刀,成为武宗掌教。再又跑前跑后为此事奔走,难道并不在意自己的利益,仅仅是为了阳少? 小道士捉摸不透感情上的事,但即便参杂感情,像这样增长寿元的机会,任何修士都绝不会轻言放弃。修士放弃到手的寿元,就等于自残肢体。小道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事,所以他才会发愣。 “怎么了?”沁馨看了看两个发呆的男人,突地一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怎么还不吭气?” “好!”小道士傻傻的点点头,道:“只要老夫的六颗灵丹不变,老夫没有话说!”言毕,转身钻出了车厢,前去驾车。 “说吧!”阳少再又靠在车座上,闭起双眼,道:“你有什么要求?” 沁馨蹙眉道:“我虽然让出了灵丹,但你只能自己用,不许你送给聂魂。” “理由?”阳少的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龇出来的,看来他正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沁馨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可依然道:“寿元越长,修为越强大,你的位子才能做得越稳。我要你同聂魂拉开差距。现在你可以多出两百年寿元,如果他有二心,万一发生不测,你就可以遁世闭关,等到……”“闭嘴!”阳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在面前,瞠目喝道:“你再敢离间我们兄弟?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听我说!”沁馨叫喊着,“当你跳下圣坛,说你此行如遇不测,聂魂将接任武宗掌教的时候,聂魂在笑。真的!他真的在笑!当时你背对着他,你看不到他的笑。可我看到了,他的笑非常可怕!” 嘭…… 沁馨被阳少一掌击出,撞破车厢,翻飞在半空。 “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必须相信我!”人在空中,带着片片血花,沁馨依旧在凄厉的叫喊。 “滚!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阳少的吼声充满了愤怒,如同小道士救下沁馨时,聂魂向他射来的目光,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前传十:圈套(一) 祭坛内焰火熊熊,沁馨站在圣坛上,站在祭坛边,向前半步,便会形寿俱灭,绝无生还的道理。 “这里是武宗,不是你们魔宗。”聂魂在圣坛上现身,他的脸上原本毫无表情,可现在却挂出了牵强的笑,道:“沁馨姑娘可以在我们武宗总坛来去自如,外面的看守弟子一定没把姑娘当成是外人。这样看来,我们武、魔两宗,怕是真的要联姻了!” 沁馨的身躯微微颤抖,嘴角溢出黑色的淤血,惨笑一声,没有言语。 “怎么?”聂魂一个晃身,站在了她的身边,面带关切之情,急道:“姑娘负伤了?是谁伤了你?” 沁馨哼了一声,道:“有你二哥在,谁伤得了我?” “那……”聂魂刚刚疑问出口,心中已然明了,叹道:“二哥性子急,馨儿姑娘凡事多让忍让些,也就少了这些磕磕绊绊!” “我只是想要一颗灵丹,难道我的要求过分了么?”沁馨看起来失魂落魄,呆呆的盯着祭坛内翻腾的火焰,大有轻生的意思,喃喃道:“只是一颗灵丹而已,区区百年寿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不会!”聂魂摇着头笑了起来,道:“我了解二哥,若是换成别人,哪怕是为了灵丹杀了你,我都会相信。但是二哥不会,别说是一颗,就是十颗灵丹,他也绝对不会伤你!” 沁馨瞥眼看去,道:“灵丹只有四颗,他要分给你和两位长老,如果分给了我,灵丹就会出现空缺!” 聂魂顿了顿,思索片刻,呵呵笑了起来,道:“魔怪还没有现世,你却因为索要灵丹被二哥打伤,说起来倒也冤枉!” “我可以帮你一个忙,只要一颗灵丹,我就帮你坐上掌教的位子。”沁馨眼中含恨,大有咬碎银牙的意思。 “就凭你?”聂魂刚刚耻笑出口,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急忙改口,愤怒的道:“沁馨?你想暗害二哥么?”手臂一动,已然掐住她的喉咙,“说?你有什么诡计?” 喉咙被掐,沁馨自然无法回答,可她的眼中却泛出疑色,像是在质疑聂魂的举动。 聂魂的手指开始收缩,巨大的真元力立时扼住了沁馨的呼吸。 沁馨被他举在空中,双脚离地,粉嫩的脸颊慢慢变成了紫红色。 就在此时,沁馨的眼神一变,变得哀伤,楚楚可怜,像是情愿一死。 聂魂的手指却突然停止了收缩,像是经过一番权衡,他的手终于张开,背在了身后,侧转身,道:“如果你肯说出你的诡计,我会把你交给二哥发落。如果你不说,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还不知道我的计划,如果杀了我,怎么向阳少交代?”沁馨的脸色渐渐恢复,娇声道:“所以你不会杀我!” “你走吧!我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二哥,该如何处置,全凭二哥决断!”聂魂侧对着沁馨,沁馨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沁馨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早有打算,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你才会吝啬那一颗灵丹!” 聂魂思量片刻,道:“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你是在挑拨我和二哥的兄弟感情!” “兄弟感情?”沁馨嘲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么?你跳入祭坛只是在惺惺作态,也只有阳少那样的蠢蛋才会信以为真!” 聂魂哼了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聂魂问心无愧,随便你怎么说!” “你想要证据?”沁馨反问一声,突然一头栽入祭坛。 聂魂猛的转头,沁馨的裙摆刚好隐入祭坛坛口。 人影一动,聂魂已经来到,探手成爪,抓住了她的脚踝。 沁馨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双美目之中泛着秋水,向上看回,道:“你不是一样可以做到?” “疯子!”聂魂嘟囔了一句,但却并没有将沁馨拉出来,只是握住她的脚踝,任由她悬在坛口。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吧?”沁馨张开双臂,用手指梳理着顺滑的秀发,道:“如果你满意我的条件,请你把我拉上去。如果不满意,你只要松松手!” “说吧!”即便圣坛上并无旁人,聂魂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沁馨的脸上现出可怕的表情,道:“等他除掉了魔怪,他的真元必将消耗殆尽,需要调养数月才可以恢复。我可以趁着他虚弱的时候,用我们魔宗的失心丹来对付他。到时候他迷失了本性,只能任由我们摆布!” 聂魂思量一番,道:“魔宗的失心丹受到严格的控制,提取、使用,都要经过掌教大修士首肯,你怎么可能拿得到?” 沁馨神秘一笑,道:“那就是我的本事了,不用你操心!” 聂魂并不追问,道:“你要什么?” 沁馨笑道:“刚刚不是已经说过,我只要一颗灵丹。” “一颗灵丹?”聂魂哈哈笑了起来,忽然板起脸,冷声道:“这就是你的条件?你以为本座是三岁的孩子么?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便宜事?” “当然不只是一颗灵丹的问题,我还要阳少。”沁馨像是在幻想着什么,喃喃道:“你不许伤害他,而且要我让带他走。让我们从此隐世,直到寿元耗尽,终老此生!” 聂魂没有回答,足足沉默了一刻钟,他才疑问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沁馨张着双臂,摊开双手,道:“很简单!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松手!” 又过了一刻钟,沁馨终于飘出祭坛,重新站在了圣坛上。聂魂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留下了一句话,“我相信你!” 暖日,有风,让人觉得懒懒洋洋。 茗泉茶楼内,一个客人也没有。这倒不是因为沁馨不再竹园抚琴,而是整座茶楼,包括鸡鸣寺,方圆百里都已经被官军封锁。 茗泉茶楼的戒备尤其严密,负责封锁这里的也不是普通军士,而是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校尉。 他们所属于刚刚设立的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现在这个名字还显得有些生僻,可用不了多久,这个名字便会传遍天下——锦衣卫。 茗泉茶楼的一楼大堂里坐着一个人,如果他算是客人的话,那么他的架子的确够大。 寻常人像他这样,脚踩着椅子,坐在桌子上,双手掐着腰,绝对是装.逼找揍的表现。这个人以前有没有挨过揍,挨过多少揍,都已经无从考究,可最近十几年里的确没有人敢揍他。因为他是当今天子,大明朝的建国之君——朱元璋。 小道士跨进大门的时候,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也斜着眼睛看回。可他马上看出,这个小道士的脾气好像不大好,在他面前装.逼,很容易挨揍。所以他急忙跳下了桌子,打了一躬,道:“弟子朱元璋,见过道长!” “唔!”小道士应了一声,把头扭去了一旁。 “皇上怎么来了?”阳少进入茶楼,微微皱眉。看他的模样,像是刚刚还清了欠下的债,自己没剩下几个大钱,可刚进家门,就见到了一个前来借钱的穷亲戚。 “尊主救命!”朱元璋急急的道:“想我大明建国十余年,兵戈不止,战事不休。而今刚刚平定元廷诸部,不想却又再起祸端。亿兆黎民百姓,即将陷入无尽的兵火之中,还请尊主再次相助,救我大明百姓于水火!”说完,一躬到底,躬身不起。 “啪……”阳少回手拍在额头上,用力搓了搓,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前传十一:大元灭亡 ps:你说你一个大元的皇帝,大蒙古的可汗,你给儿子取什么名字不好,太子叫天保奴,次子叫地保奴。也难怪大元王朝灭亡,你跟徐寿辉建立的“天完”国差不了多少! 元廷宫帐在捕鱼儿海遭蓝玉突袭,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及丞相失烈门、知院捏怯来等率余众逃向和林。行经土刺河,也速迭大王联同瓦刺斡亦刺惕合兵偷袭。太子天保奴被杀,帝脱古思帖木儿与知院捏怯来仅率十四骑逃出。 也速迭大王又命宗王火儿忽答孙等部领兵追击,火儿忽答孙擒获脱古思帖木儿,以弓弦缢死。 失烈门、捏怯来率部东归,遣使南京降明。 袭杀元帝的也速迭大王是一百多年前与忽必烈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大王的后裔,子孙世袭王位。也速迭夺得了脱古思帖木儿的汗印,在和林自立为王,称卓里克图汗,不再奉大元国号,也不再建年号。国号仍称蒙古。蒙古汗位由忽必烈一系转为了阿里不哥一系,忽必烈建立的大元王朝终于灭亡了。 明人开始改回宋时的旧称,称其为鞑靼。 元廷灭亡,元帝脱古思帖木儿的次子地保奴也就没有了用处,被朱元璋远迁琉球安置。 明朝西邻的察合台汗国在元朝时期合并了窝阔台后世王孙的封底和畏兀儿亦都护的领地,但到元朝后期却逐渐分化形成相互对立的两大地区。 西部地区以河中地带为中心,农业为基础,接受突厥文化,信奉伊斯兰教,自称察合台人。 东部以别失八里为中心,从事牧业,保持蒙古传统文化,自称蒙兀儿人。 蒙古诸王贵族之间频繁争夺汗位,一直到元朝末年,出生于突厥巴鲁刺思部的驸马帖木儿在河中地区被拥立为王,称古儿汗。占有西部广大地区,成为中亚盛国,被称为帖木儿王国。假冒察合台也花不花后裔的秃黑鲁帖木儿在东部阿克苏被立为汗。秃黑鲁帖木儿与其子亦里牙思火者、黑的儿火者多次被帖木儿打败。死后,黑的儿火者被立为汗,迁都别失八里,被称为东察哈尔汗国。 朱元璋建国,先后亲征鞑靼、瓦刺,但对帖木儿王国、东察哈尔汗国遣使修好,相互间使臣、商旅来往不绝。 可就在元帝脱古思帖木儿被杀,元廷被毁,大元王朝灭亡的时候,帖木儿却坐不住了。 帖木儿先是打败东察哈尔汗国,黑的儿火者一蹶不振,再也对他构不成威胁。再者向西打败奥斯曼帝国,俘掳了奥斯曼帝国的苏丹。整个中亚为之臣服。 而今,帖木儿亲率一百六十万大军,扬言要为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复仇,夺回大都,征服明朝。 元军溃败的时候不见他发兵相助,大都被破的时候不见他来收复,元帝脱古思帖木儿是也速迭、火儿忽答孙杀死的,关明朝鸟事? 侵略就侵略,别学得像欧美似的,竟找借口! 前传十二:圈套(二) 千里草原,一望无际。 雪还在下,风还在呼号。 阳少和小道士如同雕塑般站在风雪中。 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沾染雪花,雪花距离他们三尺,被无形逼退。 就连呼号的北风也没能吹动他们的衣角。 “一百六十万大军,出现在远方,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小道士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似乎在期待,百万大军,迎风踏雪,瞬时出现时威武雄壮的画面。 “一百六十万?”阳少语带嘲笑,“帖木儿王国有那么强大的国力么?恐怕是帖木儿在虚张声势吧!” 小道士回应道:“蒙古人的军队多少,不能以国力计算,有人就有兵,而且无需粮草。即便一百六十万或许失实,百万雄兵总还是有的!” 阳少嘻嘻一笑,道:“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有趣!有趣!” 小道士也是一笑,突然问:“你发现了么?” 阳少不屑的道:“我又不是白痴,当然分得出什么是白雪,什么是羊毛!” 小道士对着身前的雪地挑了挑下巴,道:“喂?趴在雪里多久了,你不冷么?” 在他身前一丈,雪地上慢慢鼓起一个雪包,雪包升起丈八高,一个健硕的汉子现出了身形。高颧骨、高额头、高鼻梁,一看就知道个鞑靼。 他的右耳扎了个巨大的铜环,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弯刀,瞪着巨大的眼珠,吼道:“你们是什么人?闯入我们青狼会的领地,想要做什么?” “青狼会?”阳少嘀咕了一声,这才注意到,他那犹如铜浇铁铸的右臂上刺着一个呲牙的青色狼头。 阳少摇摇头,回道:“不做什么,路过。” 健硕的汉子已经在雪地里趴了半天,眼见二人一步步靠近。但不知他们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而且停在了他的弯刀可以攻击到的范围之外。 现在他明白了,两人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但却并不点破,偏要让他一动不动,趴在雪地中,多多享受一阵子冰雪的滋味。 掀去披在身上的白色毛毯,抖落其上的积雪,汉子用弯刀点了点小道士,再点了点阳少,道:“擅闯青狼会……”刚刚开口,他忽然觉得手中一松,瞥眼看来,手中的弯刀竟然不见了踪影。 弯刀已经捏在了阳少手里。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刀尖,挑起嘴角一笑,问:“你的刀够不够快?” 健硕的汉子瞪着眼睛道:“够快,绝对可以砍下你的脑袋。” “是吗?”阳少将弯刀握在右手,左手变掌,向着锋利的刀刃砍去…… 汉子的双目再又大睁,堪比牛眼。 “咔……咔……咔……” 阳少的手掌像是刀切豆腐般,一截、一截、又一截,沿着锋利的刀刃,将弯刀一次次砍断。 汉子的双眼骤然回缩,疑声道:“你是萨满大神?” 此时,阳少手中的弯刀已经仅剩下刀柄,他松开手,将其丢落,道:“不,我是中原的修士!” “来了!”小道士提醒了一声。 阳少抬眼远看,但见天边遮起了一小片黑云,沿着冰雪覆盖的草地,慢慢挺进。 “那是古儿汗的大军!”汉子欢呼了一声,脸上带着崇敬之色,仰起头,对着天空,再又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 帖木儿王国的兵马刚刚出现在草原的尽头,远在数百里之外。 汉子的嚎叫只是一种发泄兴奋的方式。 可他没有征求阳少的意见,而且阳少并不觉得兴奋,反而感到他的嚎叫有些刺耳,所以才会随手拨出。 嘭…… 阳少只是随手一拨,可汉子却像是遭受了千斤之力的冲撞,凌空飞出四五丈远,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 “我们走,砍下帖木儿的脑袋,让他的大军送他回去!”阳少对着小道士笑了笑。 小道士皱了皱眉头,道:“这里是青狼会的领地,吓吓他也就是了,何必杀人!” 他的顾虑没有错,不管青狼会的势力如何,随意杀了人家的人,一定会引来麻烦! 嗖嗖嗖嗖…… 雪地中射出数十个同样的汉子,都是身高八尺,耳挂铜环,臂刺狼头,手握弯刀的强壮男子。 阳少咦了一声,咧着嘴笑了起来。因为那个刚刚被他一掌击飞,本该死去的汉子,此刻竟然动了动,哼了哼,再又爬了起来。 一个腰中扎着条黄金腰带,长着四方脸的壮汉,从几十个虎视眈眈看来的汉子中大步奔出,用他那粗壮的手掌,用力拍了拍这位汉子的脸颊。像是认定了汉子无恙,这才转身面向阳少,怒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害我们青狼会的勇士?” 他的嗓门大得出奇,怒喝声如同落雷。若是寻常人听了他这般吼叫,怕是当即便要被吓得瘫倒在地。 阳少觉得有趣,伸手指了指起身的汉子,道:“他又没有受伤,伤害一词从何说起?” 人影一晃,香风拂过,冰天雪地的草原上立即焕发出诱人的春色,沁馨来到,站在四方脸壮汉与阳少之间。 如此一位国色天香的人间尤物,俏生生的立在众人的面前。连同四方脸壮汉在内,所有的汉子都直着眼睛,愣在当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动也不动。 阳少哼了一声,道:“跟了我们三天,终于肯现身了?” “这是一场误会!”沁馨没有理会阳少,而是含笑看向四方脸壮汉,道:“有人设下了一个圈套,想要引起你们的争斗!” 如此俏丽的佳人,莺歌一般的声音,四方脸壮汉早已经迷失了神智,嘴角不觉间挂出了一条谗涎。 小道士疑声发问:“沁馨姑娘,是谁设下的圈套,为什么要设下圈套害我们?” 得见四方脸壮汉垂涎欲滴的恶心模样,沁馨禁不住蹙起两抹妙眉,扭过头去,对小道士道:“应该是朱元璋和聂魂,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够了!”阳少喝断了她的话语,板着脸道:“你难道不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了么?我说过,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别怕!”四方脸壮汉终于恢复了神智,吸了吸嘴角的馋涎,道:“有本狼主在你身边,谁也不敢碰你!” “是吗?”阳少反问一声,阴沉着脸,道:“的确是个笨狼主!”说话间,挺直右臂,张掌推出。一团小碗大小,如同火球般的红色烟气,经由他的手掌冲出,直扑所谓的狼主。 唰…… 一把七尺多长,一尺多宽,无比巨大的弯刀显现在自称为狼主的壮汉手中。只见他横刀旁拨,啪的将扑来的火球般的红色烟气击飞。 轰的一声,烟气在半空炸响,赫然变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再又瞬时消散。 随手一刀便解除了危机,自称狼主的壮汉本该得意,可他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筋着脸上的横肉,道:“你是武宗弟子,寒掌教手下的人?” 阳少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不是因为一招无功,而是因为壮汉提到了寒泉。 正因为涉及到寒泉,阳少不得不问问清楚,所以他收回手臂,背在身后,道:“本座是新任的武宗掌教大修士阳少,你说的寒掌教是我的结义兄长。你是何人?” 自称狼主的壮汉道:“我是青狼会的狼主克尔列多,自从忽必烈建立大元,本狼主与你们中原武宗、释宗、法宗、魔宗,四大宗族掌教大修士共同商定,各自固守自家领地,互不相犯。而今大明兴、大元亡,难道你们想违背当年的承诺,侵犯本狼主的领地不成?” 阳少无言以对,只是傻傻的眨眼,随后偷偷看向小道士,低声询问:“你在释宗可曾听说过此事?” 小道士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他说的是一百年前的事,那时候我还没悟道。等我悟道了,即便真有此事,那也变成了陈年旧事,谁会闲来无事,把它翻腾出来,唠叨唠叨?” “狼主!”沁馨勉强捧起笑脸,道:“如此说来,更加证明沁馨刚刚所言,这的确是一场误会。我们无意侵犯狼主的领地,只想借路而已,请狼主放我们通过。” “可以!”克尔列多倒也爽快,将那把巨大的弯刀抗在肩头,侧身让开,道:“如果按照一百年前的约定,你们这些修士侵入了蒙古草原,本狼主随便怎么处置你们都不算过分。可今天既然是这位美人为你们开口求情,本狼主便放你们一马。” 阳少和小道士拱了拱手,也不说话,抬腿便去。 等他们逢面行过,克尔列多的弯刀再又挥下,拦在沁馨的身前,道:“你不能走!” 沁馨挑眉看去,道:“狼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嘿嘿!像你这样的美人,本狼主怎么舍得放你走?”克尔列多的脸上带出淫.笑。 “喂?克什么多?本座奉劝你一句,识相的话,你就别多事。否则的话,本座一举捣毁你的狼窝,你信是不信?”阳少返了回来,与沁馨隔刀相望。 沁馨的脸上带出娇羞的俏丽模样,痴痴的看着阳少,对克尔列多劝道:“你最好听他的话,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克尔列多的嘴角再又挂起馋涎,不知死活的回道:“只有放走了你这样的美人,本狼主才会后悔!” “好!”阳少点点头,侧目看去,身上立时散发出浓浓的煞气。 率先出手的却是克尔列多。就在阳少看去的时候,巨大的弯刀突然一横,向着阳少拦腰扫去。 阳少与弯刀相距不足三尺,可弯刀刚一动,他已经脚尖点地,退出三丈。弯刀随即转向,向上划出。但听一声狼嚎,一条青色烟气经由七尺刀刃窜出,幻化成一颗巨大的狼头。 狼头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吐着猩红的舌头,猝然来到。 轰的一声,巨大的狼头径直撞在了阳少的胸口上。 双方的距离虽近,狼头的去势虽急,可阳少毕竟身为武宗掌教,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克尔列多一招击中。 事情来得突然,发生得太快,沁馨来不及掩嘴,一声惊叫已经出口。 前传十三:圈套(三) 狼头刚刚撞在阳少的胸口便又化成青烟,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狼头模样。像是一条年迈不堪的老狼,突然看到前面晃动着一个肥肥的猪屁股,疯狂的扑上去咬了一口。结果那肥肥的屁股只是他的幻觉,其实却是一块顽石。 傻逼老狼撞顽石的悲剧,就是阳少胸前业已扭曲的青烟。 青烟消散,阳少动也没动,仿佛根本没有遭受到攻击。可他的脸上却露出恶心的模样,像是被人吐了口浓痰,所以他筋着鼻子,咧着嘴,急急忙忙用手背拨了拨胸口。 阳少托大,空叫沁馨担心。沁馨随即沉下脸,白了他一眼,可又咬着下唇微微发笑。 一声龙吟,圣刀已经握在阳少的手中。 他用大刀点了点克尔列多,道:“克什么多?我也给你弄个兽头玩玩?”甩臂、压刀、由后向前,有下及上,隐隐流动着金光的圣刀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 克尔列多刚刚发出一击,正因为阳少毫发无损而感到不可思议,却见阳少亮出大刀,激出一道火红的烟气,幻出一个燃烧着火焰的硕大龙头,奔着他扑来。 七尺弯刀急摆,青烟翻滚,克尔列多在身前幻化出六只硕大的青狼。 一只只青狼挠着前爪,咧开大嘴,眼射凶光,作势前扑…… 狼的目光最是凶残,最能令人胆寒。可惜,它们所对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生有鹿角、牛耳、驼头、兔眼,嘴角飘着虎须、颌下喊着宝珠的怪物。 怪物也就罢了,这个怪物还带着炙热的火焰…… 猛的看到了自己的对手,青狼的目光不再凶残,而是顿了顿,随即便露出胆怯之意。 霎时,龙头来到。 “嗷……嗷……” 六只青狼竟然带着悲鸣侧转身去,逃之夭夭了。 克尔列多有些傻眼,使用法术幻出的东西没有生命,更没有思想,只会服从宿主的意志。可现在他所幻化出来的六只青狼竟被阳少的龙头给吓跑了,除了“臭不要脸”和“耍赖”之外,他也只能无语! 无语可以,硬挺绝对不行。克尔列多既没有阳少的本事,也没有阳少的胆量。 巨大的弯刀迎面劈出,带着强大的煞气,将如同烈焰一般燃烧的龙头劈成了两半。 火花纷飞中,两团火红的烟气,紧贴着克尔列多的身体两侧掠过,炙热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身躯引燃。 克尔列多的心里突然泛起了疑问,“幻兽被毁,火焰怎么没有消散?” 就在此时,纷飞的火花中钻出一颗鸽卵大小的小火球。小火球颜色黯红,像是火山喷发时流淌的熔岩。 克尔列多刚刚砍开龙头,它就已经窜出,沿着弯刀的背脊射到了他的胸前。 克尔列多没有在意,以为它不过是溅射出来的火花罢了。即便他已经注意到这颗小火球,他也来不及回刀阻拦。 小火球射到胸前的时候,他竟然还挺了挺胸,显然对其不屑一顾。 轰…… 小火球像是引燃了一桶蓖麻油,身高八尺的克尔列多瞬时化成了一具火人,哀嚎着,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元神烈!”小道士惊叫一声,吓得直咧嘴。 克尔列多还在哀嚎,越跑越远。 几十个青狼会的勇士先是看向克尔列多,而后收回目光,围了上来,瞪着一双双喷火的眼睛,紧紧握着弯刀,向着阳少和小道士慢慢逼近。 阳少对小道士做了个鬼脸,道:“吓傻了?还愣着?杀吧?!” 小道士随手挥袖,碧绿的短剑射在半空,嘭的幻化成一蓬利剑,向着东侧的汉子激射而去。 阳少回手一刀,对着西侧的汉子,激出一道烈焰。 “掌教兄弟?”小道士嬉皮笑脸的凑在阳少身边,道:“只要你把‘元神烈’传授给我,等我们除掉魔怪之后,我把十颗灵丹全都给你。怎么样?” 十颗灵丹,千年寿元!别说是修界的修士,就是对于天界的神仙,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元神烈”专门攻击敌人的元神,一旦被它攻入,它便可以依靠敌人的真元引发烈焰,借由敌人自己的真元焚毁元神,进而在体内烧毁肉身。 这样的法术在修界被称之为仙级,只有各大宗族的掌教以及与其平级的大修士,才有资格修炼。 有资格修炼是一回事,有没有却是另外一回事。就像是一个大肚汉,明明可以吃下一百碗烈酒,可自家里只有凉水,烈酒存在别人家的酒窖里,除了望眼欲穿,剩下的只能是无可奈何。 小道士就是大肚汉,突然见到了一大缸佳酿,令他垂涎欲滴。哪还顾得了许多,当即便要用六颗灵丹来换。 阳少嘻嘻一笑,脸色猛的一沉,道:“你要不要脸?” 小道士急急摇头,道:“不要!” 阳少道:“不要脸也不行!” 小道士可以不要脸,但阳少却不能允许“元神烈”流失在外。这门法术乃是武宗的镇宗之宝,别说六颗灵丹,就是六十颗,六百颗,此事也没有商榷的余地。 “你开条件,你开……随便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小道士还是不肯死心。 阳少没有理他,而是皱起眉头,转向东侧的汉子。 就在两个人斗嘴的时候,他已经先后扫出了十余刀,所对的每个汉子都被圣刀的烈焰先后击中,各自被撞飞出四五丈远,摔落在地。可在此时,这些汉子竟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也就在此时,哀嚎声止,克尔列多终于摔倒在地,但他的肉身却还在熊熊燃烧。 小道士的日子也不好过,眼瞅着一蓬剑雨穿来刺去,西侧的每一个汉子都被利剑贯穿了身躯。受了这样的创伤早该死翘翘了,可这些汉子就是不肯死,一次次爬起来,带着满身鲜血再次扑上。 “奶奶个粪!”小道士骂了一声,咬着牙道:“看来就得跟他们拼真元了!”猛一跺脚,他嗖的窜到一个汉子面前,弓手成爪,噗的插入汉子的胸膛。像是在汉子的体内灌入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将这具硕大的躯体瞬间胀大,随即爆裂开去,化成了一阵血雨。 “拼就拼!”阳少提着大刀冲出,拨开当前一人的弯刀,横着刀刃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啪的将这颗头颅拍得粉碎。可这人竟然还能不死,胡乱挥舞着弯刀,跌跌撞撞跑开。 阳少的脸上泛起疑色,暗道:“这些人怎么跟我们武宗的弟子一个德性?不会死,不会痛,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退缩!” 铮…… 沁馨奏响了古琴,道:“阳少?现在你还看不出么?他们就是想用这些人耗费你的真元!” “收起你的魔琴!”阳少吼喝道:“你的修为还不够,根本不能伤害他们!” “谁说我要伤害他们?”沁馨的声音里带着诱人的娇媚。 琴音绵绵,风雪肆虐的草原忽然春临大地,泥土、青草、野花……芬芳的气息灌满了汉子们的鼻腔。成群的牛羊悠闲的漫步、嬉闹、奔腾……点缀着一望无垠的草地。远处的蒙古包上升起了炊烟,悠扬的马尾胡琴已经响起,美丽的姑娘成群赶来,献上奶茶、美酒,羞涩的吟唱着情歌,晃动着马靴,轻盈起舞…… 喝酒、欢跳、拉起美丽的姑娘嬉闹,汉子们一个个变得如痴如醉。 嘭……一个刚刚端起酒碗的汉子化成了血雨,而他的同伴却浑然不知。 一颗颗人头翻飞,一个个汉子爆裂。琴声停止的时候,几十个无头的汉子正拉着心爱的“姑娘”,跑向远方。而在他们曾经驻足过的地方,鲜血已经浸透了冰雪。 沁馨踏入血地,苦笑着道:“他们的修为远不及你们,无法抵御魔琴的诱惑!” “他们的老巢里还有没有人?”阳少的目光有些骇人,垂下眼皮,看向脚下。 “够了!”沁馨跑来拉住了他,道:“帖木儿的大军已经来到,万年魔怪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冲破封印,现在不是生事的时候!我们走吧?只要杀了帖木儿,我们就回去。” “你应该知道本座的规矩。”阳少甩开了沁馨的拉扯,脸上露出残忍的笑,道:“得罪了本座,本座就要诛他满门。这个青狼会不能留,一个人也不能留。” “走吧!”小道士催促一声,举步行出,道:“如果帖木儿一死,他的大军随即撤退还好。可如果他的百万大军不撤,还将是一件麻烦事!” “走!走!”沁馨再又拉拽阳少,终于拉着他远去。 小道士的短剑已经射在空中,瞬时放大,变成长达一丈,阔过三尺的巨剑。 三人跃在剑身上,小道士御剑飞行,向着帖木儿的大军射去。 行出百里,巨剑突然一顿,缓缓的停了下来,小道士抬眼远眺,道:“不对!帖木儿的大军发生了什么事?” 阳少一直没有仔细留意草原边际的那朵“黑云”,听他起疑,随即看去。但见“黑云”略显散乱,像是发现了敌情,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列阵厮杀。又像是天崩地裂,军士大乱。可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详情,只能根据军阵的变化加以猜测。 “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风云为之变色,大地为之颤抖。 阳少先是一愣,再又一笑,兴奋的叫道:“乖乖!这里竟然有一只妖兽!” 小道士却被巨大的兽吼声吓得脸色苍白,喃喃道:“天魔狼!” 沁馨浑身颤抖,张嘴呕出了一口鲜血,惨笑着道:“馨儿出自天魔宗……魔狼正是天魔宗的劫数……看来馨儿今日逃不过此劫了!” 前传十四:圈套(四) 一团黑色的煞气在东方蹿起,一直升腾到十余丈高。兽吼阵阵,巨大的魔狼从雪地下钻了出来,抖落身上的积雪,仰空嚎叫。 “哇……”沁馨再又呕出一口鲜血。 小道士疑声喃喃道:“天魔狼怎么会降临在草原上?” 眼见沁馨无法承受天魔狼的嚎叫,阳少脸上的兴奋之色全然不见,对着小道士的脑壳拍了一巴掌,叫道:“你管它在哪里降临,还不快跑?” 小道士叹了口气,道:“我们跑得了,可她跑不了。天魔狼会一直追着她,不死不休!” 沁馨瘫坐在剑身上,道:“是我的气息把它引了出来,它是我的劫数……你们快走!别管我……”说着话,手撑剑身,一头栽下巨剑。 “摔死你得了!”阳少窜落在地,张开双臂,等待沁馨跌入他的怀中。 沁馨的神色很平静,静静的跌在阳少的手臂上,被他揽在怀里,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会接住我,因为你是真正的男人,不会眼看着女人去死。聂魂跳入祭坛的时候,同样知道你会拉住他。因为你是他的二哥,不会眼看着他葬身祭坛。可你不该接住我,也不该拉住他,我们俩都会害了你,你应该让我们去死!” “愿意死就去死好了!”阳少气呼呼的斥了一句,抖手将她丢落在地,迎着巨大的魔狼走去。 沁馨挣扎着,用手肘支持起身躯,拍打着雪地,叫喊道:“我也是聂魂设下的棋子,他知道我会跟你来,所以天魔狼才会在这里降临。他想一步步消耗你的真元,最后把你逼死在万年魔怪的手里!” “闭嘴!”阳少背对着她发出一声愤怒的斥骂。 “要么你就让我死……要么你就相信我……这是他设下的圈套……这是圈套……”沁馨趴在雪地上哭嚎起来。 魔狼足有一丈高,通体油黑,身上升腾起的黑色煞气如同火焰般蹿在半空。 小道士依旧站在巨剑上,看着魔狼像是两只小灯笼般血红的眼睛,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对阳少问道:“你自己能对付么?” 魔狼像是有知,嚎叫过后,先是盯着御剑的小道士,可此时小道士如此一说,它又转向了阳少。 阳少握出圣刀,在距离魔狼二三十丈的地方停下脚步,对小道士道:“本座当然能够对付它。可如果你不肯帮忙的话,这只魔狼身上的东西就都是我的,哪怕被我得到了中阶、上阶的法器,那也是本座的仙缘,与你无关,你可千万别眼馋。” “嗷……”魔狼再又嚎叫,像是听懂了阳少的话,正在向他示威。 依旧哭嚎的沁馨却是受不了这个,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小道士眼珠一转,撸了撸袍袖,道:“老夫还是得帮帮你,也好快些解决了这畜生,真像你这样拖拖拉拉,再被这畜生嚎上几声的话,沁馨姑娘的小命可就难保了!”说着,他催动脚下的巨剑,嗖的射出,奔着魔狼的右眼冲去。 于此同时,阳少也已冲出,眨眼间便来到魔狼身前,跳起一丈多高,挥舞圣刀,对着狼头砍下。 魔狼极为敏捷,面对刺来的巨剑,微微歪头,已然躲过。而对于阳少,它则抬起了前爪,横向抓来。 圣刀的刀身上金光流动,阳少再又使出“元神烈”,鸡蛋大小的火球直冲魔狼的脑壳。眼见狼爪横向抓来,阳少扭身摆刀,以刀尖轻点爪前的指尖,飘出数丈,凌空退回。 阳少尚未落地,激发的火球已经撞在了魔狼的前额上,轰的一声,火球没能射入它的脑壳,却在额前炸开了一丈方圆的烈火。 魔狼只是略微退身,已然躲在烈火之外。 “蛇打七寸,狼打腰。你敲它的脑壳管什么用?”训斥之中,小道士催动巨剑,围着狼头绕过半圈,又向着魔狼的左眼刺去。 阳少向着魔狼的腹部瞥了一眼,乖乖?里面装上一头大象也绰绰有余! 魔狼的腹部密密麻麻的覆盖着兽毛,每一根兽毛都有筷子般粗细,坚韧顺滑,如同鳞甲一般。当真要他以“元神烈”激发火球攻击,别说损伤内脏,也别说伤及皮肉,恐怕连这层兽毛都掉不了几根。 “呸!小杂毛?”阳少叫骂一声,再又飞身飘起,对着魔狼的右眼激出火球,叫道:“那是腰么?要打你打!” 小道士攻左,阳少攻右。两下夹击,魔狼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如何躲避。 噗!火球击中魔狼的眼角,一串狼血飞溅在空中,火光一现,火焰刚刚在魔狼的眼球中燃起,再又熄灭。 阳少的脸上略带遗憾,如果他的真元再强大一些,“元神烈”一定可以引燃魔狼的元神,一举将它焚毁,绝不会被狼血所湮灭。 魔狼受痛,一声哀嚎,前爪离地,猛的直立起身。 小道士的巨剑刚刚刺在它的左眼前,正巧赶上它突然站起。巨剑的目标随之改变,变成了它的血盆大口。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然,这个机会属于魔狼。 面对这个送到嘴边的肥肉,负伤发狂的魔狼说什么也要咬一口。 “我靠!”小道士眼见自己就要钻入魔狼的嘴里,惊叫一声,脚点剑身,急速退窜。 “喀嚓”一声,就在魔狼咬合血盆大口的时候,小道士险险的脱离了巨剑,像是狂风肆虐的雪花一般,凌空飞窜。 哗…… 魔狼的下颌撕裂出一条伤口,狼血涌出。 小道士人在空中,哈哈大笑道:“到底是畜生,不管是什么都要咬上一口!”话音未落,巨剑从魔狼的下颌钻了出来,嗖的一声窜回,在空中将他接下。 “让我的火龙去试试!”阳少盯着魔狼的下颌,咧开大嘴发笑,挥刀幻出一条巨大的火龙,对着魔狼下颌撕裂的伤口冲去。 魔狼双爪一拍,巨大的火龙当即被拍的粉碎,变成片片火花,随风消散。 “砍掉它的狼爪子!”阳少喝令一声,转身挥刀,划过大半个圆圈,斜挑着刀刃扫出。又是一颗火球,沿着魔狼的前臂,向着它颌下的伤口射去。 “砍爪子干嘛?分尸啊?”小道士回斥一声,翻身离开巨剑,叫道:“剑雨!” 巨剑一道道裂开,分成数十柄修长的利剑。说是利剑,可更像是撑船的竹篙。 噗……圣刀扫出的火球穿透了魔狼的右爪,但却再次被涌出的狼血湮灭。 少了一只狼爪的阻拦,魔狼颌下空门大开,七八支“竹篙”经由它下颌撕裂的伤口扎入。 “破!”小道士双手并指,双臂外分,大叫了一声。 七八支“竹篙”轰轰的炸开,顿时将魔狼的下颌炸出了一个鼓大的窟窿。 小道士翻身落地,对着阳少叫道:“还不用你的蛋蛋?”喝喊声落,被魔狼拨挡在空中的一支“竹篙”飞速收缩,变成了碧绿的短剑,射回剑鞘。 “元神烈”的火球被叫成了蛋蛋,阳少当然不悦,凌空出刀,幻出一条火龙,向着魔狼扑去。 眼睛受伤,爪子洞穿,下颌破了个大洞。身受三处损伤,刚刚被激怒的魔狼反而变得胆怯,一声哀嚎,这个畜生掉头就跑。 阳少幻出的火龙原本是对着狼头扑去,可如今魔狼掉头逃命,火龙却一口咬在了它的尾巴上。又是一声哀嚎,魔狼一瘸一拐,留下串串狼血,拖着巨大的火龙,逃窜开去。 小道士先是一呆,随即对阳少叫道:“追呀?” 阳少比他还急,连连跺脚,道:“你能御剑飞行,干嘛要我用两条腿追?剑呢?剑呢?” 小道士的表情有些尴尬,道:“我的剑是中阶的法器,刚刚受了损伤,还要养养才能用!” “靠!”阳少撒腿便追。 “别……别追了!”沁馨苏醒了过来,挣扎着起身,对着阳少呼唤。 阳少在雪地上转了个大圈,来到她身旁,撇撇嘴,道:“没什么大碍吧?” “死不了!”沁馨惨笑了一声,道:“让它去吧!没有必要在它身上浪费真元!” “那怎么成?老夫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小道士瞪起了眼睛,道:“我们乘胜追击!” 嗖的一声,短剑出鞘,变成巨剑,悬浮在空中。 小道士嘻嘻一笑,抬腿跳上巨剑,对着阳少招了招手。 草原广阔,魔狼无处遁逃。此时虽然已经远去十数里,可它毕竟负有重伤,御剑飞行,一定可以追得上。 阳少拉着沁馨飘上巨剑,挠了挠头,道:“道长?要是那只魔狼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白费了一番力气,岂不是亏大了?” 小道士已经御剑追出,闻声一愣,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道:“你说杀的时候就什么都有,说不定还有中阶、上阶的法器。现在老夫说杀就什么都没有,只能白费力气?” 沁馨蹙着眉劝道:“不管天魔狼身上有什么宝贝,都不要再追了!你们想想,如果消耗了过多的真元,还没等完全恢复,万年魔怪忽然突破了封印,那时你们该怎么办?是要天魔狼,还是要万年魔怪?你们自己选择!” 小道士想了想,对阳少问道:“你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刚刚消耗的真元?” “七天!”阳少反问:“你呢?” “九天!”小道士叹了一声,道:“为什么这么巧!天魔狼,万年魔怪,偏偏都要赶在一起出世!哪怕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叹息之间,他调转巨剑,向着帖木儿的大军的方向飞去。 一炷香的时间,巨剑飞跃百里草原。 沁馨睁大了眼睛,指向前方,疑声道:“他们怎么撤军了?” 阳少和小道士盘坐在剑身上,闭目修炼。闻声一醒,抬眼看去。帖木儿的大军依旧很远,人影和马匹还不能分辨。但可以看出队伍行进的方向,百万大军排列成雁行军阵,缓缓的向着草原的边际撤去。 帖木儿率领百万大军,扬言要收服明朝。而今刚刚踏上草原,为何无由退军?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传十五:真相 夜幕时分,三人终于追赶上帖木儿的大军。 小道士趁着黄昏,抓回了一个断后的小将。 帖木儿死了,因病死于行军途中,大军返回。 小道士咧嘴笑了起来,眼中带有询问,看向阳少。 “回去?”阳少点了点头。 帖木儿的死是个意外,百万大军撤退也是意外。但这两个意外来得恰到好处,二人不必再为逼退百万大军而损耗真元。所以他们才会同时想到了回去。 “回去”不是返回中原,而是去找受伤的魔狼。 “你们能不能听我一句?”沁馨当然知道“回去”的意思,可还没等她开口相劝,两人同时道:“不能!”跃上巨剑,飞驰而去。 “你们……”沁馨眼见巨剑飞逝,自知无法追赶,只有望眼兴叹。 “天魔狼乃是姑娘的劫难,更是天魔宗的大劫。他们为姑娘免除此劫,姑娘本该高兴,为何要叹息?” 空气中像是突然裂开了一道门,门内走出一群人。 十二神将! 沁馨先是一愣,怔怔的看着为首的中年男人,疑问道:“你们要陷害阳少?” “沁馨姑娘!”中年男人板起了脸,严声道:“除魔卫道乃是修士的本分。既然阳少遇到了魔狼,那他当然要将魔狼铲除,以免魔狼祸乱苍生。怎么能说我们要陷害他?” 沁馨哼了一声,道:“凡事总要分轻重缓急,时下万年魔怪也将出世。你们用我引出了天魔狼,诱使阳少前去追杀,难道不是要陷害他?” 中年男人叹道:“天魔狼何时出世,降临在什么地方,都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姑娘的疑心太重了!” “这件事情不对,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沁馨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异的模样,道:“你们也是聂魂一伙的?”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聂魂?你说的是阳少的义弟?我们怎么会是一伙的?” 沁馨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胡猜,“聂魂要做武宗的掌教,你们在帮他。”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不悦的道:“谁做武宗的掌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当初是你向诸神控诉寒泉,所以诸神才会派我们将其封压。为了修界的稳定,武宗的稳定,你又提议阳少接任武宗掌教,我们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今寒泉遭到了封压,阳少坐上了掌教的位子,一切皆如你愿,你怎么又反诬我们在帮助聂魂?” 他的话言之凿凿,沁馨无言以对。 的确,如果不是聂魂的一笑被她看出了破绽,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经过冒险一试,她可以确定聂魂将要对阳少不利。可她又不知道聂魂有什么计划,一切都只能靠她的怀疑和猜测。 帖木儿的大军、青狼会、天魔狼,包括眼前的十二位神将,都在她的怀疑之列。 阳少在茗泉茶楼临时改变行程,她便怀疑那是聂魂同朱元璋联合起来搞鬼。 青狼会和天魔狼出现,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没有任何证据,她就胡乱认定,帖木儿的大军只是一个幌子,青狼会和天魔狼的出现是为了消损阳少的真元。万年魔怪是武宗的天劫,为保护武宗弟子不受伤害,阳少必须将它除掉。聂魂就是想借由这个“必须”,反要借助魔怪之手除掉阳少,接任掌教。 阳少对沁馨的评价是自私、猜疑、嫉妒。 沁馨原本就猜疑心极强,心知聂魂要害阳少,可阳少又偏偏不肯相信她的话。心急如焚的她简直就像是一条疯狗,见人就咬。此时又再无端怀疑起十二神将来。 中年男人的解释头头是道,根本没有给沁馨留有反驳的余地。 可沁馨突然发现一件非常可笑的事,她怀疑来怀疑去,把自己想的头晕脑胀,但却忘记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所以她冷笑一声,淡淡的道:“诸位为何而来?” 中年男人刚要回答,沁馨又道:“千万别说你们是为了天魔狼。你刚刚说过,天魔狼何时出世,降临在什么地方,都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的。” 中年男人顿了顿,或许他正要如此回复,可却被沁馨先行说了出来,所以不再解释,而是嘿嘿笑了起来,反问道:“你说我们为何而来?” “为了封压阳少!”沁馨的脸沉了下来。 “哦?”中年男人似乎感到有些意外,道:“怎么说?” “这件事情太简单了,远远没有我先前想象的那么复杂!”沁馨自嘲的摇摇头,道:“我能向诸神控告寒泉,别人一样可以控告阳少!聂魂和朱元璋照搬了本姑娘的法子,想出了这招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借助阳少退去帖木儿的大军,又可以判他一个祸乱人界,插手俗事的罪名。只要阳少杀了帖木儿,你们就会把他封压在地狱。”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却不回应。 瘦瘦的女人站了出来,道:“现在好了,帖木儿病死了,朱元璋和聂魂的计划付之东流,阳少可以安枕无忧了!” 沁馨猛然睁目,道:“你们承认了?” 瘦瘦的女人道:“你说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承认了能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 沁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叫道:“跟我去见阳少,我需要你们为我作证。” “你可以自己去告诉他,只要他相信你就好!”瘦瘦的女人翻转手腕,挣脱了沁馨的拉扯,道:“请你替我们警告他,诸神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千万不要挑战诸神的极限!” 空气中又似开启了一扇门,十二位神将一一进入,隐身不见。 “既然身在修界,那就不要骚乱人世……身为修士,就该苦心修炼,早日得道,飞升天界……我们无法帮你证明什么,就算帮你证明,阳少能够相信吗?……一切都是他的劫数,能不能逃得掉,就看他的造化了……”人虽不见,可神将们的劝告依旧回响在沁馨的耳边。 “阳少?”沁馨浑然一醒,辨明方向,飞身追去。 圆月当空,巨剑散发出淡淡的绿光,离地三丈,借着月色缓缓前行。 “今天的月亮真大!”阳少盘坐在剑身上,仰望着巨大的圆月,像是在乘坐巨剑,直奔月宫行去。 小道士挑起眼皮瞥去一眼,的确,昨夜的月亮还如圆盘般大小,可今日却如同巨大的车轮。 天降异景,非是大吉,便是大凶之兆。 小道士心里咯噔一声,但却调笑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恐怕是我们的兔儿妹妹,厌倦了捣药之苦,耐受不住寂寞,故意弄出这样的景色,惹人留意!” “算了吧!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当然懂得天降异景的道理。你出身道家,掐指算算,圆月当头,该是大吉,还是大凶?”阳少站起身,背手站立,让自己的衣襟和长发迎风而动,像是在享受初春的冷峭。 小道士翻了一记白眼,道:“道家三千六百,老道懂得炼丹、御剑,不懂得摆卦问卜。你要是怕了,可以回去!” “停!”阳少忽然竖起手掌,道:“回去!” 小道士停下巨剑,垂眼看去,但见雪地上已经没有了狼血。当即调转巨剑,向后搜索。 阳少清了清嗓子,道:“我让你回中原,不是让你查找狼血在哪里中断!” “算了吧!”小道士嘲笑一声,回道:“就是老道要回去,你小子宁肯自己留下,也得弄死这个畜生!” 雪地上的狼血找到了,巨剑悬浮其上,可负伤的魔狼却不见了踪影。 这里还是草原的中部,四周并无藏身之地。 阳少挠了挠头,疑道:“怪了,他还会上天入地不成?” “会入地!”小道士一边驱使巨剑,围绕狼血向外围搜索,一边说道:“难道你忘了,它出现的时候就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妖气?”阳少还是不解,问道:“妖气冲天,我们不可能不查。难道……它已经具有了灵性,可以隐藏身上的煞气? “呵呵……”小道士半真半假的道:“那可就要多加小心了,说不定就躲在附近,正准备偷袭我们呢!” 嗷…… 一声狂啸,魔狼出现在数十丈之外,借着夜色的掩护,突然窜出,迎着巨剑扑来。 得见魔狼,小道士暗暗咋舌,疑声发问:“他怎么复原了?” 魔狼的右眼、前爪、下颌,都已经没有了伤痕,已然恢复如初。 “那不更好?”阳少将圣刀横在身前,欢声道:“说明它身上藏有起死回生的灵药,我们此行不虚!” “要是这样……”小道士带出一脸坏笑,从道袍内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根蛇形飞镖,道:“老道送给它一记九霄天雷,直接送它见阎王!”抖手之间,蛇形飞镖已经不见。 空中突然聚起一片彩云,其内有湛蓝色的精光流动。 “呦?”阳少瞪大了眼睛,叫道:“你个小杂毛还真有些好东西!” 呼……魔狼裹挟的劲风已经吹到,圣刀经风,发出龙吟一般的尖啸。 “本座也让你见识一下厉害!”阳少厉声狂呼,圣刀破空劈出,一条长达十丈的火龙,口中喊着一颗巨大的火球,迎着扑至的魔狼撞去。 空中隐隐雷动,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长空,直接击中魔狼的脑壳。魔狼浑身抽搐,双眼一呆,舌头一歪,四肢立时僵直。 轰…… 火龙直接撞击狼头,直撞得它口鼻窜血,而喷出的火珠更是射入了狼眼,炸掉了它的半边脑袋。 魔狼刚刚冲到巨剑前端,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却在两人联手之下惨遭重创,轰然摔落。 “谁让你出手的?白白浪费了我的九霄天雷!”小道士瞪着眼睛喊了起来,“我是替你保存真元,可你还要多此一举!” “本座的真元没那么精贵,用不着保存!”阳少并不领情,不屑的道:“你的破镖怎么浪费了?拿回来不就行了?” “拿什么拿?”小道士气鼓鼓的道:“那是家师留下的虚器,可以抵得上中阶法器,只能使用一次!” “你不是白痴吧?本座一招元神烈就把那畜生炸死了,你浪费它干什么?”“我的九霄天雷已经把它炸死了,是你白白耗费真元。”“老子浪费真元怎么了,浪费了还可以恢复。”“恢复个屁,万一魔怪明天就出世了,我们还不是要赶回去拼命?”“拼什么命,老子用根小手指就能把它杀了。”“呸!你用小手指杀给我看看……”两个人对于一招击杀的魔狼置之不理,站在巨剑上争吵了起来。 嗷…… 一声狼嚎,看似无休无止的争吵,立即没有了声音。 阳少和小道士面面相觑,偷偷向巨剑下看去。 雪地上,月光下,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正是二人刚刚争论的,都说是被自己一招杀死的魔狼! 前传十六:血獒狼 圆月异常明亮,也异常巨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夜空。 魔狼的身影遮盖了月光,散发出的漫天煞气,形成一个直立的魔狼模样。 可是如今的魔狼已经不是通体油黑,而是变成了血红色。 阳少哑然失笑,对着小道士努努嘴,道:“我说它身上藏有好东西吧?你看,这么快就复原了!” 小道士张大了嘴,傻傻的道:“不是复原,是天魔狼进化成了血獒狼!” 阳少瞥去一眼,面带嘲笑,道:“你不是要跑吧?” 小道士看回,面带怯意,道:“你不是还要打吧?” “废话!”阳少拎着圣刀冲出,对着刚刚立起身的血獒狼挥刀砍下。 血獒狼距离圣刀还有一丈,一道弧光突现,当的一声,圣刀被弹了回来。 阳少凌空翻身,卸去反弹的劲力,悬浮在血獒狼的面前,双手握刀,再又扑出。 血獒狼的前爪也已探出,势如闪电,对着他的胸口撞来。圣刀旁拐,迎向来爪,依旧相距一丈,挥出一道弧光。唰的一声,血光惊现,一根锋利的爪尖被弧光斩落。 血獒狼受痛,当即收爪。 “有门!” 小道士眼睛一亮,催动巨剑射出,绕在血獒狼的脑后,手中再又捏出一只蛇形镖。 “不要浪费你的九霄天雷!”阳少高声提醒,闪身避过狼爪一击,再又激发出弧光,射向狼眼。 小道士的蛇形镖是师父得道升天之前,不惜耗费真元,凝聚出来的虚幻法器。一共也只有三支。如果不是为了万年魔怪,如果不是为了六颗灵丹,他绝不会拿出自己的看家宝贝。如果不是为了魔狼身上可能藏有的灵药,他也不会轻易使用。 而今阳少令他收起蛇形镖,自然是在告诉他,无需借用“九霄天雷”的法力,一样可以对付血獒狼。小道士一边对阳少的修为感到惊讶,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蛇形镖收了起来。双手虚空抓出,幻出两柄绿色短剑。对着血獒狼的耳后射去。 嗷的一声悲鸣,血獒狼的左眼溅出一股狼血,受疼之余,飞蹿起十多丈高。 当当两声,绿色短剑撞在了血獒狼的背脊上,血獒狼毫发无伤,可两柄短剑却被撞得粉碎,随即消散。 嗷呜…… 血獒狼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嚎,浑身炸出一股煞气,巨大的劲风将阳少吹出七八丈远。 巨剑也是一阵摇晃,但只退出一丈有余,便又稳了下来。 小道士咬了咬牙,幻出一柄七尺长的绿色大剑,催动脚下的巨剑,奔着血獒狼的后颈射去。 阳少沉身落地,吐出一口污浊之气,再又飘起,悬浮在两丈多高,挥舞着圣刀急速前冲。 轰,蹿起的血獒狼扑落在地,激起一大片积雪。猛一甩头,耳朵上的十几根狼毛竟然脱落,如同一根根尺八长的利箭,迎着冲来的阳少射去。 血獒狼扑落在地,小道士当即驾驭巨剑,垂直俯冲。沿着它的脖颈,唰的刺过,在它的颈侧留下一道血痕。而就在血痕出现的时候,小道士手中的大剑也已刺入,留在狼颈上。轰的一声,大剑爆裂,炸掉一块巨大的皮肉。随着血獒狼的哀嚎,一根常人手臂粗细的青色血管,在炸掉的皮肉下显现。 “哈哈!你看看,它把自己当成箭猪了?”阳少一边嬉笑,一边飞速转动圣刀,幻出一面火轮。火轮冲在圣刀前,瞬时将射来的锋利的狼毛烧成了灰烬,迎着狼头撞去。 “靠!它的眼睛怎么又长出来了?”小道士驾驭着巨剑,在血獒狼的身前绕过,这才惊讶的发现,刚刚被阳少毁掉的狼眼,竟然再次恢复如初。 火轮撞在狼头上,炸出一片火海。血獒狼退后数丈,像是被炸的头脑发昏,摇了摇脑袋,左右摇晃了起来。 “这样不是办法,它在用灵药愈合自己的伤口!”阳少看起来有些心焦,叫喊道:“照这样打下去,不是我们耗尽真元,就是它耗尽灵药,结果都是白忙一场!” 小道士看向血獒狼的脖子,刚刚被炸掉的皮肉还没有恢复,急忙叫道:“再发火轮,让它无法使用灵药,我去砍断它的脖子。”一边御剑绕出,一边又在手上幻出七尺长的大剑。 “好!”阳少逼近血獒狼,一扇扇火轮经由旋转的圣刀幻出,连续撞击狼头。 血獒狼不停的摇晃着脑袋,像是要恢复清醒。可惜小道士已经飞抵它的颈侧,也不使用法术,挥舞大剑直砍。暴露在外的血管顿时被大剑砍断,狼血瞬时喷出。 就在血獒狼的血管被砍断的同时,它似乎被剧烈的痛疼所唤醒,猛的一抖,将浑身所有的狼毛都甩落下来,四散激射。 阳少身前有不断幻出的火轮相隔,骤然射出的狼毛无法穿越火轮,自然有惊无险。可小道士却糟糕透顶,一是他距离血獒狼太近,二是无数根狼毛毫无映照的射出,好像铺天盖地的羽箭,根本无处躲避。瞬时间,近百根狼毛射入他的身体,更有十几根透体而过,将他由巨剑上击飞出数丈。 一声惊呼,发自闻声追来的沁馨。眼见相救已然不及,她将魔琴托在手中,玉指急拨,幻出一位婀娜多姿的白衣少女。少女飞身扑出,去接凌空摔落的小道士。 小道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坠落。白衣少女刚刚掠在他的身下,展臂相接…… 扑通一声,小道士穿过一片虚影,砸在雪地上,雪花四溅。 沁馨吐了吐舌头,距离太过遥远,被她幻出的白衣少女已经没有了法力,逐渐消散。 悬浮在空中的巨剑也瞬时收缩,变回短剑,掉落在地。 “看他死了没有?”阳少急问一声,窜到血獒狼的颈侧,高高举起圣刀……可他的圣刀并没有砍下,因为血獒狼已经轰然摔倒了下去。 “还没死,但也快了,快去找药,要不老夫真就死定了!”小道士瞪着眼睛,僵直着身躯,看来已经死翘翘了,可声音却从嘴里蹦了出来。 阳少飞速跃在血獒狼的尸体上,手举圣刀,沿着脖颈上的伤口一路割下。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来到血獒狼的胸膛,连拉带扯,从里捧出了一颗巨大的狼心。 狼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心窍内藏着两颗鸡蛋大小的灵药。 “有了!”阳少取出两颗灵药,将狼心丢弃在地,一路奔来,道:“超大的灵药,可能会噎死你!” “融些雪……”小道士的请求突然中断,因为阳少已经掰开了他的嘴,将一颗黑漆漆的灵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些狼毛倒是不错,应该可以炼成下阶的法器吧?”阳少把他身上近百根狼毛拔了出来,收在怀中。 灵药奇效,小道士刚刚服下便眨起了眼睛,但却很久才吐出一口气,道:“你想噎死我啊?”说话间,他已经挺身坐了起来。 阳少拍了拍他的肩,带出一脸坏笑,道:“去捡些狼毛吧!要不你真就白费力气了!” 小道士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唯一的一颗灵药收在怀中,呆呆的问:“我的药呢?” “你的?”阳少张开嘴,用手指了指,道:“不是被你吃了吗?刚救了你的命,现在就忘了?” “啊?”小道士咧开大嘴跳了起来,叫道:“我吃的那颗不能算,把你的掏出来,我们俩一人半颗。”说着话,对着阳少伸手索要。 “给你!给……”阳少嘴里含出一口痰,对着小道士伸来的手掌,呸的一声吐出。 小道士急忙缩手,筋着鼻子道:“你可是武宗的掌教大修士,办事一定要公道,我们俩一起杀的血獒狼,凭什么你独自占了灵药?” “我这就已经很够朋友了!”阳少对着他的手掌拍了一巴掌,阴阳怪气的道:“我要是动作慢一点,等你死透了,再把灵药取出来。或者取出来,就是不喂你吃,让你干眼馋。那么两颗灵药不就都是我的了?” 小道士的脸刷的变白,只觉得脊背发寒,被他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了!”沁馨四下搜索着狼毛,嘟囔道:“那些狼毛遇雪就化,一根也找不到了!” 阳少哈哈大笑,指着小道士,欢喜的道:“白费力气了吧?连根狼毛也没留下!” “谁说没有?”小道士板着脸站起身,道:“你怀里的狼毛有我一半!” 阳少的笑容突然僵硬,笑声也嘎然而止。 小道士招了招手,躺在雪地上的短剑嗖的掠回,射入剑鞘。他的眼睛猛的一亮,颠儿颠儿的跑出,捧着被阳少丢在地上的巨大狼心,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阳少走了过来,冷眼看着他,道:“你饿了?” 小道士白了他一眼,在怀里掏出一个破口袋,把狼心丢了进去,再把口袋收在怀里,捧起假笑,道:“这可是血獒狼的心,只有白痴才会把它丢掉!” “我知道它的用处!”阳少也捧起一脸假笑,道:“地狱里的妖怪最喜欢这些东西,等你死了以后,可以用它打通一些关节,争取早日投胎!” “原来你知道?”小道士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用它交换一些东西,比如中阶的法器,或者是上阶的法器,都有可能!” “好啊!”阳少由心的为他感到高兴,道:“反正有我一半,你最好换一件灵阶的!” “有你什么事?”小道士翻了记白眼,道:“你扔掉的,我在地上白捡的,跟你没关系!” “好了!别斗嘴了!”沁馨岔开了两人的话题,问:“为了杀死血獒狼,你们耗费了多少真元?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阳少讪讪的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道:“起码也要两个月!” 小道士哈哈一笑,道:“老夫服用了灵药,早已经恢复如初,现在就可以去斗万年魔头。” 阳少沉着脸道:“你恢复了真元有个屁用?释、法、魔,三宗的掌教大修士都在闭关修炼。你能把他们请出来帮你,还是自己就能干掉万年魔怪?” 小道士收起笑脸,吞下一口口水,陪上笑脸,道:“老夫当然要等你恢复了真元,我们两个联合起来,才能把它干掉!” 沁馨看向阳少,忧虑的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等不到你恢复真元,万年魔怪一定出世!”她想说即便魔怪不出世,聂魂和朱元璋也会逼着它出世。可她没有证据,怕阳少再又动怒,所以未提。 前传十七:万年魔怪(一) 春暖,花开,竹园里充满了清馨的竹叶清香。 茗泉茶楼的美女琴师重新开始抚琴,可惜却没有了往日的客人,一位也没有。 朱元璋虽然不在,但他留下了锦衣卫。 大都督朱文正曾经陪同太子朱标来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可就连他们也遭到了锦衣卫的呵斥。锦衣卫只认皇帝,只听皇命。 也不知道是思念沁馨,还是受了锦衣卫的窝囊气,朱标回宫之后便一病不起,竟然撒手人寰! 朱元璋迁怒于朱文正,大都督的职务被解除,软禁于桐城,终老此生! 聂魂一共探视了三次,第一次是阳少刚刚返回南京,进入茶楼的时候。第二次是月前,阳少在闭关修炼。第三次便是今日。 阳少的肩上系了件火红的披风,披风上盘着一条怒目张须,呲牙舞爪,颌下含珠的黑龙。 披风垂地,阳少已经从楼上拾阶而下,披风还拖在木梯上,看起来很是拉风。 小道士坐在大堂正中的茶桌旁,滋啦滋啦的喝着茶,看他脸上的表情,七成像是在喝药,三成像是在喝汤,就是没有品茶的模样。 茶桌上摆着三根红色的小箭,其内隐隐流动着黑气,虽然只是下阶法器,可也是下阶中的上品。 沁馨也坐在茶桌旁,眨着那双含水明眸,好奇的打量着桌上的小箭。 阳少的脚掌刚刚踏在堂下的地板上,聂魂就出现在了大门外。 “谁让你来的?”阳少看也没看他一眼,踱步来到茶桌旁,随手抓起一支小箭。 “我月前来过一次,可二哥正在闭关,聂魂没敢打扰!”聂魂站在门外,与阳少披风上盘踞的黑龙相对。 “我知道!”阳少用手指翻转着小箭,瞪了小道士一眼,道:“怎么就三支?” 小道士抬着眼皮翻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聂魂在门外道:“两位长老月前出关,我请二老下山,帮助二哥对付万年魔怪,可他们不肯听命,说要二哥亲口相请才肯相助!现今……他们又封洞闭关了!” “多事!”阳少斥了一句,道:“二位长老身兼传功、护法之责,岂可擅离总坛?还有你,你不安心修炼,总往这里跑干什么?” 聂魂咧嘴一笑,道:“我是来问问沁馨姑娘,有没有把魔宗的失心丹弄到手?” 沁馨一惊,挑起眼皮,怯怯的看向阳少。她知道阳少的秉性,哪怕她指责聂魂一百句话,阳少一句也不会相信。可如果聂魂指责他,哪怕是一句,阳少都会深信不疑。 “她倒是想让我失心听命,可惜她根本弄不到失心丹!”阳少一边对聂魂回复,一边挑起嘴角,挂出微笑,盯着沁馨看去,道:“如果你手上真有失心丹,那你早就对我下手了,绝不会等到今天!” 沁馨板着脸道:“就算我手上有,我也不会对你下手。失心丹一说,只是为了试探聂魂!” “沁馨姑娘!”聂魂对着沁馨拱了拱手,道:“你说的不错,聂魂的确有意掌教之位。今日聂魂来此就是专为此事!”他看向阳少,“二哥?请你将掌教之位禅让与我!” “好啊!”阳少满口答应,但又叹了口气,道:“可是今天不行!即使你真的想做掌教,也得等我解决了万年魔怪再说!” “不行!”聂魂竟然不肯相让,道:“我今天就要做武宗的掌教大修士,还请二哥成全!”说着,他膝下一软,跪拜在门外。 “聂尊主,算了吧!”小道士插嘴道:“就连老道都看得出,你是害怕阳掌教遭遇不测,想替他挑战万年魔怪!”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句聂尊主不愿意听的话,真要是换成聂尊主与老道联手,老道还得考虑考虑,算算得到的好处,值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 聂魂看来,道:“请道长放心,万年魔怪是我们武宗的天劫,只会对武宗弟子穷追不舍。如有不测,道长自可逃命。” “聂魂?”沁馨寒着脸道:“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做得太过也就假了!” “够了!”阳少轻声斥责,道:“我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别坏了我的兴致!”他抬了抬手,又对聂魂道:“你也起来吧!回去总坛,好生修炼。没准哪一天,二哥也像大哥一样,带着一见钟情的女人甩手不干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掌教的位子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二哥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修为,怕你到时难以服众!” 聂魂默默的站起身,垂着头离去。 等他消失不见,阳少盯着沁馨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沁馨回看,撅着嘴道:“反正我信不过他!” 阳少慢慢的摇着头,道:“你也回魔宗闭关修炼吧!等你什么时候消除了自私、猜疑和嫉妒,下次相见的时候,或许我会对你一见钟情!” “我不走!”沁馨见他目光严厉,垂着头嘟囔道:“等你杀了魔怪,我就回去。” 小道士呵呵一笑,站起身,道:“阳掌教,我们走吧!鸡鸣寺的高僧们早就撑不住了!如果你晚出关十天半月,恐怕他们都要圆寂了!” 阳少敲了敲桌子,捏起三支小箭,道:“先别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不解的道:“这就是那些血獒狼的狼毛,我把它们炼化成了法器,有什么不对么?” “对!”阳少点着头夸赞着,但又撇着嘴问:“可你从我手里拿走了一百多根狼毛,怎么就炼成了三支小箭?” 小道士捧起笑脸,讪讪的道:“十根狼毛炼一支箭,四支没炼成,一共炼了六支,正好一人三支!” “看来你的手艺并不怎么样!”阳少嘲笑了一声。 小道士气呼呼的道:“掌教大人看仔细,这可是下阶中的上品法器,一旦使出,它的威力不亚于老夫的九霄天雷!有了这六只小箭相助,对付那万年魔怪不说有十成的把握,九成的胜算总是有的。” 阳少心头一动,微微点头,收起三支小箭,一本正经的道:“走吧!是时候放它出来了!” 二人同行,步出茶楼,蹬上山麓,直奔鸡鸣寺。 沁馨远远的跟随在他们的身后。 朱元璋已经将鸡鸣寺重建,数月间,寺内被毁的殿宇、楼台、钟楼、佛塔都已经恢复。 寺内的古井旁修起了一座宽敞的平台,百位神色凝重的高僧,围坐在平台上,单掌在胸,一边敲击木鱼,一边咏诵经文。 “诸位大师辛苦!”阳少飘身来到,站在了古井的井沿上,巨大的披风迎风而动,盘踞其上的黑龙随之而动,活灵活现,宛如一条真龙。 诵经声停了下来。一位满面红光,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站起身,对着阳少以及赶在他身旁的小道士合掌施礼,道:“弟子参加掌教大人!参加大修士!” “不必多礼!”小道士挥了挥袍袖,令道:“本座将同阳掌教联手对抗万年魔怪,尔等退下,代传本座令旨,任何人不得靠近鸡鸣寺!” “是!弟子谨遵大修士令旨!”老和尚退到平台边,而后转身,带领百名高僧匆匆离去。 天空晴朗,微风和煦。可就在百名高僧退去的时候,阴风突起,鸡鸣寺的上空猝然浮现一大片黑云。 小道士抬眼看天,道:“先看看魔怪的本事再说,别轻易使用三支小箭,那是自爆法器,丢出去也就没有了。” 阳少瞥来一眼,道:“修界弟子弄一件没品没阶的法器都难,你倒好,一百根狼毛都被你炼废了几十根,炼成的六支还是自爆法器!” 小道士面带得意,“就是因为这几支小箭是自爆法器,我们的胜算才可以达到九成。” 黑云压顶,隐隐雷动,轰然间下起瓢泼般的大雨。 风中弥漫起刺鼻的腥气,雨滴竟然鲜红如血。 修道之人降妖除魔,腥风血雨的事见得多了。 可当真正的腥风血雨来到,又有几人得见。 沁馨远远的看来,脸色刷的变白。 小道士的脸色也不好看。 阳少却是呵呵一笑,现出圣刀,遥指乌云,高声道:“老怪,本座就是当今武宗的掌教大修士。你不是我们武宗的天劫么?本座正在等你,出世就出世,用不着在这里虚张声势。” 风雨之中,巨大的披风猎猎作响。阳少手持圣刀,仰天狂啸,大有“鬼哭神号仗剑起,腥风血雨不需归!”的气魄。 小道士压低声音道:“这只是前奏,他还没出世呢!” 阳少低声回道:“管他出没出世,气势上不能输给他。” 雨越下越大,鲜血一般的雨水遍布了整座鸡鸣寺。地上的血水逐渐汇聚,漫过石台,涌入古井。井水剧烈的翻滚,快速升起。 等到井水冒出井沿的时候,倒灌的血水与翻滚的井水相融合…… 轰…… 一声闷响,井水蹿起十余丈高。地上的血水、天上的乌云,纷纷融入其中。 瞬时间,遍布鸡鸣寺的血水,漫天的乌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澈的井水、猩红的血雨、漆黑的乌云,相互交融、旋转。猝然间,高达十余丈的水柱急剧收缩,一团黑色的煞气无声炸开,万年魔怪霎时呈现在半空。 魔怪的体型矮胖,肤色赤红,赤身露体,大腹浑圆。愤怒的牛脸上生有二角,血盆之口大张,暴出两颗锋利无比的獠牙。右手持一杆巨大的三刃叉,左手握一具雕有鬼头的厚重盾牌。 看他现世之时,右蜷左展,傲然悬浮于半空。摆出这样的pose,或许他根本没把自己当成魔怪,多半是把自己当成了魔神。 前传十八:万年魔怪(二) “老怪?”阳少飘身跃起,悬浮在身高过丈的魔怪对面。两相相比之下,阳少简直变成了一个又瘦又小的侏儒。 可就是这么一个瘦小的侏儒,竟然举刀指来,放肆的道:“看你模样倒是挺吓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魔怪耷拉着眼皮看来,慢吞吞的扭动手臂,调转两丈有余的三刃叉,噗的刺出。 他的动作看起来笨拙不堪,谁也想不到,刺出的三刃叉却迅捷无比。 三刃叉距离阳少一丈,猛然射出一团黑气。黑气直接撞在圣刀上,一股强大的劲力顿时传来,令阳少根本无法抗拒。 嘭的一声,黑气推着圣刀,横拍在阳少的胸口。阳少如同风中的枯叶,咻的一声,飞出了十余丈远。翻身之间,他沉身落地,噔噔噔退后三步,这才卸去一撞之力。 小道士瞪大了眼睛,悄悄的问:“怎么样?” 阳少将圣刀交由左手,甩了甩右臂,咧嘴一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小道士急忙摇头,幻出巨剑,飘身跃上,偷偷捏出了一支蛇形镖,对着阳少使了个眼神。 老规矩,阳少在前主战,他在一旁偷袭。 阳少明白,悬浮在巨剑旁,提醒道:“他可不是那头笨狼,你得多加小心!” 小道士郑重的点了点头,催动巨剑绕出,转向魔怪的身后。魔怪盯着阳少,三刃叉再又扎出。阳少旁里避去,一团黑气擦身而过,撞在了青石堆砌的平台上。 轰的一声,乱石翻飞,那团黑气竟将青石铺就的平台撞出了一个数尺深的大坑。 小道士正要扬手射出蛇形镖,被吓得浑身一抖。又见魔怪转身呲牙,左手的鬼头盾牌猛然前推。一只面目狰狞的厉鬼,张着空洞的大嘴,挥舞着两只利爪,发出凄厉的嚎叫,对他扑上。 小道士急忙挥舞袍袖,幻出一蓬利剑,迎着厉鬼射去。厉鬼胡乱挥舞着手爪,竟然将利剑击散了大半。好在剩余的利剑依旧凌厉,当即将其贯穿。厉鬼化作黑烟,随风消散。 三刃叉连刺,一团团黑气向阳少击出。阳少并没有急于出手,只是一味躲避,想要消耗他的妖气,再作打算。 盾牌也是不停,魔怪随手一推,幻出的厉鬼便自行去找小道士。逼得小道士应接不暇,根本没有机会去查找魔怪的破绽,自然也就无法展开偷袭。 凌厉的攻势足足持续了一刻钟,魔怪忽然顿了顿,呼的一声,牛鼻中喷出一股笔直的黑气。黑气凝而不散,如同一支利箭,射出七八尺远。 好不容易熬到了魔怪喘息的瞬间,小道士当然不能错失良机,当即将蛇形镖射入空中。 九霄天雷在空中隐隐发出闷响,立即便要激发。 阳少挑起眼皮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急忙转身,飞速逃窜。 一团更大的黑云掩盖了刚刚聚起的彩云,湛蓝色的精光也被一道道红色的闪电所替代。 阳少已经逃出百丈,单脚站在一座佛塔的塔尖。转身之间,却看见小道士还傻兮兮的呆在魔怪身后,像是在等待九霄天雷轰击魔怪,禁不住惊叫道:“快跑!” 咔…… 一道红色的闪电落地,平台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小道士的脸色变得煞白,急急催动巨剑,掉头便跑。 红色的闪电变成了几十道,再又变成几百道。偌大的平台像是变成了一眼喷泉,泉水以古井为中心,向外扩张,五丈、十丈,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 构成浪花的是一块块巨大的青石,巨石在闪电下翻滚,再被击得粉碎。 巨剑像是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在强劲的海风中飘来荡去。火红的闪电紧紧的追在它的身后,不断击落,炸响…… 小道士一直逃出三十丈远,终于逃出了闪电攻击的范围。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打颤,脊背上冷汗直流。 忽然,空中红光大显,成千上万道闪电一齐轰击平台,巨石翻飞而起,烟尘肆虐。 烟尘散去,饱受雷击的平台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围绕着古井,一个直径六十丈的巨大深坑赫然显现。 呼…… 魔怪的牛鼻中再又喷出一团黑气。 小道士正在抬眼看向天空,像是在寻找他的蛇形镖。 他的九霄天雷早已发动,但却没有对魔怪造成任何伤害。 此刻,眼见魔怪再又喷出黑气,小道士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御使着巨剑向后退去。 魔怪这时喷出的黑气长达三尺,但却随之消散。而先前则是笔直一线,凝而不散。两者相较,大相径庭。 小道士面带疑惑,怔怔的等待魔怪发威。 阳少却已经急速冲出。 这才是魔怪喘息的时候! 三支小箭被阳少灌入了真元,未等发力,小箭竟然自行窜出,当空幻成三杆长枪,奔着魔怪扎去。 魔怪的行动明显放慢了许多,三刃叉挥舞得有气无力,明明是迎着长枪的枪头斩落,可直到长枪掠过时,它才挥下。 盾牌的挪动更显笨拙,但他略微转身,终于护住了头部和胸口。 第一杆长枪直接击中盾牌,魔怪在巨大的轰响中晃了晃。 轰响再又响起,长枪自爆! 厚重的鬼头盾牌顿时被炸出两道裂痕。 可突出盾牌的鬼面剧烈的扭转了几下,只见盾牌上萤光流转,裂痕瞬时得以修复。 另外两只长枪没有硬碰硬的攻击盾牌,而是向下斜刺,顺着盾牌的边沿,分别刺入魔怪的双腿,紫红色的血珠随即流淌了出来。 两声爆响,魔怪腿上的皮肉当即被炸飞了半边,血汁横流,两根惨白色的腿骨裸露了出来。 小道士见到魔怪遭受重创,顿时喜笑颜开,急忙驾驭着巨剑返回,手中又摸出了一支蛇形镖。 魔怪受创,痛声吼叫,三刃叉和鬼面盾再又变得凌厉异常,一团团黑气,一只只厉鬼,复又向阳少和小道士冲来。 阳少又开始四下躲闪,并不与之力敌。 小道士幻出一柄七尺长的大剑,一剑砍散扑上来的厉鬼,对阳少叫道:“他已经受伤了,还不赶快把他除掉?” 阳少递去一个眼神,微微摇头。那是告诉他不要莽撞,等待时机给以重创。 魔怪的双腿虽然受伤严重,可流淌的血液却渐渐停了下来,像是已经施了法,封住了那里的血液。 正因为魔怪负伤,攻击的速度略有减弱,扑来的厉鬼存有了间隙,小道士才能趁机射出蛇形镖。 蛇形镖钻入空中,彩云再现。魔怪抬眼看去,手臂一缩,将鬼面盾牌顶在了头顶。九霄天雷随之击落,将盾牌轰出了道道裂痕。可鬼面只是扭曲了几下,再次将受创的盾牌修复。 小道士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他已经白白浪费了两支蛇形镖。师父留给他的救命法宝一共只有三支,现在终于被他挥霍一空。 魔怪的攻势还是持续了一刻钟,此时再次停了下来,牛鼻中喷出一线笔直的黑气。天空中骤然显现出一团黑云。 阳少掉头便跑,依旧飘出百丈,站立在塔尖上。 小道士退出三十丈,跳落在地,紧邻着台上的深坑,稍作喘息。 一道道闪电再次出现,由古井向外辐射出三十丈,巨大的圆圈内完全被闪电覆盖。 沁馨飘上塔尖,悬浮在阳少身边,颤声道:“他的威能太可怕了!” 阳少沉声道:“如果只有这些手段,那也容易对付,只要我的真元可以为继,拖也能把他拖死!” 片刻间,落雷已经停止。小道士御使着巨剑,飞快的冲了上去,手中也捏出了一支小箭。 阳少脚点塔尖,急速出击,高声道:“把你的三支箭都射出去!”眨眼间,他已经来到魔怪身前。魔怪刚好喷出一团黑气。圣刀猛然挥落,激发出一颗巨大的火球,再又顺势上扫,去砍魔怪的腿骨。 巨剑也已射到,小道士捏出三根小箭,注入真元,小箭自行射出。 轰的一声,阳少激出的火球射入魔怪的腹部,留下了一个碗大的窟窿。咔的一刀,一根大腿骨在圣刀下应声断裂。 自行飞出的小箭已经幻成三柄荫翠色的短剑,分别射向魔怪的后脑、脖颈、脊背。 或许魔怪懂得小箭的厉害,所以他才会放任阳少对他的伤害,专心应对小道士。得见短剑攻来,他急忙缩了缩脖子,将盾牌护在了脑后。 短剑没有撞击盾牌,而是射向他的后腰。接连三声巨响,魔怪的左边腰腹被自爆的短剑贯穿,而且造成了木盆大小的伤口。 魔怪发疯般的吼叫了起来,浑身炸出一团黑烟,轰的一声,天上乌云再起。 阳少一愣,掉头便跑。 小道士也急急忙忙调转巨剑,飞速窜逃。 这家伙怎么突然变了打法? 眼见魔怪再又准备发威,窜回塔尖的阳少似有不解,站在圆坑外的小道士面带疑问,可见心中均是此般想法。 果然在落雷,但此次并不是以古井为中心,逐渐向外扩张,而是万千雷电齐射,就如同前两次发威结束时的最后一击。 同样是万雷齐发,可这一次的范围足足增长了一倍。以古井为中心,直径一百二十丈的圆圈,全部囊括在雷电之中。 阳少瞬时变色,因为小道士正站在先前两次落雷的边界处,此次落雷已然将他囊括在内。 万雷齐发,小道士如何逃遁? 站在佛塔塔尖的阳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小道士可以有救命的法宝。 小道士几乎被吓傻了眼,自己明明是站在安全界限之外,可却突然间变成了死地。他的逃窜速度绝对不慢,而且还钻进到了巨剑的下面。以巨剑为护身盾牌,疯狂外逃。 轰的一声,巨剑被击得粉碎。小道士身上唯一的一件中阶法宝被毁。 法宝被毁,小道士当然心疼。可眼下他哪里还顾不上心疼,逃命要紧! 咔……一道红光击中了他的脚踝。小道士一个踉跄抢出,摔倒在地。 落雷开始从外向内,排阵般回缩。小道士面带惊骇之色,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闪电直接击中了他的背脊。 如此巨大的威能,就连中阶的法器都能一击而毁,更别说小道士的血肉之躯。 小道士连吭也没来得及吭上一声,顿时没有了气息。 雷电组成的法阵滚滚而过,魔怪再次喷出团状黑气。 阳少顾不得对魔怪发动攻击,飞身扑落在地,飞奔在小道士的身边,急声呼唤:“小杂毛,还有没有气?” 他当然希望得到小道士的回应,因为他的怀里还有一颗灵药。只要小道士作出回应,灵药就可以再次救回他的性命。 可惜,阳少一连呼唤了三声,小道士始终没有回应。 前传十九:幕后黄雀 修界之中,修士的性命如同草芥。降妖、除魔、修法,每时每刻都有修士为此殒命。 沁馨知道小道士已经再无生还的道理,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还是因为担心阳少,怕他独自一人无法战胜魔怪。否则她就连这声叹息也不会发出。 这就是修士的悲哀! 接下来,阳少能够为他做的就是入土为安,而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将成为安葬他的费用。 这就是修界的残酷! “阳少?”沁馨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因为阳少并没有放弃小道士,而且还取出灵丹,塞进了他的嘴里。 一颗灵药几乎等同于修士的性命。别说小道士已经死透了,就是还有一口气,阳少也没有献出灵药的义务。 沁馨看向魔怪,魔怪正在颤抖,腰腹上的巨大创伤已经令他濒临死亡。他的威能正在急剧消退,就连一直高举的三刃叉,而今也已向下斜垂。 “你没有必要救他!”沁馨飘落在佛塔下,玉足跺地,气道:“魔怪已经挺不住了,你还救他干什么?白白浪费了灵药不说,真要是把他救活了,还要分给他六颗灵丹?” 如果小道士死了,炼化魔怪的十颗灵丹自然全部归阳少所有。降妖除魔,生死各安天命,怪不得他人。 这就是修士的冷漠! “你真的肯救我?” 小道士依旧躺在地上挺尸,可声音却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看来他刚刚只是不相信阳少会舍弃灵药救他,所以才没有回应。 身为释宗的大修士,他当然明白生死各安天命的道理。既然遭遇不测,那也只有逆来顺受,不必怨天尤人。 如果此时换成是他,他也会同沁馨的想法一样。绝不会放着白得的六颗灵丹不要,还要浪费一颗灵药。 “靠!”阳少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道:“你装什么哑巴?快起来,我们结果了那老怪!” “你可以不救我!”小道士很快便恢复如初,跳了起来,面带不解,道:“救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阳少面带微笑,道:“炼化的灵丹五五分,也免得我欠沁馨的人情!” 小道士摇摇头,正色问道:“这不是原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阳少咧嘴一笑,道:“你是我的同伴,既然我们一起除魔卫道,那我就不能见死不救!” 沁馨浑身一震,难怪她与阳少无缘,难怪阳少要说她自私、多疑、嫉妒,两人行事的方法、对事的态度截然不同,如何又能走到一起? “放着六百年白得的寿元不要,浪费了一颗足以救命的灵药!修界里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蠢蛋?”小道士面带不屑,像是并不领情。 阳少呵呵一笑,圣刀一指,道:“魔怪已经遭受重创,如果我们让他跑掉,养好伤再次出世,那我们真成蠢蛋了!” “放心!”小道士幻出七尺长的大剑,道:“他跟你们武宗弟子一个德性,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逃跑!”嘲笑一声,他已先行射出。 “只管砍杀就是!看他还有什么能耐?”阳少眨眼间窜到魔怪身下,扫出一道弧光,斩断了魔怪的另一根腿骨。 小道士飞身直冲,周身幻出数十柄利剑,一同撞向魔怪的胸口。 魔怪挪来盾牌防护,轰的一声,随同小道士射出的利剑全都轰在了盾牌上,盾牌无损。小道士脚点鬼面,高高窜起,挥剑猛砍。魔怪急忙缩头,用头上的两只角向小道士顶来。咔的一声,大剑挥下,将魔怪头上的两只角拦腰斩断。 小道士刚刚被灵药救回性命,真元也完全恢复。 正因为真元充沛,所以他才会把真元灌输在大剑中,肆意宣泄,毫不在意。 魔怪嗷嗷狂叫,一手挺直三刃叉直刺阳少,一手挥舞盾牌拍向小道士。 他的三刃叉上没有了黑气,鬼面盾也幻不出厉鬼,而今只是在垂死挣扎。 阳少激出一道弧光,在魔怪的胸口割开了一道伤口,而后举刀拦向三刃叉。 小道士翻身站在了鬼面盾上,对着魔怪的脖颈砍去。 “仓”的一声,刀叉相撞。阳少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手中的圣刀竟然应声断成了两截。 怎么可能? 圣刀是上阶中品的法器,当今修界名列第一。怎么会被魔怪的三刃叉撞断? 难道魔怪的三刃叉竟然是灵阶的法器? 可即便是灵阶的法器,魔怪已经元气大伤,根本无力发威,如何撞断上阶中品的圣刀? 阳少心里泛起了糊涂。 圣刀被折断,阳少为之一愣,可魔怪的三刃叉还在继续。 噗的一声,一只叉尖刺入了阳少的肩头。 远处的沁馨顿时变色,惊声尖叫。 “阳掌教!”眼见阳少负伤,小道士也是一愣。 他的大剑已经砍到了魔怪的脖颈上,血光飞涌。不出数剑,他就可以砍下魔怪的脑袋。 呼……魔怪的嘴里喷出一团黑气。 这团黑气小的可怜,只有鸡蛋般大小,缓缓的向阳少飘去。 黑气虽小,但其内隐隐有荧光流动,如同魔怪发威时,空中聚集的乌云。 小道士心头一颤,当即看出,那团黑气就是魔怪最后的威能,足以杀死阳少。 眼见阳少有性命之忧,他哪里还顾得上出剑,急忙撤去大剑上的真元,飞身扑下,赶来相救。 刷的一声,寒光惊现,魔怪那颗硕大的脑袋翻飞在半空。 阳少在三刃叉上拼命挣扎,但是三刃叉的叉尖已经贯穿了他的肩膀,倒刺紧紧的勾住了肩胛骨。虽然黑气慢悠悠飘来,可他就是无法脱身。 小道士急急赶到,挥舞袍袖,幻出一蓬剑雨,横里拦截流动有荧光的黑气。 怎知那团黑气像是感知到了它将遭受袭击,突然炸开,放出一道红光。 阳少依旧被挑在三刃叉上,根本无处躲避。 轰的一声,犹如雷电炸响。 小道士面对阳少,无奈发笑,为他挡下了那道红光。 红光直接击中了小道士的后心,一口鲜血涌出,溅射在阳少的脸上。 “我把命还给你了!”小道士喃喃了一句,仰身摔落。 事情来得突然,自从圣刀折断到小道士殒命,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发生。 魔怪的脑袋依旧翻飞在空中,还未掉落下来。 “聂魂?”那是沁馨凄厉的尖叫。 砍掉魔怪脑袋的是一道弧光,弧光来自一把刀,一把刀刃两侧流动着龙凤金纹的大刀——武宗圣刀! 聂魂站在魔怪的脖颈上,手中握着的正是这把圣刀。 扑通一声,小道士摔落在地。 砍掉魔怪脑袋的弧光转过一个圆弧,径直击中阳少的胸口。阳少胸前顿时血肉翻飞,更有一颗炽热的火球,沿着他迸裂开的伤口嗖的钻了进去。 “为什么?”阳少的眼中满是疑惑。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魔怪的身躯开始坠落。 聂魂依旧稳稳的站在魔怪的脖颈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挑在叉尖上的阳少,道:“很简单,我要做武宗的掌教!” 魔怪的身躯轰然坠落,仰身倒去。阳少先是一顿,再被三刃叉高高挑起。他看了看手中断掉的“圣刀”,无奈的摇摇头,随手将其丢弃,抬眼看向聂魂,道:“你要的,我完全都可以给你。你又何必如此卑鄙,如此下作?” 聂魂悬浮在半空,冷声发笑,道:“有你在,不管我想要什么,只能是你给。没有了你,无论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自己去拿。这就是我要杀你的原因!”圣刀搭在了三刃叉的长柄上,一道有如熔岩般黯红色光环逐渐向上移去。 沁馨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颤声道:“聂魂,你敢嗜杀掌教,难道你就不怕武宗弟子将你碎尸万段?” “不怕!”聂魂举起圣刀,当空挥舞。 “参见掌教大修士!”众多武宗弟子突然在鸡鸣寺内现身,殿宇上、楼台顶、佛塔尖,一个个武宗弟子躬身参拜,声如雷动。 聂魂面带得意之色,笑呵呵的道:“本座负责看守总坛几十年,如果不知道铲除异己,不知道顺者昌、逆者亡,怎敢擅动?” “唉!”阳少叹息一声,道:“那把圣刀是大哥的,大哥传给了我,可我还没有传给你。等我死去,它会再次石化。而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将它拔出来!”随着他的话语,他的皮肉筋骨迅速收缩,变成了一个铁打的小人儿。 黯红色的光环终于沿着三刃叉的长柄移到了叉头,阳少缓缓闭起双眼,黧黑的脸上泛起了钢铁一般冰冷的笑容。 “无所谓!”聂魂随便玩耍着圣刀,道:“不过是件上阶的法器罢了,就算没有它,本座在修界之中一样没有对手!石化了也好,免得被它唤醒了三千护法弟子,本座也不好交代!” 黯红色的光环顺着叉尖钻入阳少的身体,铁打的小人儿随即变得火红,像是钢铁在炽热的熔炉中慢慢融化。 火红的披风被爆起的劲风吹在空中,迎风飘落。 沁馨默默的走了上去,将它拾了起来,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唰的一声,聂魂手中的圣刀射入空中,飞逝而去。 聂魂的手指微微一颤,猛的一甩手臂,背在身后,冷眼看向沁馨,道:“沁馨姑娘,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伤心!阳少虽然已死,聂魂还在。如果你愿意嫁给本座,本座可以用灵丹作为聘礼,想要多少颗,谁你开口。” 沁馨嘲笑一声,道:“你配么?” “不配!不配!”聂魂自嘲着道:“修界之中,谁不知道,沁馨姑娘只钟情阳少一人?至于其他人,哪怕是四大宗族的掌教大修士,姑娘是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的!” 沁馨冷声道:“知道就好!” 聂魂嬉笑一声,转身飘出。 “三月之后,本座会以十颗灵丹作为聘礼,送往魔宗总坛。姑娘可以不收,但你们魔宗一族恐怕就难保太平了!”声音还在,但人却已经离去。 一众武宗弟子赶来,扯掉阳少的尸身,带走了魔怪。 有风,微寒。 沁馨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指,轻轻触摸着阳少。 阳少已经变成一具焦炭般的躯壳,刚刚被她的手指触及,随即崩塌成灰烬,随风消散。 “阳少……”沁馨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怎么样?”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从乱石坑中钻了出来。 沁馨吓了一跳,定睛看去,竟然是小道士的虚影。侧目再看,小道士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 “幻影分身!”沁馨心下明了,叹道:“你倒是可以重塑肉身,聚拢神魂。可阳少的元神已经被焚毁,形寿皆灭,再也无法复生!” “还好!”小道士的虚影跑去了自己的肉身前,一边查看着,一边道:“肉身没有什么损伤,元神虽然散了,但还可以重聚,修炼几十年也就差不多可以重生了!” 沁馨闪身来到,虚空抓起小道士的肉身,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像是要将其损毁的模样。 “你……你……你要干什么?”小道士的虚影顿时慌了手脚。 沁馨愤怒的道:“阳少前后救了你两条命,如今他死了,你不闻不问,只顾自己的肉身,只在乎自己的元神!我现在就毁了你的肉身,散了你的元神,杀死你这具幻出的分身,看你如何重生?” “你不想报仇了?”小道士急忙尖叫,生怕她一时愤怒,断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报仇?”沁馨神情一呆,道:“我们斗得过聂魂么?斗得过武宗么?” “我们斗不过他!”小道士摇了摇头,道:“但有一个人可以!” “谁?”沁馨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阳少!转世的阳少!”小道士急急相告。 “转世?”沁馨失神的喃喃着,道:“阴阳两隔,你如何参透天机,找到转世的阳少?” “我有一颗狼心,血獒狼的心脏!地狱里的魔怪最喜欢这种东西。我可以用这颗狼心去交换阳少转世的秘密……” 前传二十:风雨百年 历史的巧合总要令人称奇。 太子朱标死后,朱元璋立朱标次子朱允炆为皇太孙。朱元璋死后,朱允炆奉遗诏即皇帝位,改年号建文。驻守元朝旧都北平的燕王朱棣,以八百护卫入卫,起兵夺取皇位。朱棣即位后,即将北平更名为北京,建立五府六部诸官署,北京由此成为明朝的第二国都。1417年春,朱棣开始营建北京都城。1421年正月,国都自南京迁至北京,北京成为明朝的京师。 帖木儿病死在征服明朝的东进途中,百万大军被迫返回。帖木儿的孙子哈里继承了帖木儿王国的王位,而占据哈烈的帖木儿第四子沙哈鲁则起兵夺位。几度激战,沙哈鲁战胜并废除了哈里的王位,成为帖木儿王国的君主,依照突厥的传统称“算端”。沙哈鲁以哈烈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在中亚以至西亚建立起幅员辽阔的帝国。 同为先王的第四子,同是在自己的侄儿手中夺取了君主之位。朱棣与沙哈鲁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通书、通使、通商,两个称霸亚洲、相互仇视的帝国,竟然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了。 风云变幻,百年沧桑。朱明王朝经历了成祖、仁宗、宣宗、英宗、代宗、宪宗、孝宗七帝,进入了武宗皇帝朱厚照荒淫、昏暗、奢靡的腐朽统治。 武宗皇帝朱厚照,在位十六年,纵欲身亡。朱厚照死后并无子嗣继承皇位,内阁首辅大学士杨廷和根据《皇明祖训》兄终弟及之说,提议迎立宪宗之孙、孝宗之侄、兴献王朱祐杬次子朱厚熜嗣位。孝宗后张太后照准,命太监谷大用、阁臣梁储前往安陆藩邸,拟作武宗遗诏,迎接嗣君朱厚熜来京继位。 据正史所记,自武宗皇帝朱厚照逝世到朱厚熜即位,杨廷和总揽朝政三十七天。 杨廷和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拟作武宗遗诏,罢遣边兵入卫京师的各路兵马各自归镇;停罢威武团练营,将豹房番僧、少林僧、教坊乐人罢遣;放遣四方进献女子;收宣府行宫金宝归于内库。二是奉皇太后懿旨收捕江彬。江彬多次怂恿武宗出巡、游幸,沿途勒索掠夺,民怨极大。可他在武宗末年受命提督军机密务、督管东厂与锦衣卫、统率边兵十万、改团练营为威武团练营,亲自提督军马。江彬势力庞大,而且极为危险。杨廷和奏请张太后允准,密召江彬进宫行礼,在宫中将其收捕。 杨廷和提议朱厚熜嗣位,并为其消除了朝廷隐患,稳定了京城政局,自以为为新皇即位铺平了道路,当成为嘉靖朝的开朝第一人。可就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却吓得他魂飞魄散。 太原晋府乐户刘良之女,乐工杨腾之妻,姣美善舞,清丽可人。武宗出游太原,惊为天人,为之痴迷,遂载归宣府,称为“美人”,饮食起居皆与同行,宠冠诸女。便连江彬等人,也要称刘女为“刘娘娘”。左右或触上怒,转托刘女,武宗一笑而罢。 杨廷和也听说过此女,只当是以媚争宠,供武宗幸御的妇人,并未在意。而今他接到了确切的消息,此女怀有身孕。 新皇即将嗣位,刘女竟然怀有先皇的骨血! 刘女原本居住在“家里”(武宗在宣府营建镇国府第,将天下珍宝和巡游中收取的美貌女子收纳府中,日夜在内淫乐,称之为“家里”。),可得益于杨廷和总揽朝政的第一件大事,竟然随同四方进献女子一起被放遣,而今已经回归故里。 是夜,京城九门,缇骑四出。 二十队锦衣卫,四百余官校,奉武宗“遗诏”,有请刘女为武宗殉葬。 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令数百名锦衣缇骑“奉旨”缉捕,这或许是大明王朝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新皇即将登基,杨廷和要做到万无一失,清除掉对此构成威胁的任何隐患。 可惜,数百锦衣卫首先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孤苦无助的弱女子,而是大批的东厂官校。 调动东厂官校的是孝宗后、武宗皇帝的生母、皇太后张氏。 张太后可以将大明朝的皇帝之位转让给孝宗帝的侄儿,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那即将出世的孙儿。 宫廷剧变,一场腥风血雨正在悄然展开。 春风和煦,天有流云,万树海棠竞相绽放。 梁家院落不大,坐落在一处山脊上。虽说这里地处偏僻,方圆百里没有乡镇、城郭,只有些散落的农户。可这里却远离了闹市的喧嚣,置身于万千朵海棠的簇拥之中,清风阵阵,花香袭人,宛如一处人间仙境。 梁大在床前摆好了大案,并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布置其上,为小儿抓周而忙碌起来。 梁妻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梁子”,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 屋外传来吵杂的人声,她扭头看向窗外,笑道:“刘大哥他们都来了,来参加我们家梁子的抓周礼!” “准备好没?”随着一声粗鲁的询问,屋子里一下挤进来十几对夫妇。一个生有连鬓胡子的农家汉子凑到大案前,变戏法般掏出花朵、胭脂、吃食、玩具,摆在案上,看向梁妻怀里胖嘟嘟的男孩,咧着嘴道:“你小子生下来的时候,外面的海棠足足开满了上千树。今儿个抓周,那些海棠花开的更艳。我看你小子八成是个花少!”说着话,他用大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男孩像是讨厌他的粗鲁,摇晃着小脑袋,挥舞着小手,尖叫着表示抗议。 众多客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生有连鬓胡子的农家汉子再又挥手,拍了下男孩的小脑袋,瓮声瓮气的道:“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要是你小子抓了老子的花儿、胭脂,老子回去为你卖卖力,让你刘大妈给你生个媳妇出来,怎么样?” “就知道胡说八道!”旁里伸出一只手,是个高高瘦瘦的农家女。拧着他的耳朵,将他拉回了人群。 “我们开始吧?”梁大看向妻子,打趣道:“看看我们家梁子能不能给自己抓来个媳妇!” 梁妻白了他一眼,脸上隐隐带出忧虑之色,道:“产儿报喜、三朝洗儿、满月、百日,道长都不曾落下。而且道长特意提起,梁子抓周的时候,他一定会赶来。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一个疯老道,等他作甚!”梁大从妻子怀里接过男孩,放在案中,道:“梁子,抓印章,官运亨通;抓笔墨,必中三元;抓算盘,能为我们梁家置下陶朱之业。可千万别抓你刘大伯的东西,不是个吃货,就是个玩货!” 十几对客人围在大案四周,却不言声,也不加诱导,任由男孩挑选案上物品。 可惜男孩并不抓取身旁的东西,只是抬眼看着众人,滴溜溜转动着黑眼珠,像是案上并没有他喜好的东西,正在众人身上搜索着心仪之物。 “哎呦?”刘姓汉子叫了一声,道:“你小子什么也不抓,傻看着我们作甚?” “我来添件家什!”屋外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声音入耳,令人感到背脊发凉。 嗖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刀透窗而入,钉在了案板上。 案上的男孩眼睛一亮,晃动着小手,向着锋利的刀刃抓去。 “呦?”刘姓汉子像是看到男孩的选择,惊奇的叫了一声。可他的叫声刚刚出口,却一头栽倒在地。 刚刚射入的来刀,已然割断了他的脖颈,汩汩的鲜血流淌而出! 眼见自己的男人突遭横祸,高高瘦瘦的农家妇女扑倒在地,抱着刘姓汉子嚎叫了起来。 屋子里都是寻常百姓,得见有强人来到,行凶杀人,顿时乱成了一团。 “人呢?”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把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门窗碎裂,一众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脚踏官靴的锦衣校尉封住了梁家的各个出口。 屋子里瞬时静了下来,众人面带惊骇,惶恐不安的打量着这些锦衣校尉。 梁大壮着胆子站了出来,颤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难道你们没有人认得那把刀么?”门口站出一人,显然是领队的锦衣卫。他把双手背在身后,傲慢的扬起下颌,像是对着一群待宰的羔羊般打量着屋内众人。 钉在案板上的刀比单刀略长,比长剑略短,背厚刃薄,刀柄颇长,刀身带有些许弧度,有如剃刀。它的最大特点便是刀脊,刀脊笔直。 这是一把绣春刀,锦衣卫专用。 可惜屋内众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夫妇,一个个对着这把大名鼎鼎的绣春刀大眼瞪小眼,竟然无人认得。 领队的锦衣卫叹了口气,道:“那是先皇御赐的绣春刀,我们是朝廷的锦衣卫!” “锦衣卫?”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十几对夫妇竞相逃窜。 眼见众人对“锦衣卫”三个字如畏虎豹,领队的锦衣卫顿时沉下脸来,冷声道:“杀!” “大人?”躲在梁大身后的梁妻探出头来,惊声发问:“我们犯了何罪,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 领队的锦衣卫面带冷笑,对于她的质问不加理会。 刀光飞舞,一众锦衣卫在屋内展开了残忍的杀戮。 片刻之间,前来参加男孩抓周礼的十几对夫妇,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领队的锦衣卫将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站出了几个锦衣卫,对他微微摇头。 “人呢?”领队的锦衣卫怒喝一声,转过头来,突然出手掐住梁妻的喉咙,将她从梁大的身后拉出,对梁大厉声喝道:“把人交出来,本官饶你们不死。” “人……什么人?”梁大怯怯发问,目光却投向了妻子。 领队的锦衣卫叹了口气,道:“我们在找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梁大抬起眼皮看来,颤声回道:“天亮的时候……的确来了一个女人,我们给了她一些吃食。她在这里歇了歇脚,然后就离开了!” “离开了?”领队的锦衣卫呵呵笑了两声,猛的板起脸,喝问道:“既然离开了,为什么我们没有找到她离开的迹象!”说话间,他慢慢收缩手指。梁妻为之窒息,脸色渐渐变得紫红。 “大人!”梁大脸上露出惭色,吞吞吐吐的道:“请大人……手下留情!” “好啊!”领队的锦衣卫松开了梁妻,对梁大严声发问:“说?人在哪儿?” 梁妻一边剧烈的干呕,急速喘息,一边向梁大递去眼神,再又偷偷摇了摇头。 她自认为做的隐蔽,可这些举动根本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领队的锦衣卫阴着脸看看梁妻,再又看看案上的男孩,冷冷的道:“匿藏钦犯,满门抄斩!你们可以不为自己想,但总该为你们的孩子想想。况且今天又是他抓周的日子,你们应该不愿意看到他身首异处吧?” “不要碰孩子!”梁大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叹道:“我说!” “不能说!”梁妻叫了起来,瞪着眼睛对着他摇头。 “那就别怪本官心狠了!”领队的锦衣卫甩了甩衣袖,伸出一双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道:“本官只要双手一动,你们的孩子可就要身首异处了!” “孩子?”门外传来一声鬼叫。 “道长?”梁妻面上一喜,欢叫出口。 领队的锦衣卫闻声看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乱须的老道已经扑在案边。 老道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破旧的道袍上满是污垢,胡乱摇着头,打量着案上的孩子,疯疯癫癫的道:“谁说这孩子身首异处了?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原来是个疯老道!”领队的锦衣卫面带不屑,哼了一声,斜着眼看向梁大,道:“说吧!看在老道长的面子上,本官再给你们废句话,交出人,饶你们一家三口不死!” 梁大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可却有意无意瞥向大案的下方。 屋子的地面由青石铺就,三尺见方的青石。 大案下方拼有七八块青石,其中一块青石的四周留有极其细微的缝隙,如不细心留意,的确很难察觉。 “梁大?”梁妻显然发现了丈夫的举动,严声疑问,沉着脸挡在他的面前。 梁大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满脸惭愧,低下了头去。 “哦?”领队的锦衣卫已经有所察觉,看着大案下方的青石,抱拳施礼,道:“下官姚震,奉先帝遗诏,有请刘娘娘为先帝殉葬!” “啊……”一个极轻微的惊呼声从大案下传出。 前传二十一:疯老道 疯老道趴在案头,嘻嘻哈哈的打量着案上的男孩。 男孩正用肉嘟嘟的小手触摸着钉入案板的绣春刀,摸着它锋利的刀刃。 “那颗狼心的确有些用处……你小子生来就是一个武痴!”疯老道痴痴的喃喃着。 梁妻拦住了姚震,面带惊惧,连连摇头,支吾着道:“她已经走了,真的不在这里。”钦犯的行踪已经泄漏,可她仍然在作无用的辩解。 “闭嘴!”姚震淡淡的龇出两个字,一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对属下的锦衣卫令道:“把刘娘娘请出来!” 梁妻略有挣扎,像是要从他的手中挣脱。 姚震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拇指一动,当即掐断了她的脖颈。 梁妻吭也没能吭出一声,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已然气绝。 眼见妻子惨死当地,梁大顿时瞠大了双眼,暴吼一声,挥舞双臂,扑向姚震。 怒吼声中,只听噼啪一阵爆响,他的双臂瞬间暴涨了一倍,一条条粗壮的肌肉呈现在手臂上。 姚震微微一怔,瞥眼看去,道:“还是个练家子?”随手拍出。 梁大的双手紧握成拳,对着姚震的鼻梁砸来。可他的拳头距离姚震的鼻梁尚有三寸,姚震的手掌却已先一步抵住了他的胸口。 姚震的手掌看似绵软无力,可就是这样一只绵软无力的手掌,刚刚抵在梁大的胸口上,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梁大的背脊上瞬时炸出一团气浪,猛瞪着双眼,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莽夫!”姚震不屑的斥了一声,喝道:“出来!”吼喝之间,他已经飞身跃起,脚踩案板,拔出钉入的绣春刀,对着男孩迎头劈下。 轰…… 半尺厚的案板被生生劈成两半,左右倒去。可端坐在案板上抓周的男孩却没有了踪影。 姚震眼中精光一现,却见男孩被疯老道抱在了怀里。 “他们杀他们的人,不关我们的事!”疯老道对着怀里的男孩傻笑着。 眼见老道刀下救人,围上的锦衣卫纷纷露出惊疑之色,斜着眼看去,七手八脚的搬开了劈成两段的大案。 姚震虎着脸问:“道长如何称呼?” 疯老道傻笑一声,道:“本座乃是天一真人!” 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封授龙虎山张道陵的后裔张正常为真人。宪宗、孝宗两朝也多次封授他姓道士为真人。可这“天一”乃是天下第一,唯我独尊之意,历朝历代绝无封授。 “天一?”姚震沉吟片刻,冷笑道:“好狂妄的老匹夫,竟然盗用天一名讳,妄称真人。阁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锦衣卫已经撬开地上的青石,在里面拉出一个纤弱的女子。 女子虽然已经换了一身村姑的装扮,可根本无法掩饰姣美的面容,婀娜的身姿,正是锦衣卫前来追捕的刘女。 眼见遍地横尸,刘女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颤声求助道:“道长……道长救我!” 天一真人瞪着眼看去,道:“凡尘俗世,不关老道的事!” 莫名其妙跑来一个老道,看起来武功竟然不俗,想来应该是张太后派来保护刘女的高手。可他竟然对刘女的求助不屑一顾。 姚震不由一愣,疑声道:“道长真的不想插手此事?” 天一真人四下看了看,把男孩抱在面前,皱着眉,径自喃喃道:“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断奶……现在你的爹娘都死了……麻烦……真是麻烦!” “难道老道只是为了救下这个男孩?” 姚震心中起疑,可又不敢肯定。 任谁也想不通,如果老道当真与梁家交情不浅,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梁大夫妇和一众亲朋死于非命而置之不理,却只是救下孩子。 “难道有诈?”姚震心存疑问,用眼神示意窗外的锦衣卫,留心戒备屋外的情况。 “姚震?娘娘已经怀有先帝的骨血,你若胆敢相害,定会被诛灭九族。”房外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果然另有蹊跷!” 姚震喝问一声:“什么人?”手中突然一动,绣春刀横出,奔着老道拦腰割去。 他已经认定老道是东厂请来的高手,屋外情况不明,屋内存有劲敌,他自然要抢先下手。 眼见来刀,天一真人惊叫一声,缩着身子护住了怀里的孩子。可他并不躲闪,将整个脊背完全暴露在绣春刀下。 绣春刀猛然扬起,猝然挥下。如果他仍然不加躲避,那他和孩子都将被劈成两半。 当的一声,天一真人的背脊如同铜浇铁铸,竟然无伤。绣春刀反被弹开数尺。 反弹的劲力巨大,就连姚震手中的绣春刀也在颤抖中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姚震更是被震得手臂发麻,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抵挡住锋利的刀刃?”姚震险些惊声出口。 就在此时,两条人影窜入屋内。却是一对手持利剑,身着官衣的中年夫妇。 “陈珪?方琳?”姚震脸上惊容未退,骇色又起。 陈珪冷眼看向抓着刘女的几个锦衣卫,严声喝道:“放开娘娘,饶你们不死。” “咦?”天一真人尖叫一声,眼中流动有精光,正色喝问:“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屋内众人尽皆一愣。 “咳!”天一真人忽然嘻嘻发笑,道:“死都死了,关我屁事!” 眼见疯老道神智不清,姚震微微一笑,道:“刀剑无眼,如若误伤了道长,岂不是罪过,还请道长回避!” “走……走……我走!”天一真人傻傻的点点头,抬腿便走。 姚震急忙使了使眼色,让大门左右的锦衣卫让出去路。 方琳缓缓转身,用利剑指着众多锦衣卫,道:“你们当真不怕被诛灭九族么?” 众多锦衣卫相互打量起来,像是有所顾忌。 姚震急道:“先帝留有遗诏,我等不敢抗旨?” 陈珪在袖中取出一只卷轴,托在手中,道:“太后懿旨在此,先帝遗诏乃是杨廷和伪造,诸位锦衣卫立即撤回京城。” 众锦衣卫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姚震。 姚震思量片刻,道:“带上刘氏,我们一同回京。” “不必!”陈珪跨步来到刘女面前,对左右的锦衣卫道:“把娘娘交给我们就行了!” “陈珪?”姚震沉声断喝,道:“本官已经做出了让步,希望你好自为之。” 陈珪冷冷的道:“交出娘娘,回京侯旨。否则……休怪洒家无情!” “凭你们两个,就想对付二十位锦衣卫?你们把锦衣卫当成酒囊饭袋了么?”姚震轻轻摆了摆绣春刀,带领屋内锦衣卫,压着刘女退出房门,同屋外的同伴会合一处。 陈珪、方琳跟出,眼见锦衣卫人多势众,二人的神情里隐隐透出忧虑之色。 “不妥!不妥!”刚刚离去的天一真人转了回来,摇头晃脑的道:“老道刚刚想了想,既然你们杀了他的父母,那我就该替他报仇,也算对他有所交代!” 他的神智的确有些不正常,姚震当着他的面杀害了梁大夫妇,那时他不加拦阻,此时却又跑来报仇! “道长?”姚震疑问一声,刚想辩解,就见老道突然瞪起了眼睛。 天一真人只是瞪了瞪眼睛,吹了吹乱糟糟的胡子。姚震身前却啵的炸开了一团气浪,整个人像是海棠树上飘落的海棠花,仰面飞出三四丈,摔落在地,没了声息。 “护身真气?” 陈珪面带疑色,因为他看不懂老道所用的武功。 人影一动,天一真人突然站在了刘女身前,一手将她拉出,抛给了方琳,嘻嘻哈哈的笑道:“既然你们是救人的,老道总要帮帮你们!” 二十个锦衣卫围了上来,二十把明晃晃的绣春刀,同时指向了天一真人。 天一真人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幻出了一柄剑。一柄长达一丈,宽达两尺,翠**滴的巨剑。 “哦?”一众锦衣卫顿时傻了眼。 天一真人嘿嘿发笑,随意挥了挥手,但听一阵叮当爆响,二十个锦衣卫全都倒在了地上。 陈珪轻轻拉了拉同样傻眼的方琳,低声道:“我们快走!” 天一真人将巨剑丢在空中,双手掐着孩子的腰,挪在自己面前,道:“臭小子?老道给你的爹娘报仇了!”话音未落,空中的巨剑却已经消散,像是一阵香风,飘过之后,无影无踪。 “妖……妖……妖怪!”方琳直着眼睛,眨也不眨,怔怔的看着巨剑消散的半空,早已被吓得动弹不得。 陈珪拉扯着方琳、刘女噔噔噔退去,逃向远方。 咻……一阵凉风刮过,抱着男孩的老道已经没有了踪迹。 刘女挣脱陈珪的拉扯,跪地叩拜,“刘氏拜谢老神仙救命之恩!” “娘娘!”方琳恢复了神智,扶起刘女,叹息一声,道:“后续的锦衣卫马上就会赶来,我们该走了!” 三人逃离,偌大的一处海棠林变得寂静无声。 良久,姚震睁开了眼睛,偷偷打量一番,坐起身来。解开衣带,在他身上出现了一件软甲。可这件软甲却像是燃尽的纸灰,随着他掀开衣襟,一片片散落了下来。 春去、秋来、冬至! 时光飞逝,一晃已是数年。 又是冬雪纷飞的时候,鹰鹫岭上走来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 “爷爷……爷爷……”男孩举目四顾,放眼所见,尽是皑皑白雪,禁不住哭嚎了起来。 他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可身上却隐隐升腾着热气。 风雪起,男孩无法辨别方向,哭嚎声也湮灭在风雪的呼号之中。 风雪整整呼号了一夜,等到旭日东升的时候,鹰鹫岭上终于恢复了平静。 小男孩身上的衣衫已经不见了踪影,赤身**的蜷缩在雪地中,看起来睡得正香…… 引子(二) (二) “嘻嘻……”又是一阵嬉笑,但见一个脚蹬虎头靴,身着绿裤红袄的女娃子喘着粗气爬上了峰顶。 鹰嘴峰上四人神色依旧,目光却不在这女娃身上,而是看去她的身后。 “看什么?”女娃双手掐腰,撅着小嘴嚷嚷道:“时辰还早,小姐怎会提前来到?” “国”字脸闻声一窘,捧着笑脸道:“这位小妹妹……” “妹妹?”女娃把小脸一沉,道:“伯伯?”两手食指相交,“我今年只有十岁,您叫我妹妹?” “国”字脸立时憋成了猪肝脸。女娃蹦蹦跳跳跑到他的身前,仰头看来,道:“伯伯?您是属鼠的吧?今年三十三了!小姐属兔,今年十八……”两声“伯伯”,“国”字脸早已羞得无地自容,而这女娃此时又再提及他的年龄,着实令他尴尬难耐。 得见“国”字脸被自己两句话呛得羞愧难当,女娃却突然收声,“呼扇呼扇”的眨着眼上长长的睫毛,神色猛然一正,稚声稚气的叫道:“谢天魁?” “啊?”“国”字脸冷不防被她直呼大名,应声出口。 女娃见自己三言两语便将这谢天魁搞得神慌意乱,得意之余,童心大盛,禁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谢天魁被她一唤便有些发蒙,此时又见她捂嘴偷笑,更是不知所以,就这般傻乎乎的站在当地,直着眼睛看去,静待下文。 眼见谢天魁受了这女娃的戏弄,“剔骨刀”觉得着实有些好笑,但他只是将脸上的笑容稍加改变,绝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莫老七?”女娃竟然察觉到“剔骨刀”脸上细微的变化,小手一指,声色俱厉的叫道:“你个杀猪的死屠夫,竟敢把金一针作的东西用来当擦脚布?告诉你,小姐穿的衣服可都是金一针的手艺,难不成你也想把小姐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擦你的臭脚?” “剔骨刀”早已不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之上,自女娃那一声“莫老七”起,他便嗖的蹦出一丈开外,将那一双大脚板藏入了冰雪之中。 刚开始,他还在暗自得意,为自己先知、先动而欢喜。可当他听完女娃的数落以后,脸上便再也见不到半分血色;或许是越想越怕,他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双腿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眼见女娃一语道破谢天魁与莫七的身份,锦袍男子以凌厉的目光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疑声发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娃气鼓鼓的反问一句,挺了挺胸脯,用眼角的余光瞥去,不屑的道:“司徒锦?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谁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司徒锦脸色大变,似要动怒。锦衣青年急忙打起圆场,道:“小妹妹!司徒兄不苟言笑,还请见谅。而你小小年纪,如此说话也是不该,司徒大哥哥毕竟年长你几岁……”“年长又如何?”女娃打断了他的话,“正因为他们年长,刚刚以为小姐来到,怕自己的年岁与小姐不相配,所以才致心绪不宁,举止失常!”小手一指,叱道:“钟离克?刚刚小姑……”众人皆知她欲自称“小姑奶奶”,尽是一笑。 女娃生生将“奶奶”二字吞入肚去,接着道:“你自以为年岁与小姐相当,相貌也还说得过去,这门亲事十有**是要落在你的头上了吧?” “不敢!不敢!”钟离克的脸上泛起儒雅的笑,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道:“若能得到鸾儿小姐垂青,实乃钟离克毕生之幸!” 女娃斜着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你连小姐都还没有见到,小姐是美是丑你也不知,便如此猴急想要认下这门亲,我看你想娶小姐是假,想要小姐陪嫁的锟铻宝剑和那套‘追风剑法’才是真!” “不……不……不……”钟离克连连摆手,解释道:“鸾儿小姐人称‘碧月仙子’,自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在下若得小姐垂青,不求小姐任何陪嫁,只求能与小姐同结连理,共度百年。在下平生再无憾事。” “噢……”女娃点着他鼻子教训道:“原来你根本不在乎小姐是善是恶,是淑是蛮,便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我要告诉小姐,说你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听了她的教训,钟离克的脸色立时变得晦暗无光。寒冬之下,他的额头之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乖乖!”莫老七终于制止住双腿的颤抖,叹声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便如此尖酸刻薄,刁蛮任性,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女娃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得意,可莫老七看得出来,她那幼稚的笑脸里藏着一丝狡诈。 莫老七暗暗提醒自己:“注意!这娃娃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千万小心,可别着了她的道!” “唉!”女娃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上,道:“小姐今日相亲,这件事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江湖。可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四个来到了鹰鹫岭,登上了鹰嘴峰?” 谢天魁摇头,司徒锦与钟离克不语,莫老七脱口道:“为什么?”话刚一出口,他已经后悔,生怕就这般稀里糊涂着了女娃的算计。 女娃苦下脸,道:“你们说我尖酸刻薄,又说我刁蛮任性,可要不是我事先在山下安排人手,替你们把那些三教九流的混蛋和喜欢凑热闹、乱嚼舌根子的坏东西都一个一个打发掉,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清闲?”她说的很是委屈,似是亲自在山下一一拦截了那些根本不配前来相亲的江湖中人。 谢天魁听在耳中,禁不住心生同情,道:“你小小年纪,能……”他原本打算安抚几句,也不枉这女娃一番心意。可转念一想:“不对!鹰嘴峰高达百丈,陡峭难行,此时又逢隆冬,冰雪相附,若非武林高手,岂敢冒险攀登?弄不好一个闪失便要粉身碎骨。这也是岳思鸾小姐将相亲地点选在此处的一层用意,为的便是将江湖中那些浪得虚名之辈,华而不实之徒拒之在外。怎的这娃娃竟把老天爷设计的冰峰险阻以及鸾儿小姐的一番良苦用心统统都算作了她自己的功劳?”想及此处,安抚之言刚刚起了个头,立即又止。 女娃却是一笑,道:“谢大侠不必夸我!想当年你因为邻家老妪的一句话,单骑闯大漠,七拳震辽东,辗转数千里,终于将她被掠走的孙女寻回。而后又为躲避其祖孙二人报恩,自杭州府远遁千里,立誓终身不再与此二人相见。如此江湖义举,江湖人自然竞相传颂,尤以你七拳之下力毙七名辽东黑道高手,世人赞之为“铁拳”。谢大侠,你的确有资格站在这里,做为鸾儿小姐相亲的候选之人。” 谢天魁抱了抱拳,“小……”前车之鉴,“妹妹”二字终未出口,只是客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谢某,过誉了!” “哼”声音是由鼻腔之中所发,来自莫七的鼻子。女娃看去,莫七急退,避让在两丈之外。 莫七自十六岁便开始闯荡江湖,七年之中,令他保住性命的不是肩上那柄剔骨刀,而是他心中的警觉。 女娃面带嘲讽,呼喝一声,“杀猪的?”向着莫七行去。她行进三步,莫七则退后三步,你进我退,二人间依旧保持着两丈余的距离。 谢天魁、司徒锦、钟离克三人自然都看得出莫七心怀警惕,一直不肯靠近女娃,始终避让在安全距离之外,而且时刻都在为可能遭受的攻击做好防护准备。 谢天魁哑然失笑,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娃,莫七的警惕之心显然有些过分。 钟离克神色如常,似乎认为莫七对任何事情心怀警惕都在情理之中。 或许因为司徒锦衣衫单薄,整个人业已被寒冬浸透,所以他的脸色才会如此冰冷。可他却偏偏领悟到莫七的顾忌,脚下便是百丈高、陡峭难行、满是冰雪的鹰嘴峰,寻常江湖中人尚且不敢尝试,一个十岁的女娃又怎能轻易登抵? 女娃似乎有意戏弄莫七,先是逼近三步,接着又是三步,莫七接连退去。女娃本已止身,猛然间再又前窜,莫七却是未动。因为他此时方才发觉,身后已临崖边,再无退路;当下将剔骨刀横在身前,左手成掌,抵住刀背,严加防备。 女娃距离莫七已不足一丈,终于突破莫七所坚守的“安全距离”。为此,她微微昂首,得意的瞥着莫七,似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莫七脸上全无表情,双眼早已眯成了一条隙缝,小心翼翼的审视着女娃身上的每一个动作。 女娃定身止步,不再靠近,笑吟吟的看去。莫七迎向她的目光,那是一双略带稚嫩,但却充满童真,全无邪念的明眸。可莫七看在眼中,却打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紧张。 女娃只是静静的迎着莫七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双眼。 莫七却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两柄利剑,直插自己的心房。 司徒锦远远看来,双眉禁不住向上一挑,因为他业已看出莫七的眼神开始慌乱,而其根由便是自他心底腾起的恐惧。 莫七出道七年,从来不知“恐惧”二字。 而今,女娃那双略带稚嫩,充满童真,全无邪念的明眸却让他体会到了恐惧的滋味。他原本没有恐惧,也没有紧张,只是因为不懂,心底的紧张与恐惧才会升腾。 孩童的目光又有几人能懂? 此事尚若换做别人,不懂也就罢了,可所对偏偏却是莫七;莫七这样的人,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即便是孩童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也要弄清其中蕴藏的含义。 可惜他偏偏看不懂女娃此举是何用意,因为不懂他便会紧张,而紧张的堆积很快又升级为恐惧。 就在莫七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女娃突然开口发问:“一头猪有多少块骨头?”“一百五十五块。”莫七想也未想,张开便答。 “人呢?” “二百零六块。” “你杀过多少人?” “一百四十……”莫七突然止声,直到此时,女娃的问题方才经过他的头脑。 女娃轻笑,没有任何寓意,只是轻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莫七摇头,道:“一百四十一!” “他们都该死吗?” “不!有一个……”莫七长声叹息,“有一个人本不该死!” 女娃突然提高声调,道:“莫七!六岁入平阳府宰牲亭学徒,拜张屠夫为师。七岁上案、剔骨。十二岁持剔骨刀,尽揽平阳府十八处屠宰坊剔骨之责。平阳人传,时年年关将近,十八坊共取生猪贰佰头,莫七耗时三刻,取骨三千一百块,尽还其肉与各坊。” 莫七接去女娃的话,道:“十二岁那年,师父把我接入山中,教了我五年刀法。” “你十七岁出道江湖,”谢天魁再又接去了莫七的话,道:“六年之内连杀一百四十一人,而这些人莫不是为祸一方,欺压良善的恶霸,每一个都该千刀万剐。正因为你惩恶扬善,六年之内,武林正气为之一张……” “可惜!”女娃打断了谢天魁,“他每杀一人便将其人身上的骨头尽数剔出,拼凑出一具骷髅摆放在地,作为自己特有的标记。”她顿了顿,继续道:“毁尸剔骨,这种做法为武林正义之士所不齿,又为邪魔外道所恐惧,所以江湖人称他为……邪刀!” “久仰!”难得开口的司徒锦转向莫七,拱了拱手。 “可我错杀了一个人!”莫七面带懊悔之色,喃喃自语:“那年在汝宁府,我听说有一采花大盗时常趁夜作恶,不仅淫.人妻女,而且从来不留活口。当日夜半,我在街角闻听有女子惊叫,其后便再无声息。我随声查寻,见一夜行人自临街店铺的阁楼推窗而出,仓惶逃遁。我整整追了三条街,终于将他拦下。可能他想说些什么,但我没容他开口!只是一刀,而后我便剔出了他的骨头……” “接下来怎么了?”钟离克听得入神,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莫七叹了一口气,道:“我在夜行人的手里发现了几块碎银子,共计三两六钱。返回那家店铺之后我才知道,他只是个小毛贼,入室行窃的时候已被老板娘抓获,是他跪地叩首,苦苦哀求,老板娘才放了他!” 谢天魁轻轻摇头,自是知道那毛贼罪不至死,但却安慰道:“莫老弟不必自责!你杀了那么多恶人,即便算上那次错手也抹杀不了你的功绩。” “没有用!”莫七摇头,“你杀的恶人越多,对于误杀之人的愧疚也就越重!”无需别人指责,他的心已经在拷问自己的良知,一线悔恨之泪夺眶而出,坠落雪地。 引子(三) (三) 女娃的两条小眉毛几乎拧在了一处,叱道:“挺大个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杀错了就杀错了,敢作敢当,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敢当!”莫七带着脸上残留的泪痕转向女娃,道:“虽然别人不知道我杀错了人,可我自己知道,所以我就得认。” “好!”女娃赞了一声,道:“你杀一百个、杀一千个、杀一万个恶人,跟鸾儿小姐又有何相干?可你有错敢认,敢作敢当,全然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一点的确难能可贵。就凭这一点,你已经有资格做鸾儿小姐此次相亲的候选之人!” 莫七的脸上泛起苦笑,尴尬的道:“有错敢认,说起来倒是简单。可当真把自己做过的错事说出来,而且还是一件没有人知道的错事,真是要有些勇气!” “没有知道?”女娃面带嘲笑,道:“杀猪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你也不必过分自责,那宋老太太早已病入膏肓,即便她那傻儿子抓了草药回去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你……你说什么?”莫七被女娃的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响才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娃没有回答,而是道:“宋老太太的死本就与你无关,况且她已入土半月有余,你为什么要把她挖出来,剔出一具骷髅,把她的死也算在你的身上?” 莫七面带愧疚,道:“如果不是我误杀了宋老太太的儿子,宋老太太也未必会死。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宋老太太就是我亲手杀死的!” 女娃退开数步,对着莫七筋起鼻子,脸上也泛起厌恶之色,道:“死了半月的老太太你也挖出来剔骨,这么恶心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依我看……”她摇着头,“你来相亲的资格是有了,可你这个人……怕是鸾儿小姐一想起你挖尸剔骨的事情,要把今日早上、昨天晚上、前天……反正三五天吃进肚子的东西都会呕吐出来!” 莫七先是怔怔的瞪大了眼睛,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远远站着,若见小姐心生厌恶,即刻离去,绝不相扰。”他的声音很小,几乎不可听闻。 女娃摇头轻叹,转身离去,似已判定莫七根本没有赢取鸾儿小姐芳心的可能。 “铮……”一声轻响,竖立在冰雪之中的利剑归入司徒锦系在腰间的剑鞘。与此同时,女娃业已跨过雪地上那道剑痕,站在他的身前。 “司徒世家上下百余人,都能以坚守武林正义为己任,武林正道有目共睹。”女娃将一双小手背在腰后,全然一副长者的架势,道:“司徒一家为伸张正义的确作出了很大牺牲,仅最近几年,你们家便已有十五位亲人因此殉道!” 司徒锦淡淡的道:“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他的声音虽然平淡无味,可话语中却透着一股狂傲之气,听在耳中很不舒服。 女娃垂下头,盯着自己棉靴上的虎头布偶,道:“你还是蛮英俊的嘛!又是司徒家的长房长孙,司徒家早晚都要由你做主。以司徒家的财势和武学,自然看不上鸾儿小姐陪嫁的那把烂剑,应该也不会把那套狗屁不通的‘追风剑法’放在眼里。依我看,既然堂堂的司徒锦大侠看上了鸾儿小姐,那就是她的福分。司徒大侠大可不必烦劳自己跑到这孤峰野岭相什么亲事,告之鸾儿小姐一声也就是了。再随便挑个日子,你司徒大侠屈尊前往,上门迎娶,这事儿也就结了!” 司徒锦愣了半晌,慢慢坐在雪地上,仰起头,看着女娃的脸,以生平最为温和的声音道:“不敢!” 女娃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盯着靴子上的虎头布偶,道:“还是有些狂,还是有些傲!鸾儿小姐若是进了你们司徒家的家门,肯定要受你的气!” 司徒锦的声音更为温和,脸上也挤出了善意的微笑,道:“不会!” “好!”女娃露出了笑脸,目光也终于转到了司徒锦的身上,道:“堂堂司徒锦,天塌于顶不弯腰,山崩于前不色变。当年初入江湖,在黄河故道之上偶遇邪派四大刀手,身中七十二刀也不曾后退半步。便连四大刀手也要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句,‘好狂的小子’。而后四人退让路旁,任你由路中仗剑通过。自此,江湖四杰便有了第一号人物,狂剑!就凭‘狂剑’的为人,你能收起自己的狂傲之气,为鸾儿小姐说出‘不敢’、‘不会’这样的话来,你绝对够资格让鸾儿小姐见上一见。” 谢天魁与莫七闻听“狂剑”之名,一同抱拳,齐声道:“久仰!” 司徒锦只是轻轻顿首,并不回声,“狂剑”二字的确名副其实。 钟离克见谢天魁、莫七与司徒锦三人均已得到了女娃的认可,自知女娃该来验证自己的资格,当即清了清嗓子,靠前两步,道:“这位小妹妹,在下钟离克……”“知道!”女娃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由雪地上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道:“钟离克?你娘身体还好吗?”钟离克不想女娃由此一问,先是一怔,而后急忙回道:“好!好!我娘身体安好。” 女娃突然小脸一寒,道:“你娘身体倒是安好,可她在司徒家偷走了一部枪谱,把她的亲姐姐气得大病一场,险些丢掉了性命!” 钟离克被这女娃的一席话惊得愣在当地,等他缓过神来,急声叫道:“你……你胡说!”继而看向司徒锦,“表哥!我娘当年的确与姨娘吵了一架,害得姨娘负气卧床,还大病了一场。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这套‘五虎断魂枪’自从六岁起就已经开始在练了。枪谱绝对不会是我娘在你家偷来的!” 司徒锦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自然不是!”钟离克见表哥并未听信那女娃的中伤之词,心里稍安,却又猛然一醒,暗道:“上当了!” “噢……”女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道:“‘五虎断魂枪’自江湖之中业已失传三十多年,不想钟离家竟然珍藏着一套‘五虎断魂枪’的枪谱,这真是武林之中的一大幸事!他日本姑娘定将此事张榜宣告,让江湖上那些使枪的朋友都去钟离家见识见识这一套失传多年武林瑰宝!” “别!别!”钟离克连连摆手,吞咽一口唾液,道:“姑娘开恩,口下留德,千万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否则我们钟离一家可就永无宁日了!” “唉!”女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钟离克啊钟离克!看看你这副德性?你怎么配得上你背在身后的那杆银枪?”她突然板起脸,正色道:“想当年鞑靼溃离大都,强行驱赶数十万北平百姓远赴大漠。马长山马大侠为救数万贫苦百姓,孤马单枪迎战一千余名鞑靼铁骑。依仗一套‘五虎断魂枪’,苦战三个时辰,力毙鞑靼兵四百多人,身负刀伤一百余处,依旧仗马敌前,不肯后退半步。时逢征虏大将军率兵赶到,鞑靼兵溃逃,数万百姓终于得救。可马大侠却因伤势过重,英勇就义。马大侠出丧当日,北平十万百姓尾随相送。征虏大将军徐达愤笔疾书,‘驱鞑虏,一杆银枪征战万千敌寇,云天豪气荡九州。保家国,满腔热血救赎百万黎民,五虎断魂定江山’。想你钟离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丈八银枪在手,就要有纵横正邪两道、安九州、定天下的英雄气魄。” 钟离克先是一番长吁短叹,而后道:“当年徐达的一副挽联使得天下武者竞相投入军旅,其中带马持枪者就有三千之众。至元室溃灭,前后二十年,三千枪者冲锋陷阵,杀战疆场,所余已不足百人。太祖建国后,先后编录《臣戒录》、《志戒录》,对文臣武将大肆诛杀,仅胡惟庸一案便处死各级官员一万五千余人,战后仅存的百位枪者尽数被诛,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自此缺失不全。三十七年前,秦开秦大侠殒命江湖,‘五虎断魂枪’至此终于绝迹。”他盯着那女娃,双眼之中充满了忧伤,“小妹妹!钟离克虽是七尺男儿,手中亦有丈八银枪,可纵横正邪两道、安九州、定天下之心……钟离克万不敢存!”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女娃依次看过司徒锦、莫七、谢天魁,最后将目光落回到钟离克身上,道:“人称狂剑、邪刀、铁拳、银枪为江湖四杰,不想江湖四杰今日齐集鹰嘴峰,静候鸾儿小姐遴选,说来也是武林之中的一件美事。”她对钟离克再又摇头,“钟离克!鸾儿小姐今日在此遴选夫婿一事,半年前就已传遍江湖。司徒锦昨夜子时便冒着风雪等候在鹰嘴峰下,子时刚过,他已经登抵峰顶,成为恭候小姐的第一人。谢天魁也不晚,子时动身上路,同样顶风冒雪,终于天明时赶到鹰鹫岭,日出时攀上了鹰嘴峰。莫七既然被人称为‘邪刀’,行事自然不同于常人,所以他寻了处避风的山坳,待风势雪势小了许多方才赶路。可你呢?你见鹰鹫岭上风雪呼号,竟然寻了家猎户歇脚,吃了一条腊肉,喝了一壶老酒,待风也小了,雪也弱了,这才上山!唉……”她叹了口气,小手一指钟离克,再道:“你先来吧?” “莫非……莫非……”钟离克疑问着,道:“你要领教在下的枪法?” 女娃点了点头,“不错!我先要看看你的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学全了没有,再试试你的枪法能有几分火候。”当即拉开架势,赤着一双小手,环顾山顶四人,道:“你们‘江湖四杰’号称是武林正道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小姑奶奶今天就是要看看你们都哪些真本事?过不了小姑奶奶这关,你们四个都给我滚下山去,也省得我那三哥来到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钟离克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女娃根本不是鸾儿小姐身边的女童,而是另一位相亲者的妹子。 数声笑语,却是司徒锦、莫七和谢天魁,三人得知受了女娃的戏弄,一个个忍俊不禁,笑声出口。 钟离克也在笑,虽然女娃已经点明要领教他的枪法,可堂堂“银枪”又怎能同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娃过招,所以他只顾自嘲,完全没有将拉开架势的女娃放在眼里。 女娃小脸一寒,脚下连晃,闪身逼近,右手并出二指,对着钟离克腹部“气海”穴点去。 钟离克笑容不减,脚下轻动,飘身避开一丈多远。 女娃先是一进,追击而至,欺身靠上,而后急退,定身原地。脸上也布起笑容,冷笑。 钟离克脸上的笑容先似雕塑般僵硬,随即又逐渐消散,换以惊疑之色。 司徒锦、莫七、谢天魁亦不再发笑,因为他们均已看出,女娃近身的瞬间,钟离克小腹“石门”、“关元”、“四满”三穴已被那女娃一一点过。 钟离克缓缓垂目,看了看适才被女娃点过的小腹。再又抬头,正色看去,道:“好身手!”他腹部三处大穴虽被点中,可那女娃手下并未发力,所以无碍。 “出枪?”女娃再次出言挑衅。 钟离克叹息一声,摇摇头,而后捧起笑脸,道:“在下已经败了,还请小妹妹放过在下一马!” 女娃收势站直,道:“那好,你可以走了!” 钟离克苦笑一声,道:“败是败了,可走却是不能!今日若是不能一睹鸾儿小姐芳容,钟离克绝不下山。” “死赖着不走?”女娃杏眉倒竖,叱道:“那好,小姑奶奶把你丢下山去也就是了!”说着话,她似一只灵猴,贴着雪地滚出,对着钟离克扫出一腿。 钟离克脚尖点地,飘身荡出两丈多远。女娃飞身扑来,对着他的小腹再又连点去四指。 可惜,女娃飞身一扑远不及钟离克荡出的距离。手指仅是在钟离克身外数尺凭空点下,却连钟离克的衣襟都没能触及。 女娃的小脸沉了下来,叫嚷道:“不许跑!”再又飞身扑上。 “跑还是要跑的!”钟离克嬉笑着回应,荡身飘开,不容女娃近身。 女娃扑了四五次,始终靠不近钟离克身前,怪叫一声,你来!”突然掉转脚步,奔着莫七扑去。 莫七逃得比兔子还要快,女娃刚刚朝向他,他已经接连两蹦,逃在了四五丈外。 女娃再转,转向司徒锦。可她连司徒锦的动作都没能看清,司徒锦业已在她眼前消失。她接连转身,原地转过两圈,却连司徒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谢天魁嘿嘿笑着,提醒道:“他一直躲在你的身后。”他不发声还好,刚一开口,女娃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女娃的脑后传来一声轻笑,似是在笑女娃刁蛮任性,又似在笑谢天魁引祸上身。 谢天魁见那女娃的小脸气得发青,瞪着眼睛奔自己而来,不由为之咋舌,道:“都是老谢多嘴,这亲不相也就是了,就此别过!” “不行!”女娃蹦到谢天魁对面,气鼓鼓的道:“小姑奶奶憋了一肚子火气,若是不发泄出来非得气死不可,你得陪小姑奶奶打过!”说话间,也不再顾及章法,原地跳起,并指发力,对着谢天魁的胸口点落。 “噢!”谢天魁倒也实诚,点了点头,道:“既是这样,老谢陪你打过也就是了!”当即止身,站定当地,挺着胸脯,任由女娃点来。 女娃跳起两尺多高,勉强触及谢天魁的胸口,一气点下十余指。谢天魁尽将这些来指受下,可却无恙。女娃却“哎哎呀呀”的怪叫起来。 谢天魁人送尊号“铁拳”,一身外门硬气功更是刀枪难入,莫说一个区区十岁的女娃,便是江湖一流的高手,只要是拳脚上的功夫,他都能生生受下。 女娃稚嫩的手指岂能与谢天魁这一副钢筋铁骨相抗,十余指过后,她那两根手指已经肿得有如两只小棒槌一般,也难怪她“哎哎呀呀”的怪叫不止。 伴随着女娃的怪叫,谢天魁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却是女娃的手指搔得他奇痒难耐,禁不住发声出口。 女娃已经吃到了苦头,本欲就此作罢。可又见谢天魁“嘻嘻哈哈”的发笑,怒气又起,便也不再理会肿痛的手指,落地之后再又跳起,摆腿发力,对着谢天魁的小腹踢去。 “九妹?就知道你在耍滑头,骗我在山下避风雪,自己却跑来捣乱!”一声莺语,听在众人耳中如同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说不出的舒服。 满身怒气的女娃闻声一呆,对着谢天魁做了个鬼脸,脚下变踢为踏,蹬着谢天魁的肚子上窜,小手一勾他的肩头,似一只灵猫,跐溜翻过,躲在他的身后。 未见其人,仅闻其声,谢天魁业已化作一尊站佛,直着眼睛看去。 第一章:邪魔现世(一) (一) 鹰鹫岭上雪大风狂,猎户们都躲在自家的屋子里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唐十三像其他猎户一样,裹着件羊皮袄,蜷缩在火炉旁;一口腊肉,一口老酒,先让肉香与醇酒在口中交融翻转,而后一同吞下,再惬意的咂咂嘴,半闭着眼睛回味口齿间残留的余香。像这样的日子真是比神仙还要逍遥快活。 外面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酒兴正浓的唐十三微微挑起略带几分醉意的眼皮,懒洋洋的喊道:“虎子?这么大的雪还到处乱跑?快进屋!” 门被拉开,伴随着屋外的风雪,一老一少带着一股寒气站到了屋内的土台上。 唐十三似乎被径直扑入屋内的阴寒所侵,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瞥眼看来。 “打扰。”土台上的老人打了声招呼,道:“雪大风寒,老朽想讨杯热酒。” “呦!”唐十三急忙站起身,看了看满身皆是霜雪的一老一少,笑道:“老人家?这么大的雪还要出门?快进来烤烤火!”随手搬来一条长椅,放在火炉旁。 “关门。”老人对身后的少年叮嘱一声,沿着土阶步入屋内,坐在了火炉旁的长椅上。 少年拉紧房门,侵入屋内的风雪立时消无,温暖的炉火映红了他半张脸。“咳咳……咳……”他一边轻咳一边行下土阶,站在老人身后。 唐十三刚要落座,随意间再又瞥了一眼老人,只见老人红光满面,可身上却只是穿了件浅灰色的长衫。唐十三不由一呆,探着身子,撅着屁股呆愣在那儿。 老人笑呵呵的看着他,头上灰白色的鬓发、脸上灰白色的眉毛、颌下灰白色胡须上的霜雪业已融化,汇聚成颗颗水珠,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屋子里静得出奇,除了“噼啪”的炉火声便是“滴答”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滴过七下,唐十三僵硬的身躯终于开始缓解,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 “老人家?”唐十三一脸惊奇,道:“寒冬腊月,您只穿了件单衣,这可怎么得了!”说着话,随手除下自己身上的羊皮袄,递向老人。 老人笑道:“无妨。” “不必。”老人身后的少年轻轻一闪,跨步来到,单手抵在唐十三递来的羊皮袄上。 唐十三一愣,抬头来看。猛的,他浑身一凛。却是少年的双眼爆射出毒蛇一般恶毒的目光,似欲随时向他扑噬而来。 “不得无礼!”老人轻声斥责,道:“还不退下。”少年收去恶毒的目光,垂下头,闪身退回,依旧站在老人身后。 唐十三尴尬的笑了笑,收回皮袄,裹在身上。他再又瞥了少年一眼,见他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禁不住道:“这孩子怕是受了些风寒……”正说着,少年“咳咳……咳……”又再轻咳。“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就好了!”唐十三将火炉旁的酒壶递给老人,跑去一旁忙活起来。 少顷,一只铁锅挂在了火炉上,屋内渐渐充斥起辛辣的老姜味道。老人筋了筋鼻子,挑起眼皮看了看唐十三,将酒壶凑在唇边,咕噜噜灌下一大口老酒。 唐十三在火炉内加了些劈好的木头,坐在老人对面,道:“老人家,您靠一件单衣就敢顶风踏雪登上这鹰鹫岭,我看您必定不是凡人。”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哥说笑了!” 唐十三再对老人仔细打量,似乎越看越觉得老人不同凡人,道:“唐十三冒昧的问一句,老人家仙居何处?” 老人捋了捋颌下灰白的胡须,道:“太虚山,无极观。” 天下哪有什么“太虚山”!可唐十三却是不知,只道自己久居深山,孤陋寡闻,惊呼一声,“呦!”急忙起身,跪在老人身下,道:“原来真是位老神仙,唐十三不知道老神仙法驾来到,还请老神仙莫怪。” “快起!快起!”老人右手成掌,横在胸前,轻轻上抬,道:“老朽不过在山野间枉活了几年,万万不敢当此大礼!”唐十三只觉得有一股无形之气将他缓缓托起,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老人微微一笑,随手拿去唐十三吃剩的腊肉,咬下一块,加一口老酒,不紧不慢的吃喝起来。 唐十三对老人已是敬若神明,此时见他竟然吃食起自己剩下的腊肉,急忙道:“老神仙稍等。”重新取来两条腊肉,用手掌擦了擦其上的浮灰,捧在掌心之中,双手奉上。 老人怔怔的看来,面上似有疑色,而后用眼神示意唐十三将腊肉放在木桌上。唐十三会意,用皮袄擦了擦脏兮兮的木桌,面带恭敬,将两条腊肉供奉其上。 这时,铁锅里的姜汤也已煮好。唐十三取了只泥碗,盛了半碗姜汤,递与脸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略微迟疑,可还是接去了泥碗,三两口便把滚烫的姜汤灌进了肚去。 “十三叔?”伴随着一声呼唤,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拉开房门进了屋来。 老人径自吃肉喝酒,对少年的来到本未在意。不知为何,他的耳朵突地一动,猝然间,他猛的转过头,双眼紧盯着刚刚进门的少年,眨也不肯眨上一下。 少年自从进门之后便开始拍打身上积雪,冷不防瞥见屋内歇脚的一老一少,先是愣了愣神,而后顺着土阶行下,将手中的两只山鸡丢在墙角,看了看唐十三,再看看客人,似在询问。 唐十三笑着斥道:“虎子?这么大的雪也跑出去耍?”一边打扫着少年身上的残雪,一边又道:“还不见过老神仙和这位小哥?真没规矩!” 少年很是腼腆,头也不抬,嘟囔道:“见过老神仙,见过小哥。” 老人默默的看着少年,瞳孔渐渐收缩。原来,这个被唐十三称作“虎子”的少年身上只穿了条大号的短裤,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一物。 猛的,老人双眼又是一亮。却是虎子的身上开始升腾起层层雾气,那些因为霜雪融化残留在他的身上的水渍竟在片刻间被他体内散出的热气烘烤得一干二净。 老人还在盯着虎子,由上至下,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个遍。渐渐的,他眼中开始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便如同一位久居山中采玉的石匠,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块无与伦比的绝世美玉一般。 唐十三注意到老人的变化,笑呵呵的道:“这孩子是我大哥六年前的冬天在山里发现的,大冷的天儿,他就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我大哥当时还以为是个人参娃娃,赶紧拿出根红绳系住他的脚丫,生怕他跑了。可到了后来才知道,哪是什么人参娃娃,就是个孩子!” 老人的目光自虎子身上转回,抿下一口酒,道:“好!好!好孩子!” 唐十三随手拎起墙角的山鸡,一边收拾一边道:“这孩子学什么像什么,您老看看,”提着山鸡对老人晃了晃,“这么急的风雪,就是我们这些老猎手也不敢出去狩猎。他一个孩子,愣是弄了两只山鸡回来!” 虎子蹲在墙角,帮忙收拾着山鸡,道:“六叔说过,风大雪疾的时候,别的猎物都闭洞不出;山鸡没有洞穴藏身,只好躲在山坳里,动也不动;只要摸准了山坳,这些山鸡没得跑,一逮一个准儿。” 唐十三道:“你六叔也是胡吹,怎么不见他大雪天跑去山坳里捉山鸡,就知道糊弄你!” 虎子憨笑着道:“几只山鸡哪还用得着六叔出手啊!六叔说了,大雪天儿,为了几只山鸡,不值当!” “是啊!”唐十三叹道:“自从你小子拉得开弓,鹰鹫岭上野兔、山鸡这些小东西就都被你包了,别说你六叔,就是你十三叔也有几年没动这些小东西了!”说话间,他和虎子已经将两只山鸡收拾干净,随即提来,架在火炉上烤。 老人轻轻抽动鼻翼,“这两只山鸡倒是不错!”随手从袖管里取出几块银子,递与唐十三,道:“这里有些散碎银子,小哥收着,全当是老朽的一点心意。” 唐十三一时间手忙脚乱,急道:“老神仙这是说的什么话!小的今日得遇老神仙,不过供奉了些许酒肉。只恨家中并无银钱,不能拜访仙山,敬上三柱高香,为老神仙添些灯油钱,哪里还敢收取老神仙的仙资!只求老神仙闲暇之时能为小的高堂老母颂上几句真经,为我那老娘添福添寿,小的就拜谢老神仙天恩了!”说着,他屈膝跪地,对着老人叩拜起来。 “好说!好说!”老人呵呵一笑,道:“难得你一片孝心,倒是老朽唐突了!”将那几块散碎银子收在袖内,再将唐十三轻轻扶起。 “咳咳……咳……咳……”虽然喝过了姜汤,可老人身后的少年似乎并不见好,反而严重了许多。 老人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线阴冷的目光。可待他转回头,脸上却又是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容。 不一会,山鸡业已烤熟。酱紫色的烤鸡上不断渗出的油脂一滴滴落在火炉中,滋滋作响。本就不大的屋子里瞬时充满了烤鸡的香气。 “老神仙请用。”唐十三取下一只山鸡,垫在皮袄上,双手奉给老人。 老人微笑着点头,接过山鸡在手,扯下一条鸡腿,随手丢在身后。“咳……咳……咳……”脸色苍白的少年又在咳嗽,却见他轻展手臂,已然将老人丢来的鸡腿接在手中。 “虎子?来。”唐十三自火炉上取下另一只山鸡,递给了虎子。虎子接在手中,三两口下来,一只鸡大腿已经不见;又是几口,另一只大腿同样消失;片刻之间,整只山鸡便只剩下了他手中握着的两根大腿骨,其余尽皆入腹。 “老神仙!”唐十三笑着道:“您看这孩子,吃鸡不吐骨头,活生生一个虎崽子,怪不得我大哥给他取名叫虎子!” 老人也是一笑,手提烤鸡凑在鼻下,轻轻一嗅,便要动口。就在此时,便听他身后的少年“哇……”的一声,将刚刚吃下的山鸡肉以及喝下的姜汤尽数吐了出来。老人先是一愣,看了看手中的山鸡,再慢慢侧转头去,看向身后的少年。 少年适才的脸色乃是苍白如纸,可现今却隐隐透出一股青黑之色。 唐十三急忙道:“老神仙!这位小哥怕是病得不轻,只靠些姜汤怕是不行,得送他去瞧大夫!” “好!”老人满口答应,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一种诡异的笑,那是一种充满了阴冷与邪恶的笑容。 少年怯怯的看向老人,喃喃一声:“爷爷?” “嘭……”的一声,一柄通体乌黑的宝剑自少年身后所背的木匣内射出,屋内瞬时不见它物,尽被阴冷的寒光所笼罩。 虎子虽然赤身**仍可不惧风雪,但对那柄宝剑散发出的阴冷寒光却是一颤。 唐十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声道:“老神仙?您这是做什么?” 通体乌黑的宝剑业已持在老人的手中。老人眼中透射出利刃一样的寒光,静静的注视着跪在脚下的唐十三。 “咕噜”一声,一颗人头落地。但见其上的人脸,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一股青黑之色。 第一章:邪魔现世(二) (二) “这孩子乃是老夫的剑奴,正因为他是老夫的人,所以老夫情愿自己动手也不愿别人来杀!”灰衫老人立于屋内正中,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阵阵邪气,阴声道:“唐家老太?老夫知道你们蜀中唐门门下高手有七犬十三鹰之说,只可惜这二十个鹰犬加在一起也不是老夫的对手!老夫早就听说你唐家老太凭借手中一根翠竹杖行遍蜀中无敌手,不知老太可否有胆领教领教老夫手中这柄无极神剑?”他的声音愈到后来愈加尖细,最后几乎变成了尖声狂啸,直震得门外屋顶的积雪扑哧扑哧坠落。 伏在地上的唐十三只觉得双耳欲聋,疼痛难忍,禁不住哀声祈求:“老神仙!饶命,饶命!小的无心冒犯,如有不敬,还请老神仙手下留情!” 虎子缩在墙角,弯弓搭箭,瞪着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老人。 灰衫老人见门外无人应答,转目看向唐十三,冷声道:“说?唐门人等藏身何处,唐家老太可否同来?” 唐十三抬起头,面带疑色,道:“唐门?小的从未听说过什么唐门!”灰衫老人面色一沉,怒道:“胡说!”唐十三这才想起老人适才之言,忙道:“老神仙,小的乃是自您口中第一次听说什么蜀中唐门,在此以前……的确从未听说过!” 灰衫老人冷笑一声,看样子自是不信,阴声问道:“你刚刚下得是什么毒?是不是你们唐门新近配制出来的无色无味的剧毒?”“下毒?下什么毒?”唐十三懵懵懂懂的反问了一句。灰衫老人猛然瞋目,剑指无头少年的尸体,道:“这娃娃乃是老夫的剑奴,若非中了你们唐门的剧毒在先,老夫又怎会砍下他的脑袋?” “没……没有啊!”唐十三脸上尽是不解,道:“他只是受了些风寒,哪里中了什么剧毒?” “胡说!”老人手中的利剑再又指向地上的人头,严声发问:“若非身中剧毒,他脸上怎会有一股隐隐的黑气?若不是你在那山鸡之中下了剧毒,这娃娃吃了你的山鸡为何呕吐不止?” 唐十三苦着脸道:“寒气入侵,自然要上吐下泻,吃两副草药发发汗也就无碍了!”“当真?”老人反问了一句,眨了几下眼,思索一番,道:“你把地上的烤鸡和桌上的腊肉吃给我看。”“诶!”唐十三应声起身,拾起地上的烤鸡,拭去鸡皮上沾染的尘土,道:“小的吃给您看!”凑在嘴边,便要下口。 “哼!”一声冷哼,灰衫老人的手臂突然一动,手中那柄通体乌黑的宝剑径直刺入唐十三的心口,又自后心透出一尺余长。唐十三先是一怔,垂下头看看自己的前胸,再缓缓抬起头,看看老人,道:“你……”他只吐出一个字,老人手中的利剑业已抽出。随着利剑的离去,唐十三立时气绝,尸体亦扑倒在地。 老人看着手中的利剑,冷笑一声,道:“你已经在烤鸡上撒过了解药,这只烤鸡自然毒你不死。可惜你逃不过老夫的法眼!” “嗖……”龟缩在墙角的虎子偷偷转去老人的侧身,放了一支冷箭。 “臭小子!”老人一边笑骂,一边轻甩衣袖。来箭当即转向,“噗”的一声,射入土墙。 虎子哪里见过这等功夫,双眉上挑,瞋目一呆,随即又在墙角的箭袋之中取来一支箭,搭箭拉弓,再又向那灰衫老人瞄去。 灰衫老人甩袖拨开冷箭之后便不再理会虎子,而是一眼微闭,一眼微睁,对着唐十三的尸体自语道:“你若真是唐门十三鹰之一,怎么你的武功竟会如此不济?” “嗖!”虎子再又转去老人的身后,对着他的后心射去一箭。老人看也不看,翻动手腕,回转利剑,刚好挑中来箭的箭镞。但见那支箭借力向上,“噗……”射入屋顶的茅草之中。 灰衫老人犹在喃喃自语:“莫说你是唐门门下,便是唐门老太亲临,怕也避不开老夫那一剑!”他摇头叹息,“唉!”踱步来到剑奴的尸体旁,解下剑匣,“铮”的一声,手中那柄通体乌黑的宝剑归入到剑匣之内。 此刻,虎子的弓弦上再又安好了第三支箭。但他并没有冒然射出,而是在皱眉思索,似要找寻出先前两箭接连失利的原因。 老人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却是不理。冷眼见到墙上挂有猎户使用的三爪挠钩,脸上笑意更浓,信手将那挠钩取下,“噗”的一声钩入唐十三的尸体,拖着尸体推门便去。 “嗖!”虎子的第三支箭终于放出,但却慢了一步,自老人身后掠过,射在了门框上。 “都出来?”老人在门外呼喝起来,“让老夫看看你们蜀中唐门一共来了多少好手?” 虎子单手持弓,拎起箭袋,疾步奔出。 屋外,风雪已停。随着灰衫老人的呼喝,唐家兄弟纷纷推开家门,向这边看来。 “六叔!七叔!”虎子一边奔跑,一边喊叫着:“他杀死了十三叔,你们快来。” 唐家兄弟的房屋彼此相邻,成环形建在避风的山坳里,靠得最近的便是唐六、唐七兄弟,相距不过十余丈。兄弟二人七听闻虎子的叫喊,急忙在自家门外拎起钢叉,奔着灰衫老人冲上。 唐老太太也闻声出门,拄着一根花椒木拐杖,跟在一群儿子的身后,颤颤巍巍的赶来。 灰衫老人手下略微发力,挠钩上拖拽的尸体“嗖”的窜出,跌落在唐六、唐七的脚下。 “老十三……十三弟……”唐家兄弟先后来到,扑在唐十三的尸体旁,哀声哭嚎。 虎子也已临近,距离老人四五丈远停下身来,搭弓瞄向老人的后脑,对唐家兄弟提醒道:“这个老头很厉害,我连射了他三箭都没有射中他。” 唐家兄弟一个个跳了起来,狂睁一双双充血的虎目,各持钢叉冲上。 灰衫老人飘身靠近,单手端起挠钩,一边挥动,一边数道:“一个……两个……三个……”随着他一个个数过,唐家兄弟不是被挠钩挂断脖颈,便是被挠钩撞破胸膛,相继惨死在雪地之中。 “住手……住手……”唐老太太一边颤颤巍巍的前行,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着。 唐家兄弟眼见自己的亲兄弟一个个惨死在灰衫老头之手,早就急红了眼,哪里还停得下来,拼了命的往上冲,恨不能当即便将这老头捅出百十个窟窿来。 “十一……”当灰衫老头数到“十一”的时候,唐家一十三位兄弟便只剩下了唐老大。 虎子的箭袋早已空空如也,可他却连灰衫老头的一片衣角也没能碰到。 唐老大的眼中有愤怒、有狂躁,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他想不明白,唐家兄弟聚在一起可斗豺狼虎豹,为何偏偏斗不过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气喘吁吁的唐老太太终于赶到,眼前是十二个儿子暴尸雪地的惨景。“老二?老三?老四……”老太太声音悲戚,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呼唤着,直至唤到“老十三”,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回应。 “娘……你和虎子……快走……”唐老大的嘴里呛着鲜血,却还不忘提醒老娘和虎子逃命。而在此时,他的右胸已被灰衫老头手中的挠钩洞穿。那支挠钩的一爪自他背脊钩入,再由前胸透出,锋利而又闪烁着寒光的挠钩钩刺、龇出胸口的皮肉与胸骨、泂泂涌出胸外的鲜血,共同勾画出一副人间炼狱般凄惨的景色。 灰衫老头松开挠钩,自唐老大身前缓缓探出头来,看向唐老大身后的唐老太太,微笑着道:“唐老太太?可还认得杨某?” 虎子绕过老头,跑去拉住唐老太太的手臂,一边拉扯,一边叫道:“奶奶,快走,我们快走。” 唐老太太未动,颤抖着手拭去脸上残留的老泪,花椒木拐杖猛的一顿,道:“老先生?我们唐家和你有何冤仇,你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灰衫老头用警惕的目光注意着老太太的一举一动,慢腾腾的道:“唐老太太?四十年未见,你的模样的确变了,变得杨某都不敢认了。你的声音也不一样了,连我这个老相识都听不出你是谁了。你看看,我们都老了。杨腾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无极神剑,而在你身上同样也找不到当年唐家大小姐的半点影子了!” “四十年前?”唐老太太的脸上满是迷惑,沉吟良久,道:“老婆子十四岁便嫁入了唐家,一直住在这鹰鹫岭上。四十年前……老婆子记不清了。老婆子只记得,刚来到岭上的时候,这里确有几家猎户,可邻里间互敬互助,并无嫌隙。都是穷苦人家,谁家短了些柴米油盐,还要相互周济。等到男人们外出狩猎,鹰鹫岭上的女人们便要相依为命,整天还要为自己的男人担惊受怕,彼此间相互劝慰,形同一家,哪里还生得出仇怨来?” 唐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老婆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大小姐,也不认得什么无极神剑。杨老先生?你敢确定自己认准了人,寻对了仇?” 杨腾脸上起疑,可警惕的目光依旧不敢离开老太太。他用手指向唐家兄弟的尸体,道:“唐老太太?这唐门十三鹰都是你的儿子?” 唐老太太点点头,道:“他们都是老婆子的儿子!”又再摇摇头,“可老婆子从未听说过什么唐门十三鹰!” “扑通……”一声,唐老大扑倒在雪地里,口中喃喃道:“你……你杀……杀……”话未说完,人已气绝。 唐老太太瞪圆了双目,替儿子说出了未完的话,“你杀错了!” 杨腾“哼”了一声,道:“唐门有十三鹰,你唐老太太就有十三个儿子,而且同样以年纪排序,从唐大一直排到唐十三?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唐老太太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杨腾,道:“我那老头子不过是个猎户出身,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又如何给这些儿子取名字?我这些儿子不按年纪向下排又能怎样?” 杨腾慢慢靠近,再又对着唐老太太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疑声道:“你真不是唐门的唐老太太?你真不认得杨某?” 唐老太太颤颤巍巍迈前一步,“呸……”一口浓痰吐在了杨腾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道:“杨腾?你不问青红皂白,枉杀了我十三个儿子,老婆子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你,把你的肉一块一块……”怒骂之中,血气上涌,攻入心室。激得她双眼一黑,软软的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杨腾冷不防被老太太一口浓痰吐在脸上,整个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箭一般退窜出三丈多远,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地,脸上全无半点血色。 “奶奶?奶奶?”虎子呼唤着,一边扶着唐老太太的身子坐起,一边用小手不停的为她捋着心口。 过了好久,老太太终于舒出一口气,缓缓苏醒过来。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四周,昨晚还围在自己左右喝着腊八粥的十三个儿子,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心一阵又一阵刺痛,眼中渐渐涌出泪水……而后,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霹雳哗啦的散落在冰雪之上。 第二章:无极魔尊(一) (一) 虎子偷偷看了看仍在远处径自发愣的杨腾,凑在唐老太太耳边,催促道:“奶奶?我们走,我们快走。”“不!”唐老太太一把将他推开,手抓花椒木拐杖,挣扎着站起,颤抖着手指指向杨腾,一字一句的道:“杨腾?老婆子今日指天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为我这十三个惨死的儿子报仇!” 杨腾不再发愣,偷偷看了眼唐老太太,悄悄用手指蘸了蘸脸上的浓痰,凑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而后张开手掌,将脸上的浓痰通通擦在手心,定睛看过。“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自言自语,“不是……真的不是‘百日逍遥散’……里面真的没有毒……她真的不是唐门的老太!”猛的转向唐老太太,一脸不屑,狂声道:“老夫一生杀人无数,也不多你一个仇家,你若想找老夫报仇,老夫随时恭候。” 唐老太太的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平静,淡淡的道:“你错了,如果我是你,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复仇的祸根!” 杨腾一怔,道:“你要老夫杀了你?”唐老太太点点头,道:“不错!杀死我这样一个孤老婆子绝不会浪费你多少气力,可留下我,你一定会后悔。”杨腾咧嘴一笑,摇了摇头,道:“全家都死了,就剩你一个孤老婆子,你自然一心求死,可惜……老夫不能杀你!” 唐老太太问:“为什么?”杨腾的脸上再又挤出笑容,道:“因为你不会武功,因为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老婆子,因为你根本不配老夫出手!”唐老太太颤声道:“你……你还在乎配不配?难道我那十三个儿子便配得上你来杀,我这个孤老婆子偏偏就不配?” 杨腾无奈的道:“你这些儿子原本也不配老夫出手,可谁让你家的老十三又是酒、又是肉的献殷勤,还不肯收老夫的银子。偏偏又赶上老夫的剑奴身体不适,偏偏又赶上你这一家子姓唐,偏偏又赶上那剑奴病发……” “唉!”他叹息一声,继续道:“要怪还是应该怪你家唐十三,明明知道老夫的剑奴受了风寒,可却没能把风寒病发的症状先一步告诉老夫,生生让老夫误以为中了蜀中唐门的暗算。老夫为了保全‘无极神剑’的名号,不得已杀了那剑奴。又违背了先师的教诲,杀了你家的老十三!”谁也不曾想,叹息之余,他猛然回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痛声自责,“那小子根本不配老夫出手,更不配老夫出剑!堂堂‘无极神剑’竟然为了几个猎户……”他屈膝跪地,“先师啊!弟子不争气,折损了您老人家的威名,竟然对几个山野猎户下起了杀手!”说话间,他双手齐动,对着自己噼里啪啦再又抽下十三记耳光。 唐老太太“哼”了一声,眼中戾气突显,道:“你杀死我十三个儿子时没有一丝心软,现在却因为他们不配你出手而惩戒自己。你……你……便是地狱里的魔鬼也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心肠!” “好!”杨腾站起身,缓缓呼出一口气,心绪舒畅了许多,对着雪地上十三具尸体道:“你们本不该死,因为你们根本不配老夫出手,都怪老夫一时糊涂!这件事老夫记下了,而且老夫也已经教训过自己,今后少犯这样的糊涂便是!” “疯子!真是一个疯子……”唐老太太将十三个儿子的尸体一具具拖在自家院外,口中喃喃道:“他真的是一个疯子!” 老太太坐在儿子的尸体旁失心疯语,虎子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掉头跑进一间木棚,抱了一大捧木板返回,放在老太太身旁,道:“奶奶?我看到爷爷的坟上竖着这样一块木牌牌,你给叔伯们也都竖一块吧?” 老太太呆呆的拾起一块木板,直着双眼,用她那因为苍老而弯曲变形、满是褶皱的手指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抠出“唐大之墓”四个大字…… 虎子不知在什么地方寻来一把铁锹,默不吭声的挖掘起来。很快,十三座冰穴出现在他的锹下。 唐家十三个兄弟一个个被拖入冰穴内,其上覆以冰雪,十三座坟墓就此完成。 “嗒嗒……嗒嗒……”就在虎子刚刚安葬完唐家叔伯的时候,空寂的山坳里传来不急不缓的马蹄声。 不一会,山坳的小路上两两行出八人八骑。当前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出头,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堪称俊秀,只是眉宇之间透着股骄淫之气,一看便知是位大户人家的浮夸少爷。他身边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模样,身材小巧,玲珑可爱。两人身上都披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坐下是洁白如雪,不带一丝杂毛的神驹。其后六人座下骑黄骠马,腰挎宝剑,身披紫绒斗篷,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豪气,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可见身手均是不凡。 一行八人,沿着小路,经由唐老太太身后行过。少爷突然紧蹙眉头,止马定身,用马鞭点了点唐老太太,没好气的斥声责问:“老太婆?这是怎么回事?” 唐老太太以指为刀,正在为最后一个儿子刻写墓碑。听闻少年无礼责问,憋着一口怨气,冷声回应道:“难道老婆子为自己的儿子立块墓碑也不成吗?” 少爷的马鞭指向唐老太太手中的木板,道:“唐十三是你的儿子?” 唐老太太头也不回,道:“是!” 少爷道:“这么说,你有十三个儿子?” 唐老太太道:“不错!” 少爷看了看身后端坐马上的六位精壮汉子,又问:“老太婆,你的十三个儿子都死了,都是今天死的?” 唐老太太应道:“是!” 少爷对着六位精壮汉子使了使眼色,六人翻身下马,一个个手握剑柄,将唐老太太围在其中。 虎子端起铁锹奔上,叫嚷道:“你们干什么?” “哪儿来的小崽子?”但听一声娇叱,虎子只见一条黑影射在身前,又觉得手中一空,铁锹已被来人夺去。虎子瞪眼来看,却是陪伴在少爷身边那位十六七岁的“可爱”女孩。 此时,“可爱”女孩杏眉倒竖,面若冰霜,全然没有半分可爱之态。她随手将虎子的铁锹丢弃在地,张手撑住虎子的脸,推动他连退数步,讥笑一声,道:“滚开,别在这里碍事。”回手自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虎子的颈下,“你要是敢多事,我就会用它割断你的喉咙。”说话间,她掉转匕首,用刀柄对着虎子的肚子轻轻一点。 虎子但觉小腹一阵剧痛,呼吸也无法为继,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宣儿对着摔坐雪地,一时间无法起身的虎子瞪去一眼,警告道:“好生呆着。”随后转身,收起匕首,嘻嘻一笑,唤了声,“表哥?”似一只依人的小鸟,飘去了少爷的身畔。 少爷道:“宣儿?何必跟个野孩子一般见识!”宣儿撅起嘴,撒着娇道:“人家怕他伤到你嘛!”“就凭他?”这位少爷嘲笑一声,看也没看虎子一眼,自马上慢腾腾行下,见宣儿面带不悦,对着她捧起笑脸,道:“好好好,表哥知道你是担心我,表哥不该说你,表哥向你道歉!”宣儿立时露出了笑脸,眼神之中也荡漾起春.情。那少爷看了看被六位精壮汉子围在其中的唐老太太,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当即会意,轻轻点头,两人相伴行上。 “老人家?”宣儿在唐老太太身后三尺站定,柔声道:“晚辈姓赵,乳名宣儿。这位是我的表哥,姓唐名元霜,乃是蜀中唐门的二少爷。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蜀中唐门?蜀中唐门!”唐老太太重复了一句,猛的转过身来。“啊!”宣儿一声惊叫,连连退后。两名精壮汉子立即上前,拔剑在手,护在她的左右。 听闻宣儿的惊叫,二人还以为唐老太太欲对她出手行凶。可上得前来方才发现,唐老太太竟是以手指来抠.挖墓碑上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用手指抠了多久,右手五根手指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血肉模糊的指尖上可以清晰的看见惨白色的指骨。 围在四周的众人哪里知道唐老太太刚刚经历了家门惨祸,一颗苍老的心早已经丧失了对疼痛的感觉。他们只觉得这样一个磨掉了指甲、血肉,还在以指骨抠.挖墓碑的老太太着实令人感到恐惧。 六位精壮汉子、宣儿、唐元霜,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却,直至退在马匹驻留的小路上方才止步。 “他……他是个疯子……”唐老太太用滴着鲜血,露着指骨的手指指向远处的杨腾,道:“他以为我的儿子是你们唐门十三鹰,所以把我的十三个儿子都杀了……都杀了……” 杨腾此时远在十数丈外,背手矗立在冰雪之上。他已经站在那里好久,自从唐老太太开始拖拉儿子们的尸体,他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曾动过。 唐元霜顺着唐老太太的手指看去,眼珠骨碌一转,再又面向唐老太太,道:“你们是什么人?” 唐老太太道:“我们一家靠狩猎为生,是这鹰鹫岭上的猎户。” 唐元霜摸出一锭银子,丢在唐老太太脚下,道:“我们唐门门下有十三位弟子与你这些儿子同名同姓,我不想触了他们的霉头,所以……你得把墓碑上的姓氏抹掉。” “抹掉?”唐老太太道:“我的儿子们刚刚被那个发疯的老头杀死。老婆子走路都得靠着根拐杖,自然无法为他们报仇,也就只能给他们坟前立块木板,你还要老婆子把他们的姓氏抹去?呸……”她唾去一口,手指唐元霜,“亏你还是唐家的子孙?你也配姓唐?”手指转向远方的杨腾,“他真正要杀的是你们唐门的人,不是我们这些姓唐的猎户。你带着这么多人手,又有刀剑。去,去把他杀了,把他杀了。” “你随便说说我们就信了,真以为我们是三岁的娃娃?凭你几句话,我们就去找人家拼命?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不关我们的事!”宣儿看出她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家的老太太,惊恐之心尽去,道:“既然我表哥说你的这些儿子触了唐门十三鹰的霉头,而且你也收了银子,那你这些儿子就不能再姓唐了!”转身看向六位精壮汉子,示意他们动手。 六位精壮汉子疾步上前,利剑出鞘,将十三块木板上唐老太太以血肉抠.挖成的“唐”字一一斩去。 唐老太太走起路来尚且颤颤巍巍,哪里阻止得了这些精壮汉子,连连以花椒木拐杖柱地,仰天狂叫:“青天在上,这是什么世道……”脚下一软,昏倒在地。 第二章:无极魔尊(二) (二) “唉!”杨腾慢腾腾的行来,站在唐老太太身边,默默的看着她,轻声叹息。 六位精壮汉子训练有素,眼见灰衫老人目无旁人,径自来到,对着昏厥倒地的老太婆轻声叹息,不知他意欲何为,急急退守在唐元霜、宣儿左右,成扇形防护,持剑以对,小心戒备。 唐元霜清了清嗓子,抱拳施礼,道:“蜀中唐门唐元霜,见过前辈。请恕晚辈眼拙,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 杨腾怔怔的看来,突地一笑,道:“不能说!” 唐元霜愣了愣,道:“不能说?” 杨腾道:“当然不能说,说了你们便要对付老朽,老朽又不能杀了你们,纠缠起来岂不麻烦?”他所说的“不能杀”本是指唐元霜等人不配他出手。可宣儿偏偏以为他那“不能杀”乃是不敌之意。 “疯老头?”宣儿唤了一声,马鞭指向昏倒在地的唐老太太,道:“刚才这老疯婆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杨腾道:“听到了。” 宣儿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不真!”杨腾急忙摇头,道:“唐门不来招惹老朽,老朽何苦自惹是非。” “招惹了你又能如何?”宣儿见他似有怯意,言语更加狂傲,嘲笑道:“疯老头?别说唐门十三鹰,便是我们赵家这六位门徒,你对付得了吗?” 唐元霜眉梢轻动,递给宣儿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多事。岂料宣儿突然抖手扬鞭,叱道:“疯老头,问你话呢,怎么不答?”马鞭照着杨腾抽去,杨腾竟然不躲。“啪”的一声,马鞭抽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紫红色的鞭痕。 “说话?”宣儿扬起马鞭,又欲抽去。唐元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够了!” 杨腾摸了摸脸上的伤痕,道:“原来是蜀山赵家赵奎安的天仙剑!” 宣儿闻之一呆,她刚刚那一鞭确实是由家传的“天仙剑法”演化而来,不想竟被这疯老头一眼看破。 唐元霜松开了宣儿的手腕,对杨腾再次抱拳施礼,道:“舍妹无礼,出手相犯,元霜在此赔罪了。都是舍妹年幼无知,还望前辈莫怪。” “不怪!不怪!”杨腾摆了摆手,笑道:“这娃娃说的不错。既然是赵奎安门下高徒,别说是六位,随便站出一位来,老朽也无法应对!” 唐元霜道:“前辈说笑了。仅凭舍妹随手一鞭,前辈便已认出‘天仙剑法’,此等眼力,晚辈等望尘莫及。” “天仙剑法?”杨腾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咧着嘴笑了起来,道:“赵奎安的天仙剑倒还有三分神似,可这女娃……三分形似而已!” 宣儿冷笑一声,道:“好啊!既然我的天仙剑学得不伦不类,便请前辈指点一下他们如何?”当下便欲令六位精壮汉子出手。 唐元霜轻轻摇头,示意六人不可妄动。将宣儿拉近身前,贴耳道:“此人底细不明,岂可胡乱树敌?” 杨腾退后数步,遥声道:“最好不要请老朽指点,他们要是动手,老朽一定比兔子逃的还快。” 宣儿推开唐元霜,蹙眉道:“疯老头说我也就罢了,可我爹是堂堂蜀山仙剑门的门主,他却说我爹的天仙剑法只有三分神似,这口气我咽不下。”说着,她又扬起了马鞭,便要冲上。 唐元霜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劝道:“这老头怪得很,我看还是少招惹为妙,别忘了我们此行的正事。” “你弄疼我了,还不松手?”宣儿气鼓鼓的呼出一口气,跺了下脚,嗔道:“算了!看你的面子,饶了他这次!”唐元霜微微一笑,松开手,道:“别忘了你爹临行时的交待,他说了三遍,要你少生事。” 宣儿面露不悦,赌气道:“知道啦!”却又独自嘟囔,“胆小怕事,好生无趣!” 唐元霜也不理会,转向杨腾,道:“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翻身上马,对宣儿及六位汉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众人相继上马,八匹马踏起片片积雪,奔驰而去。 杨腾遥望八人八骑远去,自语道:“赵奎安?你什么时候立了个‘仙剑门’?有时间老夫真要去瞧瞧!” 虎子此时刚刚可以行动,却是还不能起身。想要站起,腹内便传来阵阵剧痛。无奈之下,他只得跪在雪地上,慢慢爬向昏倒在地的唐老太太。 爬行数步,一双布鞋挡在了前方。虎子抬起头,看到了杨腾。杨腾脚下只剩了布袜,却把鞋子留在了雪地中。虎子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虎子?”杨腾用下颌点了点布鞋,道:“穿上它,送你的。” 虎子摇头,道:“我不要你的东西。”绕开布鞋,继续向唐老太太爬去。 杨腾跟随着他,在雪地上不紧不慢的踱步,道:“虎子?你恨我?” 虎子点头,道:“恨!” “为什么?”杨腾“呵呵”发笑,道:“就因为我杀了你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傻小子,你知道什么叫仇恨吗?杀父为仇,夺妻是恨。做为男人,除去这两种可以算是仇恨,其它的事都算不得什么。” 虎子停止爬行,抬头看着他,眼中充满怒火,道:“那是你的道理,不是我的。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为我的叔叔伯伯们报仇。” “别说那两个字,老夫早就听得耳朵根子起茧子了!”杨腾当真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你饿了便去打些山鸡、野兔,你的叔叔们为了生计去猎杀其它动物。你们为什么可以任意捕杀这些东西?因为相较之下,它们弱小,你们强大。这就是天底下恒古不变的道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虎子垂下头,再又向前爬去,道:“我们是人,不是禽兽。” 杨腾“哼”了一声,跟随他前行,教训道:“别瞧不起禽兽,真正可怕的是人,也只有人才比禽兽更可怕。” 唐老太太不知何时醒来,正躺在雪地上看着爬来的虎子。闻听杨腾的教训,她痛声发笑,道:“恶人作恶也能找出自己的道理,的确禽兽不如。” 杨腾并不理她,而是拉着虎子的胳膊将他拽起,道:“臭小子!你的鸩尾穴被那丫头撞了一下,若是换了常人,半个时辰之内休想动上分毫。咦……”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虎子的胸口揉了揉,以便解去他被半封的穴道。可谁料,就在他解去虎子被半封的穴道的同时,突然有一股强劲的阳刚之气自虎子体内扑出,竟将他的手掌震得微微一麻。令他禁不住疑声出口,连连称奇。 虎子也是一声轻“咦”,因为杨腾不过在他胸口轻轻一揉,他腹内的阵阵剧痛便消失不见。他从小同淳朴的猎户们生活在一起,童心未泯,禁不住歪过头看着杨腾,道:“你是怎么弄的?随便揉了揉,我的肚子就不痛了?” 杨腾同样歪着头看着他,道:“你这娃娃好生福气,不知在哪里得来了一身纯阳内力。你要是肯拜在老夫为师,不出十年,老夫定可将你调教成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虎子嘟囔着,道:“打得过你吗?” “那是不能!”杨腾笑着摇摇头,道:“十年砺一剑,你至多能在老夫剑下走过百招。二十年之后,你或许可以同老夫打个平手。再往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老太太听闻两人对话,神色猛然大变,她似乎猜到了虎子的想法,唤了声:“虎子?”急忙向他招手。 “奶奶!”虎子放步奔来,将老太太扶起。 唐老太太正色道:“虎子?你是不是想要跟这疯老头习武,等你艺成之后再找他报仇?”虎子抬头看了看她,却是不语。唐老太太气道:“说实话,不然奶奶生气了!” 虎子点点头,道:“这老头太厉害,大伯他们伤不了他,我的箭也射不到他。所以我要跟他习武,等我打得过他,我一定要杀了他,为大伯他们报仇。” “好!好啊!”杨腾手舞足蹈的跑上前来,道:“只要你肯拜我为师,让我授你武功,别说你要杀我报仇,就是你要杀我全家我也愿意。快磕头,叫我师父。叫了我师父你就能报仇了。快叫师父,快……” “啪……”唐老太太用她那只已露指骨的手掌狠狠的抽了虎子一记耳光,颤声道:“你若拜他为师,就不仅仅只是学他的武艺,还要在他身前尽孝,为他养老送终!要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的师父便如同你的生身父亲,岂可弑杀?” 虎子未经世事,哪里懂得这番道理。他见唐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急忙改口道:“奶奶不要生气,虎子不拜他为师也就是了!” 杨腾刚刚还在欢声雀跃,如今听虎子说这师不拜了,哪肯甘休,急忙道:“师父不用你身前尽孝,也不用你养老送终。只要你打得过师父,师父心甘情愿让你杀!” 虎子怔怔的看着他,再又看向唐老太太,唤了声:“奶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腾眼珠一转,跨步挡在虎子身前,对唐老太太道:“老太婆!你的儿子都死光了,想要报仇唯有指望这娃娃。现在我愿意收他为徒交他习武,他愿意拜我为师杀我报仇。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你不该反对!” 唐老太太冷“哼”一声,刚要开口;杨腾指下偷动,对着她腹部的“建里”、“水分”两穴轻轻点过;她的身子当即为之一僵,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剩一双眼珠胡乱转动。 “你看?她答应了!”杨腾转身看着虎子,道:“快,磕头拜师。” “呵呵!”但听一声娇笑,有女子道:“那儿有个老头。” 有男人道:“老头有什么好笑的?” 女子道:“当然好笑,老头正在收徒弟。” 男的道:“老头收徒弟又有什么好笑的?” 女子道:“老头想要收徒弟,可孩子却不想拜师父,你说好笑不好笑?” 随着两人的话语,岭上一前一后行出两匹枣红马,马上乃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已三十有余,身后背着一口紫檀木青锋剑。男的身着锦衣,披一件黑色斗篷,看起来雄姿英发;女的穿一件红色的紧身夹袄,身后系一条五彩披风,显得娇美动人。 “麻烦!”杨腾嘀咕一声,对虎子道:“我们走,拜师一事稍后再说!”随手将虎子点倒,扛在身上便走。 “呦?”愈加行近的女子叫了起来,道:“怎么?收徒不成改用抢的了?” 杨腾猛的转身,眼中凶光爆射,道:“腾怀义、文淑雪?老夫知道你们夫妇好管闲事,可老夫的闲事你们最好不要管,要不然……哼!”他冷哼一声,由雪地上拾起自己的布鞋,套在虎子的脚丫上,放步行去。 “这老头……”文淑雪刚要说些什么,却见丈夫神色凝重,道:“怎么了?” 腾怀义目送杨腾扛着虎子消失在雪地里,道:“这老头像一个人?” 文淑雪道:“谁呀?看把你吓的?” 腾怀义一字一句的道:“邪派第一高手,无极魔尊杨腾……” 第三章:狂剑战银枪(一) (一) 两个铁塔般的赤膊大汉,抬着顶绿毡小轿登上鹰嘴峰,轻手轻脚的放落在雪地上。 如春风般和煦的莺语自小轿中传出:“九妹?还不出来?” 女娃嘟着小脸从谢天魁身后钻出,蹦蹦跳跳的行向小轿,道:“鸾儿姐姐?我三哥有没有藏在你的轿子里?”说着,整个人化作一只灵活异常的小狐狸,弹身蹿起,奔着小轿的窗帘射去。 “调皮!”一声轻笑,轿中女子道:“阿三,抓住她。”女娃已经射到小轿的窗帘前,眼见便要钻了进去。没见轿前的赤膊大汉抬腿,他却已站到了抬杆的外侧。只见他轻展手臂,向着女娃的衣领捉去。 他的动作很慢,看起来更像是在花丛中小心翼翼的捉一只蝴蝶。女娃在空中接连变了三次身形,想要逃脱他这一捉,却有偏偏躲避不开。终于,大汉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女娃的脖领,提在半空,道:“小姐,抓住了。” 女娃在大汉指下拼命挣扎,就是无法挣脱他的手指,无奈之余,哀求道:“鸾儿姐姐?放了我吧,我不再调皮了。” 轿中女子道:“阿三,没我的话不许放开她,看她还敢再调皮!” “是!”阿三应着,提着女娃横臂前伸,像是在身前提了只鲜活的灯笼。 女娃自知无力挣脱,干脆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径自在阿三指下一前一后的打着悠悠,也还舒服。 谢天魁心中暗叹,尚若自己事先想出这个法子应对,又何必被女娃险些逼下了鹰嘴峰。 这时,但见一只纤细、修长、有如凝脂般的玉手轻轻拨开轿帘,一位着深蓝色长袍,身材高挑的女子自轿内钻出,再由小轿的抬杆绕过,迎向四人站定,道:“小女岳思鸾,见过四位大侠。”贝齿、红唇、桃花脸,绿鬓、朱颜、柳叶眉,加之高挑婀娜的身姿,羊脂般的肌肤,这便是江湖中人盛传的天下第一美女,武林正道之首岳逍遥岳大侠的女儿“碧月仙子”岳思鸾。 司徒锦、莫七、谢天魁、钟离克四人直着眼睛看来,均已被眼前的倾国之色惊得呆愣在当地,没有一人应声。 岳思鸾双眸含笑,道:“诸位尚若如此拘谨,反倒令鸾儿尴尬了!” “唉!”最先言声的乃是莫七,他叹了口气,退在数丈之外,抱拳施礼,道:“莫七也不知生前哪一世修来的福气,竟然可以在今日得见岳小姐一面,此生足矣!”说完,他再又叹了口气,掉头便去。 “慢!”岳思鸾唤了一声,道:“鸾儿久闻‘邪刀’威名,今日得见不胜欣慰,不知莫大侠何故离去?” 莫七闻声止步,但却并未转身,道:“得见小姐天香国色,莫七自觉形秽,还请小姐准许在下告退。” 又一声叹息,却是发自谢天魁,他对岳思鸾拱了拱手,道:“谢某不敢奢求小姐垂青,也请小姐准许谢某告退!” 岳思鸾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意,道:“既然‘邪刀’、‘铁拳’无意鸾儿,鸾儿绝不强求!” 莫七、谢天魁齐声道:“谢过小姐!”便欲离去。 岳思鸾道:“鸾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莫七不语,谢天魁道:“小姐但说无妨,只要谢某可以做到,必将万死不辞,绝不辜负小姐厚望。” 岳思鸾道:“鸾儿今日要在此峰顶定下终身大事,可家父身有要事,未能前来,不知二位可否为鸾儿做个见证?”她略微屈身,轻垂螓首,“鸾儿在此谢过了。” 谢天魁道:“好!谢某愿意为证。” 莫七道:“既然小姐开了口……也罢,”看向司徒锦与钟离克,抱了抱拳,“请恕在下托大了!”司徒锦与钟离克均不言声,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岳思鸾道:“鸾儿数月前便已亲口许诺,腊月初九,鹰嘴峰上以定终身。今日,江湖四杰齐至,莫大侠与谢大侠自愿退出,只剩司徒大侠与钟离大侠;虽然只有两位候选人,可鸾儿绝不食言。鸾儿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君便将在‘狂剑’、‘银枪’二位之中产生。” 司徒锦道:“条件?”“条件?”岳思鸾反问了一句。钟离克急忙解释,道:“鸾儿小姐?我表哥的意思是请你提出具体的条件来?”司徒锦道:“不错!” 岳思鸾轻笑,道:“条件有三:首先,百招为限,先请二位一教高下。再则,五十招之内打败阿四。最后是鸾儿,同样是五十招,胜过鸾儿便是鸾儿的夫婿。” 司徒锦道:“平手如何?” 岳思鸾道:“战和亦为胜出。” 钟离克道:“如果三场下来都没有分出胜负,或是我与表哥都没有满足小姐的第二、第三个条件,又该如何?” 岳思鸾道:“尚若当真被钟离大侠不幸言中,鸾儿将断绝红尘,削发为尼,终老此生!” 司徒锦闻之不由一呆,剑眉倒竖,面生疑色,隐隐觉出此中或是另有隐情。 “表哥?”钟离克银枪在手,道:“既然鸾儿小姐已经开出条件,克儿便斗胆请表哥指教一二。” 司徒锦垂下双臂,十指突张,而后缓缓回缩;解下剑鞘,交与左手,横在胸前;眼帘微沉,似在凝思,突又猛然睁开,道:“出枪?” 钟离克提醒一声,“小心!”甩臂、抖腕,竟将银枪脱手射出。 莫七看得一怔,暗道:“这是哪路枪法?” “咦?”谢天魁也是一怔,眼目圆睁,疑声出口。 “哼!”司徒锦只是由鼻孔轻“哼”一声,似已看透钟离克的用意。 就在司徒锦一声轻“哼”的同时,钟离克有如离弦之箭,扑身直射,追抵银枪之后;只见他右臂前展,手抓枪柄,凌空飞旋;那杆银枪随着他的臂摆而动,点、刺、划、挑、扎,五记杀招一气呵成。 看到此处,莫七、谢天魁都已明白司徒锦刚刚那一声轻“哼”的含义。钟离克所使的这一路枪法根本不必甩枪离手,只需挺枪扑进,凌空耍来便是。而钟离克所以如此而为,不过是存心卖弄罢了。 卖弄归卖弄,钟离克也确有卖弄的资本。仅听枪上所携带的破风之声,其势已不可小窥。再看银枪的枪头,乃是随着臂摆而动;常人尚若如此控枪,力道与速度自然会有所增强,可精细之处却难免带有瑕疵;但如今钟离克使来,银枪却如同他的手指一般灵活自如。 面对银枪一点、一刺、一划,司徒锦侧身、退步、一一让过。银枪再又上挑,自司徒锦的左腰挑向他的右肩。“铮”的一声,银枪竟然挑中。但它挑中的却不是司徒锦的左腰,而是司徒锦的剑鞘。 司徒锦以剑鞘与银枪相接,弹腿跃起,借力上蹿。但听“嗖”的一声,就在司徒锦蹿在半空的同时,钟离克仗着银枪、凌空飞旋着、自他身下掠过。 钟离克此路枪法共有五记杀招,点、刺、划、挑已然使过,司徒锦却蹿在半空之中,他这一“扎”便失去了目标。 “噗”的一声,钟离克收势不及,一枪扎在雪地之中,整个人顺着枪柄的余劲弹起,手握银枪,倒立在半空。 莫七见之,心中一凛。 谢天魁暗道:“坏了!” 司徒锦刚刚蹿在半空,忽见钟离克倒立在自己身下,一时间门户大开,全然没有防备。司徒锦岂能放过如此绝佳的时机,“嗡”的一声,利剑出鞘,翻身扑下。 谢天魁暗自摇头,尚若此时换做自己,一杆银枪扎在雪地,头下脚上悬在半空,仅靠两只脚底板去迎对司徒锦手中的利剑……所以他摇头,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化解之法。 莫七也在摇头,可他并没有去想象化解之法,因为他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屁股面向对手的脸。 任谁都以为钟离克的银枪是因为收势不及方才扎入雪中,可这一枪却偏偏是他有意而为。为得便是引来司徒锦反身下扑,拔剑来攻。 司徒锦确实如他所愿,仗剑来袭。 钟离克既不躲也不避,只是……松开了手。 他手中的银枪虽然扎入雪地,可整个身躯的前冲之势却并未消除,当枪杆在他的带动下弯曲变形之时,他突然松手,仗着前冲的余劲再又飞出,而失去束缚的枪杆却绷直回弹。 谢天魁又再暗叹,感叹钟离克计算精准,胆魄过人。 莫七似是非常愿意见到司徒锦中计受挫,露齿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司徒锦的处境的确不妙,明明是一个抢手反攻,一举定胜负的绝佳机会,转瞬之间却变成了身陷险境的圈套。 人已冲下,那杆回弹的银枪也正向司徒锦身上拍来。钟离克单脚点地,一个转身再又回窜,向着枪杆的尾端以及司徒锦的腰眼蹬去。 谁都可以看出钟离克其后的杀招,只要他蹬踏在银枪的枪杆之上,银枪必将自雪地中蹦出;他手抓银枪,展臂甩摆,向着司徒锦全力投射;前冲之势、蹦弹之劲、投射之力,三者相加,司徒锦绝难相抗。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便是司徒锦要躲避回弹的枪杆以及钟离克踢向他腰眼的一脚。 司徒锦必然要躲,除非它早在银枪扎入雪地之时便已看透钟离克的用意并想好应对之法。 其实这一切都来得飞快,从钟离克甩出银枪到此时反身踢来仅仅用了常人眨下三次眼皮的时间。然而这一切来得又不能算快,若非此中横生枝节,钟离克的一路枪法、五记杀招本在一眨眼间便可完成。 常人一眨眼的瞬间,司徒锦如何能判定钟离克为他设下了一个圈套,而且还要想好破解之法? 可司徒锦偏偏做到了! 第三章:狂剑战银枪(二) (二) 身随心动,如果司徒锦没有事先想到,那他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 或许他翻身下扑,拔剑急刺,所指本就不是钟离克。他的利剑所指乃是银枪的枪杆,而且是枪杆回弹后的准确位置。“当”的一声脆响,司徒锦的利剑刚好刺中弹在他身前的枪杆;借力后退,又恰好躲过钟离克踢来的一脚,而后翻身落地,横剑防守。 钟离克虽然没有踢中司徒锦,可他的确蹬在了自己的枪杆之上,银枪亦如所愿,蹦弹而出;他顺势展开手臂,倒抓银枪,做好了全力一抛。 但他并没有将手中的银枪抛射出去,因为司徒锦已经先他一步落地防守,而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钟离克看到了司徒锦的架势,似在等待他射出手中的银枪。钟离克突地一笑,手中耍过两个枪花,探臂在前,银枪旁指,却是一记守势。 他很明智,因为他知道,银枪若出,必须一击而中;一抛不中,银枪则失,空手相对,必然落败;既然司徒锦此时已经做好防护准备,那他的银枪便绝对不可射出。 “哼!”不屑的一“哼”来自女娃,她依然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挂在阿三指下一前一后打着悠悠,可她的脸上却现出嘲讽之色。 “胡闹!”女娃对钟离克与司徒锦堪称精彩的一个回合作出如此评价,道:“钟离克?你耍的是什么枪?五虎断魂枪?我看你耍的是链子枪,不然你那杆破枪怎么会抛来撇去的乱丢?五虎断魂枪就是你这种耍法?” 钟离克脸颊一红,因为女娃说的不错,比武较技,最忌讳的便是张扬与临变。他刚一出手便心存卖弄,犯了“张扬”二字;随后又在固有的枪法中混杂入自己的奇思妙想,“临变”二字也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要知道,无论刀法、剑法或是枪法,天下任何一种武功都有着自己固有的路数,每一招、每一式都经过千百年来无数武学前辈的完善和强化,使其自身的破绽与漏洞减至最少而攻击与杀伤力增至最大。 钟离克六岁练枪,九岁开始研习“五虎断魂枪”。十年寒暑,他对自己的枪法也只能评价为“精湛”二字。但仅仅是这“精湛”二字,以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迎对司徒锦,钟离克绝对不至落败。可他不求稳中取胜,刚一出枪便步入邪道,再又临时加了一记变数;这种临时而生的招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然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 幸亏这记变招来得突然,司徒锦不明真伪,未敢冒进,否则仅此一招,他可能已经败在司徒锦的剑下。 钟离克想到此层,额上惊出一层冷汗。而挂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又再教训道:“不守本源,另辟蹊径,邪魔外道之法!” “轰”的一声,女娃的话犹如一声响雷在钟离克的脑海中炸起。而响雷过后,他突然感到一片清凉,竟能定心忍性,抱守真元,眼中亦是柔和之光。 “咦?”女娃惊奇于钟离克的变化,嬉笑道:“你小子倒是听话,孺子可教!”她扮成一位老先生教训学生的模样,看得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闭嘴!”岳思鸾撇来一眼,声音之中透着严厉。 阿三张开巨大的手掌,向着女娃的小脸捂了过来。女娃一声怪叫,一双小手急急忙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岳思鸾嫣然一笑,向阿三看去。阿三会意,收回手掌。女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又于阿三指下晃起了悠悠。 “请?”司徒锦长剑斜指,亮开架势,等待钟离克来攻。 钟离克微笑着道:“表哥,小心!”银枪一晃,冲在司徒锦身前,飞快的攻出了三招。 三招刚过,司徒锦不由的暗生赞叹,因为钟离克手中的银枪耍的有板有眼,稳重之中又处处透着杀机。他在钟离克适才攻来的三路枪法之中仅仅发现了四处破绽,可还未等他仗剑反攻,钟离克却已变招。如此一来,他只能防守,等待钟离克露出新的破绽。 钟离克似乎找到了克制司徒锦的方法,自顾自的将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一路一路的耍了开来,而且不等每路枪法使老便又再变招。 司徒锦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他确实很无奈;似钟离克这般泼皮无赖的打法,非得等到他把一百零八路枪法尽数耍完再又从头来过,司徒锦才能由中找寻破绽进行反攻。可钟离克根本无需将一百零八路枪法尽数使完,因为岳思鸾开出的条件是一百招,百招过后,二人将以战和的局面双双出现。 谢天魁业已看出此中道理,不管司徒锦如何招架,身上露出多少破绽,钟离克就是不管不顾,只求将司徒锦缠在身前,其后便径自耍弄自己的长枪。偏偏钟离克这套枪法早已失传,任谁也无法获悉后路枪法的变数;偏偏司徒锦是个倔脾气,不肯退后、窜逃或是远远游走在外,也好脱离钟离克的纠缠,抢占先手进行反攻;偏偏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多,司徒锦有心强行相抗,突破银枪之阻,却又无力为之…… 谢天魁越看越气,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突然,他看到身边肩抗剔骨刀,无精打采的莫七,不由分说,呼的一拳,奔着莫七的鼻子砸去。 场上的打斗并不精彩,看得莫七昏昏欲睡。冷不防旁里挥来一拳,莫七耳边生风,心中一警,剔骨刀随手攻出。幸好他看到了气呼呼的谢天魁,当即明白了谢天魁的用意,否则这只砸向他鼻子的巨大拳头早已被剔骨刀割离手臂,再于半空中被分解成二十七块碎骨。 眼见谢天魁只为发泄心中的火气,莫七也只能逆来顺受,剔骨刀一横,左掌附于刀后,以刀身来抵谢天魁的铁拳。“嗵……”的一声巨响,铁拳砸在剔骨刀的刀身上,直将莫七击得倒飞出四五尺远,落地后再又退后一步,方才稳住身形。 谢天魁砸出一拳之后大步追上,对着莫七的鼻子又是一拳,莫七只好再以刀身来抵;一拳之后再是一拳,谢天魁前前后后一共挥出十七八拳;拳法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径直砸来,径直砸向莫七的鼻子,似乎非要打到他的鼻子才肯作罢。 莫七哪敢让他打到自己的鼻子,他那铁拳砸在刀身上尚且“嗵嗵”作响,尚若砸在莫七的鼻子上,非得将他的鼻子直接砸到脑袋里去不可。 “好了!一百招整!”钟离克收枪在手,欣喜的叫着,看向岳思鸾。 “呼……”谢天魁长长的呼出一口郁结之气,瞪眼看了看莫七,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莫七翻了记白眼,谢天魁咧开大嘴笑了笑,掉转身躯,向场中返回。 莫七跟在谢天魁身后,可剔骨刀却已不在肩上,而是夹在腋下,空出的两只手掌正在不停的抖动着,以缓解十数记疯狂的“铁拳”所带来的麻木与酸痛。 女娃露出了笑脸,这样的笑是由心而发的,因为其上带着童真。 莫七突然止步,抖动的手掌也瞬时停止,随时准备去抓腋下的剔骨刀。 谢天魁的眼睛看去了岳思鸾身边四五丈远的地方,那里原本空空如也,可此时却站出了四个人。四个面容狰狞,年过半百的老人。 四个老人都穿着破旧的棉袍,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有如鸡窝,可每个人的手里却都握着一柄鬼头斩马刀。 鬼头斩马刀,刀长四尺三寸,刀身与刀柄各半。刀身上宽下窄,上半截呈月牙状,夸张的向内弯曲;下半截弯曲逐渐变缓,至护挡时几乎笔直。刀柄的上半截**着,雕了些纹路加以点缀;下半截用红色的缎子紧紧缠裹,以便抓握。刀柄底端穿有一个筷子粗的铁环,却不知是何用处。 “你肯来了吗?”岳思鸾径自发问,两行幽怨的清泪自双眸之中悄然滑落。 “呜……”得见岳思鸾落泪,女娃鼻子一酸,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谢天魁最见不得女人伤心、落泪。 像岳思鸾这样的女人,别说落泪,任谁若是令她伤心,他当即便要冲上去拼命。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他的妻子、姐妹、又像是他的女儿受到了欺辱。他只觉得自己心头骤然腾起一团无名怒火,似要胀.破他的胸口狂啸而出。 所以谢天魁握紧拳头冲了出去,这次他要寻找的不是莫七的鼻子,而是那四个老头。 冲在前头的却是莫七,剔骨刀已经握在他的手中,直向四个老头扑去。 最先动手的却是司徒锦,一剑分四式,分别刺向四个老头的喉咙。 “住手!”岳思鸾贝齿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收住泪水,喝道:“出来!” 当岳思鸾吐出“住手”两个字的时候,司徒锦的一剑、四式均已落空,四柄斩马刀却分别抵在了司徒锦、谢天魁、莫七、钟离克的胸口。 江湖四杰,武林正道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竟然在一招之内分别受制于四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之手。此事尚若传入江湖,必将在江湖之中掀起一番惊涛。 钟离克手中紧握着银枪,那是三年前他父亲花费重金为他打造的。这杆枪钢口好、分量足、厚重,利于碰撞和刺杀;锻造矛杆时加入了适量的铜、锡和白银,既减轻了重量又增加了韧性;枪身越到尖头越薄,但却更硬挺,两刃相交,泛起阵阵寒气…… 六尺三寸长的矛杆,九寸七分长的枪身,经由镀金的双环铜活相连,使得整杆银枪显得简单而又大气。 就是这样一杆银枪,枪尖最宽不过寸二,最厚之处不及三分;无论用之点、刺、钩、挑、划,还是劈、打、扫、拍、架,它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但它此刻却在颤抖,虽然颤抖的幅度非常细微,如不定睛在旁仔细观察绝难判定,可它毕竟是在抖动。 钟离克的手绝对没有丝毫抖动,抖动的是他的心。 第四章:逍遥神剑(一) (一) 自从钟离克六岁习枪开始,他的父亲每天清晨都要跟他说同样的一句话:“克儿,记住,枪是天下最难练的武功。” 十年练枪,三年使枪。钟离克已经在一个“枪”字上整整下了十三年的苦功。而今,丈八银枪在手,失传已久的“五虎断魂枪”在胸,正该是他笑傲江湖的时候。 一招之内,仅仅是一招,他已经清清楚楚的看出对面这柄鬼头斩马刀的走向;他刺出银枪,封住了斩马刀的来路,那糟老头只需停顿半分,紧随其后的一枪便会变化出七记杀招;可这老头并未停顿,只是单臂架刀随手一拨便拨开了他的银枪,而后径直突入,将刀口抵在了他的胸前。 一招之内落败,只因对手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钟离克不及变招、不及躲闪、不及思索。如此悬殊的实力之下,无论他的枪法如何精妙,对于来人都构不成任何威胁。 十三年的苦功抵不住来人的一刀,钟离克的心又怎能不惊诧、颤抖? 司徒锦的心没有惊诧,也没有颤抖。他整个人如同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潭,先是一阵冰冷,而后渐渐麻木,再下来便没有了任何知觉。 “狂剑”,江湖四杰之中排名第一。 八年前,黄河故道,他曾孤身迎战邪派四大刀手;以一敌四,他尚能在前三十招与之斗得旗鼓相当,又二十招,亦能保全自身,毫发无损。 四人群起围攻,司徒锦自然不服,所以他身中七十二刀,却依然嗜血狂啸,不曾退后半步。因为他不以为耻,反以为傲。他敢肯定,如果单打独斗,三十招之内他便可取胜;以一敌二,堂堂司徒锦也绝不至于落败。 “狂剑”自然有狂傲的道理。 司徒锦当年亦曾侃侃而谈,指着自己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刀疤向同道好友吹嘘;只是赞誉之言听得多了,吹捧的人又多半是些虚伪无知的纨绔子弟,司徒锦渐渐懒了、烦了,才变得如今这般沉默寡言。 今日,司徒锦终于觉得“狂剑”二字着实荒唐可笑。邪派四大刀手任选其一都将在他三十记剑招下落败以至仓皇而逃的豪言壮语也显得是那样的愚昧无知。 此时此地,邪派四大刀手就站在鹰嘴峰上,而必将在司徒锦三十记剑招下落败以至仓皇而逃的其中之一正用手中的斩马刀抵住他的胸口。 谢天魁和莫七几乎在同一时间听到岳思鸾的“住手”二字,所以他们便当即住手。可不知怎么,两柄斩马刀却分别抵在了他们的胸前。他们有些搞不懂,究竟是岳思鸾的“住手”在先,还是那两柄斩马刀在先? 江湖四杰各有各的想法,可这些想法不过在转念之间。直到此时,他们才听到岳思鸾的喝喊——“出来”。 岳思鸾语音刚落,在四个糟老头刚刚站过的雪地上慢腾腾的爬出一个人。 这个人自然不会从雪地里钻出来,只因那里紧靠崖壁,他乃是由悬崖攀岩而上。 岳思鸾用幽怨的眼神看去,看着这个人慢腾腾的爬上峰顶,自顾自拍打着身上的冰雪。 这是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显得有些疲惫,头发有些凌乱,可那张清俊的脸却洗的很干净。抬起头的一刹那,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忧伤,可嘴角上却露出略带沧桑的微笑。只是微微一笑,男人的英俊威武,超逸非凡便在他身上尽数显现。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价值千金的貂裘。如此名贵的貂裘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割开了一条口子,割口处在他的背后,长达一尺。 自从爬上峰顶,他便在拍打身上的冰雪,几乎将全身上下拍了个遍,岳思鸾自然看到了貂裘上的割口。 岳思鸾眼中的幽怨之情尽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急道:“是谁?” 男人一笑,背对着她,道:“就是来请你看看,这是谁的刀法?” 岳思鸾慢步走近,对着貂裘的割口凝神看去,又伸出两根玉指轻轻的摸了摸。 挂在阿三指下的女娃看向这边,唤道:“三哥?” 女娃自然是在唤身穿貂裘的男人,可男人并不理会,而是道:“倭刀?” 岳思鸾道:“是!” 男人道:“影子门?” 岳思鸾道:“是!” 男人道:“走了!”“不行!”岳思鸾和女娃同时叫了起来。 岳思鸾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扳着他转过身,道:“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 男人沉默不语,垂着头,看也不肯看她一眼。 一声“走了”,邪派四大刀手当即收刀,脚下轻动,业已站在男人的左右。 “三哥?你不能走!”挂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将一双小手抱在胸前,连连作揖,苦声哀求。 司徒锦寒着脸,一步一步行向那男人,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男人道:“姓杨,单字乐,杨乐。” 杨乐? 江湖四杰均是一愣。 杨乐是什么人?四人彼此互看,看样子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从岳思鸾对他的态度来看,二人早已相识,或许岳思鸾早已倾心于他。 能令“碧月仙子”岳思鸾为之倾心的又怎么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 他身边跟随的四大刀手可以在一招之内制住江湖四杰,那他便绝不会是一个无名之辈。 他当然有名有字,杨乐! 江湖四杰此时方才发觉,不认得这个杨乐不能说明这个杨乐无名,只能说明他们四人孤陋寡闻。 杨乐可以不语,岳思鸾却是不依,道:“说?上次你说过什么?” “我……”杨乐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岳思鸾道:“怎么?不敢承认?” “敢!”杨乐抬起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说过,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娶你。” 岳思鸾道:“现在你见到我了吗?” 杨乐道:“见到了!” 岳思鸾问:“那你怎么说?” 杨乐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道:“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听到他的答复,岳思鸾的眼里立即充满了甜蜜,羞红着脸颊,道:“好!我答应!” 当即有人道:“不好!” 反对之人既不是司徒锦也不是钟离克,而是一个中年人。他的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穿着一套麻布长衫,虽然显得有些旧,袖口还缝了两个补丁,可却洗的一尘不染。 谢天魁觉得这个人着实好笑,若说反对,司徒锦、钟离克或许还有些资格,可二人没有表态,这个人却莫名其妙的跑出来横加干预。 他想笑,也想张开嘴教训几句,可他笑不出来,刚刚张开的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峰顶之上高手林立,可如果不是这个中年人开口,竟无一人发觉他的来到。 这个人若是出现在旁里也还罢了,可他偏偏出现在众人之中,而且站在岳思鸾与杨乐的对面,相距不足一丈。 现在谢天魁认为这个中年人绝对有资格跑出来表态,因为他刚刚露过一手,说明他武功之高,峰顶众人无一是其对手。江湖之中最为崇敬武者,既然他的武功在此排列第一,那他便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力。 杨乐感到有些意外,但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崇敬之色,屈膝跪地,道:“晚辈杨乐,见过岳大侠,见过五师叔,见过岳叔叔!”他一口气道出三个称谓,又在雪地上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 谢天魁听得莫名其妙,暗道:“难不成当前这位竟是鸾儿小姐的父亲,岳逍遥岳大侠?”一想又是不对,岳逍遥的两个儿子追风、乘风尚且已过而立之年,岳大侠更是年逾花甲,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位中年之人。 司徒锦上前参拜,道:“锦儿见过岳伯伯。”偷眼看向杨乐,暗道:“岳大侠同门师兄弟共有五位,当今江湖的邪派第一高手杨腾正是岳逍遥的大师兄。此人姓杨,身边跟有邪派四大刀手,又称岳大侠为五师叔……难道这杨乐竟是无极魔尊杨腾的儿子?” 莫七与钟离克见司徒锦口称“岳伯伯”,认定中年人便是江湖正派人人敬仰“逍遥神剑”岳逍遥,当即靠前,屈身参拜,道:“晚辈莫七,晚辈钟离克,见过岳大侠!” “见过岳大侠!”谢天魁只不过对中年人拱了拱手,而后哈哈大笑,道:“这位姓岳的大侠虽然是司徒大侠的伯伯,但绝不会是岳逍遥岳大侠。岳逍遥大侠今年五十有七,怎还会如此年轻?” “诸位多礼了!”中年人只是对众人略微顿首,并不还礼,径直向岳思鸾看去。 岳思鸾怔了好一会,徐徐呼出一口气,终于道:“父亲?您怎么来了?”如此一来,中年人的身份自然已定,正是“逍遥神剑”岳逍遥不假。 “扑通”一声,谢天魁双膝跪地,道:“晚辈谢天魁,竟然不识岳前辈真容,还请前辈见谅!” 岳逍遥面带微笑,温声道:“诸位快快请起!武林后辈之中能有四位这等江湖俊才,老朽不胜欣慰!”屈身上前,将司徒锦等四人一一扶起,可对杨乐却是看也不看。 岳思鸾自然看得出父亲之意,急道:“父亲!您来晚了,孩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岳逍遥笑呵呵的道:“江湖四杰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不知哪一位是鸾儿为老朽选中的乘龙快婿?”他一边说,一边向司徒锦四人看去。 “父亲!”岳思鸾愁容不展,怜声道:“女儿选中的夫婿乃是杨乐!” 第四章:逍遥神剑(二) (二) 杨腾将虎子点倒,扛在肩头,一路狂飙而去。虎子但觉两耳生风,但见冰雪、树木以及天空惊起的飞鸟向着身后急速退去,直瞧得他头晕目眩,腹中翻滚不休,几欲作呕,急忙闭上了眼睛。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虎子感到耳边的寒风转去了脑后,再又睁眼来看;这一看不要紧,眼前乃是冰雪所覆,光滑如镜的崖壁,而身下竟是数十丈深的悬崖。若不是他被杨腾封住了穴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声惊叫便要出口。 杨腾轻声一笑,道:“没想到岳家的小丫头还真就看上了我的乐儿!”说着话,肩膀轻动,将虎子丢出。 虎子眼见自己飞上悬崖,又在峰顶摔出三四丈远,向着雪地跌落,本以为要被摔得七荤八素;却不想临近雪地之时,身子突然一顿,而后便如同躺在一堆棉花里一般悄然无息的落在了雪地上。 一道灰影飘过,杨腾无声的落在虎子身前,向着峰顶对面的岳逍遥看去。 虎子最先看到的是岳逍遥犀利的目光,但这道犀利的目光并未停留,刚刚与之对过便转去了杨腾的身上。 “杨乐?”岳逍遥用眼角的余光远远撇着杨腾,对岳思鸾道:“杨乐乃是何人,为父怎么不知?” 杨乐道:“五师叔……” “慢!”岳逍遥轻轻摇了摇手掌,道:“杨少侠?老朽有所不知,你这五师叔一说由何而来?” “这……”杨乐为之一窘,不知该如何作答。 杨腾一声轻笑,尖声道:“五师弟?不管你认还是不认,我杨腾毕竟是你的大师兄。乐儿是我的第三子,也就是你的三侄儿。” 岳逍遥的回应随之而来:“杨腾!自你堕入邪派,岳某与你便再无同门情谊。这杨乐若不是你的儿子还好,可他既是你的儿子,那他与岳某便扯不上半点瓜葛。” 杨腾“嘿嘿”一笑,道:“五师弟!抛开同门之谊,你我就要结成儿女亲家了,你想扯不上瓜葛怕也不能吧?” 岳逍遥道:“儿女亲家?你以为我岳逍遥的女儿真的会去做你们杨家的媳妇?” “那好!”杨腾道:“大师兄在此处看着,看看我们这对儿女亲家是结得还是结不得?” 岳逍遥道:“请便!” 虎子躺在雪地里,眼见远处有一个很美很美的姐姐对着说话的伯伯蹙眉不语,看来该是说话的伯伯的女儿;还有个面带忧郁的哥哥跪在说话的伯伯的身下,垂着头不吭声,想来便是杀死自己十三个叔伯的恶魔的儿子。 虎子听得明白,但又感到莫名其妙,在他视线所及之处,除去那个说话的伯伯,连老带少还有一十三人,可那一十三人竟个个变成了聋子,对于二人的对话没有丝毫反应。 他却不知,杨腾与岳逍遥所用的乃是藏传佛教的一种秘术,武林中人称之为“传音入密”。扬声者可以用内力直接将声音传入对方的耳中,而近在咫尺的旁人却听不到只言片语。 杨腾向岳逍遥“传音”,同时又将话语传与虎子,这种一音双传之法较之“传音入密”再又高了一层,非内功极佳者绝对无法做到。 岳逍遥见杨腾以一音双传之法卖弄,自然不甘人下,随即以同法回复,却令虎子成了峰顶之上唯一可以窥听到二人所言的人。 耳听杨乐那两声“五师叔”,岳思鸾先是一愣,而后淡然一笑,叹道:“应该是了!” 岳逍遥早已收回目光,闻听女儿由此感叹,追问道:“是什么?” 岳思鸾道:“乐哥姓杨,身边有邪派四大刀手相伴,又对父亲口称‘五师叔’,想来他是大师伯杨腾的儿子!” 数声惊呼,来自莫七、谢天魁与钟离克。 岳逍遥斜着眼睛扫去,像是觉得三人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再又看回,对女儿到:“你说对了,他的确是杨腾的儿子。可你又说错了,因为杨腾早已不是你的大师伯。” “父亲?”岳思鸾抬头看来,道:“你们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我们这一代人继续承担?” 岳逍遥的脸上闪过一丝苍凉,道:“鸾儿!如果只是为父与杨腾的私人恩怨,为父绝不干涉你的婚事。可此事干系到正邪大义,为父也只能迂腐一回了!” 岳思鸾轻轻咬着嘴唇,道:“父亲?您真的愿意女儿自此断绝红尘,孤老一生吗?” “不!”岳逍遥摇着头,道:“为父此来只是为你择亲一事再增加一个条件而已。” 杨乐与岳思鸾异口同声道:“什么条件?” 岳逍遥面带不悦,却也不便发作,道:“无论是谁,先要接下为父的武考,其后才有资格接受你的挑选。” 岳思鸾道:“父亲的逍遥神剑享誉武林,怕是走不过十招,乐哥便要命丧在你的剑下。” 岳逍遥道:“你既然钟情于他,又恐为父下手相害,那好……为父为你破例,他可以不接受为父的武考!”手指旁点,“你先来。”所指却是钟离克。 钟离克躬身施礼,道:“晚辈学艺不精,不敢在前辈面前卖弄!” 岳逍遥道:“出枪吧!好生生一套‘五虎断魂枪’,却被你这娃娃使得不伦不类,看得老夫好是生气!”左手后摆,背在身后的剑匣发出一声嘭响,一柄通体乌黑的宝剑飞射而出。 岳逍遥略微展臂,将宝剑抄在手中,道:“四十年前,秦开秦大侠曾凭借残存的六十九路‘五虎断魂枪’与老夫战足三百回合。今日老夫要看看你这位‘五虎断魂枪’的真正传人能有几斤几两?”说着,飞身扑上,他挺剑直刺,整个人凌空旋转,以手臂带动宝剑点、刺、划、挑、扎,五记杀招一气呵成。 钟离克看得一愣,因为岳逍遥此刻所使正是他以“五虎断魂枪”对战司徒锦时最先攻出的一路枪法——“先入为主”。 司徒锦自然也看出岳逍遥此刻乃是以剑为枪展开攻势,似要以相同的枪法来战胜钟离克。 对于岳逍遥使来的这路“先入为主”,钟离克曾演练过成千上万遍,自然熟知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与变化,更对此中所藏有的三处破绽了然于胸。 眼见岳逍遥仗剑攻来,钟离克不加思索,银枪随手而动,颤出五点虚影,奔着来剑迎上。而在银枪颤出的五点虚影之中,两枪为虚,三招为实。三记实招所指,正是此路枪法暗藏的三处破绽。 但听“当当当”三声轻响,原本暴露在钟离克眼前的三处破绽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宝剑将银枪架在旁里,使得钟离克中门大开。紧随其后便是此路枪法的最后一记杀招——“扎”。 钟离克单臂持枪,呆呆的看着刺在胸前的宝剑。宝剑距离他的胸口尚有三尺,但此刻岳逍遥手中所持若非宝剑而是银枪的话,他的胸口早已被洞穿。 旁人看得一头雾水,钟离克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练枪十年,他今日方知此路枪法之中所谓的三处破绽其实是引人入局的陷阱,更是此路枪法真正的杀招所在。得知其中道理,他的心头不由一亮。 岳逍遥微微一笑,缓缓收回宝剑,道:“孺子可教!” “前辈!得罪了!”钟离克眼中精光大盛,双手持枪,左右连扫,“五虎断魂枪”一路接一路耍将开来。 一通而百通,他先是将原有的枪法使来,再又按照岳逍遥的提点加以变化,重新来过。此时再看钟离克的枪法,快似白驹过隙,严似蛛网盘结,勇似猛虎下山,灵似狡兔脱逃…… 眨眼之间,他的枪法较之先前已有天壤之别。 司徒锦看在眼里,不由心惊,暗道:“岳伯伯不过稍加点拨,怎的钟离克的枪法竟会变得如此犀利?”心中暗暗盘算,此时若与钟离克对战,十招之内便要处于劣势,三十招之内再无力反攻,只能防守,熟胜熟负将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钟离克将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翻来覆去使来两遍,先以先前的枪法使出,再以此次改进之法相较。岳逍遥时而微笑着轻轻点头,时而皱眉出剑,指出枪法中的不足或是缺失……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钟离克业已理会其中精髓,再将一百零八路枪法从头到尾耍了个遍,岳逍遥“呵呵”笑道:“钟离少侠真乃人中之龙,不出十年,必将成为威震一方的武林领袖,真叫老朽老生羡慕啊!” 钟离克持枪跪拜,道:“前辈之恩如同再造,钟离克将穷其一生为江湖正义进绵薄之力,以报前辈大恩!” “好!好!好!”岳逍遥快步上前,道:“少侠能以维护江湖正义为己任,老朽不胜欣慰。快起,快起!”单手扶起钟离克,长剑却指谢天魁,道:“铁拳一名,如雷贯耳,不知谢少侠可否赐教?” 岳逍遥名为武考,实则授技,此等机遇百年难求,谢天魁岂能错过,当即靠前数步,躬身抱拳,道:“晚辈只求前辈武考,不求小姐垂青,还请前辈指教。” 岳逍遥并不言声,反手一剑,刺向谢天魁的咽喉。谢天魁侧身闪避,跳在一旁。 岳逍遥对着谢天魁连连摇头,“拳者:身法分为护裆、沉肩、落膊、抱拳、护胸。手法有挫手、撩手、三搒手、破排手、沉桥、黏打。攻防之中以闪身、贴身、紧迫、紧打为主,力求动作敏捷,快速,刚柔相济。”左手握紧拳头,道:“少侠研习的乃是内家拳法,同时又具一身外门硬功,本该内外兼修,取刚柔互济之效。可少侠重外轻内,一味追求勇猛刚强,对于内家拳所追求的搭、截、沉、标、膀、腕、指、黏、摸、荡、偷、漏十二字真经置若罔闻,无异于清泉濯足、花下嗮褌、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大煞风景,真是气煞老夫!” 谢天魁急忙赔罪:“晚辈愚钝,还请……”他的话没有说完,岳逍遥已经跨步贴近,在两人相距不过四五寸的空隙中,突然出拳,依次以指、掌、拳、肘、肩发力,分别击中谢天魁的咽喉。还好岳逍遥不过是点到为止,否则谢天魁的喉咙早已碎裂。 钟离克、莫七与司徒锦看得心惊胆战,若是谢天魁近身缠斗,并以此法攻杀,三人的兵器无法施展,根本无力防范,岂不眨眼之间便要命丧他手。 岳逍遥的身手快若闪电,一击得手,急速后退,留下谢天魁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怔怔看来。 岳逍遥正色道:“拳者,最利于近身相搏。以内息催外力,寸劲之功,杀敌于当地。” 谢天魁缓缓点头,道:“晚辈明白了,前辈所说,家师都曾有过教诲,只怪晚辈并未尽心领悟!” 岳逍遥道:“既是如此,尊师对于脚法的运用作何解释?” 谢天魁想也未想便道:“钩、针、弹、扫、踢。” 岳逍遥道:“步法呢?” 谢天魁道:“寸、拐、撩、杀、踩。” 岳逍遥呵呵发笑,道:“臭小子!尊师真乃世外高人,岳某未能一见,实乃生平憾事!” 谢天魁唏嘘不已:“天魁本以为已将家师所传发挥至极,却不知仅仅初窥门径而已,惭愧!惭愧!”随即退在一旁,垂头沉思。 第四章:逍遥神剑(三) (三) 好快的一刀,好准的一刀,好毒的一刀…… 谢天魁刚刚退身一旁,莫七便已出手。他的剔骨刀似一条环伺已久的毒蛇,对着岳逍遥的手腕缠去。岳逍遥手臂旁甩,以剑来拦。怎知那剔骨刀竟对来剑视而不见,不拦、不架、不封、不挡,径自尾随着岳逍遥的手腕翻转而上,似要将他的手掌剔离手腕才肯作罢。 岳逍遥突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但见他亦如莫七般对来刀视而不见,同样不拦、不架、不封、不挡,随后竟将持剑的右手背在了身后。 “咦?”莫七怪叫一声,跟着岳逍遥的手臂转去他的身后。岳逍遥原地转身,就是不肯露出自己的右臂,而莫七亦随之跑动,围在他的外围转起了圈圈。 正当莫七转得晕头转向却依然不见岳逍遥露出手腕之时,岳逍遥突然停身,向着莫七迈出半步。莫七眼睛又是一亮,剔骨刀随即转向,对着岳逍遥迈出的脚掌扎去。 岳逍遥接连退身,可莫七的剔骨刀又似乎对着他的脚掌产生了兴趣,左一刀、右一刀,对着他的脚掌接连扎来。岳逍遥突然一动,宝剑斜指,而莫七却仍然视而不见,只顾追踪他的脚掌,径直向着岳逍遥手中的宝剑撞去。 众人先是觉得好笑,可看到此处,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凝固,纷纷换以惭色。因为他们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当局者迷,如若彼此互换,他们此刻便是场上被岳逍遥耍弄的对象。 “啪”的一声,岳逍遥以剑身横拍在莫七的额头上,莫七一愣,抬眼来看。岳逍遥脚下划出半个圈,踩在了剔骨刀的刀背上,遥视远方,怒声道:“迂腐!廖三刀?这孩子乃是天生的刀中霸主,似你这般相授岂不毁了他的一生?!”随手拉起莫七,贴耳细语。 莫七耳听岳逍遥之言,脸上渐起惊诧之色,似是万分震惊。待到岳逍遥语毕,他“扑通”一声跪在雪地,怆天呼地的道:“师父!” 岳逍遥亦是面带忧虑,叹声唏嘘。原来他已由莫七的刀法中看出,被江湖中人称为“刀中之怪”的廖三刀正是莫七的师父。此人使刀不循常法,每一刀必含割喉、缠腕、刺足三记杀招。可他传与莫七的却是不同,不仅少了一记“割喉”,而且“缠腕”、“刺足”亦不相连,竟然分别以两路攻势拆开来授,致使莫七的刀法大打折扣,所以岳逍遥方有适才的怒斥,而后再将此中玄妙尽数告与莫七知晓。 “岳大侠不是在此举行武考吗?怎的收起徒弟来了?”随着一阵爽朗的人言,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双双踏上峰顶。 “怀义?”岳逍遥面有怒色,佯斥道:“你跑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娶我家鸾儿做小不成?” 腾怀义捧起笑脸,拉着妻子一同拜下,嬉皮笑脸的道:“怀义此来正为武考,还请岳师叔成全!” 文淑雪盈盈的道:“岳师叔,怀义来此武考是真,娶小却是不敢,即便他敢,淑雪也是不依。何况我那鸾儿妹子生得花容月貌,他这么个野汉子却也不配不是?” 数声嬉笑,却是刚刚行来的宣儿,陪着唐元霜,带着六位精壮汉子一起来到。 文淑雪眼波旁摆,看向嬉笑的宣儿,道:“呦?这不是蜀山天仙剑派赵奎安赵掌门的千金宣儿小姐吗?”再又瞥见唐元霜,“噗”的一笑,“原来是守着自己的表哥哥来了!”她在“表哥”之后再又加了个“哥”字,一语道破二人之间的关系。 宣儿自然也听得出她这一声“表哥哥”之中隐含的味道,杏眉一挑,道:“哪儿来的疯婆子,敢在岳大侠面前乱嚼舌根子?若不是岳大侠在此,看小姑奶奶不割了你的舌头!” “宣儿!”唐元霜急忙跑来,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这是‘双绝剑’腾怀义、文淑雪夫妇,还不赔罪!” “算了!”文淑雪沉下脸来,道:“有养不教,该是赵奎安的责任。等到他日,文淑雪去寻赵掌门要个说法也就是了!” “唉!”岳逍遥轻叹一声,对着腾怀义夫妇略一皱眉,示意他们旁里等候。 文淑雪撅着嘴站起,拉着腾怀义站在了一旁。 唐元霜端端正正的站在岳逍遥身前,躬身施礼,可却一声不出。岳逍遥觉得奇怪,弯下腰,侧头来看,却见唐元霜的脖颈随着视线慢慢转动,直着双眼看向岳思鸾,整个人瞬时僵在了这里。 岳逍遥挑着眉梢摇了摇头,用手指勾了勾司徒锦,道:“锦儿?还不出剑?” 剑已出,有如黄龙在天,卷起一阵劲风。 但见寒光一闪,司徒锦的利剑突然一拐,不是朝向岳逍遥,而是奔着唐元霜的脖颈削去。 岳逍遥一手抓住唐元霜的衣领,将其扯在身后,紧接着后退一步,避过司徒锦的来剑,再又箭步冲上,翻转手腕,磕开司徒锦后继的一招,手腕随即绷直,将宝剑架在了司徒锦的颈侧。 司徒锦瞥了瞥嘴,似有不服。 “再来?”岳逍遥暴喝一声,手中宝剑翻转而出。司徒锦但见剑影重重,虚实难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防守。当即脚踏雪地,弹身跃起,以攻代防,对着岳逍遥的双眼扫去。岳逍遥退后一步,避过司徒锦的来剑,再又箭步冲上,将宝剑架在了司徒锦的颈侧。 司徒锦一怔,眼中既有不服又充斥着疑惑。 他确实不懂,岳逍遥对钟离克、谢天魁、莫七均是指点不足,授以技艺,使得三人有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受益非浅。可对他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依仗着剑法高超,身法快捷,一招之内便将他制服,根本不留给他展示剑法的机会。 “再来!”岳逍遥又是一喝。一招之内,司徒锦又被他的宝剑架在颈侧。如此这般,司徒锦一共出了三十六剑,可每一剑过后,岳逍遥的宝剑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徒锦终于住手,怔怔的向着岳逍遥看来。 岳逍遥静静的看着他,脚下向前一步,再又收回,紧接着退后一步,再又冲上,如此反复。 司徒锦先是注视着岳逍遥的脸,而后是他的身躯,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双脚上。 雪地里的虎子看得好生憋气,司徒锦每攻一剑,岳逍遥都要后退,可岳逍遥每出一剑,司徒锦却不肯退后半步,偏偏要与之相抗,结果在一招之内反被对手所制。其实司徒锦只需懂得进退之理,绝不会在一招之内败于岳逍遥之手。如此浅显的道理,岳逍遥已经前后示范了三十六次,而今又再反复做给司徒锦来看,可那司徒锦却偏偏不明此中道理。 在虎子眼里,钟离克、谢天魁,哪怕是被岳逍遥耍得团团转的莫七也要比司徒锦强上百倍。钟离克在一招之内便已经明白岳逍遥为他设下的乃是陷阱,借此陷阱引敌中计而后反手攻杀才是那路枪法的精髓所在。钟离克又在岳逍遥的指点下再将此法扩展开来,使得那一百零八路枪法较之先前足足多出两百三十四记杀招。 谢天魁与莫七倒是好笑,被岳逍遥耍的呆头呆脑,不知该如何是好。可那也怪不得他们,乃是他们的师父传授武艺之时便有偏差,一个是师父藏私,未能倾囊相授;一个是理解有误,轻重不分,耽误了自身。 就在虎子暗地里对江湖四杰一一做出评论之时,司徒锦突然冒出了一声,“退?”抬头看向岳逍遥,欢声道:“锦儿明白了!伯伯是要锦儿明白进退之法!” “哈哈哈……”岳逍遥仰天长笑,道:“锦儿,好样的!你爹一辈子都没能明白此中道理,岳伯伯不过略加点化,你便能洞悉此中玄机!”欢喜之余,手中长剑飞舞,所对已是腾怀义。 腾怀义急忙收起嬉笑之情,神色严肃,出手谨慎,宛如所遇乃是生平第一劲敌,稍有疏忽便要损命当场。 岳逍遥手中的长剑舞得不紧不慢,看起来似是师徒之间在相互喂招。两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仔细,冰雪之上显现出一片暖融融的和睦景象。 再看唐元霜,自从得见岳思鸾开始,他的魂魄似已飘出躯体,全然一副神痴目呆的傻儿模样。 宣儿眉毛高挑,冷眼旁观,气得一张粉面桃花脸变成了铁青色,银牙更是咬的“吱吱”作响,只是碍于人前,不便发作罢了。 “嗯!”岳逍遥自鼻中轻哼一声,收剑在手。腾怀义的脸上再又露出嬉笑之情,阴阳怪气的道:“怀义拜谢岳师叔!”随即跑去文淑雪身畔,彼此间窃窃私语,自是在讨论此中所得。 岳思鸾盈盈迈步,行进岳逍遥,贝齿轻启,道:“父亲?您这哪里是武考,明明是在授技!” 岳逍遥道:“杨乐乃是邪派第一高手无极魔尊杨腾的儿子,锦儿与钟离少侠涉世不深,为父若不指点一二,他们又怎能与他一争高下?” 岳思鸾面带微笑,道:“难道父亲认为他们此时便可与乐哥一争高下了?” “那倒未必!”岳逍遥道:“为父并不了解他的底细,也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此时锦儿与钟离少侠却可以完成你所开出的第二、第三个条件,接下阿四与你的五十个回合绝对不成问题。” 岳思鸾脸上的笑意更浓,道:“父亲?如此说来,只要乐哥可以打败司徒锦与钟离克,那他便可以同鸾儿在一起,而您也绝不会反对?” “不错!”岳逍遥点了点头,可又摇着头道:“只是他身负重伤,如果带伤应战,怕是要牵动内伤,轻则走火入魔,丧失一身武功,重则当场暴血,死于非命!” 第四章:逍遥神剑(四) (四) 杨乐“呵呵”一笑,道:“岳叔叔真是好眼力,乐儿佩服!”说着话,张口呕出一滩淤血,单掌撑地,喘息不已。 “乐哥?”岳思鸾一声娇呼,飞身扑上,跪在他的身旁。玉臂轻展,将他揽在肩头,凑上玉掌,为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渍,叹声埋怨道:“你伤的这么重,为什么还要来?” 杨乐仰头看着她,道:“你刚刚已经知道我是杨腾的儿子,为什么还愿意嫁我?” 司徒锦与钟离克静静的看去,脸上渐渐露出失落与无奈。 “扑通”一声,二人双双跪倒在地,对岳逍遥叩首道:“既然鸾儿小姐心有所属,我等自愿退出!” 场上众人的注意都围绕着岳思鸾与杨乐。唐元霜却阴沉着脸,直着眼睛看来。 他在盯着杨乐,双眼之中充斥着怒火。 谁也不曾想到,他突然猛的一抖衣袖,“嗖嗖……”数声,三根筷子长的银针奔着杨乐的后脑射去。 虎子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狂叫,“小心!”可惜他口不能言,虽是心急如焚却是唤不出丝毫声响。再看杨腾,眼见儿子即将身中暗算,只是挑起嘴角泛起一记冰冷的笑容,但却并不示警。 “小心!”出声示警的竟是宣儿。 岳思鸾冷眼瞥去,并不理会。只见人影一闪,阿四已然来到,大手凌空一抄,唐元霜射来的三根银针尽被他夹在指缝之中。 “小姐!”阿四右手握拳,竖起三根银针晃了晃。 岳思鸾闻声看来,但见银针的针尖上反射出淡淡的湛蓝之色。 有毒,银针之上淬有剧毒。 “唐元霜?”一声娇叱,岳思鸾瞬时化作一个冷冻的冰美人,冷艳之中透出阵阵杀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杀我一人,诛其满门!” 岳思鸾所说的这句话乃是蜀中唐门世代奉行的金科玉律,唐元霜闻听此言自然一惊,又似乎刚刚自神魂颠倒之中恢复理智;慌乱之间,他有心解释却又张口结舌,吐不出只言片语。 岳思鸾扶着杨乐站起身,看样子便要动手。 但听一声惊呼,“慢!”宣儿跳出,张开双臂,拦在唐元霜身前,道:“我表哥乃是向杨乐挑战,你怎么可以搬出唐门的家法来吓唬他?”她明知表哥乃是色迷心窍,得见岳思鸾钟情于杨乐,心生妒忌,所以才对杨乐骤下杀手。可谁叫她偏偏又喜欢上了这位表哥,即便心中有气,却也不能眼见表哥被人伤害。所以跳出,为其狡辩。 “唐少侠也是一时乱了心性。”岳逍遥苦笑一声,道:“鸾儿,算了!” 岳思鸾眼见杨乐有伤在身,倒也真怕唐元霜向杨乐发出挑战,又有父亲相劝,只好作罢。 “唉!”杨腾叹了口气,行向众人,道:“这家伙真是没用,连向犬子挑战的勇气都没有!”他先前已经见识过唐元霜其人,本以为岳逍遥也可以对这位唐家恶少指点一二,也好就此事对岳逍遥加以羞辱。怎知唐元霜如此不济,一见岳思鸾便失魂落魄,丢了神志,便连向岳逍遥求教也抛在了脑后,着实令他失望。 杨腾此时并未以“传音”之法发声,峰顶众人自然尽皆可闻。 杨乐闻声,轻轻一叹,缓缓闭上双目。 岳思鸾自然明白他因何有此举动,娇躯轻颤,却也低垂双目,不肯旁视。 挂在阿三指下的女娃却咧开嘴笑了起来,道:“爹爹?是我,霞儿!” 邪派四大刀手屈身参拜,齐道:“拜见老主人。” 其余人等刚刚听闻叹息之声便惊奇于鹰嘴峰顶竟然还另藏其人,纷纷看来。可听其后续话语,此人竟是‘无极魔尊’杨腾,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尽无言语。 虎子早已看到挂在阿三指下的霞儿,见她虽然受制于人,可却抱着胳膊打着悠悠,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却也好笑。但听闻霞儿唤那恶魔为“爹爹”时,虎子心头不由一怔。刚巧霞儿也向这边看来,自然瞧见身穿一条大短裤,脚蹬一双大布鞋,趴在雪地里的虎子。 两道目光相对,只见霞儿瞪眼、筋鼻、翘唇,露出两排门牙,快速轻磕,做撕咬状。这本是女娃童心大作,戏耍捉弄之举,可看在虎子眼里却是精神异常,痴傻兼备的表现,急忙将眼神移开。 杨腾走的很慢,一步一个脚印,站定、落实,才又迈出第二步。 待他靠得稍近些,宣儿看得仔细,辨出此人正是刚刚在鹰鹫岭上挨过自己一记马鞭的糟老头。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双腿打颤,有心逃命可却连腿脚都已不听使唤。她只得看向唐元霜,哀求一声:“表哥?”怎知唐元霜更是无用,刚刚认出杨腾,似一棍毙命的疯狗,“嗷”的叫一声,生生被吓得昏死过去。 杨腾看也不看这些人,眼中含笑,对岳逍遥道:“五师弟?大师兄已经看得够久的了,现在你来说说看,看看我们这对儿女亲家究竟是结得还是结不得?”手指阿三,沉声道:“放开我的女儿。” 阿三只听命于岳思鸾,别说是“无极魔尊”,便是“元始天尊”下凡,没有岳思鸾的话他也绝不会放开女娃。 杨腾说出的话绝对不容质疑,稍有犹豫就要付出代价。 刚好阿三又绝对有资格令他出手。 岳思鸾想到了杨腾的为人,所以转向阿三,道:“放开她。” 女娃掉落在地,直勾勾的看着杨腾,惨白色的小脸似乎在尽量掩饰,可却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惧。 阿三松开了手指,就在杨腾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看到了杨腾,才看到杨腾手里提着一柄通体乌黑的宝剑。 看到了宝剑,才想起眼前闪过的寒光。 想起了寒光才感到疼痛。 他的手指并不是自己松开的,而是失去了后继的劲力才松散开来。 当听到岳思鸾叫他放开女娃的时候,他的右臂已被齐根斩断。 这就是女娃惊惧的原因,也是阿三所付出的代价。 当然,如果阿三不是岳思鸾的仆人,那他所失去便绝不仅仅是一条手臂;看在未来儿媳的情面上,杨腾已经对他手下留情。 断臂之痛,何人可以承受? 阿三额上立时渗出豆大的汗珠,但却紧咬着牙关,站立不动,便连吭都没吭一声。阿四窜去,不声不响的为他止血疗伤。 岳逍遥看向女儿,脸上满是悲凉,道:“鸾儿!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的嫁给杨乐,这位无极魔尊就是你的公公!” 岳思鸾猛的抬起头,道:“父亲!我要嫁的人是乐哥,乐哥无法选择谁做他的父亲,我也无法选择谁做我的公公;但我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那是我们自己可以做出的选择!” “好!”岳逍遥点着头,看向杨乐,道:“你怎么说?” 杨乐看了看岳思鸾,眼中满是柔情,而后转回,一脸刚毅,道:“两情相悦,还请岳叔叔成全!” “两情相悦”,仅仅四个字,却是天下间男娶女嫁最有力的道理。 “两情相悦?好!好!”岳逍遥喃喃着,突然道:“你的妻儿怎么办?”此言一出,场上惊声一片。 杨乐先是一怔,继而苦笑着道:“就在刚刚,我已经杀了我的结发妻子,而我的儿子……被人抢走了,下落不明!” “乐儿?什么时候成的亲?”一眨眼,杨腾已经站在了杨乐的身前,道:“我杨腾做了爷爷,可自己却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乐道:“孩儿两年前便已娶妻,可您在闭关,您的属下不许孩儿打扰!” 杨腾“恩”了一声,道:“你既已娶妻,为何又杀了她?”斜眼看了看岳思鸾,“难道是因为她?” “不!”杨乐道:“孩儿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影子门,可查到最后……她竟然是影子门的门主!” “唔!”杨乐点了点头,道:“我刚刚出关便已经听说了,她这两年没有向总坛上缴过一两银子,原来她嫁给了你。杀的好!免得为父再费手脚。”眼皮上挑,面有怒气,“我的孙子呢?” 杨乐道:“被她属下的两个人抢走了!” 杨腾绕到了他的身后,看了看貂裘上的刀痕,道:“此人使的虽然是刀,可用的却是剑法,离魂剑!他的武功还过得去,与你当有一战。” 杨乐道:“趁夜偷袭,孩儿几乎丧命!” 杨腾道:“我的孙子我去找,影子门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去查了。”他是以命令的口吻对杨乐说,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杨乐竟然敢违抗他的意愿,道:“这已经不是您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正邪两派乃至整个武林的命运,孩儿不能坐视不理。” “别忘了,我们是邪,他们是正,这样的事应该由他来处理。”杨腾的话自然是说给杨乐听的,可他的眼睛却看向了岳逍遥。 岳逍遥道:“岳某从未听说过影子门,但听起来这件事像是你们邪派的内斗,我想正派中人绝不会参与到你们内斗中去。” “不是这样的!”岳思鸾道:“父亲!影子门不分正邪,所到之处,满门皆诛。他们把得来的财宝、秘籍、名刀、宝剑统统交与倭寇,押运到东南沿海,装上大船,运回东瀛。” 岳逍遥皱眉道:“东瀛人?” 岳思鸾道:“是的!影子门最早便是由东瀛人创建,而后逐渐收买武林中的名宿大家,不断扩充自己的实力,而且委派亲信弟子渗透在江湖各门各派之中伺机而动。现今,它的势力已经足以同天下任何一个门派分庭抗争。” 岳逍遥面有疑色,道:“江湖之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势力强大的组织……为父竟然不知?” 杨乐道:“影子门虽然势力强大,可行事并不张扬,加之组织非常严密,行事又异常谨慎,所以在江湖之中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关于影子门的事,我会派人详细调查。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好!”岳逍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只要你们铲除影子门,我就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杨乐与岳思鸾自是欣喜,相视一笑,道:“铲除影子门之日便是乐儿迎娶鸾儿小姐之时。” 杨腾沉思过后,道:“也好!等你们铲除了影子门,为父便将它的势力纳入门下。那可是一年几十万两银子,为父可不能断了这条财路!” “好了!”岳逍遥看着杨腾,道:“该到我们了!” 杨腾看着手中的宝剑,道:“闭关三年,还不知道我的无极剑法有何长进,正好请五师弟的逍遥神剑验证验证。” 第五章:巅峰对决(一) (一) 正邪两派第一高手将在巅峰之上展开对决。 没有人再去想那个莫名其妙跳出来的影子门。 众人退后十丈,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 所有的人都似被寒风冻结,最后连寒风自己也被冻结了,只余下瘆人的空寂。 岳逍遥与杨腾手中都是通体漆黑、寒光刺目的宝剑,像这样的宝剑天下共有九柄,剑出锟铻山,因而得名锟铻。 锟铻剑出,出自岳逍遥之手,似黑夜里的萤火,本是向着杨腾的左胸刺去,可不知加了什么手法,却又忽的飘向了杨腾右颈侧的大动脉。 杨腾避也不避,无视颈侧的危险,学起了莫七的剔骨刀法,向着岳逍遥的手腕削去。 是人都知道脑袋要比手掌重要,司徒锦当然是人,当然明白此中道理,见之不由一笑。 或许杨腾在邪派之中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可在岳逍遥的剑下却要逊色几分。 可岳逍遥并没有如司徒锦所想象的那样去斩杨腾颈侧的大动脉,而是回剑拦截,反手破解掉杨腾削向他手腕的来剑。 人的脑袋固然重要,可若没有了手,手上的利剑又怎能砍下对方的脑袋? 司徒锦脸上的笑容似被冻结,因为他突然懂得了这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岳逍遥刚刚解去杨腾的来剑,再又挺进,反借杨腾的手腕缠绕而上,直取他的右肋。杨腾飘身荡开,手腕回转,去刺岳逍遥的后背。 二人你来我往,出剑越来越快。慢慢的,场上满是剑影,竟连二人的身躯也渐渐隐入其中。 司徒锦瞪着眼睛看去,眨也不肯眨上一下,有心在岳逍遥手中学上一两招精妙的剑法,或是在杨腾的剑下寻找几处破绽,以备不时之需。 “逍遥剑法”飘逸自然,似寒冬盛开的腊梅,见之使人赏心悦目。“无极剑法”攻势疯狂,犹如鲸吞虎噬,看得人胆颤心惊。司徒锦暗暗记下七八式剑招,体会到精美玄妙之处,禁不住狂喜不已。可两人的剑法愈来愈加繁琐,复杂多变,快若闪电,再想记下三招两式,却已应接不暇。 片刻之间,百招已过。“轰”的一声,但听剑影之中猛然爆出一记炸响,岳逍遥与杨腾对过一掌,翻身退跃,分列两旁。 岳逍遥的剑斜垂在身前,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共只传给了我们九招剑法,我从这九招剑法之中悟出了这套逍遥剑,而你则由此悟出了无极剑。所以你我所使虽是两套剑法,可这两套剑法却是同根同源。” 杨腾将剑竖在眼前,一边左摇右晃,一边直勾勾瞪着眼睛发呆,道:“同根同源却是不假,可你的逍遥剑不过九九八十一式,而我的无极剑却有千式万式千万式。” 岳逍遥道:“九九之数已是极至,可你偏偏不满足,又在八十一剑之中悟出了七百二十九记剑招!” 杨腾道:“师父他老人家竟然说我遁入魔道,还要将我逐出师门!” 岳逍遥道:“那是因为师父从你的剑法中看到了你隐藏在心底的邪恶!” 杨腾道:“可我又于七百二十九记剑招之中悟出六千五百六十一剑,而后再生九变,共计五万九千零四十九记剑招,终于修成无极剑。师父他老人家也随即收回成命。” 岳逍遥道:“你错了!师父在心底早已将你逐出师门,只是见你入魔太深,怕你为祸武林,才不得不把你扣在身边!” 杨腾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然仙逝,你尽可信口胡说。” “你看这是什么?”岳逍遥自怀里掏出一片麻布,迎风抖开,其上写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邪者比诛”。 杨腾猛瞋双目,瞪着麻布上的四个大字。突然,只听一声长啸,他狂声叫喊道:“老匹夫?天下邪派武者成千上万,你又杀得了几人?”利剑飞舞,幻化出七道幻影,向着岳逍遥斩去。 一剑化七影,杨腾的剑法已经登峰造极。腾怀义、文淑雪夫妇虽然不齿他的为人,可对他的剑法还是由心生叹。 司徒锦却在为岳逍遥担心,只因杨腾身形步法太过迅捷,而这一剑又太过威猛。 杨腾脚下三动,身形九变,已然进得岳逍遥身前不足四尺。剑起于十丈之外,可却发自岳逍遥身前。 岳逍遥单足点地,弹身跃起,手中舞出一片剑花,所使却是家传的“乘风剑”。只听“当”一声清响,杨腾如此威猛的一剑竟被他轻松架开。 杨腾这一剑的威力的确不俗,岳逍遥被他的剑气与劲力所逼,于半空之中飘荡出三四丈远,这才探足落地。 直到此时,司徒锦才明白岳逍遥为何要以“乘风剑法”相对。乘风之意本为以柔克刚,面对杨腾如此威猛刚强的一剑,以柔克之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岳家剑法以七十二式追风剑、三十二式乘风剑、一十六式破风剑享誉武林。 岳逍遥投师之前便已经是名震江湖的剑法大家,而今得遇杨腾,八十一招逍遥剑尽数使完,两人却是旗鼓相当,当即施展出岳家的家传剑法来。 杨腾负气的一剑尚未使老,再又变招,接连刺出九剑。司徒锦看在眼中,心头狂跳不止,脸上也泛起惊骇之色。 这九剑兼具毒蛇之险、虎狼之威、山崩海啸之势,一气呵成,将岳逍遥覆于团团剑气之下。莫说相较,司徒锦连见也不曾见过这等剑法,怎能不惊? 岳逍遥的神色却依旧平和如常,手中之剑看似绵绵无力,可偏偏又能顾及周身,不仅将风驰电掣般的九记狂剑一一架开,还在其中反手攻出三剑。 杨腾以攻为守,九剑过后又是九剑,九九相接,无休无止。岳逍遥分别以岳家“追风”、“乘风”、“破风”剑法相对,前后一百二十记剑招,而后再又换过,仍以逍遥剑应对。只是换招之时,身姿、步法、剑式都要略作调整,如此一来,再又退后三步。 腾怀义剑眉紧蹙,暗道:“不好!”却是看到岳逍遥身后便是悬崖绝壁,再也无路可退。 岳逍遥与杨腾的武功不相上下,剑法也不分高低,任谁想将对方逼退半步也是难事。可偏偏杨腾的无极剑法无休无止,但岳逍遥的逍遥剑法却只有八十一招,每当岳逍遥整套剑法用尽,再换它法或是重头来过,总要被杨腾抢得一分先手,逼得他退步避让。如此一来,只需一盏茶的时间,岳逍遥的逍遥剑法便要使完,而杨腾正可借机攻入,岳逍遥要么堕身百丈悬崖,要么丧生于杨腾剑下…… 岳思鸾的脸上也显现忧虑之色,生身父亲业已身在险境,做女儿的自然心急如焚。 虎子却是不懂,岳大侠明明有这么多帮手,却一个个站在远处旁观,没有一人肯出手相助。眼见他即将堕落悬崖,却也没有人言声示警。 “小心悬崖!”虎子心头这般想着,不知怎的就猛地呼喊出口,整个人也从雪地上跳了起来。 高手对决,尚未出手之前,天气、地势、四周万物都已尽在其胸。岳逍遥又怎会不知身后便是百丈悬崖? 就在此时,岳逍遥手中的锟铻宝剑已经开始变招。他的逍遥剑法刚刚使到七十七剑,尚有四剑未出。此时变招,多有趁其不备的味道。 杨腾怎能不备,自从岳逍遥被他逼入绝境,他无时无刻不再防备着岳逍遥剑法上的变化,只要岳逍遥变招,他那决定胜负的雷霆一剑便要攻出。 此刻岳逍遥已经变招,杨腾的雷霆一剑自然攻出。一剑钻心,全无半点拖拉,也无任何虚手,只求“快”、“猛”、“准”三个字。 腾怀义紧闭双眼。司徒锦想要闭眼,可他的眼睛依旧睁得又大又圆,却已不听使唤。 谁也不曾想到,岳逍遥像是突然折断了腰,上半身猛地折下,暴露在悬崖的上方。杨腾的剑贴着他的胸口,险险掠过。 而在岳逍遥向后折腰的同时,他的宝剑已经脱手射出,所对乃是杨腾的小腹。杨腾这一剑势在必得,自然不肯放弃,随之弹身跃起,任由那利剑自腹下射去。 这样一来,杨腾的雷霆一击随即转变成了飞身扑刺。而岳逍遥在折腰射剑的同时以脚尖发力,窝膝平身,自杨腾的身下嗖的掠出。 岳逍遥的身法快得出奇,脚跟点地,翻滚而起,手撑雪地,腾身跃出,竟然追上了自己的离手之剑,一个反身,再又回窜。 杨腾的扑刺落空,竟已身在崖外。原本是致命的一击,可此时却瞬间转化成損命的一跃。便似他堂堂无极魔尊已知罪孽深重,所以自寻短见,跳崖绝命。 腾怀义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司徒锦有心想笑,可这一切太过突然,脸上的表情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杨腾却也不凡,明明已经身在崖外,可却临危不乱,翻身下坠,对着崖壁刺出一剑。这一剑刺在崖壁的冰雪之中,所触不足一寸。可杨腾仅仅借此搭碰之力,却像是被八匹骏马拉拽一般,箭一般掠回,对着返还的岳逍遥再又攻出九记快剑。 场上众人此时方才明白,杨腾之意早已被岳逍遥看穿,身陷险境不过将计就计的假象罢了。 岳逍遥仍以逍遥剑应对杨腾的无极剑,招式使尽便换以岳家剑法相对,周而复始。杨腾却始终都是那套无极剑,剑法层出不穷,堪称无极。 天色已见昏暗,斜日已在西山,斗剑的两人却似才到酣处。 腾怀义、文淑雪夫妇拔剑在手,见招学招,而后互相拆解,虽然看起来远不如岳逍遥、杨腾的剑法玄妙,可也有几分形似。 司徒锦终于闭紧了双目,可他的脑海里却翻滚起两位剑尊的剑招,但只不过区区数记剑招,却越想越是复杂繁琐,变化无穷,直想得他头昏脑胀,面红耳赤,竟似入魔。 虎子早已将那双宽大的布鞋丢在一旁,一边看着岳逍遥与杨腾过招,一边在雪地里翻腾跳跃,比比划划,似乎也在学剑,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孩童的杂耍。 霞儿抱着胳膊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她的模样,倒像是监督虎子练功的小师姐。 岳思鸾拾起了地上的熊皮大氅,踱步来到阿三身前,披盖在他的身上。阿三轻轻点头,眼里透出感动与信任。 谢天魁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像是因为自己的熊皮大氅能够被岳思鸾使用而感到欢喜。 莫七却羞得无地自容,早知道岳思鸾会去碰那件熊皮大氅,他又怎么会先用来做擦脚布。他瞪着自己不争气的一双大脚,看样子似乎想要将它们砍下来,再随便分解出几块骨头,捧在鸾儿小姐面前谢罪。 夕阳已落,落在西山下。 鹰嘴峰上寒意更浓,可两大高手的对决却仍在继续。 第五章:巅峰对决(二) (二) 腊月初十,晴空万里。 浅蓝色的天空像是情人的眼睛,清澈之中又透着朦胧。 司徒锦盘膝于地,调息着内力。寒冬腊月,一天两夜粒米未进,身上又仅有一件单衣,昨夜的胡思乱想又险些令他坠入魔道,如果不打坐调息,靠内力运转抵御风寒,怕是早已冻成了一块冰坨。 谢天魁皮糙肉厚,赤着两条胳膊仍能躺在雪地里睡上一觉。他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虎子仍在雪地里手舞足蹈的跳来蹦去,身形、脚法、手中虚握的剑都使得有模有样,而且身上正不断的挥散出阵阵雾气,便似刚刚洗了个热水澡。 江湖上就是奇人怪事多,这孩子若是能将身上挥散的“雾气”聚于头顶玄关之窍,或是凝归于腹内黄庭,岂不是天生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谢天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听“当当”有声,转头看去。 岳逍遥和杨腾的对决竟然还在继续,只是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比拼,他们的内力几近枯竭,锟铻宝剑挥舞的有气无力,剑招虽然精妙,可犀利之气却已不见。 终于,岳逍遥与杨腾各分左右,遥遥相对,叹息一声,弃剑于地,各自盘膝而坐,径自调息起来。 这一战竟是平局! 同根同源的剑法,同祖同宗的师门,对武学的悟性又不分高低,自该是个平局。 虎子似已看出杨腾的疲惫,蹑手蹑脚的摸了上去。 两条人影飞过,腾怀义已经拔剑在手,护在岳逍遥身前。文淑雪却落在了杨腾身边,剑指虎子,道:“你要做什么?” 虎子摸到了杨腾的锟铻宝剑,紧握手中,道:“他杀了我的叔叔伯伯们,我要杀了他,为死去的十三位叔伯报仇。” “啪……”文淑雪反手扇了虎子一记耳光,耳光又脆又响,虎子的脸上顿时肿起一只掌印。虎子怔怔看去,不知道她为何不许自己杀掉这个恶人。 文淑雪气道:“他虽是邪派之首,可他刚刚与岳大侠比完剑,此时无力还手,你岂可偷下杀手?” 虎子道:“这样的恶人杀了就是了,我替我的叔伯们报仇,与你何干?” 文淑雪道:“我若任你杀了他,岳大侠的一世英明岂不要毁于你手?你若真想杀他,可以等他恢复元气向他挑战。” 虎子气道:“他武功那么高,一剑把那位伯伯的胳膊都砍掉了,我哪里打得过他?” “啪……”虎子的另一边脸也挨了记耳光,随即肿起一只掌印。 文淑雪道:“好没出息的娃子!偷偷摸摸算什么男人?真有骨气就去投师学艺,有了一身真功夫再来报仇,是生是死明里斗过,正邪两派任谁也挑不出不是来。” 腾怀义轻笑,道:“还是个孩子,不懂得江湖规矩,何必那么认真?” 虎子歪着头看向文淑雪,气道:“恶人杀我叔伯就随时都可以杀,我要杀他报仇就得跟他明里打,这是谁家的规矩,哪家的道理?” 唐元霜闻之,心头不由一动,暗道:“此人乃是邪派第一魔头,昨日听那老太太所言,他似乎误认为老太太的儿子乃是唐门弟子才痛下杀手,看起来他对我唐门不利,我与表妹又曾得罪于他……”想及此处,手中暗暗扣出一支梭镖,道:“文大侠!这孩子与我们非亲非故,没有半点关系。他要找杨腾报仇,杨腾的儿女和属下都在这里,他们都不理会,我们又何必多事?” “糊涂!”文淑雪柳叶弯眉向上一挑,道:“有我们武林正派的双绝剑、碧月仙子、江湖四杰以及唐门二少、仙剑门的宣儿在此,对此龌龊的小人行径不加制止,还要由其儿女属下相护,武林正义何在,岳大侠颜面何存?此事尚若传入江湖,岂不为邪派视为话柄,我们武林正派之士又将如何以对?” 唐元霜心头一凛,他若当真暗下杀手杀了这邪魔,邪派高手必将找去蜀中寻仇,而江湖正派又不齿如此行径,必定不肯相助,到时唐门岂不大祸临头!想及此处,手指轻动,那只梭镖无声的蹿入衣袖之中。 “哼!”一声鼻音,吓得他心头狂跳。闻声看去,却是杨乐半眯着眼看来,竟似早已看透他的心思。唐元霜暗暗叫苦,却也暗自庆幸,多亏他悬崖勒马,否则必将给唐门带来一场惨祸。 文淑雪见唐元霜身躯微颤,额头冒汗,还以为他心中羞愧,笑道:“二少爷不必自责!这邪魔着实可恨,若我是这孩子……”她刚刚提到虎子,就见虎子偷偷转去了一旁,找了处空当,对着杨腾的脖颈便是一剑。 但见场上人影飞动,杨乐、霞儿以及邪派四大刀手纷纷扑来。 人在远处,想救也是不及。还是文淑雪出剑化解了刺向杨腾颈侧的一剑。 虎子见自己偷袭的一剑被文淑雪发觉并解去,心头不由动怒,竟调转剑身,向着文淑雪刺来。文淑雪摇头苦笑,手中利剑轻动,想要磕掉虎子手中锟铻宝剑。却不想虎子突然变招,拐剑下刺,奔向她的脚面。文淑雪一愣,因为这乃是莫七的刀法,却不知这孩子何时学了去。 文淑雪自然不会被虎子偷学的一剑刺中脚面,脚下闪动,已然避开。怎料虎子此剑却是虚招,回手上撩,锟铻宝剑再又划向她的咽喉。文淑雪微微蹙眉,再又避过,翻转手腕反攻一剑。 “双绝剑”剑招阴损毒辣,绕过虎子双臂,奔着他的下身挑去。此剑一出,文淑雪已然后悔,当即便要收势。却不想虎子滴溜溜转了个圈,竟然脱身剑外,“刷刷刷”攻出三记快剑。 文淑雪的脸上露出了惊奇之色,原来虎子此时所使的竟然是岳逍遥家传的“追风剑法”,只听“叮叮当当”一阵爆响,虎子足足与她对过了十五记剑招,终于被她的利剑抵住了喉咙。 虎子的小脸憋得通红,泪水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怒声道:“你不许我为叔伯们报仇,你也是恶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你……”文淑雪惊得呆了,暗道:“这孩子是非不分,心中又藏有如此重的怨气,日后岂不又是一位邪魔?” 更加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虎子丢弃宝剑,跪倒在杨腾身旁,叩首道:“师父!” 鹰嘴峰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只有一人“哈哈”笑着站起了身——“无极魔尊”杨腾。 虽然刚刚经过一天一夜的对决,但由杨腾清朗顺畅的笑声可以听出,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恢复了元气。腾怀义握紧长剑,小心警备,生怕这位邪魔对岳逍遥出手相害。 杨腾斜着眼睛看来,道:“放心!邪派中人也有规矩,也要维护自己的名声。更何况他是我的师弟,是他要杀我这个师兄,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杨腾?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岳逍遥睁开眼睛,手握宝剑,缓缓站起。 虎子双手捧起杨腾的锟铻宝剑,道:“师父,剑。” 杨腾接剑在手,对岳逍遥道:“五师弟?你我这一战应该是个平局吧?” 岳逍遥叹声道:“惭愧!惭愧!岳某让阁下失望了!” 杨腾笑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甩手丢剑,剑入匣中。 岳逍遥道:“就此别过,择日再战!”也学着杨腾的模样丢出宝剑,任由宝剑落入背后的剑匣中去。 “好!择日再战!”杨腾满口答应,瞥了一眼跪在身旁的虎子,再又看向杨乐,道:“这孩子我收下了,你先带去调教调教,别嘴里老是仇啊怨的,杀啊死的。调教好了再送到我哪儿去。”叮嘱完毕,掉头便去。 杨乐看了看虎子,轻轻点头。 岳逍遥笑呵呵的看向虎子,道:“孩子?告诉伯伯,你以前跟谁练剑?”虎子怔怔的看去,摇了摇头。岳逍遥脸上笑意更浓,道:“那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虎子指了指他,道:“跟你,还有我师父。” “噢?”岳逍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虎子道:“就是昨天,你们比剑,我在这里学的。” 岳逍遥对着虎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住的点头,道:“这孩子真是个练武的好坯子,又有苏秦走马观碑之能,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似是有意将虎子收在门下。 杨腾本已行远,听了他的夸赞,止步转身,放声道:“五师弟,这孩子已经拜在我的门下,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岳逍遥道:“阁下这是什么话?嘴上说说而已,尚未行那拜师之礼,怎么就成了你的门下?” 文淑雪见岳逍遥竟然有意收虎子为徒,知道这是万千江湖儿女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可虎子却还傻傻的站着,当即轻轻的推了推他,道:“傻孩子,你若能拜在岳大侠门下,日后定是江湖正派第一剑侠,别傻站着,快快拜师啊?” 虎子对着文淑雪翻了一记白眼,似乎还在记恨刚刚的事,气呼呼的道:“奶奶说过,男人说话算话,一个吐沫一个坑。我已经拜那恶人为师了,怎么可以反悔?” 文淑雪适才见虎子小小年纪便可以同自己对战十五个回合,已然觉得他是个练剑的奇才,刚刚又听说他的剑法乃是一夜之间学来的,更是觉得这孩子的资质千年难得一见。她自然不愿看到虎子拜在邪魔杨腾的门下,劝道:“你都说他是恶人了,为什么还要拜他为师?岳大侠是武林正派第一剑侠,是整个江湖正义之士崇敬的领袖,这样的好人收你为徒难道不好吗?” “不好!”虎子摇着头,道:“他打不过那恶人,我跟他习武还是打不过那恶人。我要拜那恶人为师,一有机会就杀了他。” “什么?”文淑雪怒火中烧,猛的扬起手掌。可她的手并未挥下,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授业恩师如同父母,岂可弑杀!” 虎子想起了奶奶的话,虽然他不知道文淑雪为何动怒,可她和奶奶说得差不多,想来应该是对的。 霞儿板着脸走来,道:“你要是拜我爹为师就不能杀他,如果你杀了我爹就是欺师灭祖,要天打五雷轰,万蚁嗜尸,挫骨扬灰,你知道不知道?” 虎子苦着脸挠了挠头,道:“你也说不能杀,她也说不能杀,奶奶也说不能杀……他们已经是天底下武功最高的人了,我还能向谁学武才能打得过他,为叔叔伯伯们报仇?”他急得原地打转,猛的却又止住身,遥看远方,喃喃道:“御剑录?对!御剑录!爷爷说过,御剑录上的武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功……”他的话没有说完,杨腾已经箭一般射回,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在面前,恶狠狠的道:“说?谁告诉你的?你爷爷在哪儿?” 岳逍遥也在晃身之间来到,但却并未出手相救,而是紧盯着虎子的嘴,满脸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说?你知道什么?”杨腾指下略松,急声询问:“你爷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虎子急促的喘了口气,道:“御剑飞天,羽化成仙。” 岳逍遥浑身一颤,喃喃道:“是他!” 杨腾手指发力,顿时将虎子捏得昏死过去。又见他手臂挥甩,将虎子丢给杨乐,道:“看好他,要是弄丢了,你那婚就不必结了,再另娶一房吧!”他的话音已落,人也已经不见。 岳逍遥失魂落魄的喃喃着:“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御剑飞天,羽化成仙……”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第六章:征路(一) (一) 虎子从来没有坐过马车,即便常坐马车的人也很少见过这么宽敞的车厢。 躺在从没有躺过的车座上,盖上从没盖过的锦被,枕着从没枕过的香枕,虎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杨乐躺在对面的车座上,身上同样是锦被,头下同样是香枕,脸上带着他固有的略带忧伤的微笑,默默看来。 但他不是看虎子,而是在看坐在枕边的岳思鸾。也只有见到他的“碧月仙子”,他的脸上才会浮现这样的微笑。 霞儿坐在杨乐的脚下,眯着眼睛,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看着刚刚醒来的虎子。 虎子看到了霞儿,同时看到了她脸上的坏笑,立即闭上了眼睛。 霞儿只是这般看来,却不言声。 阿四驾着马车,八匹快马拉的大车。 邪派四大刀手,“双绝剑”腾怀义、文淑雪夫妇,“江湖四杰”,唐元霜、宣儿以及仙剑门六位门徒,一行十八人,分乘十八匹快马,首尾相接,飞驰在车后。 岳逍遥岳大侠已经同阿三返回岳家庄,他的内伤很重,三个月内不能妄动内力。临别前曾说:“杨腾也绝不会好过,至少也要调养三个月才能复原。” 一场巅峰对决,本是平局,却落得两败俱伤。 他们的内伤原本并没有如此严重,只因为没能压制住混乱的内息,才有此结果。 都是一代剑尊,还有什么能够令他们无法静心,以至内息混乱? 因为一部武功秘籍——御剑录! 曾有许许多多江湖中人听说过这部秘籍,可从没有人当真,因为它是由一个疯子的嘴里传出。 这个疯子自称天一真人,又称出自真武山金顶玄天殿,可经好事者查证,此言皆虚。 岳逍遥和杨腾还在九剑真人门下修行的时候,曾同九剑真人一起遇到过这个疯子。 疯子拦下九剑真人,说九剑真人的“玄天九剑”乃是出自真武山金顶玄天殿,现已修炼到第九层,再也无法精进,除非寻到“御剑录”,才可突破九层魔障。 九剑真人自然不信他的疯话,可他当即折了一根树枝,要同九剑真人比剑。九剑真人业已十年不曾动剑,因为十年之前,天下间已没有一人可以接下他九记剑招,“九剑真人”因此得名。 岳逍遥和杨腾好生劝阻这位疯道长,也好让恩师趁机脱身,免受打扰。九剑真人已经转过身去,可那疯道长却对着手中的树枝吹了口气。那是利刃破空也无法比拟的诡异之音。九剑真人当即返回,持剑以待。 十年间,九剑真人第一次亮出他所佩戴的锟铻宝剑,可他却只使出了七招剑法,那条烂树枝已然抵在他的胸口。 九剑真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问:“这就是御剑录?” 天一真人说:“去吧!寻得御剑录,你就可以突破九层魔障。” 九剑真人再问:“突破九层魔障又能如何?” 天一真人道:“御剑飞天,羽化成仙!” 江湖中人都可以认为天一真人是个疯子,可岳逍遥与杨腾是亲眼所见,所以他们才会对“御剑录”深信不疑。 九剑真人直到仙逝依然没有得到过有关“御剑录”的一丝消息,他也再没有见过天一真人。临终前,他口中一直喃喃着八个字——“御剑飞天,羽化成仙!” 事情过去了多少年,岳逍遥与杨腾都已经记不得了。可当他们从虎子嘴里再次听到“御剑录”,再次听到“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八个字,他们怎还能压制住混乱的内息,又怎还能静心? 虎子闭上眼,迷迷糊糊想起了小时候。没有爹娘,没有亲人,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是一个老道。老道跟他说起过什么,教给他做过什么,他都已经记不得。 最后对老道的记忆便是大雪天,他说冷。老道把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一股暖流贯彻全身,而后他便再也没有觉得寒冷过。 老道去了哪里?他是不是懂得非常高非常高的武功?是不是学了他的功夫就可以杀了杨腾,为十三个叔叔伯伯报仇?虎子想着,想着想着便又再进入了梦乡。 杨乐嗅到一股香气,龙涎香的香气。 顺着香气,他看到车顶挂着一只纯银打造的香薰球。 这只香薰球本是他在开封府悦和斋见到的,球内装置有两个环形活轴的小盂,重心在下,故无论熏球如何摇摆,环形活轴皆能起平衡作用,使球内小盂始终保持水平,内燃香料决不会倾覆。他觉得好玩,便买来送给了鸾儿。 女人的心思就是细腻,龙涎香有活血、益.精、助阳、通脉的功效,正适合内伤初愈的杨乐。 元香的心思难道不是细腻的? 看到了香薰球,杨乐便想起了元香。 娶元香为妻,他从未后悔过,虽然他娶的是一个妓女。 开封府最红的妓女。 你可以在一个女人身上得到男人想要的一切,你会不会娶她?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鸾儿在问,笑着问。就在杨乐对着熏香球略微愣神的一刻,她竟然可以猜到杨乐想起了元香。 杨乐在笑,看着鸾儿碧波荡漾的眼神微笑,笑容里带着浓浓的柔情。 鸾儿果然猜到了他的想法,道:“买这只香薰球的时候?” 杨乐又笑了,笑容里带出了忧伤。 鸾儿没有再去猜测他的想法,而是脉脉看来,等待着他的述说。 杨乐便开始述说:“左忆山带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在陪客人,八位客人。见到我们来,她喝了一杯酒,说:“告辞。”八位客人没有说一句话,拍拍屁股就走了。” 岳思鸾掩嘴轻笑,道:“或许他们连屁股都没敢拍。” “或许!”杨乐竟然点头,道:“开封府当红的第一妓女,有这样的架势也不奇怪!” 岳思鸾道:“不奇怪。” 杨乐道:“左忆山付给她一张银票,十万两银子的一张银票,一句话也没说,拍拍屁股也走了!” 岳思鸾又在轻笑,道:“他或许拍了,因为他付了钱。” 杨乐苦笑,道:“然后她就陪我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岳思鸾道:“然后她就怀了你的孩子?” 随便什么妓女,陪了一个男人三天三夜,便不会只是喝酒,更何况陪在男人身边的乃是开封府最红的妓女。 杨乐道:“妓女是不会怀孕的,她们有自己的方法。” 岳思鸾道:“她这样的妓女却是不同,她们不卖身,只陪酒。听人说,她只要喝下一杯酒,客人就要付一千两银子。” 杨乐道:“不错!如果她卖身,早已是残花败柳,又怎能保持自己的身价,怎能成为开封府当红第一?” 岳思鸾道:“这么说,如果每天喝二十杯酒,只需要一年,她赚的银子就要比国库里的银子还要多?” 杨乐道:“很多人手里的银子要比国库里的存银还多,她可以算做其中一个。” 岳思鸾道:“你花了多少银子为她赎身?” 杨乐道:“一两!” 岳思鸾道:“一两?” “是一两!”杨乐的脸上泛起略带沧桑的微笑,道:“三个月以后,左忆山向我要了一两银子,然后就把她带了回来!” 岳思鸾道:“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一定会娶她。” 杨乐道:“是的!” 岳思鸾道:“你娶了她,她便不必再向你爹上缴银子。” 杨乐道:“我爹不会少要她一分银子。可我爹刚刚闭关,六位长老又不敢逼她,所以她的确可以不用上缴银子!” 岳思鸾道:“可你还是没有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杨乐道:“你刚刚已经猜到了,买这只香薰球的时候。我又见到她在陪客人,八个客人。她已经从良,已经嫁夫生子,一杯酒一千两银子,即便她肯陪,客人也未必肯出。可我在她身上所看到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架势!” 岳思鸾道:“所以你第一次的感觉就错了,你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本不是开封府当红第一妓女的架势,而是主人的架势。” 杨乐道:“所以我才开始怀疑,我们调查影子门已近一年,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岳思鸾道:“因为她知道我们所有的行动!” 杨乐道:“所以我就问她,我问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说她是东瀛人,叫蓝元香子!” 岳思鸾道:“这就可以说得通了!” 杨乐突然皱起了眉头,道:“可有一点我想不通!”岳思鸾一怔,却没发问。杨乐道:“她为什么不懂武功?” 岳思鸾道:“她不懂武功?” 杨乐点头,道:“对!先是两个蒙面人带着我的孩子逃走,随后就有一个人在我身后出刀。我最怕的自然是她,既然她是闪电门的门主,那她的武功一定最高,所以我在拔剑的同时也向她丢出了一把飞刀!” 岳思鸾道:“在你身后出刀的那个人,武功已经与你不相上下,又多了一个闪电门的门主,你必须先求自保,等到四把老刀赶来相救,你的危险才能解除。” 杨乐道:“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可我没想到,那把飞刀竟能要了她的命!” 岳思鸾道:“她没有躲?” 杨乐摇头,道:“躲了,可是没躲开!” 岳思鸾道:“所以你才看出她不懂武功?” 杨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愣了一下!” 岳思鸾道:“你在这个时候发愣,你身后的那个人完全可以杀了你。” 杨乐道:“不错!可他却逃走了!” 岳思鸾道:“因为四把老刀赶到了?” 杨乐道:“对!他虽然可以杀了我,可他自己也绝不可能逃脱。” 岳思鸾道:“你现在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 杨乐点头:“知道!我知道一个人懂得离魂剑。” 岳思鸾道:“左忆山?” 杨乐道:“对!” “不对!”突然有一个人叫了起来。 杨乐翻身坐起,与岳思鸾对视一眼,二人抬头看向车顶,道:“左忆山!” 第六章:征路(二) (二) 一阵马嘶,驾车的阿四竟将八匹快马齐齐拉住,整架马车带着轰响定在当地。 紧随在车后的十八匹快马分别冲过,左右转向,将马车团团包围。 虎子借着马车的冲劲由车座上飞起,摔在了对面座椅的锦被上。杨乐与岳思鸾却早在他飞起之前便已经钻出了车门,站在了车顶。 霞儿拉起摔得七荤八素的虎子,下车来看。 车顶坐着一个人,偏瘦,微须,鼻骨旁有一芝麻大小的黑痣。 杨乐站在这个人身左,道:“左忆山?你来干什么?” 左忆山叹了口气,道:“三少爷要找左某,左某又岂敢躲起来不见?” 杨乐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左忆山道:“老爷说的,难道有假?” 杨乐道:“我爹怎么说的?” 左忆山道:“老爷说三少爷险些中了离魂剑的暗算,恰巧左某又懂得离魂剑,所以命左某前来对质。如果真是左某暗算了三少爷,即便三少爷不杀我,老爷也不会饶了我的性命!” “好!我来问你,”杨乐道:“你听说过影子门吗?” 左忆山道:“听说过。” 杨乐道:“在哪儿听说的?” 左忆山道:“自然是从老爷那里听来的。老爷说过,影子门每年要向总坛上缴几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可不小,所以左某就记在了心里。” 杨乐道:“你可知道影子门的门主是谁?” 左忆山道:“刚刚知道,是少夫人元香。以前却是不知道。少爷应该明白,总坛名下有三十六堂、七十二门,每一名堂主、门主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他们只对老爷负责,除了老爷便只有六位长老知道他们的身份。虽说八位少爷名下各有分堂,可三少爷怕也不知道其他少爷都掌管着哪些分堂吧?更何况像左某这样的下人,怎么可能知道总坛的绝密?” 杨乐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元香?” 左忆山道:“老爷嫌三少爷太多事,在分堂里搞什么惩恶扬善,扶弱济贫,不仅连续三年未能如数上缴供银,而且还把总坛搞得人心惶惶。所以老爷才命左某为三少爷物色一个女人,缠住你的手脚,稳定总坛人心。可没想到,她不仅怀了三少爷的孩子,还变成了三少夫人!” 杨乐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左忆山道:“这是事情的真相。” 杨乐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他本以为左忆山该藏起来,可左忆山却自己送上门来;本以为左忆山乃是影子门中重要人物,没想到左忆山却矢口否认…… 见到杨乐发呆,左忆山突然一笑,道:“三少爷不必发愁,左某正有一事相告。” 杨乐道:“什么事?” 左忆山笑着站了起来,道:“老爷要左某前来不仅仅是与少爷对质,还要左某助少爷铲除影子门。” 杨乐道:“可有一件事你还是没有解释?” 左忆山突然拔出插在腰间的剑,对着杨乐的胸口划去,这就是他的解释。 毫无预兆的一剑,离魂剑! 杨乐闪身躲避,利剑险险的从他左臂掠过。 一剑过后,左忆山已经将剑收入斜插在腰带上的剑鞘内,眯着眼睛看来,道:“这一剑你之所以躲得开,是因为我在明处,你看得到我拔剑,心中早有准备。可如果我在暗处,直接劈出这一剑来偷袭你,你还能躲得开吗?” 杨乐道:“不能!” 左忆山笑了起来,道:“所以偷袭你的人并不是我。” 杨乐道:“的确不是你!如果前日是你出手偷袭,那你一定知道我中了你的剑气,受了内伤,刚刚那一剑足可以要了我的命,而这四周有众多高手,你也必定难逃一死。” 左忆山的脸色刷的变白,颤声道:“你……你受了伤?” 杨乐道:“还好鸾儿先你一步治愈了我的内伤,否则我现在就是一个死人。而你……”他用手指点着左忆山的胸口,“你将比我死的还要冤枉!” 左忆山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的解释的确有些冒险,但也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现在你可以说了,”杨乐道:“你要怎么帮我铲除影子门?” 左忆山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挤出尴尬的笑容,道:“左某介绍少夫人与三少爷见面之前曾调查过少夫人见过的所有客人。” 杨乐闻之眼睛一亮,道:“那八个人……” 左忆山道:“还好左某的记性不差!” 杨乐道:“在哪儿?” 左忆山道:“开封府。” 岳思鸾看向阿四,道:“开封府。”阿四点头。 马车再又开始奔驰,车后依旧跟着首尾相接的十八匹快马。只是车内多了左忆山。虎子坐在他的身边,直着眼睛冥想着什么,手里凭空比划着。 左忆山笑呵呵的看着,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散去,渐渐布起惊异之色。突然,他猛地跳了起来,头顶“咚”的撞到了车顶。可他根本不顾头上撞起的肿包,失声道:“你小子是人是鬼,怎么学了我的离魂剑?” 虎子自顾自的耍弄着,对左忆山的鬼叫置若罔闻。岳思鸾掩嘴偷笑。杨乐与霞儿也是一言不发。左忆山却连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道:“乖乖?你是什么鬼东西?” 虎子终于耍弄得累了,看着霞儿、杨乐和岳思鸾,道:“你们看到我奶奶了吗?” 杨乐道:“我们去找过,你奶奶已经不在那里。” 虎子指了指左忆山,对杨乐道:“他刚刚说你惩恶扬善,是真的吗?”杨乐苦笑。虎子道:“你爹杀了我十三个叔伯,如果你真的惩恶扬善,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偷偷杀了你爹?” 杨乐一怔,道:“不能!我尽量去做些善事,本就是替我爹赎罪!” “噢!”虎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左忆山目露凶光,道:“小崽子?你跟我家老爷有仇?” 虎子看也没看他,道:“我从前养了只兔子,你知道是白色、黑色还是灰色的?” 左忆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道:“不知道。” “噢!”虎子看去一旁,径自发呆。 第六章:征路(三) (三) 这是一条很宽的街,很少有镇子能修出这么宽的街道。八匹马拉的大车行在街中,左右还要多出两丈空余。 “小姐?”阿四的声音传入车厢,车速也随之放缓。 杨乐推开车窗看了看,对虎子和霞儿道:“呆在车里。”拉着岳思鸾下了车去。 左忆山已经来到车门边,转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虎子,道:“黑色的?” 虎子道:“你见过?” 左忆山脸色一变,窜下车去。 霞儿嘟着嘴想了想,道:“你们在说什么?” 虎子道:“在说兔子。”一边说着,一边趴在了窗口。 大街上跑着一只兔子,但却不是黑色的,而是灰色的兔子。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拿着根胡萝卜追赶着它。 马车几乎停了下来,直到男孩追着兔子跑过才再又起步。 这条街不仅很宽,而且很直,很长。 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醉汉,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破棉帽,晃晃悠悠的走来。 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但看在眼里起来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杨乐与岳思鸾行在马车前,经过三处小摊、两位小贩,终于找到了原因。 这里商铺没有一家开门,便只有这些小摊小贩。这些摊贩也是奇怪,卖鸡的小摊就只卖烧鸡,绝不卖鸭;卖鸭的只卖烤鸭,绝不卖鱼;卖鱼只卖烧好的江鲤,绝不卖肉;卖酒卖茶的便连花生、蚕豆也不肯为客人准备,卖花生的小贩不摆蚕豆,卖蚕豆的小贩除了蚕豆再不卖任何东西…… 杨乐数了数,沿街的摊贩共有十二家,八个摊位,四个小贩,主人连同食客一共三十一人。那些摊贩的主人低着头忙着为食客们准备吃食,而客人们则自顾自的吃着东西。面对街上突然出现的马车和十八骑,这三十一人竟能视若无睹,没有已人抬头来看。 看向马车和一行十八骑的只有沿街走来的醉汉。随着他的临近,寒风中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一行十八骑也止马不前。所有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危机四伏。 莫七嗅了嗅鼻子,空气里竟然充满了死尸的味道。这味道阴森恐怖,似将整条街道幻化成一处偌大的坟场。 手里拿着根胡萝卜追赶兔子的小男孩已经跑到了十八骑的尾端,仙剑门的一位弟子拨了拨手,驱赶他离开。 醉汉行到杨乐面前,举了举手中的酒壶,道:“你要不要喝酒?” 杨乐道:“我喝酒,可你拿的却是毒药。” 醉汉道:“毒药你要不要喝?” 杨乐道:“我喝毒药,可你不给。” 醉汉道:“给你你就喝?” 杨乐道:“要喝就不喝一口,整壶都能喝得下。” 醉汉突然笑了,脸上便连一丁点醉意也没有。他一手将破棉帽扣在头上,一手丢去酒壶,抱了抱拳,道:“见怪不怪,请!”退在街旁,展臂垂头,放杨乐行过。 骑马在前的邪派刀手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醉汉所说的乃是自家黑话,是总坛为避免旗下三十六堂、七十二门发生误会而准备的隐语。 原本危机四伏的街道瞬时变得轻松起来。摊贩和食客们纷纷站起,一个个面带微笑,抱拳的抱拳,施礼的施礼。 马车再动,一行十八骑也打马缓行。 追赶兔子的小男孩对着刚刚还在驱赶他的仙剑门下弟子做了个鬼脸,将手里的胡萝卜掰去一截,追在马后让那弟子看。 那弟子随眼看去,不由为之一惊,小男孩的胡萝卜中竟然藏着一支喷筒。幸好危机已过,否则这只喷筒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江湖险恶,大意不得,那仙剑门的弟子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抬起手臂,正想要抹拭鼻尖的汗珠。谁也不曾想,追在马后的小男孩却突然扳动了喷筒的机关。 喷筒里没有毒烟,也没有毒水,而是一根毒针。毒针射入那仙剑门弟子的右肋,他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随即摔落马下。 这声惊叫便是发动突袭的信号,刚刚还面带微笑,抱拳施礼的摊贩和食客们闻声而动,各自亮出兵器,寻找对手,攻杀上来。 醉汉再又站在了杨乐的身前,脸上又似乎有了醉意。可他的手却突然握出一把尖刀,对着杨乐的右眼扎去。 杨乐先是一怔,随即一醒,暗道:“影子门!”醉汉刚刚看到杨乐眼中闪出的精光,不知怎的便被扣住了手腕,又不知怎的便飞身摔出。 骤然而起的突击,仙剑门下剩余的五名精壮汉子再又倒下四人,剩余一人若无谢天魁挡在人前怕也早丢了性命。 宣儿的小腿也被一剑扫过,皮肉外翻,深达腿骨。幸好唐元霜射来一支梭镖,结果了那厮的性命,否则她的小腿便要被生生砍去。 谢天魁的身上中了三口刀、两柄剑、一把匕首,可他皮糙肉厚,竟然毫发无损。他也随之反击了六拳,拳拳打中对方的鼻子。 被“铁拳”的拳头打中屁股也得躺上十天半月,更别说是鼻子。六个鼻子顿时被打碎了鼻骨,鼻血溅得满脸都是。谢天魁再又向每人补去一掌,六人先已被拳头打得晕头转向,哪里还知道躲闪,当场被劈碎喉咙,横尸倒地。 莫七生性谨慎,杀手虽是突起,可他却早有准备。围攻他的是三个人,一人持棍,两人使刀。持棍的人还未等出棍便已经被他砍去了脑袋,脑袋落地的时候又已经被剔骨刀剔成了骷髅。 两个使刀的已经冲到了莫七的马前,刀已劈在半空,正要砍落。可他们亲眼目睹了一颗人头变成骷髅的经过,手中的刀生生愣在半空,再也无法砍下。其中一人双腿突地一颤,胯下已是湿乎乎一片。另一人愣了半响才想到逃,却被钟离克一枪刺了个通透。 莫七瞥去一眼,似怪钟离克抢了他的生意,面露不悦。哪知钟离克银枪一拐,又将那尿了裤子的汉子挑翻在地。直到此时,他才看到莫七的表情,豁然一笑,打马便走。 司徒锦所对乃是两个使剑的汉子,一剑一个,斩去了两人半边脑袋。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双剑合并,气势如虹,十人之中怕有八人还没看清他们的剑招便已毙命。 四大刀手连同阿四一起守护着马车,斩马刀所在,无人可以靠近。 片刻之间,发动突袭的摊贩和食客一共三十一位尽数被歼。街尾只剩下那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他的眼睛红红的,便似虎子刚刚死去叔伯们时的模样。 那位发号施令的醉汉也还活着,杨乐将那他摔出的时候完全可以补上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可杨乐要留活口,所以他才保全了性命。 醉汉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身。可当他爬起来才发现,他的人便只剩下街尾的那个男孩。他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对着杨乐笑,道:“你想留我做活口?” 杨乐一怔,因为醉汉再从后腰抽出了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扎去。三丈远的距离,他想制止也是不及。 醉汉的匕首并没有扎下,而是停在胸口。 宣儿发出一声轻叱,自是笑他贪生怕死。 醉汉的脸上却露出更加诡异的笑容。 当众人听闻“刷刷”有声时,终于明白了他那诡异笑容的含意。 帮手来到。 街道两边的屋脊上突然蹿出数十个身着彩衣、手托弩机、披着红色斗篷的妙龄少女。半空中似是飘出两条红色的丝带,在屋脊上一字排开。 这些少女都很年轻,十七八岁模样,也都很漂亮,身材也不错,只是脸上带着股杀气。 除了杀气,她们的脸上还带着两朵红晕,该是长途奔波,寒风吹袭所致。 这些面带杀气的彩衣少女单膝跪在屋脊之上,手托弩机,抵在腮前,瞄向街道上的一众人等。 杨乐有些担心,为马车里的霞儿和虎子担心,所以他转身看向四大刀手。四把老刀高举,自是请他安心。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尾响起,四匹快马似一杆飞箭,由街尾转出,向众人射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巨汉,在他胯下本是一匹高头大马,可与他那巨大的身躯相较之下,高头大马看起来却像是头又瘦又小的驴子。 这人满脸虬髯,一身黑衣,手中挥舞着一柄金光闪闪的红柄弯刀。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先后将莫七、钟离克、司徒锦、腾怀义四人一一逼退,来到了杨乐面前。 紧跟虬髯巨汉的是一位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他也一路冲过,却被腾怀义、文淑雪夫妇拦下,双方立时杀在一处。 最后是两个两鬓斑白的老头,一人使九环刀,一人使七星剑,以二抵四,接下了江湖四杰。 街上杀战刚起,屋脊上的彩衣少女便开始施放弩箭,她们的射技极其精准,配合着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以及两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对谢天魁等人展开急射。 冲在杨乐身前的虬髯巨汉瞪起了牛眼般大小的双眼。杨乐仰头看去,顿时也将双眼睁得溜圆,对着街上众人叫道:“停手!” 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臂力过人,即便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剑法玄妙,却也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加之屋脊之上弩箭频发,文淑雪左臂、大腿各中了一箭。 江湖四杰也好不了多少,使九环刀和七星剑的两个老头手疾身快,招法诡异多变。钟离克防得了弩箭防不了来刀,被九环刀在胸口划出一条半尺长的血痕,险些被开膛破肚。谢天魁只能防备身前的刀剑,根本无暇顾及身后,被十几支弩箭射在脑壳、背脊上,痛得“哇哇”乱叫。 虬髯巨汉慢慢的抬起了手臂,高举金晃晃的弯刀。屋脊上的彩衣少女立即停止了射击,壮汉和两个老头也悻悻的打马而退,护在巨汉的左右。 虬髯巨汉一抬腿便由马上跨到了街上,站在了杨乐面前,道:“老三?”回手指着满街的尸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乐道:“大哥!我打此路过,已经对过‘切口’,”手指醉鬼,“可你的人为何还要对我下手?” 虬髯巨汉歪过头,看向醉鬼,道:“范友?过来。怎么回事?” 范友颠儿颠儿的跑来,道:“妙妙姑娘跑来报信,说堂主中了影子门的埋伏,还说她后面有影子门的追敌。”偷偷指了指屋脊上的彩衣少女,“我让她们跟着妙妙姑娘赶去救你,然后在这里布下了人,”再偷偷指了指杨乐,“他就带着人来了。” 虬髯巨汉抬头看向街道两侧屋脊上的彩衣少女,道:“妙妙呢?”有彩衣少女道:“刚刚遇到堂主的时候她还在,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第七章:迷雾朦胧(一) (一) 一间很大的屋子,怕是比当年水泊梁山的聚义厅只大不小。 临街的一家商铺,打开门,便是这间屋子。 门也够大,阿四竟然把马车也赶了进来。 屋子上首处放了一张椅子,如果这张两丈长、一丈宽的东西算是一张椅子的话。 虬髯巨汉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身前还摆了张足以同这张椅子相称的食案。 适才还在街上的人现在都已经进到了屋子里来,包括死人,也被堆在了屋角。 霞儿坐在虬髯巨汉身前的那张食案上,在身边十几样蜜饯中端了一碟话梅,放在巨汉的左腿;再像只猴子般跳到了巨汉的右腿,坐在上面,抓一颗话梅,丢在嘴里。 虬髯巨汉摸着霞儿的头,道:“九妹?快一年没见了,想大哥了吧?”霞儿点着头,伸出小手拉了拉他腮上髯须,道:“想了!”他大手一张,将霞儿揽在怀里,“哈哈哈哈……”爽声大笑,真震得屋顶的灰尘“扑扑”坠落。 腾怀义一干人等见他内力如此雄厚,不由色变。 虬髯巨汉看去,瓮声道:“双绝剑?江湖四杰?唐家二少?宣儿小姐?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啊!我叫杨勇,你们可能没听说过,不过没关系,就是个名字。”他说话如同落雷,每一个字都震得人头皮发麻。 杨乐道:“大哥,应该是影子门……”杨勇摆了摆手,道:“不急!等找到妙妙再说。” 门外人影穿梭,仅听劲风之音便知道来了一众好手。 一个巨大的人影定在门外,道:“堂主?” 杨勇道:“都来了?” 那人道:“是,都到齐了。” 杨勇道:“去,把妙妙找回来。” 那人道:“是!”人影急退,劲风之音渐远,刚刚来到的一众好手尽已离去。 杨勇阴着脸,喝道:“还有谁?现在站出来还不算晚。”他那鹰一样的目光在一众属下的身上扫来扫去,随手却取了只糖橘饼放在霞儿的手里,慢条斯理的道:“一个时辰之后,妙妙就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会带回她所知道的所有秘密。我希望你们相信我,也希望你们相信我的十八把金刀。”没有人回答。 一个时辰过去了,杨勇的脸阴得很厉害,因为他的十八把金刀并没有返回。 两个时辰过去了,杨勇的脸阴得更厉害,可他的十八把金刀依旧没能返回。 直至天黑,一个婀娜的身影突然飘落在门外,一个妩媚的声音传入:“堂主?”屋子里的彩衣少女们均是抬眼一瞥,可见对这个声音都很熟悉。 十八把金刀没有任何消息,可妙妙却回来了。 杨勇大手一托,把霞儿放在食案上,摆弄着手里的金刀,道:“妙妙?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影子门的人?” “唉!”一声叹息,门外的女人道:“还是妙妙没用,没能把姐妹们都带走,害得她们要留在这里给堂主殉葬!” “殉葬?”杨勇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好啊!你进来,把她们都杀了。” 妙妙在门外道:“呦!看堂主说的?妙妙哪有这等能耐!” “你的能耐大得很!”杨勇叹道:“你在我身边卧底两年,我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而且还那么信任你。这都是你的能耐!” “唉!”门外的妙妙又叹了口气,道:“堂主又在哄骗妙妙了!您要是真信任妙妙,妙妙又怎会把这件事办得如此糊涂!” 杨勇道:“糊涂?你骗我离开分堂,半路设伏,险些要了我的性命;又骗得我与杨乐相互厮杀,险些弄得两败俱伤,这事办得还算糊涂?应该是办得漂亮。” 妙妙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道:“我知道你每次出门都要带上两队人马,可却不知道堂下四大杀手和十二护卫竟然也在暗中相随!” 杨勇道:“你错了!”他指了指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和两个白鬓老头,“暗中保护我的只有一个护卫,两位杀手,其余都是酒囊饭袋,死不足惜。” “噢?”听妙妙的声音,她显然有些意外,道:“如此说来,经此一劫,万杀堂竟然实力无损?” 杨勇笑着道:“万杀堂的堂口大得很,也深得很,你这只小鸭子才游了多远,潜了多深?”他猛的一拍桌子,“滚进来!”话音刚落,但听“哐当”一声门响,一个与屋内彩衣少女一般打扮的少女跌进了门内。 门外有一黑影无声无息的飘远,消失在对街的黑暗之处。 杨勇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看着趴在地上的妙妙,道:“我在此苦苦等了两个多时辰,一是为等你来到,二是为等你的同伴露出马脚。现在,你有一个机会,说出他们的名字,我可以不杀你!” 妙妙脸上的表情很怪,她扭回头看了看身后,看了看门外,再转回头看了看屋内众人,看了看了杨勇,似是以为一切尽在梦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用看了!”杨勇晃了晃手中的金刀,道:“跟你一起来的共有二十六人,两个领头的,二十四个喽啰。”妙妙的脸刷的变白,没有一丝血色。 杨勇嘲笑一声,接着道:“影子门也太过小瞧我这万杀堂了吧?” 妙妙终于恢复清醒,认清了事实,凄笑一声,道:“是我们太过高看堂主了!”目光扫过杨乐等人,“本以为这些人都要死在堂主手上,没想到……”她的目光定在杨乐的身上,“他竟然是堂主的亲弟弟!” 司徒锦闻之心头一凛,如果杨乐并非杨勇的弟弟,白日里在街上的一场恶斗,自己这方的众人岂不要尽数葬身此地。 杨勇叹了口气,道:“那就只能怪你们太过莽撞了,”站起身,绕过食案,行向妙妙,“引诱我这个当哥哥的去杀自己的亲弟弟,你们门主是怎么定下的计划?” “你还不知道吗?”妙妙冷笑着看来,道:“我们门主乃是杨乐的妻子,你的弟媳,你们杨家的三少奶奶!可三少爷却因为我们门主是东瀛人,一把飞刀射杀了她。我们这样做有错吗?我们只是要给门主报仇。” 杨勇一愣,看向杨乐。 就在此时,妙妙突然弹起,双臂挥舞,向着杨勇射出七八种暗器。与此同时,脚尖点地,退身向门外飘去。 “老三?!”杨勇一边询问,一边叹息,手中金刀飞旋,已将射来的暗器尽数拨开。 妙妙此举很是突然,退身又急,眨眼间已在门外。屋内众人刚想追赶,却见屋檐上探下一只干瘦枯瘪的手。这只手像是早已等在那里,一下便抓住了妙妙的肩膀。但听断骨之声,妙妙的肩膀竟然被他捏碎。伴随着惨叫,妙妙再被丢回。而那只干瘦枯瘪的手则又慢慢退回到屋檐之上。 杨乐面向杨勇站起,道:“大哥!影子门作恶多端……”“够了!”杨勇一声暴喝,打断他的话,道:“结发之妻,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看了一眼岳思鸾,“为了别的女人,杀死自己的妻子?老三……”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走吧!” 杨乐没有解释,他可以理解大哥,也可以理解他的反应为何要如此强烈。 十六年前,杨腾在太原府得遇一刘姓乐户之女,娇美善舞,清丽动人,便欲收作侧室。可那刘女见杨腾已是年近半百的老头,哪里肯应。谁料杨腾竟然休妻弃子,投身太原晋府为乐工。那一年,八弟尚在襁褓之中,母亲手里捏着休书,带着兄弟八人移居他处。而后,杨腾历经三年,终将刘女娶为正室。 兄弟七人,任何一人听到杨乐杀妻之事都会有相同的反应,因为这是埋在杨家八兄弟心底深深的痛。 杨勇看也不看杨乐,返回食案,抱下霞儿,道:“什么时候回家去看看娘,她老人家想你了!”霞儿噘着嘴道:“大妈嫌我烦,说我不像个女孩子,还打我屁股。”杨勇“呵呵”笑道:“娘打儿身那是疼你,傻丫头!”摸摸她的头,“走吧!”霞儿抓了把蜜饯,蹦蹦跳跳上了马车。 杨勇招来范友,指了指妙妙,道:“带她去刑房见识见识,告诉里面的人,她知道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两位鬓发斑白的老头站在了杨乐身前,展臂屈身,道:“请。” 杨乐的脸色很难看,这个“请”字听在耳中跟“滚”没什么分别。 一轮圆月挂在半空,吱吱嘎嘎的车轮声,嗒嗒嗒的马蹄声,在黑夜里传向远方。 夜路难行,总要找一处地方歇脚。 四大刀手在距离官路不远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座破庙。众人将破庙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而后在庙里升起了火。 热汤、牛肉、还有酒,足以令众人解乏充饥。 虎子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看着左忆山。左忆山时不时瞥眼看来,却不敢与他对视。 圆月当空,夜已深。 四大刀手先行出庙,分守四方,为众人守夜。 庙内轮番当值,此时乃是唐元霜,宣儿相伴。 其他人等和衣而眠。 子时刚过,左忆山拍醒了司徒锦、莫七、谢天魁与钟离克,该是他们接换四大刀手的时候。 司徒锦刚刚步出破庙外门,破庙早已没有门,不过是两处尚未完全坍塌的外墙所留出的空当。 “咳!”司徒锦咳了一声,道:“小心!”剑已缓缓拔出。莫七三人浑身一紧,小心警戒。 “庙门”之外站有一位老刀,以他的身手,司徒锦绝不可能靠近在一丈之内而不被他察觉。 司徒锦已在一丈之内,轻声唤道:“前辈?” 谢天魁却不似他这般谨慎,绕到老刀身前,道:“……”他没能吐出一个字,张着嘴,惊愣当地。 老刀早已气绝,那柄斩马刀赫然插在了他自己的心口,刀柄则撑在了他身下的一块大石上。 “杨少侠!”谢天魁的喝喊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第七章:迷雾朦胧(二) (二) 杨乐闻声而起,飘身荡出。 反应最慢的乃是仙剑门下的弟子,可连他都已经冲出了破庙,左忆山却还是未动。 霞儿与虎子睡得正酣,谢天魁的喊叫也没能将他们惊醒。左忆山持剑在手,四下观望,似在守护着两个孩子。 虎子熟睡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左忆山慢慢靠近,似想证明他是否真的睡熟。突然,虎子猛的睁开眼,似笑非笑着看来。 左忆山面露惊色,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你……你……”他呼出一口气,道:“你醒了?”他想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一些,可话音里还是有些紧张。连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懂,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又有什么可怕? 虎子打了个哈欠,道:“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左忆山一愣,道:“什么意思?什么走不了了?” 虎子道:“杨乐是我仇人的儿子,我很愿意看到你杀了他。可你现在要是不走,他回来就会杀了你!”他的话说得老气横秋,完全不似一个孩子的口吻。 左忆山怔怔的看来,眼中渐渐露出凶光。 虎子突地一笑,道:“我长大以后还要找杨腾报仇,所以你最好不要杀我。” 左忆山冷冷的看来,道:“没人杀得了杨腾。” 虎子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可我现在想明白了,他总会变老的,就像我奶奶一样,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到那时……”“可他还有八个儿子?”“他的儿子也是没人杀得了的?” 左忆山突然不语,因为他终于发现了虎子最为有力的武器——年少。 再过一二十年,杨腾便不再是年过花甲,而是年过古稀,或在耄耋之年。到了那时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左忆山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不杀你!”眼珠一动,在庙墙上寻了个破洞,举步行去。 虎子一笑,道:“我以后一定会去找你,只要你活得够久。” 左忆山在破洞前转头,冷笑一声,道:“我当然还会活很久,只可惜……”他叹了口气,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虎子闭上了眼睛,似在瞬时进入了梦乡,口中却道:“记住,兔子是黑色的。”左忆山已经钻入了破洞,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咿呀梦语。 霞儿是被乱糟糟的脚步声所惊醒的,刚刚睁开眼,就看到四把老刀的尸体被整整齐齐的摆在破庙里的空地上。 司徒锦怔怔的看着,看着躺在地上的邪派四大刀手,心里泛起莫名的恐惧。 莫七与钟离克一样脸色铁青,因为他们见识过四大刀手的武功,所以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悄然无息的将四大刀手一个一个的杀死。 谢天魁叹了口气,道:“如果是我们先去守夜,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们四个!”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虎子揉着眼睛坐起了身,睡眼朦胧,似是刚刚醒来。他“醒来”的刚刚好,再若晚些便会引起怀疑。可谁又有心留意他这样一个孩子呢? 腾怀义看了眼妻子,面带忧虑,道:“他们的刀法都很不错!”他说错了,因为他并未与之相对,其实任何一位老刀的武功都不在他之下。 文淑雪知道丈夫是在担心自己的箭伤,含笑看去,自是让他放心。可她自己却在暗暗担心,虽然肩上、腿上的箭伤已经处理妥当,没有大碍,可若真有强敌来袭,还是一种拖累。拖累自己她倒不怕,怕的是拖累丈夫。以腾怀义的秉性……她不敢再想。 杨乐思索了好久,终于道:“不可能!没有人可以一刀杀死他们,就是我爹和岳叔叔也做不到。”他开始查看四大刀手胸前的伤口。这是从人前砍下的一刀,正砍在心口,却连心脏都已经砍入两寸。 一刀致命,以刀法名震江湖的邪派四刀手竟然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也没有躲避,便连一声叫喊也没能发出,当胸的一刀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世上没有这样的武功,也没有这样的人,除非他们在突然之间遭到了暗算。 杨乐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极度震惊。该是他们看到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是看到了杨乐站在身前,突然一刀砍下。 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杨乐猜不出,但他可以肯定,一定有一个人很接近他们,趁他们猝不及防之时痛下毒手。这个人是谁? 虎子的脸上满是嘲笑,可惜没有人注意。 杨乐突然道:“刚刚是谁在庙里当值?左忆山呢?” 虎子觉得好笑,这么大一个活人不见了半天,杨乐此时才想起来。 “看?”岳思鸾轻呼一声,在一把老刀的肋下取出了一颗碧绿碧绿的透骨钉。 杨乐呼出了一口长气,道:“是左忆山!”话刚出口,他又摇头。即便是左忆山痛下杀手,四大刀手脸上的表情也应该是愤怒,不会是这样一种极度震惊的表情。 岳思鸾蹙眉疑问:“难道还有一人?一个他们非常熟悉的人,给左忆山创造机会的人。” “为什么?”杨乐看向庙外的黑夜,道:“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前日便可一剑将我杀死,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岳思鸾轻轻咬着嘴唇,道:“不仅如此,在你杀死元香发愣的时候,他同样可以取你性命,他是为了保命,所以才逃掉。可他今日暴露自身,日后必将难逃一死。怎么在短短两日之间,他又变得不怕死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除非活捉左忆山。 经过杨乐和岳思鸾的推断,众人的心绪稳定了许多。 四大刀手乃是中了左忆山的暗算而死。虽然死的冤枉,可总算安抚了众人的惊悸之心。 庙外漆黑一片,左忆山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潜伏在黑夜里,伺机而动。没有人再去守夜,众人当值,以待天明。 有人在哭,是个女人的哭声。 悲悲切切的哭声自黑夜里断断续续传来。 众人刚刚稳定下来的心再又绷紧,一个个跳了起来,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荒野、破庙、黑夜、篝火,本就令人心神恍惚。诡异的哭声又似来自荒野的女鬼,听在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杨乐弹身跃在庙门外,扬声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岳思鸾随后而至,轻声劝慰:“敌暗我明,不可轻动。”拉着他的衣袖慢慢回退。 若是白日,众人自可一拥而上,看个究竟。可在黑夜之中,尽管明月当空,放目所及也不过十丈。敌人只需埋伏下一队弓弩手,众人自难应对。 经由杨乐一喝,黑夜里的哭声停顿了片刻,此时又再响起。哭声时近时远,近时已在外墙的破口附近。宣儿身子一缩,已然钻进了唐元霜的怀里。唐元霜竟还镇定,冷笑一声,抖手甩出一枚袖蛋。 这枚袖蛋原本便不是什么暗器,经过碰撞之后只会引燃藏于其内的焰火。唐门弟子每每探入地洞、暗道之前便会先行打入一颗,以防万一。 此时,无论多么歹毒的暗器也不如这枚袖蛋管用。但见那枚袖蛋带着破风之声飞出,刚巧落在外墙的破口处,焰火随即燃放起来。 火光亮起一瞬间,一个身穿白裘,脸色惨白的女子猛然显现,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向庙内看来。霞儿见之,“哇”一声尖叫,喊道:“鬼啊!”引得藏在唐元霜怀中的宣儿也失声惊叫。 就在火光燃起的同时,杨乐似离弦之箭,“嗖”的掠出。可他只射出三丈,却又硬生生停了下来,呆呆的向着身着白裘的女子看去。 袖蛋慢慢熄灭,女子飘身退去,隐入黑夜之中。杨乐却似被那女子摄去了魂魄,直着一双眼睛,呆呆的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岳思鸾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却不言声。而那身着白裘的女子也似受了火光的惊吓,不再哭泣。 天色见亮,杨乐喃喃了一声:“怎么可能?” 岳思鸾叹道:“是元香?”她跟随杨乐射出破庙,自然看到身着白裘的女子,而且还看到女子的心口赫然插着一把飞刀,所以才有此番猜测。 杨乐遥视远方,道:“她跟元香长得一模一样,衣服也一样!” 岳思鸾道:“飞刀和中刀的位置呢?”杨乐点了点头。 “这下我们都明白了!”司徒锦带着一干人等来到,道:“是她和左忆山合伙搞得鬼!” 左忆山随便编个理由去找老刀手聊上几句,不仅可以靠近他们,还可以令他们分心。假扮元香的女人趁机现身,突然见到自家死去的夫人,四位老刀自然不会像霞儿一般尖叫,而会愣上一愣,那就是左忆山下手的机会。 虎子咧开嘴笑了笑。霞儿看在眼里,瞪着眼睛道:“你笑什么?”虎子道:“我想他们应该猜对了!”“你想?”霞儿翻了记白眼,不再理他。 杨乐看向鸾儿,道:“江湖中谁的易容术最高?” 岳思鸾道:“‘南海仙子’千千儿。” 腾怀义“哈哈”大笑,道:“应该叫‘南海仙婆’了吧?前年万兴镖局的雷老大在漠北押回了一车皮货,刚入关就碰到了她。雷老大哪里知道千千儿会化身变成妙龄少女,三碗酒下肚就上了她的床。等他醒来这才发现,怀里的妙龄少女除了手脚和脸蛋之外,剩下的都是七八十岁老太婆才能有的东西。回到镖局没三天,不吃不喝,吓死了!” “不是她!”文淑雪神色严肃,道:“千千儿的易容之术虽高,可她的武功却不怎么样。昨夜的女人距我们时远时近,仅凭这一身轻功就不在你我之下。” 腾怀义道:“请她做张脸皮也就是了。” 文淑雪瞪了他一眼,道:“千千儿三十年前便已立下毒誓,绝不再为任何人易容,也不再做人脸。” 腾怀义挑起眼皮想了想,道:“那就怪了!” 究竟是谁? 每个人的心里都存有一个疑问。 宣儿壮着胆子靠前,道:“不会……不会真的是鬼吧?” “这世上有鬼吗?即便有也是藏在一些人的心里。”文淑雪板着脸道:“岳大侠并没有让我们调查影子门,我们此举乃是自发而为,如果你害怕,可以回蜀山。” “没怕……你才怕了呢!”宣儿嘴上虽是如此说,却还是吞了一口唾液,怯怯的看向唐元霜。唐元霜微微一笑,算是安慰。 第八章:不死之身 (一) 车轮滚滚,马蹄翻飞。 车厢里的杨乐虽在闭目养神,可却显得心事重重。 一天之间,四大刀手尽失,仙剑门的六位弟子仅存一人,他又怎能静心。 马车驶入一处村庄,村尾开有一家饭铺,远远便可闻到米粥、蒸饼和羊肉的香气。 霞儿的小鼻子头轻轻抽动,道:“鸾儿姐姐?” 岳思鸾轻笑,敲了敲车门,道:“阿四,招呼大家吃饭。” 马车尚未停稳,虎子先已跳下车,钻进了饭铺。霞儿筋着鼻子道:“馋鬼!”拉着岳思鸾的手,跳下车来。 饭铺里空间不大,挨着灶台不远便摆开了桌子,二三排开,一共五张,却已经将铺子挤得满满当当。 开饭铺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太、老头都在灶台忙活着,并没瞧见虎子进入。 虎子在竹屉里摸出两张蒸饼,又在盆子了拎了根羊排。 “呦?”老头刚一转身便看到了正往嘴里塞蒸饼的虎子,不由一愣。再看虎子光脚赤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还以为是邻村跑来的野孩子,急道:“臭小子?偷吃我的蒸饼还不够,还偷我的羊肉?”伸手去抓虎子手里的羊排。 虎子转身便跑,老头抓了个空。灶台前的老太回过身来,一手掐腰,一手抹汗,嘴里却“呵呵”发笑,竟在一旁看起热闹来,便似虎子偷吃的不是自家的吃食。 虎子咽下一口蒸饼,道:“有银子。”“有个屁!”老头连连跺脚,再又追赶。 霞儿进入饭铺的时候,虎子已经吃完两张蒸饼,正在啃手里的羊排,隔着桌子同老头绕圈圈。 “喂?干嘛呢?”谢天魁一把拎住老头的衣领,转身摆臂,把他放回到灶台边。 “呦!”老头见来了客人,喜上眉梢,点头哈腰的招呼道:“这位爷,这位小姐,这位小小姐……”“得得得!”谢天魁打断了他,道:“问你话呢?干嘛呢?” 老头指了指虎子,道:“臭小子,偷我的蒸饼。”谢天魁“噗”的笑出声来,道:“几个蒸饼,至于吗?”老头跺了跺脚,道:“还偷我的羊肉。” “别偷偷的那么难听,我们可是一伙的!”谢天魁掏出块碎银子拍在他手里,道:“有什么吃的?快摆上!” 见了银子,老头自然眉开眼笑,又见谢天魁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件棉坎肩,道:“这是您家的小爷吧?怪不得!” “这是我家祖宗!我谢天魁就是积了八辈子德也生不出这样的孩子!”谢天魁一屁股坐在紧靠灶台的桌子旁,大手一摆,道:“快上吃的吧!” 吃食都是现成的,桌子上很快便端来了米粥,摆上了蒸饼和羊肉。 霞儿吃了块羊肉,一股浓重的膻味直冲鼻腔,一张嘴,吐在了地上。老太脸色一变,似是有些心疼。 虎子瞪着眼睛跑去,气呼呼的看了霞儿一眼,拾起地上的羊肉吹了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霞儿张嘴一呕,险些将刚刚吃下的蒸饼也吐了出来。待她平复下来,筋着鼻子对虎子道:“真恶心!人家吐在地上的东西你也捡来吃?” 虎子气道:“前年大雪封山,叔叔伯伯们被困在山里下不来,我和奶奶没了吃的,奶奶把准备开春卖钱的皮子都煮了,可她还舍不得吃,让我吃,自己差点饿死。” 霞儿瘪起了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险些哭了出来。 谢天魁向虎子招手,道:“虎子,坐这来。”虎子坐去,一低头,眼泪掉了下来。谢天魁摸着他的头,道:“你去拜岳大侠为师吧!练成了剑法,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虎子用手背抹去眼泪,低头不语,只是抓着蒸饼向嘴里塞。 吃过早饭,杨乐的心绪也好了许多,对岳思鸾道:“等到了城里,我们先住下。你找人给你父亲送个信,请他查一查左忆山的下落。我也派人回总坛,让我爹派人去找。等有了左忆山的消息,我们再开始行动。” “嗯!”岳思鸾应了一声,点点头,道:“宣儿小姐和腾家嫂子也要养伤,到了城里先住下。凭我父亲和你爹在江湖上的关系,三五天内必定会有左忆山的消息。” “杨少侠?”刚刚出了铺子的阿四在门外呼唤。声音未落,杨乐与岳思鸾双双飘出。阿四站在马车旁,看向村头。 村头走来一个女人,身穿白裘的女人。 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刚满周岁的孩子。 岳思鸾连连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因为正由村头走来女人竟与她昨夜所见的女人很是相似。 杨乐猛瞪双眼,暴起的眼球几乎快要撑破眼眶。走在村头的女人明明就是被他一刀射杀的影子门门主、他的妻子元香。还有那个男孩,身上穿的同满儿被抱走时一模一样。 村头的女人停了下来,因为她同样看到了杨乐。一声惊叫,女人抬腿便跑。看她抱着孩子踉跄奔走的样子,绝不像是一个懂得武功的人。 杨乐惊声叫道:“元香?满儿?别跑!”脚下已动,飞身射出。“乐哥!”岳思鸾急唤了一声,随即跟出。 昨夜的戏弄,众人早已恨得牙直痒痒,而今光天化日之下,自然不能容她逃脱。腾怀义等人也奔了过去。 那女人虽然不会武功,可跑的却是不慢。三拐两拐,跑进了村口的祠堂里。一众人等随后赶到,眼见杨乐、岳思鸾已经先行进入,便也无需探查,径直闯入。 虎子拉开车门,跳入车厢,看了看站在车下霞儿,冷嘲热讽道:“别看了,他们回不来了。” 霞儿正对着村头发呆,猛的转头,道:“怎么回不来了?” 虎子叹道:“这跟狩猎是一个道理,事先挖好一个狩猎坑,在坑顶做些掩盖,然后等着猎物自己掉下来。” 霞儿拉下了脸,道:“谁是猎人?” 虎子道:“你哥不会是猎人,只能是猎物。他掉进的狩猎坑里竖满了削尖的木钉。十三个手握钢叉的猎人守在坑上,正要将手中的钢叉向他丢去。”他兴奋的叫喊着,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本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拥有的。 霞儿猛的瞪起眼睛,叫道:“不许说,不许胡说!”扑身蹿入车厢,就地滚身,并起手指,对着虎子的小腹点去。 虎子以掌为枪,竟是“五虎断魂枪”中的一路“先入为主”。霞儿的手指、手背、手腕接连被他的手掌击中,立时出现五处青紫的印记。 “呜……”霞儿一屁股坐在车板上,捧着自己的手掌痛哭起来。 见到霞儿痛哭,虎子有些不知所措,讷讷的道:“是你跑来打我,我只是还了手,你却要哭?” 霞儿用袖口擦去眼泪,道:“谁让你胡说,还要打我?”递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掌给虎子看,眼泪又流了下来。 虎子挠挠头,有些难为情,道:“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你爹的武功那么好,我以为……”他的眼皮眨呀眨,半张的嘴,盯着霞儿发呆。却是已被霞儿在胸口上飞快的点下了四指。 霞儿挑着嘴角露出得意的坏笑,道:“我的武功自然不会很差。”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几颗泪水,加之一脸的得意,甚是可爱,看的虎子竟然一呆。霞儿也是一呆,道:“我又没点你的哑穴,你怎么不说话?” 虎子活动活动舌头,吞下一口唾沫,奇道:“咦?被你点在这里怎么还可以说话?” 霞儿道:“谁说点在这里就不能说话?” 虎子道:“你爹点了我奶奶,虽然他用身子挡着我,可我看到了,就是点在这个地方,然后我奶奶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笨蛋!”霞儿笑骂一声,盯着虎子看了起来,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虎子道:“你……你要干什么?” 霞儿的眼睛突地一亮,侧转身,在车座下拉出一个抽屉,打开几个首饰盒,翻找了起来。待她再又转回,手里捏出了一根银簪,带着一脸的坏笑,道:“岳母刺字,怎么样?” “谁是岳母?刺什么字?”虎子刚刚还只是心里发毛,可现在连声音也慌乱起来,道:“给谁刺字?”“给你!”霞儿已经跑去他的身后。 “呀!”虎子叫了一声。霞儿对着他的脊背拍了一巴掌,道:“还没有刺,鬼叫什么?”“刺了!”虎子叫了起来。 “是指甲!”霞儿叹道:“我先给你按几个指甲印,定好位置,排好顺序,要不刺得歪歪扭扭多难看?要刺得方方正正才好!” 虎子叫道:“方方正正也不好看。”“好看!好看!刺好了你就知道了!”“啊!刺了?”“这回你猜对了!” 霞儿在虎子的后背上方方正正刺下十六个字——欺负霞儿,坏蛋乌龟,五雷轰顶,打碎龟壳。 “好了!”霞儿呼出一口气,取了面铜镜,照给虎子看,道:“怎么样?” 虎子哪里识得字,只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背上被霞儿刺得血红一片,道:“我把你的手打肿了,你在我身上刺了这么多针,算是扯平了。” 霞儿绕到虎子面前,道:“那你还说我三哥被人用钢叉丢吗?”她的声音里没有了蛮横,带着丝丝哀怨,像是恳求。 虎子听到她哀怨的恳求,不由心头一软。可他眼前立时浮现了十三位叔伯惨死的景象,仇恨的怒火在胸膛翻滚不息,越来越旺。他的眼神之中也充满了仇恨,恶声道:“不仅是你三哥,还有你大哥,你的所有哥哥都会被钢叉叉死,最后再轮到你爹。” 霞儿竟然没有动怒,眼泪“噗嗤噗嗤”滴落,道:“还有我!” “你?”虎子一愣,喃喃道:“我……我没想过杀你!”他的确从未想过要杀霞儿,即便他知道霞儿是杨腾的女儿,可对他对霞儿就是恨不起来,更别说杀她报仇。 霞儿哭喊着:“你把我的哥哥和爹爹都杀了,还留我一个人有什么用?干脆把我也杀了!”明明是虎子受制于她,可她现在的样子便似虎子已经杀了她的哥哥和爹爹,自己也在虎子面前引颈待割一般。 孩童的心思几人能懂? 虎子傻傻的道:“我……我没杀你哥哥,也没杀你爹,你说什么疯话?” 霞儿闻声一愣,再又突地一笑,道:“你要是答应不杀我,不杀我哥,不杀我爹,我现在就解开你的穴道。”她的眼中带着渴求,渴求虎子的答应。 虎子当即道:“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我……”他支支吾吾尽是说“我”,却不肯答应霞儿的要求。 “唉!”一声叹息,一个女人的叹息。 马车旁边没有人, 村子里的人们也都还没出门,村民们都在“猫冬”,赖在自己火炕上暖呼呼的被窝里。 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山村让两个孩子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 “又是一个情种!”声音来自车下。 听到这句话,虎子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裘的女人由车下钻出,站在了车门口。 霞儿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去,低声道:“三……三……”女人用两根葱白一般的手指在她胸口轻轻点下,她随即晕倒在车厢内。 虎子自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她是霞儿的三嫂,杨乐的妻子,闪电门的门主蓝元香子! 第九章:大内高手(一) (一) 一身直裰,外罩披风,头上包着一块儒巾。这就是虎子此时的打扮。 虎子的穿戴很合身,显出一股英气,隐隐透出俊傲之意,日后必然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好儿郎。 霞儿已经醒来,见了虎子如同见了妖怪,“哇”的叫了一声,却是不能动,否则早已跳开。 元香掩着嘴偷笑,姑且先叫她元香。 她的举止非常得体,很是娇媚。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迷死人。她那葱白一般的手指再又点出,霞儿便连叫也叫不出声来。 虎子直着眼睛看去,虽然他还不懂人事,可还是觉得这个女人美艳惊人,一颗心不由得扑腾腾乱跳。 元香的脸上带着笑,妩媚的笑,道:“这套衣服是姐姐让人连夜赶制的,还不错!” 虎子看到了霞儿的脸,阴沉的脸,阴沉的目光,他的神智猛然一醒,静静的回看元香,道:“为什么做了套衣服送给我?” 元香笑道:“因为你恨杨腾、恨杨勇、也恨杨乐。就是条狗冲他们叫叫,姐姐也要赏一根骨头。何况你是个人,送套衣服聊表心意,算不得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她手里握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羽扇,一边说,一边轻轻扇动,将身上迷人的香气送到虎子的鼻孔里。 虎子道:“奶奶说过,白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白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给人家做坏事。你白送了一套衣服,一定会让我做事,而且做的一定不是好事。” 元香又在偷笑,用白羽扇挡在嘴前,偷偷的笑着,道:“对她来说当然是件坏事,可对你来说却是件好事。你不是要报仇吗?我让去杀了杨乐,好不好?” “她”自然便是霞儿,霞儿看着虎子,眼中已经滚动泪水。 “不!”虎子摇着头,道:“我不去杀他,”有了这样的答复,他在霞儿眼中看到了笑意,“因为我杀不了他,去了只能送死。”他又在霞儿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元香道:“我可以教你三招剑法,送你一只暗器。有了这两样东西,你一定可以杀了他。” “不行!”虎子还是摇头,却不敢再看霞儿的眼睛,把脸转去一旁,道:“杀了他我也跑不了,跟去送死有什么两样?” 元香皱眉道:“你不是要杀他报仇吗?” 虎子道:“仇要报,命也不能丢。” 元香“吃吃”的笑了起来,道:“这倒有些麻烦,那个姓岳的死妮子一直跟着他……”她一边说着,一边思虑,“还是要把他引出来,方便你下手。” 虎子道:“好,我去。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条件?”元香又在笑,道:“你还有条件?说来让姐姐听听?” 虎子道:“你放了她,我才替你杀杨乐。” “放了她?”元香面露惊讶,指了指霞儿,道:“她可是姐姐的护身符,来日若是杨腾找到了姐姐,姐姐还要靠她来保命呢!” 虎子叹道:“那你只好自己去杀杨乐了!”“我?”“既然你只需教我三招剑法,再送我一只暗器,我就能杀杨乐。你亲自出手岂不更是容易?” 元香看向虎子的眼神有了变化,似乎对他很是欣赏,沉吟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虎子道:“放人。” 元香一愣,道:“你还没有学剑,我还不能确定你那三剑可不可以缠得住他,现在怎么放人?” 虎子道:“停车。” 元香又是一愣,道:“现在?” 虎子道:“我们已经跑出了七个路口,每个路口都停有一辆同样的马车,这里已经很安全了。” 元香眼神里不再是欣赏,而是钦佩,弓起手指敲了敲厢板。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元香单手捧着一只黄色的檀香木匣,由其内取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剑。短剑的剑鞘由纯银打造,雕工精美,其上还嵌有三颗红色的宝石。剑柄上也镶嵌了一颗宝石,却是绿松石,碧绿碧绿的,就像池塘里的秋水。 虎子看得呆了,接在手中,“刷”的一声将剑拔出,寒光刺目,摄人心神。 “小心!”元香急声警告,道:“剑上有毒,见血封喉。”她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剑,道:“左忆山说你过目不忘,仅仅见过他使出一招离魂剑,随后便可以学得有模有样。我不求你一看就会,但我们只有半个时辰,你要看仔细。”说着,她已缓缓起剑。脚步、身法、剑招都刻意放得极慢,东一挑、西一刺,左转、右冲……将三招剑法使来给虎子看过。 虎子点头,道:“好!我记下了。” “来。”元香道:“我先教你剑招,然后是身形、步法。”她一边说着,一边来握虎子的手腕,想要手把手相授。 虎子一闪,站在了她的对面,脚下前冲,剑招已起。“唰唰唰”三剑,刁钻、歹毒、气势也不可小窥。元香左闪右避,就是无法摆脱他的缠绕。待到三剑过后,她才斜里避开,却已惊出一身香汗。 元香只教了一遍,不!她只是做给虎子看,虎子只是看了一遍,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三招剑法已被虎子学得丝毫不差。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孩子,元香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自然惊呆。 虎子归剑入鞘,插在腰带上,道:“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引开杨乐身边的人,我在这里等。把暗器留下,放她走。” 元香叹道:“现在还不能放她!” 虎子瞥去一眼,道:“你想反悔?”他的眼中竟然射出一道寒光。 元香笑道:“傻小子!现在放了她,她必定要去找杨乐。我们的计划若是被杨乐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在这里还怎么杀他?” 虎子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放她?” 元香道:“等你杀了杨乐的时候。”“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好!我信你。”虎子伸出手,道:“给我暗器。” 元香在车厢里拿来一只铁匣,不大不小,正可握在虎子的掌中。铁匣尾部设有一个按板,显然是开关所在。顶部开口,内藏一只黑色的梭镖。 虎子看过,道:“难道这只镖就能杀了他?他躲不开?”他一边问着,一边转向元香,梭镖随之指去。元香闪身避开,脸上已经变色,道:“你可知道这支镖叫什么名字?”虎子摇头。 元香道:“这支镖叫‘遮天梭’,一经发射便会迎风而化;先会分为十支钢针,再会化为千百个飞芒;方圆一丈之内,无人可避,中之立死,神仙难救!” 虎子看了眼手里的“遮天梭”,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放入。”“什么?”“我说放人。”虎子手中的铁匣已经指向元香。 元香一记翻身退出两丈,定睛回看,道:“小兄弟,这是做什么?姐姐不是说过,只要你杀了杨乐,姐姐一定放了她。” 虎子道:“你不会放了她,因为她是你的保命符!” 元香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脸上也似开出了一朵花,带刺的花。 马车的车夫已经悄悄站在了车顶,手中握着一柄利剑。在那顶破毡帽下,赫然露出左忆山的一张脸。 左忆山在等待元香的指令,只要元香稍加暗示,他就会由车顶扑下,在虎子身后刺入致命的一剑。 可惜,元香暂时还不想杀死虎子,如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杀死自己刚刚培育出的绝好杀手?! 元香对着虎子笑道:“姐姐已经向你保证过,可你偏偏不信!那就请你给姐姐想个法子,既能让你相信姐姐不会食言,一定会放了她;又能让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杀了杨乐,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虎子道:“简单,让他们把她带走。”“简单?”元香刚刚反问了一句,脸已经“刷”的变白,道:“他们是谁?” “唉!老头子,这件事要是传入江湖,咱俩这人可算是丢到家了!”“简单,把他们都杀了,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 元香的脸色更白,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左忆山一个筋斗翻落地面,剑指车底,道:“滚出来。” 不是滚,是爬出来。开饭铺的那对老夫妇在车底下慢腾腾的爬了出来。 左忆山看着眼生,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号人物,道:“你们是谁?” 老太道:“我是老太。” 老头道:“我是老头。” 都是废话。 虎子已经收起了铁匣,对着老夫妇一笑,道:“你们愿意带她走吗?”“走不了!”左忆山一声冷喝,一招离魂剑分作两式,直取老夫妇的心口。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武功没有信心,那他的武功便会大打折扣,完全有可能被一个比自己弱得多的对手所击败。 左忆山对这一剑有着足够的信心。 这一剑绝对够快,也够毒。 有信心是一回事,实力却是另外一回事。 自身实力不济,多大的信心也是自欺欺人。 就像有的人受了风寒,既不看大夫也不吃药,相信自己很快便会挺过去,好起来,往往他真的就自己康复了。可你担惊受怕,保暖避风,求医问药,折腾个死去活来,往往要着实受一番罪过才见好转。这是对自己有信心有利的一面。 要是有的人划破了一处伤口没在意,过几天伤口就自愈了。他因此就相信别人哪怕砍下自己的手脚、甚至砍下脑袋都能再长出来……那他也可以试试。 左忆山此时就在尝试…… 第九章:大内高手(二) (二) 老太没看左忆山,也没看他的剑。那柄剑已经刺在她的胸前,可她一抬脚就走了过去。踏脚、落地,她的脚步看起来慢腾腾,但再一抬脚就已经站在了虎子身边,笑哈哈的看去。 老头也没看左忆山,没有看他的剑,甚至没有躲。可他却招了招手,左忆山的剑就跑到了他的手里。他的手里抓着剑尖,剑柄还在左忆山手里。但他又招了招手,精钢打造的剑身就断成了七八截,左忆山手里便只剩下了剑柄。 元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可她确实笑盈盈的走上,对着老太施了个万福,道:“香儿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有何指教?”她当然可以笑,因为她已经看出这对老夫妇并不是敌人。如果是敌人,她与左忆山此刻早已没了性命。既然不是敌人,她自然要笑,笑自己福大命大。 老太并不理她,而是摸了摸虎子的头,道:“孩子?你怎么知道奶奶和爷爷藏在车底下?” 虎子指了指自己的嘴,道:“膻味。” 这对老夫妇一直在灶台前忙活着,身上自然沾染了羊肉的膻味。可霞儿和虎子在铺子里吃过了一顿早饭,身上也有味道。元香早已经闻出了膻味,以为来自两个孩子,并未在意,却没猜到车下藏了人。 老头也站在了虎子身前,道:“你小子不赖,鼻子灵光得很。”看看老伴,“好好调教调教,一定能有出息。” 老太一笑,将虎子揽在怀里,道:“跟奶奶走吧?” 老头面带冷笑,看向元香,道:“这两个孩子,还有你的马车,我都要带走。” 元香脸上的笑容更灿,柔声道:“前辈既已开口,香儿岂敢不从!”她这话自非心中所想,但却也无可奈何。 虎子却从老太怀里钻了出来,道:“你们带霞儿妹妹走,我要留下来杀杨乐。” 元香一愣,不想虎子竟能留下相助,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变,依旧是笑,可她的笑已是发自内心。 左忆山一跺脚,道:“我去引他来!”脚下已动,向来路奔去。 老太愣了愣,再又想了想,随手将一块镀金铜牌塞在虎子怀里,道:“什么时候想找奶奶就拿着它去。”拍拍虎子的肩,看向老头,轻轻点了了头。 老头转身飘在车上,手抓马缰,打马便去。路经老太,老太一抬脚便钻入了车厢。 眨眼间,马车已在七八丈外。 霞儿在车窗中探出头来,满脸皆是泪水,哭泣着叫嚷道:“你要是杀了我三哥……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或许她还说了些什么,可马车远去,虎子已无法听闻。 元香偷偷的瞄向虎子的胸口,自是想看看老太给他的是何物件。虎子也是好奇,当下掏了出来。“啊?”元香刚刚搭上一眼,不由惊声出口。 虎子翻来覆去看着手里这个佛头模样的牌牌,但见“佛脸”部位上写有二字,正中朝下印则有两个相接的方形图案。看来看去,他也没能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对着发愣的元香一笑,道:“是金的吧?”当下便塞在嘴里,抵在牙下。 “喂!”元香抓住了他的胳膊,虎子觉得奇怪,因为她的手正在颤抖。 元香确实是在颤抖,便连她的声音也在发颤,道:“不能咬!这是东厂的腰牌!” 虎子道:“东厂是什么厂?” “就是东缉事厂!”话刚出口,元香也觉得这样的解释虎子还是不能明白,便道:“皇上知道吗?”虎子点头,他不是傻子,不能不知道皇上。“他们这些人只为皇上办事,替皇上查案,抓人。” 虎子明白了,“原来是衙门里的捕快!”用手指点着“东厂”二字,“捕快!”随即把腰牌收在怀里,拍了拍胸口,得意的道:“我现在是捕快了!” 元香苦笑,道:“可你这个捕快现在却要杀人!” 虎子道:“杀了他以后我就去找这个老奶奶,让她带人去抓杨腾。” 元香道:“东厂只听从皇帝的调派,不会跟着你去抓杨腾的!而且官府和江湖本就互不相干,即便有了纠纷也会互相回避,谁会为了你去惹杨腾这样的邪魔?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正说着,耳朵突然一立,只见官道东侧的山林中亮起一支巴掌大的黑色三角小旗。小旗向着去路点了三下。元香立时会意,对虎子道:“姐姐要走了,你要小心!”也不等虎子应声,扭头便去。 虎子自然知道“姐姐要走了”代表着什么,掏出铁匣,交由左手,藏在身后。 少顷,来路的拐角处显现杨乐的身影,三五个起落,他已经来到虎子身边,道:“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霞儿呢?”一手搭在虎子肩头,一手扣在腰间,眺望远处,查看起四周的情况来。 虎子道:“霞儿妹妹被他们带走了,可他们却放了我,还送了我一把剑。”拔出腰间的短剑,拿给杨乐看。 杨乐看了眼短剑,道:“是谁劫走了霞儿?”剑已出鞘,可他心系九妹的安危,竟然未加防范。 虎子偷笑,道:“元香姐姐!” 杨乐一愣,喃喃道:“又一个元香?” 虎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脚下一冲,剑已挥出。骤起的杀手,歹毒的一剑,杨乐先是一惊,退已不及,急忙向旁里闪避。虎子早已变招,封去了他的退路。“唰唰唰”三剑,逼得杨乐弹身跳起。虎子左手持铁匣,指向了尚在空中的杨乐。 “你要是杀了我三哥……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霞儿的话就在耳边,虎子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腾怀义、文淑雪夫妇由弯路步出。面对惊人的一幕,二人禁不住愣在当地。 看到文淑雪,虎子猛的想起在鹰嘴峰上他以锟铻宝剑刺向杨腾时的情景。当即便如同真的中了文淑雪两巴掌,一时间羞愧得面红耳赤。 杨乐已经落地,怔怔的看着虎子,道:“是她教你这么做的?”虎子点头。“你刚刚可以杀我,为什么不下手?”杨乐依旧面对着虎子手中的铁匣,脸上却无惧色。虎子瞥了一眼文淑雪,没有回答。 腾怀义与文淑雪走来,文淑雪叹道:“看来我那两巴掌真是打对了!”腾怀义一笑,道:“起码救了杨少侠一命!” 杨乐看向二人,道:“贤伉俪为何还不肯走?” 腾怀义苦笑,道:“我们不会再参与少侠的事,但……这条路通往我们的家!” 虎子自是不知,杨乐和岳思鸾追入祠堂后便不见了“元香”和“满儿”的踪迹。阿四等人随后赶来,一众人等将祠堂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众人无果而返,先是发现不见了马车和两个孩子,再又发现饭铺的那对老夫妇也没了影踪。沿路追查之时又遇见岳逍遥门下弟子,那弟子传述岳逍遥口令:“经查,影子门一事应属邪派内斗,正派之士不应理会。” 岳逍遥的口令在武林正道之中犹如圣旨,谁敢不听? 一众人等当即告别,各奔东西。 岳思鸾与阿四随同杨乐继续沿着车轮印记追踪,每出现一条岔路便分出一人,两条岔路过后,官路上便只剩下杨乐一人。 接下来是左忆山出动,先将杨乐引来,而后就发生了先前的一幕。 杨乐将事情的经过讲给虎子听,腾怀义夫妇也不告辞,悄然离去。 虎子手里的铁匣始终对着杨乐,待他讲完,道:“霞儿妹妹并不在她手里,她本来要用霞儿妹妹做她的护身符,可来了两个捕快,把霞儿妹妹救走了!” “捕快?”杨乐疑声发问:“饭铺里的老夫妇不是‘元香’的人,是捕快?” 虎子一边点头,一边慢慢后退,道:“我不能拜杨腾为师,我要走了,去找我奶奶。如果你敢拦我,我就用这支‘遮天梭’来射你。” “遮天梭?”杨乐惊声出口。虎子却已经沿路跑远。杨乐没有追赶,只希望虎子所说乃是实情,霞儿无碍,他便放心。不一会,岳思鸾和阿四找来。杨乐将刚刚的事情讲与鸾儿听,吓得她直冒冷汗。 杨乐也在冒冷汗,但却不是因为刚刚经历过的危险,而是隐隐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事先设计。 这是一个连环局,从杨乐第一次见到元香开始,连环局便已发动。 他刚开始调查影子门,影子门的门主就投怀送抱。 杨腾刚一出关,元香的身份就被他查明。 元香死了,应该上缴总坛的百万供银被运去了东瀛。 如果他这个影子门最大的隐患也死了,受益的人是谁? 杨乐的头脑有些混乱,如果他死了,受益的自然是影子门,是影子门的门主元香。 元香没死? 如果元香没死,他却死了,这样似乎可以说得通。但杨腾绝对不会放过欠自己百万供银的属下,也不会放过杀死自己儿子的元凶。 难道元香要与他同归于尽?似乎又说不通! 突然,杨乐眼睛一亮,拉着岳思鸾的手,道:“事情应该翻过来看,只有我死,影子门除去了最大的隐患;元香再死,可以赖掉百万两供银,这件事才说得通!” 岳思鸾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道:“可是元香已经死了,不可能活过来再死一次!” 杨乐道:“我的妻子确实被我杀死了,但元香并没有死。你想想,闪电门的一门之主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岳思鸾的眼睛也是一亮,道:“真正的元香一直没有现身,嫁给你的开封府第一名妓是她的替身?” “错!”一声断喝,左忆山在来路拐出,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裘,心口插着柄飞刀的女人。 杨乐看去,浑身一晃,险些摔倒,岳思鸾急忙将他扶住。 第十章:烟花飞雪人断肠(一) (一) 虎子一口气跑出一里多远,见杨乐并没有追来,当即钻入树林,一边用树枝扫去足迹,一边向着来路返回。他并不想冒险,可他不认得前方的路,必须返回村子,问清道路才好再做决定。 他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扫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一边想着奶奶的去处。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蜀中唐门?”连自己也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暗道:“奶奶真的会去唐门?” 唐老太太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既然她离开了鹰鹫岭,那她就一定会去唐门。因为她的十三个儿子是替唐门而死,所以她一定会去求唐门为她的儿子报仇。 虎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对自己的推断很是满意。 突然,他停止脚步,轻轻放落手中的树枝,慢慢的匍匐下身去,倒退着钻进一处雪坑。待他完全进入,整个人已经不见,仅仅露出两只眼睛,向着官路上望去。 他看到了左忆山,也看到了左忆山怀里抱着的身穿白裘,胸插飞刀的女人。 左忆山怀里抱着的正是元香。 元香的嘴唇是青紫色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眼中含着泪,似悲苦、似哀求、似痛诉。 白裘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可在她呼吸之间,又有股股血浆溢出,鲜红的血再将白裘上黑紫色的血渍覆盖。 左忆山看着杨乐,眼中闪烁着恶毒的目光,道:“这就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你的妻子!影子门做了些什么又怎么样?她两年没有上缴供银又怎么样?她可以离开我而选择你,以为献出自己就可以阻止你与影子门为敌,可以不用上缴银子。可她错了!”他暴跳如雷,嘶声呐喊,“你不会因为她是你的妻子便放弃与影子门为敌,你爹也不会因为她是自己的儿媳而网开一面。你已经带着四大刀手赶来杀她,可她还要念及夫妻情分,不让我杀你,而你……你却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左忆山的眼中浮现泪光,摸着元香的秀发,喃喃道:“是的,她现在还没死,我用尽一切办法来延续她的生命。我要让她等我,等我做完该做的事,等我陪她一起死……”他的眼中似已冒出仇恨之火,尖声嚎叫,“但在这之前,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左忆山的身边站出八个男人,八个买卖人。 杨乐认得这八个买卖人,他们正是那日陪在元香身边的八位“客人”。 八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样的刀——倭刀。 左忆山看看身边的八人,对杨乐道:“他们是影子门的八位主事,你不是要铲除影子门吗?我可以告诉你,你终于如愿了,不论我们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们,影子门都将不复存在。” 杨乐知道他的意思,即便他们杀了自己,他们也会自尽。因为他们知道,杨腾会以比死还要难受千百倍的痛苦来报复他们。 面对“无极魔尊”,他们只能选择死。 一个注定必死的人还会害怕什么? 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怕,那这个人必将非常可怕。 不是一个,而是九个,九个不怕死的人! 元香呢? 虎子最想知道元香的下落。 杨乐可以放过他,虽然杨乐身在邪派,可他自诩杨善惩恶,扶弱济贫,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元香却不一样,她向虎子赠衣、授剑、传技,都是有所求。既然虎子没能如约杀死杨乐,再见到虎子,她必定施以辣手。 虎子所想的当然不是左忆山怀里抱着的“元香”,而是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元香”。虽然这两个女人长的一模一样,但虎子还是可以肯定,此元香非彼元香。 想到了元香,元香便走了出来,走在杨乐三人身后。 远在三丈外,杨乐已经察觉。 人影一晃,杨乐已经来到,扣住了“元香”的腕口。 “元香”的眼中含着泪花,“姑爷?小姐已经为你生养了满儿,你怎么还能狠心杀她?” 姑爷?刚刚现身的这位元香让旁人感到莫名其妙。 杨乐却听着耳熟,探手上前,在“元香”的脸上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 “小菊?”杨乐惊呼一声,道:“满儿呢?你把满儿带去了哪里?”他已认定,刚刚在村口抱着满儿将他引入祠堂的“元香”便是由眼前的小菊所扮。 岳思鸾也以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有了先前的一声“姑爷”为证,这位小菊自该是元香的丫鬟。 小菊的脸上露出了冷笑,道:“是你亲手杀了他的母亲,难道你还指望……”她的嘴角突然溢出黑色的血,声音嘎然而止。 杨乐一惊,松开了手掌,小菊仰身倒下,竟已气绝。 “唉!”一声叹息,带着幽怨的叹息,又一个“元香”远远站出,手里还握着一只铁匣。 虎子一动也不敢动,虽然他已藏在雪下,仅仅露出两只眼睛,可他还是不敢大意。 他最想知道的“元香”已经有了下落。 杨乐看了看手里这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再看向手握遮天梭的元香,道:“你又是什么人?” “夜里是鬼,白日是人。”她的回答很巧妙,既承认她就是昨夜装神弄鬼的“元香”,又没有暴露她的身份。 杨乐暗暗担心,左忆山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影子门八位主事的武功如何尚不而知。眼前这个女人的轻功与文淑雪相当,武功必也不弱。要岳思鸾与阿四对抗九人,怕是胜少败多。 况且那女人手里还握着一只“遮天梭”! 手握铁匣的女人自然看出了他的担心,道:“杨乐?你杀死我们的门主,我们找你报仇,这是我们邪派中人的私事。岳逍遥得知此中内情,撤离了正派诸人。但……”她看向岳思鸾,“岳小姐为何还要参与此事?” 岳思鸾嫣然一笑,道:“两情相悦,不弃不离。”大敌当前,生死难料,她竟能坦然相对,可见她也是女中英豪,不逊男儿。 元香看向杨乐,道:“此时动手,你有几分胜算?” 杨乐道:“一分也没有。”“可你仍将一搏?”“难道束手就擒,任由尔等宰割?”“她也该陪你一起去死?”杨乐无法回答,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深情,落在鸾儿身上。 “不!”岳思鸾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摇着头,道:“我不走。” 杨乐微笑,带着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所特有的韵味,道:“你走。” 岳思鸾的眼中已经有晶莹的泪珠,道:“生要同行,死要同穴。” “不!”杨乐摇头,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她的眼睛,道:“记得吗?影子门灭亡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我要你活着看到影子门灭亡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你就是我的妻子。” 岳思鸾只是摇头,泪水已经无法控制,似散落的珍珠,弹跃着,一颗一颗,坠落在雪地。 杨乐轻轻点头,像是安慰,柔声道:“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找到满儿,我要你把他抚养成人。因为在你成为我的妻子的同时,你也成为了他的母亲。” 岳思鸾还在摇头,“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杨乐鼓励着,“这个世界对他太不公平,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我想公平一点,再还给他一个母亲,一个好母亲。” “不要说了!”岳思鸾在叫喊,“我不会走!” “我知道你不会走!”杨乐的脸上泛起了苦笑,道:“但……”递给阿四一个眼神,弹身跃起,像鹰一样张开双臂,向着岳思鸾扑来。 岳思鸾做梦也不会想到杨乐会向她动手,更想不到忠心耿耿的阿四也会反叛。她躲了,阿四攻来的三招都被她躲开了,可杨乐的手指却已点在她的腰下。 “不……”岳思鸾怔怔的看着杨乐,瘫倒下去。阿四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上前一步,将她托在手中。杨乐一笑,调皮的眨了下眼睛,这一眨,鸾儿的心都碎了。 阿四看向杨乐,似在等待他的指令。 杨乐看向左忆山,自是在等他开口。 左忆山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道:“影子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诛人满门,滥杀无辜。你错了,所以你必将受到惩罚。”他看看怀里的元香,“我可以跟我所爱的女人在一起,你却要孤独一人,这样的惩罚……也许够了!”他看向阿四,“你走!告诉岳逍遥,我们邪派中人没有食言。” 杨乐侧转身去,对着阿四挥了挥衣袖。阿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姑爷!小姐不能死!阿四走了!”“去吧!”杨乐不敢转身,因为他的热泪已经滚落,他不想让鸾儿看到。 阿四托着岳思鸾站起,放步狂奔,疾驰而去。 虎子在远处瞧得真切,只觉得心中热血翻腾,眼眶也已湿润。杨乐将死,是那杨腾罪有应得,自己为何却有这样的感受? “来吧?”杨乐张开双臂,缓缓转身,看向左忆山、元香、八位主事还有手持遮天梭的女人。 左忆山将怀里的元香放在地上,柔声道:“别怕,就快了,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刀已出,倭刀,使得却是“离魂剑法”。 杨乐在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随手一抖,软剑挺直如枪,挑开了左忆山的倭刀。 倭刀不止一柄,还有八把。八把倭刀两攻两守,剩余四人游走在外,以防杨乐逃遁。 左忆山的离魂剑可与杨乐对战百招,杨乐战其一人已出全力。但左右还有两把倭刀,两把只攻不防的倭刀。 十招刚过,他的背脊已经连中两刀,血溅四方。 他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必死,从万杀堂的误战到四大刀手身中暗算,再到岳逍遥调走正派诸人,都是影子门一一设定的计划。为的便是孤其一人,围而杀之。 他们的计划完美无缺,杨乐绝无逃脱的道理,必将死于此地。可杨乐不甘心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他要反扑。他竟然猛的转身,完全不去理会身后的左忆山,而是对着只攻不守的两位主事刺出他的软剑。 两位主事突临其变,不由一顿。两把只守不攻的倭刀却不敢失责,立即在杨乐剑前布起一道铜墙铁壁。 杨乐已经在拼命,身后的左忆山随时都可以拿去他的性命,他要爆发出全力的一击。两把只守不攻的倭刀竟然被他攻破,只需后继的一剑,四位主事将颈前暴血,命丧当场。 左忆山的倭刀已经由杨乐的后腰刺入,深达半尺。可杨乐势如破竹的一剑也已荡开,一剑分四式,只求杀敌,不求保命。 影子门下都已抱定必死之心,死在他的剑下又能如何? 可他连最后的心愿也不能达到,因为手握铁匣的女人不许他如愿。 女人已经拦在他的身前,就在他的剑下。可这女人手中的细剑接连使出了三招剑法,跟先前虎子所使一般无二,三招剑法只求一个字——“缠”。 左忆山的倭刀已经拔出,再又向着杨乐的后心刺下。没有任何变化,径直的一刺。 女人手中的铁匣“嗒”一声轻响,遮天梭弹射而出…… 第十章:烟花飞雪人断肠(二) (二) 寒风起,雪飞扬。 寒风刮起了地上的积雪,也吹凝了地上的鲜血。 遮天梭迎风而化,化作十支钢针。但还尚未来得及再化作千百飞芒,便已射入杨乐的胸膛。 左忆山的刀也已刺出,由杨乐的后心刺入,再由他的胸口刺出。 杨乐已经扑到在地,射出遮天梭的女人笑盈盈的蹲在他的身边,帖耳细语。杨乐张了张嘴,向着她伸出手抓,却再也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在笑,似要将心中的淤结之气尽数宣泄。 “轮到我们了!”左忆山抱起了元香,道:“杨腾很快便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我们想死都难!” 左忆山已经走了,抱着元香,带着影子门八位主事,小菊的尸体,还有那个神秘的女人一同离去。 神秘的女人究竟是谁? 她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一张“脸皮”, 元香的“脸皮”, 虎子只看到这些,但却没有看到她的真容。 天是淡青色的,空中懒懒散散的飘着几片薄薄的云。 寒鸦悲啼,像是在倾述它所承受的风雪。 弯路里走来几个村夫,看他们的模样似要进城。可他们猛的看到了趴在路中、单臂支撑着身子、睁目、张嘴、前伸着手爪的杨乐,也看到了他后心所插入的倭刀,便带着鬼叫跑了回去。 接下来是两位捕快,骑着快马,挎着腰刀的捕快。但他们只是手牵马缰,远远站着,并未靠前,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等的是杨勇。 杨勇的脸色阴沉骇人,跟在他身边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以及那两位双鬓斑白的老头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两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徐徐飘落在虎子眼前,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虎子吓得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自己眨一下眼皮便会被他们发觉。 两个斗篷左右分开,恰巧站在虎子的左右。 他们也在注意着官路上的情况。 杨勇蹲在杨乐的尸体旁,足足蹲了有半个时辰。 终于,他站起身,“好!好!好你个影子门,你们还真敢下手?”看向身背九环刀的老头,道:“我要知道影子门的堂口在哪里,主事的人都有谁。你有一天时间。” “是!”身背九环刀的老头只说了一个字,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杨勇又看向腰系七星剑的老头,道:“我要你赶往总坛,将此事告之我爹。请他派长老下山,铲除影子门。” 腰系七星剑的老头也留下一个“是”字,打马而去。 杨勇在地上拾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脸”,对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道:“你能找到她吗?” 壮汉道:“一天?” 杨勇点头,道:“我会查出她的下落,你去把她回来。” 壮汉点头,“好!” 杨勇将“人脸”交给壮汉,一步一步跨出,向着杨乐的尸体跨出。 他的脚步很沉重,像是不堪承受偌大的身躯。他的脚步很慢,像是永远也不愿走近杨乐的尸体。但他还是来到了,屈下身,抱起杨乐的尸体,一步、一步,向着来路返回。 壮汉一手提着大刀,一手牵着两匹马,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杨勇走过的路面留下了一窜脚印。虎子看去,暗暗咋舌,却是那些脚印竟已深深陷入路面,似刀切一般整齐。 人已离去,两位捕快也上马返回,四下里又恢复了寂静。可站在虎子左右的两个人却还没有走。白色的斗篷里伸出了两只手,干瘦如柴的两只手。两只手的区别在于颜色,一只是褐色的,另一只却是漆黑。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黑大哥?这小子趴在雪里这么久,是不是早就冻死了?” “没有!”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褐老弟!这回你走眼了!呼吸顺畅,这小子好得很。” 虎子从雪下爬了出来,站在二人的身后,手捏铁匣,道:“别动,我手里拿着‘遮天梭’,动一动就要你们的命。” “是吗?”两个人都动了,一齐转过身来。 虎子立即按下铁匣的按板。 可他按到的却是自己的手指,铁匣已被褐色的手爪夺了过去,此刻正在那只干尸般的手爪中摆弄着。 确实是干尸,两人露在斗篷外的脸如同手爪一般干瘦枯瘪,生生两具千年干尸浮现人世。 千年干尸也没有他们可怕,因为这又是两张年轻的脸。如果在这张像似被炭火烤干了水分的红褐色的脸和那张似被黑漆浸泡吸干了水分的漆黑的脸上泼洒些水,让他们膨胀起来,两张脸上所显现的年纪绝对超不过三十岁。 得见如此的两张脸,虎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三步,惊愕之容尽在脸上。 “褐老弟”不再摆弄铁匣,而是对虎子的表现产生了兴趣,张开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道:“你小子真不简单,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我们哥俩的脸没有叫出声的孩子。” “黑大哥”靠近虎子,凑近他的脸前,道:“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手爪一动,已然探在虎子的胯下。 虎子没敢动,怕他手下用力,自己就没有了尿尿的家伙。 褐老弟问:“怎么样?” 黑大哥道:“还好!” “还好?”褐老弟反问一句,似有不信,道:“拿出来我看看?”“不行!”虎子叫了起来,道:“不能拿出来。” 褐老弟道:“为什么?是不是你俩合伙骗我?你小子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虎子道:“没有……是你被我吓到了,被我吓得尿裤子。” 褐老弟叫了起来,“我没有。” 虎子对黑大哥道:“我不信他的话,你把他的拿出来我看看。” 黑大哥点了点头,道:“恩!对!说不定真被你吓得尿裤子!”缩回手去,向着褐老弟的胯下抓去。 褐老弟单手护住胯下,连连摇头,道:“抓不得!抓不得!被你一抓我可就断子绝孙了!” 黑大哥道:“恩!对!这小子离间我们俩。”缩回手,转过身,瞪向虎子。 虎子捧起笑脸,双手也护在胯下,生怕再被他抓中。 褐老弟也靠了上来,道:“这小子好,结实,水少,肉多。” 黑大哥露出了满嘴白牙,道:“不错!正好晾干了吃。” 褐老弟摇头,道:“烤来吃,三两下就烤干了。”“晾干了吃。”“烤着吃。”“晾干了吃。”“烤着吃。”两人竟然吵了起来。 “坏了!”虎子故作震惊,道:“影子门早就在半路上设好了埋伏,杨大哥怕是要有危险!”他早已猜到二人便是昨日在万杀堂对付妙妙的杀手,所以才谎言相欺。也知道二人听此一说必定前往营救,却不管二人对他是杀是剐,反正比被他们“晾干了吃”或是“烤着吃”要强得多。 黑、褐二人果然一愣,道:“真的?” “唉!”虎子叹了口气,却不回答。 褐老弟冷笑一声,道:“假的!一路都被我们查过了,哪有埋伏?他是怕被我烤了吃,说来骗我们的。” “不管真假,看看再说!”黑大哥随手点倒虎子,夹在腋下,三两下蹿上树梢,飘身荡出。 小镇,还是那条很宽、很直的长街。 街上很是热闹,商铺开张,摊贩出位,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南侧店铺的屋脊背面竟然另有天地。 这里盖有两间小屋,小屋彼此相连,其内各有一张大床,只是由两只大木柜分隔开来。 像这样的小屋应该叫做亭子比较合适,但它又比亭子多出了三面木板。 床也不该叫做床,应该叫做网,只不过是由手指粗的绳索编成罢了。但上面却摆了个枕头。有了这个枕头,网就不能叫做网,只能叫.床。 大木柜确实可以叫做木柜,虽然大了点,但它却是这里最正常的东西。 虎子被丢在了床上。 黑大哥夹着虎子一路奔来,却连个人影都没发现。所以他瞪着眼看来,似乎恨得牙直痒痒。 褐老弟靠着木柜看来,嘿嘿一笑,道:“黑大哥?这回你也走眼了,这小子竟敢骗你!” 黑大哥板起脸,道:“晾干了吃肉。” 褐老弟竟然没有反对,随手打开木柜,拎出一条肉干,丢了过去。 黑大哥接在手中,手指一掐,掐下拳头大小的一块肉干,掰开虎子的嘴,塞了进去,而后把剩余的肉干一口一口的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虎子跟他一样,瞪着眼睛看着他,似乎也恨得牙直痒痒。因为黑老大并未解开他的穴道,塞在嘴里的即便是块龙肉他也尝不出味道,更别说咬上两口。 “咯吱”一声门响,虎子听得真真切切,声音来自身下。斜眼望去,“床下”竟是万杀堂的大堂。小屋的“地”下留有无数小孔,竟能将堂内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这间大堂设计的确实巧妙,更加便于黑、褐二人对杨勇的保护。也说明杨勇对此二人不加回避,堂内公事以及他的隐事尽可让二人知晓。 如果你把性命都已经托付给了别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家知道? 堂门已经关闭,进入之人乃是杨勇,他的肩上坐着一孩子。 一个女孩——霞儿。 第十一章:南海仙子(一) (一) 大得夸张的木椅,大得夸张的食案。 杨勇的腰杆挺得直直的,目光炯炯,看向堂门。他似乎已经看穿了这道门上的窗纸,看向远方。 他在想什么?他想看到什么?难道他对这件事情还有疑问? 霞儿站在食案上,仰着头看向杨勇的脸,道:“找到三哥和岳姐姐了吗?”虎子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老三……你三哥他……”杨勇不知道该怎么说,调转了话题,道:“大哥还要问你呢?你不是跟你三哥在一起吗?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我们刚吃完蒸饼……”霞儿将自己所知的经过讲给杨勇听。 自从与虎子告别之后,那一对老夫妇驾着马车绕回了万杀堂,把霞儿自己留在车上。两人喊了声:“小姐回来了。”随后便消失了踪迹。 杨勇的脸阴沉的厉害,道:“你是说……是那个叫虎子的男孩用‘遮天梭’杀了你三哥?” 听到三哥已被杀害,霞儿先是直着眼睛发呆,而后慢慢的噘起嘴,“哇……”的放声便哭。 杨勇叹息一声,伸出手掌摸了摸霞儿的头,道:“九妹,不哭!大哥会为你三哥报仇的!”堂门无声开启,但见一个白影接连三晃,一只铁匣出现在食案上。 虎子看到了站在霞儿身后的白影,竟然是褐老弟,却不知他何时溜下了房去。 杨勇看向食案上的铁匣,取在手中,道:“从虎子的身上拿到的?”褐老弟点点头。 霞儿觉得奇怪,身边凭空多出了个铁匣,大哥又在莫名其妙的询问,当即扭头看去,可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褐老弟好像生怕自己的模样吓到了霞儿,始终在她脑后转动,不敢让她瞧见。 杨勇道:“人呢?”自然的在问褐老弟。霞儿也道:“人呢?”却是在问他。 褐老弟挑了挑眼皮,看向屋顶。杨勇当即会意,道:“我有话问他。”手拍霞儿,“九妹?”“啊?”霞儿一直在四下寻找着听杨勇说话的人,被杨勇一唤才转回头,道:“大哥?你在跟谁说话?”杨勇轻笑,并不回答。褐老弟当即窜去了门边,悄悄拉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虎子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黑大哥抓在手中,又见他抖了抖手腕,“嗖”的将他丢在空中。褐老弟刚巧跃起,一伸手便把虎子抓了下来。堂门再开,褐老弟将他甩向杨勇,掩闭堂门,窜回了自己的房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便似早已编排好了一般。霞儿询问杨勇的余音还未消散,虎子已经被杨勇接在手里,放在了身前的食案上。 霞儿一声惊叫,愣愣的看着凭空出现在身边,嘴里还塞着块肉干的虎子。 杨勇拍开虎子的穴道,瞥了眼插在他腰带上的短剑,道:“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敢有半句假话,我把你烤成肉干,送给他们当点心。” 虎子急忙吐出嘴里的肉干,定睛看去,见是牛肉,呼出一口气,将肉干揣在怀里,道:“你要知道什么?” 杨勇道:“霞儿被救走后的事。” “好啊!我都看到了。”虎子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随便将自己为何要杀杨乐的理由也如实相告…… 听着听着,杨勇的双眼已经湿润。霞儿低声抽泣,泪流不止。 待到虎子讲完,杨勇道:“你真没有见到教你剑法,送你暗器的女人是谁?”虎子摇头。霞儿抽泣着道:“你要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大哥。” 虎子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又跟我无亲无故,我没有必要维护她。可我真的没有看到她的脸!” 杨勇道:“好!我信你!但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你当时可以杀杨乐,你为什么不动手?” 霞儿道:“你跟他说,他要是杀了三哥,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他。” “不!”虎子道:“不是因为她,是因为那样报仇不光彩。我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杀了你们,还有你爹。” 杨勇喘出一口粗气,道:“你一家十三口被灭,是我爹做得不对。你要报仇是应该的。我是他的儿子,你找我报仇也是应该的。只要你认为杀得了我,杨勇随时奉陪。” 虎子道:“你肯放我走?” 杨勇道:“当然!难道我还要继续犯我爹的错误,把你和你奶奶都杀了,永绝后患?”说着话,他竟然将食案上的铁匣递了上来。 虎子接过铁匣,收在怀中,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跳下食案,便要离去。 杨勇道:“慢!你还不能走。” 虎子停下脚步,转回身,道:“这么快就后悔了?”“我还要留你几日。”“为什么?”“留你认人,看看我们抓回来的是不是影子门下的八个主事。”“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多一层保证岂不更好?两下对证,免得有漏网之鱼。” 霞儿也道:“我三哥被他们杀死了,你帮我认认凶手也不肯吗?” “好吧!”虎子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帮你认人!” 客房很宽敞,窗明几净,所需一应俱全。晚饭是在房间内吃过的,虎子吃东西就是狼吞虎咽。待他吃完,桌面上已经满是污痕,一片狼藉。 现在桌面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油污,同虎子刚刚进入这间客房的时候一模一样。熏香已经燃起,虎子只知道香却不知是什么香料。茶也已沏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桌子当中,陪伴着一旁孤零零的茶杯。 虎子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茶杯和茶壶。三天两夜,恍然隔世,却也是他的人生转折。一个人在心理上的成熟往往要快很多,往往一年、一天、一件事或是一眨眼,这个人就已经成长、转变。战国甘罗年十二,为秦使往赵,三寸之舌辨天下,为秦国白白得来五城池座,受封上卿。 虎子聪慧过人,记忆超群,只是成长于山野间,除了奶奶时不时还讲些人情世故,整日里便是与那些粗野憨实的猎户为伍,既没有经历过江湖险恶,也不知世间炎凉,所以他那幼稚的童心便得以延续。 三日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他无法承载。十三个叔叔伯伯都死了,奶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蜀中唐门在哪里?奶奶年事已高,走路都要靠着拐杖,能走到那里吗?虎子觉得自己还不如桌上的茶杯,茶杯尚能陪在茶壶身边,可自己却不知何奶奶相距几何。 一滴泪,滴落桌面。 门外脚步匆匆,虎子连忙擦了擦眼睛。 霞儿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来。见到虎子,先是一愣,道:“你怎么哭了?”“没……没哭!”虎子指了指熏炉,道:“看了看炉子,熏到眼睛了!”“走!堂里有事,我大哥让我们都过去。”霞儿说着,拉起虎子便走。虎子感觉手腕上湿漉漉的,看去却是霞儿的衣袖,却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大堂四壁和柱子上挂满了三尺高的白灯笼,将屋子里照的有如白昼。杨勇已经坐在大椅上,双手撑着身前的食案,瞪着眼,向着堂下分列两边的数十位彩衣少女一个一个的看去。 霞儿拉着虎子进入,跑去食案右手边,站在那里。 杨勇对着范友招了招手,道:“都到齐了吗?” 范友凑近,点着头道:“到齐了。” 杨勇大手一挥,对一众彩衣少女道:“今天单独外出过的站在右边,其他人站左边。” 右边的彩衣少女呼啦啦跑去左边,仅留下三人。左边的两个少女站出,行去右边。 杨勇看了眼右手边的五人,再将目光转向左侧,道:“一个人留在房里的、上过茅房的、落过单的、都去右边。” 左侧的彩衣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哗”的一声,全都跑去了右边。 杨勇对着空无一人的左手边发了发呆,突然“哈哈”大笑,道:“老太婆?别让杨某费事,给我滚出来。” 一众彩衣少女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杨勇丧弟心痛,悲愤过度,得了失心疯病。偌大的堂内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哪里来得什么老太婆? 范友道:“南海仙子千千儿?我们堂主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何不自己站出来?” 听到“南海仙子千千儿”的名号,一众少女顿时明白过来,相互间看去的眼神也都带有了疑色。 杨勇等了片刻,见无人站出,道:“好办!把衣服都脱了,让我看看谁是长着漂亮脸蛋的老太婆?” 数十个彩衣少女各个羞红了脸,发呆的发呆,失措的失措,却也有几位已开始解衣。 虎子也羞红了脸,瞥了眼杨勇,暗道:“真不愧是邪魔的儿子,让自己堂下的女弟子在他的面前脱衣服,亏他想得出!” “大哥?”霞儿的小手拍着食案,道:“哪有让她们脱衣服的道理?” “噢!”杨勇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是不妥!你们不仅是我堂下的弟子,还都是女孩子,在这脱了衣服,出去还怎么见人?!此事若是传了出去,说我杨勇在堂内逼着女弟子脱衣服……这样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算了!” 彩衣女子们长出了一口气,先前解衣的几位也急忙穿戴起来。 杨勇看向霞儿,霞儿面有难色,摇了摇头。虎子却是“嗤”的发出了一声嘲笑。 “噢?”杨勇看向虎子,道:“小兄弟?你有什么办法?” 虎子面带嘲笑,道:“我听说南海仙子千千儿的易容之术天下第一,可武功却不怎么样!这些姐姐精通射术,不知道那千千儿是否也精通此道?” “不错!你的法子的确要比杨某的高明。”杨勇指间扣出一枚铜钱,举起手臂,道:“弩机准备。” “哗啦”一声,彩衣少女们自身后取下弩机、安装弩箭、单膝跪地、贴腮瞄准、蓄势待发。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个动作都只发出一个声音,没有一人滞后。 虎子看过,道:“没有!” “嗖……”杨勇指间的铜钱带着破空之声射出,正中大堂左墙上悬挂的一只灯笼,“噗”的一声,笼内的烛火随之熄灭。紧接着,弩弦绷弹以及刷刷的飞矢声骤然而起,所有的弩箭都已发射,而且全部精准的命中了那只灯笼。 杨勇看向虎子,夸了句,“眼力不错!”转向一众彩衣少女,叹道:“看来千千儿不在你们当中!”冷眼瞥向范友,沉吟片刻,道:“范友,去刑房把妙妙带来。” “啊?”范友似未听清,怔在当地。 杨勇的手中再又扣出一枚铜钱,高声喝道:“弩机准备。” “哗”的一声,弩机立时做好了准备,瞄向杨勇手中的铜钱。 杨勇的脸上带出了冷笑,道:“范友?你该不会不知道万杀堂的刑房在什么地方吧?” “知道!知道!”范友点着头,道:“我这就把妙妙带来。”说着,抬腿便向堂门走去。 杨勇的铜钱还在手里,可一众彩衣弟子却齐齐将弩机指向了范友。范友一愣,定身止步,不敢妄动。杨勇叹道:“千千儿?还用本堂主再说什么吗?” 第十一章:南海仙子(二) (二) 霞儿自然觉得好奇,盯着“范友”看去,倒要瞧瞧这个男人如何能变成一个老太婆。 范友一笑,道:“杨少侠故意放出风去,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邪派第一堂万杀堂要找南海仙子千千儿的麻烦。唉……偌大的江湖已无千千儿的容身之地,万般无奈,她只有深入险地。” 杨勇道:“如果她藏在万杀堂内,岂不最为安全?” 范友娇声一叹,道:“杨少侠好高明的手段,老身还以为少侠万万想不到,没成想却中了少侠的请君入瓮之计。佩服!佩服!”她虽自称老身,可听她的声音却突然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便同堂下这些彩衣少女一般无二。 杨勇眉头一皱,道:“仙姑易容之术果然名不虚传,杨某也要佩服佩服!”抬起手拱了拱,礼虽是礼,可全然没有佩服的味道。 “范友”在脸上一抹,手上出现一张薄薄的“脸皮”。再向她看去,范友已然不见,一个杏眼、娥眉的清丽少女显露在众人眼前。 杨勇几乎要呕了出来,气道:“喂?老太婆?你弄个这么漂亮的脸蛋干什么?” 千千儿叹道:“杨少侠!这就是老身的真容,老身六十年前便是这般模样。” 杨勇一愣,道:“六十年来,你的模样丝毫未变?” 千千儿又再叹息,道:“都怪老身一时糊涂,舍不得这二八妙龄的花容月貌,偷吃了家师的两颗固容丹,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众人均已看出,她虽然接连两声叹息,可脸上却不见丝毫表情。一张脸便似庙里的佛像,任凭世人嬉笑怒骂,始终如一,不会有任何变化。 数声唏嘘,却是有彩衣少女叹息出口。 杨勇在怀里掏出两张“脸皮”,拍在食案上,道:“过来,看看。” 两声门响,却是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进得堂来。他随手带闭房门,大步来到千千儿身边,抓着她的脖领,一路拖行,将她按在了食案上。 千千儿看着眼前两张脸皮,道:“我就知道是它们惹的祸!一千两银子一张脸皮,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勇道:“是你做的?” “是!”千千儿指了指,道:“左边有个痣,是我特意点上去的,我认得出。”虎子看去,两张脸皮的边缘确实都有一个针鼻大小的黑痣。 杨勇道:“谁找你做的这两张皮?” 千千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杨勇手掌一探,已然将她的手捏在掌中,手下发力,道:“你若敢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捏碎你这双爪子,送你去万兴镖局。” 千千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众人又都知道她已痛彻骨髓,这种情形着实令人恐惧。 千千儿痛声哀求,“少侠请住手,老身年事已高,受不了刑!” 杨勇松开了手掌,道:“找你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千千儿道:“一个男人,四个女人。那男人有些偏瘦,鼻骨旁长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左忆山!”杨勇点点头,道:“女人呢?”千千儿点了点案上的脸皮,道:“一个是原主,我就是照着她的模样作出了这两张皮。” 杨勇道:“她有没有受伤?”“有!”千千儿道:“心口中了一把飞刀。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吊住了她一口气,不然她早该死了!” 杨勇道:“什么时候的事?” 千千儿道:“三天前。” 杨勇喃喃道:“那她确实是元香了!时间……伤势……还有人,都对得上!” 千千儿接着道:“同去的三个女人,一个应该是丫鬟,另外两个像是原主的属下。” 杨勇高声道:“把人带出来。”过了半晌,椅子后面的墙壁突然向里凹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暗门。一个二十出头的赤膊汉子手抓妙妙的头发,将她拖在了食案旁。 一声惊叫,却是霞儿。 赤膊汉子的脸上有三道长长的疤,一道由左额至右右眉、一道斜切鼻骨而过、一道经由左唇直至下颌。他正在笑,对着霞儿笑,像是见到霞儿很是高兴。 霞儿自然惊叫,因为他的脸在一笑之间便已扭曲变形,狰狞可怖,自是骇人。 明知这赤膊汉子吓到了霞儿,杨勇竟然不理,指了指妙妙,对千千儿道:“认人。” 千千儿点头,道:“有她!她是两位属下其中之一。” “啊……”霞儿又惊叫了一声,躲在了虎子身后。却是那狰狞的汉子伸手来摸她的头发。 杨勇一笑,对狰狞的汉子道:“去拿纸笔,让她把剩下的两个女人画出来。” 狰狞的汉子似有不悦。杨勇竟然不恼不怒,依旧笑着催促道:“快去。”狰狞的汉子再又对霞儿一笑,这才悻悻的钻回了黑洞洞的暗门。 “杨少侠?”千千儿道:“不知少侠打算如何处置老身?” 杨勇看去,道:“若你说的都是实情,我赏你一千两金子,此事一过,你就可以走了。” 千千儿不曾想杨勇竟然会放她离去,而且还有赏金,当即道:“杨少侠大人大量,老身谢过了!” 杨勇冷笑一声,道:“但你若有所隐瞒,我扒了你的衣服游街三日,再砍了你的双手,送你去万兴镖局。” “不敢!不敢!”千千儿连连摆手,道:“老身万万不敢!” 狰狞汉子已经返回,将纸笔拍在了案上。 杨勇对千千儿道:“请吧?” 千千儿摊开一张白纸,提笔在手。但听刷刷有声,片刻之间,一张人脸跃然纸上。 杨勇看向虎子,似在询问。 虎子眼见纸上栩栩如生的人像,叹道:“小菊!” 千千儿道:“这位应该是原主的丫鬟。”笔下又动,再来画第二张。很快,又一个女子的画像在纸上浮现了出来。杨勇又看向虎子,虎子摇摇头。 “看来,这就是那个神秘女人!”杨勇的手掌“啪”的拍在这张画像上,道:“杀害我三弟的元凶都已认定。我杨勇对天发誓,遗漏一人,誓不为人!” “呵呵……”趴在地上的妙妙竟然笑了起来,道:“我们真的成功了!哈哈……门主?我们已经为你报了仇,你可以瞑目了!”转过头,看向杨勇,“没有人会遗漏,我们原本就没打算活!”她的声音有些哀怨,“影子门藏龙卧虎,高手如林。可门主一死,他们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只有我们十二个人,也只有我们才能对门主誓死效忠。你不用去找他们了,我们都知道……杀了你们杨家的人,我们都不得好死。不用你们动手,既然我们报了仇,心愿已了,我们也就该随门主去了!” 杨勇叹了口气,道:“身为门下,为主报仇,你没错!” 妙妙道:“身为兄长,为弟复仇,你也没错!” 杨勇道:“你在刑房熬了一天一夜,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杨某佩服!”他站在妙妙身前,双手抱拳,深深躬下。 妙妙道:“不敢劳堂主大礼,妙妙尚有一事相求!” 杨勇道:“请讲?” 妙妙道:“门主之仇以报,妙妙也该走了,请堂主开恩,送妙妙上路。”“好!我答应你!”杨勇指下一动,那枚铜钱“噗”的射入妙妙的心口。妙妙张开嘴,“谢……”她自然是在感谢杨勇,可却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已没了气息。 有彩衣少女开始低声啜泣。多数人虽然止住了泪水,却也眼圈发红。 杨勇叹道:“抬下去,换身衣裳,妆扮妆扮。平日里都是姐妹,都去送送,说两句贴己的话。再去账上多支些银子,厚葬! 妙妙被两位彩衣少女抬去,众少女尽数跟出。 面目狰狞的汉子又想向霞儿伸手,可又不敢,似是怕惊吓到她。杨勇一笑,道:“霞儿!他喜欢你,让他抱抱,好不好?”“不好!”霞儿的头摇得向拨浪鼓,藏在虎子身后,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不肯松手。 面目狰狞的汉子像是很难过,垂头丧气的返回了黑洞洞的暗门。随即,椅子后的墙壁悄然闭合,便如同那里本没有门,墙上已不见丝毫缝隙。 杨勇挑了挑眼皮,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向千千儿,道:“听说你三十年前曾发下毒誓,再不为他人易容,也不会作这样的脸皮。难道区区两千两银子便可以打动你,请你再次出山?” “唉!”千千儿娇声一叹,道:“还不是因为万兴镖局的雷老大!老身这般年纪,心如枯井,哪还有一滴春水。可他……唉!都是这张脸害的,总让老身忘记自己的年纪!老身的功夫又实在是拿不出手,要是有这易容术一半的武功也好,总不会被人家抓去。他们也说要把老身送去万兴镖局,别说毒誓了,就是死,老身也不能到万兴镖局去露这张老脸!” 杨勇的脸上泛起无奈的笑,就在这时,街面上传来刷刷的脚步声,他的脸慢慢的阴沉下来。 他从脚步声便已听出,赶来的正是万杀堂堂下得力的十八位干将。 他的十八把金刀! 第十二章:一言惊堂(一) (一) 黑夜凄凄,寒风兮兮。 门外衣摆阵阵,竟不知来有多少人手。 身背九环刀,腰系七星剑的两位老头推开堂门,阔步来到。二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对着杨勇躬身施礼,却一言不发,左右退开,分列两旁。 杨勇挑着眼皮看了二人一眼,再向门外看去。 十八位腰挎金刀的蒙面汉子站立门外,脚下一字摆开十二具尸体。 十八把金刀的身后站着一群人,粗算一下怕有近二十位,但却并不是万杀堂的属下。 “恩!”杨勇由鼻孔哼了一声。十二具尸体当即被抬入堂内,杨腾一一看去,脸上泛出阵阵煞气。 这些尸体中有元香、左忆山,千千儿画出的小菊和那个神秘的女人。还有八个男人,想来应该是影子门的八位主事。 杨勇看向虎子和千千儿,道:“你们认认!”虎子挑起嘴角一笑,道:“不用认,确实是那八位主事!”千千儿站在神秘女人的尸体旁,叹道:“是她!她就是原主的另一位属下!” 门外响起一个女孩的喊声:“元凶虽已畏罪自尽,可余孽尚未清除。请堂主示下,似奴婢这些影子门余孽该如何处置?”喊声清脆,虽然带着一股男子的英气,听起来却也悦耳。 杨勇道:“你们都是影子门的弟子?” “是!”门外众人跪地参拜,齐声回应。 杨勇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踱步来到堂中,道:“门主身亡,你们一个个袖手旁观,这就是你们这些门下弟子的护主之心?”手指地上的尸体,“本座看你们还不如这些死人。虽然他们杀了我三弟,可他们衷心护主,死的有情有义,杨某佩服!” 那清脆的声音道:“门主被姑爷误杀乃是家事,门主是主,姑爷同样是主,难道堂主希望奴婢人等像他们一样忤逆犯上,杀害自家的姑爷以显忠吗?” 杨勇道:“杨乐是你家姑爷不假,可他要铲除影子门,你们就甘愿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那清脆的声音道:“姑爷要铲除影子门绝非本意,乃是受了岳思鸾那妖女所惑。岳思鸾自诩为武林正派,一心想要消除天尊旗下各门,欲求扬名于江湖。姑爷乃是天尊之子,即便要擒杀奴婢人等,奴婢等也不敢口出怨言。只求天尊出关之日,好生规劝姑爷,定能消除姑爷对影子门的误解。一场灾祸便可化之于无形!” 杨勇一愣,没想到女孩牙尖嘴利,三两句话便将她与同伴摘得干干净净。当下一笑,招了招手,道:“你进来!” “是!”随着应答之声,一个娇小可人的身影晃过堂门,飘在杨勇身旁,单膝跪地,抱拳垂首,道:“影子门下第一副主事月瑶,见过堂主!” 杨勇又是一愣,别看这月瑶小小年纪,可一晃一飘之间所显露的武功却是不俗,心中暗叹,“影子门下确如妙妙所言,藏龙卧虎,高手如林!”抬了抬手,道:“起来回话。” “谢堂主!”月瑶起身,抬头来见。 杨勇再又一愣,却是这月瑶生得清秀婉丽。黑袍当中系一丝带,脑后黑发勒一红绳。如此简单的装扮便已将她玲珑的身躯、顽劣的个性尽显人前。而那一双眸子更如秋水,看得人心慌意乱。 霞儿绷着脸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位是……”月瑶看向杨勇。 杨勇一醒,转身背手,道:“回话。” “是!”月瑶道:“十根白绫,自缢身亡!” 霞儿看去,除去元香以及小菊的尸体,其余十人的脖子上的确留有勒痕。 杨勇看了眼身背九环刀的老头,道:“验过了?” 老头道:“验过了,确是自缢身亡!” 杨勇道:“月瑶?来的都是什么人?” 月瑶道:“回堂主,影子门主事一人以及十八位副主事尽数前来请罪,其余男女弟子两百一十一人全部留守门内,静候堂主发落。” 杨勇叹了口气,道:“你等与此事并无关联,如何处置……本座也无权做主,还要请总坛决断!你们先都留下,该死该活就看总坛的意思吧!” 月瑶道:“奴婢遵命!”再又施礼,退在堂外。 杨勇令道:“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是!”十八位腰挎金刀的蒙面汉子齐声回应,带着影子门下一应人等离去。 杨勇在十二具尸体旁来来回回踱着脚步,自言自语,“都死了?不会有假?” 虎子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像嘲笑,像冷笑,又像是开心的欢笑,没有人可以看透他的笑容里所隐藏的含义。 影子门的十九个弟子都被安排在客房,月瑶所选的房间竟然在虎子的隔壁。 夜已深,茶已凉透。 虎子竟然端了杯凉茶,去敲月瑶的房门。 “谁?”月瑶似是被敲门声惊醒,可询问之声还是带着她独有的清脆韵味。 虎子笑道:“我!”“你是谁?”“虎子。”“我不认得你。”“可我认得你!” 房门已被拉开,还是那套黑色的长袍,月瑶显然并未宽衣。她的眼中带着笑,道:“你认得我?” “对!”虎子点点头,道:“你叫月瑶,你是影子门的副主事。” 月瑶的脸上也布起了笑容,道:“我想起来了,你刚刚也在大堂里。” 虎子道:“进去说话吧?虽然杨勇没有派人在此监视你们,可站在门口说话总是不大好。” 月瑶轻轻摇头,道:“你虽然年纪还小,可毕竟是个男人。夜已三更,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你若有话,明日再说也无妨。” 虎子笑道:“我没有什么话,只是有一个故事,非常好听的故事。” 月瑶道:“等到明日早饭的时候,你再讲给我听,好吗?” 虎子叹道:“奶奶早就说过,我人虽小,可性子却急!我肚子里憋着这么好听的一个故事,若是不讲出来怕是连觉也睡不着!既然你不听……我去找霞儿妹妹吧!”说着,掉头便去,嘀咕道:“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 “哎?”月瑶拉住了他,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去讨饶别人!”拉开门,“进来吧!” 房间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物件也都一般无二。但桌上的茶却是热的。虎子坐在桌子旁,将冷茶递给月瑶,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一口,道:“坐!我的故事很长,恐怕要讲很久。” 月瑶坐在虎子对面,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凉茶,而后凑在唇边,轻轻抿下一小口,道:“你讲,我听。” “我若是有什么地方讲的不对,或是你听不明白,你可以问。”虎子笑着看去,道:“事情是这样的,有个初入江湖的姐姐,很美的姐姐,我们先叫她碧月仙子。” 月瑶的脸寒了下来,道:“岳思鸾?” “不!”虎子摇摇头,道:“就叫碧月仙子,不叫岳思鸾。” 月瑶道:“好,就叫碧月仙子,请讲。” 虎子道:“碧月仙子虽然比我大了几岁,可她跟我一样年少无知。刚刚闯荡江湖就去调查一个非常邪恶的组织,我们可以叫这个组织为影子门。”他顿了顿,向月瑶看去。 月瑶轻笑,道:“反正是故事,叫什么都无所谓。” “好!”虎子继续道:“碧月仙子恰巧碰到了一个叫杨乐的朋友。杨乐乃是邪派魔尊杨腾的儿子,也在调查影子门,而且掌握了一些影子门为祸武林,残杀正邪两派江湖人士的线索。两人从此为伴,开始共同展开调查。时间一长便彼此欣赏,以至两情相悦……” “等等,”月瑶打断了虎子,道:“他们都没有成家吗?” 虎子笑道:“杨乐已经成家,他的妻子就是开封府最红的名妓元香。元香是左忆山送给杨乐的礼物,既是礼物也是毒药。自从杨乐第一天见到她,影子门为他设下的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便已经展开了。” “哇?还有计划?快说来听听?”月瑶好像很兴奋,又再抿了一口凉茶。 虎子脸上的笑容更浓,道:“我刚刚说的是名妓元香,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其实影子门的门主也叫元香,是个东瀛人,真名叫蓝元香子。” 月瑶将手臂支在桌上,拄着下颌,道:“真够复杂的!” “那我们先说简单的,像两位易容高手、三张脸皮、十几个人改头换面之类复杂的故事留到后面!”虎子叹了口气,道:“既然简单来说,就从杨乐用飞刀杀死元香说起吧!这个元香就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叫满儿。在他杀死妻子的时候,有两个蒙面人抱走了满儿,而藏在暗地里的左忆山在他背后砍了一刀。” 月瑶瞪大了眼睛,道:“背后砍了一刀还能活着吗?” “当然!”虎子道:“因为左忆山根本不敢杀他,因为他的兄弟和父亲势力太大,现在杀死了他,左忆山和蓝元香子这些人都得陪葬,整个影子门也将破灭。左忆山那一刀只是逼杨乐杀死她的妻子。这一刀的讲究可不少,一来是借杨乐之手灭了元香的活口;二来是让杨乐确认妻子已死,为下一个元香创造机会;三来是令他受一点点伤,为左忆山后面的行动创造条件;四来是因为杨勇……” “因为杨勇?”月瑶的眼睛瞪得更大,道:“跟杨堂主还有关系?” “有!很快就会讲到杨勇的,先别急!”虎子特意卖了卖关子,喝下一杯茶,再又倒满,道:“杨乐以为自己的妻子就是影子门的门主元香,既然杀了门主,影子门的其他人便也不急处置。何况他还受了伤,更重要的是他所爱的女人碧月仙子要在第二天招亲纳婿。杨乐不顾伤势,带着属下上了鹰嘴峰。碧月仙子自然欢喜,可能他们之间曾有过一些误会,也可能杨乐已有妻儿,还因为他是魔头的儿子……” 月瑶道:“结果呢?结果怎么样?” “两情相悦了!”虎子道:“但也有一点小意外,便是‘双绝剑’腾怀义、文淑雪夫妇、蜀中唐门的唐元霜、仙剑门的宣儿小姐以及六位属下都跑来向岳逍遥求教。” 月瑶道:“这里还有岳逍遥?” 虎子道:“当然!请岳逍遥上山乃是影子门特意为杨腾准备的对手。影子门向两方都通知了消息,让刚刚出关的杨腾急急忙忙赶去山顶与岳逍遥大战了一场,弄得两败俱伤。这样一来,杨腾需要养伤,影子门两年未交供银的事也就暂时放在了一边。” 月瑶道:“我有些听不明白了,怎么又出了供银?” 虎子道:“先不说供银,先说杨乐。他带着碧月仙子还有一大群江湖人下了山,准备前去清剿影子门余孽,岂不知他所踏上的却是影子门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不归之路。所以……刚刚下山,他们就碰到了左忆山。” 第十二章:一言惊堂(二) (二) “左忆山?”月瑶道:“左忆山打伤了杨乐还敢去找他?” “敢!”虎子道:“我刚刚说过,你不记得了吗?左忆山那一刀的第三个理由?” 月瑶点点头,道:“那一刀所创造的条件?” 虎子只是笑,并未回答,继续道:“左忆山不承认自己砍伤了杨乐,还当场试验,一招离魂剑,险些要了杨乐的命。杨乐有了可以信服的理由,说那左忆山尚若知道他有伤在身绝不敢出剑相试,所以便轻信了他。” 月瑶疑问道:“杨乐不是负伤了吗?”“可他已经被碧月仙子医好了!”“左忆山怎么知道他被医好了?”“因为这里面有内奸!”“谁?” 虎子还是没有回答,道:“再说说杨勇。” “哦!”月瑶道:“该杨勇了?” 虎子点点头,道:“影子门门主被杀,可她的属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不正常?总要出来几个替死鬼吧?所以妙妙就出来了!她带领影子门那些替死鬼伏击杨勇,然后引诱杨勇回防,让他与杨乐互杀。” 月瑶道:“她不知道杨乐是杨勇的弟弟吗?” 虎子道:“都说她的替死鬼了!妙妙的出现,一是让人相信影子门的确有一部分属下要为门主报仇;二是让人相信大部分影子门弟子与此事无关;三是要杨勇知道杨乐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噢!”月瑶似乎明白了,叹道:“那她死的太冤枉了!” “是冤枉!可还有几个更冤枉的,你继续听就是了!”虎子的脸上笑开了花,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刚开始杨勇还很生气,像是要帮助杨乐一举铲除影子门。可他听说杨乐杀死了妻子之后就变了脸,当即就把杨乐赶出了万杀堂!而这也就是左忆山最初砍下那一刀的第四个原因,逼迫杨乐杀妻,令杨勇动怒。杨勇发怒,自然不会帮助杨乐。影子门杀死杨乐的两个障碍,杨腾、杨勇都解决了,剩下的便是四个刀手和一众江湖人物。” 月瑶道:“四大刀手也死了?” 虎子道:“影子门尾随而上,蓝元香子亲自出马,装成身中飞刀的元香,配合左忆山杀死了四大刀手。元香死而复生,自然令杨乐失魂落魄,他们也想趁机杀死杨乐,可偏偏碧月仙子一直跟在杨乐的身边,令他们无从下手!” 月瑶叹道:“想杀杨乐可真不容易!” 虎子道:“影子门可不简单,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岳逍遥相信这件事纯粹属于邪派内斗,所以岳逍遥下令,所有正派中人不得参与。” 月瑶道:“时间刚刚好!” 虎子摇头,道:“时间原本不够,可影子门又派出了小菊,也就是第三个元香。小菊假扮元香,还弄了个孩子,故意让杨乐看到。” 月瑶道:“杨乐自然要去追,也就给传递岳逍遥命令的人争取了时间?” 虎子点点头,道:“可还是碧月仙子,她不肯走,始终跟杨乐在一起!也正是因为有她,否则杨乐早在追入祠堂里的时候怕就已经被影子门的人害死了!” 月瑶道:“再后来呢?杨乐死了吗?” 虎子叹道:“自然是死了!而且影子门开始灭口,小菊便是其中之一!” 月瑶的脸板了起来,冷声道:“随后我们影子门的八位主事和左忆山还有门主的随从便都为门主殉葬了!” “错!”虎子的脸也变得冰冷,道:“是十个早已经准备好的替身,替换了真正的凶手,死的只是十个替罪羊!” 月瑶道:“话可不能乱说,杨堂主要是信了你的话,我们这些人岂不都成了包庇凶手的罪人?” 虎子将杯子里的茶慢慢品下,道:“我开头时未曾解释的那些复杂的事情,现在总该说一说了!” 月瑶慢慢的转动手中的茶杯,道:“说说看?” 虎子道:“所有的计划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展开了,影子门首先需要的是南海仙子千千儿。可她早已发了毒誓,不再替人易容,也不为人做脸皮。所以影子门就找到了雷老大,让他陪这个老太婆风流一夜。等雷老大完成了任务,影子门立刻杀了他,嫁祸给千千儿,从而给千千儿留下了一个打破自己毒誓的把柄。随后影子门又找了个易容高手,这个人一定是影子门内部的人,而且得到了蓝元香子的绝对信任。这个高手先为蓝元香子做了一个替身,代她嫁给杨乐,结婚、生子、过日子。接下来,这个高手为左忆山、八位主事各做了一张自己的脸皮,但却给蓝元香子做了一位女弟子的脸皮。而后,高手将事先准备好的替身变成这十个人的模样,再将这十个人改头换面,变成谁也不认得的陌生人。他们平日里带着自己模样的脸皮招摇过市,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改变了真容。等到元香一死,他们立即将蓝元香子的第二个替身,也就是第二个元香插入飞刀,但却并不杀死她,而是带着她去找千千儿。同去的人都要死,所以就有了带着脸皮的左忆山、装成女弟子的蓝元香子以及小菊和妙妙。妙妙和小菊无足轻重,所以她们至死也还以为是在为门主报仇。剩下的事便可按计划走,随着事情的变化而随时改变策略。总之他们杀死了杨乐,而后勒死替身,毁掉自己的脸皮,再丢出替身的尸体顶罪,整个计划便结束了!” 月瑶几乎要睡着了,直到虎子说“结束了”,她才猛地一晃,似是惊醒,道:“讲完了?” 虎子道:“有什么问题?”手捏茶壶,倒茶来喝。 月瑶强打精神,道:“为什么要在两年前就开始计划?”“因为杨腾正巧闭关,因为要让杨乐娶元香,因为要找十一个替身,因为要引千千儿中计……需要做的准备太多太多,顺便还可以赚上一百万两银子。”“为什么要找两个易容高手?” “废话?”虎子嘲笑一声,道:“千千儿只是蓝元香子推在人前的人证,只是为了让杨勇相信没有人易容,整件事只有千千儿所做的两张脸皮在假扮将死的元香。这样,策划并执行这件事的十个人便可以全身而退。同时也可以让杨勇相信真正的元香必死,左忆山等人早已经不要命,一心只为元香报仇。” 月瑶皱起眉头,道:“究竟有几个元香?” 虎子道:“三个!一个原主,两个替身。” 月瑶道:“第二个替身倒还能解释,插.她一刀,封了穴道,旁人也看不出真假。可第一个替身呢?嫁给杨乐的元香?她怎么能心甘情愿受人摆布,心甘情愿去死?” 虎子叹道:“她开始时一定受了欺骗,还以为装成元香,做了杨乐的妻子便好。可后来明知必死却也无奈,因为影子门控制了她的孩子。她肯承认自己就是影子门的门主必定受了影子门的威胁,而影子门的条件就是满儿,或许影子门还许下了不杀杨乐的谎言。影子门让她看到了两个蒙面人抱走了满儿,也让她看到了左忆山对杨乐手下留情,所以她才甘心一死!” “噢!”月瑶点点头,道:“对了?叛徒是谁?” 虎子道:“万杀堂外一战,蜀山仙剑门六位弟子死了五个,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月瑶笑了,道:“没死就是叛徒?” 虎子道:“没死证明不了他是叛徒,可他们都是同门,谁比谁的武功高多少?他为什么死不了?” 月瑶道:“那也只是怀疑。” 虎子点点头,道:“不急!他早晚要被人灭口,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死了!只要他死了,就能证明他是叛徒!” “咳!”月瑶叹道:“人都死了,能证明又有什么用?” 虎子抬眼看去,道:“你忘了问另一个叛徒!”“另一个?”月瑶笑了起来,笑的很自然,道:“怎么还有叛徒?”虎子道:“这个叛徒很隐蔽,没什么破绽,但蓝元香子装神弄鬼的时候却出卖了他!” “谁?”月瑶便连眼神里也透出了笑意。 “唐元霜!”“笑话?他什么时候成了叛徒?你说唐元霜也是我们影子门的人?”“即便他不是影子门的人,也是影子门的朋友!因为他丢出了一个烟花,照到了装神弄鬼的元香,可元香竟然不怕不惊,好像那个烟花本来就该在这个时候丢过去。” 月瑶似有不服,道:“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你这样认定太过牵强!” 虎子道:“我奶奶说,古时候有个人在夜里向路人丢夜明珠,结果每次丢出夜明珠都把走夜路的人吓跑了,没有一个人去捡珠子!如果谁能在黑夜里见到身前突然燃起一堆焰火而没有任何反应,那只能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事先知道丢过来的东西会燃起焰火,所以才会不惊不怕!” 月瑶道:“这么说,我们门主没死?!所谓的一整套计划仅仅是因为杨乐调查影子门,接着影子门便大费周折筹划了两年,然后就按照计划杀了他?” “对!”虎子道:“因为杨乐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他不仅是邪派的一堂之主,而且是杨腾的儿子,杨勇的弟弟。只要他查到真凭实据,他完全有能力一举消灭影子门。” 月瑶道:“那岳思鸾那?难道她没有能力?她父亲是正派第一人,两个哥哥也各自开山立派,她就不能一举消灭影子门?” “所以我一直不愿提到她的名字,只称她为碧月仙子。”虎子叹道:“影子门杀杨乐、杀杨勇、杀杨腾都好,因为杨腾犯下的罪孽太多,本该有这样报应。可岳姐姐与我无仇无怨,我真不想看到影子门对她下手!”他盯着月瑶的眼睛,“月瑶姐姐?影子门一定不会杀了她,是吗?” 月瑶的表情很严肃,正色道:“你放心,只要有月瑶姐姐在,姐姐可以保证,影子门绝对不会杀她。” “那我就放心了!”虎子欢喜的笑了起来,道:“我还有几件事情没有弄明白,姐姐能帮我想想吗?” 月瑶道:“你说说看,姐姐帮你想想。” 虎子道:“为什么杨勇听说杨乐杀死了妻子便要动怒?” 月瑶道:“因为杨腾十六年前抛弃妻子,另娶新欢,杨家八子由此生恨。” 虎子道:“影子门完全可以一齐杀掉岳思鸾,为什么处处留情,直至最后还要放她一条生路?” 月瑶道:“天尊身为邪派之首,虽然杨乐是他的儿子,但他尚可听影子门解释,查明此中实情,按罪论处。可岳逍遥乃是正派之首,正邪势如水火,一旦其女被害,他那还管谁是谁非,定会一举荡平影子门。投鼠忌器,影子门不敢对岳思鸾下手。” “还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虎子道:“妙妙是为了这个计划才特意安排在万杀堂里的间隙吗?” 月瑶叹道:“既然他们计划的如此周详,我想是的!” 虎子捧着笑脸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个你不可能知道的问题。” 月瑶道:“什么问题?” 虎子道:“谁是影子门的易容高手?” 月瑶突然笑了,抓过业已冰凉的茶壶,为自己的茶杯斟满,抿下一口,道:“你所说的计划都是出自你的胡思乱想,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一个没有根据的故事,一个假想出来的易容高手,你让姐姐到哪里去把这个易容高手给你找出来?” 虎子伴着她笑,陪着她抿茶,道:“所以我说……你不知道!” 月瑶道:“我也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讲的故事是真的,影子门一定会杀你灭口,你拿什么来保证自己的性命?”她的脸上似有杀气,可声音却依然清朗温和。 虎子站起身,从月瑶手里取回自己的茶杯,道:“我在鹰嘴峰上说过八个字,‘御剑飞天,羽化成仙。’这八个字就是我的护身符。如果影子门敢碰我,杨腾一定会以为有人在跟他抢夺‘御剑录’。如果他查出是影子门做的……” 月瑶也站起身,道:“影子门可以制定一个计划,或许还可以找几个替罪羊,给他个满意的交代也就是了。” 虎子脚下已动,迈步行向房门,道:“第一、你的计划要尽量周详,别像对付杨乐这样漏洞百出。我可以给你三年时间,看你能不能制定出这样一个计划来。第二、我不是你的敌人,我的敌人是杨腾和他的儿子。”说完话,他刚好走到房门前,扭头来看,道:“难道姐姐不肯送送我吗?” 月瑶飘身来到,虎子冷冷的看了看门,再傲慢的看了看她。她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心中已经动怒。 两个人相持了好久,虎子终于一叹,道:“既然你不肯为我开门,我便再问你一个问题!”“说!”“你知道谁会是影子门的新门主吗?”“谁?”“当然是元香,蓝元香子。老门主未死,怎会禅位他人?” 月瑶将脸转去了一旁,猛的拉开门,道:“请!”她的声音已经变调,虽然她在极力压制,可谁都能听得出来。 虎子将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的跨出门去,侧头一笑,道:“姐姐今天这身装扮一定是为杨勇特意准备的吧?我想他一定会喜欢,那你很快就会变成他的夫人。既是天尊旗下第一大堂的堂主夫人……你绝对有资格升任影子门的门主。但我劝你一句,这次最好别用替身!” 门是摔上的,“哐”的一声巨响,月瑶闭合了房门。左右房间里立时窜出四个人,手握利剑,怔怔看来。虎子笑了,道:“姐姐刚刚请我喝茶,她房间里的茶比我的茶可香甜得多!”“滚回去!”月瑶的怒叱在房内传出。手握利剑的四人面面相觑,退回各自房中。 虎子睡的很好,很香,连做梦都发出了笑声。可他知道,月瑶一定睡的不好,起码不如他这般香甜。 第十三章:都是黄金惹的祸(一) (一) 晨起,微雪,飘飘荡荡,点缀寒冬。 一千两黄金,一锭一锭放入一尺见方的木箱中。千千儿的脸上没有表情,可眼中却已笑开了花。 虎子只是叹气,站在大街上,看着一锭又一锭被装入木箱中的黄金叹气。 杨勇站在街旁监督着属下的一举一动,像是生怕属下一时疏忽,少装了一锭,不足千两之数,以至食言。听到虎子的叹息,他转身看去,道:“你还未走?” 虎子叹道:“都是帮忙认人,人家得了一千两黄金,我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杨勇眼中有寒光闪过,冷声道:“你也想要黄金?好!想要多少尽管开口。”“我不要黄金。”“那你要什么?”“肉干。”“肉干?”“三条肉干。”“好!就三条肉干!” 千千儿捧着沉甸甸的小木箱,虎子拎着三条肉干,相伴而行。 千千儿瞥了虎子一眼,娇声道:“傻小子?哪怕你要一两金子,也能换来一车肉干!要了三条肉干?真是个傻小子!” 虎子也不理她,跑去万杀堂的堂门前,拎出两条肉干,甩去了屋脊背后。千千儿嘟囔道:“就有三条肉干,却还丢了两条,也不知犯了什么倔劲!”虎子颠儿颠儿的跑来,神秘一笑,道:“我丢的不是肉干,是我身上的肉。” 千千儿眼露嘲色,道:“你身上的?明明是杨堂主送给你的肉干,怎么变成了你身上的肉?” “是他身上的肉!”有两个怪怪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晾干了吃……一个烤着吃!” 千千儿四下观望,却是不见人影,吓得急忙加快了脚步。 “两不相欠,不见!”虎子喊了一句,随后向千千儿追去。 千千儿脚下发力,奔出镇子,顺着官路急行。不出半个时辰,急剧的喘息之声已起,可那该死的脸皮上却见不到一颗汗珠。 半个时辰,她已经奔出三十多里,虎子自该被她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可她刚停下来,稍做休息,就见气喘吁吁的虎子从后路跑来。 千千儿瞪大了眼睛,也不待气息喘匀,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要去城里……不认得路……不跟你……跟谁?”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不语,“呼呼”喘着粗气。 等千千儿喘匀了气息,虎子也站起了身,道:“走吧?” 千千儿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城?”举步缓行,沿路而去。虎子跟在身后,道:“你捧着一千两金子,不进城难道去荒郊野店?”千千儿道:“你说的不错,我是要进城。我有了一千两金子,自然要到城里才花得出去。可你手里只有一条肉干,你带着一条肉干进城能做什么?” 虎子道:“我要去找我奶奶。”“找你奶奶?你奶奶在城里?”“不在!我奶奶应该去了唐门,我要去唐门找她。”“蜀中唐门?”“对!到城里问好路我就去唐门。” 千千儿道:“你可以问我?我知道去蜀中唐门该怎么走。” 虎子摇头,道:“你说的未必是实话,还是去城里找人问问比较妥当。” 千千儿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叹道:“你小子人虽不大,心眼却是不少。” 虎子叹道:“心眼不多,却也不傻,不像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千千儿闻声一惊,闪身跳开,道:“你要干什么?” 虎子苦笑道:“杨勇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大恩大德了,为什么还要白白送给你一千两金子?你的武功又不怎么样,随便来几个人就能抢走你的金子。” 千千儿一愣,道:“我在万杀堂得到的金子,也只有万杀堂的人知道此事。杨堂主既然放了我,他的属下自然不会动我。旁人并不知道我有金子,为何又要抢我?” 虎子摇摇头,道:“杨勇早已放出风去,此时此刻,怕是方圆百里的江湖人都知道你千千儿手里有一千两金子!” 千千儿似有不信,道:“你凭什么认定杨勇要害我?” 虎子道:“因为你毕竟帮助了影子门,杨乐的死也有你的一份,杨勇容你活在世上一定心有不甘。可他既然答应了你,又不得不放了你,就只好用这一千两金子来买你的命。” 千千儿似已相信,冷冷的问:“你有什么证据?” “为什么你们都要证据?”虎子叹道:“杨勇虽然放出了风,可江湖上的人多半不信。换成是你,你开始时也不信杨勇会放你一条生路,还给你一千两金子,是不是?” 千千儿眼睛里露出了欢喜的笑,道:“这就是了,别人自然不会……”“可他为什么在大街上当众给你一千两金子?”虎子打断了她的话,道:“他就是让别人知道,让别人看见,万杀堂不仅放了你,而且确实给了你金子。”千千儿傻了眼,喃喃道:“真的?他……他为什么要在大街上给我金子?”叹声自问起来。 虎子道:“如果是我,当时就跪地谢罪,揭穿他的把戏,求他放我一条生路。可你倒是蛮高兴,抱起这一千两索命的金子就走!” 千千儿叹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尚若当真像你说的那样,谁若来抢,给他也就是了!” “哪有这么简单?”虎子翻了一记白眼,道:“你以为杨勇会算不出你舍财保命?” 千千儿咽了一口唾沫,道:“金子都交出去了,还能怎样?” 虎子“哈哈”一笑,道:“难道就只有一拨人看中了这一千两金子?最早来的人自然可以拿了金子,放你活命,可再来的呢?” 千千儿道:“被人抢了呀,我已经没金子了!”“谁信?”“可以随他们搜。”“藏起来了呢?”“反正没有金子了,要杀要剐随他们好了!” 虎子道:“都是奔着钱财来的,没人会杀你!”千千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岂料虎子又道:“可万一哪路人马想起了你的旧事,又不想百忙一场,把你送去‘万兴镖局’……你说‘万兴镖局’能不能给他们些赏钱?” 千千儿傻了眼,站定路中,似乎路前便是毒蛇猛兽,半步也不敢前行。 虎子道:“我倒有一个法子。” 千千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双眼放光,急道:“什么法子?” 虎子板下脸,道:“拼了命也要保住这些金子。到了城里找一家最大的馆子,把这一千两金子连赏带扔都花出去,一两也不要留。” 千千儿点点头,道:“一千两金子一顿饭,不出三天,整个江湖都将知道这件事。” 虎子道:“无利不起早,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命也就保住了!” 千千儿看向虎子,眼中充满了感激。她也有些后怕,刚刚一路急行,幸亏没把虎子甩开,否则她此时还在捧着这箱要命的金子做她的春秋大梦。 “来了!”虎子叹道:“自己小心吧!” 路前行来八个破衣烂衫,手提木棒的莽汉。当前一人行近,对着千千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粗声道:“小姑娘?你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千千儿杏眼一瞪,叱道:“你管我装的是什么,是人头,你要不要?” 那人吓了一跳,“呦!好厉害的妮子!”咧开嘴,向同行的七个人笑笑,道:“千千儿是个老太婆,这是个小妮子,不对路啊?” 同伴一人道:“打开她的箱子看看,如果不是正主,我们就赶快赶路,别让人抢了先,哥几个白忙一场!” “恩!”这人应着,再又转向千千儿,道:“小妮……”“动手!”千千儿大喊一声,将木箱丢给身前这位莽汉,手中握出一把短刀,挥刀割断了莽汉的喉咙。莽汉一手抱着木箱,一手丢弃木棒,迎着喷溅的鲜血捂向喉咙。手还未捂在喉咙上,人却已经仰身倒地。 七位同伴暴声吼叫,各持木棍,围了上来。 千千儿持刀防备,对虎子道:“你怎么不动手?” 虎子摇摇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动手?”看向七位莽汉,“你们不是找我的吧?” “滚!”一位莽汉骂道:“小兔崽子,滚一边去。” 虎子叹道:“你看?确实跟我没关系!”竟然不再理会千千儿的死活,脚下迈步,向路前行去。 千千儿的眼睛瞪得溜圆,七根木棒已经向她砸去。 七个山野间的莽夫根本不懂武功,凭得只是一身蛮力。千千儿的武功再是不济,对付他们却还绰绰有余。 办炷香的时间,虎子听到身后传来“嗵嗵”之声。 千千儿已经抱着木箱大步赶来。 虎子伴着千千儿同行,两人互不言声。走出十数步,虎子猛然转头,惊奇的看向千千儿的脸。她的脸上原本溅有一线血珠,但此刻那些血珠竟然一颗一颗的渗入到她的脸皮里面,便似她的脸上附着着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吸血的生命。 “唉!”千千儿叹了口气,道:“老了!真的老了!竟然想要指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孩子家,能想到杨勇的奸计就已经不错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呢?” 虎子道:“就是!他们那么大,我这么小,还让我帮忙?我要是冲上去,一棍子就被他们打死了!” 千千儿笑了起来,笑声娇媚,但却饱含凄凉。“哇”的一声,她吐出一口鲜血,“呵呵”笑了笑,自嘲道:“南海仙子千千儿!南海仙子千千儿!区区两棍子都受不了!” 虎子再又看去,沾染在她嘴角的淤血正在慢慢变小,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千千儿的脸上再又恢复清馨婉丽的少女之容。 “哇……”虎子一声怪叫,蹦开六七尺远,惊声道:“你这张脸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喝血?” 第十三章:都是黄金惹的祸(二) (二) 千千儿呆呆的看着虎子,一颗泪珠无声滚落。可这颗泪珠仅仅滚在腮前,却也被她的脸皮“吸”了进去。“吸”了血和泪的脸水润嫩白,隐隐还透出一片粉红,可虎子却被吓得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固容丹!”千千儿哀声叹息,道:“南海仙宫青春永固的仙丹圣药,却也是吸食自身精血的剧毒!老身今年七十有六,可武功为何如此不济?当年老身偷食‘固容丹’,被家师赶出仙宫时只有十六岁。初入江湖,大小十七役,从无落败。可慢慢的我才发现,我的武功正在一点点的消退,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消退。我拼命练功,不敢有片刻偷闲……如果老身没有偷吃‘固容丹’,无极魔尊杨腾又能耐我何?可你看老身现在?你看我现在,我连几个手拿木棒的山野莽汉都对付不来!” 虎子叹道:“我看你走不到城里!既然第一拨抢金子的人已经到了,很快便会有一拨又一拨的人陆续赶到。你连几个山野汉子都对付不了,也别指望进城了!还是先把进城的路指给我吧?别耽误了我找奶奶。” 千千儿惊愣的看着他,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心肠?我不用你帮忙,你说上几句好听的总可以吧?” 虎子面无表情的道:“我十三叔就是好话说的太多,好事做的太多,结果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他的十二个兄弟!” “好!”千千儿道:“前面岔路右拐,再遇岔路左拐两次,看到一处三岔口,走中间就是进城的路!”她淡淡的说完,抬腿便走,行去了路前。 路中站着一个青年人,手里拎着把钢刀,一身深蓝色的棉袍。路旁站着一个彪悍的黑袄大汉,肩上扛着个小乞丐。 千千儿向着蓝袍青年迎上,相距两丈定身,道:“学艺不精,丢人现眼!” 虎子远远望来,不知她是在说蓝袍青年,还是在说黑袄大汉。 千千儿说的是黑袄大汉肩上的小乞丐。 “奶奶?”小乞丐抬头看来,唤了一声,泪水已经滚落。她的小脸本来脏兮兮,又黑又黄,可泪水一冲却露出了白嫩粉红的本色。虎子暗中发笑,千千儿这位孙女的易容之术实在不怎么样。 千千儿叹道:“芊芊?哪里出错了?” 虎子闻声一怔,千千儿的孙女竟然叫做芊芊?看来这位南海仙子可真够懒的,起个名字都闲费事,竟然直接把自己的名字按在了孙女身上! 趴在黑袄大汉肩上的芊芊想了想,道:“没……没出错!”“抬起你的手?”千千儿的声音异常严厉。芊芊怯怯的伸出了一双手,可却紧握着,不肯伸开。 千千儿冷声道:“伸开?”芊芊慢慢的伸开手掌,其内干干净净,完全不似脏兮兮的手背。千千儿叹道:“说了你多少次,你就是不长记性!”芊芊道:“趴在地上已经够脏的了,我还卖了两个饭团,手要是脏了,怎么吃东西?!”她的声音很轻,显然已经多次解释过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蓝袍青年终于开口,道:“你们祖孙二人既然相认,何某也不必废话。金子呢?” 千千儿掂了掂手里的小木箱,道:“一千两金子都在这儿,有本事尽管拿去。” 蓝袍青年晃了晃手里的钢刀,道:“我没本事,可我手里有你的孙女。拿你的箱子换你的孙女,怎么样?” “当然可以!”千千儿道:“箱子可以给你,但金子我得留下。” “放屁!”蓝袍青年张开便骂,怒气冲冲的道:“我要你的箱子干什么,我要你的金子。” 千千儿娇声叹道:“那你又不说清楚,还要骂人家!”眼波轻送,妙目传情,竟也妩媚。 蓝袍青年将钢刀夹在左腋下,左手摸着下颌,奸笑道:“都说你是个老太婆,可我看你这模样还不懒吗?窑子里最亮的姐儿也长不出你这样的脸蛋!” 黑袄大汉急忙劝道:“教头!都说这老太太七八十岁了,你千万别动心,咱兄弟可丢不起这人!” “胡说!”千千儿柔声反驳,漫步靠前,柔声道:“千千儿十六有儿,我儿十六得孙,我孙今年六岁。哪里有什么老太婆,半老徐娘倒是有一个,妾身今年……”“奶奶?你记错了,我今年十岁了?”芊芊在黑袄肩上提醒着她的错误。 虎子“噗”的笑出了声,奶奶心眼就不多,刚刚中了杨勇的算计。孙女心眼更实,看不出奶奶在以谎言相欺。 蓝袍青年闻声一愣,便要动怒。千千儿已近身前,将木箱交给他,道:“箱子给你,金子也是你的,要不要人也随你!”蓝袍青年双手接住木箱,六七十斤重的木箱在手,自然一沉。 虎子笑了,千千儿手中的短刀贴着手臂划出,当即割断了蓝袍青年的喉咙。黑袄大汉见之一惊,掉头便跑。千千儿脚下发力,举步便追。虎子像个看热闹的路人,伸长了脖子跟随在后,等着好戏上演。 黑袄大汉脚笨身沉,肩上还扛着芊芊,虽然开始尚能大步“嗵嗵”向前,可没跑出一里远便累得气喘吁吁,呼声如牛。 千千儿眼见越追越近,心里自然欢喜,可冷不防旁里射出一只飞镖,听其声势,手劲竟然不俗。千千儿不敢以短刀拨挡,只得就地滚出,强强避过。 一声惨叫,来自数丈外的黑袄大汉。一柄三尺长的短枪正中他的后心。但见人影翻飞,六个劲装的汉子从路两旁窜出。其中一人凌空抓住芊芊,翻身落地,脚踩黑袄大汉的尸体,拔出短枪,握在手中。 虎子但觉脑后劲风突起,急忙向旁里闪去。“嗖”的一声,一只短枪自他身边射过。短枪三尺长,与射入黑袄大汉背心中的短枪一般无二。“唰唰唰……”又有六位劲装汉子自虎子身边掠过。其中一人抬着千千儿丢在路后的木箱,另一人快赶几步,凌空来了记鸽子翻身,将偷袭虎子的那杆短枪抓在手里,而后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虎子一眼。 十二个人,前六后六,将千千儿夹在路中。 手抓芊芊的劲装汉子向抬着木箱的同伴递去一个眼神,道:“货呢?”那人举了举木箱,道:“黄米一千,货足味正。” 千千儿对手抓孙女的劲装汉子道:“这位好汉?江湖上可没有得了钱财又杀人的道理。” 那人嘲笑一声,道:“谁杀你了?难道爷们在跟死人说话?” 千千儿道:“金子拿走,孙女还我。” 偷袭虎子的劲装汉子“哈哈”一笑,在她身后道:“金子是爷们几个在路上捡的,跟你个死老太婆有何相干?” “就是!”抓着芊芊的汉子歪过头去,对着芊芊的小脸打量了一番,道:“这妮子的小脸长得还不错,送到窑子里能换三五十两银子。” “奶奶?”芊芊在汉子的手中哭喊起来。 千千儿的眼中已有怒火,道:“拿了金子还要人,没有这样的规矩。” 抓着芊芊的汉子咧嘴一笑,道:“规矩是人定的,也看是对谁。对你,就是这规矩。” “就是!”一众汉子亮出单刀,邪声怪叫。 千千儿的短刀在微微颤抖,因为她的手在抖,心也在抖。十二个汉子,仅是使短枪的两位便当有一搏,何况还有手握单刀的十个人。如若出手,这一战绝无取胜的道理。可芊芊怎么办,任由这些汉子带走,卖到窑子里面去? 虎子已经行来,瞪了眼偷袭自己的汉子,溜着路边,绕开一众汉子,向前赶路。 千千儿看到了虎子,眼中闪出一道精光。可精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喊来相助又能怎样?更何况这孩子如此硬的心肠,怕是眼见她祖孙二人死在当地也不肯出手相助。 “站住?”虎子刚要行过,手抓芊芊的汉子将他喝住,短枪一指,道:“腰里插着什么?拿来瞧瞧?” 虎子掏出了腰里的短剑,那汉子看来,立时见了纯银剑鞘上的三颗红宝石,也看到了剑柄上镶嵌的绿松石。他的眼睛立时放射出贪婪的目光,道:“把剑拿来,要不然……”“不然怎样?”虎子歪着脸看去。 那汉子冷笑一声,看了看手里的短枪,道:“一枪捅死你,信不信?” 虎子道:“得了金子,抢了孩子,还是不够?还要来抢我的剑?” 两个提着单刀的汉子行来,道:“费什么话?还不拿来?” 虎子对那汉子叹道:“我要是你就赶快带着金子走!” “为什么?”那汉子一边反问,一边对两个提单刀的汉子使了使眼色。不待虎子回话,两把单刀已经向他砍来。 打家劫舍的盗匪,不讲什么章法,出手稳、准、狠,手上力道够足,一刀毙命,绝不拖拉。 手抓芊芊的汉子转头看去千千儿,这才是硬渣,说不定还得弄翻几个弟兄。至于虎子,他连看都懒得看,只等着同伴送上宝剑。 倒下的却是本该送上宝剑的两个汉子。 虎子拧身挪步,在两把翻飞的单刀中闪避着。手中短剑已出,竟是岳逍遥家传的“追风剑法”。他的追风剑法除了三分形似,便连一分神韵也没有。可对付这些打家劫舍的盗匪却已是绰绰有余。两记轻挑,划伤了两位汉子的小臂。那两个汉子连声都没有哼出,“扑通”倒地。 剑上淬了毒,见血封喉,立死无救的剧毒! 手抓芊芊的汉子得到的不是虎子的短剑,而是他的回答:“这条路上绝对不只你们几个想要那一千两金子。如果你够聪明,就带着金子赶快跑。要不然,金子得不到,命也怕保不住!” “臭小子?杀了我的弟兄还来教训老子?”那汉子将芊芊向地上一摔,飞身窜上,短枪一摆,道:“老子偏是不跑,不仅要金子、要那妮子、要你的剑,还要你的小命!”说着话,短枪已出,刺向虎子的心口。 虎子旁里闪去,叹道:“你要的东西太多,到头来一样也得不到!”手持短剑左拨右挡,与这汉子斗了起来。 官路上渐渐热闹了起来,先是一个身系黑披风,头戴斗笠,骑着头骡子的老人。可能是位老人,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颌下花白的胡须。路上正在打斗,他似不敢靠前,远远的停下,似在等这一切结束再行通过。 老头身后行来四匹马,马上坐着四位身背砍刀的精悍男子。见了老头,勒紧马缰,在他十余丈外停了下来。 四位精悍男子的身后再又驶来一辆马车,车后跟出十六位随从,挎着腰刀的随从。 千千儿已经跑去抱起了孙女,十岁的女娃,被那汉子一摔,自然伤得不轻。 八位拎着单刀的汉子都已慌了手脚,向着路头看去。 偷袭虎子的汉子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何家堡的买卖开在路中,道上的朋友多照应。黄米一千,自留八百,见者有份,想吃的朋友应一声?” 骑骡子的老头道:“家里弟兄多,等米正下锅。赊米三百,我走。” 身背砍刀,骑马在前的精悍汉子喊道:“自家道上的朋友,多照应。兄弟四人,各取一百。抬手,借道。” 马车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是个粗嗓门,“奶奶的?没见到老娘在这儿?你留八百、他赊三百、你取四百?要不要老娘倒搭五百啊?一人一锭,都他奶奶的滚蛋!” 与虎子打斗的汉子此时已经没了兴致,脸色也是铁青,刺出一枪,道:“小兔崽子?真被你猜着了!老子真该听你的,早走一步!” 虎子一笑,道:“晚了!”其实他早就可以杀了这汉子,但却拿他当成了切磋武艺的练家子。渐渐的,七十二路追风剑法便已摸出了些门路,使得有声有色。 “别打了!”相斗的汉子猛的划出一枪,逼退虎子,自退三步,道:“兄弟们栽了!剑我也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吧!” 虎子见那汉子退去还有些恋恋不舍,拿他练剑正在酣处,正要将近日所学一一验证,可他却罢手不打了!饿狼在侧,众虎环食,他总不能逼着那汉子陪自己练招,当即收剑归鞘,插在腰中,便欲退身事外,径自离去。 “那剑不错?你不要我要。”马车里的粗嗓门喊了起来。 虎子一怔,又一个什么都要的家伙? 刚刚还在相斗的汉子竟然劝起了虎子,道:“给她吧!再好也是一把剑,为它丢了性命不值当!” 剑是不能给的,虎子还要卖个好价钱,当做去蜀中找奶奶的盘缠。可那马车后面的十六个随从?虎子不禁犯了难。 “遮天梭?”他猛的想起了怀里的铁匣,暗道:“一丈之内化作千百飞芒,我看你们怕是不怕?”心里想着,便伸手在怀,向外掏出。 “啪!”遮天梭没掏出来,金牌牌却掉落地面。 虎子一愣,正欲屈身去捡。刚刚退去的汉子却又扑上,全力刺出一枪,将他逼退。虎子刚要回抢,汉子手臂下展,业已将腰牌抄在了手中。 “哈哈……”汉子爽声大笑,手里翻.弄着虎子的腰牌,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倒是个公子哥!不仅有把好剑,还有块金牌牌?” 一声惊呼,欢喜的汉子突然像是黑夜里撞到了恶鬼,失声叫道:“东厂?”手一抖,腰牌坠落在地。 第十四章:千金散尽(一) (一) 官路上静的出奇,便似突来了一阵异常冰冷的寒风,生生将一众人等冻结在当地。所有人都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眨,甚至呼吸都已经停止。 虎子也没有动,只是瞥着眼看去。他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马车原地调头,但却没有马蹄声,也没有车轮声。十六个挎刀的随从竟然抬起马车以及拉车的那匹马,原地转向,悄然离去。他们的武功都很不错,直至消失在虎子的视线之外,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四匹马也开始动,“嗒!嗒!嗒!”马蹄踏出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虎子,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是生怕这轻微的马蹄声惊扰了他。马蹄声远去,也是原路折回。 骡子却是前行。老人的斗笠压得更低,便连一根胡须也无法得见。 虎子身在路边,官路的右手边。老人的骡子行在左手边,与虎子临近,并排,而后远去。 手持单刀,怀抱木箱的汉子正在瑟瑟发抖。走一步,抖三抖。再走一步,再又发抖。他将木箱放在虎子脚下,一步一抖,退后站立,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等待父亲的责骂。 腰牌被刚刚失手掉落在地的汉子再又拾起,捏着袖口擦了擦上面的雪渍,双手奉上。 虎子将腰牌抓在手里,竖起来对着众人晃了晃,“噗”的一笑,道:“衙门里的腰牌就是管用,把那些盗匪全都吓跑了!” “是!是!”对面的汉子点着头,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赔着笑脸,道:“衙门……衙门的腰牌确实管用!”冷眼一瞧,手下的一班弟兄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虎子笑道:“腰牌还了回来,这把剑你也不要了,怎么还不拿着金子快走?” 汉子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 虎子也不理他,收起腰牌,行在路上。 汉子哪里还敢惦记着金子,眨眼之间便已窜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奶奶?”芊芊被那汉子一摔竟然无碍,张开便道:“东厂的……”她的嘴已经被千千儿捂的严严实实。 千千儿抱起木箱,手拉芊芊,跟在虎子身后。她也对虎子的那块腰牌心有余悸,可若无虎子庇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赶到城里。性命攸关,便也顾不了许多,却难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这位东厂的校尉。 芊芊却是不怕,甩开奶奶的手,跑去虎子身边,边走边问:“你叫什么?”“虎子。”“你今年多大了?”“十二。”“虎子哥,我叫芊芊,今年十岁。”“我知道。”“把你的腰牌给我看看?” 千千儿一惊,孙女跑去搭讪,她已经怕的要死。可现在芊芊却向虎子要起东厂的腰牌来,那还得了?但她虽然心里害怕,却又不敢喝止,只得瞪大眼睛看去,静待下文。 “给。”虎子竟然大大方方的掏出腰牌,递给芊芊。 芊芊将腰牌接在手里,看看正面的“东厂”和“玺纹”,又翻去了背面,看过之后,道:“你是东厂的人?” 虎子“嘻嘻”一笑,道:“不是!” 芊芊也笑了,道:“我说呢?这上面不是你的名字,是个女的,应该是老太太,容貌特征……”千千儿已经夺去了腰牌,颤着手塞回虎子怀里,低声道:“傻小子?偷什么不好,偷这种东西,你不要命了?” “什么东西?”虎子反问,道:“不是偷的,是我奶奶送我的,要我拿着它去找奶奶。” 千千儿听得一怔,道:“你奶奶是东厂的人?” 虎子道:“不是我的奶奶,是又一个奶奶。” 千千儿更要发怔,道:“你有几个奶奶?” 这回轮到虎子发怔,想了想,道:“应该有三个吧?一个是亲奶奶,我没见过,不知道是谁。一个是唐奶奶,我们在一起呆了六年。还有一个给腰牌的奶奶,见过一次……不,两次。” 千千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险些要了我的老命!” 芊芊笑道:“我一猜你就是假的,东厂里怎么会有十二岁的校尉?” 虎子偷偷的问:“东厂是哪个衙门?” 芊芊也偷偷的道:“北京城里最大的衙门!” 千千儿道:“快赶路吧!你的腰牌唬得住那些小毛贼,碰到江湖大盗可就不中用了!” 虎子冷笑,道:“我还是中用,是你不中用了!” 千千儿叹道:“是奶奶不中用!快走!” 还好,路上虽又碰到几拨人马,可显然都已听到风声。得见虎子,不敢露相,匆匆行过。直至入城,总算没碰到什么江湖大盗。 城不大,也不算繁华。可虎子却觉得大的不得了,热闹的不得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酒楼不大,但却开在闹市正街,刚可满足千千儿的需要。小二肩上搭一条手巾,双手插在袖口里,似睡非睡的依靠在门边,既不招呼,也不让客。 虎子来到,抬脚迈入。小二看也不看,但却将千千儿祖孙二人拦了下来,“去去去!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地儿也是你们能来的?” 千千儿虽然带着一张漂亮的脸皮,可身上穿的却是范友的衣衫。范友平日的装扮就是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此刻他的装扮跑到了千千儿的身上,也难怪小二驱赶。更别说芊芊,本就是小乞丐的装扮,又怎能进得去门。 虎子点了牛肉,整整五斤。跑堂的小伙向他介绍了几样小菜,可他只是摇头,因为这些牛肉便已经是他心中所想的最美味的东西。 跑堂的小伙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半大孩子自己跑来酒楼便已是奇事;只吃牛肉,旁的不点,又是奇事。幸好他看到虎子腰里的短剑,即便不识货,他也知道那把短剑的价值要在这家酒楼之上。 富家少爷的怀里有得是银子。跑堂的小伙这样想着,奇了也好,怪了也罢,只要有银子付账,旁的事便也无需放在心上。 可惜他想错了,虎子身上连一文银子都没有。 千千儿正在楼下骂街,把她知道的“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之类的粗话都嚷嚷了个遍,带“狗”的词只要是能想到的,一个不落,尽皆送给了挡在门前的小二。 门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小二忍受着泼妇骂街,却又不能与之对骂,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随即掉转头,便要向店里躲避。可他却一头撞在了老掌柜的怀里。 “慌什么?”老掌柜斥了一声,站在门前,对千千儿道:“这位姑娘?您行行好,小店的生意的确不怎么样!”掏出几枚铜钱,塞在千千儿手里,“街角有个面摊儿,您带着妹妹去吃两碗面。”再对围观的众人喊道:“别在这儿起哄,都散了,散了!” 千千儿将铜钱丢在地上,道:“一楼所有的桌子,老娘都包了。流水的酒席摆开,路过的客人都给老娘往里面请!”捏出一锭黄金,先是托在手中在老掌柜眼前晃了晃,随后拍在老掌柜手里,拉着芊芊进了酒楼。 老掌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黄金,张大嘴,半天没喘过气来。过了好一阵,他才捋了捋心口,长长呼出一口气,以变调的尖叫声喊道:“一楼摆开了流水席,路过的客人里边请!” 千千儿去了楼上,拉着孙女坐在虎子的旁桌,木箱往桌子上一丢,道:“掌柜的?” “诶!”老掌柜急忙跑来,隔着桌子躬身、垂首、静听,额头几乎磕在桌面上。 千千儿打开箱子,满满一木箱黄灿灿的金子,刺得老掌柜睁不开眼。“唉!”千千儿叹了口气,道:“老身作孽太多,刚刚在菩萨面前许下宏愿,要散尽千金来赎回自己的罪过!还请老掌柜帮帮忙,遂了老身的一番心愿!” 看起来本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却娇滴滴的自称“老身”,任谁听在耳中也不会舒坦。可有了金子就大不一样,别说老身,就是老娘、亲娘也认了。更何况是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老掌柜点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桌面上磕头,向桌上的黄金磕头。他道:“姑娘客气,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 千千儿拉长了音调,道:“你这间小店,最贵的席面,多少银子一桌?” 老掌柜眼珠一转,道:“四两……四两三钱银子一桌,那是小店最好的酒席。”明明是三两五钱银子一桌,他生生给加了八钱。十商九奸,果然不假。 千千儿道:“够贵的?县太爷的年俸不过四十五两银子,老掌柜的一桌酒席要比县太爷的月俸还多!” 老掌柜陪着笑脸道:“小店的饭菜在城里是出了名的,所以……略微贵了一些。姑娘若是嫌贵,价钱还可以商量,可以……” “不要紧!”千千儿打断了他的话,道:“就四两三钱银子一桌,楼下摆满,现在就开宴。” “好嘞!”老掌柜喜上眉梢,乐颠颠的跑去楼下,忙着招呼客人。 千千儿却在暗自发愁,木箱里装着一千两黄金,折合白银一万两整。按老掌柜的给出的价,就是放出两千桌酒席也还有剩。这家酒楼铺面又不大,楼下摆满了也就二十多桌,这般吃法,千两黄金怕是十天半月也花不出去。 芊芊的小手里正抓着一锭黄金摆弄着,千千儿见之,眼前一亮,拉过芊芊,低声细语,而后摆起架子,道:“赏!” 第十四章:千金散尽(二) (二) 楼上客人不多,连同虎子在内一共有四位客人。 楼梯边坐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进城办货的农夫。桌上摆了四样小菜,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 靠窗边坐着一位少女,十七八岁模样,像是哪家的小姐。桌上摆了几样干果和点心,还有一壶茶,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香茶。还有一位却是这位小姐的丫鬟,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陪着。 芊芊的小手里握着金子,最先跑来虎子身边,道:“虎子哥?给你金子。” 虎子一笑,点了点头。有了这锭金子更好,他可以留下自己的短剑,不必卖掉换作盘缠。 芊芊又跑去了农夫桌边,放了锭金子,道:“大叔?给你的金子。” “呦!”农夫眼见黄灿灿的金子,浑身一抖,竟从凳子上摔了下来,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白拿你的金子啊!” 芊芊“嘻嘻”一笑,再又跑去了小姐处。 “滚开!谁要你的金子?”小姐怒声斥骂,像是刚刚被负心人的抛弃,心里正窝着火。 芊芊站在一旁,怔怔的回看奶奶。 千千儿冷笑一声,道:“她不要的东西,咱也不能留着,丢到楼下去,看看有没有人要?” 芊芊跑去栏栅处,叫道:“奶奶赏金子喽!”小手一松,将那锭金子丢去了楼下。 楼下立时炸开了锅。 一声冷哼,窗边的小姐扭过脸来,凤眼一挑,道:“臭要饭的?少在本小姐面前耍阔。” 千千儿转头看去,道:“我的金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难道还碍了小姐的眼不成?” “碍着了!”小姐凤眼瞪圆,道:“你弄来一群臭要饭的吵吵闹闹,楼上楼下乱哄哄的像个猪圈,本小姐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千千儿笑道:“原来是小姐闲这里烦了?那好,请小姐另去他处!” 小姐气道:“凭什么要本小姐另换他处,你怎么不换个地方?” 千千儿道:“可以!只要小姐把楼下的账帮我结了,我抱起箱子就走。” “你……”小姐气得涨红了脸,转过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小秋!去把老爷请来,就说有人欺负我。” 叫做小秋的丫鬟面露难色,劝道:“小姐?算了,我们走吧?” 小姐自然要发小姐的脾气,瞪着眼睛道:“你去不去?去不去?连你也敢气我?” “去!去!”小秋诺诺的点着头,慌手慌脚的跑下楼去。 小姐转头瞪向千千儿,道:“你等着!” “等!”千千儿叹道:“邱家的邱兰大小姐发起了脾气,谁敢不等!” 邱兰眉头一挑,道:“你认得本小姐?” “不认得!”千千儿摇摇头,道:“但我听说过!” 邱兰道:“你不怕我爹?” “怕!”千千儿道:“可你爹也是个大侠!堂堂‘铁笔判官’邱寒天,总不至于仗势欺人,不许别人在酒楼里花银子吧?” “小姐!”摔在地上的农夫对着桌上的金锭发了一阵子呆,此时才颤颤巍巍的爬起身,小心翼翼的将金锭捧在手中,对千千儿道:“您这么花金子,小的看在眼里实在心疼!”说话间已然来到,毕恭毕敬的将金锭摆在木箱里。 虎子心头一动,千千儿花的是自己的金子,这位农夫为什么要心疼?除非他认为这些金子并不是千千儿的,而是他的,眼看千千儿如此挥霍,他才会觉得心疼! 千千儿抬眼看去,道:“你心疼?” 农夫咧嘴一笑,道:“是!”鞋前突然弹出一支三寸长的利刃,经由桌下,对着千千儿的小腹偷偷踢去。 两人之间隔着饭桌,农夫又是偷下毒手,千千儿竟然不察。 农夫的一脚已经踢出,鞋前的利刃眼见便要刺入千千儿的小腹。正在怄气的邱家小姐邱兰突然窜来,脚蹬千千儿身下的椅子腿儿,手勾千千儿的肩头,“嗖”的将她拉出。农夫的一脚顿时踢空。 千千儿还以为邱兰要出手相欺,刚要开口大骂,却又看到农夫踢来的一脚以及鞋前的利刃,顿时惊呆。 邱兰也不理她,而是看向农夫,道:“周坤?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酒楼里谋财害命,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农夫眼露寒光,道:“你认得我?” 邱兰道:“若不认得你,怎会放着白得的金子不要,支走小秋,去请我爹?” 周坤亮出一对判官笔,道:“你若不认得周爷,亮出你爹的名号,周爷还要忌惮三分。可你既然认出周爷,就是自寻死路,休要怪周爷无情!” 邱兰双手一抖,亮出一对娥眉刺,道:“本小姐尚若无力拿你,又怎能说出你的名字。小秋去请我爹,乃是为了将你们远安五虎一网打尽。” “就凭你?”周坤冷笑一声,道:“你手上能几斤几两?你们邱家庄又远在城外三十里,等你爹赶来,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到了那时,周家兄弟早在百里之外逍遥快活去了!”说话间,猛一猫腰,自桌下“跐溜”滑过。判官笔疾出,对着邱兰便是一记穿喉。 邱兰先是跳跃在旁,避过一击。而后手腕一抖,手指连拨,将那一双九寸九分长的娥眉刺转在指中。紧接着脚下突动,闪身前冲,手中娥眉刺穿、刺、拨、挑,一气攻出四式。 周坤手中的那对判官笔长二尺八寸,所使招法亦是穿、点、挑、刺、戳,与邱兰的娥眉刺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二人所使都是奇门短兵器,又都以点穴打位见长,一时间斗在一处。 虎子趴在桌上,兴致勃勃的观去。邱兰手中娥眉刺虽然又轻又短,可身形、步法以及手中的娥眉刺却是灵活异常,刚一接手便将周坤逼得手忙脚乱。 周坤的身形虽显笨拙,但手上那对判官笔却不可轻视,不仅变化繁多,认穴打位也是极准。邱兰往往刚刚占得先机,却又被他一记变招逼退。 虎子一边观摩,一边思虑。若是以司徒锦的剑法相对,二十招之内就可以一剑穿喉。若以莫七的刀法相对,至多三十招便可以砍去周坤的手臂。若是一谢天魁拳法……他以所知武功一一相对,最后还是杨腾的无极剑,只需三招,周坤便当命丧当场。 “嗵”的一声,周坤此时本在退身避让,不知怎么却脚下一扭,单膝跪地,生生将胸口向着邱兰的娥眉刺上撞去。邱兰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故,一招连攻带防,向着他的左肩刺去。 周坤本欲抬笔回击,可手肘一麻,半边膀子竟然也垂了下去。“噗”的一声,娥眉刺刺入他的肩头。 邱兰一愣,周坤痛呼,二人齐道:“谁?” “我!”一个背剑的锦衣男子在楼梯口探出了头,手中捏出一颗花生,丢在嘴里,道:“二位继续!” 周坤站起身,向着肩头的刺伤偷偷瞥去一眼,对那锦衣男子道:“阁下在周某背后下手,以暗器伤人,是否有失磊落?” 锦衣男子一步步行上楼来,道:“什么暗器?我打的?你伤哪儿了?” 邱兰也道:“暗箭伤人,岂是我正派之人所为?” “不是暗箭!”锦衣男子捏出一粒花生,道:“有几颗花生生了霉,难道不许我吐出去,非得吃进肚子里不成?” 邱兰一愣,尚若当真如他所说,仅凭几颗花生便可令周坤无还手之力,那他的武功岂不远在自己之上? 周坤更是不信,站在锦衣男子对面,道:“你再吐一下我看看?” 锦衣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要我吐你?” 周坤道:“你吐!” “这可是你让我吐的,没办法!”锦衣男子丢了粒花生在嘴里,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鼓起两腮,对准周坤。 周坤瞪大眼睛看去,一对判官笔拉开架势,凝聚全身之力,等待着他的花生。 “呸……”锦衣男子飞身上前,贴近周坤的脸,一口吐出。却不是花生,而是唾沫。 “噗……”虎子、千千儿祖孙、邱兰纷纷爆笑出口。 周坤眨着眼怔在当地,猛的瞪起眼,一双判官笔立时攻出。 锦衣男子飘身荡开,也不远避,仅在那对判官笔前一尺。腰间系着的玉佩伴随着他那飘逸的身姿、潇洒的步法飞舞着,甚是好看。 周坤使出浑身解数,可就是无法拉近这一尺的距离。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道:“陆槐?好了吗?”随声再又有五位背剑的锦衣男子上了楼来。 “不和你玩了!”陆槐双手一分,已经将周坤的判官笔夺了去。弹腿蹬出一脚,正中周坤的胯下。周坤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刚刚上楼的一位锦衣男子道:“这下齐了!”上前轻踢两脚,封住周坤的穴道。 另一位锦衣男子道:“这就是远安五虎啊?早知道如此熊包,让王辰他们拿绳子直接捆回去也就是了!” “谁?七爷叫我呢?”一个腰带里斜插着把剑的劲装青年跑上楼来。 被唤作七爷的锦衣男子笑道:“你小子就是耳尖!把人捆了,我们回。” “好嘞!”王辰从后腰拽出绳子,踏步上前,将周坤捆了个结结实实,手指一抓,将他丢在肩上,道:“回喽!”颠儿颠儿的跑下了楼去。 六位锦衣男子也随之转身,便欲离去。 “慢!”邱兰喊了一声,道:“本来是我先发现周坤的,还让我的丫鬟去请我爹。你们就这么把人带走了,等我爹来了,我怎么交代?” 被唤作七爷的锦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笑道:“远安五虎犯案在逃,擒其一人,赏白银三百两。五虎同捕,赏银两千!姑娘!告诉你爹,他来晚了,这买卖让我们‘神剑山庄’做完了!” “神剑山庄?”邱兰喃喃一声,脸上布起红霞。 “对啊!”那男子一个一个指去,道:“陆川、丁聪、王越、梁贵,我叫韩文。”手指陆槐,“陆槐,我们二庄主,刚刚你们已经见过,就是他抢了你的三百两银子!” 陆槐盯着邱兰的脸,道:“我抢了你的买卖,应该我害臊、我脸红?你怎么红了脸?” 韩文笑道:“该不会是碰到你没过门的媳妇,我们没过门的二嫂,邱家庄的邱兰小姐吧?” 陆槐摆摆手,嬉笑道:“哪会有这么巧……”刚开口,就见邱兰捂住羞红的脸,绕过众人,“噔噔噔”跑下了楼去。他还在疑问:“哪能呢?哪会有这么巧的事?” 虎子叹道:“巧了!她就是邱家庄的大小姐!” 陆槐闻声一愣。一众兄弟欢叫着起哄:“二嫂?等等三叔……等等四叔……还有五叔……”争先恐后的追了下去。 第十五章:南海仙宫 金子得来并不容易,尽数散去也不简单。 世人下生以来便是受苦的,没有世人受不了的苦,却有世人享不了的福! 白吃、白喝不算,每位客人还要封个红包,送上纹银一两。便是县太爷也动了心,可连县里的衙役、家里的奴仆都不肯放下县衙的架子,他又怎能放得下官威! 肩上搭一条手巾的小二再也不能把双手插在袖口里,似睡非睡的依靠在门边偷懒了。一两纹银的赏钱揣在兜里,钱庄、酒楼,酒楼、钱庄,来来回回跑了数十趟。背脊早已是湿漉漉一片,便连夹袄也粘在了上面,可他却并不觉得辛苦。 天边露出一片鱼白的时候,再没有新的客人上门。楼下所剩的就只有那些吃得了苦却享不了福的人,醉倒在地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木箱里孤零零的躺着一锭黄金,不知是邱兰拒绝接受,还是周坤奉还的那锭。金子都是一个模样,无从考究。 千千儿看了看虎子,似乎有意留下这锭金子。虎子喝着茶,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芊芊,轻轻摇头。 老掌柜站在千千儿的对面,腰板也挺直了许多,因为他的眼睛正在盯着木箱里的最后一锭金子。 排除自己在外,贪得无厌的人谁都讨厌。 千千儿终于抓起了那锭金子,轻轻扬手,却把金子丢给了肩上搭一条手巾的小二,叹道:“受了老身那一通泼妇般的骂街,也确实难为你了。金子拿去,既算是打赏,也算是赔罪!” 小二没有道谢,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紧紧握着那锭金子,凑在眼前,默默转身,一步一步的下了楼去。 大街上没有人,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大街上的人正醉倒在酒楼里。 风卷着一股烟雪,扑在小二脸上,再又沿着街道掠去。没有知道它由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便如同迎面走来的这一群穿道袍、系大带、戴巾子的道姑。 小二终于抬头来看,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道袍,那是由纯白色的丝帛缝制,其上微微闪着银光。腰上系着的大带、头上戴着的巾子也是同样的材质,就连她们身后背着的剑也同样装在白色丝帛缝制的剑套里。 当前的道姑看起来该有十**岁,可走的近了,又像是三十出头。再若细看,她的眼角、嘴角都已经布满了皱纹,怕已年过半百。 年过半百的道姑大步在前,宽大的道袍上带出一阵劲风,便连地上被风吹来的浮雪也似有了灵性,自动退避在三尺开外。六位年轻的道姑“八”字形,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行七人过后,街面上似被打扫过了一般,被风吹来的雪已经规规矩矩的分列在街道的两旁。 江湖上的消息传递得绝对够快,如果现在千千儿离开,无论她行去哪个方向,都不会再有人因为那一千两金子来找她的麻烦。可她还是没有离开,不是她不相信江湖人的嘴要快过她的腿,而是因为芊芊。芊芊睡的正香,她不忍惊扰。 “茶!”酒楼里来了新的客人。 老掌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色蒙蒙,谁会这么早跑来喝茶?除了楼下醉鬼们的呼噜声,他并没有听到有人上楼,哪里来的客人?不仅他没有察觉出客人来到,千千儿和虎子同样没有察觉。 “茶!”客人就坐在他的身后,由最上乘的洁白的丝帛精心缝制的道袍正闪着银光。一般装扮的六位道姑齐刷刷的站在客人的身后。 千千儿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带着轻微的抽泣,道:“十年了!你们终于来了!” 老掌柜亲自泡了壶茶,毕恭毕敬的放在老道姑的桌上,道:“仙姑,您请用茶。” 老道姑轻轻顿首,道:“麻烦老掌柜了!”身后的弟子在腰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老掌柜手中,看了看楼梯。老掌柜倒也识趣,什么也没说,下了楼去。 “六十年了,整整一甲子!”老道姑喝了口茶,道:“师姐?您认不出我了?” “你……你……”千千儿盯着老道姑的脸看了好一会,疑问道:“你是慧臻?” 老道姑一笑,道:“师姐?您的眼力真不错,六十年了,您还能认出我来。”回转头去,“还不见过师伯?” 六位年轻道姑躬身抱拳,齐道:“见过师伯。” “好!好!都是好孩子!”千千儿点着头,声音之中透着慈祥。可她转向慧臻时却又带着激动,道:“仙宫每十年就要择徒一次,怎么今日才想到我?” 慧臻道:“您的三个女儿,仙宫都已派人试过!”摇头轻叹,“仙宫择徒之严,您是知道的,宁可万里无一也绝不滥收一人。” 千千儿点着头喃喃道:“知道!知道!”轻轻推了推依旧趴在桌上睡熟的芊芊,“芊芊?芊芊?快来见过姑姑。” 芊芊揉着眼睛看去。千千儿将她拉起,道:“记得奶奶跟你说过的话吗?这是慧臻姑姑,她会带你去仙宫,也就是奶奶常常说起的那个地方。” 芊芊趴在地上,稚声稚气的道:“芊芊见过慧臻姑姑。” 慧臻笑了,道:“真是个好孩子。” 虎子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或许是因为七位道姑太过神秘,也或许是因为慧臻对千千儿这位师姐太过客气。总之让他很不舒服,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娘的!老子连夜赶了几百里路,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她娘的把金子都花光了!”楼下有人在骂,骂得很粗鲁,很大声。 江湖上的消息自然传的飞快,可惜有些人探听消息的耳朵却不怎么灵光。 慧臻扶起芊芊,捏捏她的手、摸摸她的胳膊、掐掐她的肩,脸上渐渐布起微笑。 虎子向千千儿看去,她的眼神中先是充满了期盼,而后又露出欢愉之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楼下骂人的汉子已经爬上楼来,先是露出他那凶神般的脸,再又显现彪悍的身躯。在他身后还跟有八个人,同样面带凶光的八个男人。 凶神般的大汉先是看到了虎子,大刺刺的道:“你小子就是一路上护着千千儿的东厂番子?” 虎子的手偷偷握在短剑上,道:“我没护着她,是她跟着我。” “那就好!”大汉绕过虎子,瞥了一眼众道姑,站在千千儿身边,道:“老不死的?金子呢?” 千千儿叹了口气,拿起空空的木箱给他看,道:“真不巧!诸位爷来晚了一步!” 大汉对着空木箱眨着眼,似有不信,道:“一锭金子都没有了?” “没有!”千千儿回答的非常诚恳,道:“最后一锭刚刚打赏给跑腿的店小二。” 大汉摸了摸硕大的脑袋,转回头看看属下,道:“她是不是得罪过‘万兴镖局’?把她弄过去,苏总镖头能不能赏个千八百两银子?”被问的那人摇摇头,道:“苏永清那老不死的抠门得很,最多能出二百两银子!” “亏了!”大汉看起来很是心疼,道:“人吃马喂,这一趟老子真是亏到家了!” 虎子没想到他肯白跑一趟,连一两银子也没有弄到手就能带着手下离开。但那大汉拍了下脑袋,道:“亏了就亏了,谁让老子事先没踩好门子!走!”当真便带着手下向楼梯走去。 慧臻却在这个时候亮出了剑,没见到她解开剑套,没见她拔剑,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 剑已刺出,却是刺在芊芊的眼前。剑尖紧贴着她的鼻尖,其间容不下一张纸。芊芊抬起头来看看慧臻,再又转回头看看奶奶,自是不解此为何意。 大汉冷眼瞥见了明晃晃的剑光,停下脚步,扭回头来,道:“干嘛呢?” “收徒!”慧臻如实相告,手中一变,利剑自芊芊的喉前划过。芊芊脖颈前那两片衣领被齐刷刷割开寸许长的割口,再若挺进一分,喉前已经见血。 “还有这么收徒的?真是新鲜!”大汉嘀咕了一声,再又举步。 慧臻手腕一抖,利剑便已藏入剑套,瞥眼看去,道:“南海仙宫就是这等收徒的方法。” 大汉摇摇头,“南海仙宫?没听说过!”他已经走在楼梯上,向下踏过了三步。 一位年轻的道姑飘落在他身前,道:“没听说?” 大汉有些慌,眼前的道姑刚刚还在楼上站着,眨眼间便已拦在了身前,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这一手轻功便不是他可以想象的。但他还是如实回答,“没有,真的没有听说过!” 年轻的道姑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道:“你现在听说了?” 身后的手下哄声发笑,以为大汉飞来了艳福,惹得这位小道姑春心荡漾。 小道姑长得很标致,皮肤很白,整件道袍上不曾沾染一丝灰尘,让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一个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一双小手,摸在胸口上,任谁都会觉得心里痒痒的。 虎子没有觉得心里痒,而是觉得害怕。他终于知道最初那种很不舒服、怪怪的感觉缘由何来。 大汉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既不能回答小道姑的话,也不能制止手下的哄笑。一个死人还能做出什么? 哄笑嘎然而止,八个属下大眼瞪小眼,看着大汉慢慢倒下,顺着楼梯滚下。 小小的楼梯上死一般的沉寂,没见小道姑抬腿,她已经站在了楼上。一闪身,端端正正的站在了慧臻的身后。 大汉的八个属下面如死灰,一个接一个,慢慢的瘫倒在地。 没有嚎叫,没有打斗,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开始,又在悄无声息中结束。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这是什么样的人? 虎子无法做出回答,但他知道这是一件惊悚骇人的事,任谁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都无法继续端坐在椅上,视若无睹。可他没有动,虽然他怕的要死。但他更怕引起小道姑的注意,怕自己悄无声息的死在那双小手上。 仅仅因为没有听说过“南海仙宫”,九位大汉便命丧黄泉。那位小道姑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便似在路边随手摘了朵野花,轻轻嗅过,并无异香,再又随手丢去。 一个人怎么可以视他人的生命如同草芥?无缘无故辣手杀人,这样的人岂不比杨腾更邪恶,更狠毒? 虎子竟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抬起眼皮,向慧臻看去。不知为何,他已不再害怕。或许他自知怕也无用,这些人若真想杀他,怕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能如此镇定,便连慧臻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先看了看虎子的手,那只小手端着茶杯,稳如磐石,没有一丝晃动。 她又迎着虎子的目光看来,那是一个十几岁孩子本不该有的深邃的目光,而且他的目光之中竟然还透出一种鄙夷之色。 看着看着,慧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惋惜之情,叹道:“唉!若是个女孩子,日后定可成为我们‘南海仙宫’的宫主。可惜……可惜……” 千千儿闻声一颤,道:“师父她老人家?” 慧臻轻轻点头,道:“师父已经仙逝了,她老人家临终前还曾念叨着你,说当年若是没有把你驱赶出宫,她会把宫主之位传给你!” 千千儿趴在地上,叩首不起,悲声哭泣道:“师父!” “师姐!”慧臻将千千儿搀起,道:“这孩子不错,我要带她走。” “好!好!”千千儿握着慧臻的手,道:“师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拉过芊芊,将她送在慧臻的手中,“芊芊跟姑姑走……记住,要听姑姑的话。” 慧臻一手拉着芊芊,一手轻抚着千千儿的胸口,道:“师姐!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一众道姑已经带着芊芊离去,就像她们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千千儿目送她们离去,慢慢的,她的眼光黯淡了下来。 良久……虎子站起身,弓起手指,向她鼻下探去,可她已经没有了气息。 楼下挤满了人,酒鬼们被连踢带踹赶出了酒楼。楼梯上莫名其妙出现了死人,老掌柜自然要去报官。县里的三班衙役到齐,酒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捕头刚带着人冲到楼上,却又立即垂头、躬身、肃立以待。 虎子的手里摆弄着“东厂”的腰牌,道:“死了十个人!” 捕头道:“小的知道如何处理。” “那就交给你!”虎子大摇大摆走过,腰牌向怀里一揣,下了楼去,出了门来。 第十六章:金蚕蛊毒(一) (一) 蜀道难,山高坡险,雪大路滑。 不足一丈的山路,一侧紧贴着石壁,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 一双洁白如雪,不带一丝杂毛的神驹沿着艰险的山路“嗒嗒”行来。马上两人,一男一女,身上都披着件油黑的貂皮大氅。 男的是唐元霜,蜀中唐门的二少爷。女的是宣儿,蜀山“仙剑门”掌门赵奎安的千金宣儿。 或许是因为恼人的天气,宣儿的脸上很不好看,噘着嘴,嘟囔道:“好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唐元霜叹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他来,大夫不是瞧过了,说是暴病身亡!” 宣儿道:“练武之人,哪有那么娇贵,随便得个什么病就死了?” 唐元霜“哈哈”大笑,道:“谁说练武的人就不得病了?去年你来我们家不是还染了风寒,我在你身边又端水,又端药,伺候了半个月。” 宣儿的脸色好了许多,却在佯装不悦,道:“怎么?讨赏呢?” “哪敢啊!”唐元霜道:“求之不得!” 宣儿嗔道:“你盼着我得病是不是,病死了你才开心?” 唐元霜眼中带着柔情,道:“要是你真得了病,我就又可以在你身边守着你!可等你回了仙剑门,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见!” 宣儿羞红了脸,垂头低语,“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我会去看你的。” 唐元霜没有应声,在怀里掏出一只精美的小木匣,拉开匣盖,丢了一小片蜀锦在里面。待他闭合木匣,脸上泛起了忧虑之色。 宣儿看出他神色有异,关切的问:“表哥?怎么了?” 唐元霜泛出苦笑,道:“没什么,养了只金蚕!” “金蚕?什么是金蚕?”宣儿一抄手,将唐元霜的小木匣夺了去,拉开一看,欢声道:“这么漂亮的蚕宝宝?”弓起手指便要去摸。 “小心!”唐元霜脸色大变,死死的抓住了宣儿的手指。 宣儿看到了他惊惧的脸,心头一颤,手下有失,木匣滑落在地。木匣在雪地上翻滚着,向着路边的万丈深渊跌去。唐元霜的脸“刷”的变白,手撑马背跃起,脚点马鞍,向着木匣扑去。 木匣滚落深渊的一刹那,唐元霜已经将它抓在了手中。可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因为他的身躯已向万丈深渊跌去。 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宣儿站在崖边,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拉着唐元霜的手腕,笑叱道:“为了一只金蚕,连命都不要了?” 唐元霜脚蹬崖壁蹿上崖顶,立身站在宣儿的身旁,满脸严肃,正色道:“正因为要命,我才不能丢了它!” 宣儿看去,但见那只金灿灿的蚕宝宝正逍遥的趴在木匣里,不紧不慢的啃食着唐元霜刚刚投入的蜀锦,不禁惊奇的道:“你的蚕宝宝不吃桑叶,吃锦帛?” 唐元霜苦笑着道:“腊月天,哪来的桑叶?” “噢!”宣儿也因为自己无知的疑问感到好笑,道:“冬天里的蚕宝宝是要喂锦帛的吗?奇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唐元霜道:“金蚕只吃蜀锦,不吃桑叶!” “噢!”宣儿点着头,怔怔看来。 唐元霜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摸它吗?” 宣儿一笑,道:“知道!既然是你们唐门养的蚕宝宝,自然有毒!” 唐元霜认真的道:“天下第一蛊毒!” “呦!这么厉害?”宣儿再又看去,但见金蚕缩头缩尾,似是受不了风寒,忙道:“快收起来,揣在怀里。天这么冷,会把它冻僵的!” “冻僵?”唐元霜手腕一抖,将金蚕丢在雪地上,道:“冰雪不能侵,烈火不能降……”回手抓出利剑,一剑砍下,“刀斧不能伤!”利剑抬起的时候,剑身上已经多出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缺口。 宣儿张着小嘴惊呆在当地,过了好久才惊呼道:“表哥?你这个金蚕可真是个宝贝!” “宝贝?”唐元霜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道:“金蚕一旦成虫便会反噬其主,中者将饱受嗜髓蚀脑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哀嚎百余日,直待其破尸而出!” 宣儿抱紧了双臂,瑟瑟发抖,探出自己的手指,道:“碰碰它会这么样?” 唐元霜道:“碰碰无妨,但要千万小心,不能被它咬到。” 宣儿道:“咬到怎样?” 唐元霜道:“蛊随血入,化成千百条蛆虫,蚕食五脏六腑……”“够了!够了!”宣儿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其痒难耐,急声喝止,道:“表哥?那你怎么还留着它,快丢到悬崖下面去吧?”唐元霜叹道:“蛊毒乃是神鬼之器,岂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宣儿道:“那它什么时候会变成成虫?” 唐元霜用剑将金蚕挑入木匣,封闭匣盖,道:“七日之后!” (二) 拉车的是匹老马,车厢也破烂不堪,既透雪又透风。 山路陡峭,老马拉着这辆破车已经不易,自然不能载人。 赶车的和坐车的都在下车步行,陪着老马一起爬上这段山坡。 赶车的是牛二,陪在他身边的客人便是虎子。 牛二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少爷!你看你这车雇的可真够冤的,到了爬山的时候还得让你下车走路!” 虎子露齿一笑,道:“那有什么?走几步路透透气不是更好?”从他的表情上便可以看出来,他喜欢牛二这样的人,憨实、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掖着藏着,跟鹰鹫岭上的猎户一个脾气。 “歇歇!”爬到了坡顶,牛二喊了一嗓子,拉住了马车。 牛二和虎子都不累,累的是老马,需要休息的自然也是老马。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牛二都要活动活动筋骨。劈腿、下腰,马步蹲好,脚一跺,掌心砸拳,“呼呼”耍出一百零八路长拳。 “好!”虎子每每都要拍着手叫好。他不是恭维,而是由心而发,抛开武艺不论,这套强身健体的长拳看在眼里就让人觉得爽快。 一路长拳耍完,牛二的脸上也冒了汗。拿块粗布抹一把脸,拎出酒壶灌下两口烧酒,把虎子抱上车,再递去一张烧饼,扯着嗓子喊道:“走嘞!”跳上马车,甩起马鞭,踏上险路。 一锭金子,换来二百两纹银,虎子一下子就给了他一百两。一百两银子,当两年县太爷也没有他这一趟活赚得多。他早就盘算好了,等回去盖三间房,置几亩地,让老婆、老娘都好好享享清福。 牛二总是笑,他一笑,虎子就知道他又再算计那一百两银子的花销,想着自己将来的好日子。 “喂?让路,让开!”坡上飞驰过一队快马,马上的人高声呼喝。马队后面是十辆大车,占据了整条山路,左右两侧均已容不下牛二的马车。 牛二叫道:“下了坡路就宽了,等等先,等等!” 马队已过,后面两人,腾空而起,离马窜来。先有一人脚点车辕站定,钻进车厢拉出虎子,另一只手拉住牛二,飞身窜落在车下。另一人却已落在马前,对着马首便是一拳。 一拳,老马的眼睛已被打爆,血浆飞溅。老马受痛,放足狂奔。可还没等跑出三丈,便连车带马跌进了路边的深渊。 那人打的不是他的马,而是他的房子、他的地、他那媳妇和老娘享福的日子。 “奶奶的球!”牛二瞪红了眼睛,挥起了拳头。 拳头被抓住了,拉他和虎子下车的这个人抓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拿着锭银子,塞在他的怀里,道:“对不住!我家老爷急着赶路,你们到了山下可以再换一辆新车。” 牛二还在对着银子发呆,二人已经奔出,几个起落,跳到了仍在奔驰的骏马上。 马队上都是身着锦衣的青年,挎着腰刀,双眼之中透着精光。只是一眼,虎子已经看出这些人都不是寻常的江湖中人,像牛二这样的莽汉,他们随便站出一位便可以对付十几二十个。 马车隆隆驶过,跟在车队后面的又是一队快马,快马之上亦是锦衣挎刀的青年。 “欺……欺负人!”牛二握紧了拳头,拳头握紧,这才想起人家的赔付,嚷嚷道:“赔了锭银子,有什么了不起?” 虎子道:“牛二哥?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牛二道:“虽然未着官衣,可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官家的人。好家伙,十辆马车,前呼后拥,怕是哪位外放就藩的王爷。” 虎子气愤的道:“为了多赶几步路,就能把别人的马车丢下悬崖,真是仗势欺人!” 牛二也恨恨的道:“等哪天你家王爷下了锦衣卫,你们这些狗爪子都不得好死!” 二人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行下山坡。 “锦衣卫?”虎子嘀咕了一句,问:“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牛二道:“小少爷?你连锦衣卫都没有听说过?”虎子摇头。牛二笑道:“锦衣卫专缉天下要案,逮捕朝臣,可以不必上奏皇上,所以越是大官越是怕他们。” 虎子道:“要是王爷呢?也怕他们?” 牛二挠了挠头。道:“怕!王爷的官比大臣的官大,应该……应该更怕才对!”他也不知内情,却是胡诌。 虎子哪知道他不过是信口胡诌,再问:“东厂呢?不是说东厂才是京城里最大的衙门吗?” “东厂?”牛二来了兴致,道:“东厂的权力还要锦衣卫之上,就连锦衣卫也要受东厂的监视……”他把知道的、不知道的、听来的、想来的海吹一通,反正是行路闲聊,却也不必管它真假。 “咦?”虎子突然发现路边弃有一只金丝笼,轻呼一声,奔了过去,提在手中。 这只金丝笼只有茶杯大小,做工精细,玲珑可爱。笼子底部铺着锦帛,锦帛上面躺着一只金黄色的蚕宝宝。 第十六章:金蚕蛊毒(二) (三) 山脚下就是一处村落,说是村落,不过零零散散十几户人家。适才奔驰而过的车队此时正停在村外一处宽敞的空地上,两队身挎腰刀的锦衣青年护卫在两旁。 牛二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掏出赔给他的那锭银子,向着当前一位锦衣青年丢去,道:“给你的银子,还我马车。” 那青年待银子近身,突起一记踢腿,将银子踏在靴底,低头看过,道:“我家老爷有请。” 一位着深衣、襕衫、戴幅巾、身穿直裰,外罩披风的老者端坐在一张曲线简洁流畅的暗红色椅子上。在他的周围,前后左右四方,各有四位锦衣青年护卫。身前护卫的脚下跪着两位袒胸露脊的青年人,正是将牛二、虎子拉下马车和一拳将老马击得坠落悬崖的二位。 两个青年人的背脊已经遍布血痕,站在他们左右的两名同伴手持藤条,似乎刚刚结束抽打。 牛二和虎子被请到老者身前,脚下便是刚刚接受过惩罚的袒胸露脊的两个青年。 老者在椅子上抬眼看了看牛二、虎子,道:“老朽毛纪,家有恶奴,多有惊扰。老朽业已罚过他们,还请二位见谅。” 牛二道:“赔……赔……”却见毛纪左右的护卫怒目以视,心生畏惧,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虎子却是不惧,朗声道:“牛二哥要你赔他的车马。” “这……”毛纪略加犹豫,道:“老朽年事已高,经不得风雪,其余车内所乘又都是女眷……”扭头看看身边的护卫,“高拱?”那护卫抱拳,躬身,道:“在!”“你的马匹可有富余?”“还有四匹。”“牵来两匹,赔赠二位小哥。” “这……”高拱道:“老爷?我们骑的可都是从鞑靼马市上换来的上上马?” “舍不得了?”毛纪笑道:“那好,派人去崖底把人家的车马抬来。车若是摔坏了,给人家修好。马若是摔死了,给人家救活。怎么样?” “来人!”高拱没好气的道:“牵两匹马,打发他们走人!”一匹上上马要用五石米、五匹布、五匹绢才能与蒙古人换得,他自然心疼,所以言语之中难免有气。 毛纪知道他心疼好马,微微一笑,却也不言。 牛二手牵两匹骏马,看看这匹,摸摸那匹,随便哪一匹都值得上他那副车马十倍的价钱,他自然乐得嘴都合不上。 眼见牛二的脸上乐开了花,高拱的脸色愈加难看。 恶奴受罚,老者赔罪。虎子本欲同牛二离去,可偏偏高拱那句“打发他们走人”听来很不顺耳,斜着眼睛看去,道:“马是你们赔的,怎么又来了打发一说?难不成还是我们强逼你们不成?” “强逼?就凭你们?”高拱面带不屑,嘲声道:“也就是遇到我家老爷……哼!” “哼?”虎子也哼了一声,脸色一沉,手中抓出腰牌,对向高拱,喝道:“没遇到你家老爷又能怎样?” 高拱一呆,一众护卫均是一震。可众人看来的目光却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虎子暗道:“坏了!这老头来头不小,看来东厂的牌牌也未必管用。” 毛纪长叹一声,道:“都退下!”一众护卫让出通道,分列两旁,可愤怒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消减。毛纪从椅子上站起,一步步踱到虎子身前,道:“左顺门一事并非老臣蛊惑,况且老臣已经引咎致仕,难道皇上非要了臣的老命才肯善罢甘休?” 虎子傻了眼,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高拱,没想到连这老头也给吓了出来。看来东厂的牌牌不是不管用,而是管了大用。 毛纪站在虎子面前,静静的等在那里。相持片刻,他再又叹息一声,双膝跪地,垂下头,托起一双手掌。 虎子看着他托起的双手,傻傻的眨着眼,道:“干嘛?” 毛纪道:“圣旨?” “圣旨?”虎子反问了一句,摇着头道:“没有!” 毛纪双臂低垂、抬头、直身,悲声苦笑,道:“毛纪身为内阁首辅,‘左顺门’一事难辞其咎。可老臣虽然有过,但却无罪,皇上为何要秘密.处决老臣?”他猛然瞥见虎子腰中的短剑,伸手索要,“刀来!” 虎子听得稀里糊涂,又见他伸手要刀,呆呆的道:“刀?这是剑!” 毛纪叹道:“刀也好,剑也罢,拿来便是!”他看到虎子插在腰间的短剑华美异常,其上还镶嵌四颗宝石,竟然认定来自宫中,乃是世宗皇帝赐其自刎所用。便也无需虎子多言,径自索要,只求速死。 “噢!”虎子取下短剑,放在他的手里。 剑已出鞘,寒光逼人。高拱以及众护卫面带悲切,马车内传出女眷抽泣的声音。 毛纪道:“君父既然要以老臣的性命来平息心中的怨气,老臣一死也就是了!”当下仰起头,回转手腕,向着自己的喉咙割去。 虎子一惊,探爪攻出,扭臂、压肘、撤腕、下掌,一气呵成。 毛纪一声痛呼,短剑已被虎子夺回。 虎子再由他手中拽回剑鞘,归剑入鞘,插在腰间,道:“我拿出腰牌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你家高拱,老丈为何要自尽?”他刚刚被毛纪一番“左顺门”、“内阁首辅”、“秘密.处决”搞得晕头转向,此时经历毛纪自刎之惊,却也将事情弄懂了大概,所以急忙解释,免得毛纪再生误会。 毛纪瞪大了眼睛,疑问道:“吓唬高拱?你不是皇上派来处决老臣的缇骑校尉?” 虎子摇着头,指了指高拱,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谁叫他狗眼看人低!” 高拱的眼睛瞪得更大,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扶起毛纪,趴在虎子身下,一边叩头,一边道:“原来都是高拱惹出来的是非,险些害了我家老爷。高拱给你磕头赔罪!” 毛纪拍打去身上的雪渍,“呵呵”笑道:“老夫车上有刚沏好的热茶,小兄弟可愿上车同行,闲聊几句?” “好!”虎子满口应下。高拱爬起身,引路在前。虎子当仁不让,上了毛纪的马车。 事情在短短的片刻间一变再变,惊得一众护卫呆若木鸡,半响也无人言语。牛二却还是乐呵呵的模样,既然载了位东厂的缇骑校尉,他自己也不由的牛气了许多。 前路平坦,车马缓行。 毛纪奉上一杯热茶,虎子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精美的金丝笼,道:“老丈?这个小笼子该是你家的东西吧?”毛纪摇摇头,道:“老夫家中并无此物。” “那就怪了!”虎子叹道:“这笼子是用金丝编制的,里面还养了一只小虫,普通人家哪有这等讲究。我原以为是老丈家中之物,不慎失落,所以拾来,当面奉还。” 毛纪为虎子斟满热茶,道:“老夫虽曾贵为内阁首辅,但生平最恶便是驱狗、游猎、女乐三事。像这等金丝笼内饲养小虫的玩意,老夫乃至家人绝不会染指。” “那会是谁遗失的呢?”虎子喃喃自问,随手打开笼门,将金蚕放在掌心,任其爬行,道:“你看?多漂亮的小虫,像个蚕宝宝。”随手将笼子放在身旁,弓起手指轻轻抚摸。 毛纪双眼微闭,似在思索,猛然大张,惊道:“金蚕?” “噢!原来叫金蚕!”虎子继续抚摸着掌心的金蚕,抬头看到毛纪一脸惊色,笑道:“不过是一条小虫,老丈不必害怕。” 毛纪忙道:“小兄弟,你先把它放回笼中,老夫与你慢慢讲来。” 虎子见他害怕,便将金蚕收入笼中,揣在怀内,道:“难道这条小虫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毛纪心绪稍安,道:“此物主神鬼之器,在天下蛊毒中排名第一。形似蚕而色金黄,食蜀锦而生,水火不侵,刀兵不伤。据说此物夜能遁形,听主差遣,入人体内,嗜髓蚀脑而后出。” 虎子掏出小笼子,呆呆看了看,丢在一旁,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了。” 毛纪叹道:“金蚕者,不仅害人,而且伤主。金蚕若长为成虫,会以主人之躯为茧,蠕蠕百日,异变成蛾,破体自出。” 虎子脸色有变,道:“那这养金蚕的人是要害我还是要害他自己,为何又把这金蚕丢在了路边?” 毛纪道:“金蚕长成之前,养蚕人为防祸及自身,往往配以银匣、金笼置于野外。路人偶过,不明真相,贪其金银之财,便会捡拾在手。金蚕之主因此易人,谓之嫁金蚕!” 虎子拎起笼子,筋着鼻子道:“那……那我也得把它嫁出去,不然它会钻到我的肚子里去!” 毛纪笑道:“诡异之说,未必可信。但此物剧毒,却是千真万确。老夫刚刚见你玩弄于股掌之中,而它也甚为乖巧,不曾撕咬。不防授你一法,或许能化解此难!”起身靠前,贴耳细语。虎子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第十七章:内阁首辅(一) 毛纪乃是内阁首辅,心中皆是军国大事。时下虽然致仕,可张开闭口还是离不开“朝廷”二字。 虎子于浑浑噩噩间听他唠叨起朝廷的旧事来…… 明武宗皇帝朱厚照十五岁以太子奉诏即皇帝位。虽然即位于承平盛世,但却荒废政事,淫乐无度,靡费甚重。且倚重恶宦刘瑾,残害忠良,贪揽钱财,以至安华王起兵。刘瑾被诛后,武宗不为所警,反而更加荒淫无度,甚至携大军巡游边地,无端杀害鞑靼军民,挑起争端,终始大明王朝自安而乱,自盛而衰! 毛纪滔滔不绝,所言尽是武宗昏庸无能,荒淫无度,靡费无止。 虎子听得一愣,他本以为皇帝就该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天下大事尽在其胸。谁若是有了冤仇、委屈,只要见到皇上,皇上自会英明决断,冤仇、委屈自然得以昭雪。可听毛纪说起武宗皇帝,却似乎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英明神武。当下来了兴致,道:“天下都是皇帝的,他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成了奶奶所说的败家子?” 毛纪道:“先帝即皇帝位后依赖宦官处理朝政,东宫的内宦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等八人都得到倚任,号称八党,其恶甚重。朝中王公九卿诸大臣曾力斥八党造作巧伪,淫.荡上心,放鹰逐犬,走马击球,俳优杂剧。以至先皇与外人交易,狎暱媟亵,无复礼体。日游不足,夜以继之,劳耗精神,亏损圣德。诸位大臣奏明先皇,力述刘瑾、马永成等罪恶既著,尚若放纵不加惩治,将来更无忌惮,必为我社稷之患!”言及此处,老泪纵横,啜泣不止。 虎子听得兴致正浓,不知毛纪因何哽咽,怔怔看去。 毛纪收起老泪,继续道:“群臣奏请先帝,消除惑乱,明正典刑。先帝派司礼监太监王岳与群臣商讨,王岳拟定将八党安置南京,趁机杀除,先帝亦准。哪知吏部尚书焦芳告密,刘瑾带八党诸人连夜去见先帝,反诬王岳结纳群臣欲限制先皇出入。先皇大怒,即命刘瑾掌司礼监,马永成掌东厂,谷大用掌西厂,连夜逮捕王岳,缉查群臣。经此一事,前朝老臣尽数被先帝罢退,王岳赴南京途中被刘瑾派人杀害,八党之势更盛于前。” 虎子笑道:“偏听偏信,果然昏庸无能!” 毛纪道:“刘瑾一夜之间战胜内阁首辅刘建,逼迫内阁三阁老刘建、谢迁致仕。而后综揽朝政,事无大小,自行传旨,不再奏请先帝,宦官的权势更重了!” 虎子道:“群臣斗不过一个太监,却也无能。” “斗?谁还敢说一个斗字啊!”毛纪叹道:“刘瑾曾在早朝时发现一封匿名信,告其不法。刘瑾当即下令召集百官跪伏于奉天门下,五品以下三百多官尽数下狱。直到第二日,三位阁老仅存的李东阳上疏求救,刘瑾也已查出匿名信乃是宦官所写,这才作罢。时值盛夏,百官不忍酷暑、饥渴而死之人竟达一十九位。刘瑾操控东、西二厂,在京侦查官员,在外分遣官校侦事,勒索贿赂。又建内厂,亲自掌管,屡兴冤狱,犯者邻里连坐,天下一片恐怖!” 虎子气道:“这个刘瑾着实可恶,该杀!” 毛纪道:“若不是安华王早有不臣之心,借诛杀刘瑾之名起兵谋逆。又有八党之张永与刘瑾失和,剿灭安华王后秘奏刘瑾不法,并献上安华王讨伐刘瑾的檄文,要除刘瑾还真就不易!先帝得到张永密报,连夜派人逮捕刘瑾,在其家中抄出黄金三十万锭,银元宝六百万锭,珠宝器物无算,可先帝却仍然持谪降之意。直至又再抄出衣甲、弓弩、衮衣、玉带等不臣之物,先帝大怒,是为‘恶奴竟然要造反。’方才下狱审讯,凌迟处死。” “好!”虎子呼出一口怨气,道:“皇上虽然昏庸,却也并不糊涂。” “是吗?”毛纪眼中精光一闪,道:“那好,老夫便讲讲你口中的皇上:刘瑾被诛,大快人心,先皇本该以此为警,振作图志。谁知先皇依旧沉迷酒色,在宫中西华门修建豹房,填充珍玩禽兽,乐工侍女,日夜游乐于其内。继而外出巡游,着便服出宫,在宣府营建镇国府第,将豹房珍宝和巡游途中收取的妇女纳入府中。且每日夜行,见高屋大房便驰入索取饮食妇女。即便皇太后归天,仍去密云游猎,京畿各地盛传先帝要搜括子女侍奉,民间惊扰,藏匿妇女,竞相避逃。先帝此次巡游,历时半年,仅在山西一地,近侍便掠取良家妇女三百余人,以供先帝幸御。所到之处,百姓竞相传告,多半逃亡避祸。”他停了停,静看虎子的反应。 虎子紧锁双眉,气道:“荒淫无度,老丈所说果然不假!” 毛纪微微一笑,道:“宁王宸濠见天下将乱,伪称奉太后密旨,起兵十万,发布檄文,斥责朝廷败政。文臣武将纷纷劝谏,‘天下民心骚动,陛下依旧巡游不已,致使宗室谋动,冀窃大宝。而宗室之内,岂宁王一人,天下之奸雄,又仅在宗室!’希望先帝痛自刻责,易辙改弦。谁料先帝竟将出兵平乱看作是巡游的大好时机,化名朱寿,统兵征剿。时值巡抚王守仁已经平叛,生擒宸濠父子,正押解二人来京,献俘。先帝竟然不准,令王守仁候驾。而后一路游乐,在临清亲自驾舟在张家湾迎接刘妃同行。过济宁、徐州,在清江捕鱼取乐,又去扬州仪真捕鱼,直至南京。沿途勒索鹰犬、金银珠宝,搜扩妇女,民不堪扰。最后先帝在南京设广场,立大纛,环置诸军,令王守仁重新报捷,释放宸濠父子以及一应要犯,再行擒拿,祝贺胜利!”他长长叹息,“宁王之乱,死伤军民十万余众,先帝竟如此儿戏,返京沿途仍多方作乐。不想在清江浦自乘小舟在积水池捕鱼之时落入水中,惊悸得病。回京后便一病不起,不足百日便在豹房晏驾归天!” 虎子笑道:“掉到水里就被吓死了?这个皇帝真不中用!” 毛纪道:“先帝年仅三十遍晏驾归天,并无子嗣继承大位。皇太后与内阁大臣谋议后决定,根据‘皇明祖训’兄终弟及之义,迎立宪宗皇帝之孙、孝宗皇帝之侄、兴献王祐杬之子厚熜嗣位。” 虎子神情严肃,道:“当今皇上如何?” 毛纪点头捋须,道:“陛下即位以来神武独断,仅锦衣卫及内监局旗校工役便裁减十五万人,每年省去漕粮一百五十万石。其余各项弊政经阁臣奏议后也尽数裁革,一时间人心大快,称颂陛下乃是圣人。” 虎子道:“听老丈的意思,当今皇上是个好皇上?” 毛纪道:“陛下把朝内的恶宦分别贬降囚杀,算不算英明?处斩钱宁、江彬满门,抄家所得黄金七十柜又十余万两、白金两千两百柜又三千箱、玉带两千五百束,全部充作边地用度,以代民赋。又将朝官、宦官、皇亲国戚侵夺霸占抄没犯人的庄田复还于民。你说他算不算得上一个好皇帝?” 虎子挑着眉毛,上上下下打量着毛纪,道:“他要是个好皇帝,你又因何获罪?还要怕他杀了你?” 毛纪苦笑道:“都是一帮酸儒惹的祸!陛下出自安陆藩邸,自有父母,可其父母不过是藩王与王妃,所以朝臣请陛下尊孝宗皇帝为父考,生父及王妃称皇叔父母。陛下不允,朝臣不让,前后争了近十年。老夫刚刚代为首辅,听闻陛下欲将皇太后的尊号‘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中‘本生’二字去除,力谏陛下不可。陛下斥我无君,可老夫只是不愿见到持续了近十年的争斗再起!陛下乾刚独断,恭上册文,遣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朝臣纷纷上疏谏阻。可老夫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九卿自尚书、侍郎至员外郎、主事、司务等二百余人竟跪伏于左顺门侯旨,集体抗争。陛下两次传旨劝令退去,群臣一意求旨。最终左顺门事发,陛下大怒,将为首八人逮捕,发配边关。五品以下官员一百三四人下狱,四品以上八十六人待罪,五品以下杖责,致死者一十六人。老夫无能,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群臣,只得致仕!” 虎子道:“就为了‘本生’不‘本生’,又是打、又是杀的,至于吗?” 毛纪叹道:“小兄弟!日后你若有机会劝谏皇上,一定要多提‘宽仁’二字。朝臣逼宫固然有错,可皇上杀罚也过于严重!” 虎子诺诺的道:“好!好!日后见到皇上,我一定劝他。” 毛纪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假冒的缇骑校尉,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 虎子一愣,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假冒的?” 毛纪敲了敲车厢,待马车停下,指了指装有金蚕的笼子,推开车门,道:“不送!” 虎子将笼子揣在怀里,瞥了他一眼,跳下车去。 车马隆隆驶过,牛二来到,歪着头看向远去的车马,道:“下来了?那老头跟你聊了些什么?” 虎子道:“皇上!” “皇上?”牛二四下里张望了一通,压低声音道:“皇上可是个好东西,山珍海味摆在桌上,天下的美女搂在怀里,杀伐决断握在手中,那滋味……”吧叽吧叽嘴,却不知道是在想山珍海味还是美女在怀。 “走吧!我还要去找奶奶!”虎子翻身跃上骏马。骏马一声嘶鸣,四蹄蹬踏,高高跃起,将他掀落在地。 第十八章:蜀中大侠(一) (一) 人总是要经历摔打才能成事。 虎子头上肿起无数个包,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终于可以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 牛二笑道:“东厂的缇骑校尉都不会骑马的吗?” 虎子尴尬的道:“你看我哪里像个东厂的缇骑校尉?” 牛二压低声音,道:“你若真是东厂的校尉,刚刚牛二哥说皇上的那两句疯话就能丢了性命!” 虎子道:“说两句疯话又怎么了,难道还能当了真?” 牛二道:“疯话也不能乱说,你跟牛二哥说说,牛二哥跟你说说也就罢了,当着旁人的面可千万不能乱讲。” 虎子越看牛二越觉得憨实可爱,当下勒止坐骑,道:“来,牛二哥,让我领教领教你的长拳。”翻身下了马来。 “你?”牛二连连摇头,道:“万一没留神,一拳打伤了你可怎么办?” 虎子窜步上前,手抓他的脚踝,“扑通”一声,将他掀落马下,嬉笑道:“谁伤了谁还不一定!” 牛二爬起来,活动活动身子,笑道:“好!牛二哥就跟你比划比划!”来到虎子身前站定,大喝一声,一拳向他的胸口击去。 虎子侧身让过,手捏他的腕口,向后轻轻一带。牛二收势不及,踉跄奔出,一记“狗啃屎”,扑倒在地。虎子“哈哈”大笑,道:“下盘不稳,活该摔跤!” 牛二爬起身,惊讶的看来,道:“小兄弟?看来你还有两下子?” 虎子道:“不是两下子,是很多下子!告诉你,司徒锦的家传剑法、莫七的刀法、谢天魁的拳法、钟离克的枪法还有腾怀义、岳逍遥继而杨腾的剑法,我都会一些。对了,邱兰小姐的娥眉刺、周坤的判官笔,我也学了一点点。” 牛二愣愣的问:“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人?” 虎子道:“江湖中人,还都有些名气。” 牛二羡慕的看来,又扭扭捏捏的道:“要是他们谁有空闲,你请他们指教指教牛二哥。” “不用!”虎子挺起了胸脯,道:“我现在就来指教你。” 牛二笑了起来,道:“也对,他们的武功你都会一些,你来指教牛二哥也是一样。” “来吧!”虎子一脸正色,道:“我刚刚用的是腾怀义的双绝剑,如果手中有剑,你的一只右手已经被我砍掉!” “砍我的手?”牛二瞪起眼睛,道:“我把你肚子里的烧饼打出来。”马步蹲地,亮开架势,将那一百零八路长拳打出。 虎子以岳逍遥的七十二路追风剑法相对,打的牛二“哇哇呀呀”叫个不停。追风剑法过后又是三十六路乘风剑法,正对牛二一百零八路长拳。 牛二长拳耍完,不知如何继续,当即收招。虎子却耍得正兴起,见他站定,想起岳逍遥指点谢天魁的招法,猛然窜在牛二身前,对着他的喉咙便要出手。还好牛二一声惊叫,虎子立时想起他几乎不懂武功,急忙收回手臂,一双手掌按在他的胸口,道了声:“去!”竟将牛二击得凌空飞出一丈多远,重重的摔落在地。 虎子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突然之间充满了神力。正在暗自发呆,牛二的呻吟声已经入耳,急忙快步上前,扶起牛二,急声道:“牛二哥?你没有受伤吧?” 牛二咳了半响,急促喘着粗气,道:“小兄弟?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虎子只是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却不知道乃是耍“剑”之时带动了自身内力,双掌与牛二的胸膛相接,内力立时外冲,才会如此。幸好他的内力仅是老道渡在他体内抗寒之用,而且他尚且不知如何运转,否则牛二受此一击,怕要当场吐血,一命归西,岂不冤枉! 一路之上,牛二每每趁歇息之时便向虎子挑战。虎子也正好拿他当做陪练,反反复复将岳逍遥的“追风”、“乘风”、“破风”三套剑招练得滚瓜烂熟。牛二着实在虎子身上吃了不少苦,可他的拳法也大有长进,对付三五个乡间莽汉该是不成问题。 成都,借用西周建都的历史,“一年聚居,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因此得名。 牛二已经将虎子送到蜀中,他不认得唐门,需要虎子雇当地的车夫前往。多日相交,友情渐深。此时别去,牛二有些恋恋不舍,买了些熏肉、卤蛋,又在街边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坛子酒,要与虎子一醉方休。 虎子见了酒便心里发虚,每年除夕夜,十三叔都要掐着他的脖子灌下一碗烧酒,随后他便稀里糊涂的过了年。可他也知道这是牛二的一番心意,不好推辞,只得盯着酒坛子咽下一口唾沫,直着眼睛坐了下来。 牛二大手一张,拍在虎子的肩膀上,咧开大嘴笑道:“拳脚上的功夫牛二哥不如你小兄弟,可在酒上,我牛二还没怕过谁!”取过两只大碗,一一斟满,喊了一声,“干了!”一口气便喝净了碗中的烧酒,而后向虎子看来。 虎子一咬牙,端起酒碗一口喝下,随即眼睛一直,摔在了桌下。 火炉烧得滋滋响,虎子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牛二的呼噜也不小,鼾声一起,门窗都跟着打颤。 “坏了!”牛二直着眼睛蹦了起来,叫道:“马?我的马?”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捏出两块银子,一拍大腿,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虎子站在他的身边,道:“马怎么了?” 牛二懊悔的道:“卖了!两匹马卖了十两银子!” 无需说明,虎子也能猜到牛二卖马的经过,若不是喝醉了酒,别人出一百两银子他也不会卖。 牛二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站起,道:“不是卖,我没卖马,是他们先拉走了马,然后塞给我十两银子。” 虎子道:“谁?” 牛二拍了拍脑袋,道:“那人说姓……穆,叫穆寄山。”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噌”的蹿起。 房门一响,牛二已经不见。 夜里刚下过雪,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毛。天空出奇的透澈,呼吸之间也清爽了许多。 穆寄山的胯下骑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匹蒙古的上上马。一脸肥肉的两个胖子跟在马尾后,横着膀子,一左一右乱甩着胳膊,宽敞的街道被他们占去了大半。 牛二随便抓了个人打听“穆寄山”,此刻他便站在了街前,拦住了穆寄山的去路。 穆寄山止住了马,哈着腰看来,道:“有事?” “有。”牛二张开手,道:“还我的马。”他的掌心里躺着两块银子。 “是你?”穆寄山认出了牛二,笑道:“做成的买卖,岂有反悔的道理?” 牛二涨红了脸,道:“马是你们强拉走的,我没说卖。” 穆寄山用眼皮挑了挑牛二手里的银子,道:“那你为什么要收我的银子?” “我……我……”牛二一时语塞,道:“我喝醉了,你们把银子塞给我就走,我……我也没追!” 穆寄山笑道:“喝醉了酒跑出来做买卖,醒了酒又来反悔,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价钱不公道!”虎子走了出来,站在牛二的身边,道:“别说牛二哥没想卖马,就是想卖,世上也没有五两银子一匹马的马价。” “对!不公道!”牛二见虎子来到,底气也不知不觉的足了起来,道:“不公道的买卖的不能算数!” 穆寄山道:“那要多少银子才算公道?” “要……”牛二想了想,道:“再加一百两银子,否则就把我的马还回来。” 两匹上上等的蒙古马,一百一十两银子,穆寄山已经捡了天大的便宜。 “去,拿银子!”穆寄山对身后的胖子道了一句,再对牛二道:“不就是银子吗?穆爷手里从没缺过银子,别说一百两,一千两银子也不再话下。” 稍顷,派去的胖子托着一个装银子的布包,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 穆寄山翻身下马,取来银子,在手里上下掂动,行来牛二身前,道:“原本做成的买卖,你又跑来反悔,多加了一百两银子。现在银子已经取来,穆爷没二话,有本事你就拿去。” “诶!”牛二竟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伸手便来接穆寄山的银子。 穆寄山踢出一脚,正中牛二的小腹。牛二鬼叫一声,倒飞三尺,趴在了地上。过了半响,牛二抬起了那张因为疼痛而变了形的脸,看向穆寄山,道:“凭什么打人?” 第十八章:蜀中大侠(二) (二) 一百两银子没拿到,弦外之音没听出来,无端端还挨了一脚,牛二着实够窝囊。 还好穆寄山这一脚踢在牛二的小腹,尚若往下半尺,牛二至此也就绝后了。 虎子看着生气,却不是穆寄山,而是生牛二的气。 穆寄山当面一脚,没有什么招法,没有任何变化。牛二完全可以躲避,也可以招架,更能反击。就在穆寄山踢出一脚的同时,虎子已经至少看出了六种躲避、十一种招架、三十三种反击的方法。 牛二与虎子切磋多日,就是头蠢驴也该有些长进。可虎子所看出的五十种方法他一种也不选,偏偏选择了第五十一种方法——硬挺。 穆寄山或许也觉得意外,牛二看上去魁梧有力,怎知却是外强中干,如此不堪一击。 “凭什么打人?”他重复着牛二的话,走上前去,道:“你开出了一百两银子的条件,我穆寄山认下了。可我也不能白给你银子,接得了我三招,银子归你,你认不认?” “认!”牛二爬了起来,气呼呼的道:“别说是三招,三十招,三百招,老子都跟你打。” “啪……”虎子筋着鼻子,歪过了头去。却是穆寄山再又踢出一脚,正中牛二的脸颊。牛二旁里奔出三步,挺直腰,站定,揉了揉脸上青紫的鞋印,道:“老子还没亮出架势,你怎么就先动了手?” 穆寄山笑了起来,退后三步,道:“好好好!你站过来,亮开架势,我们打过。” 牛二大步走来,站定当地,道:“老子若能接下你三招,你当真给老子银子?” 穆寄山阴下脸来,冷冷的道:“你前一句‘老子’,穆爷已经教训过你。又一句‘老子’,穆爷没有理你。现在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穆爷再若容你,还怎么在这成都的街面上混饭吃?” 马屁股后面的胖子丢来一柄剑,剑已出鞘,握在穆寄山的手里。 看到闪着寒光的利刃,牛二不由一愣,指着穆寄山手中的利剑,道:“怎么还动起家伙来了?” 穆寄山道:“一百两银子,在成都城里可以买三五个丫头。不让你见见血,你还真以为穆爷的银子是好拿的?”说着话,他已刺出一剑,挑向牛二的左肩。 牛二也已击出一拳,本是打向穆寄山的鼻子,临时一变,砸向穆寄山的手腕,以求自保。 “呦?”穆寄山一声轻呼,手肘翻转,避过来拳。腕口轻轻一抖,剑指牛二的右目。 牛二左右开弓,左拳向着穆寄山的右手臂架出,右拳再向他的鼻子砸去。 虎子咧着嘴乐了起来,他把从谢天魁身上偷学的几招拳法如数传给了牛二,可牛二旁的没记住,胡使蛮力的这一拳记得倒是清楚。 穆寄山急忙后退,避过牛二一击,道:“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 “一招了!”牛二叫了起来,大步冲上,“呼”的一拳砸出。穆寄山旁了避过,利剑一抖,对着牛二的左耳削去。 牛二一拳落空还在发愣,虎子已经窜来,抓着他的腰带拖出一尺。利剑“刷”的掠过,一股凉风灌入牛二的脖颈。牛二一缩头,道:“刚刚强买了老子的马,现在还想要老子的命不成?” 穆寄山板起脸,看向虎子,道:“小兄弟?你想替他出头?” 虎子将牛二拉在身后,回道:“三招,一百两银子。” “好!”随着应声,穆寄山的利剑已经攻出。一剑幻两式,分刺虎子的心口与咽喉。 牛二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穆寄山刚刚已经对他手下留情,并未显露真功,否则仅此一剑他便无法招架。 虎子也是轻看了穆寄山,原以为他不过是街面上的混混,可现在看来他确实有几分真功夫。当下也不敢大意,随手拔出短剑,“当当”两声清响,架过穆寄山的来剑。 穆寄山刚刚见虎子救去牛二时身法敏捷,手法轻灵,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孩子不可小视。可他没想到虎子对剑法也有所精通,如此凌厉的一剑竟被他轻易化解。当下不再有所保留,利剑飞舞,骤然杀出。 一剑幻四式,分取虎子的腕、肩、胸以及双目。虎子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归剑胸前,对着他扫向双目的一剑架去。 “当”的一声,剑影消失。虎子架去的正是实招所指,其余皆虚。 穆寄山二招无功,立时色变,“唰唰唰”接连攻出三记快剑。虎子架去一剑,剩余两剑尽皆避过,退步站在牛二身旁,道:“银子?” 街边围观了几十人,嘘声一片。 穆寄山虎着脸,将银子抛给牛二,虎子拉起牛二便走。 “慢!”穆寄山唤住虎子,道:“小兄弟?不是想这样就走了吧?” 虎子止住身,冷眼回看,道:“你还想怎样?” 穆寄山剑指虎子,道:“比剑。”“为什么?”“不为什么!小兄弟剑法玄妙,穆某想要领教领教。”“没兴趣!”“不比不行!”穆寄山已经箭步冲上,拦住虎子的去路。 虎子看看手里的短剑,剑在手中,尚未入鞘。穆寄山也看向他手中的剑,道:“剑已出鞘,未分出胜负,穆某绝不作罢。”虎子的脸渐渐阴沉下来,道:“你想好了?” 穆寄山道:“比武较技,生死各安天命!” “好!”一声吼喝,虎子仗剑攻上,所使乃是岳逍遥的逍遥剑法。 一声惊呼,穆寄山的利剑脱手坠地,腕口被割出长达两寸的一道剑伤,鲜血涔涔滴落。 岳逍遥的“逍遥神剑”在武林正派之中名列第一,岂是穆寄山可以相抗。若非虎子这一剑留有余地,此时他的手腕已然不在。 虎子归剑入鞘,就在短剑入鞘的一刹,心中猛然一惊,暗道:“坏了!”直至此时,他才想起自己的短剑上淬有剧毒,见血封喉的剧毒。 穆寄山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睁着一双眼睛,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临去的时候,他们都用一种很怪的目光看来,好像死去的不是穆寄山,而是虎子。 “你等着!”两个胖子掉头便跑,看他们奔跑的身形,武功竟也不俗。 街道上没有了旁人,穆寄山强买去的那匹上上等的蒙古马静静的站在那里。 虎子牵来马,催促道:“上马!”将牛二扶上马背。 牛二的脸上已经见不到一丝血色,结结巴巴的道:“怎么……怎么把他杀了?” “快走!”虎子在马屁股上重重拍下一掌,道:“没有人认得你。回你的家,买你的房子,买你的地,让你的媳妇和老娘过上好日子!” 马儿受惊,早已跑远,却不知道牛二有没有听到他的叮嘱。 冬雪、竹林、浣花溪。 溪水潺潺,流经一间编织着柴门的农舍。 溪边蹲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袍,一手提着陶罐,一手握着只打酒棒,正一提一提的向陶罐里提着溪水。 农舍的门外站着一位美妇,那是芙蓉城的冬日里开得最美丽的一朵芙蓉花。 美妇在笑,这样的笑容便似和煦的春风,看在天底下任何一位男人的眼里都不会再感觉到冬日的严寒。 男子扭过头,看着美妇,道:“看我提水你也这么开心?” 美妇摇头,道:“幸好是要你煮茶,要是让你煮饭,我们娘俩都得饿死!” 男子笑道:“不要急,煮茶也是一种境界。” 美妇睁大了一剪秋水般的明眸,道:“按你这么说,提水也是一种境界喽?” “没错!”男子转回头,继续提着溪水,一提、一提,不紧也不慢,仿佛天下间任何事情都无法打乱他的节奏。 “怀宗?”一位手拄竹杖的老汉沿着林间小路急急行来,道:“你那本家的老嫂子又来了,还不躲躲!” “嗵!”男子手中的陶罐掉到了溪水中。 美妇笑得花枝乱颤,道:“穆大侠?你的境界呢?” 男子咧开嘴,露出顽皮的笑脸。脚下一动,已经站在美妇的身前,手揽她的腰肢,道:“对于我这本家的老嫂子,最好的法子就是……躲!”“躲”字出口,人也闪入了农舍。 “张伯?”美妇沿着一架木质的小拱桥行过溪水,取了条手帕擦了擦溪边的一条长椅,道:“进来歇歇。”再又踱去,拉开了柴门。 手拄竹杖的老汉进了门来,在美妇的搀扶下坐在了长椅上,叹道:“我看那……八成又是来求怀宗收下她的儿子为徒!” 美妇站在一旁,道:“或许还是这件事!” 老汉摆着手,道:“寄山这个家伙,人不正。强买强卖的事干得多了。谁要是多说两句,拔出剑来就要跟人家比试。江湖上的那些人都是看着怀宗的面子,不跟他计较。要不然,命都得丢在城里!” 美妇道:“寄山年纪还小,年少轻狂,总是难免。再过些年,说上一房媳妇,也就懂事了!” “他?”老汉把竹杖往地上一拄,道:“谁家的姑娘愿意给他当媳妇?” 二人正说着,就见竹林里踉踉跄跄奔来一个老妪,老妪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肥头大耳的胖子。 “得!我走了!”老汉瞥了老妪一眼,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道:“寄山他爹死的早,穆家又只有这一条血脉。这个疼、那个疼,当娘的有子不教,一心宠着……唉!”再又把竹杖往地下一拄,抬腿便去。 美妇将老汉送出柴门,道:“张伯,慢走。”老汉摆了摆手,与迎面而来的老妪逢面而过,也不言声。美妇迎在门外,遥声道:“老嫂子!雪大路滑,您慢着点!” 老妪来到,站在柴门外,一言不发。美妇刚要询问,却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静静的道:“请怀宗出来。” 美妇急忙让在一旁,屈身来扶,道:“老嫂子,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老妪拦开美妇的手,道:“请他出来。” “诶!我去喊他出来!”美妇已经看出事情不对,急忙赶回农舍。 第十九章:唐门风雨(一) (一) 虎子静静的站在街上,站在穆寄山的尸体前。 路人窃窃私语,“人都死了,怎么没人报官啊?”“比武较技,生死各安天命。”“噢!那怎么把尸体丢在大街上,家里人没抬回去?”“你也不看看死的是谁?”“谁呀?呦……穆寄山?”“你说这尸体能抬走吗?”“这是等穆大侠来替他报仇呢!” 一阵微风拂过,穆怀宗已经站在虎子的对面。他的身上还是那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可手中却多了一柄剑。黯红色的剑鞘,黯红色的剑柄,那是鲜血干涸的颜色。 他的剑呢?虎子在想,他的剑是否也是黯红色的? 穆怀宗的脚下便是穆寄山的尸体。他蹲下身,歪着头,看了看穆寄山手腕上的剑伤,道:“逍遥剑法?你是岳逍遥的什么人?” 虎子心中一惊,挑着眼皮看去,道:“放心,我跟岳逍遥没有关系。” 穆怀宗道:“你的剑上有毒?” 虎子点了点头,道:“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穆怀宗道:“你一定是忘记了剑上有毒,否则这一剑便该顺势而下,斩去他的手腕。可你在这里收回了剑势,所以才会留下两寸长的伤口。” 虎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你分析的一点也没错。” 穆怀宗站起身,看向虎子,道:“两匹上上等的蒙古马,他却只花了十两纹银。你路见不平,所以出手?”“不错!”“他逼着你比剑,你忘记了剑上有毒,失手杀了他?”“不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虎子盯着他的剑,道:“我要看看你的剑,看看它是否也是血的颜色。” 穆怀宗没有给他看自己的剑,也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今年几岁?” 虎子愣了愣,可还是如实回答,“十二!” 穆怀宗点点头,道:“以后要记住,你手里的剑淬了毒!”将穆寄山的尸体背在身上,“尸体我带回去,你可以走了!” 虎子没有动,直至穆怀宗在他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连小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他动不了,因为他害怕。因为他已经被穆怀宗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深深震撼。 这种气息压在他的脸上让他无法呼吸。 这种气息压在他的胸口让他的心无法跳动。 这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当你在黑夜里独自行走,失足跌入一具腐朽的棺木里,你才会真正感受到这种可怕的气息。 虎子之所以不能动,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动得了分毫? 可他明明没有死,有的只是死亡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往往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 然后虎子就摔倒了下去,仰面朝天,直着眼睛摔倒下去。他像是已经死去,可眼中还有光芒,看着深邃的天空。人来人往,车轮滚滚,马蹄踏踏,没有一种声音可以将他唤醒。 夜幕来临,漫天星斗,银汉遥遥。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他突然翻身跃起,迎着初升的太阳刺出一剑…… “我一定会战胜他!”这是虎子留在这条街上的最后一句话。 唐门。 哭声悲戚,催人泪下,令人不忍听闻。 哭声来自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跪在唐门的大门外,七天七夜,她的哭声不曾停歇。 唐门老太手拄一根青竹杖由内堂转出,坐在厅内上首一张五段隔堂的太师椅上。“唉!”她将竹杖靠在腿边,回手掐着额旁双穴,道:“唐中?” “在!”厅门外早已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听闻呼唤,应声站在门前。 老太唉声叹气的道:“怎么还没走啊?这都多少天了?” 唐中道:“七天。” 老太道:“夜里送了火盆没有?” “送了!”唐中道:“夜里要是没有火,那老太太早就冻死了。” “那可不成!”老太道:“真要是冻死在咱们唐门的大门口,邻里乡亲会怎么看待唐门?” “是!是!自然不能让她冻死在大门口!”唐中应着,见老太的两个丫鬟来到,脸色一沉,瞪了瞪眼,指了指额头,又指了指肩膀,示意二人赶快进去伺候。 两个丫鬟进入,捏头的捏头,捶肩的捶肩,齐声道:“奴婢们来的晚了,还请老太恕罪。” 老太叹道:“怪不得你们,要不是大门外的老太太在那儿鬼哭狼嚎,老太也不会起这么早!”抬眼看向门外的唐中,“早饭送过去了?” 唐中叹道:“送了!饭菜每日按时送到,茶水也没有断过。可那个老太太倔得很,七天七夜,水米不进!” 老太眉头一皱,道:“那怎么成?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岂不要饿死在大门外?” “要不……”唐中试探着道:“老太见上一面?” “糊涂!”老太教训道:“老爷子在世是时候是怎么交代的?看好自家的门,理好自家的事,江湖上的恩怨少参与。那老太太越是以死相逼,她的麻烦越是小不了。我见她一面又有什么用?让进来容易,请出去难!” “是!是!”唐中连连点头,道:“可总不能看着她跪死在大门外面吧?” 老太想了想,道:“给她封一百两银子,派四个人,送她走。” 虎子雇了一匹马,老乡手牵马缰,行在路前,向着唐门赶来。 “小少爷,你看?”老乡四下指点着,道:“这山、这水、竹林、田庄,方圆十里,都是唐门的地界。” 虎子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看到对面行来一架板车,车板上盘坐着的老太太正是他的奶奶。 “奶奶?”他翻身下马,拦住板车,同时也拦下了唐门的四名弟子。 唐老太太仍在悲声哭泣,听闻呼唤,怔怔看来,道:“虎子?你还活着?” “你们干什么?”虎子窜上马车,护在奶奶身边,道:“你们要把我奶奶带到哪里去?” 一名唐门弟子道:“你是她的孙子?正好,这老乞婆交给你,带走吧!” “你才是老乞婆!”唐老太太在车上怒声反驳,一把将身边装有银子的布口袋抓了起来,丢在车下,道:“谁要你们的银子?拿回去!” “呦?”又一名唐门弟子板起了脸,怒声道:“你个死老太婆,给脸不要脸?这银子可是我们唐门老太赏的,你敢……”“啪……”虎子一拳飞去,正砸在他的鼻梁上,鼻血四溅。 老乡掉头便跑,看他逃离的速度,要比手里牵的马还快上几分。 鼻子暴血的唐门弟子虽然中了虎子一拳,可他竟然没吭声。伸手一抹,抹去脸上的鼻血,道:“小兔崽子?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不知道我们是唐门的人?”手臂转在身后,拉出一把单刀,向着虎子靠上。 同门的三位也是如此,各自亮出单刀,站在了马车的四角。 虎子挥出四拳,四人鼻前暴血,捂着鼻子退了下去。 一只鼻子前后中了两拳的唐门弟子终于无法忍受,痛呼出口。 “奶奶?”虎子蹲在唐老太太身边,道:“我们不去求唐门,虎子替叔伯们报仇,我们走!” 唐老太太的目光冷冷看来,道:“虎子?你跟谁学的功夫?” “奶奶!”虎子连忙解释,道:“您放心,虎子听您的话,没有拜杨腾为师。”四个唐门弟子还欲攻上,耳听“杨腾”二字,惊愣当地。 唐老太太的语气温和了许多,道:“半月有余,你那里得来的这一身功夫?” 虎子道:“别人打架,我在一旁偷学来的。” “好!”唐老太太道:“掉头,陪奶奶去唐门。” 虎子面带不悦,道:“奶奶?你还要去求他们?” 唐老太太道:“怎么?不听奶奶的话了?不听也罢,你走!” “听,听话!”虎子急忙道:“虎子听奶奶的话!”转过身,板下脸,对唐门四名弟子道:“你们听到我奶奶的话了,还不把车拉回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无人敢动。眼前这位小爷虽然厉害,可唐门的家法更是违背不得。老管家已经发下话,要他们把老太太送走。此时再又把老太太拉了回去,如何交代? 虎子捏起拳头,道:“我奶奶说‘掉头’,你们没听见?” 一名唐门弟子壮着胆子回道:“老太太的话我们几个都听见了。可我们的老管家说的是‘送走’,现在我们又把人拉了回去……他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虎子当着奶奶的面不好用强,可他又不知道去唐门的路。正在犯难,心头突地一动,在怀里掏出东厂的腰牌,亮给四人看,道:“掉头,回去!” 第十九章:唐门风雨(二) (二) 东厂的腰牌果然管用,也或许是四个唐门弟子找到了返回的理由。马车掉头,四个手捂鼻子,垂头丧气的唐门弟子赶着马车返了回来。 唐老太太颤颤巍巍下了板车,站在唐门的大门前,屈膝跪了下去。虎子虽不情愿,却也无奈,陪伴着跪在了奶奶的身边。 唐老太太看向虎子的目光很是严厉,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虎子回看一眼,垂着头嘟囔道:“他们骂你。” 唐老太太道:“学了几天功夫,人家骂你一句,你就要打人家?等你的功夫像杨腾一样的时候,人家再骂你,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人家?” 虎子的头垂的更低,轻声道:“不能!” “能!”唐老太太气道:“你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子,可你既然叫我奶奶,我就得管教你。奶奶的话你听是不听?” 虎子连连点头,道:“听!” 唐老太太道:“报仇的事,奶奶自有道理,不许你以后再提,一个字也不许提。” “恩!”虎子回答的很不情愿。 唐老太太继续道:“等奶奶把报仇的事托付给唐门,我们就回鹰鹫岭。你的功夫不必练了,学多了没什么好处。给你大伯说媳妇的银子反正也是闲着,咱们就在岭下住上两年,请位先生教你几个字。书读多了也没什么好处。然后咱们就回岭上,你出去打猎,奶奶给你守着家。什么时候给你说上一房媳妇,奶奶也就可以闭眼了!” 唐中挺着胸,背着手,站在内院的门外。 此时的唐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侯在唐门老太门外时的模样。只要不是在唐门内院,没有人会看到哈腰弓背,垂垂老矣的唐中。挺起了腰板的唐中竟然是一位身材伟岸,容貌气度都非同一般的老人。 唐门上下七百余口,唐中仅在老太一人之下。门内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的首肯才能得以实施。这样一位唐门的二号人物,又怎么会是一个老朽不堪的庸俗之辈? 拉回唐老太太的四个唐门弟子一路小跑着赶来,垂头肃立在一旁,等候着唐中的发落。 唐中看也没看他们,道:“鼻子怎么了?”“被大门外的小崽子打了!”“一个孩子?”“他……他是东厂的校尉!”“一个番子?”“是!” 唐中转过身,看向四人,道:“我传的可是老太的话,话是怎么说的?” 一个弟子颤声回道:“给她封一百两银子,我们四个……送她走。” “噢!”唐中道:“既然我的话没有传错,你们的话也没有听错,这件事就好办了!” “老管家开……”谁都知道他在央求唐中开恩,可他的话没有说完,膝下也还没有跪倒,唐中的拳头已经击碎了他的喉咙。 倒下的不是一个,而是四个人。四个弟子的喉咙都已经被击碎。 眼见同门被杀,唐中大显身手。守在内院门里门外的八名守卫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们的手里握着一样的铁枪,黑色的枪杆,黑色的枪缨,黑色的枪头。枪与人一样,虽处寒风,纹丝不动,犹如泥塑。 唐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抬走!”八位身背钢刀的精悍弟子掠出,单膝跪拜。唐中已经跨入内院,进入院门的瞬间,他立时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得老迈不堪,垂首、哈腰、颤颤巍巍的前行。他的声音也透出苍老与无力,“送些抚恤银子,每人一百两,连夜送到。” “是!”八位背刀弟子齐声应下,抬着四具尸体离去。 唐门老太看到了垂首肃立在门外的唐中,不耐烦的问道:“你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又有什么事?” 唐中道:“老奴办事不力,没能把人送走!” “没送走?”老太半闭的双目突然一睁,随即再又缓缓闭合,道:“有一会儿没听到哭嚎声了,难得的清静,还以为送走了呢!” 唐中道:“原本已经送走了,可老太太的孙子来了,是个东厂的番子!” 老太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道:“东厂的又怎么样?前阵子过寿的时候,那个张……张……”“张锐!”“对!还报上一大堆头衔,什么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什么司礼监秉笔太监,说白了就俩字,太监!” 唐中点头哈腰着道:“老太说的是,就是个太监!”“张锐就是他们的头吧?”“是!”“过寿的时候是不是来过,还送了一对花瓶?”“来过。送了对花瓶。”“明年再来的时候跟他说说,管好手下的番子。”“诶!” 老太睁开眼,稍加思量,道:“支一百两金子,打发他走人!” 唐中道:“好!老奴这就去办!”沿着小径一直退出别院的门外,这才转身,颤颤巍巍的行去。 四只黄灿灿的金锭排成一列,整齐的码放在托盘中,规规矩矩的放在了唐老太太的面前。 唐老太太哼了一声,道:“先是银子,再是金子。你们唐门老太好大的架子,抛金舍银都可以,就是不肯见上一见!”她把面前的托盘推到来人的脚下,“告诉你家老太,老妇唐氏,与先夫一共养育了十三个儿子。现今唐家的十三个孩子被人无端杀害,老妇复仇无门,特来请她为老妇做主!” 来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哪里敢应,呆呆的站在那儿,垂头不语。 “老太太!”唐中慢腾腾的走在唐老太太身前,叹道:“唐门创派四百多年,有元一代仍能屹立蜀中,经百年风涛而不倒,所奉行的便是掩饰锋芒,少结冤仇,多施恩德。您在唐门哭跪七日,唐门上下不敢有丝毫慢待。唐门对您已是仁至义尽,还请……”他端起地上的金子,将托盘递在唐老太太的眼前。 唐老太太对眼前黄灿灿的金锭看也不看,道:“金子拿走,老妇不是要饭的老乞婆。把老妇刚才的话转告你家老太,如若你家老太不肯相见,老妇即刻便走,不再相扰!” 唐中劝道:“你这是何苦?在下不防实话相告,老太不会见你。你还是带上这一百两金子走吧!” 唐老太太不再说话,举起手掌,抵住了装有金锭的托盘。 唐中一怔,抵住托盘的手掌上,五根手指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指尖上的皮肉完全腐烂,暴露在外的指骨更是变成了黑色。 “我去!”唐中对着唐老太太呆愣了片刻,掉头行入门内。 唐门老太依旧坐在厅内的那张太师椅上,贴身的两位丫鬟却已经侯在了门外。 唐门的两大禁地,一是“千仙洞”的藏药房,再就是老太的房间。即便是老太的贴身丫鬟,也只能进入这间房的外厅。四十多年来,老太的内厅和卧房成为了唐门最大的秘密。 唐中八岁入唐门,被唐老爷子收为关门弟子。当时的唐娇正是二八妙龄,待字闺中。唐中总是偷偷跑进她的闺房,拉着她的裙角索要干果、蜜饯、或是糕点。 四十年前,唐娇突然毁去婚约,不许任何人进入她的房中。服侍她的七个下人也在一夜之间暴病身亡。 唐老爷子对于女儿的异变不仅没有干预,而且亲自传令,但凡有人擅自闯入唐娇房内,杀无赦。 唐门之中曾有传言,说是唐娇在房内偷偷修炼失传百年的“玉女神功”,也有人说她在房内偷偷藏了男人。 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先后有二十九个下人因为此事而被割了舌头。 自从唐娇接掌唐门,唐中曾亲自惩处了三个乱嚼舌的丫鬟。唐娇传下的命令是,杖毙,暴尸三日。此后近二十年,再没有人敢议论唐娇的房间,直至唐娇变成今日的老太。 “老太!”唐中又哈着腰站在了厅门外。 老太道:“送走了?” “没!”唐中的头垂得更低,道:“不仅人没送走,金子也没送出去,还给老太带回来一句话!” 老太“呵呵”笑道:“一百两金子,请我们唐门的老管家跑趟腿儿,请我这老太婆听句话?” 唐中道:“是!” 老太道:“这买卖划算!” 唐中道:“既然老太认为划算,那老奴就如实转告?” 老太道:“讲!” “告诉你家老太,老妇唐氏,与先夫一共养育了十三个儿子。现今唐家的十三个孩子被人无端杀害,老妇复仇无门,特来请她为老妇做主!”唐中的确如实转告,便连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老太道:“讲完了?” 唐中道:“完了!” “你还得跑一趟!”老太叹道:“告诉他们祖孙俩……不见!” 第十九章:唐门风雨(三) (三) 先前送来黄金的小丫鬟还在,垂在头,乖乖的站在一边。没有得到唐中的命令,她还不能、也不敢返回。 唐老太太默默的看着小丫鬟,突然问道:“丫头?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先是一愣,怔怔的看回。她看到了唐老太太慈蔼的目光,壮着胆子道:“小云,今年十六。” 唐老太太道:“在这儿几年了?” 小云道:“两年。” 唐老太太道:“你爹娘呢?为什么要送你来唐门当丫鬟?” 小云眼圈一红,道:“爹娘被人害死了!小云来求老太,愿入唐门终身为奴。老太发了话,老管家派人为小云报了仇!” 唐老太太叹道:“奶奶的十三个儿子都被人害死了,复仇无门,来求老太,老太该不该见?”小云不敢应答,急忙垂下了头。唐老太太继续道:“如果你家老太不肯见奶奶,你说奶奶该怎么办?”“杀进去,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虎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在腰间,紧紧握住了短剑的剑柄。 “混帐!”唐老太太怒声训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张口就是一个‘杀’字?”她的目光之中充斥着震惊,同时又表露出心痛。 虎子瘪着嘴,似不服气,却也不敢迎向奶奶的目光,垂下了头去。 唐老太太先是愤怒的看着虎子,而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叹道:“当日你十三个叔伯在你眼前被害的时候,你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奶奶那时就已经看出,你这孩子怨气太深,杀气太重。奶奶给你起了个名字,良善的‘善’字,你看怎么样?” 虎子点着头,也不应声。 “善儿!”唐老太太道:“你先跟奶奶姓唐,大名就叫唐善。等你以后找到自己的爹娘,再改回你爹娘的姓,好不好?” 虎子点点头,还是不应声。 唐老太太正色道:“唐善只是一个名字。只有名字还不够,你要学会宽容和忍让,明是非,知善恶,懂得礼义廉耻。”她叹了口气,“唉……奶奶读得书不多,讲不出什么道理。看来要想让你走正途,还是得请一位先生好好教教你!” “奶奶?”呼唤唐老太太的是小云,她依旧垂着头,声音也很小,几乎不可听闻,“要见老太还有一条路,按照唐门的规矩,只要你闯过‘千仙洞’,当家人必须见你。” 唐老太太微笑着点点头,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她看到了返回的唐中。 唐中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唐老太太的身前,轻轻的摇了摇头。 唐老太太板起脸,冷冷的道:“我要闯千仙洞!” 虎子暗暗叹息:“奶奶如此直白,岂不害了小云?” 果然,唐中目光如电,向着小云看去。 小云惊惧,浑身轻颤,屈膝跪倒在地。 唐中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唐老太太,叹道:“闯千仙洞乃是唐门专为武林用毒名家前来挑战唐门毒尊地位所设。在下进入唐门四十多年,唯见‘妙手仙姑’水灵儿闯过了千仙洞,向先师发出挑战。那水灵儿武功之高,用毒之妙,江湖之上已是无人可抵,所以才来以毒会友,与先师进行切磋。可老嫂子既不懂武功,也不懂得用毒之法,如何去闯千仙洞?” 唐老太太道:“天佑老妇,老妇自然闯得过。天若不佑,无非一死。老妇在世上已无牵挂,死有何惧?” 唐中道:“按照唐门的规矩,但凡提出闯洞的江湖朋友,唐门上下任谁都不能阻拦。可是老嫂子,在下还是要奉劝一句……”“不必!”唐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拄着花椒木拐杖站起身,道:“引路!” 距离唐门一里有余,西北角的山坡上露出一处黑黝黝的洞穴。两名手握腰刀的唐门弟子守在洞外,见唐中带着一众人等来到,一人上前,道:“老管家?这是?” 唐中的脸色很难看,淡淡的道:“闯仙洞!” “闯仙洞?”另一名弟子惊叫一声,持刀的手指了指唐老太太和虎子,道:“就凭他们俩?” “废话!”唐中斥道:“让他们含上避瘴的香片,请他们入洞!” 那弟子在怀中取出两片绿檀木,分别交给唐老太太和虎子,道:“洞中毒物万千,排泄的粪便已经形成了毒瘴。这些绿檀木片经过唐门秘制,含在口内可驱除瘴气。” 唐老太太将绿檀木片含在嘴里,拉住虎子,道:“善儿!你留下!”虎子甩开拉扯,一个晃身已经进了洞去。唐老太太摇头叹息,颤颤巍巍的跟入。 洞中已经燃起了火把,一位弟子看去,疑声道:“他们难道不知道仙洞里的毒物最喜攻击火光吗?点起火把闯洞?最多深入十丈,里面的那些毒虫毒蚁就得把他们变成点心!”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唐门别院,千树梅花盛开,冰枝嫩叶,幽香袭人。 唐门老太信步花海之中,仿佛又返回到妙龄少女的时代,孤芳自赏,遥寄情郎。 八角亭边乃是一片空地,贴身的两名丫鬟手捧翠竹杖,静静的守候在哪里。 唐中又是一副垂首哈腰的老朽模样,肃立一旁。小云跪在他的脚下,浑身仍在颤抖。 老太经由花海中转回,立身空地正中,叹道:“圣人说的好,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小云急忙趴地叩首,颤声道:“谢……谢老太……”“先别忙着道谢!”老太板起脸,冷冷的道:“老身不是圣人,管不了你是有心还是无意!”瞥向唐中,“等一会让看守藏药房的弟子去把她们祖孙俩的尸骨拖出来,带上小云,一起埋了吧!”“老……老……老太饶命!”小云惊惧过度,便连牙齿也在打颤。 老太道:“你还是求求老天吧!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保佑你的‘奶奶’平平安安的闯出洞来?” 风起,两朵梅花飘落眼前。“铮”的一声,老太已在翠竹杖中抽出一柄杖剑。仅一剑,两朵梅花的十二朵花瓣已经分解开来,飘荡在空中。老太浑身一抖,十二种暗器齐出,各自射中一片花瓣。 唐中垂着头道:“老太的剑法和暗器又精进了许多。” 剑已藏入翠竹杖内,老太在空地中蹒跚踱步,道:“当年我爹和水灵儿一战,水灵儿一剑刺中了几朵梅花?” 唐中道:“水灵儿刺中了九朵,老爷子刺中了十朵,略胜一筹。”“暗器呢?”“水灵儿同时发出了七种暗器,老爷子同时发出了十一种暗器,大胜。” “唉……”老太叹息一声,道:“可我爹调制了三种毒药,水灵儿当即便配制出了解药。而她所配制的三种毒药,我爹却无一可以破解。那一战……我们唐门输了!” 唐中不语。老太抬起手臂,拨动手指,道:“应该差不多了,让看守藏药房的弟子去看看吧!” 千仙洞内到处弥漫着一种湿热之气,这种湿热之气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和恶臭的味道。 两名唐门弟子口.含绿檀木片,手提熏香炉,绕过藏药房,另路行来。 洞内漆黑一片,不见它物。两名弟子借由熏炉内燃香的微弱亮光缓慢前行。四下里沙沙有声,听在耳中便觉得身上发痒,也不知有多少蛇虫鼠蚁正向二人奔来。 炉内的熏香有驱虫之效,方圆三尺之内,毒物不敢靠近。便连洞顶的蝙蝠也只是在二人头顶盘旋,惧于熏香的气味,不敢冲下。 前行百余丈,拐过一处弯路。“啊……”路前的弟子失声惊叫出口。 火光一片,虎子正手举两支火把站在那儿。唐老太太坐在一块大石上捶着腿,看样子是在休息。 突然见到来人,虎子也吓了一跳。唐老太太更是被那弟子的一喝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拍着胸口道:“你这娃娃,好端端的鬼叫什么?险些吓死了老妇!” “你们……”一名弟子揉了揉眼睛,道:“你们就是闯洞的人?你们还活着?” 唐老太太将拐杖在地上一拄,站起身来,气呼呼的道:“难不成老妇已经是个死人?” 虎子举着火把四下照着,道:“你们这个洞里有什么呀?我只听到像是有东西在到处乱爬,头上也有东西在飞,可就是什么也找不到!” 两名弟子放目看去,确实如同虎子所说,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任何毒物,那些刚刚还围在二人三尺以外的蛇虫鼠蚁现今也不知道藏去了什么地方 “找什么呢?”唐老太太道:“你们这个洞倒是挺吓人,再就是长了点,还有多远才到头?” 一名弟子道:“还有三四百步,二位先请。” 虎子递给奶奶一支火把,搀着她的胳膊,放步行出。两名弟子距离唐老太太稍稍远些,那些不见了的蛇虫鼠蚁再又出现,蝙蝠也飞在了头顶。待到二人急赶数步,离得唐老太太略微近些,那些毒物又再不见。 二人开始时还怕手中的香炉为唐老太太驱赶毒物,有舞弊之嫌。此时却紧紧跟随在唐老太太的身后,反倒要借由她的庇护才方便赶路。 二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道:“老太太!您是菩萨下凡,金刚护体……小的算是开眼了,这些凡间的毒物当真不敢靠近您老的真身!” 梅花怒放的别院,还是那所八角亭。 一盏热茶,捧在唐门老太的手里。 四名手持黑色铁枪的内院守卫鱼行而来,立在亭外。 老太喝了口茶,道:“抬出来了?” 一人回道:“不!他们已经走出了千仙洞!” “啪……”老太托在掌中的茶碗失手坠地。 第十九章:唐门风雨(四) (四) 千仙洞的出口开在内院院门旁侧的隐蔽处。八位手持黑色铁枪的男子明为看守院门,实为守护千仙洞内的藏药房。 唐门老太的双眼注视着捏在手中的一颗色已灰白、风化变质的药丸。 老太一边行入内院,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唐老太太道:“老嫂子?唐大哥临终的时候是如何交代的?” 唐老太太道:“先夫临终前曾有过交代,如果家门生出变故,可来蜀中唐门,求老太收留!” 老太道:“老身的确欠有唐大哥一个人情,老嫂子尚若早早拿出此物,老妹子自当相见,又何必在门外哭跪,还要亲身涉险,去闯那千仙洞!”说着话,已经来到门前,将唐老太太让入房内。 两个贴身的丫鬟面面相觑,立在门边。唐中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惊异之色。四十年来,从未有客人进入老太的房内,可老太今日却一反常态,破了先例。只有跪在一旁待罪的小云面带喜色,终于止住了身躯的颤抖。 老太站在厅内,唤道:“赐座,看茶。” 两个丫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的看向唐中。唐中低声催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二人这才醒悟,急忙跑去准备。 老太有些尴尬,道:“老妹子这间屋子向来不见客人,也没有多余的椅子,又没有备茶,要老嫂子看笑话了!” “老太客气了!”唐老太太道:“老妇站着就好,也不口渴。老妇只求老太看在同是唐姓祖宗的面子上,为老婆子那枉死的十三个儿子报仇!”说着话,她慢慢屈身,颤颤巍巍的跪在老太的身下。 老太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叹道:“有什么话不好说?您这样不是折老妹子的阳寿吗?” 丫鬟抬了两把椅子,端了壶热茶,进了厅来。老太将唐老太太让坐在椅子上,再又亲手奉上一杯热茶,道:“有什么话不防慢慢说,我欠着大哥一份人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老太坐在了上首,示意虎子也坐。虎子倒还懂些规矩,哪里肯坐,站去奶奶身后。 唐老太太道:“善儿,你来给老太讲讲吧!”虎子当即便将十三位叔伯被害的经过讲与老太来听。 听得虎子讲罢,老太眼中已有怒火,气道:“这老头这是该千刀万剐!老嫂子,你放心,既然你的儿子乃是因为我们唐门才惨遭杀害,老太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还有唐元霜,老太绝不轻饶!” 虎子听着老太信誓旦旦,叹了口气,道:“唐家奶奶要是听到了那人的名字,恐怕就不敢为我奶奶报仇了!” “谁?”老太不屑的道:“放眼天下,只要不是岳逍遥和杨腾,你那十三位叔伯的血仇包在老太的身上。” 虎子摇着头道:“巧了!凶手正是杨腾!” 老太一怔,道:“噢……是他?这件事……”面带难色,吞吞吐吐,不敢作答。 唐老太太一声叹息,站起身来,道:“老太既有难处,老婆子这仇……不报也就是了!”话刚出口,老泪已经夺眶而出。 “别……别……”老太起身赶来,扶着唐老太太坐下,道:“杨腾乃是邪派之首,身边又有六大长老相护,想要动他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老嫂子还是先在唐门住下,等妹子想出良策再行相商。不知老嫂子意下如何?” “那便讨扰了!”唐老太太再次起身,道:“等那杨腾伏法,老婆子血仇得报,老妇立即告辞!” “唐中?”老太看去门外,道:“先请本家老嫂子住在老爷子的房里。” 唐中闻声入耳,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响,愣在门外,竟然忘记了应答。 老爷子的房间代表着唐门的门主之尊,岂可允许外人入住? “唐中?”老太的催促声又起,道:“小云也不必跪着了,从今日起,便让小云贴身伺候老夫人。” “是!”唐中急忙应声,示意小云去搀唐老太太。 老太将唐老太太送出房门,安抚之言刚欲吐出,眼中突现寒光,骤然回首,向着虎子看去。 虎子并没有随奶奶离去,而是大刺刺的坐在厅内的椅子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返回的老太。 老太坐回到厅首的太师椅上,手中摆弄着茶杯,道:“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笑道:“唐善。” “噢!”老太点了点头,道:“有事要和奶奶说?”“只是一个问题。”“问。”“你打得过杨腾吗?”“打得过怎样,打不过又怎样?”“如果你打得过杨腾,我便拜你为师,我来为奶奶报仇。”“你?”老太笑了起来,道:“可惜……唐门的武功从不外传!” 虎子道:“你是说,即便你打得过杨腾,你也不肯收我为徒,授我武功?” 老太摇头苦笑,道:“杨腾被邪派奉为天尊,老身岂是他的对手!” 虎子无奈的站起身,垂头丧气的向门外走去。突然,一股细小的“沙沙”声自虎子怀里传出。虎子怔了怔,将手伸入怀中,拎出了装有金蚕的金丝笼。 老太看在眼中,神色一凛,道:“金蚕?” 虎子径自点着头,脸上带出忧虑之色。金丝笼内的蜀锦已经被金蚕啃食干净,该是它变为成虫的时候。 老太终于明白唐老太太和虎子为何可以平安闯过“千仙洞”。金蚕乃是天下第一蛊毒,其它毒物心生畏惧,自然要远逃避让。虎子怀揣金蚕,便似唐门弟子手中提了盏驱虫的香炉,有惊无险。 “是时候了!”虎子抓出金蚕,捏在两根手指间,突地一笑,看向老太,道:“不知道这只蚕好吃不好吃?” 老太神色剧变,死死的盯着虎子的手。她敢保证,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蠢到自吞毒物的地步。她也敢保证,即便是“妙手仙姑”水灵儿亲至,也不敢把身为天下第一蛊毒的金蚕吞到肚子里去。 虎子的举动终于令老太面露惊愕之容,只见他仰起头,张大嘴,将金蚕拎在唇上。 “不!”老太的双眼瞪得铜圆,就连声音都已经变调。可虎子又是一笑,手指松开,将金蚕丢在嘴里,再又喉咙翻滚,竟然真的将它吞到了肚子里去。 这便是毛纪秘密传授与虎子的破解之法。一面之缘,虎子对他的方法也没有把握。表面来看,虎子依旧对着老太嬉笑,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他的心里便如同揣了只兔子,怦怦的乱跳。 “你……你……”老太离座,指着虎子的手指微微颤抖,道:“你吃了金蚕?” 虎子张了张嘴,以证明金蚕确实被他吞了下去,道:“味道还不错,像一块牛肉。”他心怀忐忑将金蚕吞下,哪里尝出了什么味道,不过逞强之言罢了。 老太拄着拐杖,蹒跚踱步,足足围着虎子转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虎子身前止步,叹道:“好吧!既然你把金蚕吞下了肚去,老太收你为徒也就是了!” 虎子学着她那般勉为其难的样子也叹了口气,道:“不好吧?既然你不是杨腾的对手,我学了你的武功一样打不过他,学来何用?” 老太呆在当地,疑问道:“你说什么?不好?” 虎子道:“不好!”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大摇大摆的行出了门去。 老太的房间排在女眷诸房的最外侧,向西便是其他女眷的庭院。虎子不知道奶奶所在,信步拐去了西侧的小径。 人影一晃,一杆漆黑的铁枪横拦在虎子身前,持枪的男子乃是看守院门的八人之一。 虎子看去,道:“干什么?” 男子道:“老爷子的房间在外院,内院为女眷所在,不得乱闯。” 虎子刚要转身,冷眼瞥见他这杆通体漆黑的大铁枪,道:“这杆枪很沉吧?” 男子冷冷的道:“要不要试试?”也不待虎子应答,将铁枪抛在了虎子手里。 虎子刚刚将铁枪接在手中,只觉得枪头猛然一沉,“当”的一声点在了青石地面上,禁不住道:“很沉!真的很沉!”幸亏枪头点地分担了铁枪的重量,否则他怕是真的抓握不住。 男子单手取回铁枪,面无表情的道:“走吧?” 虎子转身择路,向着院门行来,道:“你的枪有多重?一百斤?两百斤?” 男子道:“八十一斤。” “哦!”虎子一边走,一边道:“要是与你交手,一定要多加小心。” 男子道:“为什么?” 虎子道:“这么沉的铁枪,舞动起来会是多大的力道?不管什么兵器,被它碰到就得震飞离手!” 男子道:“走你的路。”手腕轻挑,用枪杆推了推虎子的屁股。 虎子扭头瞋目,气道:“力气大就了不起吗?牛拉千斤,还不是一样被人宰了吃肉?” 男子道:“不服气?” 虎子道:“不服!” 男子道:“院外比过。” “好!比就比!”虎子怒气冲冲的跨出了院门。 把守院门的其余七位持枪男子对他们置若罔闻,任由他们步出,在院外当中站定。 虎子看看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对方手中的铁枪,道:“我也要杆枪。” “呼”的一声,一杆铁枪奔虎子飞来。虎子哪里敢接,急忙跳开。一人一晃,丢来铁枪,看守在院门外的一名男子窜至,再将铁枪抄在手中,瞥眼看来,道:“你不是要枪吗?” 虎子先是点了点头,再又摇了摇头,道:“你的枪太重,我耍不来。” “给他杆木枪!”也不知抛来铁枪的男子向谁喊话。再去看他,他已经站回原位,依旧手持铁枪把守在院门外,便似从来未曾动过一般。 一位身背钢刀的唐门弟子跑出,手持一杆木柄长枪,站在一旁。与虎子相对的男子点了点头,道:“给他。”唐门弟子跑来虎子身前,奉上长枪。 虎子接枪在手,耍了两下,道:“来。” 男子道:“若我出枪,你现在已经没有了性命,还是你出枪吧!” “好!”虎子斜身抢步,“唰唰唰”扎出三枪。 男子单臂持枪,横里一扫,已然将攻在身前的三枪全部封住。可他并没有趁机反攻,而是静静看来,冷声道:“五虎断魂枪?” 虎子笑道:“你倒是识货。” 男子道:“可惜火候不足!”说话间,一枪刺出。 这一枪快若闪电,根本不容虎子作出任何反应。等虎子发觉他已出枪,黑色的枪尖已经刺在他的喉咙前,相距不足一拳。 虎子的鬓角偷偷渗出一滴汗珠。这滴汗珠不是因为一枪落败所产生的震惊,而是一枪断命所带来的惊恐。 唐中站在虎子的身旁,三根手指捏在了枪头。如果不是他的来到,刚刚的一枪已经刺穿了虎子的咽喉。 虎子的脸上挤出尴尬的笑,道:“好枪法!” 男子冷冷的道:“对你还用得着枪法吗?”缩回铁枪,步入内院,在属于他的看守位置站定。 唐中注视着虎子,正色道:“如果你还想活命,就要记住我的话,不要再招惹他们。” 第二十章:一目千行(一) (一) 唐老爷子的别院处在整个唐门的正中央,前后两院。唐老太太让小云收拾出后院西厢房留给下人用的两间屋子,暂作栖身之所。 夜幕降临,虎子端来洗脚水,伺候奶奶泡脚,又趁着空闲蹲在一旁给奶奶捏捏腿。 小云该做的事情都被虎子抢了去,此时只得侯在一旁,等待唐老太太的吩咐。 唐老太太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柔声道:“丫头啊!就是两间屋子,奶奶拾掇得过来。洗洗涮涮的事,奶奶自己也都能做。” 小云道:“云儿是来伺候奶奶的,要是这些事情都由奶奶自己动手,还要云儿何用?老管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责罚云儿的!” 唐老太太笑道:“无妨!明日请老管家来一趟,奶奶想请他帮忙找位先生,教善儿读书认字。丫头?等先生请来,你就去伺候先生的起居,好不好?” 小云垂着头,默不言声,自然是在说“不好”。 唐老太太叹息一声,道:“先这样定下,你要是不愿意,奶奶亲自去伺候先生!” 小云急忙跪在地上,道:“奶奶不必亲为,云儿愿听奶奶的吩咐!” “这才是奶奶的好丫头!”唐老太太笑道:“丫头?这里有善儿就好,你先去休息吧!” “是!”小云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唐老太太待小云关闭房门,看向虎子,道:“善儿啊?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问,不用憋在心里。” “啊?”虎子对于奶奶的称呼还有些不适应,半响才反应过来,嬉皮笑脸的道:“奶奶从哪里弄了颗药丸出来?” 唐老太太长声叹息,道:“那是你爷爷临终的时候留给奶奶的!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救过唐门老太一命,那颗药丸就是老太留给你爷爷的信物。什么时候你爷爷遇到了难事,可以拿着药丸来求她相助。你爷爷交给奶奶那颗药丸的时候曾百般叮嘱,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千万不要麻烦人家。要不是你十三个叔伯因为唐门而死,老太又无意相助,奶奶是不会把那颗药丸拿出来的!” 虎子道:“爷爷懂得武功?” 唐老太太摇了摇头,道:“你爷爷哪里会什么功夫,上山打猎倒是把好手。” 虎子道:“爷爷说过是怎么救下老太一命的吗?” 唐老太太道:“没有!你爷爷当时已在弥留之际,哪里还能说得出此中原委。” 虎子道:“老太嘴上说是想个法子替奶奶报仇,可虎子看她是敷衍奶奶。” 唐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奶奶知道!” 虎子一愣,道:“那奶奶还信她的话?” 唐老太太笑道:“你也不算算日子,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难道还不容人家过个安稳年?” 虎子点了点头,“也是!”但随之又摇着头道:“不对!老太如果只是想过个安稳年,可以跟奶奶直说,不用……”“好了!奶奶心里有数。”唐老太太打断了虎子的话,道:“把水倒了,回屋睡觉去。” “噢!”虎子倒掉洗脚水,返回自己的房间,摔在了床上。 火炉“滋滋”的冒着火,虎子直着眼睛看着天棚,暗道:“先生是个什么东西?” 先生不是东西,是个身穿直裰,外罩披风,头戴儒巾的老头。 虎子刚刚和奶奶吃过早饭,唐中已经带着老先生来到。唐老太太将二人让进屋中。唐中介绍道:“这位是于先生,蜀中闻名的大儒,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唐老太太道:“老婆子昨夜刚刚跟小云那丫头打了个招呼,老管家今日便将先生请了来。老婆子一时间也没什么准备……快!”手拉虎子,“快给先生磕头。” “不忙!老朽于成良,见过老夫人。”于先生对唐老太太施过礼,道:“老朽十年未曾传学授教,早已断了传教之念。但有唐门相邀,不得不再次出山,连夜赶来。只是这拜师之礼不防稍后再定。三日之后,尚若老朽认为这孩子乃是可造之材,再行拜师也不迟。尚若这孩子乃是朽木一柱,请恕老朽告辞,老夫人另请高明!” 虎子面露不屑,道:“教书的先生,教人读几本书,认得些字罢了,哪来的这么大架子?” 唐老太太刚欲教训几句,于良成笑呵呵的摆摆手,制止了她,对虎子道:“读书识字不过是根本,懂礼义、知廉耻,明白忠信道德,能辨正邪善恶才是真正的学识。” 虎子斜眼看去,道:“那你说说,什么是正邪善恶?” 于良成摇摇头,道:“你现在目不识丁,远远未到能辨正邪善恶的时候?如果你是可造之材,老朽日后自然会讲!” 虎子道:“那你先要讲些什么?” 于良成道:“三字经。”“然后呢?”“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完了?”“没有!”“还有什么?”“五言杂字、增广贤文、声律启蒙、幼学琼林、四书、诗经。” 虎子道:“只有十部书?” 于良成道:“打下了这些基础,你就可以去学历代的诗词杂文,领会诸子百家的学说,饱览历朝历代的史集,然后才可以去争辨正邪善恶。” 虎子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于良成笑着点头,看向唐中。唐中道:“书房已经收拾一新,先生请。”领路在前,带着于良成和虎子出了门去,直入书房。 书房确已打扫一新,又为虎子加了桌椅,这里便成了他听师教诲之所。 桌上早已备好笔墨纸砚,正中放着一本《三字经》。 于良成的桌上只有笔墨纸砚,但却无书。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道:“唐善,奶奶昨天刚给取的名字。” “好!”于良成道:“唐善……”“你可以叫我虎子,我听着顺耳。”虎子打断了他的话,道:“唐善!唐善!听起来怪怪的!” 于良成笑道:“打断别人的话说明你不懂礼仪,你明白吗?”虎子摇头。于良成继续道:“虎子是你的乳名,家里人可以称呼。但对其他人,你只能叫唐善。” 唐善点着头道:“我明白了先生。” “好!”于良成道:“唐善,你桌是一部《三字经》。此书分为六个部分,先生每日为你讲解两个部分。三日以后,如果你可以背诵、书写、讲解此书,先生便正式收你为门下的学生。” 唐善道:“先生讲完了吗?”于良成点头。唐善继续道:“我已经明白先生的意思,请先生讲书。” 于良成并不计较唐善自称为“我”,而不是“善儿”,微微一笑,开始授学;他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一直背诵到“人不学,不知义。”,然后开始讲解此中含义;简述读书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运用正确的教育方法可以使人成为可造之材;再来手把手教唐善将这一段,共计八十六个字书写了一遍。 待这一切结束,时间刚刚过去半个时辰。于良成坐回到书桌后,拿起小云端来的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径自品起茶来。 唐善重新取来一张纸,将先生刚刚教过的八十六个字默写了一遍,虽然看起来不算工整,可他倒是觉得非常满意。等于良成放下茶杯,道:“先生怎么不教了?” 于良成道:“今日只教《三字经》的前两个不分,第二个部分等到午后再教。” “不教了?”唐善挠了挠头,道:“那我走了!”起身便要离去。 于良成皱起了眉毛,喝道:“站住!难道先生刚刚所教的第一部分,你已经可以背诵,能够默写,懂得其中的道理了?” 唐善道:“懂了!” 于良成起身行来,站在桌前,道:“写给先生看看?”唐善一边书写,一边背诵,顺便将其中道理讲给他听。八十六个字写得虽然有些潦草,可于良成却“呵呵”发笑,道:“好!我们再来第二部分。” 他从“为人子,方少时”背诵到“首孝悌,次见闻”,例举黄香和孔融的故事,并讲解了书中要人懂礼仪、孝敬父母、尊敬兄长的含义。 待他讲解完,唐善又已默写了下来,并将此段背诵了一遍,把其中的含义如数讲来。 于良成不能不为唐善的聪慧而感到惊异,道:“唐善?说实话,不许欺骗先生,你以前没读过书,不认得字?” “没有!”唐善如实答复。 于良成似有不信,一口气将《三字经》的剩余部分全数讲来,并一一讲解此中道理。唐善依旧如前,只是将书上的文字与他对过,便可以随口背出,默写一遍,再讲出其中道理。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唐善竟然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四部启蒙书籍全部背诵、默写了下来,惊得于良成傻傻的站在桌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第二十章:一目千行(二) (二) 除夕,瑞雪飘洒。 于良成教书已过三日。 一大早,唐善先焚香叩拜过孔子的灵位,再对于良成行过拜师礼,正式成为了于良成的学生。唐老太太亲自奉上学资,却被于良成婉言谢绝,说是已经收过了唐中的束修(学资)。唐老太太只好作罢。 书房还是书房,但唐善的桌上已经没有了书,有的只是一壶茶。 唐善请于良成入座,亲手为他斟满一杯茶,双手奉上。而后返回自己的座位坐定,道:“桌上无书,有的只是一壶香茶,难道先生今日要与善儿讲茶不成?” 于良成喝了口茶,笑道:“为师不通茶道,岂敢胡言乱语。今日所讲乃是兵法。” 唐善笑道:“没有兵书,如何讲解?” 于良成指了指胸口,道:“兵者五十三家,七百九十篇,共计四十三卷,尽在为师胸中。” “嚯!了不得!”虎子面带崇敬,道:“便请先生讲授。” 于良成展臂相请,示意唐善可以饮茶,随后端着茶杯站起身,在房中踱步,道:“兵者主凶,乃是国之藏器。诸子百家之中,兵家的学者可谓独树一帜。兵家可分为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家,阴阳之说尽是无稽之谈,不信也罢。形势多变,古今有别,学之无用。唯有权谋、技巧两家,今日尚可借鉴。” 唐善也端着杯茶站起身,在桌旁踱步,道:“能令先生敬仰的兵者,无非春秋时期的孙武、战国时期的魏公子无忌、汉初的韩信三人。不知先生今日所讲乃是何人的兵法?” 于良成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孙子兵法》!这可是一部始于孙武,著于鬼谷子,再传于孙武后世子孙孙膑的旷世奇书。” 唐善躬身施礼,道:“既然是一部旷世奇书,善儿自当洗耳恭听。” 于良成道:“战国时期,群雄割据。中原鬼谷有一隐士,既知天文地理,又懂得兵法战阵,人称鬼谷子……” 他从庞涓身为魏帅,进攻楚国,在方城与楚军相持不下,而后求教孙膑,得“上屋抽梯”之计,引诱楚军出城攻击,魏军断其后路,最终消灭方城楚军,逼迫楚国割城认败说起。一直讲到孙膑在马陵道设伏,杀死庞涓。而后鬼谷子来信,劝孙膑归隐。孙膑难违天意,悄然离去。 唐善待于良成讲完《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道:“孙膑为保性命,使出一计‘假痴不癫’。可钟离秋盼望他不是真疯,并向他倾吐真情,希望可以打动他。但孙膑无动于衷,依旧装疯卖傻。钟离秋痛苦万分,当着孙膑的面拨剑自刎,孙膑竟然还可以见死不救?再有那一计‘反客为主’,孙膑竟然将自己喜爱的钟离春献给齐王做了王后,说穿了还不是同一个‘美人计’?不知先生该如何评价孙膑其人?” 于良成叹道:“孙膑既然是兵家之首,那他的眼中便只会看到大风兮兮,铁骑钪锵的雄壮。不会看到千户空无,万骨枯白的悲凉。舍得之间,他将自己的功名放在首位,而将别人的幸福与生命放在了一个‘舍’字上!” 唐善道:“这个人真够卑鄙的!” “不!”于良成反驳道:“对于齐国来说,他胸怀宽广,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一个伟大而又贤明的人。” 唐善摇头道:“善儿不懂!” 于良成道:“武宗皇帝荒嬉无度,日日在豹房与女乐淫乐,甚至夺取臣下妻女供自己享乐。业已罢免的总兵官马昂将自己嫁人为妻且怀有身孕的妹妹进献与武宗,入侍豹房。武宗随即将他官复原职。而后,武宗亲至马昂家中,索取马昂的小妾。马昂当即献上小妾,再又进献美女四名。武宗不仅将马昂升为右都督,而且将他两个弟弟的军职也加以提升。这样的人才能称作卑鄙!” 唐善道:“同样是进献美女,如果马昂进献的美女可以劝得武宗皇帝整肃朝政,不再荒淫无度,那这马昂便是一个胸怀宽广,伟大而贤明的人?” 于良成笑了起来,道:“你的解释有些偏激,起码应该换一个人进献美女。比如孙膑复生,进献钟离春。武宗皇帝终于听从钟离春的进谏,不再荒嬉,一心于朝政。” 唐善想了想,道:“听先生如此解释,孙膑确实不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于良成道:“武宗皇帝在位十五年,先有安华王起兵,再有宁王反乱。此二人若得孙膑这样的奇才相助,能否废除先皇,荣登大宝?” 唐善道:“先皇如此昏庸,他们若得孙膑这样的奇才,定可成功。” “你又错了!”于良成道:“武宗皇帝虽然昏庸,可臣下却多半是忠正之士。安华王与宁王残暴不法,欺压良善,贪财好色。他二人不得民心,也就无处征得兵士,如何与朝廷大军相抗?别说孙膑一人,便是有千百个孙膑相助,此二人同样无法成事。” 唐善沉思良久,道:“如果学生向邪派天尊杨腾寻仇,应该使用什么计策?” 于良成摇了摇头,道:“为师不是江湖中人,不敢妄谈。” 唐善叹道:“先生是想学生心系家国天下,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想学生被一己之私纠缠不休!” 于良成并不回答,而是道:“等你读过诗词杂文,领会诸子百家的学说,饱览历朝历代的史集,为师就可以与你争辨正邪善恶之说了!” 唐善笑道:“善儿想说,争辩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 房外传来叩门的声响,小云在外面道:“今儿个是大年三十,老太请大家去吃年夜饭。” 偌大的厅堂,二十步宽,百步长。四十张席面排列开去,仍然显不出拥挤。 唐老太太、于良成与唐门老太坐在上首席,陪伴的都是唐门一代、二代的嫡亲,唐元霜竟然也在其内。 唐善被安置在唐门第三代嫡亲的席间。爆竹声声,将他引回到腊八的夜晚。 腊八本是佛陀成道的日子,所以奶奶说十三个儿子和虎子这个捡来的孙子都是借了佛陀的光,才有得七宝五味粥可吃。 锅里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了皮的枣泥熬煮的八宝粥已经煮熟,奶奶又在锅中撒了些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和葡萄干。 虎子最先盛满了一碗,一勺香甜的八宝粥放入口中,还没等品出味道,十三叔伸着舌头,装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已经逗得他大笑。 等到大家都盛来了粥,奶奶又再讲述八宝粥的故事,“说是佛教的创始者释迦牟尼乃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儿子,他见众生受生老病死等痛苦折磨,又不满婆罗门的神权统治,于是舍弃王位,出家修道。经六年苦行,于腊月八日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在这六年苦行中,他每日仅食一麻一米。后人不忘他所遭受的苦难,每年腊月初八吃粥以做纪念。于是腊八也就成了佛祖成道日,各地的佛寺作浴佛会,举行诵经,效仿释迦牟尼成道前,牧女献乳糜的故事,用香谷、果实等煮成腊八粥供佛。也有的寺院在腊月初八以前派遣僧人手持钵盂,沿街化缘。将收集来的米、栗、枣、果仁等材料煮成腊八粥散发给穷人。传说吃了以后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所以穷人把它叫做佛粥。杭州名刹天宁寺内专门有储藏剩饭的栈饭楼,平时寺僧每日把剩饭晒干,积一年的余粮,到腊月初八煮成腊八粥,分赠信徒,称为福寿粥,意思是说吃了以后可以增福增寿……” 十三叔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反驳道:“虎子!你奶奶说得可不对!其实这腊八粥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所创。太祖皇帝小的时候给财主放牛。有一天放牛回来的时候老牛腿下打滑,把腿给摔断了。财主心疼自家的老牛,便把太祖皇帝关到柴房,不给饭吃。太祖皇帝正饿得心慌,忽然发现屋里有一个鼠洞,扒开鼠洞一看,竟是老鼠的一个粮仓。这里面有米、有豆,有红枣、还有各种果仁。太祖便把这些东西合在一起煮成了粥,吃起来是又香甜、又可口。等到太祖当了皇帝,有一天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儿,随口便叫御厨熬了一锅各种粮豆混在一起的粥来吃。这一天正好是腊月初八,所以就叫腊八粥。” 大家“哈哈”大笑,有人说奶奶的故事才是正理,也有人支持十三叔,虎子便是态度最坚决的一个。 唐门老太刚刚站起身,手里端着一杯酒,准备向大家祝酒。唐善忽然站了起来,高声叫道:“奶奶说的不对,十三叔说的对,是太祖皇帝……”他呆呆的看向四周,十三位叔伯已经消失不见,满桌皆是陌生的少男少女。他垂下头,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上,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了下来。 数百人的大堂变得鸦雀无声,老太打破尴尬,开始行祝酒词。 却也有人落泪,唐老太太的眼中挂出一滴老泪。虽然只是没有说完的一句话,可她已经猜到了虎子所想。 第二十一章:荒山苦牢(一) (一) 寒风凛冽,半月在空。 爆竹、烟花、莺歌笑语,正是合家欢聚的时刻。 岳逍遥的家中却静得出奇。 下人们规规矩矩的排列在堂门外,垂头不语。 堂内摆了三桌酒席,岳逍遥的弟子们围坐在堂下的两张桌旁,无人动筷,无人言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堂上首席只有岳逍遥和长子岳追风、次子岳乘风三人,失去右臂的阿三默默的站在岳逍遥身后。 酒杯已经斟满,岳逍遥盯着杯中的酒,道:“鸾儿呢?” 岳乘风面露难色,道:“我和哥去采购年货……不知道她和阿四什么时候走的!” “没问你!”岳逍遥依旧盯着酒杯,像是在询问杯中的美酒。 “小姐三天前接到了一封信!”回答的是阿四。岳逍遥要问的也正是阿四,“什么信?”“不知道!”“送信的人呢?”“跟丢了!” 岳逍遥由鼻孔“哼”了一声,只是一哼,所有的人都垂下了头去。还好,岳逍遥并没有追究门下弟子的责任,道:“小姐怎么说?” 阿四道:“小姐说……她找到了儿子,要去和儿子一起过年!”“什么儿子?”“杨乐的孩子,叫满儿。”“杨乐和她那位身为影子门门主的妻子所生的孩子?”“是!”“这么说,我女儿去陪杨乐的儿子、杨腾的孙子、邪派的孽种过年,却把她的父亲丢在了家里?”阿四无法回答。 岳逍遥端起酒杯,道:“让外面把烟花爆竹都燃放起来,我们喝酒、吃菜,过年了,我祝大家……”他没说祝福什么,因为杯中的酒已经倒进了嘴里。 “咻……咻……”岳乘风刚刚端起酒杯,便看到六庄主丁聪在门口探出头来,向他招手。 岳逍遥看也不看,却道:“老六?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爹!”丁聪捧起笑脸蹦进门来,趴在岳逍遥身下,一边叩头,一边道:“孩儿丁聪,给爹拜年,祝爹爹长命百岁。” “快起来吧!”岳逍遥抬了抬手,道:“乘风每年都是大年初一才回‘神剑山庄’和你们兄弟几个过年,今年是怎么了,年三十晚上就来抢人?” 丁聪爬了起来,尴尬的道:“爹,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哪敢打扰您老人家!” 岳逍遥看向岳乘风,挑了下眼皮。岳乘风会意,点了点头,手拍丁聪的肩膀,道:“书房说话!” 二人来到书房,有丫鬟送上两碗茶,而后退下。 岳乘风面带不悦,道:“老六?爹他老人家今天心情不好,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丁聪叹道:“二哥闯了祸,得罪了邱老庄主。邱老庄主正在四下追杀二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耽搁?” 岳乘风笑道:“陆槐这小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这位未来的老岳父?” 丁聪正色道:“大哥!我说的不是玩笑话,邱老庄主真的动了怒。” 岳乘风道:“陆槐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便得罪了邱老庄主,老庄主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他们翁婿二人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 “大哥?”丁聪大喊了一声。 岳乘风一愣,道:“那你说说,陆槐究竟做了什么?” 丁聪道:“我们几个去了……去了‘翠香楼’喝花酒。” 岳乘风摇头轻笑,道:“该不是邱老庄主也去喝花酒,你们为了抢姑娘打起来了吧?” “要是喝花酒的时候就碰到了邱老庄主,事情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丁聪叹道:“我们喝得正在兴头上,楼上下来一位姑娘,陆槐像是抢了个宝,伸手就把人家姑娘搂了过去!” 岳乘风皱了皱眉,似有不解,道:“那又怎样?” 丁聪道:“可谁知道……那位姑娘已经赎了身!” 岳乘风脸色微变,道:“该不是邱老庄主为她赎的身吧?”丁聪怔怔的看来,点了点头。岳乘风一拍大腿,道:“坏了!老庄主一生风流,谁要是敢跟他抢女人,他肯定跟谁拼命!” 丁聪垂下头,道:“要只是搂过去喝喝花酒,倒也没什么!后来二哥喝多了酒,又把那位姑娘带了出去。” 岳乘风挠挠头,道:“让老庄主捉了奸?” 丁聪点点头,道:“而且还是在老庄主的外宅里!” “嚯!”岳乘风一脸苦笑,道:“还真有他的,跑去老庄主的外宅,和他未来岳父的女人鬼混?” 丁聪道:“坏就坏在那女人已经被老庄主收了房,做了老庄主的第三房小妾!” 岳乘风双眼发直,呆愣片刻,道:“既然那个女人已经从了良,嫁给了老庄主,那她为什么还要回‘翠香楼’?” 丁聪道:“快过年了,人家回去看望一下以前的姐妹,礼物还是邱老庄主给准备的!” 岳乘风叹息一声,道:“陆槐在哪呢?” 丁聪道:“跑了!” “跑有什么用?”岳乘风道:“派人去找,叫他回山庄等我!邱老庄主那里也派人通通气,就说我过几日亲自去庄上请罪!” 丁聪道:“好!那我先去找二哥。” 岳乘风叮嘱道:“偷偷去找,别闹得沸沸扬扬。要顾及老庄主的脸面,还有陆槐和邱兰小姐的亲事!” “知道了!”丁聪叹息一声,拉门离去。 破庙,自从世宗皇帝抑佛倡道,将宫内所藏的佛牙及一万余斤佛像弃于大街,当众焚毁。昔日这间香火鼎盛的庙宇便一落千丈,成为了西城脚下破乱不堪、**、肮脏之地。 这样一间破庙,居然飘溢着肉香。 庙中架起一口大铁锅,锅中炖着狗肉。二三十个提着木棒、端着破碗、衣衫褴褛的乞丐围在铁锅旁,嘴里的谗涎几乎滴入汤中。 神坛上坐着个老叫花子,咧开大嘴,露出仅剩的一颗又黑又黄的门牙,嚷嚷道:“邱庄主今儿个发了善心,派人给咱们送来二十坛酒,二十只鸡,还给封了一百两银子。我们这些……”他突然发现身后的烧鸡少了一只,酒也不见了一坛。转身找了找,猛的抬起头,“呵呵”发笑,道:“陆少侠?老叫花子还以为邱庄主发了善心,没想到是沾了你这位未来姑爷的光!” 陆槐坐在佛像的肩膀上,咬一口鸡,喝一口酒,似醉非醉的道:“这几年的除夕夜……哪一年不是我陪着您?我那老泰山今年才得到消息……您别怪他!” “陆槐?”老叫花子皱起眉头,道:“你不是喝醉了吧?” 陆槐睁大了眼睛,道:“醉?您看我什么时候……”身子一歪,大头朝下,从佛像的肩膀上栽了下来。 老叫花子“跐溜”一声跳下神坛,叫道:“臭小子?拟要是砸到老叫花子身上,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眼见陆槐的脑袋就要撞在神坛上,但见他挺腰翻身,手掌一拍神坛,安安稳稳的坐在了上面,咧嘴一笑,道:“狗肉好了!” “狗鼻子!”老叫花子斥了一声,对一众花子叫道:“大伙吃肉喽!” “轰”的一声,花子们端着破碗挤上前去,若大的铁锅被围得严严实实。 陆槐伸着脖子道:“喂……喂……喂?给我留碗肉。” “肉?”老叫花子喝了口滚烫的肉汤,笑道:“再晚一会儿连汤都没了!” “慢点吃!”陆槐跌跌撞撞跑来,扒开人群,与大家争食起来。 庙墙外,邱兰和小秋悄悄探出头来,向庙内偷窥。 “小姐?”小秋得意的道:“怎么样?还是小秋的消息够灵通吧?” 邱兰缩回头,面带羞涩,道:“不是说他每年的除夕夜,都去找……都去找姑娘们喝喝花酒的吗?” 小秋筋了筋鼻子,道:“才不是呢!他只是去敷衍一下那几个结义的臭男人,然后就会跑来陪老叫花子过年。” 邱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秋神秘一笑,道:“上次进城的时候,我听几个小叫花子吹牛,提起了陆少侠。我偷听了一下,所以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走吧!”邱兰的脸上笑开了花,拉住小秋的胳膊,道:“爹还在家里等我们吃团圆饭呢!” 庙墙的阴影中踱出一个黑衣人,看着邱兰和小秋偷笑着远去。他的脸上露出了恐怖的笑容,双眼之中射出冰冷骇人的目光。 没有人见到他的脸,如果有人看到,定会惊声出口。 因为这个黑衣人竟然是陆槐。 陆槐此刻正在庙内和一众叫花子争食着狗肉,这个“陆槐”自然是他人假扮。 黑衣人究竟是谁? 假扮陆槐,有何目的? 第二十一章:荒山苦牢(二) (二) 枯树、寒鸦。 半月在空,星光点点。 目极之处,似有几家灯火。烟花所产生的火光是那样的微弱,爆竹声几乎不可听闻,只有寒鸦的悲啼在耳边回荡。 高达百丈,冰雪覆盖的悬崖,竟然身在鹰嘴峰上。 一袭拖地的貂裘,衬托出岳思鸾婀娜的身姿。两片飞霞隐隐的显露在香腮上,半月也似羞红了脸。 阿四跟随在岳思鸾身后,站到了势如刀削的悬崖边,道:“没人!” “有!”崖下竟然有人回话,听她的声音该是一个女人。 岳思鸾垂目看去,但见崖下一丈深的地方“咯吱”有声,缓缓放下一座三尺宽的吊桥。 待吊桥放落,一个蒙面的女子踱步行出,抬头看来,道:“你们可以下来了。” 阿四冷声道:“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埋伏?你何不把满儿带……上来!”当他说“上来”的时候,岳思鸾已经身在吊桥上,与蒙面女子相对。 蒙面女子挑着眼皮看了看阿四,道:“你呢?” “嗵!”的一声,阿四跳落在她的身边。 “跟我来。”女子脚下已动,进入洞口。 鹰嘴峰内竟然暗藏洞天。五尺宽、一丈高的暗道里布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盆,将整条暗道照射得有如白昼而又温暖如春。 吊桥已经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下慢慢闭合起来,外面经过了伪装,即便有人在悬崖上进行寻找也无法在崖壁上找到丝毫破绽。 阿四低声警告,“如果我们出不去,你也会陪着我们一起死。” 蒙面女子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放心,没有人会死。” “轰”的一声,就在吊桥闭合的瞬间,一块巨大的石门由上滑落,将暗道的来路牢牢封闭。 岳思鸾贝齿轻启,道:“这是何意?” 蒙面女子领路在前,道:“岳小姐很快便会知道!” 蜿蜒行近了十数丈,一个偌大的石穴出现在岳思鸾眼前。岳思鸾站在石穴前,抬头看去,但见其上同样悬着一块巨大的石门。 蒙面女子道:“里面共有十间洞穴,有灶房、书房、卧室,甚至连茅房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阿四一动,探爪攻出,抓向蒙面女子的喉咙。可他的手刚刚攻出,却又生生停在半空,因为女子藏在衣袖中的一柄短剑已经刺出,抵在了他的胸口。 岳思鸾幽幽的道:“你们想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蒙面女子将短剑藏入袖中,叹道:“信中说得明白,如果你不肯抚养满儿,过了今晚,我们就会杀了他!” 岳思鸾静静的道:“你们不会杀了满儿,因为你们害怕杨腾!” “唉!”女子叹息一声,道:“所以你应该可以想到,我们同样不会杀了你,因为我们也同样害怕岳逍遥!” “不错!”岳思鸾信步踱入石穴,道:“孩子呢?” 女子道:“你答应了?” 岳思鸾道:“我答应了乐哥,要为他抚养满儿。这个地方还不错,很清静!” 女子轻轻鼓动手掌。 “娘?”石穴里传来一个男孩幼稚的询问声。 女子对着阿四展开手臂,其意自是请他进入石穴。 岳思鸾已经闻声找去,阿四无奈的摇摇头,放步进入。 一声“轰”响,就在阿四进入石穴的刹那,巨打的石门滑落,将石穴封死。 “满儿?”岳思鸾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因为她看到了一个蹒跚学步的男孩。只是一眼,她已经认定这便是满儿,因为他同杨乐长得实在太相像了。 满儿的眼中充满了疑问,“娘?” 孩子尚在咿呀学语的幼年,其意自然是在问,“你是不是我娘?” “来!孩子,让娘抱抱!”岳思鸾蹲下身,对着满儿张开双臂,泪水涔涔流下。 “娘!”满儿终于扑在了岳思鸾的怀里。 再有一声“轰”响,该是满儿进入石穴的通道也被石门封堵。 “岳小姐?”声音从一个半尺见方的石洞内传来,是那蒙面女子。她道:“你们的生活用度都会从这个小孔里送进来。里面的每间石屋都有一块可以滑动的石板,只要拉开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你想想看,我们是不是为您考虑的很周到?” 岳思鸾紧紧的搂着满儿,泪水无声,自然也不应答。 女子又道:“我们为您做了这么多,您是不是也该为我们做些事情?” 阿四凑在洞口,道:“你要我家小姐做什么?” 女子道:“写两封信,一封给杨腾,一封给岳逍遥。” 阿四道:“写些什么?” 女子道:“女儿不孝,已带满儿归隐山林。待满儿成人,自会归返。还请父亲大人切勿挂念。给杨腾的信改成儿媳。就这么简单!” 阿四看向岳思鸾,岳思鸾淡淡的笑了笑,道:“既然你们把满儿还给了我,我自然会写的!” “那就好!”女子的脚步声远去,再又返回,道:“岳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岳思鸾道:“影子门!” 女子道:“凭您的眼力,即便我蒙上了脸,再见到我的时候,你一样可以认出我。是不是?” 岳思鸾道:“当然!” 女子“呵呵”一笑,道:“我脸上的面巾不是挡给您的,而是挡给别人的。真有一天,您出了这间石穴,即便您认出了我,我也可以凭借这条面巾矢口否认。” 岳思鸾叹道:“我知道!” 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冷,道:“你真的以为你还出得去?” “或许!”岳思鸾道:“或许有一天,你们会放了我们母子俩!” 女子道:“你是说杨腾和岳逍遥都已经不在,你对我们已无威胁的时候?” 岳思鸾道:“到了那一天,你们也可以杀死我们!” 女子道:“或许……”她只留下了两个字,随后便没有了声音,便连离去的脚步声也没有。 灶房里应有尽有,阿四跑去烧了壶水,沏了一壶茶。 紧挨灶房的应该是间饭厅,因为这里摆着一张石桌,三张石凳。 岳思鸾牵着满儿的手,拉开了饭厅石壁上可以滑行的石板。一条七八尺长,宽不足一寸,深达一丈的缝隙显露出来。除了经由外面涌入石穴的清凉空气,唯一可见的便是漫天星斗。 阿四端来茶壶、茶杯,又再跑回灶房,说要翻炒几个小菜。 岳思鸾抱着满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满儿的小手伸了上来,伸在她的唇边。她微张朱唇,将满儿的手指含在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儿歌。 阿四听到了她的哼声,眼中有泪水滑落。 青笋、冬菇、爆炒鸡丁…… 六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摆上了桌。 岳思鸾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阿四,道:“坐吧!” 阿四摇了摇头,道:“阿四在灶房留了菜,等小姐和小少爷用过了饭,阿四去灶房吃。” 岳思鸾也不强求,夹了一片青笋,送入满儿嘴里,笑眯眯的问:“好吃吗?”满儿一边嘟着小嘴,一边点着头。岳思鸾道:“这是阿四伯伯抄的青笋,是娘最喜欢吃的东西。” 满儿在盘中抓起一片青笋,递给岳思鸾。岳思鸾含在嘴里,道:“真香!满儿真乖!” 阿四但觉鼻子发酸,眼睛发湿,急忙跑去灶房。抓起一个坛子,拍开封泥,一口气喝下半坛子烧酒。而后靠在石壁上,缓缓滑下,坐在了地上。 石壁上的凿痕清晰可见,崭新的石穴乃是为岳思鸾特意修造。 杨乐已死,影子门的最大威胁便是岳思鸾,难怪他们要煞费苦心。 岳思鸾或许已经明白,杨乐的死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可她已经不愿去想,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与她再无瓜葛。她要的只是满儿,那才是她的唯一! 第二十二章:百口难辨(一) (一) 有风,风吹树梢,哗哗作响。 风吹树梢的声响传入邱家庄,传入邱家庄议事的大堂,传入坐在堂首的“铁笔判官”邱寒天的耳中却变成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嘲笑。 “呵呵……呵呵……”明明是风经树梢发出的声响,听在邱寒天的耳中偏偏化作嘲笑声声。 每一阵寒风吹过,邱寒天的脸色就愈加阴沉。 或许不是寒风,而是因为女儿的解释。 邱兰还在解释,完全没有发现父亲脸上慈爱的神色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阴冷可惧的容颜。 “嘭……”的一声,邱寒天手中的茶碗爆裂开去,茶水溅了满身。 邱兰收声,终于看清父亲冰冷可怖的脸,怯怯的道:“爹?” 邱寒天面带冷笑,“嘭”的一声将茶碗的碎片拍在茶桌上,恨恨的道:“你说我给他们送去烧鸡、烧酒、还封了一百两银子?那你应该再等等,我会把你三娘也送过去,陪他美美的睡上一觉。” “爹!”立于堂下的邱兰娇叱一声,跺了跺脚,道:“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信,我不相信陆槐会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邱寒天叹道:“爹也不愿意相信。但连他的五位兄弟都可以站出来证明,是他从‘翠香楼’带走了三娘。而在爹的外宅,是爹亲眼看见他光着身子从你三娘的床上爬了出来,跃窗而逃。他的五位结义兄弟会陷害他?爹会陷害他?” 邱兰思虑良久,道:“三娘呢?我要她当着我的面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邱寒天压制着心头的怒火,缓缓呼出一口气,道:“三娘中了迷药,还未醒来。等她醒来,会有弟子把她带过来。” 邱兰眉头一挑,道:“中了迷药?” “靠迷药爬上女人的床!”邱寒天的眼中射出凶光,道:“别说正派弟子,就是邪派中人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深感为耻!” 邱兰默默摇头,道:“既然是邪派中人都不耻的卑劣行径,我更不信陆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可以不相信爹的眼睛!”邱寒天叹了一口气,道:“爹被江湖上的朋友恭称为‘铁笔判官’,自然不会轻易冤枉一个人。三娘和陆槐可以在这里当面对质,你可以旁听!” “庄主……”随着一声惊呼,堂门被撞开,两名护院扶着一个负伤的弟子闯了进来。 邱寒天似乎已经察觉出什么,紧握拳头,缓缓站起身,道:“三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他在外宅留有四个弟子,两个丫鬟。一为保护,二为照顾。只等三娘醒来,便会将其接回庄中。而今三娘与丫鬟并未同返,四位弟子也仅回一人,且身负重伤。可想外宅定然发生了变故。 负伤的弟子断断续续的答道:“那个……迷倒三娘的人……返了回来,他武功很高……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三娘被他灭了口!” 邱寒天的眼睛骤然收缩,冷声道:“既然是灭口,你怎么还能活着逃回来?” 负伤的弟子流下了屈辱的泪水,道:“弟子害怕,中了他一剑……躺在地上装死,他走的匆忙,没有发现!” 邱寒天道:“你确定是迷倒三娘的那个人?不会认错?” “弟子绝不会认错!”负伤的弟子肯定的道:“就是他化成灰,弟子也能认出来!” 邱寒天点了点头,道:“抬下去养伤!”手臂一挥,负伤的弟子被两位护院抬下。 邱兰看来,道:“是他?” 邱寒天一步一步踱去,关闭堂门,返回邱兰身前,道:“年轻人难免犯错,所以为父还给他留有了余地,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三娘也是刚刚赎了身,还未被为父收为妾室。为父希望他知错能改,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弄得身败名裂。只要他肯坦然面对,不管他是酒后失德,还是色迷心窍,为父已经打定主意,让他把三娘收作妾室也就罢了!”“爹?”邱兰面带惊色,自是不敢相信邱寒天竟有如此想法。邱寒天摆摆手,叹道:“我已经给他的五位兄弟传去了话,就是希望他能主动前来说清此事,可他……” “不对!”邱兰心中一醒,道:“他刚刚还在城里和老叫花子喝酒,又怎么能跑去外宅杀人灭口?” 邱寒天双目微睁,道:“你是说……有人在陷害他?”再又摇头,“此事倒也好办,派人去城中查一查,如果他始终与那些叫花子在一起,不曾离开,事情也就清楚了!” “不!”邱兰的脸上出奇的平静,道:“不用派别人,我要亲自去问一问老叫花子。” “也好!”邱寒天猛的窜出,将刚刚闭合的房门拉开,道:“走!为父陪你一同去!” 大年三十的夜晚,邱家庄没有了鞭炮齐鸣的热闹,没有了推杯置盏的欢愉。一只只代表着喜庆的大红灯笼正迎风呜咽,似乎在向着庄内的众人宣泄着心中的不平。 两匹快马,似离弦之箭一般射出了庄门。 西城脚下,破庙。 三十里路,邱兰一直在扬鞭催马。一声悲鸣,坐下的骏马经不住长途奔袭,突然扑倒,竟被累死在破庙前。 坐骑骤然毙命,邱兰不防,飞身摔出。但见邱寒天飘身掠出,抢在邱兰坠地之前蹬出脚掌,轻踏在她的小腿上,手指一勾她的肩膀,将她扶正。而后携带着她在地面上奔出三步,终于稳稳的止住身,在破庙前站定。 庙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竟是邱兰的丫鬟——小秋。 破庙里燃着三堆篝火,借着火光,邱兰看到了小秋的脸。 小秋的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失神的双眼透露出极度的恐惧与震惊,直勾勾的看向庙内。 两人两骑的来到,骏马毙命前的凄厉的嘶鸣,竟然没能将失神的小秋唤醒。 邱兰顺着小秋的目光看去,赫然得见数十名乞丐皆已身亡,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破庙中。 老乞丐早已气绝,但却瞠大了双目,一手拎着只鸡腿,一手捏着酒壶,端坐神坛。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表情。 他的眉心正中有一处剑伤,伤口下面流出一滴血,血滴凝固在鼻梁正中,使得这种诡异的表情之上再又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邱寒天依次看过一众乞丐尸体上的伤口,最后站定在老乞丐身前,叹声道:“剑穿眉心,血行一线。正是陆槐家传的‘钻心剑’!” “不可能!”邱兰瞋目狂呼,叫道:“不会是他,他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邱寒天道:“杀人灭口,不是他又会是谁?” “小……小姐!”小秋颤声呼唤。邱兰猛的转头看去,却见小秋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不!”邱兰似乎猜到了她想要说些什么,尖声叫着,摇着头,眼中同样涌现泪光。 “小秋!”邱寒天的目光从老乞丐的尸体上移来,严声发问:“你怎么在这儿?” 小秋的脸上依旧带着惊恐之色,喃喃道:“他们说……陆少侠对三娘……对三娘无礼。小秋不相信陆少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所以跑来寻找他和老叫花子,希望他们可以亲自到庄上走一趟,向老爷解释清楚三娘的事。可……可……”她像是看到了一副恐怖的画面,脸上的惊惧之色更甚。 邱寒天追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秋惊魂未定,浑身一颤,道:“我躲在暗处,看到老叫花子坐在哪儿喝酒吃肉,陆少侠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就站在老叫花子的面前。老叫花子问了一句,‘臭小子?你不是走了吗?’陆少侠突然拔出了剑,一剑便刺中了老叫花子的眉心。紧接着……他一剑一个,”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庙内众乞丐的尸体,“把这些乞丐都给杀了!” “小秋”邱兰的泪水在脸颊上流淌着,失魂落魄的喃喃道:“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小秋陪伴着垂泪,默默的点头。 邱寒天道:“陆槐什么时候离开的?走的哪条路?” 邱兰指着东去的小路,道:“他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邱寒天双眼一亮,道:“东升客栈!” 第二十二章:百口难辨(二) (二) 清晨,“东升客栈”的烟囱里飘散出淡淡的青烟。 东来的路上,必定要路经这间客栈。 一架马车从山路里奔驰而出,停在客栈外的空地上。 驾车的是邱寒天,鼻孔中喷出的热气遇冷凝结,使他的眉毛、鬓须上挂满了霜雪。 四匹快马拉的大车,趁夜奔袭,马车已经在山路上赶出五百多里。 邱寒天双耳轻动,只听到车厢里女儿与小秋轻微而又匀称的呼吸声,二人睡得正香。 四下无声,东升客栈里更是静得出奇。 渺渺青烟,其中竟然充斥着一股血腥的气味。 邱寒天的眼中突然精光大盛,冷峭的寒风中立时升起一股肃杀之气。 “爹?”邱兰已经醒来,自车窗中探出头来,道:“您怎么不进去找他?” 邱寒天叹了口气,道:“他已经离开了,而且在离开之前杀光了里面所有的活口!” 东升客栈里确实已经没有了活口,楼下七具尸体,包括掌柜一家四口、一个厨子、两位小二。楼上四具尸体,看他们的装扮,该是入住的客人。 所有的人都被一剑毙命。 一剑刺穿眉心,血行一线。正是陆槐的父亲陆正英的成名绝技——钻心剑。 (三) 一辆牛车“咯吱吱”的行进在乡村中的雪路上。坐在车上挥舞着鞭绳的正是陆槐。他的气色不错,嘴角上挂出的微笑毫无遮拦的表露出内心的欢愉。 车后拉着米、肉,每经过一家农户,他就要下车叩门,拜过新年,奉上米肉。 车上的米肉尚有少半,却见王辰带着两位“神剑山庄”的弟子急急赶来,拦在路前。 看到王辰的一张苦瓜脸,陆槐笑道:“大过年的,你小子怎么苦着一张脸?” “二爷!”王辰示意两位弟子接替下陆槐,道:“大爷已经回庄,正在找你,说有要事相商。” “噢?大哥每年都要晚饭的时候才能赶回庄来,今年回来的倒早!”陆槐显得有些意外,跳下牛车,将鞭子交与庄内弟子,道:“该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王辰支支吾吾的道:“二爷回去见到大爷也就知道了!” 书房。 陆川、丁聪、王越、梁贵、韩文五位庄主围在一张桌子旁喝茶,一个个垂着头,谁也不肯出声。 岳乘风坐在书桌后,脸色很是难看。 王辰让进陆槐,关闭房门,守在门外。 “天可真冷!”陆槐搓了搓手,捂着双耳,道:“不是有事情要商量吗?怎么不去议事堂,却都跑到书房喝起茶来了?” “二弟!”岳乘风唤了一声,瞥了瞥桌旁空闲着的一张椅子。 “大哥?”陆槐坐在他的对面,道:“出了什么事?” 岳乘风盯着他,道:“你昨天去了‘翠香楼’?” 陆槐咧开嘴笑了起来,指了指围在茶桌旁的一众兄弟,道:“过年了,兄弟们喝喝花酒,找找乐子。” 岳乘风叹道:“你是不是带走了一个姑娘?” 陆槐尴尬的点着头,道:“是,我是带走……”“你知道她是谁?”岳乘风打断了他的话。陆槐一愣,道:“她是谁?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岳乘风正色道:“你把她带出去过夜了?” 陆槐偷偷一笑,道:“大哥!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一代剑侠,自该有美人投怀送抱,到手的美人要是被她跑掉……”“够了!”岳乘风再次打断他的话,道:“现在不是吹牛的时候,我要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有没有碰她?”陆槐面带尴尬,叹息一声,道:“没有!” 岳乘风紧绷着的脸略有缓和,轻轻点点头,道:“这么说,你也没有见到你未来的岳父邱寒天邱庄主?” 陆槐再又发愣,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见他干什么?这种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那还了得?!” 岳乘风道:“那你说说,你把那个女人带去了哪里?” 陆槐道:“不是我带她走,而是送她回家。她指路在前,我陪着她去了一处宅子。” 岳乘风道:“你有没有进入那处宅子?” “没有!”陆槐急忙摇头,肯定的道:“我只是把她送到了那处宅子的大门外,我连大门都没敢进。” 岳乘风皱起眉头,道:“可邱老庄主却说他看到了你,还说你当时就睡在那个女人的床上,被他撞见以后,光着身子破窗逃跑了!” “胡说!”陆槐反驳了一声,再又满脸疑色,回问道:“谁说的?邱老庄主?” 岳乘风的语气显得有些严厉,道:“你可知道你从‘翠香楼’带走的女人是谁?”“是谁?”“她是被你未来岳父邱寒天邱庄主刚刚赎了身,准备收了房的小妾!” 陆槐面带惊愕,张着嘴,直着眼睛看来,喃喃道:“我……我……我岳父的小妾?” 书房连通内室的屏风后转出三个人。一男两女,男的正是陆槐未来的岳父大人邱寒天,女的一是陆槐的未婚妻邱兰,一是邱兰的丫鬟小秋。 得见三人,陆槐的眼睛依旧发直,可嘴巴却再又张大了几分。 邱寒天的脸色阴沉而骇人,冷冷的道:“你昨夜可是住在‘东升客栈’?” 陆槐木呆的站起身,老老实实的答道:“是!小婿昨夜确在‘东升客栈’落脚。” “在那以前,你曾在西城的破庙与一群叫花子吃肉、饮酒?” “不错!” “赶去破庙之前,你去过邱某的外宅?” “是!自从离开‘翠香楼’,小婿便将那个女人送去了岳父大人的外宅!” 邱寒天踱步靠近,贴着陆槐的身子行过,落座于本属陆槐的椅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说,你昨夜先在‘翠香楼’饮酒,而后将三娘送去了我的外宅,再跑去破庙同那些叫花子喝酒,最后赶到‘东升客栈’睡了一觉?” 陆槐的脸上充满了疑色,怔怔的点了点头。 邱寒天继续道:“那么我来问你,‘东升客栈’的掌柜一家、厨子、小二还有四位入住的客人,共计十一条人命,是不是出自你手?” 陆槐瞪大了眼睛,吧嗒吧嗒眨了两下眼皮,急忙摇头。 “你可以不认!”邱寒天阴着脸点了点头,道:“我再来问你,西城破庙里的一众乞丐是不是你杀的?” 陆槐脸色大变,惊声道:“老叫花子被杀害了?什么人下的手?” 邱寒天冷“哼”了一声,叹道:“如果没有人证,仅看你现在的反应,邱某几乎可以认定,你的确是被人冤枉的!” “我?”陆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岳父大人?您的意思……是我杀害了老叫花子?” 邱寒天指向小秋,道:“小秋会冤枉你吗?” 陆槐看去,一脸疑色,“小婿并不认得这位姑娘!”对小秋道:“这位姑娘?陆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无故中伤于我?” 小秋的脸上满是委屈,怯怯的看向邱兰,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了出来。 邱兰拉住她的手,寒下脸,对陆槐道:“小秋是我的丫鬟,她六岁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她不会冤枉你,更不会骗我。” 陆槐剑眉一挑,气道:“小秋?你亲眼看到我杀害了老叫花子?” “陆槐?”邱寒天暴喝一声,道:“现在看来,就连你我在外宅的一遇,你也要否认了?” 陆槐道:“岳父大人!小婿的确不曾在您的外宅见到过你!” 邱寒天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三娘和外宅的那些丫鬟、弟子也都不是你杀死的喽?” 陆槐的心底冒起一股凉气,试探着道:“岳父大人该不是又有什么人证了吧?” 邱寒天道:“好一个杀人灭口!可惜,你没有做干净,留了个活口!那个活口可以证明,凶手就是在外宅被邱某撞破好事,光着身子,破窗逃走的淫贼!” 陆槐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道:“幸好我不是那个淫贼。” 邱寒天瞪眼看来,道:“邱某亲眼所见,可以证明你就是那个淫贼!” 陆槐吞下一口唾沫,道:“岳父大人?你亲眼所见,我是淫贼?” 邱寒天道:“你用迷药迷倒了三娘,趁她神志不清,在我的外宅奸污了她。而后被我撞破,你慌不择路,光着身子破窗而逃。你敢否认吗?” 陆槐眨着眼睛呆愣了片刻,道:“岳父大人!小婿必须得否认这件事。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您亲眼所见,小婿的确没有做过!” 邱寒天呼出一口恶气,道:“邱某被江湖上的朋友恭称为‘铁笔判官’,这‘判官’二字便是指邱某对人对事公正无私,绝不会随随便便冤枉他人。陆槐!请你现在脱下衣衫,屋内诸位可以见证,你的后腰上是不是生有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 “邱庄主!”一直垂头不语的岳乘风站起身,拱手道:“这里有女眷,要陆槐脱下衣衫多有不便。如果前辈信得过乘风,乘风可以带他去内室进行查看,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请!”邱寒天喝了一声,扭过头去,默默的生着闷气。 岳乘风将陆槐拉到屏风后,刚刚进入内室便压低声音道:“是谁害你?” 陆槐一愣,道:“大哥?你是说……” 岳乘风道:“像你身后生有黑痣这样的私隐之事,除了我们兄弟七人,只有庄内几个亲近的弟子才会知晓。凶手假扮你作恶,定然在庄内安插了内线,否则不会连这样的私隐之事都装扮的丝毫不差。” 陆槐激动的道:“大哥?你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废话!”岳乘风斥了一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哥还不清楚吗?像那样残杀无辜,淫.人妻女的恶事,即便是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去做你也绝不会答应!” 陆槐想了想,道:“有人要害我?!”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惊叫,“不!那人或许是为了邱寒天的家传绝技,‘穿喉七杀手’!” “或许!”岳乘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邱庄主曾经有言在先,待你与邱兰小姐成婚之日,他会把判官笔的‘七杀’绝技作为邱兰小姐的嫁妆传授与你。那人所以设计陷害你,很有可能是为了邱庄主的‘七杀’绝技!” “乘风?”室外传来邱寒天颇不耐烦的催促声。 “你先出去躲躲!”岳乘风叹道:“事情没有查清以前,你最好找个安身之所暂时避一避风头。有什么消息你可以捎信回来,但绝不可以泄露你的藏身地点。你要记住,庄里的内线可能是任何人,就连我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我不走!”陆槐犯了倔脾气,道:“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对得起天地良心。我若是走了,岂不被人误以为是畏罪潜逃?” 岳乘风道:“现在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都证明你就是凶犯,你现在走出去,邱寒天完全可以当着我们兄弟的面就地将你处死。你需要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在这以前,你首先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暂且躲躲又有何妨?” 陆槐忧心忡忡的道:“我这一走,江湖正派人士必将视我为武林败类,竞相擒杀我而后快!” 岳乘风拉着他的胳膊来到窗边,道:“顾不得许多了,事情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眼下还是保住性命要紧!”轻轻推开窗,对着陆槐点了点头。 陆槐一声叹息,脚下一动,已然由窗口荡出。 第二十三章:暗室 阳春三月,草长鹰飞,绿柳红桃。 唐老太太的右手因为严重腐烂,难以保全,已被齐腕切除。百日调养,伤口结痂处慢慢生出新肉,将失去手掌的腕口包裹了起来。 腕口停止换药的第三天,唐老太太第三次来到了唐门老太的房中,坐在厅内的太师椅上,等候老太的接见。 先前两次,她来得早些,唐门老太刚刚晨起便被她堵在厅中。可老太借口唐门有要事需要打理,匆匆离去。接下来便是老太的贴身丫头一一来到,端来香茶、点心、水果,小心伺候,但老太却一去不返。 事不过三,唐老太太原本便无意强人之难。此次她带来了唐善,收拾好了包裹。如果老太再行推脱,她也不再相烦,打算带着唐善一同离去。 半个时辰过去,内室中没有一丝声响。唐老太太终于无法端坐,站起身来,轻声唤道:“老太?老太?” “人不在!”唐善已经跑去了老太的卧室,站在门口向奶奶回应。 唐老太太教训道:“这般没有规矩,老太的房间也敢乱闯,于老先生是怎么教你的?” 唐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又向内厅看去一眼,经由原路返回。 内厅到外厅的走廊当中设有一间暗室,无门,只是拉了一张黑布相隔。 唐善随手掀开布帘,向内窥去一眼,再又放落布帘,窜回到奶奶身边。 似乎是因为他的举动过于失礼,唐老太太的脸色很是难看。 唐善本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刚刚站到奶奶的身边,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呆呆的问:“奶奶?爷爷的名讳怎么称呼?” 唐老太太不知他因何由此一问,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道:“你爷爷叫唐继业,怎么了?” 唐善回手指了指挡有布帘的暗室,道:“里面是一处佛堂,供着一个牌位,牌位上写着‘家兄唐继业之牌位’!” 唐老太太脸色一变,道:“你可看得清楚?” 唐善点着头道:“没错!” 昏暗的佛堂,两尺高的牌位,两盏长明灯。 唐老太太挎着包裹,默默的站在牌位前,喃喃道:“你爷爷怎么与老太的兄长同名,天下会有这样的巧事?” “该不会是……”唐善猜测道:“爷爷该不会是唐门老太的亲哥哥吧?”话刚出口,他自己也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唐老太太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你爷爷大字不识一箩筐,丁点儿武功也不懂,怎么会是唐门的少爷?” 唐善显得心事重重,叹道:“这件事……奶奶还是当面向老太问清楚为好!” “姑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急着把我从‘仙剑门’找了回来?”这是唐元霜的声音,经由厅门外传来。 “跪下!”这是唐门老太的声音,听她的声音,她已经进入了厅中。 “姑妈?我犯了什么错?”唐元霜的声音之中带着委屈。 “闭嘴!”唐门老太的声音之中透着严厉,道:“我让你去鹰嘴峰是向岳逍遥求教的,可你呢?你先对唐老夫人不敬,任由宣儿招惹杨腾,又迷恋岳逍遥,竟然还白白错过了向岳逍遥请教剑法的大好时机!” “姑妈!别听旁人乱说,是岳大侠看不起我们唐门中人,不肯指教元霜!” “胡说!自从你返回唐门我就等着你来向我禀明此行的经过。可你有事没事总往‘仙剑门’跑,明里是去看宣儿,实际是在躲着我。现在我已经把这件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你竟然还敢对我胡言乱语?” “我……我……”唐元霜吞吞吐吐的道:“我当时也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曾经有恩于我们唐门,她的儿子又的确犯了我们唐门的忌讳,所以我才会那么做。宣儿并不认得杨腾,要不是我在一旁多加阻拦,恐怕她还不会那么容易作罢呢!岳思鸾……姑妈!您是没见过鸾儿小姐,任谁见了都得失魂落魄,我……” “够了!不中用的东西!”老太喝斥一声,道:“唐中清点过藏药房,发现里面少了一粒金蚕的种子。我查了出入记录,那粒金蚕种子竟是被你取走的。我来问你,唐门的祖训你可还记得?” “记得!” “背!” “先人愚钝,造蛊图富,与人为祸,有违天理。但凡唐门子孙,终身不可造蛊!” “难得你还记得我们唐门的祖训!可你明知故犯,你自己说,我该如何惩治你?” “姑妈!元霜造蛊既不为图人钱财也不为毒害他人,只是不想唐门的造蛊秘技就此失传,所以才来相试。元霜自认为造蛊无错,不该受罚。” “哼!”唐门老太冷哼一声,道:“不为毒害他人?那你的金蚕到哪里去了?” “没……没造出金蚕蛊,金蚕刚刚孵化出来便被其它毒虫吃掉了。” “是吗?那我再来问你,唐门的造蛊之法是如何记录的?” 唐元霜答道:“百虫入瓮,经年而开,一虫尽食诸虫,此虫之名即为该蛊。” “金蚕蛊在天下蛊毒之中排名第一,请问二少爷,是什么样的毒虫竟然可以把金蚕也吞食下去?” “这……这……”唐元霜吞吞吐吐,无法作答。 又听唐门老太道:“让姑妈讲给你听吧!你先后造了蛇蛊、蜈蚣蛊、蛤蟆蛊、蜥蜴蛊、蜣螂蛊、蚂蝗蛊、草蛊和挑生蛊,最后造了金蚕蛊。你将这九只蛊虫放于瓮中,藏在床下,历时九日,终得金蚕。是不是这样?” “姑妈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元霜无话可说!” 唐门老太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造出金蚕,但自知此物遣之极难,水火刀刃皆不能伤,更知金蚕若成,反噬其主之害。为求自保,你将金蚕弃之路旁,嫁与他人,可是这样?” “是!” “你可知你那金蚕嫁与了何人?” “不知!” “你那只金蚕嫁与了唐老夫人的孙子唐善!” “谁?唐善?”唐元霜的声音里充满了惊疑,道:“就是那个老太婆不知在什么地方捡来的叫虎子的野孩子?这怎么可能?金蚕百日以前便该变为成虫,成虫反噬其主,他怎么还能安然无恙?” “他先以金蚕护身带着唐老夫人闯过了我们唐门的‘千仙洞’,又当着我的面把你造出的那只金蚕吞了下去。要不是这样,我真还没有察觉你在暗中造蛊!” “不可能!”唐元霜在惊叫,道:“金蚕乃是天下第一蛊毒,他怎么可能吞在腹中还能保命?” “你记不记得造蛊秘笈最后的四个字……妖不胜正!” “元霜记得,可……可……” 唐门老太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只金蚕险些毁掉了我们唐门数百年的基业?” “姑妈?一只金蚕为何会闯出这样的大祸,元霜不知,还请姑妈教诲。”听唐元霜的声音,似乎心中很不服气。 又听那唐门老太道:“你应该知道,唐善早已被邪派魔头杨腾所看中。如果你的金蚕害死了他,杨腾一为收徒不成,二为狗屁不通的‘御剑录’没有了线索,一定会来唐门找我们的麻烦。真到了那时,唐门上下七百余口岂不要大祸临头?” 唐元霜解释道:“元霜只想将金蚕投在路旁,外嫁他人,以避蛊虫反噬之祸。若知此为会给我唐门带来灾祸,元霜宁肯身受蛊虫反噬之苦,也不会将金蚕嫁出。” 唐门老太叹了口气,道:“你呀!学艺不精,丢人现眼!金蚕虽毒,却也可解。以樟木屑煎汁饮下,便可吐出。不必嫁出害人。” “啊?”两记惊呼,一声来自唐元霜,另一声却是来自唐善。 唐门老太闻声一凛,厉声喝道:“谁?” “我!”唐老太太应了一声,单手端起佛堂内的牌位,拨开暗室的布帘,颤颤巍巍行出。 唐善跟随在奶奶身后,刚入外厅便看到唐门老太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 唐元霜跪在地上,扭头看来,满脸皆是惊骇之色。自他懂事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从老太的内室中走出来。 “老嫂子?您……”唐门老太的目光落在唐老太太捧出的牌位上,声音噶然而止。 “老太?”唐老太太将牌位捧在怀中,道:“先夫的牌位为何供奉在你的佛堂之中?” “这……”老太面露难色,无言以对。 “真是可笑!”唐老太太叹道:“老婆子原本还寄希望于老太为我那冤死的十三个儿子复仇,可刚刚听了老太的一番谈话,杨腾不来找唐门的麻烦已经是老太的幸事。现在看来,要老太替老婆子复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老太面带尴尬,歉声道:“老嫂子!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唐老太太叹道:“老太不必为难,老婆子这仇不报也就是了,就此告辞!”抓着怀中的牌位递向老太,一拉唐善,转身便要离去。 “嫂子!”老太一声悲呼,“扑通”一声,跪在唐老太太身前。 第二十四章:陈年旧事(一) (一) 眼见姑妈对着唐老太太跪拜,唐元霜脸上的惊骇之色更甚,直着眼睛看了看唐老太太,再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姑妈,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没能吐出口来。 唐善眼见此景,轻声叹息。 一声叹息,唐老太太已经明了,先前在佛堂之中的一番猜测竟然被他不幸言中。 唐老太太默默的将先夫的牌位放在茶桌上,转回身,一行老泪流淌在脸颊上,伸手扶起老太,道:“妹子!真没想到,先夫竟然是唐门的少爷,你的亲哥哥!” 老太搀着唐老太太坐在上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道:“要不是因为我,大哥也不会被爹赶出唐门……”她的手中捏出那颗变质的药丸,双眼渐渐湿润。 风不大,但很凉,已深秋。 山顶,竹林。 十丈方圆的一片空地。 唐老爷子手中握着一根翠竹杖,在他对面站着一个年青人,一个手持“锟铻”宝剑的青年男子。 唐娇躲在竹林中,远在十丈之外,一身翠绿的衣裙已然将她融入在竹海之中。 唐老爷子自然是唐娇的父亲,而那位手持“锟铻”宝剑的青年男子却是杨腾。 唐老爷子手中的杖剑并未拔出,脸上尽是傲色,狂声道:“江湖后辈,根本不配老夫拔剑。” 杨腾挑了挑眉毛,叹道:“先前来的八位也是这么说!难道你们唐门中人都只是些空口说大话的废物?” 唐老爷子脸色有变,道:“年轻人,老夫并不想欺辱你这样一个江湖后辈,此次前来应约,不过是想带回八位同门。你若还敢口出不敬,当心老夫辣手无情,取你性命!” 杨腾脚下一动,勾出一根麻绳,抓在手中,脸上泛起冷酷的笑,道:“这八个人自不量力,私下跑来代替前辈赴约。晚辈已经代替前辈教训过他们,先辈现在就可以带他们回去!”说着话,他的手臂一抖,那条麻绳绷直如枪,向着唐老爷子刺去。 唐老爷子侧身避过射来的麻绳,脸上神色又变,却是麻绳的后端竟然带出八颗血淋淋的人头。 杨腾大摇大摆的行上,一颗一颗摆弄着人头,再将系在麻绳上的头发解去,将人头在唐老爷子的面前一字排开,道:“前辈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带着他们回去!” 唐老爷子瞪眼看来,道:“比武较技,刀剑无眼,难免相伤。可你也用不着把他们八个全都杀死吧?” 杨腾笑道:“这些人根本不配使剑,晚辈此举乃是顾及到前辈的名声,蜀中唐门的脸面,怕他们在江湖中丢人现眼,所以才取下他们的性命。晚辈一心为前辈着想,前辈应该感激晚辈才是!” “不错!老夫的确应该感激你!”唐老爷子的手握在了杖剑的剑柄上。 杨腾摇头轻叹,道:“前辈心浮气躁,并未准备好这一战。以晚辈愚见,我们还是另择他日吧!” 唐老爷子盯着他的眼睛,道:“依你的意思,此时比剑,老夫未必是你的敌手?” 杨腾道:“前辈定力不足,眼见八位同门身首异处,心神已乱。此时尚若比剑,怕是不出三十个回合,前辈便要在晚辈的剑下丢掉性命!” 唐老爷子道:“当真?” 杨腾道:“如果前辈不信,可以一试。” 唐老爷子道:“老夫只出一剑,如果你能接下,便是老夫败了!” “只出一剑?”杨腾轻笑,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道:“前辈该不是在同晚辈开玩笑吧?” “你看老夫像是在开玩笑吗?”唐老爷子冷声道:“但老夫也要如实相告,虽是一剑,可老夫还会同时射出八种暗器,你要小心。” 杨腾的脸上突然泛起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惋惜、像是疑惑、又像是悲哀。他摇着头,背转身,一步步远离,叹道:“不用比了!” 唐老爷子一愣,道:“为什么?” 杨腾道:“难道您不知道,真正的剑客比剑,只要一剑就已经足够。如果您想以暗器取胜,您又何必同时射出八种暗器,只要您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一支暗器就可以夺去晚辈的性命。” 唐老爷子默不作声,沉思良久,道:“不错!老夫对此一击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 杨腾在竹林边站定,依旧背对着他,道:“您对自己的剑法和暗器没有信心,怎么可能战胜晚辈?” 唐老爷子突然一声狂吼,飞身窜出,一剑分八式,再又同时射出八种暗器。 但他所对的并不是杨腾,而是一棵翠竹。 八段竹筒飞舞在半空,每一段竹筒之上又都携带着一支暗器。像这样山崩海啸一般的绝世武功,任谁亲眼目睹都要为之色变。 唐老爷子已经不见,又听一声长啸,人已在山下。 唐娇没有看到杨腾出剑,但却看到飞舞在半空的八段竹筒突然爆裂开来。“啵”的一声,无数支竹片连同那八种暗器似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所激,骤然回返,射入唐老爷子适才定身之地。 唐老爷子如果没有离去,此时必将变成一具死尸。 唐娇看得暗暗心惊,杨腾却已站在她的身前,探头看来,嬉笑不已。唐娇也笑,妩媚而又动人,但在手中却偷偷的捏出了一根钢针。 钢针通体乌黑,其上淬有剧毒。 唐门的毒,天下无敌,见血封喉,立死无救。 杨腾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向着唐娇的手掌瞥去一眼,道:“你该不会以为区区一根钢针就能杀了我吧?” 唐娇将手中乌黑的钢针举在眼前,道:“钢针的确杀不了你,可以杀死你的是唐门的毒药。” 杨腾不屑的道:“在下是来比剑的,对于你们唐门毒药和暗器上的功夫,在下没什么兴趣。” 唐娇嘲笑一声,道:“怕了?” “怕?这可真是杨某生平以来所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杨腾的脸贴近在她的眼前,道:“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只是没有兴趣!” 唐娇将钢针凑在他的眼前,轻轻晃动,道:“可我很有兴趣!” 杨腾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你父亲败在我这样一位无名之辈的手上,传出去一定会有损他的威名,所以你想替他扳回一局。” 唐娇道:“不错!” 杨腾叹道:“可惜,在下只对天下间剑法名家感兴趣,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我动手!” 唐娇道:“你可以开价,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答应。” 杨腾突地一笑,道:“在下正巧有件难事,你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唐娇道:“说来听听?” 杨腾道:“在下曾去蜀山剑派挑战,可惜诸位剑侠均已封剑归隐,不肯相见。但在下听说蜀山剑派代行掌门之职的赵瑾赵大侠与你们唐门已经结下了儿女亲家,不知小姐能否请得赵大侠前来一战?” “可以!”唐娇满口应下,道:“只要你能接下我的暗器,受得下我们唐门的毒药,我就为你把赵大侠约来此地。” 杨腾面有难色,道:“暗器之法,在下倒是略通一二。可是毒药一事……” “放心!若是将你毒死还叫什么比试?”唐娇嘲笑一声,道:“我送给你的毒药只会令人痛苦难耐,只要你能受得了痛苦,时效一过,毒性自解。” 杨腾四路片刻,道:“好!我答应!”竖起手掌,要与唐娇击掌为誓。 唐娇等的便是此时,娇笑一声,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小心我的暗器呦?”抬起玉掌,与杨腾拍过。 “呦?”杨腾轻声惊呼,缩回刚刚与她对击过的手掌,凑在眼前查看。 一时大意,他竟然中了唐娇的暗算,掌心之中隐隐现出一个细小的红色针孔。 唐娇在指缝间捏出一支细如牛毛般的银针,抿嘴冷笑,道:“我已经提醒了阁下,你要小心我的暗器,阁下怎么还会如此大意!” 杨腾不语,寒着脸,默默的注视着掌心的红点。只见那颗红点遇血之后霎时变成了紫红色,一条黑气顺着他的血脉行过腕口。杨腾撸起衣袖,眨眼之间,那条黑气已经窜上小臂。 唐娇叹息道:“你若动作够快,心肠够狠,此时拔出剑砍下你的右臂,尚还有救。可要是等到毒血攻心,怕是大罗天仙也无力回天了!” “不见得!”杨腾绷直手臂,看着上面正顺血脉上行的黑气,笑道:“这样的毒倒也无妨,运转真气便可逼出。”随着他的话语,那条黑气已经开始缓慢下行,自他的掌心中,一线酱紫色的污血溅射而出。 唐娇看得双眼发直,可嘴上却不肯示弱,道:“好手段,这一场算是平手。” “平手?”杨腾怔怔看来,道:“姑娘不是在说笑吧?你的暗器和毒药都已经使过,既然在下无碍,便该是在下获胜才对。” 唐娇摇了摇头,狡辩道:“阁下中了我的暗器,自然先输一招。可你逼出了暗器上的毒药,也算扳回了一局,所以应该算是平手。” 杨腾自然不服,却也不与唐娇争辩,气道:“就依姑娘所说,你我算是平局。还请姑娘再来使出唐门之毒,在下受过也就是了!” 讲到此处,老太长声叹息,道:“我当时真想随便送给他一颗毒药,可又怕毒他不死!”她将手中捏出的业已变质的药物凑在眼前,“所以我才想到了‘百日逍遥散’,却也因此害了大哥!” 第二十四章:陈年旧事(二) (二) 山下,竹林边。 唐继业得到了唐娇留下的口信,如约赶来。 “大哥?”唐娇由竹林中钻出,迎上,道:“带来了吗?” 唐继业面带忧虑之色,道:“唐娇!你应该知道,‘百日逍遥散’是我们唐门禁用的毒药,不可轻动。即便对那些十恶不赦的魔头或是与我唐门有血海深仇的敌人,也要得到父亲的首肯才能使用。” “我知道!我知道!”唐娇随口应付着,伸出手来索要,“快拿来给我。” 唐继业的手中捏出两颗药物,犹豫的道:“这个杨腾虽然出手狠毒,但他只是前来比剑,与我们唐门并无冤仇,也算不得唐门的敌人。我们私自用‘百日逍遥散’来对付他是不是太过狠毒了?” 唐娇瞪着眼睛道:“他杀了我们八位同门,又逼得父亲不战而走。此事若是传入江湖,我们唐门如何在江湖立足?别说是用‘百日逍遥散’来对付他,我看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足为过!”说着话,她掰开唐继业的手指,抢去了一颗药丸。 “喂?唐娇?”唐继业还想说些什么,可唐娇已经掉转身向山顶跑去。 杨腾依旧等候在那里,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有因为漫长的等待而产生任何改变。 唐娇行到他的身前,摊开手掌,挑衅的眼神看去,道:“这是我们唐门秘制的‘百日逍遥散’,你若受得了它的毒性,本姑娘便甘拜下风。” 杨腾用两根手指捏起药丸,定睛看过,道:“我怎么知道吃下这东西以后不会肠穿肚烂,死于非命?” 唐娇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相信唐门。” 杨腾道:“唐门屹立武林数百年,在下自然可以相信。但你代替不了唐门,性命攸关,在下不敢轻信。” “你可以相信!”唐继业走出,站在唐娇的身旁,道:“我是唐家的长子,唐门的后继之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手中的‘百日逍遥散’绝不会毒死人。”他展开手掌,将另一颗药丸托在掌心,“这颗便是解药。如果你无法忍受‘百日逍遥散’带来的巨大痛苦,随时可以认输,唐某自会将解药奉上。” “好!”杨腾将手中的药丸丢在嘴里,道:“我信得过你。”喉咙一翻,已然将‘百日逍遥散’吞了下去。 唐善想起初次见到杨腾时,杨腾曾将奶奶的一口浓痰误认为是唐门的‘百日逍遥散’,而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犹在眼前。想及此处,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唐门的‘百日逍遥散’一定非常可怕,否则杨腾提到它时绝不会那样恐惧。” 唐门老太泛出一记苦笑,道:“唐门的‘百日逍遥散’共有七重药力,七重痛苦。第一重如十指插针,第二重如双目爆裂,第三重似耳骨破碎,第四重似利刃穿心,第五重如百骸具散,第六重似肠穿肚烂,第七重是吸髓噬脑。一旦身中此毒,每日都会毒发七次,其人经历七重痛苦的折磨,必定性情大变,加之耳不能闻声,眼不能辨物,四肢抽搐,痛苦万分,以至哀嚎百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善听得暗暗心惊,追问道:“那次赌局,杨腾是胜是败?” 老太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喃喃道:“他不是人,即便是魔鬼转世也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可他每次毒发却只是哀嚎一声,一日七声,日日如此。你们没有听过他嚎叫的声音,像母狼丢失了幼崽,像苍鹰失去了伴侣,又像是从地府里复出的怨气重重的厉鬼……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种瘆人的惨叫声!” 唐老太太叹道:“有因才有果,善恶自有报。既然先夫曾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他,便也难怪先夫要绝子绝孙了!” “不!”唐门老太面带愧疚,道:“不能怪大哥!是我年少无知,酿成大祸!杨腾熬过百日,‘逍遥散’毒性自解,前来要求我履行先前之约。父亲知道了此事,万分愤怒,却又不能坐视不理,只好亲自赶往蜀山剑派,去求赵瑾赵大侠出山。赵大侠碍于父亲的情面,不好推辞,如约来到,与那杨腾比试了一场……”她垂下头,啜泣有声,“十三剑!赵大侠使出了十三剑,可杨腾却只反攻了一剑。一剑穿心,赵大侠血溅七尺!” 唐老太太摇着头道:“他是受了父亲之请才会下山赴约,父亲自然难以交待!” 唐门老太道:“父亲气得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为了向蜀山剑派有所交待,他迁怒于大哥,把大哥逐出唐门,终身不许他报出唐门的名号,终身不许显露唐门的武功,终身不许用毒!可这根本怨不得大哥,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懊悔。 唐老太太苦笑着道:“经此一事,你终身未嫁,为唐门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功过相抵,妹子也不必自责!” 老太静静的注视着唐老太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忍出口。终于,她正色以对,道:“嫂子!杨腾乃是邪派的天尊,别说我们唐门奈何不了他,就是真能杀得了他,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踏平我们唐门。为了我们唐家老老少少七百余口的性命,为了我们唐门数百年来创下的基业,您……您……您还是作罢了吧!”说完,她站起身,屈膝跪在唐老太太身下,叩首不起。 唐老太太的嘴里嚼着泪水,连声苦笑,道:“罢了!罢了!报仇的事嫂子再也不提……不提了!”拉起老太,“快起来,让下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午饭的时候,唐老太太一直在笑,唐门老太不停的给她夹菜。她并不推让,也不客气,笑呵呵的受下。 可到了夜里,唐善却听到了奶奶的梦话。她没说什么,只是哭着一个一个的念叨着孩子,从“老大”一直到“老十三”…… 唐老太太高高兴兴的过了三天享福的日子,可到了第四天,她却病倒了。大夫前来看过,说是悲愤过度,郁结在胸,以至中气不济所致。若要病情得到好转,顺气理绪的汤药只是辅助。病根在心中,只有远离悲苦、愤怒,以阔达宽容的胸怀静心调养才是根本。 一个死去了十三个儿子的女人若是还能以阔达宽容的胸怀静心调养,那她不该是一个女人,应该立地成佛,或是退而求其次,化身成为一个大慈大悲的菩萨。 白日里有小云照顾奶奶,夜里换成唐善。 一连三天,唐善夜夜守候在奶奶床前,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黄昏的时候,暖风渐渐转为寒气,寒气逼人。 唐善感觉到些许凉意,禁不住捏了捏脖颈处的衣角。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身有纯阳内功护体,隆冬腊月都不曾感到寒冷,乍暖还寒时候,又怎么会有凉意? 唐善没有留意到体内反常的感应,手捧一碗荷叶粥,路经先生的卧房,向奶奶的房间行去。 “先生可以出来了!”那是于良成的声音。 唐善闻声止步,悄悄退回。 “嘿嘿”有人发出一声邪笑,道:“此来蜀中,老夫曾登门拜访,得知于先生再次出山,特来求教。”唐善一愣,脑中飞速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杨腾。 于良成道:“多年未见,杨先生可好?” “好!好!”杨腾应着,道:“老夫此来是为向先生请教一句谒语。” “请讲。”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 “鸟飞鱼跃,万法自然。” “呵呵!”杨腾再又发笑,道:“先生怎么不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于良成道:“自始皇寻求灵芝奇药和仙人至今已有数千年,有史可考的帝王也有三百余位,杨先生可见一人得道成仙?” “他们修的是家国天下,我们修行的乃是自身,岂能相提并论?” “当今道教三千六百家,门徒数十万,你可见一人得道?” “先生之意,那天一真人所言并不可信?” “油枯灯灭,风停云止,此乃自然之理,岂可强求!” “老夫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岂能与那些世俗常人相提并论?” “武者强身,功者健体。武功一道源于身体,与佛家‘不道之道,不修之修’尚存千里之遥,先生还敢说自己并非凡人?” 杨腾沉寂稍许,“哈哈”大笑,道:“于先生不愧为一代大儒,杨某佩服!” 于良成道:“于某不谙武学,不能为先生解释‘御剑飞天’之意,还请先生见谅。” 杨腾叹道:“先生大才,如果投身江湖,必为一代大侠。如果立业于武林,必为一代宗师。可惜……可惜了!” 于良成爽声发笑,道:“同为清泉水,香茶一杯,浊酒一壶。先生痛惜于某为煮茶之水,乃是不明茶之香郁。于某眼见先生融为烈酒,虽然心知酒之醇香,却也要劝谏先生收敛几分狂烈之气!” 杨腾道:“在下杀孽过重。先生这等大儒身具悲天悯人之心,自该恼怒!” 于良成道:“风起云散,大浪淘沙。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生存法则,于某所言只是养生之道,杨先生不要误会!” “承蒙先生指教,在下受益良多,在此谢过。” “不必。” “告辞!” “不送!” “站住!” 唐善听到杨腾向于先生告辞,正要离去,可还未动身,“站住”所指自然不该是他。 可杨腾所唤却偏偏是他。 就在他刚刚准备动身的时候,窗中突然探出一只手爪,抓在他的肩头。 唐善但觉浑身一麻,再也使不出丝毫气力。“嘭”的一声,手爪带着他冲破木窗,将他丢在屋内。 第二十五章:幽冥鬼爪(一) (一) 屋内站着一个人,虽然背对着唐善,可唐善一样可以认出他来——杨腾。 于良成静静的坐在茶桌旁,手中捏着一只茶杯。眼见唐善被杨腾捉进屋中,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却对屋内二人并不理会。 “唐善!”杨腾并未转身,道:“人善被人欺,这个‘善’字取的不好!” 唐善“骨碌”一声爬了起来,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杨腾转过身,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道:“自从你离开‘万杀堂’,凭着东厂的腰牌护送千千儿进了城,直至你雇了牛二的马车赶来蜀中,路遇毛纪,错杀穆寄山,而后带着奶奶闯过‘千仙洞’,并留在唐门读书习字,老夫都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 区区数言,唐善的行踪已经尽在其中,没有丝毫差错,听得唐善暗暗心惊,禁不住道:“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杨腾的神色变得严肃,道:“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拜我为师……”“第二?”唐善打断了他的话。杨腾道:“第二,在老夫面前当场自尽,免得老夫动手,令你多吃苦头。” “第三?” “随我返回清风岭总坛!” 唐善道:“我去做什么?” 杨腾道:“随你做什么!只要你没有被岳逍遥、穆怀宗之流收为弟子,老夫绝不杀你。” 唐善的脸上泛起了笑容,道:“你怕了?” “怕?”杨腾先是一愣,继而点点头,道:“不错!老夫闭关三月,已然醒悟。你小子身体资质极佳,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若得名师指点,日后的修为定会在老夫之上。未雨绸缪,老夫不得不防。” 杨腾武功高强,唐善自知在他手上绝无逃脱的可能,道:“好!我跟你去清风岭!” “不好!”门外传来唐中的声音。 杨腾向门口处瞥去一眼,道:“唐中?你和那些唐门弟子都不是老夫的对手,老夫奉劝你一句,还是请老太出来为好!” “咯吱”一声,房门被人缓缓推开,唐中与一众身背钢刀的唐门弟子出现在门外。 “哼!”杨腾发出一声冷笑。 伴随着冷笑声,四条人影飘入屋内,四杆铁枪骤然杀出。 唐善见识过这些枪手的武功,八十一斤重的大铁枪,犀利的枪法,以四敌一,当有一战。 四杆铁枪仅仅刺出了一枪,快若闪电的一枪。 一枪刺空,杨腾站在了枪手的当中,四面被围。 杨腾神情自若。 唐善呆若木鸡。 四位精悍男子的眼中却已经失去了曾有光芒。“当啷”一声,一支铁枪坠地。紧接着又是三声,四支铁枪尽皆丢弃在地。 围困住杨腾的四位男子相继向后倒去,直至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他们依旧猛睁着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 唐善的眼睛瞪得更大,可他根本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他只看到四位持枪男子冲入屋内,各自向杨腾刺出无懈可击的一枪。但他没有看到杨腾如何反击,更没有看到他如何出手,甚至连四位持枪男子如何丧生在杨腾的手下都没有丝毫察觉。 “小……”唐中自然是在提醒四人“小心”,可仅仅一个“小”出口,四位弟子便已经毙命。他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道:“杨先生果然好手段,眨眼之间便已经攻出四爪,一一抓过他们的死穴。仅凭这一手武功,唐中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口称“佩服”,他当真对着杨腾拱了拱手。但随着他拱起手来,四下里索索有声,近百位弓箭手站在了他的左右,个个张弓搭箭,瞄向门内的杨腾。 箭镞上闪烁着微弱的寒光,看得唐善又再心惊。只怕唐中一声令下,众箭齐发,没能伤到杨腾,反倒祸及自己与于先生。 于良成竟然镇定自若,手捧一部古书,读得津津有味。随手端起茶杯,喝下一小口茶,平静的道:“别怕,大丈夫要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 唐善吞下一口唾沫,道:“是,先生!”可心里却道:“那是吓傻了!” 杨腾背着手,在门口踱了个来回,道:“唐中,老夫此行不是为了找你们唐门的麻烦,而是来找这个小子!”他的手指落在了唐善的身上,“你若识相,马上把你的人撤下去。要不然……别怪老夫大开杀戒。” “你还想杀多少人?”唐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来,站在门前,道:“杨腾?老妇的十三个儿子都已经被你杀了,现在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你能不能发发慈悲,放过我们祖孙俩?” 杨腾瞥去一眼,道:“唐老太太?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唐继业的遗孀。看来那日在鹰鹫岭上,你的那些儿子果然有心谋害老夫,老夫并没有杀错人。可惜老夫还抽了自己……”他顿声不语,眼珠滴溜溜一转,咧嘴偷笑。突然欺身抢上一步,一手抓住唐老太太的衣领,一手挥舞,“噼里啪啦”抽了唐老太太十四个耳光。 唐善眼见奶奶遭受欺辱,先是一愣。骤然之间,他的心头燃起怒火,一个箭步窜在杨腾身后,手中握出短剑,向着杨腾的后腰刺去。 杨腾的身后像是生了眼睛,轻轻一闪,已然避过,笑道:“老夫不能白白抽了自己十四个耳光,今天还给你,我们彼此互不相欠。”转回头,瞪圆双眼,看向唐善,怒声道:“你若再敢从背后偷袭别人,老夫一掌劈了你。” 唐善退后两不,怒声叫道:“好,我现在就要与你比剑。” “你?”杨腾嘲笑一声,道:“再过二三十年,你或许能有资格向老夫发出挑战。可是现在,你根本不配老夫出手。” “善儿!”唐老太太生生咽下一口恶气,道:“记住你的名字,你叫唐善!”她被杨腾抽打了十四记耳光,竟能无恙。脸上也不见手指扇过的印记,看来杨腾只是泄愤而已,无意伤她。 杨腾接去唐老太太的话,道:“连你奶奶都已经放弃了复仇之念,你不过是他们捡来的野孩子,何必为了几条贱命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唐善的瞳孔猛地回缩,道:“我……”“你要怎样?”奶奶抢先打断了他的话,瞪着眼睛看来。唐善咬了咬牙,道:“我要拜他为师!” 唐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吼道:“你敢?” “唐老太太!”唐善竟然对奶奶改变了称呼,屈膝跪地,道:“六年的养育之恩,孙儿在此拜谢了!”叩过三记响头,站起身,“可您并不是我的亲奶奶,拜何人为师是唐善自己的事,不劳唐老太太费心。” “你……你……”唐老太太手指唐善,几乎使出全身的气力叫喊着,叫声撕心裂肺,令人不忍听闻。 于良成将手中的古书放在桌上,站起身,道:“你可以像韩信一样去受胯下之辱,但你如果拜师,就绝不能做出欺师灭祖的忤逆之事!” 唐善点点头,正色道:“学生一定会牢记先生的教诲,还请先生放心。” 杨腾有些激动,道:“你真的肯拜我为师?” 唐善转身相对,“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身下,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额头碰地,“咚咚咚”叩下了三个响头。 “畜生!”唐老太太一声悲呼,摇晃了两下,仰身倒去。 唐善双眼猛睁,身躯轻动,似要起身相扶。可他还是忍了下来,端正身姿,垂下头,默默的跪在杨腾脚下。 “好!好!好!”杨腾连叫了三声“好”,伸手将他扶起,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杨腾的徒儿,我会把一身的武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你。不出十年,我保证你会成为江湖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 唐中已经接住了唐老太太,气道:“老夫人!你捡来的不是一个野孩子,而是一只狼崽子!” “认贼作父!”唐老太太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道:“我没有这样的孙子……让他滚!滚……”唐善闻声,心底微微一颤,几乎也要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唐善?”唐中怒道:“你听到老夫人说的话了?” 唐善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绪,看向杨腾,毕恭毕敬的道:“请师父示下。” 杨腾点点头,站在门边,傲视一众唐门弟子,道:“我们师徒要走了,都给老夫让开。” “杨先生……既然来了,也不急于一时,何不稍等片刻?”唐门老太的声音飘荡在院中。 唐善四下找去,但却并没有看到老太的身影。 杨腾扬声喊道:“唐娇?当年杨某一剑杀死了你的公公蜀山剑派的大弟子赵瑾赵大侠,害得你同赵奎安解除了婚约,孤苦一生。杨某知道你不报此仇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也不必装神弄鬼,现出身来,杨某陪你一战也就是了!” “老身习剑多年,为的便是一雪前耻。可惜老身资质愚钝,自认在剑法之上还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老身的暗器功夫还算略有小成,想使来试试,不知你意下如何?”老太的声音依旧在院中飘荡,却还是不肯现身。 杨腾道:“以老太现在的身手,同时可以发出多少种暗器?” 老太如实回道:“十二种。” 杨腾微微一笑,道:“十二种暗器同时射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我想那一定会非常可怕!” “退下!”随着一声喝令,老太已经站在门外,瞥了一眼唐善,道:“如果你躲得过,我可以让你带他走。但你若是躲不过……” 杨腾“呵呵”一笑,道:“我若是躲不过你的暗器,自然要身中剧毒而死。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动手吧?” 老太冷笑一声,道:“杨腾?我知道你的护身真气已经练到了第九重。老身内力不济,破不了你的护身真气。对于老身而言,你已是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你又何必谎言相欺?” 杨腾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在下想听听老太的意思?” 老太道:“如果你中了老身的暗器,老身要你从此退出江湖,如何?” “可以!”杨腾一口应下,道:“但在下也要开出一个条件。” 老太板起脸,道:“让你带走唐善已经很公平,没有别的条件。” 杨腾摇摇头,道:“可我还要将你我的旧账一笔勾销?” “不可能!”老太的态度很坚决。 杨腾再又一笑,伸手抓住唐善的胳膊,将他拉在身旁,道:“如果我们把赌注压在他身上,你看如何?” “压在他身上?”老太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道:“你是说……要我向他出手?” 杨腾点了点头,道:“只要你的暗器可以射中他,我便从此退出江湖。但你若射他不中,我们的旧账就要一笔勾销,而且我还要带他离开。” 唐善武功低微,杨腾要保护他的安全自然要受到拖累。两下相较,难度相差何止数倍。 老太根本没有再做考虑,当即应下,道:“好!” 双方已经商定,唐门众弟子全部退去了院外。 可唐善却傻了眼。 第二十五章:幽冥鬼爪(二) (二) 唐善的手偷偷从怀里缩了回来。在被杨腾拉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遮天梭’。只需扳下按板,梭镖就会透胸而出。他与杨腾相距不足三尺,如此近的距离,杨腾定难逃脱。 他的手指原本已经搭在“遮天梭”的按板上,但却突然听到老太提起杨腾的护身真气。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动手之时,杨腾已经将他拉在身前,使他成为了二人的赌注。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屋内传来于良成的声音。不知他在阅读古书,还是信口道来。 唐善闻声入耳,心中一凛。暗箭伤人,即便将杨腾射杀在“遮天梭”下,唐门老太怕也不会放过他。不管老太是否像文淑雪一般嫉恶如仇,还是为了避免唐门惹祸上身将他交出顶罪,他都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想及此处,唐善不禁为刚才的冒失而感到后怕。 老太已经站定,距离唐善不过两丈。 两丈的距离,十二种暗器齐出,其凶险自然可知。 杨腾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老太随时可以出手。” 老太等的只是出手时机,杨腾开口,自要分心,这便是绝佳的机会。 十二种暗器猝然发出。 借着太阳逐渐逝去的余光,唐善看到老太浑身一晃,漫天寒光乍现,已在身前。与此同时,杨腾也已经飘在寒光之中,但见一片手爪的虚影,刚刚乍现的寒光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太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是……这是天山老妖的幽冥鬼爪?” “好眼力!”杨腾赞了一声,回手拍了拍唐善的肩膀,道:“我们可以走了!” 唐老太太的病情加重,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虎子……十三……唐善……”神智已然不清。 老太守在床边,轻声叹息,道:“这孩子也算识时务,如果他真的不肯随杨腾离去,我们唐门势必要与杨腾发生一场恶战!” 唐中垂首站在一旁,道:“可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向杨腾拜师,做得着实有些过分,老妇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所以才会病成这般模样!” 老太点了点头,道:“老嫂子先被杨腾杀死了十三个儿子,此时再被杨腾扇了十几个耳光,这样的屈辱任谁也无法承受!” 唐中叹道:“大夫刚刚看过,说……老夫人怨气郁结在胸,此刻再又动了怒,怕是悲愤相加,过不了今晚了!” 老太道:“要怪只能怪我的武功不济,远非杨腾之敌。否则我定要手刃此贼,为大哥一家报此血仇!”她的声音有些悲哀,话语之中透着伤感。 唐中道:“如果发动门下弟子群起攻之,杨腾绝对逃不出唐门。” 老太苦笑着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那只会换来邪派的全面进攻!唐家上下七百余口,唐门数百年建立起来的基业,总不能陪着他一起毁灭吧?” 唐中点着头,道:“其实杨腾对我们唐门并无敌意,不然他此次便不会只身前来。依我看,他对我们唐门还是有些惧怕的。” 老太道:“这都是‘百日逍遥散’留给他的教训,他对我们唐门的毒药总是心有余悸,所以才不敢乱来!” 唐中道:“师父曾在研制出‘百日逍遥散’的时候便夸下海口,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挺得过每日七发而且日渐增长的七重痛苦,可惜他老人家的誓言却被杨腾所打破。” 老太道:“大哥只是替罪羊!一是替我顶罪,二是向蜀山剑派有所交待,三……唉!我爹也是为了泄愤,消除心中的不平,所以才迁怒于大哥!” 唐中道:“对于杨腾,我只是有所耳闻,从未亲眼相见。我一直认为那些江湖谣传有些言过其实,还曾想有朝一日可以与杨腾一战。今日得见,我们看守‘藏药房’的四名一等弟子共同出手,却仅在一招之间便丧生在他的手下。当时我就知道,如果我向他发出挑战,百招之内,必将丧命!” “百招?”老太摇着头,道:“你还没有见识过他的剑法,如果他出剑,你绝对走不出五十个回合!” 唐中长声叹息,道:“幸好正派之中尚有岳逍遥岳大侠这样的中流砥柱,可以压制邪派的扩张,与之分庭抗争。否则的话,正消邪长,我们唐门怕是也难在正邪之间得以自保!” 老太的脸上泛出一丝冷笑,道:“杨腾的护身真气只练到了第七重,在此关头,他却转而去修炼‘幽冥鬼爪’。如果他不知自己已经误入歧途,用不了三年五载,岳大侠的武功便可在他之上。” “七重?”唐中一愣,道:“可老太曾说他的护身真气已经练到了第九重?” 老太道:“江湖传言有的时候的确不可相信!我也是刚刚出手相试之后,才知他与岳大侠的护身真气远没有练到第九重!” 唐中道:“那他的‘幽冥鬼爪’呢?依老太来看,他练到了第几重?” 老太道:“三重而已!” 唐中面露惊色,道:“只是修炼到了第三重?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功力?” 老太道:“杨腾的武功何等了得,别说是三重‘幽冥鬼爪’,就是一路普普通通的长拳,由他使来也同样会变成绝世武功!” 杨腾此时使的便是长拳,拳法打得歪歪扭扭,还不如牛二的拳法打得工整。 但仅仅是几路不伦不类的长拳,仙剑门看守山门的几名弟子已经被掀翻在地。 “什么人?”一声娇叱,赵宣杏眉高挑,怒气冲冲奔出。 “杨腾!”杨腾笑呵呵的看去,道:“前来求见你爹,‘仙剑门’赵奎安赵掌门。” 得见杨腾,宣儿的眼睛立时瞪得通圆,脸上也被吓得变色,像是见了鬼一般,尖叫一声,掉头便跑。 唐善刚刚还看到被杨腾掀翻在地的几个男子挣扎着要起身拦阻,谁知杨腾一报上姓名,这几人当即趴回地面,闭起眼睛,似乎早被杨腾一拳打成重伤,昏倒在地,不曾醒来。 “杨先生!”一位身着白袍,方脸、微须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山门内的石阶当中,迎面看来,道:“赵奎安不知先生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恕罪便不必了!”杨腾挥了下手臂,道:“把‘仙剑门’的牌匾拆下来,你趴上面,露出脊梁,让老夫用马鞭抽你十鞭子,我们从此便恩怨两清,互不相欠,老夫扭头就走,绝不打扰!” 嗖……嗖……两个白袍年轻人站在了赵奎安左右,怒目看来,齐声对赵奎安道:“师父?这厮便是杨腾?” “呦?”杨腾乐出了声,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两位年轻人竟敢直呼老夫大名,倒也有几分胆魄。” 赵奎安抱了抱拳,道:“武林后辈,不知深浅,杨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杨腾摆了摆手,道:“你的徒弟年少无知,老夫自然不会怪罪他们。”他的口风突然一转,“但你既然身为师父,就必须承担徒弟的过错。等一下老夫在你的背脊上多加两记马鞭也就是了!” “放肆……狂妄……”两名弟子已经拔剑在手。 这是两柄好剑,钢口够劲,分量够足,开好的刀刃上闪着寒光。 两名弟子只觉得手中一紧,原本握着手中的宝剑便已经不见。 杨腾的两只手各自提着一柄剑,摇着头道:“这剑不好,钢口的硬度太高,柔性太弱!”说着话,双手轻轻一抖,两柄剑的剑身立时断裂成十数个碎片,只剩两只剑柄留在手中。 赵奎安低声叹息,展臂相请,道:“杨先生,这边请!” 杨腾微微皱眉,道:“你要同我比剑?” 赵奎安道:“先生与赵某有杀父之仇,不报父仇,怎为人子?只是赵某的‘天仙剑’还未连成,总想突破第八层结障之后再去寻找先生。可既然先生今日找上门来,赵某自该奉陪!” “自从杨某出道以来,从未听说有谁的天仙剑法突破过第五层,你的天仙剑竟然练到了第八层?”杨腾脸上一紧,正色道:“看来杨某今天的确没有白来,可以领教赵掌门第八层天仙剑,杨某深感荣幸!”他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向着赵奎安施礼,而后展臂相请,与其沿着山间的石阶一同行进。 唐善觉得好笑,杨腾刚刚还要拆掉人家的牌匾,扒掉人家的衣服,抽打人家的脊梁;现在却变得彬彬有礼,就连“老夫”也变成了“杨某”。可他并不明白,不管对于哪一套剑法而言,学会与学成之间差距都是一样的。像他虽然学会了岳逍遥的“追风、乘风、破风”和“逍遥”剑法,可对唐门看守藏药房弟子的一记铁枪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能力,难道岳逍遥的剑法还不如唐门弟子的枪法精妙? 当然不是! 唐善对于自己偷学的武功仅仅达到了学会的地步,与学成相比还有着天壤之别。 武学一道,九为极数。不论轻功、内功还是武艺杂学,均要循序渐进,由无而起,直至极致。而且还要看武者自身的资质、毅力、悟性,以及每一种武功修炼的难易程度。任何一种武功,初学者易,深入则难。愈到高层,阻力愈大。像杨腾、岳逍遥的师父九剑道长那样的武林奇人,可以将自己的剑法修炼到第九层,江湖之中百年也难出一人。 任何一个人,任何一种武功,能够修炼到第八层均属不易。英雄相惜,这就是杨腾对他的态度由狂妄改变为恭敬的原因,也是杨腾出于期望,执意要收唐善为徒的原因。 还是黄昏。 山高,黄昏的离去也要慢些。 仙剑门,练武场。 赵奎安已经站定,手中持一柄青釭宝剑。 杨腾站在三丈外,回手在背上的剑匣拍去一掌,一声细微的尖啸声,锟铻宝剑破匣飞出。杨腾慢慢的举起手臂,宝剑坠落,被他抓在手中。 “比武较技,生死各安天命!”赵奎安突然变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太婆,道:“赵某的剑一旦刺出便绝不会收回!” 杨腾面容严肃,道:“剑气如虹,一旦剑出,即便杨某不想杀你怕也无法做到!” “可以了!” “可以了!” 两人都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却均是剑尖斜指,迎面相对,却无一人先行出手。 唐善暗暗替赵奎安心急,依他的道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谁抢先出剑谁便抢到了先机。”但他怎知,赵奎安不是岳逍遥,岳逍遥与杨腾乃是同门师兄弟,彼此熟知对方的武功路数,只要他们还有可以后继的真气与内力,要他们打上十天半月也不无可能。此时赵奎安如果先行出剑必定先要动身,身躯一动,便会不可避免的露出破绽。杨腾完全可以后发先至,对着他的破绽发动攻击,如此一来,赵奎安反要处在下风。更可怕的是,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招之间便已决出胜负。赵奎安一旦身处下风就完全有可能被杨腾一剑索命。 太阳的余晖正在渐渐消退,赵奎安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的位置选择的并不好,因为他正迎着落日。太阳的余晖经过杨腾,由他的眼前消失的一瞬间,那是最凶险的时候,也是杨腾出剑的最佳时机。 但他错了! 因为太阳的余晖已经令他分心。 此时才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杨腾的剑已出,唐善只看到他挥剑飘出,既而将锟铻宝剑丢在空中,随即掉头返回。 “你太令老夫失望了!”杨腾叹息着,“铮”的一声,锟铻宝剑落入了剑匣之中。 唐善看向赵奎安,赵奎安并未受伤,只是胸前的那件白袍被锟铻宝剑割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口子。 赵奎安垂目看了看胸口,抬起头,喃喃道:“我输了?” 杨腾道:“是老夫输了,因为你根本不配老夫出剑!”说着话,行到唐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同离去。 “我……我不配你出剑?”赵奎安先是低声喃喃,而后怒声吼叫:“我不配你出剑?” 杨腾看着唐善,现出一脸无奈,道:“他完了,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使剑了!” “我不配你出剑?”赵奎安还在吼叫着,“噗……”的一声,他的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仰身倒去。 第二十六章:亡命天涯(一) (一) 路边搭了张茶棚,有茶,也有酒。 一包牛肉,一坛酒,一壶茶。 唐善趴在桌上,对着桌上这包牛肉吞下一口唾沫,抬起眼皮看向杨腾。 杨腾已经喝下一碗老酒,此时又再来倒第二碗,道:“咱们师徒俩不必那么生分,师父的东西就是你的,想吃就吃,想喝酒喝。” 听他如此一说,唐善便不客气,没等杨腾的第二碗老酒喝下,他已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那包牛肉打扫的干干净净。 “嚯?当真是个虎崽子!”杨腾挑起嘴角,露出笑意,回头唤道:“伙计?再来一包……牛肉!”他的话语顿了顿,因为他看到路前奔来两匹快马,马上一男一女,乃是“双绝剑”腾怀义、文淑雪夫妇。 唐善听到马蹄声,不经意的瞥去一眼,但见两点黑影直奔马首飞去,两匹快马的眼珠随即迸射出鲜血,猛然间栽头倒地。 马上的“双绝剑”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双双离鞍飘起,凌空一记鸽子翻身,利剑出鞘。待到他们落地站定,持剑看来,齐声怒道:“杨腾?” 杨腾笑呵呵的饮下一口老酒,道:“老夫正觉得奇怪,贤伉俪这般急着赶路,不知有何要事?却没料到二位的坐骑竟然不胜脚力,生生被你二人累死在这里!可惜,可惜!” 唐善偷眼看去,但见倒地的两匹马的眼中赫然插着一根竹筷,想来定是杨腾偷袭,将其射杀。可此时杨腾偏偏对马儿眼中插入的竹筷视而不见,瞪着眼睛胡言乱语,说成是不胜脚力,累死在当地。 腾怀义斜眼看了看倒地毙命的坐骑,冷笑一声,却并不与之争辩,而是道:“前辈身为邪派天尊,竟然跑去唐门逼死唐继业唐大侠的遗孀。又对仙剑门赵掌门辣手相残,害得赵掌门全身瘫痪,武功尽失,卧床不起。似前辈这般卑劣的行径,即便身属邪派,怕也难以服众吧?” “我奶奶……”唐善惊叫着站起身,却又稳定心神,静静的问:“唐老太太去世了吗?” “虎子?”文淑雪双目微睁,道:“你奶奶因何去世你难道会不知?” 唐善缓缓坐回,向嘴里塞了块牛肉,道:“唐老太太被家师抽了十四个耳光,怨恨之情牵动旧疾,该是旧疾复发,因病身亡!” “好一个不孝子孙!”腾怀义斥责道:“这种丧心病狂的屁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唐善吞下嘴里的牛肉,道:“赵奎安赵掌门与家师在‘仙剑门’比武场公平较量,家师一剑制胜,并未相伤。可惜赵掌门难以接受一剑落败的事实,郁结在胸,固而不化,才会落得全身瘫痪,武功尽失的下场!” “牙尖嘴利!”文淑雪叱道:“你小小年纪,怎可助纣为虐,替这魔头说起好话来?” 唐善为自己斟满一杯茶,道:“你口中的魔头现在已经是我的师父。抛开此层关系,唐善所讲都是事实,文大侠为何说我是在助纣为虐?” 腾怀义瞠目怒斥:“认贼作父,还敢强词狡辩?” 唐善叹道:“晚辈刚刚拜师,与家师只有师徒之名,尚无师徒之实。腾大侠若是觉得家师乃是贼,何不信手除去,一来可为江湖除害,二来可救唐善脱离苦海,岂不两全其美?”说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转向杨腾,道:“师父?徒儿虽已拜师,可尚未学艺。如果您不幸被‘双绝剑’杀害,请恕徒儿不能为您报仇!” “哈哈……”杨腾爽声长笑,站起身,对唐善道:“‘双绝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在江湖之中却是出了名的难缠。若在平日,为师还真就不愿招惹他们!”转向腾怀义、文淑雪二人,“可今日既然是我的徒儿开了口,老夫便也只好教训教训二位了!” 文淑雪挺剑前指,道:“正要领教。” 腾怀义不屑的道:“废话少说,出手吧?” “唉……”杨腾踱步而出,大刺刺的站在二人对面,道:“江湖后辈,老夫就用这双手爪来陪你们过几招!”他有些托大,“双绝剑”在江湖之中可不是无名之辈。但他有意在唐善面前显露神功,也的确没有将二人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夸下海口。 唐善端着茶杯站了起来,似乎生怕路上的打斗会波及到自己,退后数步,躲到了茶棚的最里侧。 杨腾既已托大,又夸下海口,自然不会先行出手。冷眼相对,等待二人来攻。 “小心了!”文淑雪提醒一声,飘身扑上,穿喉一剑猝然射出。腾怀义箭步赶上,也是一剑,撩向杨腾的下阴。 一剑索命,一剑断根,果然是双绝剑法。 杨腾闪身躲避,接连攻出两爪,将夫妇二人逼退。可他刚欲抢身进攻,文淑雪、腾怀义夫妇一攻一守,一退一进,“双绝剑法”泼洒而出,已然将他缠住。杨腾只得退而求其次,专心防守,以顾周全,待机而发。双方斗在一处。 茶铺的里侧坐着一个客人,身披绿蓑衣,头戴青斗笠。路上杀战一起,别的客人都付过茶钱,竞相奔走,却只有他依旧坐在这里。 唐善退身之处正靠巧在他的茶桌旁。 桌面上写有一行字:“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却是唐代张志和的词——《渔父》。该是此人用手指蘸着老酒写成。 唐善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偷偷写道:“找你的?” “不是!”蓑衣人手蘸老酒写下两个字进行回应。 唐善写道:“不须归?”自然在问他有感而发的那句“斜风细雨不须归”是何寓意。 蓑衣人没有回应,而是抿下一口老酒。 唐善静静的看着杨腾与腾怀义、文淑雪的打斗,再又偷偷写下两个字,“陆槐”。 蓑衣人的斗笠压得很低,唐善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脸,如何认定他便是陆槐? 得见桌上的“陆槐”二字,蓑衣人轻轻一颤,急忙擦去,压低声音道:“走开!” 茶棚外,杨腾已经被腾怀义夫妇逼得手忙脚乱,“双绝剑”果然难缠。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又在桌上写道:“玉佩!”蓑衣人的腰间隐隐露出半边玉佩,早在千千儿散发千金之时,陆槐戏弄周坤,唐善便对这块玉佩留有的印象。今日得见,唐善一眼便认出此物应该属于陆槐。 蓑衣人的手掌探入怀中,露在蓑衣外的半边玉佩随即隐入蓑衣之中。由此一动,唐善已经可以确定,蓑衣人正是“神剑山庄”的二庄主,“铁笔判官”邱寒天的女婿,邱兰小姐的未婚夫婿——陆槐! 认定了蓑衣人的身份,唐善反而有些惊讶,腾怀义夫妇远路而来,自然不会因为昨夜发生在唐门和仙剑门的两件事,也就是说二人并不是因为杨腾而来。难道他们是为陆槐而来?如果真是那样,同为正派弟子,陆槐为何又要躲避。 唐善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在陆槐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无法想象陆槐躲避腾怀义夫妇的原因。 “杨先生?”路上站出一个英俊的男人,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在身,手中握着一柄剑。黯红色的剑鞘,黯红色的剑柄,那是鲜血干涸的颜色。 看到这柄剑以及握有这柄剑的男人,唐善的呼吸立时为之一紧,令人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来人正是穆怀宗。 杨腾被“双绝剑”缠得心烦,冷眼又瞥见穆怀宗,急退三丈,竖起手掌示意腾怀义夫妇终止打斗,道:“穆大侠该不是前来助拳的吧?” 穆怀宗道:“前辈说笑了!唐老太太和赵掌门的不幸自有唐门和仙剑门的弟子向前辈讨回公道,不是怀宗可以过问的。” 杨腾道:“那你们来干什么?”他知道穆怀宗与腾怀义夫妇绝不会碰巧路过,本以为三人乃是唐门、仙剑门请来助拳的帮手,不想竟然猜错,所以才有此问。 文淑雪“哼”了一声,道:“关你什么事?” 杨腾脸色一变,似要动怒。 穆怀宗微微一笑,道:“我等受‘铁笔判官’邱寒天邱庄主所托,来寻陆槐的行踪。” “陆槐?”杨腾嘀咕了一声,道:“是不是岳逍遥的二儿子乘风手下那个狗屁‘神剑山庄’的二庄主?” 蓑衣人已经悄悄起身,唐善瞥见了他的脸,正是陆槐。 陆槐正要离去,可听到“狗屁神剑山庄”几个字,忍不住转过头来,气道:“狗屁这种东西原本不是被邪派的什么天尊带在身上吗?什么时候安在了我们‘神剑山庄’的头上?” 唐善见他扬声,心头一震,暗道:“找死!” “你就是陆槐?”杨腾的眼中露出凶光。一个晃身,人已窜至,张爪抓来。 幽冥鬼爪,抓向陆槐的喉咙。 剑也刺出,同样刺向陆槐的喉咙,可杨腾的手爪先至,来剑攻势不变,却变成了刺向杨腾的手爪。 剑未出鞘,暗红色的剑鞘,出手的人乃是穆怀宗。 陆槐也准备动手,可他的手仅仅握到剑柄,还未来得及拔剑,攻在喉咙前的一爪一剑又已经撤去。陆槐的心渐渐发冷,他终于发觉自己的莽撞,无论是刚刚得罪的杨腾,还是正在追踪自己的穆怀宗,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夺去他的性命。 第二十六章:亡命天涯(二) (二) 杨腾攻出一爪之后当即收手,斜着眼睛看着穆怀宗,道:“穆大侠此为何意?” 穆怀宗面带微笑,道:“邱庄主只想见人,不想见尸。晚辈答应邱庄主的乃是寻找陆槐的下落,若是留给他一具尸体,恐怕不好吧?还请前辈见谅!” 杨腾的脸已经阴沉下来,道:“穆大侠刚才的那一剑的确不俗,看来你的剑法与老夫当有一战。你我……”听他的话意,该是想同穆怀宗一教高下,可他却突然一笑,改变了口吻,道:“老夫怕是真的上了年纪,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怕死。如果穆大侠还有年轻人的争强好胜之心,不防传信与老夫,老夫一定会赴约,同你切磋切磋剑术!” 穆怀宗道:“可惜晚辈并不是争强好胜之人,怕是要令前辈失望了!” “唉!”杨腾对唐善使来记眼色,对穆怀宗道:“后会有期!” 穆怀宗抱拳施礼,算是送别。杨腾拔腿便去。唐善急忙跟上,却见他神色有异,轻声疑问:“师父……”杨腾突然瞥来一眼,凌厉的目光甚为骇人,惊得唐善急忙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路上行来五个人,一字排开,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 唐善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下相距已经不足十丈。他终于明白杨腾对穆怀宗突然改变态度以及神色有异的原因。 江湖上有五种人不可以招惹,老、小、僧、尼、丐。这五种人本是社会最弱小、最没有势力的群体,可他们一旦胆敢踏入江湖,那便说明他们都有着过人的本领。对面行来的五人恰巧各占一位,一老、一小、一僧、一尼、一丐。 五人越来越近,与杨腾、唐善迎面的乃是少年。少年十四五随模样,左手提着一柄两尺长短,寒光闪闪的板斧。唐善与他行近之时,他用右手拇指摸了摸板斧的刀刃,刀刃锋利,在他的指肚上割开一道小小的伤口,伤口上很快便渗出一滴鲜血。 少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对着唐善和杨腾笑了笑,回手将拇指按在嘴唇,吸去血滴,再又咧嘴一笑,逢面行过。 直至彼此再又相距十丈,杨腾止步,紧锁眉头,道:“五行杀阵!” 唐善试探着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杀手!”杨腾转回身,看向茶棚,道:“看来为师多虑了,他们并不是为我而来。” 唐善一愣,道:“师父怕了?” 杨腾点了点头,正色道:“闯荡江湖,你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你一定要记住,哪怕你神功盖世,也不要与任何杀手纠缠!” 唐善不懂,问道:“为什么?他们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杨腾道:“他们为钱而杀人,只要给钱,便为你做事。事情成功,仇家也只会去找买凶之主,而不会向他们寻仇。对于杀手来说,他们是游离在江湖的恩怨情仇之外的边缘之人。” 唐善道:“可他们也会死。” “是的!”杨腾道:“但他们不怕死!” 唐善似乎明白了,这样的人对于杀人没有任何感情,便像鹰鹫岭上的猎户,一个是杀人,一个是狩猎,但他们却又都是在施展自己谋生的手段。 唐善应着杨腾的目光看去,道:“他们是猎人,无论猎物是凶猛的老虎还是力大无比的黑熊,都逃不出猎人的精心设计!” 杨腾道:“他们不必在乎任何规则,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只为杀死自己的目标!无所顾忌便是他们最可怕的武器!” “五行杀阵”停在了茶棚外,少年用手中的板斧点了点陆槐,道:“邱兰小姐出了十万两银子,要我们几个提着你的脑袋回去见她,你怎么看?” 陆槐拔出佩剑,道:“陆某的脑袋就在这里,只要你们有本事,尽管拿去。” “五行杀阵”中的老人冷笑一声,道:“好说!” “不好说!”穆怀宗站在了老人面前,道:“邱庄主要的是活口。” 老人道:“邱庄主不是我们的雇主,他要活口请他自己来拿,不关我们的事。” 腾怀义与妻子站在穆怀宗身旁,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蜀中大侠穆怀宗的名号,穆大侠在此,谁敢放肆?” “五行杀阵”中的和尚将手里的铁棍在地上一拄,道:“别说是穆怀宗,就是岳逍遥在此又能怎样?只要他敢劫洒家的买卖,照杀不误。” 文淑雪气道:“好狂妄的秃驴。” 穆怀宗道:“这等败类的确该杀!”一个“杀”字出口,他的剑已刺出。黯红色的剑身,果然是鲜血干涸的颜色。 “当”的一声,和尚举棍架去来剑,“噔噔噔……”退出六七步。 少年的板斧、老人的钢刀、尼姑的剑、乞丐的短刃,四把兵刃一齐向着穆怀宗的身上罩去。 穆怀宗想退,可剑与短刃却封住了他的退路。他想前冲,可刚刚退下的和尚已经挥舞铁棒,当头砸下。左右都不得冲出,因为板斧与钢刀已经砍向他的双肋。 五人围杀,既没有高深莫测的武功,也没有变化诡异的招法,速度也平常无奇。但他们彼此间的配合却惊人的一致,五只兵刃几乎在同时袭来。 穆怀宗顾此失彼,即便可以一剑斩去两人的脑袋,可其余三人同样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危急关头,身后的尼姑和乞丐却突然退去。穆怀宗以脚跟点地,“嗖……”的退出三丈,“唰”的一声,利剑归鞘,叫道:“别打了!都住手!” 尼姑和乞丐不会心慈手软,放穆怀宗一条生路。他们退去乃是因为腾怀义夫妇,“双绝剑”已出,救下了穆怀宗。 “五行杀阵”已经退回,腾怀义夫妇也站在了穆怀宗身后。 穆怀宗道:“陆槐已经跑了,我们在这里打斗还有什么意义?” 少年用舌头舔了舔板斧的刀刃,道:“无利的事情我们从来都不做!” 穆怀宗掉头,道:“如果被我先找到陆槐,你们也就无利益可图了!” 少年道:“若是那样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我们无能。” “好!”穆怀宗已经走远,腾怀义夫妇跟随远去。 唐善突然挑起嘴角,泛起一记冷笑,对杨腾道:“他们真是来杀陆槐的?” 杨腾微微一怔,看向远处的五人,道:“你是说……他们也有可能是为我而来?” 唐善道:“有这个可能。” 杨腾点头,道:“不错!” 茶棚外的五人已经离去,不管他们有没有可能为了杨腾而来,毕竟他们没有向杨腾下手,杨腾也不愿去招惹他们。 “走吧!”杨腾的手扶在了唐善的肩膀上,在这一刹那间,唐善的心底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或许杨腾真的老了!” 老人已经很老,银须飘荡在胸前,“咳咳咳”的咳嗽着。少年抛来一壶酒。老人接在手里,喝了一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多年的老病根,怕是又要犯了!” 少年道:“像你这样的年纪,不应该再做杀手!” 老人点点头,道:“我想好了,等到了冬天,我就不做了。回家……陪陪我那个老婆子,哄哄孙子!” 少年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死了,你也不会亏很多,起码留下了老婆、孩子。我若死了可就不划算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呸!”老人吐了一口,道:“出来做买卖还说这样的话,真不吉利。” 少年竖起板斧,盯着刀刃上的寒光,道:“所以我们都不要死,最好是他死!” 老人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可他明明知道我们就在眼前,却还要趴在地上不动,以为我们都是睁眼的瞎子,这该如何是好?” 少年板斧前点,指向不远处的一堆青草,道:“还不出来?再不出来小爷一斧子砍死你。” 那里只是一堆青草,同附近的草堆没什么两样。可就在少年指向草堆的时候,青草动了动,脸色铁青的陆槐自草堆下钻了出来,道:“你们怎么知道陆某藏在这里?” 少年抱起胳膊,用手中的板斧轻轻敲着肩膀,道:“你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陆槐道:“你们是杀手。” 少年道:“那就对了!追踪是杀手最基本的技能,便像猎狗追踪猎物,无论你藏在哪里,我们都可以将你找出来。” 陆槐摇着头道:“可这不是你们行事的方法!” 少年不解其意,道:“什么方法?” 陆槐叹道:“既然你们是杀手,那你们根本不必点破我的藏身之地,只要偷偷围上来,杀了我也就是了!” “不错!”少年点了点头,道:“我原本的确是那样打算的!”用斧背碰了碰老人,“可惜他老了,我需要新的人手。” 陆槐终于明白了,道:“你想拉我入伙?” 少年道:“不错!我认为你很合适。” 陆槐道:“难道我比邱兰小姐的十万两银子还要珍贵?” 少年笑了,道:“如果你肯加入,我保证你每年都可以赚到十万两银子。” “可惜!”陆槐长声叹息。 “可惜?”少年脸上的表情似有不解之意,道:“难道你想死?” “我不想死!”陆槐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在回答的同时已经掉转身躯,疾驰而去。 第二十六章:亡命天涯(三) (三) 少年愣了愣,苦笑着看向老人,叹道:“你看?他跑了!” 老人道:“若是被他跑掉,我岂不是不能退出?”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道:“那还用说?” 老人冷笑着道:“所以我不会让他跑掉。” “放心,即便你让他跑掉,和尚、尼姑和乞丐也会把他抓回来。”少年沿着陆槐逃离的方向追去。 陆槐已经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像一只滑行的猎鹰,飞快的掠过草丛。前面便是官路,三条路口。他还没有想好该选择哪条路口逃窜,和尚、尼姑、乞丐却已经现身。 前面没有去路,每一条去路都已被封堵。而在身后,少年与老人也已经先后赶来。陆槐来不及多想,转身窜入树林。也只有逃入树林,他才可以暂时避身。 “如果你想见‘江湖四杰’,他们正在树林南面的路口等你出现!”说话的是尼姑,对着陆槐避身的树林,道:“北面有穆怀宗、腾怀义和文淑雪。” 和尚将铁棍架在脑后,道:“我们五人在东,你只有向西逃跑。” 乞丐叹息了一声,道:“可那里是十几座千丈高山,没有食物,你怎么走得出去!” 少年笑道:“所以他还会冒险,绕开我们三路的堵截,逃往他处。” 陆槐的确不会选择翻越高山,因为他不是猎人,无法猎捕到足够的食物,冒然进入密林深处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他选择了向南,那是‘江湖四杰’把守的方向。 官路蜿蜒,陆槐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树林边际,远远看着官路,艰难前行。路上没有人,时不时有贩夫走卒行过,却也无关。他原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官路上,可路前呢? 路前站着一个人,一个有如铁塔般的中年男人。 “谢天魁!”陆槐暗地里嘟囔了一声,悄悄绕过。 谢天魁的身后便是一处村庄,零星散落着几十家住户。 陆槐看到了村庄,不得不停下了身。前面何处才有人家?他不知道。眼前的村庄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舔了舔嘴唇,虽然他并不口渴,但却有喝水的**。 “江湖四杰”之中,谢天魁无疑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陆槐想着,身子前倾,不由自主的踏出一步。 “啪……”一声枯枝断折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传递开去。 谢天魁扭头看来,拱了拱手,道:“陆贤弟?男人行事敢作敢当,邱庄主前去问话,你为什么要跑?都说你灭了‘东升客栈’、杀乞丐、杀女人,难道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谢大哥可不敢相信!贤弟?如果你在,你可以出来同谢大哥讲清楚,谢大哥替你向邱庄主解释。” “有什么可说的?”陆槐在树林中现出身来。 谢天魁脸上的表情很严肃,道:“贤弟?你说,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 陆槐道:“我可以说,但你信吗?” 谢天魁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 陆槐道:“那你便不相信邱寒天和他庄内弟子以及那个小秋丫鬟所说的话?” “信!”谢天魁直言不讳,道:“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陆槐叹了口气,道:“邱兰小姐呢?” 谢天魁一脸无奈的道:“邱小姐……悬赏……”他的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怕伤了陆槐的心。 陆槐的脸上露出尴尬之情,道:“悬赏十万两白银,要我的脑袋!” 谢天魁道:“你已经知道了?” 陆槐道:“横行江湖的‘五行杀阵’正在追杀我,我想不知道都难!” 谢天魁道:“贤弟,如果你真的冤枉,应该是谁在陷害你,你有没有证据或是线索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只要你能说出来,谢大哥替你去查,三十日之内,一定给你回复。” 陆槐摇摇头,道:“我大哥呢?‘神剑山庄’在做什么?” 谢天魁道:“你大哥和你的五位兄弟都在追查这件事,不管江湖上有什么样的传言,他们都不肯相信。为了这件事,岳大侠已经训斥过你大哥多次,听说上一次还打了他一个耳光。你应该知道‘铁笔判官’这四个字在江湖上意味着什么,只要是由邱寒天嘴里说出的话,不管真假,江湖中人都会相信。” 陆槐一边思虑,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件事做得很巧妙、很周密、很早以前便已经进行了谋划,什么样的势力,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原因,要这样害我?” “如果这件事真的不是贤弟做得,贤弟怎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谢天魁的问话之中已经带有疑虑。 陆槐道:“多说无用,即便我做出解释,可我拿不出证据,你一样不会相信我!” 谢天魁板起了脸,道:“世上没有解释不清的事情,除非……那些事情真的是你做的。” 陆槐道:“这才是你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谢天魁冷声道:“跟我去见邱寒天,一切自有公论。” 陆槐举步行来,道:“邱寒天已经认定我是凶犯,我去见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谢天魁道:“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前有捕者,后有追敌,你还能怎样?难道你真的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暴尸荒野不成?” 陆槐步出树林,来到官路之上,道:“正因为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所以……对不起了谢大哥!”在他话语停顿的瞬间,他的手指已经攻出,点向谢天魁胸前大穴。 “你敢跟我动手?”谢天魁左手一张,已经封住来指。右手握拳,带着呼啸之声击出。 陆槐急退,侧身避过来拳。谢天魁的拳头在他的脸旁挥过,携带的劲风吹得他面颊似被钢刀刮过般生疼。陆槐心头暗暗惊诧,年余未见,谢天魁的内力为何会如此之强?他又怎知,谢天魁在鹰嘴峰上得到了岳逍遥的指点,昔日的“铁拳”已经不在,“内家拳”才是谢天魁的精髓。 一拳逼退陆槐,谢天魁并不乘势进攻,而是收回拳头,语重心长的道:“陆贤弟!你就那么怕跟大哥回去见见邱庄主吗?” 陆槐反问道:“如果你受了冤枉,敢去见冤枉你的人吗?”他有心拔剑,可又怕刀剑无眼,伤了谢天魁的性命,犹豫间不知是进是退。 谢天魁勃然大怒,道:“你说邱寒天冤枉你?‘铁笔判官’的名声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邱庄主公正无私,天下尽知,他会冤枉你?”气愤之余跨步冲上,一拳挥过,左手抵住右拳,右手成肘,向着陆槐的咽喉撞去。 陆槐自认无辜,可邱寒天偏偏要说他有罪,当然是邱寒天冤枉他。可听谢天魁之意,却把他的话理解成邱寒天乃是暗害他的主使之人。一时间哭笑不得,一边闪身避让,一边解释道:“是他误会了我,以为……”谢天魁的手肘已经撞来,距离他的咽喉尚有半尺,强大的劲风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陆槐心头一惊,急退。 谢天魁的身法竟然异常矫健,三个起落,赶在陆槐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槐手握剑柄,道:“谢大哥,别逼我出剑!” “拔剑吧!”谢天魁双目暴睁,瞪着陆槐,道:“如果你还是陆正英的儿子,你就把家传的‘钻心剑’使在大哥身上,看看是大哥的眉心硬,还是你的剑够快。” 陆槐的手渐渐松开,喃喃道:“我爹?” 谢天魁道:“你爹被你气得吐血,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你要是还认他这个父亲,就应该跑到他的床前认罪!” 陆槐有些神伤,几年了?六年了!离家之时年方十六,六载寒暑,父亲的鬓角再又生出多少白发? 那一年,父亲也险些被气得吐血,只因为一个名叫“石榴”的女人。 陆正英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不怒而威,这是每一个孩子对父亲板起脸后的感觉。 “你已经定了婚,你的未婚妻是‘铁笔判官’邱寒天的女儿。石榴是什么人,青楼里的妓女,人尽可夫的婊子。你若娶她,我陆正英的脸面何在?” “父亲?难道您的脸面比我的幸福还要重要?” “混账!难道只是我的脸面吗?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地位吗?” “我只在乎一个爱我的女人。” “邱兰呢?邱兰怎么办?” “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我们之间会有感情吗?” “滚!”陆正英的脸冰冷似铁,不带任何表情,“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话可以说得很绝,事情也可以做得很绝,但事实不能改变。 陆槐依旧是陆正英的儿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父亲,陆正英亦然。 “跟我走吧!”谢天魁的大手已经拍在了陆槐的肩膀上。他完全可以趁陆槐失神的时候将其擒下,但他不会那样做。趁人不备,偷下杀手,不是谢天魁的为人。 陆槐被谢天魁的大手从回忆中唤醒,猛然一惊,当下拍出一掌。 谢天魁怔怔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来。 陆槐也傻了眼,直至手掌拍在谢天魁的胸口,他才发觉谢天魁并无恶意。 谢天魁回手捂住了胸口,轻声咳着,慢慢的蹲下身,坐在了地上。 “谢大哥?”陆槐满脸愧疚,道:“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陆槐!”谢天魁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道:“不必假仁假义,如果你要杀我,现在正是时候。”他摇头叹息,缓缓的闭上双眼。 远处有隐隐的劲风之声,陆槐看到一个诡异的身影,那是肩扛剔骨刀的莫七。 莫七正在赶来。 陆槐已经来不及解释,猛一跺脚,再又窜入树林。 第二十七章:清风岭(一) (一) 清风岭上阴风阵阵,黝黑而巨大的天坑洞穴透着诡异的呼号声。 只有邪派中人才会称这里为“清风岭”,把这个邪恶的洞穴称之为“总坛”。正派中人叫它黑峰顶,邪魔洞。 唐善站在洞口,看着身下宽敞、巨大的石阶通往幽暗的洞穴,耳听时断时续的诡异之声,脸上不禁露出胆怯之意。 杨腾“呵呵”发笑,道:“那只是山风过洞的声响,你不会是怕了吧?” 唐善挺起胸膛,壮着胆子,沿着石阶行下。 阳光一点一点隐去,洞穴里愈加昏暗。 一声尖啸,“站住!”黑暗中扑出一条身影,两只短刃攻上,一只剜目,一只扎心。 突然来到的偷袭,唐善自然一惊,左退三步,后退两步,退身在两张开外。定睛看过,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惊喜的唤道:“霞儿?” 霞儿阴沉着脸,龇着牙,筋着鼻子,道:“你怎么还没死?跑到哪里去了?大哥说你跟着千千儿跑了,是不是?你又跑去了唐门找奶奶,对不对?你肯拜我爹为师了吗?你要不是我们无极宫的人,只要进来就休想出去。”她这般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大堆问题,唐善也不知该从何答起,只有傻笑。 “好啦!”杨腾将霞儿抱在怀里,道:“从今日起,你就是他的师姐,做师姐的要有师姐的样子,不能总是疯疯癫癫的,会让师弟笑话的!” “他敢?”霞儿瞪去一眼,道:“他要是敢笑话我,我挖出他的眼睛,抠出他的心,送给二叔下酒喝。” 杨腾脸色一紧,道:“你二叔又喝酒了?” 霞儿吐了吐舌头,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道:“每天都喝,但你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 “好!”杨腾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走吧!”领路在前,沿着阶梯行下。 经过两道关卡,一道深涧拦在路前。一座长十余丈,但却只有两尺宽的木桥架在深涧上。 走上摇摇欲坠的木桥,身下是百丈深的悬崖,崖底乱石交错,尚若一不小心跌落其下,定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唐善正在暗暗心惊,又见对面洞穴的石壁上凿有两处两丈高的廊道。每条廊道距离地面都在五丈以上,其长达十丈深,内置十具一丈大小的弩机。弩机上架设着巨大的弩箭,每支弩箭都似唐门看守藏药房弟子手中的铁枪那般大小。 这么巨大的弩机,一旦射出铁枪般的弩箭,其威力可想而知。二十具弩机,二十位黑衣青年,正随着杨腾与唐善的行进而转动,直至他们行下木桥。 地面开始变得光滑,铺就其上的石板显然是经过了打磨。平行前行百步,再又变成上行,一尺高的石阶怕是不下近千级。待唐善登上顶端,眼前豁然开朗,鸟语花香,阳光明媚,三面遥遥可见外围山壁,竟然已经来到了洞穴的正中。 眼前是一处雄壮的宫殿,贝阙珠宫,碧瓦朱甍。三丈高的朱红大门当中开,门上的铜钮足有拳头大小,门楣上安有一只巨大的匾,上书“无极宫”三个大字。 两队挎刀的武士守卫在大门两侧,见杨腾来到,双手抱拳,单膝跪拜,齐声喝道:“恭迎天尊回归总坛。” 杨腾“嗯唔”了两声,算是回应,放下霞儿,牵在手中,大步行进。 进入门内,殿宇重重。再又前行,过了五层门里,只见窗明彩户,罗帏绣栊,都是些雕栏画栋的小院。 杨腾对霞儿道:“带善儿回家,我去你二叔哪里看看!”选了条幽静的小路,放步而去。 霞儿引路行向当中的一处小院,蹙眉看来,道:“善儿?我爹给你取的名字吗?” 唐善道:“我的本名就叫唐善,是奶奶给我起的,要我一心向善,顿悟成佛!” 霞儿“嘻嘻”一笑,道:“鬼扯!” 说话间,二人进入一处别致的小院,左手边尽是屋宇,右手边有花园、池水,还有一处八角亭。霞儿指着八角亭边的一处空地,道:“那里便是我家的练武场,我们以后可以去那里练功。”扭回头,突然见到面前站出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不禁“哇”一声怪叫,蹦开七八尺。 唐善冷眼看去,但见这老头身材微胖,衣着华丽,但却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他的手里拎着一坛烧酒,瞪着猩红的眼睛,揉了揉了酒糟鼻,“嘘……”了一声,四下里偷偷张望了一下,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道:“看没看见你爹……你爹回没回来?” “二叔!”霞儿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你怎么跑到我家来了?我爹已经回来了,去找你了!” “大哥回来了?”老头的酒劲似乎醒了一半,嘟囔了一声:“糟糕!”看了看手里的酒壶,四下扫视着,定睛看向十数丈外的那潭池水,脸上露出宽心的笑容,展臂甩手,将酒壶丢进了池水中。 唐善心头一惊,老头随手将酒壶一抛,粗略估计已在二十丈开外,仅从这一抛之力便可看出,他的武功绝对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老头又皱起了眉头,双手捧在面前,呵出一口气,凑上鼻子嗅了嗅。一嗅之下,脸色大变,四下张望着,再又将目光停留在水池上,“嗖”的一声窜出,两个起落,“扑通”一声跳进池中。 “他……”唐善呆呆的指着跳入池中的老头,对霞儿道:“他怎么了?” 霞儿叹了一声,道:“自从二叔的孙子被我爹杀了以后,他每次喝醉酒都要发疯胡闹。我爹下过严令,不许他再饮酒。他知道我爹回来了,心里害怕,所以才会跳进水里去去酒气!” 唐善疑声问道:“你爹杀了他是孙子?” 霞儿看来,面带惊奇,道:“你不知道?在鹰鹫岭上,那个背剑的剑奴?” “是他?”唐善眼睛一亮,道:“他是你二叔的孙子?” 霞儿遥视着水中钻上钻下的老头,道:“二叔是‘无极宫’的首席长老,三个儿子都为无极宫战死,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我爹原本打算将他的孙子收为徒弟,可又怕乱了辈分,只好暂时留在身边做了剑奴。谁曾想……唉!”她再又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唐善的脸上泛起不易察觉的冷笑,默默看去,也不言声。 老头在水池中玩耍的正欢,吸一口池水,再又吐出,如此反复。冷不防见到池边站出一人,抬眼望去,竟是脸色阴沉的杨腾。他先是一怔,而后捧起笑脸,吐出一口池水,道:“大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腾冷声道:“老二?干嘛呢?摸鱼呢?” 老头眨了几下眼皮,“对!摸鱼,摸鱼!”说着话,他翻身钻入水中,片刻之间再又浮上,手中已经提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鲤鱼,裂开嘴笑道:“正好给大哥下酒。” 杨腾也不追究,只是道:“我刚刚收了个徒弟,你去把弟子们都找来,我给大家介绍介绍。” 老头瞥了一眼远处的唐善,道:“好!我这就去办!”身子一挺,自水中跃出三尺高,一个筋斗翻落在地,对着杨腾垂头施礼,而后掉头离去。 进入霞儿的家,偌大出宅院竟然没有一个下人。 杨腾指着一间厢房,道:“善儿?你以后就住这间房。家里没有下人,平时都是霞儿打扫。你既然已经拜我为师,以后便是一家人,打打扫扫的事情也要帮着霞儿做一些。”说着话,他随手推开房门,一股腐朽的霉味冲了出来,尘土飞扬,遍布屋中。 唐善虽不介意,却也对霞儿取笑道:“这就是你平日里打扫的结果?” 霞儿筋了筋鼻子,道:“这么大个院子,几十间房,我要是都照顾到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便只能拿着扫把打扫房间了!” “给你们一个时辰,打扫完房间去宫内大殿。”杨腾嘱咐了一句,转身去了正房。 霞儿提来水,先将地面洒了些水,这才开始收拾。 唐善卧房里逛逛,书房里转转,又走来客厅看着她打扫,好像收拾房间一事与他毫无关系。 霞儿一边打扫,一边道:“不过是把你介绍给门下弟子,我爹至于这么兴师动众,要把弟子们都召集到大殿去吗?”每一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亲人对自己独宠专爱,哪怕被别人分去一点点都会心存妒忌。霞儿的话语便是如此,充满了酸酸的味道。 唐善从来没有得到过亲人的关爱,自然没有她这种感觉,随口道:“见不见你爹的门下弟子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只是拜师学武,只要你爹肯教我武功就好。” 霞儿摇头叹息,道:“你以为无极宫招收弟子会那么儿戏?告诉你,不管是长老还是我爹,无论是谁招收徒弟都得按无极宫招收弟子的规矩办!” 唐善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说法,道:“什么规矩?” 霞儿的脸上带出坏笑,道:“无极宫的弟子都是百里挑一,而且每年只招收一百位弟子,还要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能够真正留下来成为宫内弟子的只有五十个。你知道被淘汰的五十个孩子会怎么样吗?” 唐善摇摇头,道:“不知道” 霞儿的一双眼仁斜向一边,歪着嘴,舌头伸在嘴角,做出一个惨死的模样。 唐善“哼”了一声,道:“没关系,反正我不会被淘汰。” 霞儿见没有吓到他,不由动气,又见他像个大爷似地背着手在一旁闲逛,顿时瞪起眼睛,将手中的扫把丢给唐善,气道:“我是你的丫头吗?这是我的房间吗?自己弄!”一脚踢翻水桶,气呼呼的冲出了房去。 唐善傻傻的呆愣了片刻,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还以为是个好妹妹,长大以后可以娶来做媳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霞儿藏在窗外偷笑,隔着窗户,对着唐善的身影做了个鬼脸,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第二十七章:清风岭(二) (二) 无极宫,金碧辉煌的大殿。十六根一搂粗、三丈高、雕有五爪金龙的巨大圆柱支撑起方圆百丈的大堂。 殿门、殿中、十六根圆柱下,各有身背宝剑的护卫小心防护。 杨腾高坐大殿之上,殿下正中六张巨大的交椅三三相对,六大长老站定殿中,身后依次排列有数百位身着黄、红、灰、白四色劲装的宫内弟子。 神圣而威严的大殿将杨腾托显出一种不可侵犯,唯我独尊的尊贵。 白衣弟子中步出一位英俊威武的青年人,来到殿前站定,侧身面向六位长老以及数百弟子,朗声道:“参见宫主!”转回身,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六位长老略微欠身,算是施礼。 数百弟子单膝跪地,齐声呼喝:“参见宫主!” 杨腾随意拨了拨手,道:“免礼!” 英俊威武的白衣弟子挺直身躯,再又转向六位长老,道:“参见各位长老!”一如前礼,毕恭毕敬的抱起双手,一躬到底。 殿内弟子并不起身,随之呼喝,“参见各位长老!” 刚刚还醉醺醺的老头,此刻已是满脸严肃,傲声道:“都起来吧!”再向对面以及身边的五位长老轻轻点头,道:“诸位请坐!”说完,他退身来到左侧第一把交椅旁,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上面。看他现在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敢正视。 其余五位长老待他坐定,彼此相请,纷纷落座。英俊威武的白衣弟子再次挺直身躯,垂首肃立在一旁。而后,殿内数百弟子起身、站定、垂头,动作整齐划一,整个大殿不闻一丝杂音。 唐善站在霞儿身边,等候在殿门外。眼见此情此景,不禁惊得双眼发直,暗道:“难怪江湖中人闻听杨腾的名号多半被吓得魂飞胆战,就连蜀中唐门这样的名门世家也要对他忌惮三分。而今看来,邪派天尊的排场、架势以及实力的确非同小可。” 一声呼唤,“唐善?”唐善闻声看去,正是定身殿前的白衣弟子。只见这位英俊威武青年遥遥看来,眼中有精光闪过,高声令道:“进殿回话。” “走!”霞儿拉着唐善的手,蹦蹦跳跳上了殿来。 待到二人行在殿前,唐善傻傻的向着殿上的杨腾看去,又听英俊威武的青年一声断喝,“跪下!” 被人喝斥,唐善心有不悦,面露不屑之意,瞥去一眼,轻轻的“哼”了声,大刺刺的直了直身,并不理会。 “放肆!”青年再又喝斥一声,飘身来到,弓起脚背,在唐善的小腿后飞快的踢下两脚。 唐善还没做出反应,但觉膝关节一软,已然跪倒在地。突然受袭,人前受辱,唐善面带愤怒,向那英俊威武的青年看去。双腿一动,便要起身。怎料那英俊威武的青年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单手成爪,在他的后背轻轻一抓。唐善顿时觉得浑身酸痛酥麻,再也发不出一丝力气,只得作罢,不敢乱动。 霞儿趴在殿下,一本正经的板起小脸,道:“霞儿参拜父亲!” 杨腾“哈哈”一笑,道:“起来吧!” 英俊威武的青年退后两步,双眼含笑,静看唐善如何。 唐善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却也老老实实的对着杨腾叩首,道:“拜见师父,徒儿给师父磕头了。” 杨腾没有理会,而是看向英俊威武的青年,道:“高赐,给他讲讲我们无极宫的规矩。” “是!”高赐顿首回应,转向唐善,板起脸,严声道:“虽然你是宫主亲选的徒弟,可你首先是无极宫的待选弟子。只要是无极宫的待选弟子,都要经过三重考验,以验证是否为可造之材,才能入选无极宫。”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善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他翻了记白眼,气呼呼的道:“不是唐善要来拜杨腾为师,而是他要收我为徒。既然拜师如此麻烦,无极宫挑选弟子的规矩又是如此之多,我看……这师父不拜也罢!” 眼见唐善并不理会高赐的说教,再又听闻他这般说辞,殿内数百弟子无一例外,纷纷露出惊愕之色。高赐也是一愣,不知该如何处置,偷偷看向殿上的杨腾。六大长老面露温色,看来的目光有冷笑、有嘲讽、也有不屑,自是认为小小唐善狂妄大胆。 杨腾冷笑一声,道:“无极宫可不是说来就来得了,说走就走得了的地方!你要走也可以,二十年艺成,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走出清风岭。否则……”他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不管是自刎还是自戕,不管是跳崖还是自溺,你最好先为自己选择一个死法,要不然你会死得很痛苦!” 唐善的确很痛苦,三招剑法,他的后背接连被抽打了三记木棍。 手腕粗的木棍,在高赐手中频频击出。每出一棍,必有一位练剑的待选弟子遭到惩戒。 偌大的偏殿,一百位身着锦衣的孩子,一百柄剑。负责传授剑法,监督练功的教头却只有高赐一人。 无极剑法! 六千五百六十一招“无极剑法”被刻画在偏殿的墙壁上,墙壁上的人物正是以杨腾为原型,画工精美,栩栩如生。 “无极剑法”以九为本,九九相变,无穷无尽。 鹰嘴峰上一战,杨腾凭借变化无穷的无极剑迎对岳逍遥时,唐善已经对无极剑法产生浓厚的兴趣。可惜杨腾的“无极剑法”杂乱无章,从头至尾又无重复,旁人根本摸不出门路。无奈之下,唐善只得放弃习练此剑的打算,先去偷学岳逍遥的“追风”、“乘风”、“破风”以及八十一式“逍遥”剑法。 而今六千五百六十一记“无极剑法”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刻画在殿墙之上,唐善自然欣喜。可没想到,仅仅练过三剑,高赐却已经打下三记木棍来做教训。 唐善偷偷打量着周围的孩子,这些孩子的年龄差距应该在十岁左右,小的仅有六七岁,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都在依照着墙壁上的图画认真的进行着训练。 所有的孩子所学的剑法是相同的,可因为资质有异,认识不同,所以他们使出来的剑法却又各有不同。 有的孩子将剑使得歪歪斜斜,有的脚步凌乱看起来根本不成章法。可高赐却是一脸笑容,频频点头,甚是欢喜。但遇到似唐善这样剑法使得规规矩矩,身形、脚步有模有样的孩子,他却怒目以对,舞出木棍加以惩戒。 整整一个下午,唐善翻来覆去只练了三剑,可身上却不知道挨了高赐多少记木棍。 夜幕降临,练功结束,唐善气呼呼的返回到杨腾的小院。霞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猛的跳了出来,冷不防拍了下他的肩膀,道:“练完剑了?”却又指着他青一块、紫一块、肿的有如猪头一般的脸“嘻嘻”发笑,“高赐身为无极宫掌旗大弟子,掌管着宫内待选、黄、红、灰、白五级弟子,你敢对他不敬,自然有你好看。” “掌旗大弟子?”唐善眼中闪过一线狡黠的目光,道:“那他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那当然!”霞儿道:“无极宫内,除了我爹和六位长老,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唐善道:“既然他如此出色,你爹为什么没有将他收为徒弟?” 霞儿神秘一笑,道:“高赐的确非常出色,可他距离我爹收徒的标准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唐善道:“既然你爹收下了我,也就是说我要比高赐还要优秀?” 霞儿瞥了瞥嘴,道:“那也未必!” 唐善道:“可我现在已经是你爹的徒弟,那高赐连做你爹徒弟的资格都没有。以此来看,我自然应该比高赐还要优秀。” 霞儿道:“记不记得高赐所说的三重考验?”唐善点了点头。霞儿继续道:“按照无极宫的规矩,以三个月为限,分别传授并考察待选弟子的剑法、内功、轻功三种技能。如果哪位待选弟子的三种技能可以在三个月的期限内都修炼到三层境界,那他便可以获得拜宫主为师的资格。如果其中一种技能达到三层境界,或是三种技能都达到二层境界,可以拜六位长老为师。如果有一种技能达到二层境界,或是三种技能都可以初窥门径,那就只能去做宫内的弟子,入练功房习武,不会有专门的师父为他们指点武功。” 唐善没有问那些连初窥门径都做不到的弟子,因为他们的下场已经可想而知。他只是问:“当年高赐在三个月的期限内将三种技能修炼到何等的境界?” 霞儿道:“剑法和内功都修炼到了二层,轻功修炼到了第三层。” “只有这点本事?”唐善的脸上带出了坏笑,道:“总有一天,我要接下他掌旗大弟子的位置。” “好啊!”一声人言,竟是高赐。 高赐背着手,从院门外行进,道:“我已经向宫主请求过多次,想要在他老人家旗下做一位堂主,可惜掌旗大弟子的位置始终无人能接。我看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志向,好说!好说!”他接连道了两声“好说”,可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唐善不温不火的道:“大师兄?‘掌旗大弟子’本该由能者居之,但你若是舍不得,我可以让给你,反正区区‘掌旗大弟子’还没被我唐善看在眼里。”他的话说得狂妄可气,仿佛那‘掌旗大弟子’的位置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高赐竟然不气,但却阴声发问:“臭小子?我那盛勇贤侄是不是因你而死?” 唐善听得莫名其妙,一边回想,一边嘟囔了一声,“盛勇?” 霞儿偷偷提醒,“盛勇就是我爹的剑奴。” 唐善失声发笑,道:“他是因为杨腾疑神疑鬼,错手而杀,怎么成了因我而死?你不敢向杨腾问一问此中缘由,却跑来质问于我,真是可笑!” “好笑吗?”高赐阴着脸挤出一丝冷笑,道:“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笑!” 第二十八章:天涯刀客(一) (一) 天涯! 天涯在什么地方? 人在天涯! 陆槐似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树林中跌跌撞撞奔走了七天七夜。此时,他发现这里便是天涯,是他生命的尽头。 少年抱着胳膊,靠在一棵树上,懒洋洋的看来,道:“想好了吗?” 老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叹声道:“我不想杀你,真的,因为我想回家抱孙子!” 满脸疲惫,蓬头垢面的陆槐龇出两排白牙,向着对面的少年问道:“你以为我会加入你们吗?” 少年微笑,“会的!” 陆槐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活着总比死要好得多!”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槐看了看自己的剑,再又看向少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少年道:“说!” 陆槐苦笑,“我有资格加入你们吗?” “有!”说话的是老人。 陆槐叹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 “阴谋?”少年重复了一次。 陆槐道:“如果这是一连串害得我身败名裂的阴谋中的一部分,我若加入你们,变成一个杀手,岂不正中他人奸计?” 少年一脸无奈,道:“我明白了!” 老人道:“他认为我们只是害他,而不是为了杀他!” 少年点了点头,道:“我们应该用行动来作出证明!” 老人阴声发笑,“十万两银子也算不错!” 少年道:“所以你现在应该动手了!” 陆槐没有听到老人回话的声音,但却听到一股破空之声。他知道,那是老人手中的钢刀,正对着自己的背脊砍落。 少年也已经出手,身子一晃,站到陆槐对面,雪亮的板斧对着他的鼻梁劈下。 陆槐没有拔剑,虽然他心有不服,有意持剑相抗,可惜身后的钢刀来得太快,根本不容他拔剑。他只有躲避,老人的钢刀竟然没有随之跟进,这令他的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但少年的板斧却已经劈到。 板斧也没有因为他的闪避而改变,依旧径直砍下,只是砍来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原本劈向他鼻梁的一斧改而劈向他的右肩。一斧之下,怕要砍掉他的整条手臂。陆槐只能再次躲避。 老人似乎早已看出他的躲避身法,钢刀再出,正是他的避身之地。 陆槐心头一惊,身形连变,险险避过。就在此时,少年的板斧突然出现在他的胸前,雪亮的刀刃由上而下,呼啸而来。陆槐急忙缩身,“嗤”的一声,右肋的衣襟被割开半尺多长。 这一斧险到了极点,哪怕陆槐慢上半分,怕是整条右臂业已不在或已被劈开肋骨。 但就在胸前的一斧刚刚劈过的同时,陆槐突然觉得腰后一热。一把冰凉的钢刀已经平行着切入他的后腰。 陆槐终于明白,这一切早在老人出刀的时候便已经算定。先前的杀招都是假象,只是为了将他一步一步赶到死路。等到陆槐身处死地,再也无力反扑,无力脱逃之时,致命的一击才会最终发出。 老人的声音比钢刀还要冰冷,“陆少侠?生与死只在你一念之间,你要想清楚!”他手中的钢刀已经深入陆槐的左后腰,刀尖只需前行半寸便可刺穿陆槐的内脏,刀刃深割三分亦可切断陆槐的脊柱。 陆槐没有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此刻就悬在老人的手中。稍有妄动,性命必然不保。 老人也没有动,他在等待陆槐的回答。 生与死? 屈服还是顽抗? 不管对谁,这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良久,陆槐终于开口,“不!” “唉!”老人叹息了一声。 他的叹息已经结束,手掌正准备发力,却又再听到了叹息之声的余音。 老人的脸色变了变,缓缓抽出钢刀,道:“阁下真是好手段,临近老朽身旁,老朽竟不能察觉,佩服!佩服!” “老刀,不要乱动。”少年晃了晃手中的板斧,竟然将其插回到腰带中,道:“穆大侠既然出声示警,想来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穆怀宗已经站在陆槐身旁,两指疾出,在陆槐的后腰接连点下数指,为其封穴止血,随之道:“背后袭人,不是穆某行事的方法。”他斜眼看看老人与少年,“现在已经不同,如果穆某出剑,也还算是光明正大。” 老人的脸上很难看,少年的脸上却带出笑意,道:“穆大侠不过是说笑罢了,他是不会出手的!” “噢?”穆怀宗道:“何以见得?” 少年道:“因为你的身上没有杀气!” 穆怀宗道:“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拔出剑,剑若出鞘,情况就会有所改变。” 少年叹道:“所以我们应该尽快离开!” 说走便走,老人与少年已经迎着阳光向树林外行去。 穆怀宗遥声相告,“七日七夜,穆某终于想出了应对‘五行杀阵’的破解之法。穆某希望可以择日一战。” “不!”少年脚步不停,回应道:“我们只是为钱杀人,比武切磋是你们这样的江湖游侠的爱好,我们没有兴趣。” 穆怀宗目送二人消失在视野之外,微微一笑,略带遗憾的轻叹了一声,转向陆槐,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肯加入他们?” “我这样的人?”陆槐反问了一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穆怀宗眉梢高挑,道:“好色轻薄,滥杀无辜。” 陆槐苦笑着道:“你这样认为?” 穆怀宗思虑片刻,道:“我有些怀疑!” 陆槐道:“可你还是要把我送到邱家庄,去见邱寒天!” “不错!” “可你刚刚还说你有些怀疑。” “但我相信邱庄主。” “我也相信他,但我更相信自己。” 穆怀宗微微一怔,陆槐却已经迈出脚步,“我们可以走了!”后腰的刀伤虽然没有伤及他的内脏与脊柱,可皮肉之伤却也十分严重,刚一迈步,巨大的痛楚便使得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不已。穆怀宗跟随在后,“我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所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陆槐走的很艰难,一边走,一边道:“你知道谢天魁的事了?” “当然!” “他现在怎么样?” “内伤,不是很重,但至少要修养一月。” “你以为我是下手偷袭?” “不!” “不?”陆槐的声音之中带有讽刺之意,道:“就连谢天魁都以为我是在偷袭他,你为什么说‘不’?” “因为他的伤!”穆怀宗静静的道:“那一掌并没有事先做好准备,就像一个人突然遇到了攻击,猝然反击以求自保一般。所以我相信,那一掌不是你有意而为,而是你无心之举。”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看到了谢天魁的胸口上的掌印,了解了他的伤势,所以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而且我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陆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来,道:“如果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相信吗?” 穆怀宗也停下脚步,默默的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信!因为那是你说的,不是我所看到的!” “如果你看到我杀人,就会认定我是凶手,是这样吗?”陆槐有些伤感。 这样的问题无需考虑便可作答,但穆怀宗还是想了想,道:“当然。” 陆槐面带疑惑,“可我明明没有杀人,但却有人言之凿凿的确定看到我杀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作证之人在撒谎,再就是是有人假冒你行凶。” “假冒一个人并不难,但将一个人的武功绝技模仿得丝毫不差就会非常困难。” “不!这不可能!”穆怀宗反驳道:“没有人可以将别人的武功模仿得丝毫不差。” 陆槐的眼中显现出一线希望,“铮”的一声,剑已出。 剑气如虹,钻心剑。 眨眼之间,陆槐的佩剑业已归鞘。 距离穆怀宗三尺远的一棵树的树干上留下一个孔洞。 穆怀宗目光如电,审视着树干上的剑痕,“钻心剑?” 陆槐道:“如果见到尸体上的剑痕,你能不能辨别出真伪?” 穆怀宗嘴角微翘,脸上满是自信,道:“能!” “现在你可以走了。”陆槐与他目光相对,道:“只要你能分辨出尸体上的剑痕,我可以自己去见邱寒天。” “你要我放了你?” “不!我想请你为我洗清冤屈。” “前路有腾怀义夫妇、司徒锦、莫七和钟离克相拦,只怕……”穆怀宗犹豫着,道:“还有‘五行杀阵’,你怎么可能赶到邱家庄?” 陆槐道:“那是陆槐的事,不劳穆大侠费心。” “我可以与一同前往,当着邱庄主的面一辨真伪。” “如果我确实是被别人冤枉的,你想他们会不会赶在我们到达邱家庄之前先行下手,毁尸灭迹?” 穆怀宗想了想,道:“会!” 陆槐道:“所以你应该先行一步,越快赶到邱家庄越好。” 穆怀宗点了点头,道:“不错!” 陆槐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道:“你信我?” “不!我说过,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穆怀宗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人已经不见。 第二十八章:天涯刀客(二) (二) 夜,圆月高悬,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芳香。 小秋忙碌的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将这间又脏又乱,臭气熏天的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熏香炉已经燃起,香烟渺渺,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清馨。 邱兰坐在桌旁,手中捧着一盏香茶,遥视窗外的明月,默默发呆。 小秋将床上又黑又黄,散发着恶臭的被褥丢在角落里,筋着鼻子道:“小姐?我们应该睡在马车上,这里哪是人住的地方。” 邱兰呆呆的道:“既然我答应了岳大侠,就应该在这里等!” “邱兰小姐!”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窗外,“这里真不是女孩子可以容身的地方,都怪乘风考虑不周,还请小姐莫怪!” 窗外出现了一张略带憔悴,略带沧桑的脸。 这张脸属于岳乘风。 邱兰站起身,幽幽的道:“岳大侠请进。” “不了!”岳乘风站在窗外三尺,道:“夜已深,多有不便,追风在这里与小姐说话就好。” 邱兰轻轻点头,不再相请,道:“岳大侠令门下弟子王辰捎信与我,要我取消对陆槐的悬赏,我已照办。今日如约前来,不知岳大侠有何指教?” 岳乘风道:“乘风想请小姐等。” “等?” “对!等乘风调查清楚陆槐之事。” “有这个必要吗?” “有!” “岳大侠当然可以相信自己的结义兄弟,可邱兰也要相信自己的父亲、庄内弟子以及自己的姐妹。” “如果有人设计陷害陆槐,只需要一张脸皮,邱庄主、小秋姑娘以及邱家庄庄内弟子都有可能认错人。” “钻心剑呢?他身后的黑痣呢?不知岳大侠作何解释?” “这正是乘风所担心的!”岳乘风叹息道:“这说明陷害二弟之人很有可能是他非常亲近的朋友或是兄弟!” “黑痣可以作假。钻心剑呢?难道陆家的钻心剑也可以作假,而且假到旁人无法分辨?” “当然!”岳乘风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忧虑,道:“我们兄弟七人都可以使出钻心剑,而且绝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你是说……”邱兰半信半疑的道:“是陆槐的结义兄弟在设计陷害他?” “有这个可能!” “你宁可怀疑自己的兄弟也要相信陆槐?” “不!”岳乘风摇了摇头,道:“只要是我的兄弟,我都会相信。” “那你刚刚又说……”“陷害陆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而是武林的败类。”岳乘风打断了邱兰的话,道:“一旦查实,我们‘神剑山庄’便会清理门户。” “好!难得你如此信任他。”邱兰沉思片刻,道:“我可以等,但我不能永远的等下去,我需要一个时限。” “我已经派出庄内的所有弟子去调查这件事,一个月,小姐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会给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邱兰做出回应的同时,岳乘风已经转身离去。 人在屋顶,陆槐将岳乘风与邱兰的对话听在耳中。他终于明白“五行杀阵”为何突然放弃了对他的追杀。 此时,他的眼中已有泪光转动。 邱兰的眼中也有泪光,随着一声幽怨的叹息,她坐回在茶桌旁,喃喃道:“真的吗?他真是无辜的吗?” 小秋咬了咬嘴唇,道:“小姐忘记了吗?六年前,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悔婚外逃。而今,老爷亲撞破了他**三娘的丑事,小秋亲眼见到了他残杀老乞丐等人的恶行,小姐怎么还要相信他?” 邱兰撅起嘴角泛出一记苦笑,道:“六年前他断然悔婚,无情的将我抛弃,在我心中对他只有恨。可是去年,他亲自跑去庄上向父亲请罪。浪子回头,我自然满心欢喜。而今……如果当真认定了他的恶行,我们的婚约自然再次废除。三番两次悔婚复合,这样的丑事,叫我日后如何见人!” 小秋无语,默默落泪。她当然明白,小姐虽然身为武林中人,可以不去在意世俗偏见,但她毕竟出身名门,一桩婚事前后经历了两番风波,江湖上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即便小姐日后得遇如意郎君,她那如意郎君怕也要惧于流言蜚语,难得与小姐成就神仙美眷。 未婚妻的一句“如何见人”,听得陆槐黯然伤神。这原本便是一桩没有感情的婚约,既然没有感情,何来信任? 他突然想起了石榴,六年未见,石榴现在怎样? 想起了石榴,他断然放弃了向小秋对质、向邱兰解释的打算。默然飘下屋脊,悄悄离去。 天蒙蒙亮,空中下着细雨,河边散着薄雾。 陆槐沿着河边,踏在官路上。 一处渔湾,十几条渔船。 炊烟渺渺,有渔夫在船中烧饭。大多数渔夫都站在船头,清洗着满是青苔的渔网。也有几人甚有情趣,竟然端坐船头,持杆垂钓。 雨天,渔夫都是清一色的斗笠、蓑衣,便是陆槐曾在茶棚时时的打扮。 那日在茶棚,隐身在蓑衣、斗笠中的陆槐曾受“五行杀阵”的追杀。 今日…… 路前挡有五个人,一老、一少、一和尚、一尼姑、一乞丐。 “五行杀阵”再次出现。 陆槐哑然失笑,虽然邱兰已经撤除了对他的悬赏,可看起来那一老一少还没有放弃请他加入的打算。 少年掂了掂手中的板斧,问:“多日未见,你的伤养的怎么样?” 陆槐道:“虽未完全复原,却也无碍。” “那便好!”少年的脸上突然露出坏笑,道:“既然你的伤并未复原,我们动起手来便会容易一些!” 陆槐一愣,道:“你们要杀我?” 老人叹道:“我们已经说过,如果你想活命,只有一条生路,便是加入我们。” 陆槐道:“我上一次已经做出了回答。” 少年道:“所以我们此次并不是请你入伙,而是来取你的性命!” “五行杀阵!”陆槐的脸上莫名其妙的露出了残忍的笑,道:“日前一战,像蜀中大侠穆怀宗那样的高手尚且险些命丧你等之手。今日一战,陆槐绝无生还的道理。” 老人叹息道:“不错!你看得很清楚!” 陆槐道:“既然必死,索性拼他个鱼死网破。”他的手按在了剑柄上,“陆槐自知无力迎战你们五位,但任选其一,我绝对有信心将他斩于剑下。” 老人脸色微微一变,道:“既然已知必死,负隅顽抗又有什么意义?”他再又假惺惺的叹息一声,道:“你自尽吧!” “自尽?”陆槐仰天长笑,道:“剑出三尺,血流七步,明知必死,陆槐也要放手一搏。” “好!”陆槐的身边突然站出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渔夫。 渔夫的身材很魁梧,手臂异常粗壮,浑圆的肌肉犹如一块块铁球附着其上。 引起陆槐注意的是他的手掌。 他的手与常人相较足足大出两倍,手指有如一根根小棒槌。指背与掌背上长着一簇一簇的黑毛,更加凸显他的强悍。 引起老人注意的是渔夫手中的刀。 那是一柄又宽又长又厚的弯刀,与老人手中的钢刀相比,宽度、长度、厚度都要增长一倍以上。 引起少年注意的同样是这柄弯刀。 黄金打造的刀鞘捏在渔夫的大手里,黄金护挡、黄金刀柄在细雨之中闪闪发光。 “你是谁?”少年疑声发问。 “天涯!”斗笠下面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 老人惊声出口,“天涯刀客?” 渔夫的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道:“十六年未曾报出名号,竟然还有人记得在下,难得!难得!” 少年的脸上带出疑色,转头看向老人。和尚、尼姑与乞丐也是如此。 就在此时,“天涯”突然拉住陆槐的手,箭一般向河岸边的渔船奔去。眨眼之间,二人已经蹦上一条渔船。 少年一愣,急道:“追!”率先射出。和尚、尼姑、乞丐当即跟上。老人跺了跺脚,高声提醒:“小心!”却也不能眼见同伴涉险,随后追去。 “天涯”拉着陆槐在一众渔船上胡冲乱撞,那些垂钓的、洗网的、煮饭的渔夫纷纷跳在船头,怒声咒骂。“天涯”却也不理,飞身赶到最里侧的一条渔船,一摆手,将船头的渔夫丢在江中,手持船桨,摆动渔船,载着陆槐向对岸划去。 少年来势甚急,“天涯”刚刚摆动渔船,他就已经射到岸边。只是“天涯”的臂力大得惊人,一记摆动,船桨划过水面,渔船已经行出两丈有余。 “不要追他!”老人的尖声高叫着。 少年没有追,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离岸而去的渔船。他僵硬着身躯,僵硬着手臂,高举闪烁着寒光的板斧,如同一座雕塑。但他的眼珠却在连连打转,偷偷看向众多渔船上指着“天涯”破口大骂的渔夫。 他的心有些凉,眼神开始慌乱,因为他可以从这些渔夫的声音中判定出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十六位渔夫,四四相守,将少年以及随后赶来的和尚、尼姑、乞丐围在其内。 老人尚在数丈之外,可手中的钢刀却已经在飞舞,吼叫道:“小心……小心他们……那些渔夫有诈!” 少年闻声入耳,暗道一声:“笨蛋!” 如果老人并未扬声示警,少年四人虽然已被围困,可老人还没来到,一众“渔夫”暂时还不会发动攻击。少年可以趁此间隙寻找时机冲出包围,救下同伴。可此时老人示警,十六位“渔夫”眼见身份败露,便也不再等候,立下杀手。 鱼钩、渔网、滚烫的汤汤水水,向着少年四人劈头盖脸的落了下去。老人一怔,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和尚、尼姑和乞丐却连发愣的机会都没有,一人被鱼线勒住了喉咙,一人被渔网罩在其下,一人被滚烫的热油泼了满头满脸,痛声哀嚎。 少年的板斧已出,他对自己这一斧有着绝对的信心,因为这是他全力的一劈。一斧劈过,鱼线必断,渔网必破,手端油锅的“渔夫”必死。 他的想法没有错,他的自信也收到了相同的功效,板斧砍断了鱼线,劈开了渔网,刀刃镶嵌进手端油锅的“渔夫”的鼻梁中,深达半尺。 可少年的脸色却刷的变白。 他看到了四把金刀,四把与“天涯刀客”一模一样的金刀。 黄金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但却掩盖不住银光锃亮的刀刃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当少年看到金刀上所散发出的寒气的时候,他也同时看到了三位同伴的胸膛溅射出一线鲜血。 他又听到了水声,此时他才想起刚刚被“天涯刀客”丢入江中的那位“渔夫”。当他想起那位“渔夫”的时候,“渔夫”已经由江中蹿出,手中的金刀插入了他的后腰。 这样的刀法少年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是杀手展开偷袭的致命一击,与老人插在陆槐后腰的一刀毫无分别。 少年的脸上带出苦笑,这样的苦笑代表着他杀手生涯的结束。 “喀”的一声脆响,自水中窜出的“渔夫”麻利的回转弯刀,少年的脊柱当即被割断,“扑通”一声摔倒在岸边。 陪同他倒下的还有另一位“渔夫”,经由一柄板斧相连,两人相拥长眠。 所有的一切仅仅发生在“天涯刀客”荡开船桨,老人吼叫的瞬间。老人呆呆的惊愣在原地,“天涯刀客”掉转船头返回,一切都已经结束。 陆槐盯着“天涯刀客”,疑声发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天涯刀客”并不理会,跳下船去,阴着脸行向老人,道:“谁请你们来杀他的?” 老人惨笑,道:“你应该知道规矩!” “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老人一愣,面带不屑,道:“你根本不是杀手?”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杀手。” “所以你不懂杀手的价值所在!” “你可以说给我听。” “杀手的价值在于他可以死,但他绝不会出卖雇主。” “你决定体现你的价值?” “当然!死是一个杀手的荣耀!” “好!”当天涯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寒光已经闪过,“我可以成全你!” 老人的脸上带出苦笑,斜里摔倒在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陆槐一步一步来到天涯的对面。 “什么问题?”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天涯突然一笑,他的笑容很腼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却带着伤感回道:“十六年前,陆家大门外饿倒了一个乞丐,陆家的小少爷跑回家里取来了一个馒头,两只鸡蛋,送给了这个乞丐!” 陆槐皱着眉头,道:“你就是那个乞丐?” 天涯再又一笑,道:“你就是当年的小少爷!” 陆槐突然板下脸,道:“我根本不记得曾经有过此事。” 天涯道:“当年你只有六岁,这样的小事不会留给你深刻的印象。但是……你可以忘记,我必须记得!” 陆槐半信半疑,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个圈套?” 天涯点点头,但却没有回答,而是一摆手,扭头行去。 陆槐追问:“你去哪里?” 天涯依旧没有作答,跳上一条渔船,泛舟江上。其余的“渔夫”默默地抬起同伴的尸体,相继上了渔船,追随而去。 陆槐终于明白,这就是天涯的回答,他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报恩,并无其它图谋。 第二十九章:无极大.法(一) (一) 清风岭,无极宫。 无极宫特为待选弟子建有三处偏殿,分别取名为“飞剑”、“凌云”、“惊涛”。 从清晨起,所有弟子会进入“凌云”偏殿修炼轻功,用过早饭后继续,直至正午。午后开始进入“飞剑”偏殿学习剑术,一直到晚饭时分。夜幕降临后,弟子们再要进入“惊涛”偏殿,修行内功心法,到三更。 是日,“惊涛”偏殿之中,唐善端坐石地,依照墙壁上记载的内功心法,“眼观鼻,鼻观心,玄游太虚……”正沉浸在内息澎湃的狂喜之中。就听一声断喝,有人道:“已满三月期限的待选弟子接受考验。”仅听声音,唐善已经断定来人的身份,正是无极宫的掌旗大师兄高赐。 唐善将游走四肢的内息收归丹田,睁眼来看。 高赐穿了件深紫色的紧身衣,手提利剑,剑指一位正在练功的待选弟子,道:“关田?你已……”话未说完,剑锋所指的那位弟子猛的睁开双眼,手掌一拍石地,整个人贴着地面射出,直向高赐撞去。 唐善眼见关田顶着一颗半秃的大脑袋急速射出,所经之地,带动两旁待选弟子的衣摆,劲风之下,衣摆猎猎作响。心中不禁暗生钦佩,知其内力早已突破了“无极大.法”的第一层结障“无极之门”。 高赐立身于殿前,关田修炼内功于殿中,两人相距近三丈。盘坐于地的关田仅仅凭借双掌之力便可以平身直射三丈。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能修得这一手实打实的真功着实不易。高赐也觉得有些意外,一声轻“咦”出口。 钦佩归钦佩,唐善刚刚对关田修得的成果产生钦佩之心,此刻又再泛起一声嘲笑。只因为关田顶头冲撞的不是高赐的身体,而是他手中的利剑。心中不禁暗斥一声:“愚钝之极!” 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之刃,无异于飞蛾扑火,螳臂当车。不仅唐善发声嘲笑,一众新来到的待选弟子尽皆露出不屑之意。 刹那间,眼见关田便要被剑锋刺穿头骨。高赐手腕回转,收缩利剑,以剑身抵住了关田的脑袋。 关田的一冲之力甚是强大,高赐手中的利剑却也有着良好的韧性,受力弯曲,绷成弓形,顶部抵在了他的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虽有长剑略微卸去些力道,可关田的脑袋还是当当正正的顶在了高赐的胸口。 唐善看在眼里,暗暗心惊。关田一撞之下内息外涌,高赐如此硬生生受下,岂不被他折断肋骨,震碎内腑?怎知高赐不过挑起嘴角“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随即翻动利剑,托住关田的额头,顺势上扬,推得他竖起身躯,站定面前。 关田的脸胀成了紫红色,直着眼睛看着高赐,讪讪的道:“大师兄?我通过了吗?” 高赐撇了撇嘴,不冷不热的道:“你的内功心法已经突破了‘无极之门’,但这只是‘无极大.法’的第一层结障,要想达到第二层“波澜不惊”,至少还要修炼半年的时间。” 唐善闻声一愣,“无极大.法”无章无法,殿墙上所记载的心法只是教人吐纳养生,运转内息,游走真气。并无层次之分,也无每一层结障的法名。经过几日的内功修炼,耳闻待选弟子闲谈,他只知道要想成为无极宫的弟子就必须突然第一层结障,也就是‘无极之门’。至于“大.法”的第二层“波澜不惊”从来无人提起,他便也无从知晓。而今“波澜不惊”四字刚刚入耳,他不禁心中起疑,却是体内澎湃不息的真气突然变得平和,而后慢慢下坠,逐渐汇聚,最后便如一汪潭水,幽静的栖息在丹田之中,整个人如饮甘露,说不出的舒服。 “剑!”一声严斥,高赐倒退两步,翻转手腕,将利剑丢与关田。 关田抄剑在手,“刷刷刷”舞出三剑。第一剑挑眉、第二剑穿胸、第三剑割喉,三记剑招一气呵成,宛如流云经风,不带丝毫拖拉,顺畅而又自然。 高赐以掌为剑,侧击剑身,荡开来剑。三剑刚过,他的脸上已经隐隐带出阵阵杀气,单眉高挑,喝道:“这便是你的剑法吗?” 关田闻声一惊,手中再动,一剑幻三影,分刺高赐的眼、肩、腹。此三剑亦实亦虚,亦幻亦真,而且剑身之上竟然泛起阵阵邪气。不知哪位弟子失声出口,赞了声,“好剑!” 面对如此一记“好剑”,高赐却只是弓起手指,在肩头轻轻一弹。但听一声“铮”响,正中来剑的剑身。利剑浑身颤抖,带着嗡鸣荡开半尺。关田的脸刷的变色。 高赐的脸色却略见缓和,杀气已然不见,微微顿首,道:“还好!勉勉强强,可以算你通过!” 关田一脸惊喜,欢声道:“谢大师兄成全!” 高赐突然一动,关田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手中一空,利剑已经被他夺去。一阵经风的哨响,利剑“当”的一声插入两丈多高的殿墙上,“嗡”声不绝。 “去!”高赐背着双手,眼看利剑,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取下剑来,我就会用它送你上路!” “上路”的意思谁都明白,自然是死翘翘。 关田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点头,道:“请大师兄放心,关田如果取不下剑,便一头栽在石地上,撞死也就是了。” 高赐的脸上露出笑意,道:“好!” 关田已经奔出,双脚连蹬墙壁,展臂上扬,向着剑柄摸去。就在他将要触及到剑柄的时候,劲力却已枯竭,上升之势已在峰顶,眼见便要下坠。 唐善看得清楚,眼见此景,不由双目猛睁,暗道一声:“不好!”怕是关田取不来剑,真要调头朝下,一头撞死在石地上。 关田自然更加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当即挪动手臂,向着剑刃抓去。他是经由墙壁底端蹿起,手臂外展,定然影像到上跃的高度。而今虽然仅仅向墙壁回摆一尺,手臂却较先前高出三寸。有此三寸的高度便已足够,只见他一声尖啸,手掌已经紧紧握住剑刃,“嗖”的一声将利剑拔出。 剑已递回到高赐眼前,关田那充满忐忑的目光在高赐脸上扫来扫去,等待着他来认定自己的资格。 一线鲜血,沿着关田被剑锋割伤的手指以及掌心滴滴答答流落。 高赐垂下眼帘看了看地面上的血污,再抬起眼皮看了看关田受伤的手,将剑接下,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无极宫正式的弟子。练功房的教头会根据你的特长为你挑选适合的兵器并指导你武功。但内功和轻功还是要你自己修行。去……”唐善以为他会让关田去处理一下伤口,不曾想高赐却道:“去把地面擦干净!” “是!”关田满心欢喜的应了一声,哪里还管手上的皮肉之伤,当即趴在地上,用衣袖擦去地上的血污。 高赐的目光已经转去他处,长剑指向一个又黑又瘦的幼童。这幼童不过七八岁模样,见高赐的长剑指向自己,眼中突现惊惧的目光,不待高赐说话,他已缩着脖子站了起来,偷偷看了眼殿门,冷不防转过身去,拔腿便跑。 寒光一现,高赐手中的利剑已经脱手而出。一声嚎叫,幼童的锁骨被利剑洞穿,扑倒在地。 “来人!”高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冰冷似铁,“送他去‘往生洞穴’!” “不!”幼童一声怪叫,挣扎着看来,哀求道:“大师兄?不要送我去‘往生洞穴’,他们说那里住着一个吃人的魔鬼!” “不错!”高赐叹道:“那里的确住着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可你不应该逃跑,否则你还有自尽的权力。但是现在……”殿门外奔来两名弟子,高赐飘身来到幼童身旁,脚尖一挑,已然将他踢得昏死过去。“带走吧!”高赐再又叹息,幼童身上的利剑却已经返回到他的手里。 偏殿内的待选弟子,包括刚刚通过考验的关田,眼见幼童被拖出殿门,一个个被吓得面似土灰,连大气也不敢喘。 高赐踱步走回,来到一众待选弟子面前,手拄利剑,屈膝坐地,道:“武林中人,无论擅长拳脚、兵器还是轻功,都要有深厚的内功根基,其武功才能大成。天尊的‘无极大.法’乃是修炼内功的无上心法,本为不传之秘。天尊为了无极宫可以屹立于江湖之巅,经久不衰,所以才将此‘大.法’公之于偏殿之上,还请诸位可以体谅天尊的良苦用心。”他撇了一眼墙壁上的“无极大.法”真经,继续道:“无极大.法共分九层,依次为‘无极之门’、‘波澜不惊’、‘秋风知雨’、‘川流不息’、‘惊涛骇浪’、‘海阔天空’、‘日月同济’、‘返璞归真’以及‘往生无极’。‘大.法’的每一层内功心法相对下一层都有着天壤之别。以二层心法‘波澜不惊’为例,诸位之中若是有谁可以突破此层结障,仅凭内力便可一人迎对十位似关田这般下一层次的弟子。待到突破‘秋风知雨’,二十位关田也不是你的敌手……” “不知你的内功修炼到了第几层?”问话的是唐善,打断了高赐的说教,放肆的发问。 高赐目光如电,直插唐善。 一众待选弟子纷纷色变,闻声侧目,自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第二十九章:无极大.法(二) (二) 高赐站起身,手撑剑柄站起。 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剑,怀着一颗愤怒的心,那柄剑已经被他插入石缝,深达半尺。 “你在问我?” 唐善也站起身,迎着他看去,道:“听说大师兄身为待选弟子之时内功修为只达到了第二层‘波澜不惊’,所以才没能被天尊收为弟子。不知现在大师兄的内功修为有没有达到第三层‘秋风知雨’?” “你想试试吗?”高赐阴着脸,大步行上。 “你想比剑吗?”唐善傲声回应,迈步上前。 众多待选弟子的脸上神色各异。但从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高赐耳听唐善的反问先是一愣,而后忍俊不禁,笑声出口,半真半假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要跟我比剑?” 唐善挑着眼皮看着他,道:“怎么?不敢?” 高赐拉下脸来,垂着眼皮看回,道:“你以为你是天尊亲自挑选的弟子我便不敢动你?” 唐善也拉下脸来,道:“你以为你是无极宫的掌旗大弟子就能杀得了我?” “好!”高赐退身数步,脚下一动,将插在石缝中的长剑一脚踢出,道:“接剑。” 唐善踮着脚尖跃起,手臂一揽,已将来剑握在手中。 高赐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道:“十招之内,如果不能夺下你手中之剑,高赐愿将掌旗之位拱手相让。” “就凭你?”唐善嘲笑一声,手下挽出一记剑花,道:“我可不稀罕你那‘掌旗’之位。如果你十招之内夺不去我手中的剑,你便要回答我的问题。” 高赐一愣,“问题?” 唐善重复道:“你的‘大.法’修炼到了第几层?” 只为一个疑问,区区一个待选弟子便要持剑向无极宫的掌旗大弟子进行挑战,这是无极宫自创建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唐善并没有挑战高赐掌旗大弟子之位的意思,他的的确确想要知道高赐的“无极大.法”修炼到了第几层,以作借鉴。 “好!”高赐正色点头,道:“只要你能保住手中的剑,我就给你答案。” 剑已刺出,岳家的“追风剑”,风卷残云般的剑势,层层叠叠的剑影向着高赐身上袭去。 高赐一惊,滴溜溜打了个转,挣脱在剑势之外,脸上呈现惊骇之色。 十二三岁大的孩子,进入无极宫不足半月,如何能有这般身手? 岳家的“追风”、“乘风”、“破风”剑法,司徒世家的家传剑法,莫七的刀法,腾怀义夫妇的“双绝剑”……唐善将所学的杂七杂八的剑法混在一处,随意使来,转眼间便已突破二十招。 众多待选弟子面露惊容,可目光之中却流露出倾慕之意。 鹰嘴峰上一夜学剑,唐善已经可以在文淑雪的剑下走出十五个回合。左忆山与元香设计陷害杨乐之时,仅凭临时学来的三招剑法,唐善已经可以将杨乐射杀在“遮天梭”下。 高赐虽为无极宫掌旗大弟子,可较之文淑雪、杨乐又如何? 而今,唐善又在无极宫内潜心修炼武功十数日,高赐却想在十招之内夺下他的利剑,岂不是痴人说梦。 高赐的脸色愈加难看,掌上的劲力逐渐加重。唐善只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重,每出一剑都要耗费数倍的气力。即便如此,剑锋所指也拿捏不准,屡有偏失。 掌风如刀,吹得唐善脸颊生疼。无法躲避,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使得他呼吸困难,内心之中隐隐泛起一股暴戾之气。栖息在丹田有如一汪潭水的内息受到了压迫,突然间迸发出一股无形的真气,带动涓涓细流冲向唐善的四肢,散向百骸。 突然而来的内息,虽然只是涓涓细流,可唐善立时觉得手中的剑不再沉重,而是变得轻灵异常。“刷刷刷”,元香所授的三招剑法劈洒而出,带着嘶嘶作响的劲风,接连将高赐逼退六步。 如此凌厉的三剑,令高赐为之惊呆。他趁唐善三剑使过的间隙,复又攻上,手掌再又加力三分,拍出重重掌风,将唐善罩在其下。 唐善一声怪叫,剑法突变,已是岳逍遥的“逍遥神剑”。十八路“逍遥神剑”一气使来,本如涓涓细流的内息猛的变成大江大河一般的滔滔洪水,无休无止的向着四肢百骸宣泄而来。 “嗤”一声轻响,一道真气离剑而出,竟将高赐腋下的衣衫洞穿。尚若旁里平移半尺,所指乃是高赐的心脏,那他此刻哪里还有性命。 剑气! 高赐呆立定身,怔怔的看着衣衫上的孔洞,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高赐不动,唐善随即收剑,压制住心头的狂喜,傲声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四层!”高赐气急败坏的吼叫着,“我的‘无极大.法’与你一样,都已经修炼到了第四层‘川流不息’。” 这次轮到唐善感到惊愕,刚刚听过高赐对关田的说教,意随心动,自认已经突破了“无极大.法”的第二层结障“波澜不惊”。怎么如此短暂的片刻之间,自己的内功竟然超越了“秋风知雨”,既而达到了“川流不息”的境界? 唐善还在暗暗纳闷,高赐却趁其不备,偷下杀手。 高赐的三根手指弓成鹰爪,对着他的咽喉掠去。 与此同时,但听一声人言,“盛长老驾到!”那是殿外弟子在进行通报。 唐善并没有察觉到高赐的偷袭,但殿外的通报声却使得他为之一醒。他终于发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可高赐锋利的指甲却已经触及到了他喉咙上的皮肉。他的心底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那是一种深达骨髓的阴冷的感觉。 高赐的脸上泛起了阴险的奸笑,眼见唐善便要葬身在他的手抓之下。 突然有一道寒光闪过,这样的寒光使唐善想起了夏日里雷雨未来前黑夜中乍现的闪电。 曾在杨腾的小院见过的醉醺醺的酒鬼站在了唐善的身边,他的腰间系着柄剑,剑在鞘中。 当唐善看到他的时候,高赐的三根手指已经翻滚在空中,向着地面坠落。而后,他才听到高赐的一声痛呼。 “唉!趁人不备,辣手偷袭。盛万山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弟子来!”那是老人迟暮,英雄断臂般苍凉的叹息。 三根断指血如泉涌,可高赐已无心顾及,急急忙忙跪倒在地,道:“弟子一时愤怒,失心发狂,做出如此卑劣行径,还请师父恕罪!”言毕,叩头触地,长跪不起。 盛万山挺着胸,背着手,在高赐身前踱来踱去。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高赐的断指流血不止,手掌和手腕业已变成青紫色,他才叹息一声,道:“三根手指换你一条性命未免太过便宜。从今日起,你这掌旗大弟子不做也罢,去练功房当一名小厮,三年之后再来见我!” 高赐抬起头,蠕动青紫色的嘴唇,喃喃道:“谢……谢师父!”话未说完,泪水已经涔涔流落。 一壶黄酒,泛着热气。 杨腾端着一只青花碗,其中尚有半碗黄酒。一口黄酒,驱湿暖心,他的脸上露出舒畅的微笑。 杨勇坐在书桌对面,手中也有一只青花碗,可碗中的黄酒却不曾入口。 唐善站在房中,双眼含笑,笑对杨勇审视的目光。 “不错吧?”杨腾的脸上有得意之色,道:“我这徒儿只在‘三大殿’里呆了十四天,可他的内功心法却已经修炼到第四层,而且将我们无极宫的掌旗大弟子一举击败。” “不可能!”杨勇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唐善,道:“即便是先祖‘九剑’大师复生也不可能在他这般年纪突破‘无极大.法’的四层结障,达到‘川流不息’的境界。” “当然!”杨腾点着头,美滋滋的道:“你师祖和你岳师叔还有为父在他这般年纪也不过练到第三层‘秋风知雨’,而且我们都是在六岁便开始研习内功。听你师祖说,他老人家当年修炼到‘川流不息’的境界用了一年零七个月。而为父和你岳师叔则整整用了两年。这孩子即便是战神转世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十数天内接连突破‘无极大.法’的四层结障。” 杨勇疑声道:“可他还是做到了!” 杨腾正色道:“不错!因为这其中另有玄机。” “另有玄机?”杨勇反问了一句。 唐善的脸上带出坏笑,似是已知杨腾之意。 杨腾“哼”了一声,道:“他体内有天一真人的纯阳真气,修炼‘无极大.法’自然事半功倍。” 杨勇眉毛一挑,道:“天一真人?江湖中传说的那位疯老道?” 杨腾叹道:“七剑击败你师祖,这是什么样的武功?如果只有疯子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为父倒是愿意去做这样的疯子!” “御剑录!”唐善插嘴道:“老道所学的一定是‘御剑录’上的武功,否则他也不会整日里将‘御剑飞天,羽化成仙’挂在嘴上。” “好了!”杨腾将青花碗中的黄酒一饮而尽,在将酒碗丢在桌上,道:“御剑录的事暂且放在一边。”问杨勇道:“‘五行杀阵’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杨勇将装满黄酒的酒碗轻轻放在桌面,摇摇头,道:“都被杀了,无法查实!” 杨腾眉头拧成一团,道:“被杀了?不会被什么人灭口了吧?” “不会!”杨勇苦笑着道:“他们是死在我的十八把金刀之手!” 杨腾一怔,道:“你的人做的?” 杨勇叹了口气,道:“陆槐曾有恩于天涯,为了报恩,天涯带领十七把金刀前去营救陆槐,恰巧遇到‘五行杀阵’,便顺手将他们做掉了!” “顺手?”杨腾面带不悦,道:“你的十八把金刀好大的本事,事情还没有查清,没头没脑的便被他们给灭了口。” 杨勇道:“邱家庄的邱兰小姐的确发出了十万两银子的悬赏令,‘五行杀阵’也的确同邱兰小姐联系过,看起来……”“看起来?”杨腾的声音变得严厉,道:“如果他们真是为我而来,你的这三个字就已经留下了祸根。” “哼……”唐善面带不屑,发出一声嗤笑。 杨勇猛睁双目,阴着脸看来,道:“你哼什么?” 唐善道:“这件事还有什么需要查证的?既然‘五行杀阵’被灭了口,那他们的真正目的就一定是我师父!” 第三十章:英雄末路(一) (一)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江南,水乡,世外桃源! 陆家的名号享誉江南,只要来到江南,不仅是武林中人,哪怕是寻常的百姓人家,没有人不知道陆正英的名字。 江南水乡,桃林深处,便是陆家那处占地十数顷、屋宇上百座的宅院。 早些年陆家的大门外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四方武者只要踏入方圆百里之内定是要前来拜见陆正英陆大侠的。 那时的陆家高朋满座,大碗的酒,大碗的肉。陆正英可以一口气饮下满满一海碗烧酒,豪气冲天。 江湖之中,正邪两道,至少有百位高手曾是陆家的座上宾客,其中至少有二十位常年客居陆家,另有十位曾是陆正英的生死之交。 有了朋友,陆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江南的茶、丝、盐三大暴利行业相继被陆家垄断。银子如流水,滚滚而来。 六年前陆槐悔婚,离家出走。江湖中有些风言风语,说是陆正英有养无教,愧为人父。陆家的朋友宾客开始逐渐离开。而在年前,惊闻陆槐**了邱寒天的小妾三娘,再又为了毁灭罪证,辣手摧花,残杀无辜。陆家的宾客再无一人,不仅没有了朋友,便连护院、下人都以身在陆家为耻,竞相请辞。 除夕夜,被儿子气得吐血,卧倒在床的陆正英的身边便只剩下一个丫鬟。 丫鬟叫菊儿,苦菊。 苦菊的命够苦,自从卖身进入陆家为奴,陆家的生意已经开始衰败。茶、丝、盐三大生意已经被别人抢了去,只出不进,银子如同流水,滚滚而去。她没有穿过陆家的绫罗绸缎,没有拍过陆家的胭脂水粉,但却给陆家做着最卑贱、最劳累的苦工。 而今,陆家只剩下了一主一仆两个人。 当年意气风发的陆正英怎还能算是个人,若是能算,也不过是个废人。 苦菊家里家外的忙碌着,账上的银子虽然早已是空空如也,可有田有地,自然便有菜有粮,随便还喂养了些小鸡、小鸭,后院里竟然还存了两头肥猪。 家外的活已经够苦,家里的活也绝不轻松。陆正英瘫倒在床,洗衣做饭、洗脸梳头、求医抓药,甚至拉屎拉尿、擦身换衣都得依靠苦菊一人。 陆槐踏入家门的时候,苦菊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蓝底嵌着小白花的粗布衣,衣袖挽在肘上,两条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露在木盆外。头发有些凌乱,鬓角有长发散落在脸颊。她抬起手臂,用手指将散落的长发别在在耳后。 陆槐已经站在对面,怔怔的看着她有小半个时辰,此时她才察觉到陆槐的存在。 “回来了?”抬头看到陆槐,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丝毫喜悦,便似一个村妇见到农耕回家的丈夫,以带有温情的平淡之声向他打着招呼。 “我想过找你……”陆槐没有把话讲完,因为他只是想过,并没有去做。 苦菊抿嘴一笑,“不用找,我知道你早晚都要回家的,所以我在家里等着你。” “你来了多久?” “在你离家出走的第二天,我就已经回到了家。” “你已经待了六年?” “六年三个月零七天。”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自从你为我赎身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对你讲过,不管是做小妾还是做奴婢,石榴这辈子注定是你的人。” 苦菊的名字叫石榴,但石榴又岂是她的本名? 当陆家落难,陆正英落难,陆槐落难的时候,不弃不离的竟然是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陆槐一声唏嘘,叹道:“我记得!但我也答应过你,我要娶你为妻!” “你错了!” “我是错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对抗世俗的偏见!” “所以说你错了!”石榴微微一笑,道:“原本是父慈子孝,娇妻美妾的好事。可你偏偏要闹得父子反目,毁约退婚,还要把我这样一个青楼女子娶回你们陆家做正房夫人,岂不是你错了?” 陆槐拉起石榴,握住她冰冷的手,道:“见到你,我觉得我真的错了。在我离家出走的当天,我就应该找到你,娶你为妻。” 石榴啐了一口,脸上泛起一片绯红,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走,我们进去看看爹。”说着话,她拉着陆槐便要走。 陆槐未动,疑问道:“胡管家呢?” “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陆家的生意已经败了!” “爹的那些宾客呢?” “我们家没有银子可以养他们,他们自然要走。” “那些护院、马夫、厨子……” “都走了!整个陆家只剩下我和爹他老人家两个人。” “走!”陆槐呼出一口长气,道:“我们一起去见爹!” 陆正英躺在一张虎皮上,而他自己也似一只被剥了皮的老虎,蜷缩着身子剧烈的咳嗽着。 “爹!”陆槐拉着石榴跪在宽大而奢华木榻前,道:“不孝的儿子回来了!”他拉着石榴一起叩头,“儿子和儿媳给您磕头了!” “儿媳?”陆正英停止了咳嗽,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道:“她是我的儿媳?” 石榴抬起头,道:“媳妇不是苦菊,而是石榴。” “噢!”陆正英点点头,道:“六年前……他就是为了你才离家出走的!” “都是媳妇的罪过,还请爹不要再生陆槐的气!”石榴叩头不起。 “好!”陆正英的脸上泛起冰冷的笑容,道:“你肯承认便好!” “承认?”石榴一愣,再次抬头,道:“爹?您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正英“哼”了一声,道:“你在青楼勾引陆槐,骗他为你赎身,娶你为妻,以至他退回婚约,离家出走,闹得陆邱两家从此反目,你可敢承认?陆家没有了邱寒天的支持,武林同道的朋友亦多有背弃,你便开始将陆家在江南的茶、丝、盐三处生意一步步收归在自己的名下,你可敢承认?你在我陆家卧底六年,将我陆正英的成名绝技‘钻心剑’偷学在手,从邱寒天的小妾三娘开始,一步步设计陷害陆槐,你可敢承认?” 石榴每听到陆正英一声质问便会挪动膝盖退后半尺,左右摇头。等到陆正英质问声止,石榴泪眼朦胧,螓首连连摇动,哽咽着道:“爹?您为何要诬陷媳妇?”再又叩头,不敢起身,只是悲声啜泣。 陆正英的话如同晴空一道霹雳,正中陆槐的心口,惊得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陆正英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陆槐浑浑噩噩的问:“爹?你刚刚说什么?你说石榴?” 陆正英悲声苦笑,道:“就是你的好石榴!” 陆槐的变得苍白,颤声道:“爹,话不可以乱说,你要有证据。” “证据?”陆正英气道:“她吞了我们陆家的生意算不算证据?她学会了我们陆家家传的‘钻心剑’算不算证据?你后腰的黑痣有谁知道?还不是你一夜风流惹下的孽债!” 陆槐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杀气,瞋目看向石榴,厉声嚎叫:“是你?” 不待石榴解释,陆正英尖叫道:“她留下父亲一条性命,就是要引你归来,而且已经设好圈套等着取你的性命。你现在若不动手,爹和你都将死在这妖女之手!” 剑已出鞘,握在陆槐的手中。剑身颤抖,便如陆槐颤抖的心。 “还不动手?”陆正英一声尖啸。 陆槐的剑终于刺出,经由石榴的心口,贯胸而透。 “你……”石榴低下头看了看由胸口刺入的利剑,抬头看着陆槐,痛声道:“我会害你吗?” “不会!”陆槐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听到自己的回答,他的心如遭重击,震撼当地。 陆正英一声悲戚,老泪纵横,哽咽着对石榴道:“媳妇!是爹对不起你!你替槐儿在爹身前尽孝,可爹却要害你,还要取你的性命!” “爹?爹?”陆槐惊声尖叫,“爹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陆正英怒声道:“石榴根本不懂武功,难道你连这一点还看不出吗?” 陆槐如在梦中,根本无法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喃喃着问:“爹?你……你为什么要害石榴?” “因为你!” “因为我?” “爹和石榴都是你的牵挂,为了你的性命,为了我们陆家的血脉,我们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爹!”石榴的嘴角溢出鲜血,但她的嘴角却微微上翘,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媳妇懂了!” “乖石榴!你是一个好姑娘,爹当着陆家历代祖宗的面,现在就认下你这个好儿媳!” “谢谢爹成全……”石榴已经瘫倒在地,陆槐扑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气绝。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爹要了你的性命,可你却一点也不记恨爹!”陆正英对着石榴的尸体喃喃着。 陆槐坐在地上,将石榴的尸体紧紧搂在怀中,用无助的眼神看着父亲,道:“爹?为什么要这样?” 陆正英严声道:“爹只问你一句话,邱寒天小妾的那件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陆槐摇头,眼中有泪,一颗泪珠滴落在石榴苍白的脸颊上,“不是!” “那就好!”陆正英的脸上露出微笑,舒心的呼出一口气,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避世藏身,保全性命,练好剑法。等你的剑练成,你可以选择两条路,一是查清那件案子的真相,为自己洗刷冤屈。二是用自己的武功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槐不懂,“武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陆正英笑道:“现在你还不明白,等你的剑法真正修成,你就会明白,实力可以改变一切!”他的笑突然变得呆滞,脸上布起死灰般的颜色,目光也开始涣散,像是条将死的鱼。 “我懂!”陆槐抱着石榴跪在他的身前,道:“如果我的实力足够强大,我可以像杨腾那样任意妄为,根本不必隐藏自己的罪恶,陷害我的那些阴谋也就变得苍白无力,不会再有人信服!” “好!好!”陆正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爹如果没有练剑练到走火入魔……他们也不敢设计害你。爹还有一句话……还有一句话……” “您说!”陆槐知道父亲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身处弥留之际,禁不住低声哽咽。 “不要哭!你要记住,你从没有好好练过剑,你也从没有对我们陆家的‘钻心剑’下过苦功,你的剑法……你的……”陆正英的话噶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把大火,点燃了江南陆家的宅院。 有人看到陆槐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大步离去。 第三十章:英雄末路(二) (二) 青山、桃花、江畔。 碧绿的江水映衬着粉红的桃花。 桃花树下堆起了一座新坟,坟前立着一块剑形的桃木碑,上书“爱妻石榴之墓”。 陆槐的剑没有背在身后,而是握在手中。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神剑山庄”的二庄主,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拔出剑来对敌,保护自己的性命。 一声叹息,穆怀宗踏着桃花,沿着江畔缓步行来。 陆槐右手微微张开,时刻准备拔剑。因为他看到穆怀宗凝重的表情,所以他知道穆怀宗绝对不会给他带来好消息。 穆怀宗距离他一丈,负手站定,道:“所有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穆某无法查证!” “不见了?” “那些人原本已经入土为安,坟墓还是原来的坟墓,可惜……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迹。” “被人盗走了?” “不!被人毁坏了,纵火焚尸,挫骨扬灰!” “没有人看到凶手吗?” “有!” “如果真的有人看到凶手,我想那个凶手一定是我!” “不错!” “可那个时候,我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 “但你没有人证。” “如果我有,他们也不会让人看到我的模样。” “画蛇添足,如果凶手真的是你,纵火焚尸,挫骨扬灰就是多此一举。” “你相信我?” “不信!” “可你刚刚说过,如果是我,绝不会多此一举。” “如果是你为了混淆视听,有意而为,又能作何解释?” 陆槐叹了口气,道:“我爹说的没错!” 穆怀宗面露微笑,道:“你爹说什么?” 陆槐微微翘起嘴角,泛起一记悲凉的笑,道:“实力可以证明一切!” 穆怀宗轻轻摇头,道:“实力的确可以成为你有力的佐证,但它并不可以证明一切。” “起码可以保全我的性命。” “可你现在并不具备保命的实力,而且你面对的是我。”穆怀宗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他的手却已经慢慢张开。 “不管是谁,只要他挡在我的面前,他就是我的敌人。”陆槐转身,沿着江畔举步。 就在他第一步落地的时候,穆怀宗已经挡在他的面前。 剑已出,毫无预兆的一剑,直取穆怀宗的双眉之间。 钻心剑,陆家的家传绝技。 剑已经刺在穆怀宗眉前三寸,但却再也无法递进,因为穆怀宗已经并起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剑尖。 陆槐的心如坠寒潭,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 这是什么样的身手? 他根本不敢想象! 穆怀宗脸上的笑意突然浓重了一些,道:“经历了生死之难,大悲大苦,你的剑法精进了许多!”说着,他竟然松开了手指,任由利剑悬在自己的眉前。 陆槐的剑开始颤抖,虽然剑尖距离穆怀宗的眉心只有三寸的距离,似乎只需将微曲的手肘绷直便可刺穿他的眉心。但仅仅是这三寸的距离,却犹如在两人间隔开了一道万丈沟壑,令他根本无法逾越。 终于,陆槐的剑垂了下来,“我不会去邱家庄遭受侮辱,如果你一定要带我走,你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我会去邱家庄,也会见邱寒天,但我不会带你同去。” “你打算放过我?” “不!不是放过,而是相信。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陆槐睁大了眼睛,疑声道:“你相信我是无辜的,为什么?” “因为你的剑。我从你的剑中看到了你的心,体会到你的感触,理解到你所遭受的委屈。” 陆槐半信半疑的道:“仅仅是因为刚刚的一剑,你便相信我是无辜的?” “不要去练剑,应该去懂剑。虽然这很难,但如果你真正懂得了它,它就会让你得到很多东西,懂得很多道理,明白很多你以前根本弄不明白的问题。” “我不信!你不可能从我的剑法中看到我的心!” “我也不信,但我刚刚的确看到了!” “凭借一招剑法而去相信一个人,你不觉得荒谬吗?” “等你懂剑的时候再同我讨论这个问题。”穆怀宗已经转过身去,道:“我会去邱家庄为你作保,保证你是无辜的。” 陆槐追问:“你用什么来保证我的清白?” “我的人,我的剑,还有我说出的话。不管是谁,只要他相信我的人,相信我的剑,他就应该相信我说出的话。” 陆槐品味这句话的时候,穆怀宗已经从他视线中消失。 这就是实力,一个人的实力越强,他说出的话的分量就会越重,就会越能令人相信。 对于陆槐是淫贼还是侠客的争论,江湖中的武者分为了两派。相信穆怀宗的人自然相信他所说的话,自然认定陆槐的无辜。邱寒天的武林地位绝非常人可比,而且他相信证据,所以他固执的坚持陆槐乃是一个奸邪恶毒的淫贼。 当然还有中间的力量,岳逍遥便是这股力量的领军之人。他既相信穆怀宗的保证,又不反对邱寒天的说法。不偏不倚,悠闲的置身于事外。 邱兰会相信谁? 自然是她的生身父亲! 所以她重开悬赏令,并将赏金提升为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白银,这是一个听在耳中便令人心跳的巨大财富。 “你应该易容!”一个手拄拐杖,老态龙钟的老妪拦在陆槐的路前,道:“或是毁去这张脸!” 陆槐挺直左臂,紧握在手中的剑横挡在身前,问:“为什么?” 老妪阴声发笑,道:“你的脸虽然还算英俊,可它毕竟只是一张脸,为了它丢掉性命多不值得!” 陆槐道:“你这般年纪应该安享晚年,不该再行走江湖!” 老妪道:“既然老身已经到了这般年纪还要行走江湖,你就应该知道老身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多少要有些本事。”她确实有些本事,一根拐杖竟然由精钢打造,风驰电掣一般的杖法,狂风巨浪一般骇人的劲风,十招之内,陆槐已被逼退三丈。 陆槐的剑还没有出,因为他还没有发现老妪的破绽。直到第三十七招,他终于在老妪的拐杖中发现了一处破绽。但老妪的拐杖着实太快,破绽一闪即过,根本没有给陆槐留下出剑的机会。 如此下去,不出一百招,陆槐必败。 陆槐只有逃,三次起落,人已经在六丈之外。 老妪的来势竟然不慢,不仅不慢,怕是要赛过奔驰的骏马,一身轻功显然不在陆槐之下。 陆槐突然出剑,就在老妪追在他的身后,他骤然转身,一剑挥出,割向老妪的前胸。老妪早有准备,精钢打造的拐杖业已封住了陆槐的来剑,但听“当”一声脆响,陆槐的利剑被她撞回。陆槐并不恋战,借势窜身,再又沿路奔逃。 老妪被陆槐回剑一击,身形停滞,冲势已止,此时再又发力来追,却已落后在十丈开外。 一个前逃,一位后追。两人沿着官路狂奔,转眼已经奔出十数里。陆槐每每等到老妪追在身后便是回手一剑,脚下却是不停,一心逃命。反复数次,老妪的武功虽然略高于他,但却那他无可奈何,自是被他搅得焦心不已。 刚转过弯路,大路正中突然出现一个褐衣老头。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这样的老头原本没有什么出奇。可他的手里竟然也握有一根拐杖,精钢打造的拐杖。 看到那根与老妪手中一般无二的精钢拐杖,陆槐的心开始下沉。 “老头子?你怎么跑出这么远,就是这主,还不把他拦下?”老妪在陆槐身后狂叫,脚下发力,疯狂攻出拐杖。 陆槐不再逃避,而是回身迎战。与其被这对老夫妇合力夹击,不如拼命与老妪一战,或许还有逃脱的可能。他开始疯狂的回击,根本不理会老妪的来杖,完全是拼了命的打法。 十杖,疯狂的没有防护的攻击。陆槐的颈、肩、大腿分别受创,虽是擦伤,并不致命,可他的行动已经受到了阻碍,不再似先前那般灵活。 十剑,全攻无守的玩命打法,老妪的左臂已经被刺穿,垂在身旁,似已被废掉。 老妪的眼中开始出现血丝,那是野兽发狂的表现。如果女人发狂,你一定要小心,因为她会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老妪虽然已经老迈不堪,可她毕竟还是女人。 陆槐本该小心,可他没有退路,只能顽抗。 钻心剑,陆家的家传绝技。陆槐本打算寻找最佳的时机攻出这一剑,但他此时已经身受三处杖击,再不使来怕是性命难保。 剑指眉心,可看起来却使得有气无力,根本无法对老妪造成伤害。陆槐自己也对这一剑丧失了信心,这样疲惫不堪,柔弱无力的一剑如何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老妪一杖拨开来剑,原本似已废掉,垂在身旁的左臂突然抬起,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掌猝然攻出,拍在了陆槐的右胸。 一口鲜血,喷溅得老妪满头满脸,陆槐利剑脱手,仰身飞出一丈,摔倒在地。 老妪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但却对摔倒在地,仍在全力挣扎,可惜无法起身的陆槐置之不理,而是直奔老头行去,厉声嚎叫道:“老不死的?你眼看着姑奶奶受伤还不出手帮忙,是不是想让我们同归于尽,自己领了赏银去找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老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中根本没有一丝光彩。 老太终于发现情况有异,精钢拐杖一摆,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近,疑声发问:“老头子?” 老头子并没有回话,而是扑身倒地。岳乘风在他的身后现出了真容,鬼鬼祟祟的查视过着周围的状况,偷偷一笑,道:“别声张,等我杀了你就带陆槐走,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陆槐苦笑,当前的状况,当下的场景,也只有岳乘风还能有心思开出这样的玩笑。 第三十一章:不死天牢(一) (一) 清风岭,无极宫,杨腾所居的小院,书房。 书房里经过短暂的沉寂,开始出现粗重的鼻息声。 杨腾的脸色变得铁青,目光如刀,直视唐善,问:“他们的目标乃是为师?你有什么凭证?” 唐善一脸自信的分析道:“既然师父去了唐门,自然要同唐门老太动手。赵奎安的女儿赵宣曾经得罪过师父,虽然师父不齿与她一般见识,但却一定会去找赵奎安的麻烦。蜀中还有一位沽名钓誉的穆怀宗,尚若得知唐门、仙剑门遭受师父的攻击,一定会跑来助拳。先有穆怀宗、唐门老太、赵奎安三位高手与师父相搏,又有唐门、仙剑门两大门派与师父为敌,一旦师父负伤在身,岂不是暗害师父最佳的时机?” 杨腾一边思虑,一边沉吟着道:“如果为师当时负伤在身,那‘五行杀阵’……”“他们一定会对师父下手。”唐善对他接下来的猜测作出了回答。 杨勇气愤的道:“按你这么说,谁杀了‘五行杀阵’,谁便是幕后的主使之人。而救下陆槐,铲除那五人的是我属下的十八把金刀,也就是说,是我要杀害我的父亲?” “当然不是!”唐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这位幕后的主使之人首先要对师父的行踪掌握得清清楚楚,其次要与师父有不世之仇,再者除掉师父以后要对他绝对有利。以上三点,你都不具备。” 杨腾眯着眼睛问:“可他的十八把金刀又作何解释?” “借刀杀人而已!”唐善的脸上露出不屑之意,道:“这个人一定早就知道陆槐曾有恩于天涯,不论‘五行杀阵’是否成功,他都会借助天涯的力量将他们灭口。” 杨勇看向杨腾,疑声道:“那就怪了!” 杨腾板起脸,道:“有话直说,唐善是我的徒弟,不是外人,不用避讳。” 杨勇尴尬的笑了笑,正色道:“万杀堂属下各位弟子的详情只有我和总坛的六位长老知晓。” 唐善趁机道:“六位长老之中,既能掌握师父的行踪,又与师父有着深仇,而且除掉师父只能对他有利的人会是谁?” 杨腾的眼中猛现精光,喝问:“是谁?” “盛万山!”唐善一口咬定,正色道:“虽然六位长老都对师父的行踪了如指掌,也都有可能在师父被害之后问鼎天尊宝座,但与师父有着深仇的人却只有盛万山。” “不会!”杨腾缓缓的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二弟与我相交多年,对我忠心不二,怎会害我?” 唐善冷笑一声,道:“以前或许并无二心,可你杀了他的孙子盛勇,他又怎能安然处之,不对你心生记恨?” “好了!”杨腾挥了下手掌,示意唐善住口,道:“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出去乱说,尚若泄露半句……”他的眼中闪出凶光,“我会把他送入‘往生洞穴’,让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生吃活剥了他。”他的话自然是对唐善的警告,因为杨勇并不在意,而且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向着唐善看来。 唐善心中一凛,只怕杨腾与盛万山没能生出内乱,却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忐忑中过了一夜,清晨的阳光刚刚射入房内,便听一声门响,有人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屋来。 唐善心中稍安,来人的脚步轻柔,想来应该是霞儿。 “喂?”霞儿跳在床边,尖叫道:“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还不起床?” 唐善眯着眼睛偷看,床边只有霞儿,并无他人。 “起床!”霞儿再又尖叫,一张手,掀开了唐善的被窝。 唐善和衣而眠,手中握着一只铁匣,黑漆漆的洞口正指向霞儿的身躯。 “遮天梭!”霞儿一声惊叫,跳去了床头。 唐善假装刚刚醒来,睁开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道:“霞儿?你怎么来了?” 霞儿指着他手中的铁匣,瞋目叱道:“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手里还拿着这个鬼东西?” 唐善骨碌一声坐起身,扬了扬铁匣,神秘一笑,道:“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霞儿翻了一记白眼,撇了撇嘴,道:“收起你的鬼东西,我们走。” “去哪儿?”唐善嘴上问着,手上也不闲着,收起铁匣,滚在床边,穿袜蹬鞋。 “去见大妈!”说走就走,话音落地,霞儿已经拉着唐善出了房门。 离开无极宫,登上清风岭,霞儿一路向前。 唐善禁不住问:“你大妈住在哪里?” 霞儿指着远处的山峰,道:“清风岭上的最高峰,琢玉绝顶!” “琢玉绝顶?”唐善疑问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只见云雾弥漫,哪里有什么山峰、绝顶。 山峰就在云间,绝顶却在薄雾飘渺处。 偌大一处宫殿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已是琢玉绝顶。 高大辉煌的宫殿旁竟然盖了间低矮的土坯房,霞儿的大妈、杨腾的原配妻子竟然居住在这间土坯房中。 唐善看得明白,这间宫殿该是杨腾有愧于妻子,特意为其营建,以供其安身之所。没想到霞儿的这位大妈竟也刚烈,独自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旁盖起了这间土坯房,却不知道她已经在此居住了多少年。 一声呼唤,“大妈?”霞儿已经拉开房门,像一只轻盈的雨燕飘进了屋去。 屋子里的布置很规整,打扫的很干净。一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妇女笑眯眯的摸着霞儿的头,道:“快让陈妈看看,又长高了,都已经到了陈妈的肩膀,再过两年……”“陈妈?谁来了?”里屋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子威严,自然该是杨腾的原配夫人。 “哦!”陈妈拉起霞儿的手,回应道:“是小姐来了。”猛然间看到进得门来的唐善,愣了愣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霞儿,等待回答。 “她来做什么?”透着威严的声音再又传来,没好气的道:“是不是来看看我有没有被她气死!” 霞儿面向里屋筋起了鼻子,调皮的吐着舌头,做出鬼脸。再又对着陈妈甜甜一笑,低声道:“他叫唐善,是我爹刚刚收下的徒弟。” “老爷收徒了?”陈妈的声音之中带着惊奇,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连夫人都不知道?” “说什么呢?”杨夫人疑声发问,道:“是不是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没有!”霞儿接去了大妈的问话,道:“霞儿怎么敢在背后说大妈的坏话!”说话间,牵着陈妈的手,蹦蹦跳跳进了里屋。 里屋的茶桌旁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一身粗布衣,头发却乌黑油亮,梳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 得见唐善,杨夫人先是对他打量了一番,而后道:“有客?怎么称呼?请坐。用茶。” “有客”是问霞儿,“怎么称呼”与“请坐”是对唐善,茶碗还没有摆上,“用茶”自然是叫陈妈沏茶待客。 “师娘!”唐善在杨夫人面前站定,屈膝跪拜,道:“请受徒儿一拜。” “别!”杨夫人起身避开,道:“大娘足以,师娘可不敢当!” 唐善一愣,道:“我师父……”“你师父是你师父,大娘是大娘!”杨夫人打断了他的话,道:“杨腾十六年前便已经用一纸休书将我休掉,从那时起,我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也罢!”唐善叹息一声,撑地站起,道:“大娘?” “诶!”杨夫人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伸手请道:“坐,喝茶。” 茶碗已经摆在桌上,香气扑鼻。 仅嗅茶香,唐善已经禁不住夸赞,“好茶!” 杨夫人重新落座,端起茶碗,轻轻抿下一口,道:“太平县黄山产的毛峰,算不得什么好茶!” “噢?这便是太平县的黄山毛峰?”唐善品了一口茶,感叹道:“于先生曾经提及天下名茶,说这毛峰芽叶肥厚,柔软细嫩,浸泡的时间越长,其馥郁的香气越是醇厚香甜,乃是茶中上品。晚辈以前只是听先生提起过,倒是从来没有饮用过。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杨夫人似乎对他的恭维之词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点头,但却问道:“于先生?你听他提起过这毛峰茶?不知他是哪位高士,竟对茶道有如此高的认知?” 唐善起身回话,“蜀中,于良成。” “噢?”杨夫人惊疑一声,唏嘘不已,“原来是蜀中大儒,难怪!难怪!”再对唐善重新打量一番,道:“不知于先生对天下名茶有何看法?” 唐善回道:“晚辈曾听先生提起过天下名茶,祁门县的祁红茶,外形工整秀丽,色泽圆润,好茶者称之为‘宝光’,当是茶中极品。” 杨夫人点点头,品了口茶,道:“唔!可以算一个!” 唐善有意卖弄,继续道:“不知崇安县武夷山的‘大红袍’可不可以算上一个?” 杨夫人微笑,道:“说起武夷山的‘大红袍’,大娘倒要考一考你,看你是否知晓其它说法?” 唐善胸有成竹,当即应道:“武夷的‘大红袍’应该分为两种,一种外形为条状,扭曲变形,叶肥而紧密,人称‘蜻蜓头’。另一种叶背成蛙皮沙粒状,人称‘蛤蟆背’。不知晚辈的回答可还正确?” “一点不错!”杨夫人连连点头,道:“可这天下的名茶总不会只有两种吧?” 唐善再道:“信阳毛尖,云南滇青,君山银针,安溪铁观音,洞庭碧螺春,西湖龙井,庐山云雾,六安瓜片都可以称之为茶中上品。另有蒙顶、太平猴魁、顾渚紫笋、华顶云雾、涌溪火青、敬亭绿雪、莫干黄芽、五山盖米……”他再又一口气道出二十余种茶中上品的名字,听得杨夫人连声叫好。 第三十一章:不死天牢(二) (二) 唐善与杨夫人围坐在茶桌旁品茶论道。陈妈捧来些干果、蜜饯,直往霞儿嘴里塞。 霞儿的小嘴塞得满满的,冷不防杨夫人问了一句:“乐儿有多久没来了?”霞儿停止了咀嚼,愣了愣神,不知该如何作答。茫然间看向唐善,自是向他求助。 唐善岔开话题,道:“大娘?我师父也是一时糊涂,您可千万别跟他怄气。您看,我师父特意为您建了一座……”“哼!”杨夫人一声冷笑,打断了唐善的话,阴阳怪气的道:“看起来,你还不知道他当年做下的那些丑事吧?” 唐善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娘真会开玩笑,师父虽然有错,但念在他已有悔意,还请大娘原谅他吧!” “悔意?”杨夫人冷嘲一声,道:“大娘今日就揭揭他的伤疤,也让你这做弟子的知道知道,你的师父是不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她抿了口茶,开始讲述,“十七年前,你师父在太原府见到一个刘姓乐户之女。刘女面容娇美,清丽动人,又善歌舞。你师父见之便不能释怀,乃欲将她收为侧室。可你师父当时已经年过半百,而那刘女年方十七,怎愿委身他这样一个老头作为侧室,自然不应。你师父为得刘女芳心,一纸休书休了你大娘,而后抛妻弃子,竟然投身到太原晋府做了一名乐工!你师父不仅武功不俗,琴棋书画也颇有造诣。他一边为刘女谱曲填词,一边对其父威逼利诱,耗时三年,终将刘女娶为了正室!要说师娘,那刘女才是你是师娘!” 唐善面带疑色,嘀咕道:“可……我从没有听师父提起过,也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她!”他口称刘女为“她”,自是不敢在杨夫人面前称之为“师娘”。 “呵呵!”杨夫人幸灾乐祸般发出一阵冷笑,道:“那刘女好歌舞,喜弹唱,虽然嫁给了你师父,却依旧留居太原晋府,依旧做着一名女乐。可她哪里知道,一场灾祸正向她走来。时年皇太后王后病死,武宗皇帝朱厚照草草治丧之后并不服丧,而是除去丧服,偷偷跑出京城四方游乐。年底时,朱厚照东渡黄河,来到太原。听说太原晋府乐工杨腾的妻子刘女姣美善舞,即命来见。刘女生得清丽动人,朱厚照见之心动,当即载入车内,圣体幸御。可笑你师父,堂堂邪派的天尊,无极宫的宫主,竟然不敢暴露身份,屈称自己不过是一寻常乐工。眼见自己的女人被朱厚照载入车中,带离了太原。”她再又发笑,似乎很是解气,随后又道:“那刘女却也有些妖媚之术,朱厚照幸御之后便多加宠爱,虽然其近侍一路掠取良家女子近千人,可她竟能得诸女之冠。朱厚照称之为‘美人’,饮食起居必与之同行。江滨、钱宁等佞臣若触及上怒,只需求托刘女,刘女代为相求,朱厚照便一笑而解,不再追究。近侍、臣下或江滨、钱宁等见她深得皇帝宠爱,随即恭称她为‘刘娘娘’!” “而后呢?”唐善追问了一句。 “而后?”杨夫人的脸上突然泛起寒气,道:“次年九月,朱厚照带着刘女泛舟清江浦,在积水池捕鱼取乐。不想船翻落水,惊悸得病,不出数月便病死在‘豹房’。朱厚照并无子嗣,杨廷和总揽朝政一月有余,怒责刘女与武宗皇帝共同泛舟,护驾不周,以至先皇溺水,赏了她一条白绫,赐死了!” 唐善紧锁眉头,道:“大娘?晚辈有一事不明!” 杨夫人微微一笑,道:“说吧?” 唐善道:“晚辈早知武宗皇帝溺水一事,当时便心存疑惑。今日听大娘将来……不知此中是否另有隐情?” 杨夫人一怔,板起脸,道:“朝廷中的事情岂是我这样一个山间老妇可以知晓的?”唐善还想问些什么,怎料她突然变脸,严声道:“杨霞?告诉你爹,他的弟子我见过了,是个多事且好事之人,叫他小心这孩子的鬼主意。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逐客令下,唐善只得告辞。 霞儿倒是很欢喜,急急忙忙拉着他行出。 房外站着两个人,两个身背长剑的白衣弟子。唐善刚刚跟随霞儿步出房门,两柄剑已经架在了肩上。没有杀气,没有预兆,没有准备,唐善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然被二人制服。 “干什么?”霞儿尖叫。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老身这里撒野?”杨夫人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 手指疾出,唐善的六处大穴已经被封。 两名白衣弟子跪地参拜,齐声道:“老夫人,只因宫主有令,要弟子二人侯在门外擒拿逆徒。否则弟子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恩!”杨夫人由鼻孔哼出一声,没好气的道:“去吧!”转身返回,“咣当”一声关闭了房门,不再理会此事。 霞儿却是不饶,厉声质问:“为什么要抓他,他犯了什么错?” “陷害盛长老谋逆,其罪当诛!”二人回着,抬起唐善便去。 “站住!”霞儿高叫着,一路追来。 地宫,无极宫地下三十丈。 地宫大门内,杨腾坐在一张石桌旁,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酒,似笑非笑的看着被押进门来的唐善。 “师父?”唐善一脸无辜,疑问道:“弟子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对待弟子?” 杨腾喝了口黄酒,咂了咂嘴,道:“二弟?你来说说,看他到底犯了什么错!”随着人声,有人影闪过,盛万山已经站在石桌旁。 “你不该诬陷我!”盛万山叹息着,道:“即便有心陷害,你也不该用那些毫无根据的推论!” 唐善辩解道:“既然是推论,自然不需要根据。如果师父、盛长老仅凭几句推论之言便要治我的罪,唐善不服!” 盛万山道:“使你获罪的不是你的话,而是你的心。你用心险恶,加之资质极高,悟性极强,如若不除,必为后患。” 唐善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腾摇摇头,道:“我终于懂了,你心里永远无法放下唐家灭门一事。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斩草除根!” 唐善不信,道:“你舍得杀我?” 杨腾反问:“为什么舍不得?” 唐善道:“因为我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可以青出于蓝,光大师门,为师父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杨腾“哈哈”大笑,道:“可若是真到了你青出于蓝的时候,为师怎么知道你不会反噬恩师,毁我师门,与我无极宫为敌?至于扬名立万,师父的名号已经够响亮的了,无需你再为师父增添虚荣!” “爹?”霞儿闯进门来,开口便道:“你为什么要杀善哥哥?” “小姐!”四名白衣弟子随后追来,在杨腾面前立身垂头,道:“弟子等没能拦住大小姐,还请宫主治罪。” “好!”一声冷语,石桌上的剑匣突然开启,锟铻宝剑闪出一道乌光,“铮”的一声回归剑匣。 盛万山轻叹,“大师兄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他的话刚刚说完,四名立身在杨腾面前的白衣弟子一齐摔倒在地。唐善偷眼看去,但见他们的胸前各有一道伤口,伤口很小,但却已经刺穿了心脏。 “爹?”霞儿对四名弟子的死毫不在意,依旧追问:“为什么要杀他?” 杨腾叹了口气,道:“他居心叵测,挑拨为父与你二叔内斗。若是不除,岂不是后患?” 霞儿嘟着嘴道:“他如何挑拨爹爹了?又有什么后患?” 杨腾道:“你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些,你就会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霞儿争吵道:“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道理,可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杨腾猛的沉下脸,道:“如果我不杀他,他将来就会杀我。你是要爹爹,还是要他?” 霞儿一愣,茫然的眨着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 唐善突然一笑,道:“你不会杀我!” 杨腾瞪眼看来,叫道:“你说什么?我不会杀你?”侧目看向盛万山,“带他去见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不要!”霞儿一声尖叫,双眼猛的一呆,整个人竟然昏死了过去。 唐善皱了皱眉,道:“什么东西这么可怕,竟把霞儿妹妹吓得昏死了过去?”对着盛万山一笑,“还不快带我见识见识?” 盛万山的嘴角泛起冷笑,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地宫的左侧是一条宽敞的廊道,廊道左右排列着设有铁门的囚牢。而在廊道的尽头,一个门斗形的开敞洞穴内,数十条两指粗的铁链锁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怪物是个身高八尺的男人,手臂、双腿、胸腹上高高鼓起如钢似铁般的肌肉,便连脖子上都绷起手指粗的青筋。他的身上空无一物,只是下身围了件褐色的牛皮短裙。他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但却鼓起蛙皮似的疙瘩,瞪着一双牛眼,发出野兽般的吼叫。 有一对老夫妇拖来刚刚丧生在杨腾剑下的四名弟子的尸体,远远的丢去。只见怪物一声狂吼,挥舞着带有四五寸长锋利指甲的巨大手爪,“噗”的插入一名弟子的胸膛。手爪缩回之时,掌中已经握着一颗滴着鲜血的心脏,凑上那颗丑陋的脑袋,张开大嘴,三两口间便把那颗心吞进了肚去。 唐善刚刚还想见识见识这位怪物是何方神圣,可如今当真得见,却被吓得连连退步。 “晚了!”盛万山感慨一声,道:“没有人可以在他的手上逃得性命!” “等等!”唐善撕心裂肺的尖叫着,颤声道:“我是天一真人看中的弟子,如果杨腾想要得到‘御剑录’,最好留下我的性命。” 盛万山连声发笑,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说着,挥摆手臂,便要将唐善丢出。 唐善瞪大了眼睛,哀嚎一声,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慢!”杨腾拦住盛万山的手臂,虎着脸,盯着唐善,道:“我的确想要得到‘御剑录’,可这与你的性命有何干系?” 唐善急忙道:“你不是问过我关于‘御剑录’的事情吗?我并没有对你说实话。其实天一真人早就有过嘱托,说是等我成年以后便会教我‘御剑录’上面的武功。你如果留下我的性命,自然可以与他交换‘御剑录’。可我若是死了,你想他还会不会把‘御剑录’交给你?” 杨腾眯着眼睛做沉思状,盛万山急道:“大师兄!万万不可听这小厮信口雌黄。”“不然!”杨腾摆了摆手,道:“他的话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 盛万山一愣,再道:“大师兄?”“好了!”杨腾不容他再又多说,道:“把他关进天牢,留他一条性命吧!” 第三十二章:断魂人(一) (一) 飘摇路,断魂人。 大雨,狂风。吹得路人站立不稳,人不稳,路自然摇摆。 魂无形,如何断,只有情伤。 为情所伤的是邱兰,失魂落魄,人在暴雨狂风中。 山腰,石洞。岳乘风正在用自己的真气为陆槐疗伤。 王辰带着四名弟子守在洞外。 山高,风疾,雨斜。洞口之外竟然不见风雨,却也干爽。 岳乘风冷不防瞥见了正在风雨中赶路的邱兰,脸色有变。 王辰也注意到正在风雨中受虐的邱兰,扭头看来,似在征求岳乘风的意见。 岳乘风叹了口气,收回真气,垂下抵在陆槐背心的双手,道:“命是捡回来了,可要想恢复内力,至少要养伤三个月!” 陆槐咧嘴一笑,道:“还有性命就好!” “暂且到洞里避一避!”岳乘风嘴上说着,递给王辰一个眼神。 王辰会意,道:“我去接邱姑娘过来歇脚!”说话间,人已窜出。 陆槐瞥了眼山下的邱兰,挪动身躯,进入石洞深处,唏嘘叹道:“无情之伤,何必伤神!” “屁话!”岳乘风斥了一声,教训道:“谁家的女子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昏暗的洞内传来陆槐的声音,“石榴死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即便沉冤得雪,我也不会再去履行我的婚约。而且我已经决定,这辈子要孤独一生,不会再有任何女人!” “胡说!等你沉冤得雪,大哥为你做主,替你们操办婚事。”岳乘风的声音小了许多,因为王辰已经引着邱兰赶来。 “大哥年近四十还没有成家,不防……”“混账!”岳乘风已经猜出陆槐下面的话,怒声斥骂,气道:“你把大哥当成了什么人?” “如果害我之人的真正目的乃是为了邱寒天的独门绝技‘穿喉七杀手’,那么设计害我,令我无法与邱兰小姐成婚只是整个计划的开始,接下来他们便会向邱兰小姐下手!”陆槐的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大哥?如果你能娶邱兰小姐为妻,岂不正可挫败他们的阴谋?” 岳乘风的声音变得冰冷,“如果陷害你的人是我,是我想得到邱庄主的独门绝技‘穿喉七杀手’,那你岂不是将邱兰小姐推进了火坑?” “你会在意邱寒天的绝技?”陆槐的声音之中带着嘲笑,“有你爹岳逍遥岳大侠在,还有什么样的绝技能入你的法眼?” 岳乘风严声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任何人都不要相信,难道你忘了?” “可你是我大哥,难道我连你也不能相信?” 岳乘风的声音更加严厉,道:“你要记住,既然这件事情如此诡异,你就不能以常态相对。越是你相信的人,嫌疑越大,你越要多加防备。” “可……”陆槐还想说些什么,但岳乘风却打断了他,道:“好了!邱兰小姐已经来了,你只管躲在里面,不要出声!” “见过岳大侠!”邱兰浑身上下已经尽被雨水淋透,紧贴躯体的衣衫毫无保留的暴露着惹火的身材。 任谁见到这样惹火的身材都不能不为之心动,岳乘风的心里也似揣了一只小兔子,扑腾扑腾乱跳。 再看邱兰姣好的脸孔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不能不令人心生怜惜。 岳乘风压制着内心的骚动,不动声色的道:“雨来的急,去的便快。再要紧的事也不急于一时,邱兰小姐不防在此暂避风雨。” 邱兰任由秀发上的雨水流淌在脸颊上,却也不加理会,呆呆的道:“这便是岳大侠要与邱兰所说的话吗?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邱兰告退!”说着话,她又行在雨中。 “慢!”岳乘风手掌一动,已然将她拉回,道:“乘风有话要对小姐说!” 邱兰垂目,看向岳乘风握在她小臂上的手掌。 岳乘风急忙松开手掌,讪讪的道:“乘风听说……小姐又再发出悬赏令追杀陆槐,而且赏银提高到二十万两!” 邱兰面无表情,道:“不错!” 岳乘风道:“乘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既然是不情之请,便请岳大侠不要说出来,免得邱兰为难!”邱兰断然回绝,道:“陆槐害了我一生,我一定要杀了他!”岳乘风沉吟片刻,道:“乘风愿意用岳家的‘乘风’、‘追风’、‘破风’三路剑法换取三个月时间,不知邱兰小姐意下如何?” “什么?”邱兰眼中显现一丝疑色,道:“岳大侠要用家传的三套剑法保全陆槐三个月性命?” 岳乘风正色点头,道:“不错!” 邱兰挑着眼皮看去,并未回答,似在思虑。 “怎么样?”岳乘风追问了一句。 “不!”邱兰坚决的摇着头,道:“我要的是陆槐的命,不是你们岳家的剑法!”说完,她已经走入风雨之中。 “邱……”岳乘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呼唤之声也噶然而止。 “大哥!我看得出来,你对邱兰小姐有意!”陆槐的叹息之声由石洞中传出。 “胡说!”岳乘风的脸颊有些羞红。王辰与四位弟子见之一怔,纷纷侧转头去,假装未见。 陆槐轻笑,“你我相交六年,你骗不了我!” “好生休养!好自为之!”岳乘风也带着王辰等人冲入风雨之中,叹声回应:“下一回你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不是每次我都能够将你救下!” 陆槐在黑暗的洞内摸索着靠在洞壁上,喃喃自语:“爹?我的剑何时才能练成?” “你爹已经是个死人,他管不了你!”阴森恐怖的声音,不像是出自人身,而像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厉鬼。 不管是谁,在他最虚弱、根本无力反抗的时候听到这种声音都会产生无由的恐惧。 “谁?”陆槐也不能幸免,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杀手!”随着阴森恐怖的回答声,有月色一样朦胧,白茫茫的光亮映射了进来。一个瘦骨嶙峋,生有狼一样眼睛的老人站在了陆槐的身前。在他的手中握着一颗鸡卵大小的夜明珠,那种像月色一样朦胧的光亮正是由这颗夜明珠发出。 陆槐苦笑,非常缓慢的对老人道:“阁下真会挑选时机,在我最虚弱、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候找上了门来!” “门?”老人左右观望,一本正经的问:“这里有门吗?”山中的洞穴哪里有门,陆槐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他却当起了真。 陆槐闻声,再又苦笑,道:“这里没有门,即便有门,阁下也会破门而入。”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举着夜明珠在地上查找起来。 足足过了一刻钟,陆槐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阁下在找什么?” “机关!”老人头也不抬,继续着他的查找。 陆槐哭笑不得,“根本没有机关,阁下不必费心。” “没有机关?”老人突然蹦了起来,瞪着眼睛,贴近陆槐的脸,道:“记住!不管是负伤、疲惫还是困乏,你都要在自己藏身的地方设下机关埋伏,因为它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陆槐点头,道:“在下记住了,如果此次不死,以后一定照办!” 老人道:“你会死吗?” 陆槐一愣,道:“阁下不是来杀我的吗?” “谁说我是来杀你的?” “可你刚刚说过,你是杀手。” “不错,我是杀手,但这同杀不杀你又有什么关系?” 陆槐又再苦笑,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出苦笑。面对一个并不是来杀他的杀手,他只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记住!”老人又道:“如果我是来杀你的,根本不会与你废话。杀了人就走,绝不拖拉,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杀手!”陆槐哼了一声,道:“我已经见识过了,像‘五行杀阵’还有刚刚将我打成重伤的老太婆……”“你在侮辱我!”老人打断了他的话,听他的声音,他似乎很生气,可他的脸上却连一丁点生气的表情也看不出来。 陆槐疑问:“侮辱?” “不错!”老人道:“像他们那样,为了赏银而去杀人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杀手!” “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称之为杀手?” “为了钱而杀人的人!” 陆槐的脸上又泛起苦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老人的声音变得严厉,道:“真正的杀手不会先杀了人而后去领取别人拿赏银。他会先收取一部分定金,而后动手,事成之后再去收回余款。” 陆槐叹道:“是有区别,但也同样是为了钱而杀人!” “不错!”老太点着头道:“杀人是杀手谋生的手段,就如同屠宰房里屠夫宰杀牲畜要收取银钱是同样的道理。” 陆槐突然板起脸,冷声嘲讽道:“你是一个杀手。但你找到我却并不是为了要杀我。而你啰啰嗦嗦对我废话半天,你该不是想要我加入你们杀手的行列吧?”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陆槐知道他是在笑,可他的笑脸看起来比哭泣还要恶心。 “我不是想让你做一名杀手,而是想让你学会一个杀手应该具备的本领。” “学一个杀手的本领?杀手有什么本领?” “杀手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组织。你对杀手的了解恐怕只限于那个动手取人性命的人吧?” “动手取人性命?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杀手?” “是!他是杀手,但他不是全部,只是整个杀手组织的一部分。” 陆槐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我明白了!你想做我的师父!” “不!”老人摇摇头,道:“我只是不想把一身本领带进棺材!” “所以你选择我来继承你的衣钵?” “不是我的选择,是天涯的引荐!” “天涯?”陆槐的眼中尽是迷离之色。 老人在叹息,“我已是落日,可你却是朝阳!” 第三十二章:断魂人(二) (二) 老人的名字就叫“落日”,这当然不会是他的真名,但知道他的真名又有什么意义?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落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了几块两尺长的竹筒。只见他将鸡卵大的夜明珠随手丢弃在地,麻利的将竹筒破成一根一根手指粗细的竹条,再将其一一弓起,以麻绳相连,上置银针。很快,一面连续一丈,铺满地面的机关便已经设好。 陆槐不知他是何意,怔怔看来。 “落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好了!”再从怀里取出两个纸包,捏出一块白色的泥状的粘糊糊的东西,在陆槐的两腮、鼻梁、眼窝处黏贴了起来。待他将粘糊糊的东西贴得陆槐满头满脸都是,又打开一个纸包,取了颗药丸,在掌中拍碎,向着陆槐的脸上抹擦起来。前后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他的脸上终于挤出了那种比哭还要恶心的笑容,道:“好了!我们走!” “走?”陆槐疑问一声。 “对!”“落日”道:“我们去看一出戏。” “看戏?” “看一场杀人的好戏。”“落日”不由分说,拾起夜明珠,单手将陆槐抓起,抗在肩上。又见他脚下一扫,刚刚由他布下的数十支小弓噼啪作响,一汪银针向着洞口射出。随着银针射出,“落日”已经扛着陆槐窜出洞来。 小城,街角。 “落日”坐在一条板凳上喝着米粥。桌上放着一盘包子,陆槐眼巴巴的瞅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不住的吞咽口水。 邱兰已经换了套干爽的衣衫,鹅黄色的长裙衬托着飘逸的秀发,另有一番风韵。王辰带领着两位弟子跟随在她左右,目光经由“落日”,扫过陆槐,沿街望去。 “看一场杀人的好戏?”陆槐想起了“落日”的话,心里犯起嘀咕,“难道这场戏的主角会是邱兰?”而王辰行过,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也令他心中起疑。冷眼撇见脚下有一洗涮碗筷的木盆,借着水中的倒影赫然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水中的人脸早已经不再是英俊潇洒的陆槐,却被换成了一个病怏怏,细皮嫩肉的书生模样。 陆槐刚要发问,问问这出好戏的主角乃是何人,问问自己为何会变成书生模样。却听“落日”吸了口粥,压低声音道:“只管看,不要问。”他的声音细如蚊鸣,如不竖耳细听,几乎不可听闻。 邱兰走向一处茶摊,也不理会王辰等人,自顾自坐下来饮茶。距离陆槐不过数丈。 “来了!”一声低语,正是“落日”发声提醒。 马蹄轰鸣,十余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衣剑客冲在街上。 当前一人,年近四十,瘦猴脸,眉宇间生有一颗黑痣。陆槐看得一怔,却是认得此人乃是“风云快剑”马浩天,大江南北响当当的人物。 马浩天为人豪爽,又能结交四方宾朋,在江湖之中人脉极广。但他心胸狭窄,常常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妄开杀戒,仇家也着实不少。 既然“落日”说“来了”,那这出戏的正主便该是马浩天。 马浩天自知结怨颇多,想杀他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所以但凡出入江湖,他必定携带手下的十二把剑。 紧随其后的十二位背剑的白衣男子便是他手下的十二把剑。 点苍“剑老人”一生共收徒二十一位,其中的十二位便是马浩天现在的手下。 “剑老人”生平最为得意的乃是剑阵,由他十二位得意门生所组成的剑阵可以发挥出骇人听闻的威力,即便杨腾、岳逍遥、穆怀宗这样的人物也无法在他们的剑下全身而退。 有了这样十二位剑客随身护卫,马浩天自然有恃无恐。 可明知此事绝难,但却依然能请来杀手刺杀马浩天。这个幕后之主使人的财力一定很雄厚,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是谁要杀马浩天?”陆槐正在心底暗暗自问,投向街上的目光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三位可疑之人。 头一位是个年过半百的术士,手持一个“求医问卜”的幌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当中,根本没有将迎面冲来的马队放在眼里。 再有一位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听闻马蹄声,他急忙避身躲在街边店铺的屋檐下,看起来唯唯诺诺,可他的一双手却隐藏在身后。 最后是一位少妇,半依半靠的偎在停靠街边的一辆马车的车厢上,双目频送秋波,似乎想要引得马浩天的注意,投怀送抱。 “马浩天在此,前人让路,妄动者死!”那是马浩天的吼叫。 咬人的狗从不吠叫,马浩天不过是说说罢了,壮壮声势,充充脸面,自然不会随意杀人。 陆槐是这样想的,可当他看到马浩天拔出腰间的长剑,“风云快剑”滚滚而出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愤怒。 有一种狗,既吠叫,又咬人! “求医问卜”的幌子飘散在空中,术士的脑袋已经不见了踪迹。“咚”的一声,却是那颗头颅包裹在刚刚被斩断的幌子里,坠落在地,滚去了街旁。 青年躲在街边,原本碍不着行进的马浩天,可只因为他的手藏在了身后,他也难逃一劫! 寒光一闪,青年的两只手掉在了地面,掌心中滚落出几块碎银子。一声嚎叫,青年已经痛得背过了气去。 眼见马浩天滥杀无辜,偎在马车边卖弄风骚的少妇惊得花容失色,转身便要奔逃。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马浩天的长剑先她一步刺到,从她的背脊刺入,再由她突起的胸口露出。 “风云快剑”的一个“快”字被马浩天发挥得淋漓尽致,少妇根本来不及叫喊,而且她的心口只溅射出很少量的鲜血,其人便已经横尸街头。 “杀女人?”陆槐心头腾起一股怒火,若不是身负内伤,无法催发内力,他恨不得拍案而起,一剑结果了马浩天的性命。 当然,那只能是他的想法。即便他并没有负伤,他也不可能一剑杀死马浩天。“风云快剑”的名号不是凭空而来,那是马浩天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他的剑法绝对不在陆槐之下。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好戏? 街上惨叫连连,路人竞相逃窜! 杀手呢? 被陆槐发现的三位可疑之人已经有两位横尸街头,另一位也好不到哪里去,丢了双手,半死不活。 “马浩天?”一声娇叱,却是邱兰。 邱兰一脚踢翻了茶桌,手中翻出一对峨嵋刺,站定街中,遥声呼喝。 “呦?”马浩天发出一声疑问,扬声道:“这不是邱兰小姐吗?”问话之间,他已经打马行来。 “这些人与你有什么仇,你要杀了他们?”邱兰怒目瞪去,厉声询问。 马浩天一愣,道:“马某已经先行警告过他们,是他们不识好歹,怨不得马某心狠手辣。” “滥杀无辜,还敢信口雌黄?”邱兰一声凄厉的叱喝,飞身跃起,手中峨嵋刺飞旋着,奔着打马冲上的马浩天射去。 “邱兰小姐,小心!”王辰急声相劝,带领二位弟子跟上,以护周全。 “哈哈哈……”马浩天爽声狂笑,长剑接连挑出。但听“叮叮当当”一阵爆响,他已将攻在身前的邱兰逼退,纵马而过。 邱兰气得满脸通红,杏眉紧蹙,双眼瞪圆,猛一跺脚,随后追去。恰巧王辰带着弟子赶到,急忙将她拦下。邱兰刚要发作,却见尾随在马浩天身后的十二把剑杀气腾腾的打马而过,十二把剑的目光冰冷而骇人,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陆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落日”在笑,还是那种比哭还恶心的笑容。 刚刚看到了“落日”的笑容,陆槐便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现象。 街道的前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马浩天打马在前。可是他的头颅却在突然之间离开了脖颈,独自在空中翻滚起来。 陆槐还在发愣,马浩天的人头已经坠地。 紧跟在马浩天身后的十二把剑突临此变均是一脸惊愕,慌乱间急急忙忙的四下查找起来,却根本不见凶手的踪迹。 邱兰在发呆。 王辰以及二位弟子也在发呆。 只有“落日”在偷笑,用那种几乎不可听闻的微弱的声音发出笑声。 阳光稍去,一条半尺长的血痕骤然显现在半空。经由这条血痕,可见街道两旁店铺的屋角上拉有一根极细的金丝。如此细的金丝,白日里在空中拉扯开来已经很难看得清楚,马浩天行进的方向又是迎着阳光的位置,难怪他没能察觉。 没有杀手,只是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但却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果了马浩天的性命。 十二把剑的脸色很难看,主人被杀,凶手只留下一条金线,那是他们护卫不力。 “铮……”的一声轻响,高悬在半空的金线突然脱离了街道左侧屋檐的缠绕,向着右侧的屋檐缩去。 毫无疑问,凶手必定藏在街道右侧的屋顶。 十二把剑已经相继跃起,飞身掠上街道右侧的屋脊。 “落日”又在偷笑,手中摆弄着一根竹条。 陆槐心头一凛,暗道:“屋顶设好了机关,正等待他们自投罗网!”他的心中刚刚起疑,还未想好是放声警告还是置之不理,屋脊上已经传来十二把剑的惨叫声。 “落日”搀着陆槐的胳膊将他扶起,背路而行,“戏演得普普通通,漏洞太多,不能算是一场好戏!”他自顾自的喃喃着,却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随着“落日”的喃喃之声,十二把剑已经相继跌落,而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则已中有多根银针。 “漏洞?”陆槐低声疑问。 “不急!”“落日”不紧不慢的迈着脚步,道:“等到哪一天我高兴,我一定会告诉你这场戏的漏洞都有哪些!” 第三十三章:九阴九阳(一) (一) 四位白衣弟子的胸口已经被掏开,血已流尽。不人不鬼的怪物退回到洞穴内,在洞口留下四具躯壳。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紧靠洞穴左侧牢房的铁门缓缓开启。盛万山对着唐善的屁股踢了一脚,一声嚎叫,唐善像只兔子般蹦进了牢房里去。 一尺宽的铁门,怕要不下千斤之重。当这扇铁门再次带着轰鸣闭合的时候,预示着唐善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在这间昏暗、潮湿、散发着腐臭味的囚室中度过。 铁门上开有一条三指宽的“窗口”,杨腾和盛万山刚刚离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铁盘,装着一坨粘糊糊、生有绿毛的东西,经由“窗口”递进牢房。 “你的饭!”那是看守牢房的老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唐善咧着嘴,歪着头,凑在“窗口”边,指着那坨生有绿毛的东西,道:“喂?这是什么东西?” “粥!”老头慢腾腾的转过身,行向其它牢房。 “粥?”唐善张大了嘴,直着眼睛盯着这陀“粥”,喃喃道:“这个东西可以叫做‘粥’的话,我吃过的牛肉简直可以称为龙肝凤胆了!” “要不要再来一勺?”老头从脏兮兮的木桶里舀了一勺发霉变质的“粥”,作势递来,道:“看在你第一天进入‘不死天牢’的情面上,我可以给你多加一餐。” “算了!”唐善将“窗口”中的铁盘推了出去,道:“这样的‘美味佳肴’在下无福消受!” 老头嘿嘿一笑,道:“这样的‘美味佳肴’每天只有一勺,等过个七八日,你饿的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你就会把这种东西当成是天下最美味的珍馐。到了那时候……你一定会求我再给你添上一勺的!” “我知道挨饿的滋味!”唐善趴在“窗口”向外看来,道:“但我不相信杨腾敢把我饿死在这里。所以我要赌一赌,饿上十天半月,看看杨腾会不会改善我的伙食。” 老头抿嘴发笑,道:“自从‘不死天牢’建成,这种馊粥便是囚徒的主食,没听说曾有谁例外过。你若是当真不怕饿死,赌上一赌却也无妨。” “您老可不能真的让我饿死。”唐善眼巴巴的看着老头,道:“看我快要饿死了,您老得替我通报一声。” “通报?”老头冷笑一声,道:“你也不想一想,像我这样的下人,能见到他老人家吗?” 唐善张大嘴,呆呆发愣,喃喃道:“饿死了也没人知道,那我岂不是自己和自己怄气,自己找死?” “你可以跟我赌一赌。”老头的脸上露出了坏笑,半真半假的道:“我们以十五日为限,只要你可以水米不进,挺过十五日还能活下来。我便去找宫主通报你的情况,怎么样?” 唐善吞了口唾沫,疑声道:“我怎么知道你真的会替我通报,如果你眼睁睁的看着我饿死在这里,那我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那就没有办法了!”老头一脸无奈,道:“你现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吃这些发霉的馊粥,要么相信我的话,和我赌上一赌。” 唐善看了看推在“窗口”的铁盘,对着其内生有绿毛,酸臭扑鼻的“粥”皱起眉头,咬着牙道:“好!我赌了!” 一阵轻笑,老太抿着嘴走来,对着老头佯叱道:“为老不尊,这般年纪还同孩子开玩笑!”说这话,变戏法般从身后端来一碗米饭,上面还放了两只鸡腿。 唐善突然笑了,道:“奶奶?是你?” “乖孩子!”老太的笑容里充满了慈爱,递上米饭,道:“你怎么没有拿着奶奶给你的腰牌去京城,反倒被杨腾抓来,关进了这座‘不死天牢’?” 这对老夫妇自然就是曾在元香手中救去霞儿的东厂夫妇。虽然他二人此刻已经改变了容貌,可通过老太的眼神,唐善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那老头自从相见便垂着眼皮,没有同唐善对视过,所以唐善才没能看破他的真身。 “说来话长!”唐善叹了口气,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一一道来…… “好事!”老头终于抬起眼皮看来,道:“你这样的年纪本就不该在江湖上乱跑,是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生练练功夫!” 老太四下里扫视了一周,道:“这里还算不错,是个可以练功的好地方。” 被人关在牢房里何时成了一件好事? 牢房什么时候变成了适合练功的好地方? 唐善只有叹息,一碗米饭,两只鸡腿,伴随着叹息被他吞进了肚子。 “让奶奶试试你的内力?”老太接去唐善递上的空碗,微笑着道:“小心!” 经由空碗相连,一股极其寒冷的阴柔内力攻入唐善的体内。唐善一惊,想要缩手,可手指却似被粘在了空碗上,根本无法挣脱。就在此时,他的丹田之中腾起一股暖流。这股暖流直冲手臂,与突然窜入体内的阴寒内力相互抗衡。 “咦?”老太轻声惊呼,转向老头,欣喜的道:“这孩子不知怎的修得了一身纯阳内力,若依‘无极大.法’来算,怕是已经突破了第四层结障,可以去冲第五层了!” “怎么可能?”老头窜来,道:“即便是杨腾,若将内功心法修炼到‘惊涛骇浪’,恐怕也要花费十年的苦功。他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修为?”说着话,他将手指搭在了唐善手腕处的脉门上,“咦?真是奇了?”他也禁不住疑声出口。 “唉!”老太叹息一声,收回内力,缩去手掌。 “嘭……”的一声,唐善的内力无法收放自如,宣泄而出,竟将那只空碗震得粉碎。 老太神色忧虑,对老头询问道:“这孩子已经有了一身的纯阳内力,如何再来修炼我们大内秘藏的‘九转阴阳大.法’?” “九转阴阳?”既然是大内秘藏,来自皇宫里的东东,唐善自然产生了兴趣,经由“窗口”看来的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老头不冷不热的道:“‘九转阴阳大.法’乃是道家不传之秘,自从太祖皇帝建立大明以来,近二百年的时间,从无一人可以练成。而今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破天荒的将‘九转阴阳’修炼到了第七重。其他修炼‘大.法’之人却多半落得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既然修炼‘大.法’没有前人可以借鉴,也就没有了可与不可的要求,让他试试也无妨!” “试试?”老太叫了起来,气道:“内功修炼岂可儿戏?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唐善将脑袋挤在“窗口”上,瞪着双眼外看,道:“修炼内功还会死人的吗?” 老太正色道:“傻孩子!任何一种内功修炼起来都是有危险的,越是高深莫测,越是上层的内功心法,修炼起来危险也就越大。奶奶前次见你之时,看你天资聪慧,体质不凡,浑身上下的筋骨血脉无不是修炼上层内功的绝佳人选,所以才送给你腰牌。只要你拿着腰牌进入京城,吴耀祖一看便知是奶奶的推荐,一定会替奶奶传授你‘九转阴阳大.法’。”她叹息了一声,“唉!要是那时你可以进入京城去找奶奶就好了!” 唐善疑问:“难道我现在修炼了‘无极大.法’,就不能再修炼‘九转阴阳’了吗?” 老太反问:“你知道何为‘九转阴阳’吗?” 唐善左右摩擦着贴在“窗口”的脸,算是摇头。 老太解释道:“‘九转阴阳’乃是纯阳、纯阴两股内力共同修炼,以至相克相生,相融互济,九转反复。练成之人不仅可以外罩九重护身真气,而且体内阴阳两股真气绵绵不绝,永无枯竭之日。” 唐善的眼中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期望的目光,道:“如果我练成‘九转阴阳大.法’是不是就可以打败杨腾?” 老头笑嘻嘻的靠上前来,道:“别说什么练成,只要你有六重功力,就可以同杨腾打个平手。如果你能突破七重结障,那么你就可以天下无敌!” “我要练!”唐善兴奋的嚎叫起来,嚷嚷道:“快教我!” “好!”老头点点头,闭目沉思,似在回忆“九转阴阳大.法”的修炼口诀。 “老头子?”老太一声暴喝,道:“这孩子年幼无知,不知深浅,你怎么也如此糊涂?如果不消除他体内纯阳内力便冒冒失失传他‘九转阴阳大.法’,岂不要令他暴血身亡,哪里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该死!该死!”老头连声自责,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一时糊涂,险些害了这孩子的性命!” 老太瞪了他一眼,缓缓垂下眼帘,呼吸逐渐匀称,再又变得又细又长。 就在老太调息真气的时候,老头一脸严肃,对唐善道:“你奶奶将要以纯阴真气渡入你的丹田,为你洗去你业已修炼的纯阳真气。” “好!”唐善伸出双手,等待老太调息内力,为他渡气。 “这件事情相当凶险!”老头的脸上隐隐透出忧虑之色,道:“你奶奶渡在你体内的纯阴真气绝对不能多,也绝对不能少,要刚刚好可以抵消你的纯阳真气。一旦有真气逆行或是真气混乱散开都是凶险无比的事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毙命。” 唐善的双手略有回缩,看起来已经心生惧意。 老头严声警告:“你必须定心忍性,千万不可胡思乱想。等你奶奶将你体内的纯阳内力消除,爷爷便会传授给你‘九转阴阳大.法’的口诀。你要去除心里的杂念,立即对‘九转阴阳大.法’进行修炼,否则等你体内的纯阳内力再又生出,那么你奶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而且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老太已经睁开双眼,跨步迈上,叮嘱道:“你要记住,无论多么痛苦,你都要咬紧牙关坚持,千万不能用你的内力与奶奶相抗!” “好!”唐善的声音已经在微微发抖,可他还是竖起手掌迎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九阴九阳(二) (二) 四掌相对,一股痛入骨髓的阴寒真气顺着唐善的掌心涌入,唐善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果仅仅是一个冷战,事情还不会如此糟糕,糟糕的是唐善的内力遇到侵袭,开始进行反扑。 老太原本打算一点一点消耗掉唐善的纯阳内力,可眼下唐善的内力突然反扑,竟然将她渡在唐善体内的纯阴内力逼了回去。 突然间的内力反扑,令老太猝不及防。唐善只觉得丹田中的真气汹涌而出,澎湃不已,而且越来越加强大,根本没有枯竭的意思。 老太急忙催发真气,想与唐善相抗,可惜却是不及。唐善的纯阳真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轰”的一声耳鸣,她的胸口如中巨锤,猛的张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老婆子?”老头一声惊叫,急忙拍出两掌,将老太与唐善双双分离开来。 唐善只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说不出的畅快,一声轻啸,直将整间牢房震得嗡嗡作响。 老太业已脱离,体内不再遭受唐善的纯阳真气的冲撞,片刻间再又调匀内息,舔了舔嘴角猩红的鲜血,瞋目看来,惊声道:“好小子,外力入侵,自生相抗,你的‘无极大.法’业已突破第五层‘惊涛骇浪’,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老头见她无碍,笑嘻嘻的调侃道:“亏你还自诩为天下阴柔内功第一高手,怎么竟被个娃娃险些弄得断送了性命?”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太的脸色有些难看,叹道:“我们已经将各自的阴柔与阳刚内力练到了第九重,可却还是无法做到收发自如。看来‘九转阴阳大.法’还是要阴阳双修,像我们这样单修其一,即便修炼到了峰顶也难见成效!” “我们老了,再想重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他了!”老头收起嘻哈的表情,略带伤感的道:“既然你不能消除他体内的纯阳真气,我看就这样把‘九转阴阳’的心法传授给他算了。是成是败,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好了!” “这样……”老太有些犹豫,道:“如果这样冒失,岂不要了他的小命!” 老头咧嘴一笑,道:“当年三百位公公、两百位宫女一同修炼‘九转阴阳大.法’,除了吴耀祖有所收获,再便是你我二人各自单修。而其他人……”他泛起一记苦笑,“一百多人走火入魔,剩下的都死了!” 老太噙着泪水,喃喃道:“经过那次劫难,我的姐妹都死光了!” “喂?”唐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问:“你们打算教给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听了老夫妇的对话,他越来越觉得心里发虚,所以才有此问。 “要想练成神功就要担些风险!”老太的脸上突然泛起英豪之气,教训道:“世上没有哪一种武功是轻而易举就可以修炼得成的,越是绝世的武功,越要经过艰苦的磨炼,经受常人无法忍耐的痛苦,才能获得成功。” 老头道:“爷爷现在就将‘九转阴阳大.法’的口诀传授给你,练不练随你!”也不等唐善表态,张嘴便道:“阴阳者,把握也。上可提挈天地,中可吐纳精气,下可抱元守神,肌肉筋骨若一,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他如竹筒倒豆,一口气将“九转阴阳大.法”讲给唐善来听。 唐善听他讲完,直着眼睛发了会呆,傻傻的看看老头、老太,喃喃发问:“爷爷?奶奶?这‘九转阴阳大.法’既没说修炼之法应为站功或是坐功,还是卧功。又没有说明真气的引导之法,只是说修得第一重则‘筋骨如铸’、二重‘毛发如戟’、三重‘体沉似铅’、四重‘灵肉如一’,以至形松意紧,专气至柔,可返婴儿寻天籁。但它并没有说明修炼的法门,这该叫善儿如何以对?” 老太叹道:“傻孩子!所有的内功心法所修炼都是一种或阴或阳的真气,普通的内功心法都难找到合适的人练习,真正的内功心法又绝不外传,像‘九转阴阳’这样的绝世武学又怎么会记载的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 老头道:“如果真的有法可寻,当年三百公公、两百宫女也不会为了它走火入魔的走火入魔,葬送性命的葬送性命。你只要记住,每个人的资质各有不同,但那并不是修炼内功主要原因,想要修炼内功还是要看机遇的!” “机遇?”唐善张大了嘴巴,道:“爷爷说的机遇……该不是要善儿撞大运吧?” 老头眨了眨眼睛,突地一笑,道:“差不多!” 老太道:“原本是要你上京的,吴耀祖的‘九转阴阳’业已修炼到了第七重,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他自然会对你多加点拨,对你修炼‘大.法’多少会有些帮助,可惜……” 唐善没有等奶奶说完,道:“既然每个人的资质各有不同,修炼内功又要看机遇,那吴耀祖修炼内功的方法恐怕也未必适合善儿吧?” 老头笑道:“不错!法无定型,气无常态。吴耀祖可以用站功来修炼内功,对你却未必有用。” 唐善道:“如果他的方法对我不管用,我却还是依照他的方法练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葬送性命!”老太的回答干净利落。 “这个内功太凶险,我看还是算了!”唐善开始打起退堂鼓。 “随你!”老头向着洞穴外四具白衣弟子的尸体走去,道:“如果你不敢放手一搏,甘愿终老此地,我和你奶奶也不会强人所难!”说话间,他拎起两具尸体的脚踝,拖着他们向外行去。 老太如他一般拉去两具尸体,叹道:“你还是祈盼杨腾越晚得到‘御剑录’越好,否则的话……他得到‘御剑录’的时候,也就是你命绝此地的时候!” “奶奶?奶奶?”唐善对着老太离去的背影叫喊着:“杨腾不会杀我的,他还想做我的师父,指望我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呢!” 老太已经走出唐善的视线,可依然有声音传来,“杨腾这个人看起来神经兮兮,糊里糊涂。可他生性多疑,喜怒无常。且不说你同他儿子杨乐的死有没有关系,仅凭你对他心存怨恨来看,他是绝对不会留下你这个祸根的!” 唐善还在回味老太的忠告,便听藏有怪物的洞穴内“轰隆”有声,紧接着再又传来铁链拖拉的“哗啦……哗啦……”的声响。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隐入洞穴内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已经拖着铁链冲在牢门前,一只干瘪但却生有利甲的手爪已经经由“窗口”向他抓来。 唐善一声惊呼,身躯紧绷,急急后退。却不知是托大还是有心尝试,挺直右臂,竖起手掌,运足了真气,向着来爪拍去。 “嘭……”的一声轰响,唐善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拍在了一座钢铁铸就的雕塑之上。而这座钢铁“雕塑”竟然爆发出强大无比的内力,直接将他震得倒飞而出,整个人贴在了囚牢的墙壁上。 “嘿嘿!”有人奸笑,“臭小子!什么人你都敢斗上一斗?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他乃是老夫这座‘不死天牢’的守护天神,即便是老夫也不敢与他拼力斗狠,你小子……嘿嘿!”他再又奸笑,“没有当场毙命,算你命大,可你的一条胳膊怕是从此就要废掉了!” “扑通”一声,粘在牢房墙壁上的唐善摔落地面,右臂触地,竟然没有丝毫感觉。“哇……”的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舌尖舔着鲜血,恨恨的道:“杨腾?” “好你个狼崽子!”杨腾阴沉的脸孔已经出现在“窗口”外,冷声道:“老夫已经开始后悔,或许老夫真不该把你关进牢房!” 唐善惨声发笑,道:“可你是堂堂‘无极宫’的宫主,邪派的天尊。为了可以服众,你总不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吧?” 杨腾叹道:“所以老夫才要后悔!” 唐善冷笑,嘲声挖苦道:“像我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即便可能给你造成威胁,恐怕也是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可有的人眼下就是你的威胁,你却还在后悔没能了结数十年后的威胁,而视眼前的威胁于不在,真是可笑!” 杨腾冷声回复:“你还要陷害盛万山?” 唐善拼劲全力翻动了一下身躯,平躺在地面上。腹内传来的剧烈痛楚,令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随后道:“你要杀我,因为我是你的威胁。而我之所以成为你的威胁,则是因为你我有仇。我们的仇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那是因为收养我唐老太太一家被你无端杀害,而唐老太太又被你活活气死!有仇报仇,如果我有能力,自然要成为你的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你想没想过?你的剑奴盛勇是什么人?他是盛万山的亲生孙子,盛家唯一的后人。你杀了盛勇,杀了盛万山的亲孙子,令他自此绝后,他难道不会对你心存怨恨?或许你可以想得通其中的缘由,可我就是死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杨腾由鼻孔哼了一声,但却并未反驳。 唐善又道:“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也可以自认为早已将盛长老掌控于股掌之间,更可以以为你是堂堂‘无极宫’宫主,邪派的天尊,即便他人有反叛之意却也无力与你抗衡!” “怎么?”杨腾终于忍不住发问:“难道你认为还有什么人可以跟老夫抗衡吗?” “有!” “谁?” “朝廷!” “朝廷?”杨腾禁不住发笑,道:“草原上有蒙古诸部,海上有倭寇和盗匪,中原大地贫困百姓叛乱不止,朝廷应对他们尚且要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情逸志来管我‘无极宫’的闲事?” 唐善的脸上挤出坏笑,道:“若是别人掌管‘无极宫’,朝廷自然不会横生枝节,自找麻烦,可你……”他顿了顿,“像你这样谋害先皇的凶手,朝廷怎能放过?” “你说什么?”杨腾怒声吼喝,突然目露凶光,恶狠狠的道:“是谁跟你胡说八道,陷害老夫?” 眼见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唐善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不假,再道:“武宗皇帝喜好泛舟捕鱼,仅仅是船翻落水的平常之事,即便受了些惊吓,总该不会因此便一命归天了吧?” 杨腾阴声反问:“你在试探我?” 唐善道:“不!我只是在进行推断!” “好啊?”杨腾的脸上泛起假笑,道:“不防把你的推断说来听听?” 唐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腹内剧烈的疼痛,道:“当年武宗皇帝在太原晋府夺去了一位名叫杨腾的乐工的妻子,他只是知道杨腾仅仅是位乐工,却不知道杨腾乃是武林邪教圣地‘无极宫’的宫主,而且那杨腾还被邪派诸人尊称为‘天尊’。试想一下,堂堂邪派天尊怎么可能眼见自己辛辛苦苦追求了三年才娶为妻子的刘氏女子被他人夺去?即便这个人是大明朝的皇帝,杨腾也绝对无法忍下这口恶气!但武宗皇帝毕竟是当朝天子,杨腾即便有心复仇却也不敢妄动,只好偷偷派人打探武宗的行踪,伺机而动。刚好,武宗荒废朝政,喜爱四方游乐。次年秋,杨腾探知他在清江浦积水池中泛舟捕鱼,认为时机已到,遂偷偷潜入,出手行刺……” “哈哈……”杨腾狂声发笑,打断他的话,道:“武宗皇帝乃是船翻落水,后被侍从救起,因而惊悸得病,乃至数月之后才吐血身亡。如此又该如何解释?” 唐善道:“船翻落水不假,只是这船是如何翻的,侍从又因何相救,武宗惊悸何来?” 杨腾冷声道:“你是在问老夫?” 唐善断喝道:“这一切显然都是出自你手!” “胡说!”杨腾的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矢口否认,“你只是在信口胡言!” 唐善嘲声发笑,道:“我自然是信口胡言,但我想此事绝非你凭一人之力可以做到,多半会有帮手。若是有人站出来指证你……你想朝廷会不会对付你?” 杨腾一愣,站在“窗口”外发呆,一声不吭。 第三十四章:横空出世(一) (一) “几年了?” “六年!” “经过六年的苦修,你对自己现在的身手有没有信心?” “没有!” “没有?”瘦如枯槁的“落日”反问了一声,抬头看向陆槐,眼中有精光闪过,“噢”了一声,道:“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曾是信心十足,怎么经过了六年的苦修,你的信心反而被磨灭了?” 端坐在悬崖边的陆槐缓缓睁开眼睛,遥视远方,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学无止境。越是经过苦修,我才越是发觉自己的渺小!” “好了!该学的你都已经学会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你这个小伙计终于出徒了!” “掌柜的?”陆槐笑了,转回头,道:“看来我们有生意上门了?” “不错!是有生意!六年来,我们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是该有些进项了!” “什么人?” “岭南大鳄丁贺!” “多少银子?” “二十万两。” “我能拿到多少?” “七万两。” “什么时候动手?” “黄昏!” “暗号?” “一只鞋,绣着菊花的绣花鞋。” 天色已晚,还不晚,只黄昏。 八匹马拉的大车,葡萄酒、夜光杯,熏炉之中青烟缭绕,酥香软玉在怀,丁贺打着轻鼾,犹自做着他的美梦。 躺在他怀里的少女已经是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与别人不同,别人若娶小妾都要花费一笔银子,而丁贺每娶一房小妾他在钱庄里的银子却会再又多出一大笔来。 他的第十八房小妾还算有些来头,乃是“凤友山庄”庄主许夫人的女儿。 许夫人有很多女儿,每一个女儿都只会为她赚来银子,最丑陋的一个女儿也曾为她换来了两千两银子的聘礼。但这个女儿却是例外,白白送与丁贺做了小妾不算,她还倒搭了十万两银子。 许夫人的吝啬在江湖之中是出了名的,若比起“吝啬”二字来,她可当仁不让,独占头魁。 早些年间,“凤友山庄”的家业已在百万以上。可这位许夫人却因为失手打碎了一只元代的青花茶碗而痛心不已,三年之内不再饮茶。当然,不仅仅是她自己不再饮茶,山庄上下再也不见一片茶叶,就连她的亲娘老子来到了山庄,她也只是奉上一碗清水以作款待。 时下,江湖人听说许夫人赔了女儿、搭了银子都要哑然失笑,更有好事者赶去了“凤友山庄”,非要看看白白损失了一个女儿、十万两银子的许夫人会心疼成什么样。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见到许夫人,据说她已经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卧床不起。也有人说她咬碎了满口银牙,再又把牙齿一颗一颗吞了下去。 既然别人恨一个人可以恨得牙直痒痒,许夫人自然可以恨得咬碎银牙。所以像这样不可思议的传言竟然也没有人质疑。 还有一个传言,有一个人听说丁贺白白娶了许夫人的女儿而且还搜刮了十万两银子不仅不觉得好笑反而恨得比许夫人还要厉害,她恨不能扒了丁贺的皮,抽了他的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个人就是丁贺的妻子丁夫人。 这个传言竟然也没有人质疑。 唯一对此事感到怀疑的是丁贺,可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 母老虎不发威则已,尚若发威那可是山崩海啸之势。 母老虎此刻就拦在车前,左右还簇拥着十七只小老虎。 丁贺的一妻十七妾竟然全部来到,好不热闹。 最先跳下车去的是车夫和坐在他左右的两位护卫,丁夫人扬了三下手,这三个人捂着脸躺在了地上,而且赖在地上不肯起身。 丁贺的脸色发青,不是因为有气,而是吓的。 锦被带着夜光杯叮叮当当滑落车板,丁贺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衫,惊声尖叫:“一群疯子,拦下她们!” 紧跟车后的六匹快马上窜出六位年青的刀客,别看他们年纪不大,可身手却矫健敏捷,一看便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高手也有无奈的时候,十八个女人又是抓又是挠,又是哭又是闹。他们却只能拦阻,不能用强,着实要费一番手脚。 一只鞋,绣有菊花的绣花鞋不知由哪只玉足之上脱离而出,窜落在车底。 光滑平整的车底板上突然出现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一根筷子粗细的秸秆偷偷探出,指向丁贺的小腿。 正在穿衣的丁贺像是听到了什么,侧目来看。刚一转头,他就看到了车板下探出了一根秸秆。就在他对着这根秸秆发愣的时候,从秸秆之中射出了一根细如牛毛般的黑色铁针。 人影从车厢下滑出,悄然无声的窜过散放在车后的六匹快马, 几个起落,消失在黄昏将去的傍晚。 一声尖叫,丁贺这位新娶的小妾衣衫不整的跑下马车,而丁贺的尸体则随后跌出。 没有了吵闹,没有了打斗与劝阻,四下了静得出奇。 六位年青的刀客相互打量着,面面相觑。 一声哀嚎,那是丁贺的妻子丁夫人的惨叫。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一条羊肠小路上,陆槐沿着这条青石铺就,松柏相夹的小路一直行上,直到山顶。 “落日”已经不在山顶的这间茅草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一个谁见了都会心动的女人。 “你是谁?”陆槐的眼中带有警惕之意。 女人笑得很甜,迎风飘逸的秀发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之色。“露露,露水的露。”这样的名字自然不是真的,知道与不知道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等我?”陆槐的眼中带有疑问,似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见。因为女人已经褪去衣衫,转眼间浑身上下便只剩了一件蓝色的丝质内衣。莲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经回摆在身后,更加凸显她玲珑的身材。手臂摆回的时候,那件丝质的内衣已经掩在胸前,**、蜂腰、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胸脯在丝衫间若隐若现,惹得人心猿意马。 她的腮旁泛起一片绯红,贝齿轻咬朱唇,略带羞涩的道:“当然是在等你,我今天是你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 露露笑了,“你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银子!” “银子?”陆槐笑了,笑得有些尴尬,道:“可我身上连一两银子也没有!” “没关系!有人已经替你付过。” “谁?” “这也不重要,谁付的都一样。” “你收了多少银子?” “两万两。” “不少!” 不是不少,简直多得惊人。如果你送给“凤友山庄”的庄主许夫人两万两银子,那你便可以进入她任何一个女儿的闺房过夜,她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心疼银子了?”露露的脸上还是带着羞涩的微笑,“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心疼那两万两银子,我可以把银票还给你!” “不!”陆槐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欢笑,爽声道:“我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女人!” “我就知道……”露露莲藕一般粉白的手臂已经揽住了陆槐的脖子,慢慢垂下两条长长的睫毛,嘤咛着凑上嘴唇。 佳人、软玉、罗帐、香艳惊人…… “露露!”陆槐嗅着床上淡淡的余香,轻声喃喃,似梦似醒。 “你说的露露应该是露水的露,既然是露水,当阳光灿烂的时候她就会消失!”说话的是掌柜,脸上带着那种比哭还恶心的笑容。 陆槐猛然清醒,挺身坐起,“掌柜的?” “小伙计,这是你的银票!”掌柜递上了一张面值五万两的银票。 “谁是雇主?”陆槐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是许夫人?还是丁夫人?” 掌柜已经背转身,“做杀手的最忌讳的就是刨根问底,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 “好!我不问!”陆槐还是在问:“露露呢?”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还想找她?” “我手上还有五万两。” “我让她来只是想让你放松心情,镇定下来。没想到,你竟然会迷恋她!” “不是迷恋!”陆槐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我只是想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弄得我神志不清,即便她走我也未能察觉。” “迷香!” “也就是说……像她这样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杀死我?” 掌柜竟然没有否认,只是道:“所以你就应该记住我说过的话!” 陆槐明白,笑道:“知道的事情越少我才会越安全!” 掌柜点点头,道:“对!因为我们是杀手,杀人只是我们的工作。一个真正的杀手不应该在工作的时候夹杂自己的感情。” 陆槐有些伤感,喃喃自语:“工具!我们只是别人用来杀人的工具!” 掌柜面无表情,问:“你后悔了?” “不!”陆槐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悲哀!” 掌柜又露出恶心的笑容,道:“所以我会在你每次做成买卖的时候为你安排一个女人,只有女人才可以消除你的悲哀与孤独!” “每次都安排一个?”陆槐怔怔的看去,道:“下次来的不会是露露?” 掌柜叹道:“她那样的女人跟我们差不多,知道的事情越少对她们也就越安全!如果她与你接触的多,她就会自然而然的知道你很多事情,这对她来说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我懂了!”陆槐在叹息,因为藏在他心中的悲哀的感觉更甚。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任务,那么你便已经出世。你应该有个新的名字,‘晨光’,你觉得怎么样?” “晨光?”陆槐苦笑,未知可否,却在唏嘘感叹:“我想横空出世,成为一代剑侠……没想到却变成了一个杀手!” 第三十四章:横空出世(二) (二) 唐善龟缩在“不死天牢”的囚室里,当轰隆作响,铁链拖地的声响传来的时候,一个脸色苍白但却英俊无比的美男子凑在了“窗口”边。 六年前的一击,唐善没死已是大幸。 无论是杨腾还是东厂的老夫妇都已经断言,他的右臂早已废掉,恐怕连只茶碗也端不起来。 唐善在笑,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之中带有一种蔑视一切的狂妄神色。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看守“不死天牢”的怪物已经扑在牢门外,右手五根手指上长达四寸,油黑发亮,锋利无比的指甲向着唐善苍白的脸上抓来。 这一抓快若闪电,若果唐善还是六年前的唐善,此时定已被洞穿头颅,毙命爪下。 今日的唐善又会怎样? 但见唐善左手猛地攻出,其势竟然不再怪物之下。他的五根手指外张,刚刚与怪物的利爪相接立即绷直如枪。怪物的手指异常灵活,没一根指头都似一柄细小的利剑,各自向着唐善的手指攻出。 唐善的手指竟然也可以像怪物一样灵活,两人刚一接触,他们手上的每根手指都攻防了两招,共计十个回合。 此时若有旁人围观,定然要惊得目瞪口呆。怪物进行攻击的乃是锋利无比的指甲,可唐善与之相接的却是白皙的手指。除非唐善的手指可以如同铜浇铁铸般坚固,否则早已被怪物的指甲斩断。 难道唐善已经在修炼“九转阴阳大.法”,难道他已经达到“大.法”中所记述的“筋骨如铸,灵肉如一,毛发如戟,体沉似铅”的境界? 刹那间,唐善与怪物已经用手指对过了百招,两相不分上下。一声怒吼,怪物的右掌已经运足了内力,经由“窗口”伸入,向着唐善拍来。 唐善的右臂原本孤零零的垂荡在身旁,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成为了被废弃的另外一部分。可就在怪物竖掌拍来的时候,他的右臂突然挺起,迎向来掌,与之对过。 “轰……”的一声爆响回荡在牢房之中。 “靠!”唐善叹声咒骂,却是被怪物一掌震飞,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贴在了一丈开外的墙壁上。 怪物在笑,“嘻嘻……嘿嘿……哈哈……”丑陋的脸凑在“窗口”,张合着臭嘴,向着唐善发出嘲笑。 “还是你赢!”唐善手撑墙壁,双脚连蹬,翻身站到了“窗口”前,对着怪物咧嘴一笑,道:“我的‘九转阴阳大.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五重,再过三年恐怕你便不是我的对手了!” 怪物噘起嘴角,向着自己的鼻孔里吹起,看他的模样自是不信。 “好了!”唐善叹息一声,道:“要不是有你相助,别说是五重‘九转阴阳大.法’,恐怕还没突破第一重结障我就已经走火入魔,死于非命了!”说着话,他踱步行上,竖起双手,向着怪物的手掌触去。 怪物由鼻孔哼了一声,一双手爪“嗖”的缩了出去。 唐善一笑,连声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即便我的‘九转阴阳大.法’修炼到九阴九阳至高境界,我还将是你的手下败将。好不好?” 怪物再又“嘻嘻……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乖乖的凑上一双手爪,与唐善双掌相接。一股强大无比的内息突然涌出,直冲唐善的任督二脉。唐善痛得咧了咧嘴,急忙调集体内的阴阳二气进行相抗。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怪物喘了口粗气,缓缓缩回手爪。 再看唐善,已如老僧入定,头顶之上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围着他的头顶翻转缠绕,而后渐渐的融入他的百汇穴中。待到那些雾气完全消失,唐善原本苍白的脸上立时布起润红的光泽,双眼之中精光大盛,一双太阳穴高高鼓起……如此惊人的表现,即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怕也难以做到。 “九转阴阳大.法”的确是内外兼修,阴阳互济的武林绝学,若与唐善曾经修炼的“无极大.法”相较简直存在着天壤之别。同是修炼到五层境界,“无极”使出,唐善险些被怪物一掌毙命,而“九转阴阳”却可全身而退。六年的光阴,怪物的内力增长何止数倍,仅此相论,“无极”与“九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呼……”唐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来看他,脸上的红润之色、眼中的精光、高鼓的太阳穴都已经不见,又再恢复成病怏怏苍白的脸。 年仅十九岁的青年竟然可以达到精气内敛,韬光隐晦的神奇境界? 此事若是传入江湖,必将引起一番惊涛骇浪! 巨大的轰隆声响起,该是东厂老夫妇启动了机关,牵动铁链将怪物拉回洞穴。 唐善眉头一皱,此时并不是打扫、送饭的时间,老夫妇为何要突然来到?心里想着,他偷偷的凑在“窗口”,向外看去。 怪物刚刚被铁链拉回洞穴,便听到窸窣的脚步声。唐善的眉头再又轻蹙,从脚步声可以判断,来人除了东厂的老夫妇以外竟然还有两人。这两人一个步伐稳重,铿锵有力,看起来该是位使重兵器、练外门硬功的高手。另一个脚步轻灵,如不仔细辨别,几乎不可听闻,应该是位轻功高手。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穿锦衣,皮肤白嫩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男子出现在唐善的视线里,憋着嗓子低声发问:“安全吗?” “放心好了!”东厂的老头笑嘻嘻的回应着。 一位手握巨剑,皮肤黝黑的壮汉跨步行出,沿着各个牢房转了个圈,返回道锦衣男子身边,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坤巴?”老头对着壮汉唤了一声,撇了眼锦衣男子,道:“这位老弟如何称呼?” 坤巴面带恭敬,介绍道:“陈珪,这位是福瑞福公公。福公公可是当今圣上驾前的红人,听说了你和方琳的事,特意前来拜访。” 唐善闻声入耳,暗道:“靠!死太监!怪不得瞧着像个娘们!” “皇上的人?”被坤巴称之为方琳的老太疑问一声,道:“皇太后知道此事吗?” 陈珪的态度更是冷淡,大刺刺的道:“本公与方琳乃是皇太后宫里的人,不敢同皇上的人私下交往。请……”他展开手臂相请,竟然要驱赶福瑞、坤巴二人离开。 福瑞板起脸,尖声道:“陈珪?方琳?当年追杀刘妃一事根本与圣上无关,那是杨廷和总揽朝政之时擅自下达的命令。而今圣上得知先帝遗有一女,欣喜万分,特命福瑞前来接公主入京。怎么,你们还敢抗旨不成?” 坤巴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的丝帛,双手奉上,道:“这是皇太后的懿旨,还请二位过目!” “哼!”陈珪哼了一声,道:“你可以说这是皇太后懿旨,我也可以说它是你们锦衣卫伪造的!” 坤巴的两条眉毛挤在了一起,道:“如果不是皇太后示下,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你们和公主藏身在此处?” 方琳冷笑,反问道:“以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还有什么事情打探不出来的吗?” 坤巴突然笑了起来,收起丝帛,再又取出一张便筏,道:“我们来的时候皇太后曾有交待,你们只有看到她老人家的亲笔留字才不会怀疑我们的来意!” 便筏上写着一个“可”字,正是陈珪与方琳临出宫时皇太后屏退左右与二人私下商定的暗语。 陈珪与方琳纷纷点头,相视而笑。 方琳道:“不错!你们的确奉了皇太后的懿旨!” 陈珪道:“要想带公主回去可不容易,这里是杨腾的地盘,没有得到他的同意,若想带走公主恐怕要比登天还难!” “杨腾?”福瑞耻笑一声,道:“本公此次特意带来了二十名锦衣卫,他若敢放肆……”他竖起手掌,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陈珪急忙摇头,道:“万万不可!这里乃是‘无极宫’,邪派武林中人的总坛,如果惹恼了杨腾,别说是二十个锦衣卫,就是二百个锦衣卫也抵不住‘无极宫’内弟子的疯狂进攻。” 方琳也劝道:“公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都将难逃一死。” “怎么?”福瑞面带不屑,傲声道:“区区一个杨腾,区区一座‘无极宫’,竟把二位吓成这般模样?” 陈珪先是一愣,张合着嘴,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突地,他眼眉一挑,皱起半边脸孔笑了笑,道:“福公公若是不以为然,可以去找杨腾比划比划。” 坤巴面向福瑞,低声劝道:“杨腾被邪派中人奉为天尊,而这‘无极宫’则被尊为总坛。福公公,依属下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福瑞极不情愿的咽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既然此次有皇命在身,还是谨慎一些,少生些枝节,只要能把公主带回京城便好!” “恐怕不能!”有人用阴冷的声音插了句嘴,“嘿嘿”发笑,嘲声道:“不仅不能,恐怕老夫还要杀了你们灭口!” 唐善闻声入耳,发出一声叹息,暗道:“杨腾!”禁不住看着福瑞和坤巴二人轻轻摇头。 第三十四章:横空出世(三) (三) 来人正是杨腾,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踱了出来,一脸无所畏惧的嘻哈模样,面向陈珪等人站定。 “宫主!”陈珪、方琳一同施礼。 “不敢!”杨腾连连摆手,道:“陈珪?方琳?二位名列东厂十大高手之列,放眼江湖,怕是还没有谁能入得二位的法眼。杨腾何德何能,敢在二位面前以宫主自居?” “你就是杨腾?”福瑞斜着眼看来,狂声道:“交出公主,本公饶你不死。” 唐善听在耳中,几乎忍俊不禁,笑声出口,暗道:“你个死太监!杨老头刚刚说过要杀你灭口,你却还在信口雌黄,做你的春秋大梦!” 杨腾脸上嘻嘻哈哈的搞笑模样更甚,戏弄道:“在下正是杨腾,亦是‘无极宫’的宫主,不知这位阉人打算带本宫主到哪里去?” 一声“宫主”,一声“阉人”,半是调笑半是嘲讽。气得福瑞的一张脸立时变成了铁青色,尖着嗓子叫道:“来人,给本公拿下!” 二十名锦衣卫飞入,不管让谁来看,他们飞在半空的姿势都有些古怪。因为他们是被盛万山等六位长老以及高赐等一众白衣弟子丢进“不死天牢”中的。 随着“扑通……扑通……”的落地声,福瑞这才发觉,他的二十名锦衣卫早已经变成了二十具死尸。 福瑞脸色急变,不再是铁青色,而是苍白如纸。 杨腾学着他的样子,尖着嗓子叫了起来,“来人,拿下!” 唐善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人影一晃,杨腾已经站在“窗口”外,不再理会他人,冷眼看来,冷声道:“臭小子?你还没死?” “没有!”唐善笑着回道:“我活得蛮好!” 杨腾展露武功,福瑞再又变色,脸上已有惊容。还没等他安定心神,高赐已经带着四个白衣弟子仗剑冲上。 三剑,高赐五人出手一致,剑法相同,每一柄剑都“嗤嗤”激射着劲风,直将福瑞逼退五步。 唐善眼见此景,不由一愣,却是看到高赐被斩掉的三根手指竟然复原如初。 就在这时,坤巴的巨剑也已经出手,宽一尺、长达一丈的巨大宝剑携带着诡异的哨声击出。只是一剑,高赐五人齐齐退身。 “不错!”盛万山站了出来,道:“曾听人说坤巴的巨剑乃是天下一绝,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一张手,他的手中已经握出一柄利剑。 “当当当”三声暴响,坤巴的巨剑接连被盛万山击中。坤巴对于巨剑上所传来的强劲内力有些吃不消,不得不开始退避。 坤巴刚刚开始后退,盛万山突然变招,风驰电掣般攻出九剑。面对突然而来的疯狂进攻,坤巴只能防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高赐等五人也不闲着,再又对福瑞展开攻击。福瑞不肯相对,且打且走,仗着一身轻灵过人的轻功游走在外。 剩余的五位长老并排拦下陈珪和方琳,不由分说,双方斗在一处。 陈珪和方琳脊背相对,仰仗着一身纯阳与纯阴内力拍出凛冽的掌风,五位长老竟然不能近身。好在他们只为自保,无意伤人。七人间的打斗看似凶险,实则却相安无事。 杨腾也不理会场上的争斗,双眼如电,径直射向牢内的唐善,冷冷的道:“当年的一掌没能要去你的性命,但却废掉了你的武功,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唐善知道自己的内功业已修炼到精神内敛,收视返听,神不外溢的境界。可听到杨腾之言,他还是有些兴奋。毕竟杨腾乃是邪派第一高手,连杨腾都无法分辨真伪,他自然要为自己修得的内功感到高兴。 杨腾眼光轻动,疑声问道:“你在笑?” 唐善干脆将隐藏在心的欢喜暴露在脸上,道:“当然是笑!” 杨腾道:“被囚六年,武功尽废,你还笑得出来?” 唐善“哈哈”干笑了两声,道:“当然笑得出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 “说来听听?” “堂堂邪派天尊杨腾的女儿竟然是武宗皇帝的亲生骨肉,你说这件事好笑吗?” “哈哈”杨腾也干笑了两声,道:“六年前,曾经有个臭小子自以为聪明绝顶,千算万算,信口胡诌,却还是没能算出这件事情来,的确好笑!”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算到吗?”唐善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叹道:“当我知道有东厂的高手在暗地里保护霞儿的时候,我就曾有过怀疑。而在‘琢玉绝顶’之上聆听了杨夫人的一番教诲,我已经可以认定,霞儿绝对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杨腾眯着眼睛看来,道:“可你并没有道破!” 唐善道:“因为我要保命!” “不错!”杨腾叹息一声,道:“如果当年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一定会杀你灭口!” 唐善冷声反问:“今天呢?今天我说出了这个秘密,难道你就可以留下我的性命?” “当然!”杨腾挑起嘴角泛出一记苦笑,道:“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 “佩服!”突闻一声赞叹,有人道:“吴某刚刚靠近在五丈之内,杨兄已然察觉,邪派第一高手之名果然不虚,佩服!佩服!” 突闻人声,“不死天牢”内的打斗立时停止了下来,两方各自退后,向着来人看去。 来人是位年过六十的瘦小老头,穿着一套褐色的紧身衣,像一只壁虎般紧贴在牢顶的石壁上。 数声惊呼,“吴耀祖!” 杨腾斜着眼睛挑去,“哼”了一声,却未开口。 “轰”的一声巨响,洞穴里的怪物竟然挣脱了锁在四肢以及脖子上的铁链,蹿身冲出,直奔洞顶的来人扑去。 “臭小子!”瘦小老头飘身落下,迎着冲上的怪物伸出手掌。 怪物没有探出锋利的手爪,而是将生有蛙皮般疙瘩的丑陋头颅顶了上去。 就在瘦小老头落地的同时,他的手掌已经按在了怪物的头顶。正当人们猜测是他一掌击碎怪物的脑袋,还是怪物一头撞折他的手臂之时,却见怪物似婴儿般摇晃着脑袋,摩擦起他的手掌来。 “师……师父!”怪物直往瘦小老头的怀里钻。 眼见此景,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杨腾拱了拱手,不冷不热的道:“杨某老眼昏花,没有想到小儿的吴师父竟然就是大内的第一高手吴耀祖!” 众人再又发愣,就连唐善也双眼发直,谁也不曾想到,“不死天牢”中的“守护天神”竟然会是杨腾的亲生儿子。 吴耀祖单臂揽着怪物的脖子,手掌轻抚他的脑袋,对杨腾道:“别看你的儿子天生痴傻,但却是吴某生平最为得意的弟子!唉……”他叹息了一声,“要不是他修炼‘九转阴阳大.法’走火入魔,凭他的体质以及对武学的理解能力,恐怕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谢谢!吴师父对小儿疼爱有加,杨腾在此谢过!”杨腾屈身施礼。待他挺直身躯,脸上却已经布满杀气,单掌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旁里摆出,道:“请!” 吴耀祖道:“圣命难违,还请杨兄交出公主!”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怪物的脑袋,怪物却也听话,乖乖的退到一旁。 “你若胜得了杨某,杨某自会将霞儿交给你带走。”杨腾冷声回道:“可你若胜不了杨某……”“即便胜不了你,吴某也一定要带走公主!”吴耀祖打断了杨腾的话,道:“你应该清楚,这不是吴某的私事,而是圣上严旨催办的宫廷急务。你若胆敢与朝廷为敌,小心雷霆震怒,派发大军前来,踏平你的清风岭,捣毁你的‘无极宫’。” “吴师父好大的官威啊!”杨腾咧嘴一笑,道:“可惜,杨某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来不曾屈服于他人的威胁。你踏平我的清风岭也好,捣毁我的‘无极宫’也罢,杨某还有三十六堂、七十二门,共计一百零八处分堂可以容身。即便你把我那一百零八处分堂也尽数毁去,杨某大不了浪迹江湖或是流亡大漠。朝廷的势力再大,总不能一统天下吧?” 吴耀祖先是一怔,思虑片刻,道:“既然杨兄执意要以比武来决定此事,吴某自该奉陪,只是……” 杨腾双眼一瞪,喝道:“只是什么?” 吴耀祖微微一笑,道:“若是比剑,吴某自愧不如!但若能一较内力……” “好!就比内力!”杨腾大步行开三丈,在他对面站定,道:“三掌为限,你先来!” 吴耀祖也不与他客气,当即弓背耸肩,运足内息,冲前两步,双掌拍出。杨腾挺起双臂,运气相抗。两股强大的真气相撞,“嘭……”的一声,杨、吴二人各退一步。高赐与四位白衣弟子只是受到了掌风的波及,却已经站立不稳,各自退出五步方才站定。 “我来第二掌!”杨腾狂吼一声,似下山猛虎一般飞身扑去,双掌携带着“无极大.法”的九重内力向着吴耀祖拍落。 吴耀祖神色凝重,左掌前迎半尺,右掌随后相接,却是急急运转起“九转阴阳大.法”七重功力与其相抗。 “轰……”的一声爆响,吴耀祖噔噔噔退后三步。杨腾翻身落地,同样退出三步。盛万山等六位长老被激射的劲风所袭,纷纷退后一步。而高赐与四位白衣弟子却连退身泄力也无暇做出反应,齐齐摔倒在地。 此掌对过,胜负已分,虽然同是三步,可杨腾乃是居高下扑,已然占有优势,况且落地之前又经过翻身泄力,显然较之吴耀祖要略逊一筹。 得见吴耀祖的七重“九转阴阳大.法”要略胜杨腾的九重“无极大.法”一筹。心知自己修炼的内功要远胜杨腾的内功心法,唐善自然欢喜。 杨腾的脸却阴沉的骇人,气呼呼的道:“你来,老夫来接你的第三掌!” 吴耀祖轻叹一声,道:“杨兄?算了!” 杨腾猛一摔臂,怒吼道:“不能算,我们还没比完!” “爹?”随着一声呼唤,一个面容娇美,清馨婉丽的少女跑进了“天牢”,张口便道:“清风岭上来了好多官军,我找不到你,先去找了二叔,可……”说话间,她看到了盛万山等人,不由瞪大了清澈的大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咦?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杨兄!”吴耀祖抱起拳,道:“此次吴某并不是独自前来,随同吴某前来的还有锦衣卫一千六十六人,三千营卫队一千七百九十人,五军官军二千人。分别由二百锦衣卫将军统领,侯在山下,恭迎公主回京。” “恭迎?”杨腾阴声发问,道:“若是杨某不肯交出霞儿,你们的‘恭迎’是不是就要变成攻击了?” “这……”吴耀祖没有回答。 这位眨着一双大眼睛,面容娇美,清馨婉丽的少女自然便是霞儿。 唐善已经将头扭到了极限,终于看到了霞儿的靓姿倩影,朱唇、峨眉、杏目、小巧玲珑的鼻子、羊脂一般的肌肤,看得他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霞儿来到杨腾面前,疑问道:“那些官军是来找我的吗?” “别怕!”杨腾面露慈爱之色,摸着她的秀发,道:“有爹在,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怪物看到了霞儿,咧嘴一乐,窜身扑到,歪着脑袋看来。 霞儿一声惊叫,躲去了杨腾的身后。 杨腾微笑着拉出霞儿,道:“他是你哥哥,他只是喜欢你,你不要怕!” “他……”霞儿筋着鼻子,指了指怪物,道:“他是我哥哥?” 怪物看出了霞儿脸上厌恶的表情,悲鸣一声,悻悻离开,垂着头钻回了洞穴中去。 “参见公主!”吴耀祖单膝跪地,道:“卑职奉圣上谕旨,特来迎接公主回宫。” “公主?”霞儿撅了撅嘴,眼圈有些发红,看向杨腾,问:“爹?他是在说我吗?” 杨腾把头转去了一旁,仰天长叹,但却没有回答。 吴耀祖站起身,靠近杨腾,悄声道:“听说杨兄近些年一直在打探‘御剑录’的下落。吴某此次出京前曾为杨兄打探了一番,幸而获悉‘秉一真人’典真手中曾有一部真迹。” 杨腾猛地转过头来,眼中有欣喜的光芒流露,急急问道:“统领天下道教的‘秉一真人’典真?” “不错!”吴耀祖道:“只是……那部‘御剑录’被他进献给了圣上!”杨腾闻言,眼中的欢喜之色一扫而尽。吴耀祖又道:“杨兄若是能准许吴某带公主回宫,只要公主向圣上相请,即便圣上不能将‘御剑录’的真迹赏赐下来,但要誊录一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杨腾思虑一番,转身看向霞儿,道:“霞儿?‘御剑录’乃是爹爹一生所求,你可愿入京为爹爹讨得‘御剑录’来?” “可以!”霞儿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又道:“可霞儿也有一事想请爹爹答应?” “说!”杨腾满脸欢喜,道:“只要是爹爹可以做到的,爹爹一定答应。” “霞儿想请爹爹放了善儿哥哥。” 杨腾一愣。 唐善也是一愣,六年了,难得霞儿还在惦念着自己。 陈珪拉着方琳凑上,劝道:“唐善那孩子已经没有了武功,对宫主也就没有了威胁,宫主放他一条性命又有何不可?” 方琳道:“是啊!你已经关了他六年,即便他犯了什么错,受到的惩罚也够了!” “好!”杨腾点了点头,回看唐善牢房上的“窗口”,厉声道:“老夫今日放了你,如果你想找老夫寻仇,老夫随时恭候。”转身看向吴耀祖、陈珪、方琳、福瑞、坤巴等人,道:“你们可以带公主走了!” “不!”霞儿摇头拒绝,道:“我要带他一起走。” 杨腾苦笑一声,道:“傻孩子!六年以来他一直被关押在囚室之内,难道你要他蓬头垢面,赤身**出来相见不成?”霞儿闻声一醒,立时羞红了双颊,转身奔出了牢去。福瑞等人不敢大意,随后追出。 第三十五章:锦衣骑校(一) (一) 正午,日光正毒。 清风岭上,一千六十六名红盔青甲、悬金牌、弓矢佩刀的锦衣卫,一千七百九十名红皮盔、描银甲、执开鞘大刀的三千营卫队,两千红盔青甲、执金枪的五军官军,分作四十队,列阵排开。两百红盔、戗金甲、悬金牌,佩刀的锦衣卫将军作四队周围。 数千人的军阵,数千匹战马,却连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杨腾已经站在“天坑”的坑口,遥望岭上威武雄壮的军阵,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霞儿的身上加了件紫色的斗篷,更显娇媚动人。她也站在了坑口,但却止步不前,自是在等待唐善。陈珪、方琳等人不敢追问,只得默默的等候在她的身边。 “霞儿?”一声爽朗的呼唤,梳洗一新的唐善站在了霞儿的面前。 这是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只是有些瘦弱,脸色有些苍白,可有一身锦衣相衬却也尽显风流倜傥的男儿本色。 霞儿贝齿轻咬嘴唇,抿着嘴笑,清澈的大眼睛笑成了一弦弯月。唐善也笑,明亮的眼睛里放射着异样的光芒。霞儿看到了他异样的眼神,两腮之上飞起两片红霞,眼波侧转,对方琳道:“我们上路吧!” 两千手持金枪的五军官军开路,执开鞘大刀的三千营卫队护卫在外,红盔青甲、悬金牌、身背弓矢、腰系佩刀的锦衣卫环卫在左右,两百锦衣卫将军簇拥着一座八人抬的敞篷大轿。霞儿半依半靠躺在轿中的软榻上,其下是替下轿夫的福瑞、坤巴、陈珪、方琳四人。吴耀祖早已行在轿前,亲自担当起护卫总管。 唐善呢? 唐善跟随在一位锦衣卫将军的马屁股后面,一路小跑,紧跟不落。如若换做他人,跟在别人屁股后面一路小跑,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更别说跟在马屁股后面。可唐善的心里却乐开了花,六年囚禁,重获新生,跟在什么屁股后面他也不会在意。 夜,圆月。 月光泼洒大地。 唐善张开四肢,躺在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大地上,仰视天空被月光遮掩的繁星。 两条长长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脸上,唐善侧目来看,只见陈珪和方琳双双来到。 “你走吧!”陈珪站在唐善头顶的左侧,道:“你的武功已经被废,如果随宫主进宫,你只能做一个太监。” 唐善心中一惊,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嘴上也不过“噢”了一声。 方琳干笑着看向陈珪,道:“看来我们是瞎操心,他不在乎做个太监。” 唐善道:“侯门深似海,皇城之内更是尔虞我诈,祸福只在旦夕之间。既然霞儿将我救了出来,我就不能让她一个人入宫涉险。”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入宫保护她。”方琳笑了起来,道:“可你现在连武功都已经没有了,你拿什么来保护她?”虽然她的脸上带有慈爱之色,可声音却是讽刺的语调。 “谁说我没有了武功?”唐善从地上弹身跳起,道:“我还拿得起剑。” 陈珪摇着头道:“可你已经没有了内力,拿得起剑又能怎样?我看你连那些普通的五军官军都打不赢!” 唐善反问道:“如果我打得赢呢?” 陈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道:“如果你可以打得赢那些五军官军,我便向皇太后请旨,推荐你进入五军营,那样你便可以进入宫中去做侍卫,随时可以保护公主的安全。” “好!”唐善满口应下,道:“你去请人过来,我证明给你看。”心中却道:“爷爷?你也太小看唐善了。别说是那些五军官军,就是你亲自向我挑战,我也未必会输。” 陈珪不再说什么,掉头便去。 方琳叹了口气,道:“孩子!其实你只要有武艺在身,不需要内力,奶奶也一样可以带你入宫。可你不知道,皇宫是两个极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可以一步登天;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那里却是万丈深渊。是天堂还是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唐善正色道:“既然吉凶难料,我更要跟随霞儿入京。” 方琳面带疑色,怔怔的看着他,道:“即便你进入皇宫,你充其量也只能做一名看守宫门的侍卫,想要见到公主一面都难。况且有奶奶和陈公公在保护公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们?”唐善疑问一声,道:“你们只是皇太后的手下,根本不会关心霞儿的生死!” “你错了!”方琳眼中精光大盛,道:“自从奶奶与陈公公保护刘妃出宫,奶奶已经整整保护了公主一十七年。我待公主就像待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我会不关心她的生死?”她的语气突然一转,“可我看你的心思恐怕并不在公主身上,你……你该不会是为了‘御剑录’才非要进宫的吧?” 唐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我会吗?” 方琳思虑着道:“按常理,你的武功已废,再也无法修炼任何武功,即便你得到了‘御剑录’也没有什么用处!”唐善狡黠一笑,却不言声。方琳眼皮一挑,语气有些严厉,“你实话对奶奶说,你的内功有没有被废掉?” 唐善暗道:“怎么能被废掉呢?不仅‘无极大.法’没被废掉,就连你们没能修成的‘九转阴阳大.法’也被我突破了五重结障。”可他并不想如实相告,权衡一番,终于道:“废是被废掉了一次,可我又重新修了些内力。现在我身上的‘无极大.法’应该有了五重功力。” “什么?”方琳疑问一声,伸手扣住了唐善的脉门。 唐善在她的手爪抓来之前便已经隐藏起“九转阴阳大.法”,再又催发“无极大.法”,任由她来查探。 方琳刚刚将两根手指按在唐善的脉门,一股强劲的纯阳内力自然生抗,竟将她的手指震离了手腕。方琳一怔,道:“杨腾留在‘惊涛’偏殿的只是初级的内功心法,按照上面的心法修炼,不管是什么人,最高也只能修炼到第四重,可你……”她连连摇头,“你的内功根本没有被废过,你一直在修炼‘无极大.法’。因为你体内早有天一真人的纯阳内力,所以你才会突破玄关,使得自己的内力达到了‘无极大.法’第五重的境界。” 唐善刚开始听到她的解释还觉得心里发虚,此时见她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索性随了她的道理,回道:“原来是这样?”怕她再起疑心,急忙转移话题,“杨腾也真可恶,拿了个初级内功心法来糊弄人!”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陈珪带领着四位手持金枪的五军官军赶来,急忙闭嘴。 方琳也发现了陈珪等人的来到,不再说些什么。 转眼间,四位身着红盔青甲,腰悬金牌,手执金枪的五军官军已经跟随陈珪来到。一位年过三十,一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在唐善面前站定,单手握着金枪,拱了拱手,正色道:“潘季!”金枪旁指,为唐善介绍,“潘鹏、潘相、潘荣,请指教。” 唐善先是一愣,而后怔怔的看向陈珪,道:“爷爷?您不是想让我同时跟他们四位比试吧?” “当然!”陈珪嬉笑着,道:“如果没有以一敌四的能耐,本公怎么胆敢向皇太后进行推荐?”甩手丢来一把锦衣卫佩戴的绣春刀。 唐善将绣春刀接在手中,定睛看去。绣春刀刀脊笔直,狭长略弯,轻巧灵便,最适于近身攻击。“好刀!”他心里暗赞一声,随手耍了几下,道:“好吧!既然公公有心成全,唐善听从公公的安排也就是了!”说着话,他左腿退后半步,单刀横在胸前,目光扫过潘季四人,再道:“请指教!” “嘿!”四人并成一排,高声呼喝,举枪便刺。 唐善想笑,这四人一身的红盔青甲,又是金牌,又是金枪,看起来威风凛凛,可他们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六年前的钟离克若是在此,只需一枪便可结果了四人的性命。而今的唐善,只要一刀便可砍下他们的脑袋。可唐善不能那样做,不仅不能砍下他们的脑袋,还得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多多少少表现出一点惊恐,不紧不慢的退后几步。 四人甚是认真,丝毫不敢大意,一枪刺过再又跟上,挑、划、拍、扫,接连攻来四枪。 唐善不能再退,一众负责巡视的锦衣卫已经围了上来,凑成半个圆圈,看起了热闹。 只见唐善踉踉跄跄冲入了四杆金枪的攻击范围,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可他的刀却不慌不忙的磕向左右两柄金枪。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内力,但潘家兄弟只是些身有蛮力的武夫,哪里经得住绣春刀上传来的力道,一个个被震得虎口生疼,双臂发麻,几乎抓握不住,险些将金枪脱手。 两声清脆的嗡鸣,左右两杆金枪已经荡出一丈开外,可身前的两枪又再刺到。唐善不敢再用内力,免得三招两式便将四人打发掉,惹得旁人怀疑。所以急忙将内力压在丹田,举刀架去。 潘家兄弟的臂力竟也不凡,金枪砸在单刀上,唐善只觉得手中一松,绣春刀险些脱手。他咧了咧嘴,手臂顺势下摆,刀尖急速上挑。相对的潘相脸色一变,急忙后退。可惜,他的退势远不及唐善的来刀迅速。 绣春刀贴着他的胸口割上,抵在了他的喉前。潘相的脸刷的变白。同时此处金枪的潘秀也是大惊失色,急忙退回金枪,拐来相救。唐善的单刀已经可以经由潘相的喉咙刺入,可他与潘相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能取他性命。手腕一拨,绣春刀在潘相的颈侧刺过,刀身平拍,拍在了潘相的脖颈上。 潘相浑身一颤,挺着金枪怔了怔,而后将金枪收在身旁,垂头服输,随即退下。 第三十五章:锦衣骑校(二) (二) 唐善脸上露出笑意,对着退下的潘相客气的点了点头。 为救潘相,潘秀的金枪本已划向唐善的手臂,可见唐善并未伤害潘相,他也当即收回金枪。等潘相退下,唐善再又摆开架势,他的金枪才再次攻出。 潘鹏、潘荣也是这般,等唐善重新站好,才又攻上。 以一对三,唐善终于可以不再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放手相对。他业已击退了潘相,自然不该再有惧怕之心,此时放手相斗,自然在理,任谁也不会怀疑。 唐善将绣春刀耍得虎虎生风,三杆金枪竟然不能近身。十数招下来,他用刀背撞了下潘荣的小臂,潘荣自行退下。再过了三十招上下,潘秀与潘鹏终于不敌,垂头施礼,退身服输。 “好!”陈珪喝了一声,道:“你的刀耍的还算不赖,本公作保,你一定可以进入五军营,进宫做一名侍卫。” “进入五军营岂不可惜了这样的材料?”一名戴红盔、戗金甲、悬金牌、佩有绣春刀的锦衣卫将军策马行出,道:“依本将看来,以他的身手应当进入锦衣卫。” 陈珪闻声看去,道:“姚将军?” “不敢!姚震!”锦衣卫将军翻身下马,道:“末将二十年前曾与公公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十七年未见,公公竟然一眼便可认出末将。公公的眼力着实令末将钦佩!” “不是本公眼力好!”陈珪冷声挖苦道:“十七年前,本公奉皇太后懿旨保护刘妃出宫,姚将军带领四十名锦衣卫一路追杀,险些取了本公的性命。本公大难不死,逃得一命,又怎么敢忘记姚将军的尊容?” “哈哈……”姚震爽声发笑,赔上笑脸,道:“姚震当年也是奉命行事,人在公门,身不由己,还望陈公公不要记恨才是!” “不敢!不敢!”陈珪打起了哈哈,手指唐善,道:“不知这小子有何本领,竟能进入你们锦衣卫的法眼?” “修明?”姚震唤了一声,道:“试试!” 寒光一闪,一位虎目剑眉的男子由姚震身后跃出,挥手便是一刀。 绣春刀! 唐善持刀相迎,两把绣春刀在胸前相接,一股强大的内息直扑而上,推动他的手臂回转。眨眼间,修明手中的绣春刀已经推着唐善的刀来到他的胸前。唐善本欲激发内力相抗,一想又是不妥,急忙探出左臂,以手掌抵在刀背,双臂发力回推。 修明似乎早料到唐善有此变化,借力翻身,顺势砍向唐善的大腿。 唐善运转起三重“无极大.法”,将内力附加在绣春刀上,下斩拦截。“当……”的一声,两刀相撞而分,其上的劲力竟然不分高下。 陈珪看来,眼中已有责备之意。唐善的脸上有些尴尬,他自然明白,陈珪是在恼怒自己隐藏实力,谎言相欺。 “刷刷刷……”修明手中的绣春刀化作了一团滚雷,风风火火的向着唐善劈洒而来。 他的刀法还算不赖,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快,力道足,只是变化略有欠缺。当然,这只是唐善的看法。潘家四兄弟看在眼里,已然色变,眼中露出惊惧之意。 唐善只是闪避、退身,并未回击。这样的刀法对待寻常武夫应该很是管用,所以他才没有回击,只为偷艺。 修明却以为他根本无力反抗,手上再又加力。一把绣春刀左劈右砍,等到唐善正在刀下,迎头便是一刀。而后转身摆臂,顺势再砍。如此一连砍下了七刀。 七刀,唐善退了七步。 修明还在纳闷,这小子怎的如此难缠,明明已经落败,却还要硬挺?再又砍来第八刀。 唐善本已有些不耐烦,眼见修明的刀法再无变化,又如先前一般转身、摆臂、顺势下砍,挑着眼皮看向迎头砍落的绣春刀,但却不再举刀相迎,而是飞起一脚,蹬在了修明的肋下。 修明的刀法两个字便可以概括,一个是“快”,一个是“狠”。有了这两个字做为保证,他从未想过唐善还有反击的可能。 没有想过只能说明他对自己的刀法有信心,可看在唐善的眼里,他的刀法同六年前牛二打出的那路长拳没什么区别,漏洞百出。“转身”,整个左侧和后背都成了可以被人攻击的漏洞。“摆臂”,右肋和整个前胸又暴露在人前。 这样的人也可以成为锦衣卫? 唐善这样想着,“九转阴阳大.法”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运遍全身,而他竟然不查,脚却已经踢出,修明鬼叫一声,跌出一丈,摔倒在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 “啊?”潘家兄弟突然见到场上形势逆转,不由疑声出口。 唐善闻声,心中一动,暗道:“不好!”修明的刀法绝不是漏洞百出,只是因为他修得了五重“九转阴阳大.法”,一身武功不知要高出修明多少倍,所以才会轻松取胜。尚若修明的对手换成潘家兄弟,他们的脚还没等踢到修明的肋下,修明的刀已到。结果绝不会是修明被一脚踢飞,该是潘家兄弟的小腿被斩落在地才对。 果然,就在修明被踢飞的同时,姚震眉毛一挑,轻“咦”了一声。 唐善心里有些慌乱,脸上却不曾显露,只是傻呵呵一笑,对着修明拱了拱手,道:“承让!” “不对!”姚震一声厉喝,对着唐善拍来一掌。 唐善得见,不由暗暗叫苦。可来掌已至,却又不得不接,只好隐藏“九转阴阳”,运转起“无极大.法”,推掌相迎,希望可以混得过去。 “嘭……”的一声,强大的内力压得唐善几乎无法呼吸,一股阴冷的真气震散他刚刚运转“无极大.法”积聚起来的真气,向着他的体内冲来。 姚震修炼的竟然是阴柔内功。 外力入侵,“九转阴阳”自然生抗,唐善有心压制,却已不及。 “哈哈……”就在姚震刚刚震散唐善一身真气的时候,他已经收回了手掌,道:“你小子的内力还算不赖,够资格做一名锦衣卫!” “呕”的一声,唐善装出一副内脏受震的模样干呕着。其实却是他体内阴阳两股真气汹涌而起,霎时间将姚震注入在他体内的阴柔真气驱出了体外。 “没什么!”姚震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安慰道:“我没有震伤你的内脏,只是留了些真气在你体内。你可以运转内力将那些真气慢慢消化,对你只有好处,绝无伤害!” 唐善忙道:“谢姚将军指教!” “只是指教吗?”姚震已经翻身上马,道:“傻小子,等到了京城,你就是锦衣卫的校尉了!” 唐善的脸上泛起尴尬的笑,看了看陈珪、方琳,呆呆的道:“你们看……我成了锦衣卫的校尉!” 陈珪干笑两声,道:“恭喜!恭喜!” “恭喜个p?”方琳竟然叫骂出口,对陈珪道:“他要是进入五军官军,我们还可以请皇太后调他入宫看守宫门。可他现在是锦衣卫的人,谁知道他会被调到什么鬼地方去?” 于良成曾讲述过东办事厂与锦衣卫诸事。做为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一员,皇帝的亲军侍卫,锦衣卫被特令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侦察、逮捕、审问,并有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臣民隐事诸大权。锦衣卫有两大职责,其一是掌驾侍卫,其二是缉捕巡查。 唐善耳听方琳之言,心想于先生所述,不由傻了眼。若是姚震调他加入“掌驾侍卫”的行列,那不用说,自然进入紫禁大内,可以出入宫禁之中。但若是命他去做一个“缉捕巡查”的锦衣卫,那他岂不是冤枉死了? 身穿飞鱼金服,脚踏官靴,腰佩绣春刀,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唐善看起来已然变成了一名锦衣卫校尉。与身旁的同伴相比,他只是差了块金灿灿的腰牌。 潘家兄弟远远的指来,自是在同五军营的兄弟们讲述唐善进入锦衣卫的传奇经历。一众五军官军纷纷向唐善看来,眼中尽是倾慕之色,可唐善却有些欲哭无泪。 陈珪已经告知,但凡入宫的锦衣卫必须经过严密的调查,确定品行端正,无不良记录才可入充。像他这样在江湖流浪多年,正邪两道都曾多有接触的江湖中人,绝不可能被允许进入宫中充做侍卫。最有可能的是,他会进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登记造册,领取腰牌,而后下派到其属下的卫所中去。 唐善的目光似两把刀,直插巡视而过的姚震。与此同时,他也在暗暗咬牙,“你奶奶的,老子就是愿意去五军营做一名军士。你替老子报得哪门子屈?狗屁锦衣卫有什么好?你个死将军非得把我弄到锦衣卫去!” “唐善?”方琳骑马来到,轻声呼唤。 “啊?”唐善正在暗暗咒骂姚震,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来到,应了一声,转头看来,道:“奶奶?有什么事?” “什么奶奶?”方琳低声斥责,道:“宫里可没有叫奶奶的规矩,以后叫姑姑!” “噢!”唐善当即改口,道:“姑姑!” 方琳微笑,悄声道:“跟姑姑去见公主。” “有事?”唐善低声回问。 方琳神秘一笑,道:“见了公主你就知道了!”当即掉转马头,催马前行。 唐善暗道:“神神秘秘,装神弄鬼!”随后跟上。 第三十六章:翠玉赌坊(一) (一) 黄金有价玉无价。 翡翠因为其翠绿的颜色又被称为翠玉。 翡翠也无价。 翠玉赌坊呢? 经营翠玉赌坊的都是女人,每一个女人都是可以令男人痴迷的那一种。 陆槐不知道现在自己多少银子,堆在他面前的当然不仅仅是银子,还有金锭和珠宝。也有玉,玉中自然要有翡翠。 赌坊里的客人差不多都聚集在陆槐这张桌子旁,更有几位赌徒瞪红了眼睛。 坐庄的女人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几十万两银子,原本应该收于庄家,不想却被陆槐尽数揽去。 女人开始微笑,她的微笑有些妩媚。披在肩头的丝巾已经被她扯下,缠绕在粉白的小臂上。鬓角有一滴香汗流下,通过小巧的下巴滴落在胸前。她的胸前挂着一颗红色的似一只小指指肚般大小的翡翠。香汗擦着翡翠滑过,隐如深深的乳沟中去。 不知是看到了她那颗红色的翡翠,还是看到这道深深的乳沟,那几位红了眼的赌徒再又瞪大了眼睛。 “你还要赌?”微笑的女人将妩媚的眼波递向陆槐。 “当然!”陆槐的脸上略带忧伤,手指有意无意的摆弄着桌上的珠宝,喃喃道:“这么多东西,带又带不走,不拿来赌又能做什么?” “带不走?”女人眉梢一挑,疑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陆槐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道:“这么多的东西,碍手碍脚不说,又太重,谁背得动!” 女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柔声道:“无妨!只要你信得过‘翠玉赌坊’,我们可以给公子换成银票。‘宏升和’的银票,足额通兑,童叟无欺。” “好!”陆槐轻轻点头,可他并没有动身,而是道:“但我还要再赌一把。” “当然可以!”女人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问:“赌什么?” 陆槐用下巴挑了挑桌上的海碗,慢条斯理的道:“当然还是骰子!” 女人端起海碗,晃了晃里面的三颗骰子,道:“请公子下注。” 陆槐把面前的银子、金锭、珠宝,当然还有翡翠,通通推到桌中,道:“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女人色变,冷冷的道:“公子应该知道‘翠玉赌坊’的规矩,同庄家赌,每次下注不可超过一万两银子。” “我知道!”陆槐似乎很疲惫,抬了抬眼皮,道:“你就当这些是一万两银子好了!” 女人竟然摇头,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要在二三十万两银子之间,公子可以当作一万两来下注,可妹妹却不能按一万两银子的赌注来对弈,因为这不符合我们‘翠玉赌坊’的规矩!” “当然不符合你们的规矩!”陆槐有些不耐烦,道:“因为我如果赢了,不要你们赔银子。” “不要银子?”女人反问一声,眼中递出勾魂夺魄的眼波,娇咛着问:“公子要什么?” “要你!”陆槐的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道:“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床。我累了,需要女人,需要休息。” 女人娇笑,掩着嘴道:“公子倒是直爽!” 陆槐眯着眼睛看去,道:“看起来你并不反对?” 女人抓起海碗中的三颗骰子,递在陆槐眼前,道:“公子请。” 陆槐抵住她的手掌,缓缓送回。 女人微笑,道:“公子是要妹妹先掷?” 陆槐摇头,道:“我要你自己赌。” “自己赌?”女人的眼睛瞪得溜圆,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疑问道:“妹妹自己如何来赌?” 陆槐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道:“掷出‘豹子’算我赢,若是掷出别的就算我输。” “公子可想好了?”女人问了一声,叹道:“妹妹在这张桌子掷了一夜骰子,还从未掷出过‘豹子’!” “请!”陆槐伸手相请,道:“如果我输了,我就躺在门外,抱着石头去睡!” 女人已经握紧的手指,伸在海碗上,一根根玉指依次松开,“当啷……当啷……当啷……”三声轻响,骰子在海碗中翻滚了起来。 陆槐已经站起身,踱步来到大门与楼梯的当中。任谁都明白他的心思,若是赢了,自然是手揽酥香软玉相拥入得闺房;可若是输了,他就得扫地出门。 “‘豹子’,三个‘三’!”围观的一众赌徒惊声狂呼。 缠绕在女人手臂上的丝巾再又披在肩头,而她的手臂则揽住了陆槐的胳膊。撅着小嘴,似怨又羞的娇容,惹得陆槐怦然心动。 锦被、软榻、香枕,粉红色的丝帐,烟气浩淼的熏香挑人心动。 女人已经进入梦乡,雪白的小臂搭在陆槐的胸膛,火红的嘴唇时不时还要发出嘤咛的娇.喘。 似睡似醒,朦胧之间。陆槐似乎听到了房门开启,有人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 “娇娇?”来人似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呼唤之声显得有气无力。 女人支撑起身体,轻声娇笑,“我这里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就睡一会儿!”来人是个女人,已经拉开丝帐,站在软榻旁。 娇娇蹙眉道:“我这里……”“向里挪挪!”来人根本不理会娇娇的解释,一只玉足已经蹬在了陆槐的屁股上。 陆槐睡意正浓,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里侧倒也宽敞,却是相拥入眠的娇娇已经站起了身。 “索索”有声,陆槐感觉有一个光滑细嫩,赤条条的躯体挤在了他的身旁,一股幽香扑鼻。 “你躺了上来,我怎么睡?”那是娇娇的质问。 “没关系!三个人挤挤!”躺在陆槐身边的女人这样回答。 是梦境,还是现实? 陆槐带着疑问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张令人心动的脸,不知曾有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面对神往已久的娇容,陆槐表现出了男性的冲动。 “呸!”娇娇发现了他的冲动,唾了一口,披着衣衫跳下了软榻,坐在茶桌旁,喝了口尚有余温的香茶,嘲声道:“你若是敢动她,你一定会后悔!” “露露?”陆槐对着眼前的娇容轻声呼唤。 刚刚钻入香榻,同被而眠的女子竟然是露露! “嗯!”露露像是在回应,更像是梦中呓语。 猛地,露露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双眸。可她的脸却冷若冰霜,“你干什么?”却是陆槐男性的冲动将她惊醒。 陆槐向后挪了挪屁股,讪讪的道:“你不认得我了?” “你?”露露对着他的脸打量了一番,问:“我们见过?” 陆槐的心有些凉,尴尬的道:“你曾经收过我两万两银子。” “噢!”露露眯起了眼睛,捧起微笑,道:“像我这样的美人,你的银子花的不冤枉吧?” “当然不冤枉!”陆槐陪着她笑,悄声道:“我身上现在又很多银子!” “是吗?”露露的**搭在了他的腰上,娇声道:“我还记得,你说你需要的不是银子,而是女人?” “你的记性真好!”陆槐已经展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 露露突然板起脸,冷声道:“可我现在发现你身上什么也没穿,你又哪里来的银子?” “我有银子。”陆槐拨开丝帐,看向饮茶的娇娇。 娇娇轻声叹息,道:“你拿了我们‘翠玉赌坊’的银子,睡了我们‘翠玉赌坊’的姑娘,可还没有去做你的买卖。现在又要赊欠一笔……‘翠玉赌坊’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陆槐一愣,却是看到娇娇在桌上摆弄着海碗里的骰子。那三只骰子一会变成三个“一”,一会变成三个“六”,就像是她旗下的士兵,完全服从她的号令,不敢有丝毫反抗。 陆槐想起了掌柜临行前的嘱咐,“只管在‘翠玉赌坊’等,不要动那里的任何东西。”他只是动了银子和女人,银子和女人应该不是东西。 女人确实不是东西,露露已经闭合双眸,舒舒服服的躺在他的身边,竟然进入了梦乡。 陆槐的心有些凉,但这也使得他冷静了下来,他问:“是一笔什么样的买卖?” 娇娇挑起嘴角露出笑意,道:“那要看他回不回得来!” “谁?”陆槐追问道:“我的掌柜?” “对!”娇娇点着头道:“他应该跟你提起过,如果他七天之内没有返回,‘翠玉赌坊’里的人就会同你联系!” 陆槐的心情有些沉重,回道:“不错!他是说过!”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娇娇在指间摆弄着茶杯,道:“再过两天,他若是还没有消息,我就可以替你去接下这笔买卖。” “你?”陆槐疑问:“你要我做你的伙计?” 娇娇苦笑道:“我早已经厌倦了赌坊里的工作,现在看来,改行当一个掌柜也算不错!” 七天之约已过五日,掌柜不是遇到了麻烦便是遇到了危险,也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陆槐知道事态严重,正色问道:“他在哪儿?” 娇娇似乎对他的询问感到意外,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去救他!”陆槐已经赤条条的站在榻下,低头翻找着自己的衣衫。 娇娇看着茶杯里的茶水,道:“救他是人情,不救他是道理!” “道理?”陆槐已经披上衣衫,道:“有做伙计的明知掌柜遇险不去相救的道理吗?” “救他是人情!”娇娇重复了一遍,叹道:“可做杀手的从来不讲人情,所以……按照杀手的道理,你不该去救他!” “看来我还不够格做一个真正的杀手!”陆槐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笔生意不划算!”娇娇有些犹豫,“不管你这次是成还是败,我都要亏本!” “不管我能不能回来,桌上的银子都是你的。” “银子是‘翠玉赌坊’的,只有五万两属于你!” “如果我可以回来,桌上的银子归你。如果我回不来,我的五万两归你。” “啪……”娇娇回手扇了陆槐一记耳光,怒道:“你以为本姑娘是人尽可夫的婊子,随便什么人拿几万两银子就能爬上本姑娘的床?” “不!”陆槐捂着脸笑了起来,道:“只是补偿!” “滚!”娇娇咒骂了一声,负气的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陆槐苦笑,道:“告辞!”他必须得离开,因为娇娇在桌上用茶水写了一个字——“胡”。 第三十六章:翠玉赌坊(二) (二) 落日,余晖未尽,大地熔金。 “落日”六年前便已经不再是杀手,现在的江湖没有“落日”,因为“落日”转做了掌柜。 是什么令他重操旧业,再次出山? 娇娇留在桌上的“胡”字代表了什么? 陆槐已经明白。 踏着落日的余晖,一匹快马嘶鸣着冲上山野。 掌柜的确受了伤,看来伤得不算轻,因为他的嘴角存有血渍。伤得也不算重,因为嘴角的血渍已经干涸。 陆槐站在他的身前,道:“你不该接这笔买卖,更不该亲自来做这笔买卖!” 掌柜苦笑,叹道:“雇主出的银子太少,不符合‘翠玉赌坊’的要求,其他掌柜根本不会接下这样的买卖,我不接谁接?” “你知道我在暗中调查胡管家,所以你才顺手接下了这笔买卖,这我明白。可你应该让我出手!” “不!”掌柜在摇头,笑道:“我不是说过,做杀手的不能在出任务的时候夹杂个人的感情。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杀手,我怎么可以让你去做夹杂有关你个人感情的任务?” “你还不是一样?” “我?”掌柜反问:“我有什么一样?” “你又做回了杀手,可你却出了一次夹杂感情的任务!” 掌柜一愣,再又点头,叹道:“所以我失败了!”径自嘀咕着:“原来缘由出在这里!” 陆槐正色发问:“为什么没能杀了他?问题出在哪儿?” 掌柜有些尴尬,“消息有误,准备不足,大意轻敌,怎能不败?” 陆槐问:“谁提供的消息?” “咳!”掌柜叹息一声,道:“一万两银子的买卖还买什么消息,自己摸摸状况也就够了!” 陆槐再问:“那也一定没有人帮你准备,创造机会了?” 掌柜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陆槐接着问:“等你冒然出手的时候,你才发现胡管家的武功竟然也不错,所见你不仅没能杀了他,反倒被他所伤?” 掌柜翻了记白眼,没好气的道:“你都已经知道,还问什么?” “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掌柜摇头,道:“我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杀他……难上加难!” “说说吧!”陆槐坐在他的身边,道:“别忘了,你已经收了雇主的订金。如果你没能完成雇主所要求的任务,等七天的限期一到,人家会按照行规要你拿命来偿的!我们现在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好!不管我这条老命保不保得住,我们爷俩说道说道这件事!”掌柜讲述起来:“我在他家门外的面摊里蹲了三天,昨天听他的车夫跟看门的拳师闲聊,知道他今天早上要出门。于是我就开始进行准备……”“这样你就开始准备?”陆槐打断了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为你设下的一个圈套?” “圈套?”掌柜眯着眼看来,反问道:“他凭什么要给我设一个圈套?” “家门外的面摊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而且一连三天都守在哪儿,只要他够小心、够谨慎,他一定会发现这个人有问题。” “不错!”掌柜欢喜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比哭还要恶心的笑容,继续道:“我事先雇了两个樵夫,两个乞丐,准备了一架马车。等到他出门,乞丐会上前讨饭,两个樵夫一个背柴、一个拉柴,经由他家大门行过。” “老套!”陆槐呼出一口气,道:“你藏在车下偷袭?” “不!”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光,道:“我也扮成乞丐,见到那两个乞丐上门讨饭,我就跑上去争抢赏钱。” 陆槐问:“你怎么知道他会给乞丐赏钱?” 掌柜回道:“我向摆面摊的老头打听过,只要他看到有乞丐上门,他一定会亲自打赏几个铜板!” 陆槐疑道:“可你就这么直接跑去他家的大门口行刺,你的安全怎么保证?” “我不动手。”掌柜遥视远方,似乎在回想当时的经过,“我在事先准备好的那辆马车上设计了两排弩箭,等我同马车逢面而过的时候,我旧会启动留在车轮上的‘消息儿’。两排弩箭,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陆槐连连摇头,道:“你的计划还算不错,但你所找来的乞丐和樵夫都不是真正的帮手,他们未必可以准时行动!” “不!他们做的都很好,只是姓胡的早有警觉,我的弩箭刚刚击发,他却拉去了那两个讨饭的乞丐挡在了身前!” “你不甘心,所以才会出手?” “可我没有想到,他的武功并不弱,为他看门的两名拳师更不简单。我还没有近得他的身前,他同两名拳师已经先向我出手。幸好他们没有追我,否则我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里讨赏去了!” “他们怕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我才白白捡回了一条性命!” “你这条命的确是白捡的!”陆槐撇了他一眼,道:“当你的弩箭没能杀得了他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他已经有了防备,那你就应该放弃。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圈套,突然见到杀战之事,你不退反进,任何人都要心存怀疑,先行向你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掌柜叹道:“所以我才会说自己大意轻敌!” 陆槐的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道:“受了这次惊吓,胡管家最近一段时间绝对不敢再次出门,恐怕要在家里躲上些日子。” 掌柜道:“我们根本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情况不明便不能深入险地,否则便是犯了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犯忌又如何?”陆槐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笑容,站起身,慢腾腾的道:“我就是要找上门去,在他的家里杀了他。”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掌柜手撑地面,挣扎站起,惊声道:“情况不明,没有任何准备,没有帮手,你这样进去岂不是送死?” “未必!”陆槐的脚步已经迈出。 “你还没有易容!”掌柜在他身后叫着。 陆槐没有理会,因为他不需要易容,这张脸便是他最好的帮手。 胡家的深宅大院很容易找,天色将晚的时候,陆槐已经站在了胡家的大门外。 “站住?什么人?”两位拳师挡在门前。 陆槐根本没有正眼来瞧二人,阴阳怪气的道:“堂堂南少林的二代大弟子,在我们陆家还是座上的贵宾,到了胡管家的府上怎么变成了两条看门狗?” 二人一愣,仔细打量一番,惊声道:“陆少爷?” “不错!正是本少爷!”陆槐拨开二人,抬腿踢开大门便向里闯。 二人不好用强,紧跟在陆槐左右,“陆少爷!请容我们通报一声,否则我们不好向胡爷交待!” “胡爷?”陆槐脚下不停,道:“不用交待了,本少爷这就去砍下他的脑袋!” “谁敢要胡某的脑袋?”一声呼喝,堂门大开,胡管家在七八个宾朋的簇拥下行了出来。 “呦?”陆槐对着胡家那七八位宾朋拱了拱手,嘲笑道:“各位都在啊?” 众人看来,有惊奇、有疑惑,也有人面带愤怒。 胡管家惊声出口:“少爷?” 有了这一声少爷,簇拥在胡管家身边的宾朋们没有声音,一个个垂下了头去。 陆槐四下了看了看,道:“胡管家?日子过得不错!我家账上的银子是不是都被你弄到这儿来了?” 胡管家面带苦笑,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却道:“少爷?你是来找我寻仇的吧?” 陆槐一笑,道:“知道就好!把脑袋伸过来吧?” “引颈待割可不是胡某的本性!”胡管家有些伤感,道:“在你们陆家待了三十几年,多少也学了点本事。要不……咱们爷俩比划比划?” 陆槐瞪着眼叫道:“你打得过我吗?即便你打得过我,你不觉得自己心里有愧吗?”他如此说法并不是为了考问胡管家的良知,而是要封住那些宾客的嘴,让他们无法挑出助拳的借口。 “我……”胡管家无话可说,跺了跺脚,道:“废话少说,不管有什么恩怨,我们按照江湖上的规矩,用刀剑来了结。” 陆槐哼了一声,道:“你根本不配我出剑!” “什么?”胡管家瞪大了眼睛,气得连声发笑,道:“好!好!好!真有出息,让胡某见识见识,你不用……”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再又猛睁。 陆槐一步跨在他的身旁,胡管家一愣。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陆槐右手握拳,大拇指外凸,一拳击出。胡管家做梦也想不到陆槐竟然会出手偷袭,而且根本没有取剑,所用的武器竟然是——拳头。 拳头一样可以取人性命,就在胡管家猝不及防的时候,陆槐的大拇指已经插入了他的太阳穴。 数声惊呼,数声怒吼,发自胡管家的宾朋。 有人道:“陆槐?趁人不备,偷下杀手,如此卑劣行径你也做得出来?” 陆槐筋着半边脸冷笑,反问道:“对这样卑鄙的小人还用得着讲什么江湖道义吗?” 众人无声,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陆槐心头窃喜,脸上却不敢流露,“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站住!”胡夫人步出。 陆槐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尚若她从中挑拨,激起那些宾客的众怒,怕是今日难以全身而退。” 胡夫人并没有挑拨,而是在他身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老爷早就留过话,说是尚若死在少爷之手,要我亲自问少爷一句话!” 陆槐有些心慌,却不得不回道:“什么话,请讲?” 胡夫人道:“按照江湖上的规矩,祸不及妻儿。不知少爷可愿遵守这一条规矩?” 陆槐道:“本少爷又不是禽兽,岂会对老弱妇孺痛下杀手?”这倒不是他为保性命的推托之词,乃是由心而发。 “那便好!”胡夫人竟然面露微笑,退身让开去路,略微垂头,道:“少爷可以走了!”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陆槐自然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第三十六章:翠玉赌坊(三) (三) 翠玉赌坊! 掌柜直接来到娇娇所在的这张赌桌,敲了敲桌面,道:“我来取存在这里的银子。” 娇娇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既像是惊喜,又像是遗憾。“诸位稍等。”她对着赌桌上的客人施礼致歉,对掌柜道:“跟我来!” 陆槐跟在掌柜身后,笑嘻嘻的用眼角的余光撇着娇娇的细腰。 “啧啧”有声,有人在咂嘴赞叹。 楼上行下一位美艳惊人的女孩,一袭紫色的长裙拖拉在地面,云鬓高卷,更显高挑身材。她的耳朵上挂着的两颗翠**滴的翡翠,两颗翡翠随着她下行的脚步一前一后摇晃,伴着她略微上扬的小下巴,突显出她的冷傲与高贵。她手腕上带着一只蓝色的手镯,衬托着她羊脂一般的肌肤。 赌坊内大半数赌徒已经看直了眼。陆槐的脸上却泛起略带伤感的笑容,因为这位女孩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露露。 露露的态度很冷淡,不,她的眼中根本没有陆槐的身影,经由陆槐的身旁逢面而过,径自行去。 陆槐开始叹息,坐在娇娇的茶桌旁,一边叹息,一边饮着香茶。茶桌上放着两张银票,每张五千两。江湖上的消息本来便传得很快,雇主的银票早于陆槐二人来到也是常情。 娇娇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的道:“既然你回来了,就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陆槐头也不抬,问:“什么样的买卖?” “你知道吗?他决定替我做一笔买卖?”娇娇显然是在问掌柜。 陆槐的头虽然没有抬起,可他却看到了娇娇的手。娇娇的手指间夹着三根漆黑的钢针。 “我知道!”掌柜在叹息,道:“而且我也知道,你要杀我!” 娇娇已经甩臂。 陆槐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去。 娇娇的钢针并没有射出,一柄手指粗细的袖剑贯穿了她的胸口。 “你知道我太多秘密,我不能留下你的活口!”掌柜还在叹息,抽回袖剑,抹去血迹,收在袖中。 娇娇张大了嘴,喃喃道:“我……不该……”她没有说出不该如何,因为她已经摔倒在地。直到死,她也没能闭上双眼。 掌柜看着死不瞑目的娇娇的脸,叹道:“既然你想当他的掌柜,那你做事就不应该夹杂感情,因为感情会令你丢掉性命!” 陆槐瞠目发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她想做你的掌柜!” “可她为什么又告诉我你的去处,让我前去救你?” “所以她不配做你的掌柜,所以她才必须死!” “你配吗?”声音很娇媚,问话的是露露,露露依在门边。 掌柜苦笑,回道:“我不配!所以我本该死,可这位更该死的笨蛋偏偏要让陆槐把我救了回来!” 露露慢步踱进房中,来到茶桌旁,坐在陆槐的对面,却连死在脚下的娇娇看也不看,而是对掌柜道:“东家有笔买卖,很多人都想接,但我可以先考虑你。”说完话,她终于低头看了娇娇一眼,却又倒了杯茶,递在朱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嘴角泛起冷笑,道:“娇娇房里的茶倒还不错!” 陆槐的眼中充满了怀疑的目光,问:“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人!”这就是露露的回答,可这又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回答。 “你难道没有感情吗?”陆槐在质问,“她是你的姐妹,可你对她的死竟然无动于衷!” 露露苦笑,递来眼波,道:“如果我有感情,你认为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陆槐无话以对。 掌柜却笑了,虽然他的笑比哭还令人恶心。他问:“什么买卖?” 露露贝齿轻启,慢慢的道:“凤友山庄,陈夫人。” “不!”掌柜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手指点住桌上的两张银票,推在露露面前,道:“就当我没有听到过这个买卖!” “好!”露露掩嘴偷笑,轻轻挥了挥衣袖,桌上的银票已经不见。 陆槐嗅到一股幽香,对面的露露突然坐到了娇娇的软榻上。但见她在软榻下拎出一个包裹,随手一抖。“嗵”的一声,包裹砸在茶桌上,几件金银珠宝由其内蹦出,散落在桌面。 掌柜的眉毛挤到了一处,指着桌上的包裹,疑问道:“这是什么?” 露露笑道:“价值三十五万两的金银珠宝。” 掌柜的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露露向着陆槐暗送秋波,回道:“雇主一次性付足了银子,一共是三十万两。” “还有五万呢?”掌柜刚刚问出,已然想起陆槐身上有一张五万两的银票,于是看向陆槐,道:“你动了这里的银子?” 陆槐只有傻笑,傻笑着点头。 “哎呀!”掌柜咧着嘴拍了下大腿,指着陆槐质问道:“我临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陆槐垂着头喃喃道:“你说……不许我动任何东西!” 掌柜指着桌上的包裹道:“可你动了这里的银子!” “还有!”露露掩嘴偷笑,道:“他还动了这里的女人!” 掌柜脸色一变,结结巴巴的问:“你动了谁?” 陆槐看了眼娇娇的尸体,长声叹息。 “噢!”掌柜呼出一口气,道:“还好!” “不好!”露露接去了他的话,道:“娇娇已经接下了这笔生意!” 掌柜笑了起来,指着娇娇的尸体道:“那你应该去找她!”说完,他的脸立时板了下来,一脚将陆槐踢得跳了起来,叫道:“还不快走?” 陆槐垂着头走出,掌柜走的比他还要快,竟然先他一步出了门去。 露露在房内问道:“这里还有他的五万两银票!” “送给你做封口费!”掌柜的急急忙忙回了一句,拉起陆槐便走。 行下楼来,出了门去。陆槐唯唯诺诺的道:“掌柜?像你这般做生意,赚的怕是还没有赔的多!” “怎么?”掌柜瞪着眼睛问:“心疼那几两银子了?” “不是几两!”陆槐压低了声音,悄悄的道:“是整整六万两!” “别在这里唧唧歪歪。”掌柜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来,道:“你根本不是在乎银子,你是怕露露做不成这笔买卖,因此丢了性命吧?” 陆槐面露窘色,声音之中却带着关切,“她真的做不成这笔买卖吗?” 掌柜有些无奈,道:“露露犯了我们这行的大忌,她手下并没有伙计,但却在东家那里接下了这么一大笔买卖。如果她想做成,就得将这笔买卖倒手让给其他掌柜。可惜……” 陆槐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这笔买卖有些烫手,只怕没人敢接,最后要砸在她自己的手里。” “不错!”掌柜叹道:“所以我才给她留下了几万两银子,希望她可以将这笔买卖转出手!” 陆槐思虑一番,突然道:“我们应该接下这笔买卖。” 掌柜冷笑一声,道:“什么买卖该接,什么买卖不该接,不是你说了算。别忘了,我才是掌柜。” “可……”“别再说了,走吧!”掌柜根本不容陆槐开口,掉头便走。 对面行来四个黑衣人。 正午,阳光正足,四人却以黑布蒙面。 他们都是左手握刀,倭刀! 陆槐紧跟在掌柜身后,与此四人逢面而过,心中疑问:“他们是谁?” 掌柜脚步匆匆,不曾停息,一路奔出十几里。 陆槐终于沉不住气,脚下加力,冲在路前,将他拦下。 “你不用问!”掌柜似乎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道:“你猜得不错,他们是东瀛人!” 陆槐还是要问,“他们是不是去找露露联系那笔生意?”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掌柜并没有给他准确的答复,而且教训道:“不管是与不是都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陆槐瞪大眼睛,气道:“如果那几个东瀛人接下了露露的生意,而且做成了那笔生意,露露是不是要陪他们上床?” 掌柜又气又笑,道:“你以为露露的男人只有你一个?” 陆槐的脸憋得通红,吼道:“我不在乎她有过多少男人,可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许那些东瀛人碰她。” 掌柜疑道:“这倒怪了!难道东瀛的男人就不是男人?都是男人又有什么不同?” “我回去!”陆槐负气转头,向“翠玉赌坊”返回,道:“我碰过的女人绝对不允许东瀛人碰一下,哪怕是手指也不行。” “嘿嘿!”掌柜在他身后发笑,挖苦道:“碰碰手指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可以!”陆槐在怒吼,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狼,龇着牙道:“哪怕他们碰过露露的衣角,我都会杀了他们!” “人可以讲感情,可我们根本不是人!”掌柜已经奔走在陆槐的身旁,一同向着“翠玉赌坊”赶回。 陆槐道:“别人可以不把我们当人,但我们自己得把自己当人。” 掌柜摇头叹息,“你不该做一名杀手,真正的杀手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你呢?”陆槐反问,道:“如果你没有感情用事,为什么要跟我回来?” 掌柜的板起脸,道:“我适合做杀手,不适合做掌柜!” 第三十七章:缇骑校尉(一) (一) 金盔银甲,铁骑铿锵,连绵数里的护卫队伍威武雄壮。 唐善跟随着方琳一路赶上,来到霞儿宽大奢华的敞篷大轿旁。 霞儿对着唐善嬉笑,或许唐善这套金飞鱼服、鸾带、绣春刀的打扮显得更加英俊潇洒,霞儿的眼神之中隐隐露出了倾慕之意。 轿上乘坐的自然是一个绝色美女,不胜一握的细腰,凝脂一般的肌肤,修长的玉颈,略显清瘦的脸颊,朱唇、杏目、娥眉,在阳光与奢锦的丝帐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姣美可人。 唐善看去,直着双眼发呆。 霞儿看来,四目相对,如痴如醉。 方琳轻咳一声,道:“公主?唐善带到!”“恩!”霞儿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但却还在发呆,根本无意回应。方琳只得提高声调,再道:“公主?唐善带到!” “啊?”霞儿应声而醒,脸颊泛起一片绯红,微微垂头,道:“方琳姑姑已经同霞儿讲过,霞儿的意思……也是请你入宫。你现在虽然进入了‘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可要做一名分番入直的宿卫恐怕还有些麻烦。等霞儿入宫见得皇上,会向皇上提出请求。皇上乃是霞儿的叔叔,想来不会回绝!” “谢……”陆槐的“霞儿妹妹”已经涌在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道:“谢公主!” “好!”方琳板起脸,道:“你可以回到你值守的位置去了。” “是!”唐善悻悻的点着头,恋恋不舍的掉转了马头。 霞儿虽然垂头不语,却一直用余光撇着唐善,直至他消失在视野之外。 北京城,锦衣卫北镇抚司。 唐善从一位面相凶恶的百户手中领到了一个腰牌,握在掌中,只见正面当中下书五个字,右侧为“锦衣卫”,左侧为“校尉”。其下横书两个字,却是他的名字“唐善”。腰牌的背面刻有“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北镇抚司”字样。 “正巧有桩案子!”面相凶恶的百户看向正在玩弄腰牌,对他的话语并不理会的唐善,冷声问道:“好玩吗?” 唐善听出他的语调有异,手上一停,挑起眼皮撇去,道:“有事?” “什么叫有事啊?”面相凶恶的百户晃晃脑袋,自然是对这位愣头青颇为无奈,道:“陈炯在天津卫有桩案子要我们加派人手,镇抚司内人手不够,你先过去!” “天津卫?”唐善嘀咕了一声,道:“公主……”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否应该把霞儿将请奏皇上调自己做一名分番入直的宿卫之事相告。 “公主?”面相凶恶的百户疑问一声,猛地板起脸,没好气的道:“镇抚使大人可没说过哪位公主对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曾有过什么交待。”他的语气变得严厉,“我看你还是抓紧上路,耽搁了公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唐善握起腰牌,收在怀中,咧嘴一笑,道:“我是应该说‘遵命’,还是应该说‘是’?” 面相凶恶的百户捧起假笑,道:“我进入锦衣卫八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敢同上司这样的说话的下属。记住,别落在本百户的手上,否则绝对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好!我记住了!”唐善掉头便去,气得这位百户一脸怒气,可又无处发泄,直憋得满脸通红。 天津卫,悦销楼。 令人欢悦、**的地方自然是青楼。 当唐善骑着快马,以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脚踏官靴的锦衣卫缇骑校尉的装扮出现在“悦销楼”门外的时候,看守在大门外两个身着黑衫,一双胳膊包在胸前的彪形大汉立时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眼睛本就不小,此刻瞪来,可比牛目。唐善见二人如此瞠目,倒还真怕他们的四颗眼珠滚出眼眶,掉落在地。 “三爷?”有人呼唤,但却不知乃是何人。随着呼唤声,一个劲装打扮的年青人跨步行出。 “三爷!”守在门外的两个黑衣大汉眼见年青人步出,急忙将盘在胸前的胳膊放落身旁,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垂首施礼。 唐善看去,但见这位年青人生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眼中亦有精光流动,看起来应该练过几年功夫。 “笨蛋!”被人称作“三爷”的年青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快赶两步,抓起唐善的手腕,道:“你怎么穿着官衣?”说话间,他已经拉着唐善进入了“悦销楼”中。 天色尚早,该来的客人还没有来,不该走的客人也都没有走。“悦销楼”内倒也安静,只是楼上的几间客房内传来阵阵鼾声。 一个又肥又丑的中年女人坐在大堂正中的桌子旁吃着早饭,在她身边陪着一位略瘦的“大茶壶”。 三爷对这二人点了点头,一声不响的拉着唐善进了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进得房来,唐善甩开了他的手,直接问道:“你就是陈炯?” 年青人面带不悦,翻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腰牌?” “噢!”唐善取出腰牌,递上,再又问:“你是不是陈炯?” 年青人验过腰牌,递回,道:“不错!本小旗姓陈名炯!”随手在怀里取来自己的腰牌,递给唐善。 唐善翻来复去查看着他的腰牌,只见上面原本该是“校尉”的地方写有“小旗”二字,不屑的笑了笑,道:“小旗?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三爷就好!”陈炯抢回自己的腰牌,收在怀中,道:“你怎么能穿着官服来这里呢?没有人告诉你该换上百姓的衣服吗?” 唐善摇头,道:“没有!” 陈炯摇头叹气,问:“他们呢?” “他们?”唐善疑问:“他们是谁?” 陈炯瞪起了眼睛,道:“不会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你猜对了!”唐善挤出笑脸,道:“北镇抚司有位管腰牌的百户长让我转告你,镇抚司人手不够,让我先过来帮忙!” 陈炯愣了片刻,问:“你出过外差吗?” “外差?”唐善摇摇头,道:“我昨天刚刚在镇抚司领了腰牌,那个发腰牌的百户长直接就把我派到你这里来了,至于什么内差外差的,我不仅没出过,听都没听说过!” 刚刚在大堂内吃早饭的中年女人和那位“大茶壶”进了房来,规规矩矩的站在陈炯身前,齐声道:“三爷!” 陈炯一叹,道:“镇抚司只派来了一位校尉!”他指了指唐善,“我来为你们介绍,唐善!”指了指又肥又丑的女人,“这位就是我们‘悦销楼’的妈妈九婶!”指了指“大茶壶”,“这位是自己人,锦衣卫天津卫所的校尉徐校!”随着他的介绍,九婶和徐校对着唐善点了点头。 九婶面有难色,道:“镇抚司只派来了一个缇骑校尉,怕是于事无补!” “有补无补也要看情况而定!”唐善回了一句,对陈炯道:“这究竟是一桩什么样的案子?先说来听听?” 陈炯道:“凤友山庄!” “凤友山庄?”唐善低声嘀咕,他在脑海中将这个名字过了一遍,但却根本没有任何印象,禁不住摇头。 “看来你根本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陈炯再又叹息,道:“只要是江湖中人,提起‘凤友山庄’,提起庄主许夫人,没有谁不知道!” 唐善暗道:“小爷被邪派的天尊关了六年,刚刚放出来没几日,怎么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嘴上却不服气的道:“在下是为朝廷效力的锦衣卫,不是什么江湖中人!” “我也是一名锦衣卫,而且是一名小旗!”陈炯毫不客气的道:“锦衣卫也要了解江湖事,况且……”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许夫人同我们‘悦销楼’联系密切,我们楼里的头牌姑娘都是‘凤友山庄’选送过来的!” “头牌姑娘?”唐善心头一动,眼睛眯成一条缝,嬉皮笑脸的道:“如此说来,这可是我们自家的事情。说说看,‘凤友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案子?” “这是一桩轰动江湖的大案!”陈炯显然对于唐善的无知很不满意,翻了记白眼,道:“许夫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岭南大鳄’丁贺做十八房小妾,而且还搭上了十万两白银做为陪嫁。不想那丁贺却在回家的途中被人杀害。丁夫人已经认定杀害丁贺的乃是许夫人的女儿,而且还一口咬定许夫人便是幕后主使之人。据查,为了给丁贺报仇,丁夫人已经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必欲取下许夫人的脑袋才肯作罢!” 唐善咧着嘴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道:“三爷?这件事怎么听着都像是一场江湖恩怨,恐怕不该我们锦衣卫插手吧?” 陈炯道:“镇抚司里的人恐怕也是你这般想法,所以才没有派来人手相助!可你们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位许夫人对于陈某来说有多么重要,而且许夫人向我保证,她绝对没有指使女儿杀害丁贺。所以……于公于私,这件事我都要揽下!” “好啊!”唐善的笑有些古怪,但却拍着胸脯道:“有什么事情要在下做,三爷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在下?”陈炯斜眼撇来,道:“听你的口气倒像是行走江湖之人?” 唐善急忙改口,“属下!属下!只要三爷吩咐,属下一定全力去办!” 陈炯稍作思量,道:“那好!我们就接下这桩案子,有了锦衣卫插手此事,江湖中人多少要有些顾忌,可以暂时保住许夫人的性命!你……你去办一件事。” 唐善问:“什么事?” 陈炯微微一笑,道:“请丁夫人将丁贺被杀一案上报官府,然后把这桩案子接到我们手上。” “好!”唐善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信誓旦旦的道:“请三爷放心,属下一定把事情办妥。” “徐校?”陈炯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同唐善一起去丁家走一趟!” “是!”装扮成‘大茶壶’的徐校垂头回应。 第三十七章:缇骑校尉(二) (二) “岭南大鳄”丁贺的家竟然就在天津卫。 大门与堂门都是用脚踢开的,丁家的护院躲在一旁,无人敢拦。 丁夫人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但姿色不减,只是脸上却有怒气。虽有怒气,却又敢怒不敢言。 堂上正中的座椅空着,丁夫人坐在下首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唐善坐在右手第一张椅子上,与之相对。只是他姿势有些放肆,半依半靠在椅子上,活像是街头的泼皮无赖。徐校挺直着身子站在唐善的身后,他的脸上有些尴尬,似乎觉得唐善丢掉了锦衣卫该有的气势。 “二位上差?”丁夫人竟也倔强,既不施礼,也不起身,声音之中含着厌恶之意,道:“未亡人丁氏早已说过,家夫乃是暴病身亡!” “暴病?”唐善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容,道:“不是吧?据我们查证,丁贺是被人杀害的!” 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自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请恕丁氏放肆,二位上差好像很不懂规矩!” “规矩?”唐善喝了口茶,放肆的将漱在嘴边的茶叶“呸”的一声吐在地上,道:“如果讲规矩的话,锦衣卫还能叫作锦衣卫吗?” 丁夫人气得满脸通红,憋着一肚子怒气,道:“锦衣卫为何要插手此事,还请二位上差可以给丁氏一个说法?” “查案!”唐善挑着嘴角泛起一记冷笑,道:“杀害丁贺的并不是许夫人的女儿,许夫人也不是幕后的指使之人。我们此来一是为了还许夫人和她的女儿一个清白,二是为丁夫人追查杀害丁贺的真凶。所以……” 丁夫人没有听唐善的所以要说些什么,而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质问道:“敢问这位上差?你凭什么说杀害家夫的不是那个贱人,凭什么说许夫人不是幕后的元凶?” “废话!”唐善板起脸,道:“如果是许夫人做的,那她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丁贺做第十八房小妾,又为什么白白赔上十万两银子的陪送?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事前动手?那样岂不既省了女儿又省了银子?” “她……”丁夫人哼了一声,道:“马车里只有那个贱人和家夫两个人,如果不是那个贱人下的毒手,又会是谁?” “马车呢?” “停在后院。” “带我去看。”唐善已经站起身。 “有这个必要吗?”丁夫人未动。 “有没有必要你能说得算数吗?”唐善冰冷的声音之中颇有些以势欺人的味道。 “好!”丁夫人的脸已经被气得发紫,可她还是不敢发泄,悻悻的道:“二位上差这边请!”拍着座椅的扶手站起,人前带路。 马车还是原样,自从丁贺跌出车门,车里的东西还没有人动过。 唐善钻进车厢,上上下下查找着。他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站起身,指着地板上的小洞对丁夫人道:“这是个新的茬口,问题就应该出在这里。是一种暗器,车底下藏了人,通过这个小洞射中丁贺!” 丁夫人蹙眉看了看,挑起眼皮转向唐善,疑道:“难道这根针真的是什么人从车下射中家夫的?”她的手中已经捏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黑色铁针。 唐善微微一笑,道:“夫人现在可以去报官了吗?” 丁夫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道:“丁氏若是不去……”唐善递给徐校一个眼神。徐校会意,道:“夫人应该明白,我们可以将夫人下锦衣卫,定夫人一个谋害亲夫的罪名!”丁夫人脸色一变,道:“丁氏这便去报官!” 徐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唐善的目光也露出赞许之色。 唐善却板起脸,道:“许夫人的女儿呢?” 丁夫人一愣,慢慢的道:“被我关在了府内的地牢,上差要……”“我要带她走!”唐善径直提出了要求。 徐校怔了怔,因为唐善的要求并未得到陈炯的授意。 丁夫人怔怔的看着唐善,叫道:“来人!”一个小老头随着她的唤声走来,垂头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丁夫人咬着嘴唇,气呼呼的道:“带二位上差去地牢,让他们把那个贱人带走!” “不!”唐善的脸上泛起坏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对着徐校眨了眨眼,“你陪夫人去衙门,等夫人报了官就把这桩案子接过来。” 徐校惊愕的看来,丁夫人哼了一声,甩手便走。唐善对着发呆的徐校催促一声:“还不去?”徐校无奈的摇摇头,追随丁夫人而去。 地牢幽暗而又潮湿,一个只穿了件白色丝质内衣,肌肤白得出奇的女人蜷缩在墙角。 “凤儿?”带着唐善进入地牢的小老头唤了一声,道:“你可以走了!” “走?”女人疑问一声,缓缓转过身,问:“去哪儿?” 唐善眼前一亮,这个叫做“凤儿”的女人不仅白,而且妖艳,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迷死天下间的男人。 “去哪儿?这个小老儿可管不了!”小老头不阴不阳的道:“这位上差就是来接你的,跟他走吧!” “上差?”凤儿看向唐善,眼睛笑成了一悬弯月,娇声道:“是许妈妈请您来救奴家的吗?” “不!”唐善盯着她迷死人的眼睛,道:“是我要救你。” “只要救去奴家,奴家就是你的人!”凤儿已经软软的瘫在唐善的怀里,一阵异香扑鼻,竟是来自凤儿的身体。仅隔了件丝衫,唐善完全可以感觉到她那滑.嫩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唐善未经人事,娇娃在怀,自然有些心猿意马。 悦销楼! 唐善抱着凤儿进入。 九婶瞪大了眼睛。 楼上楼下的姑娘和客人们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锦衣卫的校尉抱着个只穿了件丝衫内衣的美人,任谁看到都会瞪大眼睛。 “三爷?”九婶的眼睛看着唐善,嘴却撇到一旁,呼唤陈炯。 陈炯的脸色很难看,可他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勉强挤出笑脸,指着唐善怀里的凤儿,道:“这位差官?您这是?” 唐善觉得他的表情很是好笑,所以笑着道:“开一间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下。” “这位差官!”陈炯偷偷的瞪了他一眼,道:“这里是青楼,您见过自己带着姑娘来青楼里开房间过夜的吗?” 唐善还是咧着嘴笑,道:“现在不就有一位?” 陈炯气道:“九婶?给这位差官找个空房!”话未说完,他已掉头走开。 九婶推开了楼上最里侧的一间套房。“呦?是哪位爷……”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的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捧着职业的笑容跑了过来。得见唐善,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却不是因为唐善,而是唐善怀里抱着的女人。 “妈妈?”女人对着九婶发起脾气来,“客人怎么自己带了个女人跑到我的房里来,这是哪家的规矩?” 九婶阴着脸,恶声喝道:“滚出去!”女人浑身一颤,由鼻孔哼了一声,却也不敢耽搁,匆匆行出门去。 “九姐!”刚刚还依偎在唐善怀中的凤儿突然推开唐善跳在地上,对着九婶垂泪,哽咽着道:“是许妈妈让你来救我的吗?” “凤儿!”九婶叹道:“傻孩子!许夫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能顾及到你!” 凤儿轻轻咬着嘴唇,道:“是三爷?” 九婶道:“如果是三爷救你,那你从今以后就得留在我们‘悦销楼’!” 凤儿蹙眉道:“凤儿就是因为不愿意来‘悦销楼’才答应许妈妈嫁给丁贺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如果三爷打算把凤儿留在这里,凤儿情愿回到丁家的地牢里去!” 唐善在她身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你问了许夫人,问了三爷,为什么不问问我?” “你?”凤儿转过头来,眯起那双勾魂的眼睛,问:“你是哪一位?” 唐善自己打量了自己一通,抖了抖身上的飞鱼服,摸了摸绣春刀,道:“你看我是哪一位?” 凤儿也学着他的样子抖了抖他的飞鱼服,摸了摸他的绣春刀,道:“如果你真的是锦衣卫,本姑娘就该是……”她的眼睛突然发直,因为唐善将锦衣卫的腰牌握在掌中,抵在了她的眼前。她用眼睛撇了撇九婶,结结巴巴的问:“他……他真的是锦衣卫?” 九婶没有回答,只是道:“这要问三爷!” “三爷?”凤儿呼唤了一声。 陈炯已经站在门内,冷眼看来。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凤儿,而是直视唐善,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唐善反问道:“不然怎么办,难道把她留在丁家等死?” 陈炯“呵呵”发笑,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一个情种!” 凤儿的躯体紧贴在唐善的身后,手指贴着的他背脊摸索上来,臂肘搂着他的肩膀,手掌按在他的胸口,嘴唇凑在他的耳边,一边吹着香气,一边娇声道:“不仅是个情种,还是个蛮英俊的情哥哥!” 唐善学着陈炯的样子“呵呵”发笑,道:“情种不敢当,帮三爷查查案子却是真的。” “你帮我查案?”陈炯脸上的笑意更浓,坐在厅内的茶桌上,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道:“说说看?” 还没等唐善开口,九婶已经知趣的退出了房去。凤儿也想回避,柔若无骨的手指沿着唐善的胸膛向后回缩。但唐善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你还不能走,我需要了解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 凤儿一愣,又见三爷也在轻轻点头,不由抿嘴轻笑,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悄声道:“好,凤儿留下也就是了!” 第三十八章:碧玉偷香(一) (一) 碧玉无价,没有无价的碧玉,只在价钱的高低。 “碧玉斋”却是无价的,因为它的主人不会把它卖掉。 三年前,碧玉老人的藏玉已经达到九百九十九块,再有一块,他就可以完成自己一生的夙愿。 终于有一天,娇娇拿着一颗极品的翡翠来到了“碧玉斋”。碧玉老人从三千两银子开始起价,一直出到十万两,娇娇还是不肯出手。碧玉老人一生睹玉无数,娇娇手上翡翠虽是极品,可若是送去别家玉器店,最多也就值五千两银子。 一块价值五千两银子的翡翠,十万两银子竟然无法购得。这里面一定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另有玄机。 当娇娇伸出手,亮出三颗骰子的时候,碧玉老人终于明白,她不是来卖玉,而是来赌。恰巧碧玉老人除了收藏极品美玉之外,另一个爱好就是赌,赌骰子。 这是一场豪赌,从清晨直至深夜。 碧玉老人先是输光了七十万两积蓄,再又将九百九十九块藏玉一块一块的送到了娇娇手上。到最后,他连自己的女儿也压上了赌桌。 亲生女儿,豆蔻年华,作价十万两白银。 大户人家买个丫头不过二三百两银子,即便是送去青楼,一个女娃的价钱也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两。 输红了眼的碧玉老人自然知道女儿是他最宝贵的一块美玉,所以才会作价十万。 娇娇不仅没有还价,而且还将这个价格提高了十倍。 一百万两白银! 如果碧玉老人能够赢下这一场,那么他这一天一夜输去的全部家当便可以统统拿回来。 他自然不是娇娇的对手,有人听到一声惨叫。 三天后,当人们再次看到碧玉老人的时候,他的鬓须眉毛已经变得浩白如雪。至此,时年四十一岁的碧玉老人当真可以称得上“老人”二字。 细雨,朦朦。 一袭紫裙垂地的露露站在了“碧玉斋”的店外。她的手中握着一顶纸伞,驻足门外,任凭斜风细雨吹打,但却始终不肯迈入门去。 碧玉老人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头发乱如野草,衣衫破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足足在店内翻腾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在一只打碎了的瓷瓶里找到了几块碎银子。 露露静静的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直到碧玉老人紧紧握着那几块碎银子跑出,与之相对。 “玉儿?”碧玉老人的眼睛发亮,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问:“你身上带没带银子?” “三年了!”露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幽幽的道:“我为你还了多少赌债?” 碧玉老人呆愣了一下,突然道:“没关系,爹的运气会好起来的,爹会把输掉的都赢回来,银子、美玉……还有你,爹一定会把你赎回来,你一定要相信爹。” “每年我都要为你还三十万两银子的赌债!”露露的嘴角泛起凄惨的笑,道:“三年了,九十万两银子!” 碧玉老人也在惨笑,道:“不怕!别说是九十万两银子,只要有本钱,就是九百万两银子,爹也一定赢得回来。” “你难道连问也不问一声吗?”露露嘴角的惨笑已经不见,脸上又没有了任何表情,一个字一个字,慢声细语的喃喃道:“一个女人,用什么样的法子,才可以,一年,为你,偿还三十万两,银子!”喃喃之间,她的泪水一直在眼中打着转转,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泪珠。却是碧玉老人已经扯下她的两只耳坠。 碧玉老人自然识得美玉,一眼便可看出这两颗耳坠上的翡翠价值不菲。 此时,两颗翡翠已经握在他的手中,可他却对女儿耳垂之下,因为自己的拉扯而滴出的两粒血珠视而不见。 露露默默的抬起手臂,露出了腕上的翡翠手镯。 碧玉老人面上一喜,手忙脚乱的将这只手镯撸了下来。 露露终于迈进了“碧玉斋”,而碧玉老人却已经跑去了邻家的“翠玉赌坊”。 扶起茶桌,摆正座椅,打扫过店里的灰尘、满地的碎片,露露为自己沏了杯茶,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旁,道:“来了这么久,为何只在门外,怎么不进来坐?” “小姐真是好眼力!”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跨进了店门,隔桌相对。 露露微微发怔,因为他的话说得有些生硬,因为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黑衣蒙面,因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倭刀。 “听阁下的口音,看阁下的装扮,你应该不是中原人?”露露疑问着,捏起茶杯,抿了口香茶。 蒙面人道:“东瀛,马场原次郎。” “东瀛人?”露露的目光向门外飘去,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马场原次郎道:“四个。” “有事?” “听说小姐刚刚接下了一笔买卖?” “你们有兴趣?” “当然,我们希望小姐将这笔买卖转交给我们来做。” “十万两银子的酬劳,如果你们肯接,我先付两万。” “不是这样!”马场原次郎的眉毛挤成一团,道:“该是三十万两银子才对。” 露露笑道:“不错!我的确在东家手上接到了一笔三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可这笔生意既然是我接到的,我自然要插上一手,总不能把那三十万两银子都给了你们吧?” 马场原次郎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小姐自己并没有能力做成这笔买卖。而且小姐刚刚发现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即便你打算以原价把这笔买卖转手出去,还是没有人会接,所以……” 露露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道:“所以你打算按三十万两的价钱拿走这笔生意?” “不!”马场原次郎的眼睛弯弯的,似乎在笑,道:“我们只拿走二十八万,留给小姐两万两。” “噢?”露露疑问一声,道:“别人三十万两都不愿意接的买卖,阁下二十八万两就肯接下,白白留给露露两万两,阁下可真是大方!” 马场原次郎道:“小姐是在怀疑我们的实力?” 露露挑了挑眼皮,喝了口茶,道:“不能不防!” “或许我们做不成这笔买卖!”马场原次郎并不知道这笔买卖的事情,自然不敢夸下海口,却道:“但我们如果接下这笔买卖,我们的堂口一定会负责到底,这一点还请小姐放心。” “堂口?” “影子门!” “噢?”露露点点头,道:“听说过!” “既然小姐听说过‘影子门’,想必不会再怀疑我们的实力。”马场原次郎顿了顿,道:“现在我们谈一谈其它的条件,如果谈成,我就接下小姐的这笔买卖。” “阁下还有什么条件?” “既然小姐不再怀疑我们的实力,那么小姐就该问问我们为什么要白白留给您两万两银子?” “不错!”露露问:“为什么?” “女人!因为我们需要女人!” 露露对着自己打量一番,道:“我岂不是个女人?” “就因为小姐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丽的女人。”马场原次郎发出一声叹息,道:“我们兄弟恰巧需要女人,需要美丽的女人,所以我们才会少收小姐两万两银子!” 露露自然明白“需要女人”是什么意思,可还是问:“阁下的‘需要’是什么意思?” 马场原次郎奸笑数声,道:“只要小姐把我们兄弟四人伺候舒服了,这笔买卖我们就接。” 露露面带冷笑,尖刻的挖苦道:“我可以多给阁下一万两银子,你们随便找几个婊子,把你们这几个畜生伺候到死,这一万两银子也花不完。”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五千两银子服侍一个客人,这是什么样的价钱?天下的婊子怕是挤破脑袋也求之不得!要不是我们兄弟来自东瀛,又不能轻易以真面目示人。哼……恐怕小姐还得不到这样的便宜事。”马场原次郎已然动怒,阴声威胁道:“当然,既然是买卖,小姐绝对有权力拒绝我们的要求。可小姐也要考虑清楚,如果这笔买卖没有人接,你的东家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到了哪个时候……恐怕小姐自己愿意去窑子里做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怕也不能如愿了!” “滚!”露露捏着茶杯侧转身去,脚踝互搭,一前一后打着悠悠,脸上的表情轻松而又自然。 马场原次郎先是一愣,而后顿首赔罪,道:“对不起!是马场失礼了,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露露没有看他,抿了一口茶,轻蔑的一笑,嘲声讽刺道:“到底是东瀛人,听不懂中国话!” 马场原次郎的声音里带着惋惜,追问道:“小姐真的想清楚了?” 露露不再理他,径自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再又享受的喝起手里的茶来。 “唉!”马场原次郎长声叹息,掉头离去。 当“马场”以及他的同伴的脚步声消失不见的时候,露露突然打了个冷战,手指一抖,茶碗坠地,摔得粉碎。她感觉冷,如坠寒潭,刺骨的冰凉之感痛彻心腑,直到陆槐闯了进来,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第三十八章:碧玉偷香(二) (二) 唇,火热的唇。 还有火热的躯体,都已经粘在了陆槐的身上。 手,冰凉。 无论是陆槐还是露露的手。 两双手都是冰凉的,彼此相拥,直至相互溶化。 清晨,一张愤怒的脸出现在门外,一双喷火的眼睛瞪向床上的陆槐。 碧玉老人! 他已经输了个精光,正是郁闷、懊悔、愤怒的时候,却看到陆槐赤条条的躺在女儿的床上。 露露已经披上了那一袭紫色的长裙,冷冷的道:“滚出去!” 陆槐无奈的笑了笑,劝道:“他虽然做错了很多事,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我要你滚出去。”露露打断了他的话,无情的冷笑。“我?”陆槐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还有些不信,追问了一句:“你让我滚?” 露露已经迈下床去,道:“你的五万两银子,我收了!现在你我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说着,她取出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向碧玉老人,“爹!你看,女儿这么快就给你赚了五万两银子。”翻下手掌,将银票拍在碧玉老人的手中,“现在你有本钱了,你去,去把你输掉的统统赢回来吧!” 谁都能听出她话中的挖苦与嘲讽之意,可碧玉老人偏偏听不出,郑重的点着头,道:“玉儿!你放心,爹一定把输掉的都给你赢回来!”他再又瞪了陆槐一眼,猛一跺脚,掉头便走。 陆槐拿起了衣衫,叹道:“你就是因为这个烂赌的父亲才冒险接下了那笔生意?”他穿起衣衫,走在露露的身后,双手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肩膀。 “不用你管!”露露挣扎着,想要晃去陆槐的手掌,可陆槐手下一紧,却已经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拥抱。 “咳……咳……”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瘦骨嶙峋,生有一双狼眼的掌柜依在了门边,叹道:“你这般年青,我这般老迈;你在屋内,我在屋外;有的人一整夜都在翻云覆雨,那是享受;有的人一整夜却在经历风吹雨打,那是受罪……我这样一个老头子,险些死在你们两个小东西的手上!” 露露在笑,掩着嘴偷笑。 掌柜继续叹息:“你这个小狐狸精迷住了我的伙计,没法子,你的买卖只能由我们来做!” “合作愉快!”露露欢笑着,转回头,贴在陆槐的脸上,轻轻留下一记香吻,再又回看掌柜,道:“你是‘落日’,他是‘晨光’,我呢?既然是合作,我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名字?” “皓月?好不好?”陆槐的嘴唇含着露露的耳垂,声音柔和的令掌柜直起鸡皮疙瘩。 露露浑身酥软,瘫倒在陆槐的怀中。 掌柜叹息,“露露姑娘天性聪慧,若是能在我身下做个伙计或是做个帮手本该是件千载难逢的好事。只可惜……姑娘偏偏有一个烂赌的父亲。我们就是有一座金窟银窖也填不满他那只丢骰子的海碗!”他对着陆槐招了招手,道:“帮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再若把不相干的事揽在身上,怕是咱们爷俩也要掉进那只吞金吞银的海碗里去!” 露露脸色一变,掰开陆槐的手,径自走出,毫无感情的道:“你们可以走了。记住,千万别弄砸了这笔买卖,否则大家都不得好死!” 陆槐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在责怪掌柜强行将他带离了“碧玉斋”。 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冷的道:“天下间的赌鬼卖房卖地,倾家荡产尤不知悔改的比比皆是。甚至卖儿鬻女,把自己的媳妇压上赌桌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露露有这样一个烂赌的父亲,你想帮也帮不了她。今天你可以帮她接下这笔买卖,替她卖一次命。明天呢?难道你天天为了她那个烂赌的父亲去卖命?除非……” “除非什么?”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将露露救出苦海!” 陆槐眼睛一亮,道:“让他的父亲忌赌。” 掌柜叹道:“对于一个泥足深陷的赌鬼,你去救他,他却以为你在害他!” 陆槐遥视远方,喃喃道:“我不是救他,我是救露露!” “我知道有一种人永远都不会跨进赌场的大门。” “死人!” 当碧玉老人重新迈出“翠玉赌坊”的大门的时候,他的身上又再变得干干净净。 雨还在下,细雨蒙蒙。 陆槐站在雨中,手中有剑。 碧玉老人看到陆槐已是一愣,看到他手中的剑又是一愣。 陆槐道:“抬起你的头,挺起你的胸,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碧玉老人的脸上泛起苦笑,叹道:“其实我已经有了一千块美玉,上苍已经完成了我的心愿,那第一千块美玉就是我的女儿!可我糊涂,然后我就红了眼,迷了心窍!你是不是想杀了我,救我的女儿出苦海?好!你杀吧!老夫受你一剑也就是了!” 陆槐有些犹豫,道:“你既然已经有了悔恨之心,为何你不能忌掉赌瘾?” “老夫不服!”碧玉老人仰天呼喝,像是在诅咒苍天不公,“你想叫我就此收手,可我前前后后已经输了五百多万两白银。那里有我的积蓄,我的收藏,还有我女儿卖身的银子。不把我输掉的银子赢回来,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甘心?!” 陆槐心底仅存的一丝犹豫消失得无影无踪,剑已出鞘,向着碧玉老人的喉咙刺去。 细雨斜风中,一柄冰冷的剑悄无声息的从旁里刺出,点在了陆槐的剑尖上。 “好剑法!”陆槐心中暗叹一声,剑招已经劈洒而出。但听一阵急促的爆响,他已经同风雨中刺出的这柄冰冷的剑对过二十多个回合。 风雨中站着一个青面微须的中年人,那柄冰冷的剑收在胸前,面无表情的道:“你不能杀他!” 陆槐也收剑在胸,问:“为什么?” 中年人道:“因为他欠了我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陆槐倒吸了一口冷气,再问:“你是谁?” 中年人撇了眼“翠玉赌坊”,道:“东家!” 陆槐重复了一句,“东家?” “对!”掌柜从风雨中走来,道:“这位就是‘翠玉赌坊’的东家!” “还未请教……”陆槐的话没有问出,因为“翠玉赌坊”的东家已经掉头走回。 难道“翠玉赌坊”的东家不怕陆槐再次向碧玉老人出手? 当然,掌柜已经来到,并且已经知道碧玉老人欠着东家五十万两白银,他绝对不敢眼看着陆槐砍掉东家这棵摇钱树。 “走吧!”掌柜拉着陆槐的胳膊,叹道:“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陆槐的剑丢在了雨地中,恨恨的道:“即便他没有欠下东家五十万两银子,东家也不会眼看着我杀了他!” “不错!我也明白了!”掌柜一脸无奈,道:“碧玉老人是牵扯着露露的绳,只要露露还有她的价值,东家就会握紧这根绳。或许碧玉老人曾经想过忌赌,可即便他想不赌,我想东家也不会答应!” 陆槐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望“翠玉赌坊”,道:“这原本就是个阴谋,设计陷害碧玉老人只是表面,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露露。” 掌柜脸色冰冷,静静的道:“即便真是这样,你又能怎样?” “我要去告诉露露,害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东家!”陆槐已经举步返回。 掌柜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慢慢摇头,低声喃喃道:“情痴!情痴!痴情人若是不经历生死怎么能顿悟?陆槐啊!陆槐!当你经历过生死,你才能变成‘晨光’,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真正杀手!” 露露正在休息,楼上,娇娇的房间。 距离房间还有五步,陆槐已经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和肆无忌惮的嘤咛声。陆槐止步,瞳孔渐渐回缩,目光之中喷射着怒火。 是谁? 既然露露在娇娇的房间休息,是谁爬在了她的软榻上? 自然是个男人! 露露的男人当然不止一个,可陆槐听到她的喘息,还是觉得心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渐渐的,陆槐眼中的怒火转变为无奈,无奈的眼神中又有悲哀。他默默的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三十万两?你简直碰到了两个蠢蛋!” 陆槐一怔,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这个声音,房内的男人竟是“翠玉赌坊”的东家! “东家!”露露带着娇.喘的柔声也传了出来,“我可是陪他上了床的,像我这样的美女,他忘得了吗?再者说,他既然上了我的床,就应该为我做些事!” “唉!”男人叹息一声,道:“丁夫人出价白银一百万两,可你却只给了他们三十万两,而在这以前你还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六万两。一百万两银子的买卖,你却只用了二十四万两银子,便是我也要对你说一声‘佩服’!” “佩服?”露露反问了一声,“该说‘佩服’的应该是我!我爹是个烂赌鬼,要不是你,我的银子岂不是被他输得干干净净!” “呵呵!”男人得意的笑着,道:“还别说,你爹刚刚还输给了我五万两银子,此外还欠了我五十万两银子的赌债!” “知道!”露露似乎在撒娇,“我这不是来还债了吗?” 陆槐无法再听下去,掉头便走。 掌柜听陆槐气冲冲的讲完此事的经过,“嘿嘿”一笑,淡淡的道:“那你还以为她会怎样?因为你这样一个过客而为你保守贞洁?别做梦了,我们现在应该去做事,去把我们的生意做成!” “对!”陆槐感叹道:“这只是一桩生意!” 第三十九章:凤友山庄(一) (一) 悦销楼! 不用陈炯相请,唐善已经落座,去抓茶壶。陈炯拍了他的手掌一下,唐善撇了撇嘴,缩回了手爪。 只穿了件内衣,裸露着香肩和蛮腰的凤儿独自站在厅内。被两个男人用异样的眼光审视,她的表情有些拘谨。 青春年少,任谁看到这样惹火的身材都难免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唐善也不能避免。倒是陈炯先行发问:“说说看,丁贺是怎么死的?” 凤儿摇头,只是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唐善已经可以相信,她的确不知道丁贺被害的经过。 “总要说些有用的东西吧?你再想想!”陈炯咂了一口茶,不阴不阳的道:“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何必把你从丁家救出来?” 唐善稳定心绪,尽量不去看凤儿裸露在外的肌肤,道:“我只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你说的越仔细,对我的帮助也就越大。” “从哪里说起呢?”凤儿思虑着,终于开始诉说:“那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如果你想把你和丁贺的风流韵事一一道来,恐怕你的故事还没讲完,许夫人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陈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让她说。”唐善似乎并没有把陈炯这位小旗放在眼里,突然出手,一把抓去了茶壶,对着壶嘴吸了口茶,以调戏的口吻对凤儿道:“我对于你的一切都非常感兴趣。” 有了唐善的安慰,凤儿轻松了许多,但也不再啰嗦,道:“丁贺在年初的时候见过凤儿一面,随后便告诉凤儿,他将把凤儿收为第十八房小妾。凤儿只道他是个轻薄无礼的登徒子,还以为他的话不过调戏之言。可谁曾想,就在月前,许妈妈突然叫去了凤儿,竟然真的要凤儿嫁给他,做他的十八房小妾!”唐善的脸上带着微笑,轻轻点头。凤儿顿了顿,继续道:“身为许妈妈的女儿,能够嫁一个好人家那是最难得的好事了。凤儿虽然是嫁给丁贺为妾,却也要比……”她看了眼陈炯,自然是想说“要比送入青楼强得多”。可她略过了这些,接着道:“许妈妈很生气,因为她在凤儿身上搭了不少银子,可丁贺一分彩礼也没有带来,还要许妈妈陪送十万两银子的嫁妆!” 陈炯再次插口,道:“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讲一讲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有件事……”凤儿欲言又止,怯怯的看向唐善,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唐善依旧捧着笑脸,柔声道:“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 凤儿道:“丁贺用马车载着凤儿返回丁家,正好碰到丁夫人带着十七个小妾拦在半路。丁贺的车夫、车上的两名护卫、车后跟随的六名护卫都去拦阻丁夫人。丁贺从座椅跳到了车厢上,正忙着穿衣提鞋,可就在这个时候,凤儿却突然发现他已经死了!凤儿吓坏了,逃下了车去,丁贺的尸体也摔在了车外。凤儿看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车下……”“你看到了什么?”陈炯神情严肃,急声追问。凤儿咬着嘴唇道:“我看到了一只鞋!” “哼!”陈炯脸色一变,气道:“一只鞋有什么好说的?” 唐善对着陈炯翻了记白眼,笑嘻嘻的问:“凤儿?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鞋?” 凤儿先被陈炯的一声冷“哼”吓得花容失色,此时又再怯生生的回道:“绣花鞋!” 陈炯道:“十八个泼妇当街撒泼,踢飞几只绣花鞋也是在情理之中。” 唐善却对这只绣花鞋产生了兴趣,追问道:“什么样的绣花鞋?” “绣着菊花的绣花鞋。” “什么样的菊花?” “金菊。” “什么样的金菊?” “重瓣、球型、卷絮……”凤儿一边回忆,一边道:“空心、直挺,应该是九月金蕊菊。” 唐善咧开嘴无声发笑,既然凤儿对一只绣花鞋存有如此深刻的记忆,那便说明这只绣花鞋曾经引起过她的怀疑。凤儿是现场距离丁贺最近的人,既然是值得她产生的怀疑的东西,唐善又怎能不感兴趣。 “谢谢!”唐善对凤儿道:“你先休息,我去叫九婶准备些吃的东西。”向陈炯使了个眼色,起身便走。 楼下,大堂,左手第一间房。 徐校已经返回,正等待着陈炯与唐善二人。 刚进房,陈炯便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案子已经接过来了,只是……”徐校看了看唐善,闭起了嘴巴。 唐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陈炯:“我需要回避吗?”他很不识趣,徐校之意自是要他回避。可他如此一问,陈炯哪里还能要他回避,当下道:“自家兄弟,但说无妨!” 徐校似有不悦,撇了眼唐善,道:“丁贺被杀的案子的确报了官,也被我们接了过来,可丁夫人对许夫人的悬赏并没有撤除!” 陈炯阴沉着脸道:“她的胆子倒是不小啊!我们锦衣卫已经接下了她的案子,她还敢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去解决这件事!” “不!”徐校解释道:“丁夫人也想撤除悬赏,可是已经有人接下了她的赏银,她现在想撤也撤不回来了!” 陈炯皱着眉头道:“这么说……许夫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徐校道:“我们现在就应该赶往‘凤友山庄’,先保住许夫人的性命才是。” “不急!”唐善竟然发号起施令来,道:“你先去查清楚一件事。一只鞋,一只绣花鞋,上面的绣的花是一朵重瓣、球型、卷絮、空心、直挺的九月金蕊菊。我要知道丁家有谁穿着这样一双绣花鞋。” “鞋?”徐校一愣,道:“一只鞋跟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他对唐善问着,看向陈炯。 陈炯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去吧!照他说的办!”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徐校心中有气。 虽然都是校尉,可唐善只是一个刚刚进入锦衣卫的新丁,徐校毕竟身在锦衣卫已经有些年头。被一个新丁指手画脚,指东指西,徐校自然应该生气。可当着陈炯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得憋着气“恩”了一声,却对唐善连招呼都不打,气冲冲的行出门去。 唐善咧嘴干笑,目光转向陈炯,道:“徐大哥好像有些不服气!” “别理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陈炯笑呵呵的摆着手,突然板起脸,道:“我们不去保护许夫人,却在这里调查一只毫不相干的绣花鞋,这是什么道理?” “保护许夫人?”唐善摇着头,道:“我们保护得了她一时,保护不了她一世!真凶查不出来,许夫人早晚要遭人暗算!” 陈炯怔怔的盯着他,道:“你是说……要杀许夫人的并不是丁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陈大哥!”唐善不经意间改变了称呼,道:“许夫人只是替罪羊!至于丁夫人……现在来看,她多半也是受人利用。”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陈炯蹙眉发问,道:“我要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唐善狡黠一笑,道:“这件事情并不复杂,从表面上来看,应该是许夫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丁贺手里,丁贺以此进行威胁,不仅强娶了凤儿,而且还敲诈了许夫人十万两银子。所以许夫人便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实际的情况应该是怎样的呢?” 陈炯禁不住问道:“怎么样?” 唐善推断道:“同样是一个掌握了许夫人把柄的人,他把消息泄露给丁贺,因为他知道丁贺贪财好色,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桩财色兼收的好事。果然,丁贺中计,强娶了凤儿,敲诈了许夫人十万两银子……” 陈炯眯着眼睛,接着道:“这件事刚刚发生,江湖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于是这个人暗中杀死了丁贺,嫁祸给许夫人。而丁夫人确信许夫人便是凶手,自然要杀死她为丈夫报仇。” 唐善笑道:“不错!” “看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许夫人而来的!”陈炯缓缓点头,却又疑道:“可他目的是什么呢?杀死许夫人,他有什么好处?” 唐善道:“目的有很多种,权力、荣耀、名誉、爱情、金钱都可能成为杀人的目的。至于他为什么要杀死许夫人……这就要问问许夫人本人了!” “凤友山庄!”陈炯突然眼睛一亮,道:“他的目的一定是夺取‘凤友山庄’!” 唐善问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许夫人每年都要嫁出十几个女儿,每位女儿出嫁,她不仅能够得到……”陈炯突然止声,尴尬的笑了笑,改口道:“只要我们查出真凶,自然也就知道他陷害许夫人的目的何在了!” “好!”唐善捧起虚伪的笑脸,道:“我去看看九婶都为凤儿姑娘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九婶已经让后厨为凤儿准备了四碟花花绿绿的清口小菜,配上一碗荷叶粥,刚刚摆上托盘。唐善看得直撇嘴,随手抓了一包牛肉,拎了壶烧酒,丢在托盘上,一路小跑,上了楼去。 “喂……”九婶对着唐善招着手,呼唤之声刚刚出口,却见陈炯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九婶会意,当即收声,却又看着唐善的背影掩嘴偷笑。 唐善已经撇见了九婶莫名其妙的偷笑,却也并未在意。可当他闯进凤儿的房中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九婶偷笑的原因。 凤儿坐在澡盆里,双手掩在胸前,慢慢的下沉,直至澡水漫到雪白的玉颈。她的表情有些惊讶,惊讶的看着唐善,但惊讶之中却又隐隐投射着柔情。 面对香艳惊人的柔情,唐善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 第三十九章:凤友山庄(二) (二) 徐校很快便带回了消息。 陈炯却带着他走向凤儿的房间。 徐校也瞪大了眼睛,等到他跟随陈炯进入凤儿的房中,见到唐善还在床上与凤儿缠绵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比鸭蛋还大。 得见二人,唐善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情,躺在锦被中发问:“有结果了?” 唐善可以不知廉耻,徐校却羞红了脸,侧头看向一旁,道:“你让我去查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噢?”唐善皱眉,问:“此话怎讲?” 徐校气道:“丁家的女人都穿着绣花鞋,而且上面都绣着重瓣、球型、卷絮、空心、直挺的一朵九月金蕊菊!” 唐善道:“谢谢!很好!” “谢谢?很好?”徐校反问着,他终于想明白,是唐善不知廉耻,他为什么要感到羞辱?所以转身看来,道:“你什么意思?” 唐善笑呵呵的看着他,道:“我们去丁家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丁夫人脚上的绣花鞋。那双鞋上就绣着一朵九月金蕊菊。” 徐校眉毛一挑,气道:“那你还要我去查?” 唐善的眉毛也是一挑,道:“我只是见到了丁夫人,并没有见过其他人,如果你不去查,我怎么能知道丁家的女人都穿着同样的绣花鞋?” 陈炯问:“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唐善道:“我们去‘凤友山庄’!” “刚刚我说去‘凤友山庄’,你却要我查什么绣花鞋。现在还没有确定谁才是……”徐校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可他突然注意到陈炯冰冷的脸,猛的想起这些话不能当着凤儿道出,只得把剩下的牢骚咽了下去。 凤儿并没有被徐校的叫喊吵醒,依旧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之中。唐善慢慢抬起她搭在自己身上的玉臂,轻声道:“等我回来!”翻身下床,穿衣蹬靴,对着陈炯、徐校歪歪头,起身便去。 三人刚刚经由后门行出“悦销楼”,陈炯突然板起脸,对徐校厉声训斥道:“既然丁家的女人都穿着同样的绣花鞋,那就说明她们都脱不了干系,你为什么不把她们都抓起来?” “都抓起来?”徐校面有难色,道:“只是因为一只鞋便把她们都抓起来,未免……”“呵呵!”唐善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徐大哥说的不错!抓起来也没有什么用处!有关那只绣花鞋的一切都还只是我们推断,没有实证,人家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把我们搪塞过去!” 徐校点点头,道:“可即使我们现在去了‘凤友山庄’,又能帮许夫人做些什么呢?” “打草惊蛇!”唐善挑起眼皮看着天上的浮云,道:“如果我们的推断准确,真正的凶手在选择丁贺的时候,不仅因为丁贺贪财好色,而且已在丁家安插了内线。我们去丁家带回了凤儿,又再进行了一番调查,已然‘打草’,丁家的内线必定会把这些情况转告那个真正的凶手,我们也因此达到了‘惊蛇’的目的。现在这条‘蛇’已经受惊,他可能会逃跑,也可能会咬人。” 陈炯道:“我猜他多半会去咬人。” 唐善微微一笑,道:“所以我们应该尽快赶往‘凤友山庄’!” “走!”徐校竟然没有多余的废话,领路在前,率先行出。 凤友山庄! 自从丁贺被杀,许夫人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立即加强了山庄上下的防护力量。陈炯先前又已提醒许夫人,丁夫人用一百万两银子聘请了杀手,要她好自为之。 现今“凤友山庄”的戒备又岂是“森严”二字可以形容。 从唐善三人进入山庄十里范围内算起,二十人一列的巡查马队,前后已经遇到十二路。十人一队的刀手,前后遇过七批。另有三三两两的剑客时不时的出现在唐善的视线之内。 看陈炯的样子,他对许夫人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径自道:“看得出来,许夫人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整座山庄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唐善耻笑一声,道:“又不是攻城略地,弄来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武夫管什么用?随便来一个武林高手,趁夜潜入,一刀就可以了结她的性命!” “什么样的高手可以一刀了结许夫人的性命?”说话的是一个樵夫,头上戴着草帽,身后背着两捆枯枝。 这个樵夫原本在六七丈外的田边休息,如此远的距离,他竟然可以听得到陈炯与唐善的对话,抬脚之间,两个窜身,人已在三丈开外。陈炯见之,面露敬慕之色,勒马止步,拱了拱手,道:“阁下身手不凡,想来必是许夫人重金请来高手,未请教?” “好说!”樵夫抬起头,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冷声道:“无影刀吴老大,见过三位上差!” “无影刀?”陈炯得知这位樵夫的真实身份之后,脸上的敬慕之色尽去,大咧咧的道:“久仰!”手上轻抖缰绳,策马上路。 陈炯对待吴老大的态度前后有着如此大的差距,唐善自然觉得好奇,当下问:“怎么?这人有什么不对吗?” 陈炯不屑的道:“杀人越货的大盗,朝廷追捕了多年,到现在身上还背着三千两赏银!” “噢?”唐善的脸上泛起了坏笑,勒马止步,扭身回望,道:“陈大哥?你说……我们取下这三千两赏银好不好?” 陈炯眼中一亮,疑声道:“没有人会闲白花花银子烫手!” “但你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拿的去!”吴老大已经站在路旁,侧脸与唐善相对,手掌已经在身后的柴中摸出一柄快刀。 “无影刀?什么人可以把自己的刀法修炼到‘无影’的境界?”唐善用怀疑的目光看去,声音之中尽是嘲笑,道:“凭你的刀法,恐怕在莫七手上连十个回合都走不出,你怎么能配得上‘无影刀’三个字?” 出刀无影,如果吴老大当真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他岂不是刀神? 唐善看得清楚,凭吴老大的身手,勉强可入江湖二流。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在六年前,他一样可以手刃在刀下。 “你看看我的刀!”唐善示意他看看自己的绣春刀。吴老大的目光随之转来,投射在绣春刀上。唐善笑了。随着他的脸上泛起笑意,他的刀已经出手。吴老大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绣春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好刀!”陈炯已然失色,脱口惊叹。他所称赞的自然不是唐善手中的绣春刀,而是唐善的刀法。 “唐老弟!”徐校脸上满是敬意,感叹道:“凭老弟这一身的武功,日后定要高升,恐怕做一名锦衣卫将军也不在话下!” 陈炯皱起了眉,叹道:“可这位吴老大毕竟是许夫人请来的帮手,我们一刀杀了他,任何同许夫人交待?” “这样的庸俗之辈,杀了便杀了,许夫人绝不会在意的!”路中迎出一位中年道长,竖掌在胸,微微躬身,算是施礼,笑吟吟的道:“贫道决明,这厢有礼!夫人听说三位上差驾临‘凤友山庄’,特命贫道前来迎接。” 唐善见决明器宇不凡,眉宇之间隐隐显露出大家风范。又见他身轻体匀,行路之时脚掌并不着地,仅以脚尖点地前行,已然看出他是一位轻功高手,当即在马上抱拳回礼,道:“道长多礼了!” “前面带路吧!”陈炯摆起了锦衣卫的架子,看来他对决明道长并不重视。 唐善觉得好笑,他对陈炯的眼力真是不敢恭维。陈炯敬慕像吴老大那样,表面看起来很强,武功却不怎么样的熊包,但对真正的高手却又视而不见。唐善很想告诉他,以决明道长的武功,十个“无影刀”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可他已经不用废话,决明一记蹿跃腾空在两丈多高,似一只大鸟般翱翔出三四丈远,脚点路旁的一株垂柳,再又飞出…… 陈炯惊得张大了嘴巴,唐善真怕他过于惊讶,吓掉了下巴。 凤友山庄的大门足足有三丈高,门楼上的弓弩手不下三十个。 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两队身穿牛皮护甲的挎刀汉子鱼行而出,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紧握着刀柄,随时准备抽刀迎战。 唐善、陈炯、徐校三人放慢坐骑,跟随在决明道长身后,进入门去。 门内站着一位半老徐娘,唐善只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泛起一种想吐的感觉。 这个女人着实够丑,大脚板、粗胳膊粗腿、水桶腰、托盘脸,脸上生着厚嘴唇、酒糟鼻、三角眼、八字眉。 谁看了这样的女人都会有想吐的感觉,徐校已经侧转头去,轻声作呕。 “贱妾许氏,见过三位上差。”着实够丑的女人竟然便是许夫人。 她的模样虽然令人作呕,可声音却甜得腻人。如果未见其人,仅听其声,怕要被这样又甜又腻的声音引得想入非非。可这样的声音配上这样丑陋的脸,情况又有不同,绝对不会令人骨头发酥,而是令人头皮发麻。 “哇……”的一声,徐校已经呕吐出口。 许夫人立时变色,眉毛上挑,喝道:“陈炯?”食指绷直,指了指徐校,“什么意思?” 陈炯苦笑,摇头不答。 唐善却毫不顾忌,径直道:“许夫人!你丑的实在是够可以的,像我们徐大哥这样的硬汉都受不了您的尊容,不得不对您的模样表示一下看法!” “哼!”许夫人一声冷哼。随着她的冷哼,左右两列板房里三三两两行出了十八个人。 第四十章:把柄(一) (一) 唐善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可他却已将这些人的身影飞快的映在脑海之中。左边行来八人,其中有四位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中年汉子,一看便知是专练外家硬功的好手;另有四人乃是两男两女,均已年过三十,衣着打扮一般无二,身后都背着宝剑,应该是师出同门的剑客。 右边行来十人,八人使刀,装扮奇特,像是从漠北请来的蒙古刀客。另外两人唐善竟然认得,一位是“江湖四杰”中的“银枪”钟离克,另一位却是“神剑山庄”的弟子王辰。 唐善默默点头,这十八人都是一流的武林高手,许夫人有了他们的保护应该性命无忧。 钟离克和王辰先后赶到,目光经由唐善的脸上扫过,停留在陈炯的身上。六七年未见,唐善的模样已然大变,他们自然难以相认。 陈炯的脸阴沉了下来,对许夫人道:“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校终于止住了呕吐,他的手摸在了刀柄上,双腿紧绷,看样子随时准备飞身下马,投入搏杀。 唐善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对陈炯道:“许夫人的身边有这么多武林高手保护,性命自然无忧。我们大老远赶来帮忙,本意是雪中送炭,可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许夫人道:“陈炯!你答应我的事并没有做到!”她的声音依然甜美腻人,仿佛并不是对陈炯有所埋怨。 陈炯翻身下马,冰冷的目光径直投在她的脸上,不客气的道:“我答应过你什么?别以为你向‘悦销楼’送去了几个女人,我们锦衣卫就欠下了你们‘凤友山庄’的人情。小心!小心!”他的手指敲打在刀鞘上,自然是要许夫人小心他的绣春刀。 绣春刀乃是朝廷专为锦衣卫量身打造,他要许夫人小心的不是绣春刀,而是势力庞大的锦衣卫。或许这便是他与徐校临行前携带上配刀的主要原因。 唐善想起了幼年时方琳送给他的那块东厂腰牌的用处,此时再又看到陈炯对待许夫人的态度与口吻,心中已经明了,锦衣卫的名号与势力要比一个人的武功强上百倍。 看清了形势,唐善也跳下马来,斜眼看了看钟离克,放肆的抬起手臂,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钟离家的钟离克是不是?锦衣卫在此办差,你拿着根破棍子围上来干什么?难道你想生事,谋害钦差不成?” 钟离克看了看手里被唐善称之为“破棍子”的银枪,脸色微变,却又不敢发作。 唐善瞪大了眼睛,厉声叱道:“还不退下?” 钟离克也瞪圆了眼睛,与唐善足足对视了一阵,终于垂下头,远远退开,站在了数丈之外。 唐善再又转向王辰,却连正眼也不瞧他,慢慢的道:“不管你是奉了岳逍遥还是岳乘风的命令,我想你一定是来保护许夫人的,而不是与锦衣卫作对的,是不是?” “是!”王辰没好气的回了一声。 唐善看了看远处的钟离克,对着他拨了拨手指,斥道:“滚蛋!” “你……”王辰憋得满脸通红。 “我怎样?”唐善手握绣春刀,严声相逼,“你敢代表‘神剑山庄’和锦衣卫作对吗?你付得起这样的责任吗?” “负不起!”王辰气呼呼的应了一声,掉转头,大步行向钟离克。 “都给我滚开!”唐善站到陈炯身旁,对着众多武林高手不可一世的狂声呼叫:“锦衣卫在此办差,无关者速速回避。否则……”“哼!”一个刀客由鼻孔哼了一声,自是不服气。 刀光一闪,唐善的绣春刀已经劈出。这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刀客变色,冷汗自鬓角流下。使刀的同伴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一行八人,尽数退下。 许夫人叹了一声,道:“这位上差好大的官威啊!”一边说着,她的手指轻轻拨动,凑在她身边的其余武林高手愤愤而退。 “许夫人,你应该清楚,我们是来帮忙的!”陈炯的声音带着怒气,撇了一眼退在远处的众多高手,道:“如果你认为这些人足以保证你的安全,我现在就可以带人离开。” 许夫人的表情有些尴尬,捧起笑脸,道:“按照你我的交情,我们之间原本不该如此生分。只是……”她看了看了唐善、徐校,“这二位看着面生,究竟是敌是友,陈氏心里一直犯着嘀咕!” 陈炯狂笑一声,道:“放心!他们是我的人,他们或许不能成为你的朋友,但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世界上绝对没有“绝对”二个字,当陈炯向许夫人保证“绝对”的时候,他的眼睛偷偷的撇了下唐善。徐校已经跟随他多年,是他可以信赖的属下,可是唐善呢?陈炯的心里敲起鼓来。 “请!”许夫人倒是相信了陈炯的保证,笑脸相迎。 “凤友山庄”的布局杂乱无章,没有高大的屋宇,没有金碧辉煌的殿堂,只有……板房,一模一样的板房!纵横交错的板房简直将这里布置成了一处偌大的迷宫。 “迷宫”里最多的就是女人,每一间板房都是一名少女的闺房,每一名少女都美得可以令男人喷血。 唐善此时便觉得嗓子发甜,似有鲜血涌上。因为他所在闺房中,一位清秀的女童正将闺房的主人引出。许夫人的女儿自然都是美艳惊人的花都极品,而且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穿的少,露的多。 这些女人的穿戴显然都有专人精心设计,低胸的小衫配上长裙,显得典雅而又大方,小蛮腰在小衫与长裙间若隐若现,引得人浮想连连。 “小女涟漪,见过钦差大人!”闺房的主人并没有对着唐善施“万福”,而是将葱白般白嫩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螓首略微顿了顿,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看来,道:“妈妈将大人安置在涟漪的房中,涟漪便要照顾好大人的起居,大人若是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不客气!”唐善挤出了一脸坏笑,任谁看到他这样的笑容都知道他不怀好意。 涟漪不由一愣,可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间,唐善已经拉去了她的手。 女童的脸色很难看,撅着嘴瞪来一眼,愤愤而去。 涟漪脸色刷的变白,怯怯的道:“大人……”“我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锦衣卫缇骑校尉罢了!”唐善打断了她的话,手揽她的小蛮腰,将她拉在身前,道:“你不是叫我不要客气吗?那么……”他故意拉长了音,抬眼看着涟漪的脸,“现在我要不要对你客气一些?” “如果大人可以放尊重些,涟漪自然会好生服侍大人!”涟漪的态度有些冷淡,用手推着唐善的胳膊。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她有些怕,所以她推唐善的力道也不是很大,起码还不能算是挣扎。 唐善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腰肢,嬉笑着耸了耸肩,道:“不用怕,强迫别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更何况是强迫女人。这样龌龊的事情,我更加不会去做!”他刚刚松开涟漪,涟漪已经退后数步,怔怔看来。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相信唐善作出的保证。唐善舔了舔嘴唇,像是一只强壮的公狼对着一只无助的小羊垂涎欲滴。 见了他这般模样,涟漪的脸上更显慌张,虽在自己的闺房,可她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 妖艳的凤儿,楚楚可怜的涟漪,陈夫人的女儿果然风情万种。 唐善色迷迷的看去,涟漪越是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越能惹得男人心动。 唐善自然是男人! 陈炯也是男人,可他却没有唐善的艳福。在他面前只有许夫人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你是说丁夫人要杀我?” “不错!”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她根本没有杀我的理由。” “可她怀疑你杀了丁贺,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别说我没有杀丁贺,即便丁贺真是被我所杀,丁夫人也绝不肯花费一百万两银子买我的性命。” “此话怎讲?” “我调查过丁家的情况,丁夫人视财如命……”“视财如命?”陈炯嘲笑一声,“许夫人该不是在说自己吧?” “正因为我也是位视财如命的主儿,所以我才可以肯定,丁贺一死,丁夫人争抢财产还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去管谁是杀死丁贺的凶手,更别说不分青红皂白便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买我的性命。” “按照夫人的说法,这件事情确有可疑之处。” 许夫人露出一脸狐疑之色,默默看来,沉吟着道:“不知……朝中的几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这……”陈炯为之语塞,暗道:“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管你的死活!”嘴上却道:“幕后真凶并未露面,只有丁夫人挡在人前,又借口此事乃是江湖恩怨,几位大人不好出面,先请我来查清此事的原委再说!” 许夫人冷笑一声,道:“他们不是怕了吧?陈大人,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我死了,他们几个谁也别想好过!” 陈炯板着脸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许夫人的口气并没有软下来,不冷不热的道:“哪怕许氏多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威胁你们锦衣卫的差官啊!可你也别忘了,他们可不是白白带走了我的女儿,他们每个人都留下了十万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而且他们留下的每一笔银子,我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的性命若在,我的属下自然不敢乱说。可我若是哪一天突然间暴毙身亡,我可不敢保我的那些属下会不会胡说八道,搞不准他们还会把这些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 陈炯筋着半边脸阴声发笑,打着哈哈道:“还好!陈某没做你许夫人的女婿,否则陈某怕也要有性命之忧!” “别tm跟老娘来这一套!”许夫人暴跳如雷,怒声斥骂道:“你陈炯自以为坐怀不乱,没有和老娘的女儿上过床就可以置身事外吗?告诉你,你们锦衣卫的那些总旗、百户、千户、镇抚、佥事、同知,包括你们的指挥使大人……”“闭嘴!”陈炯暴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绣春刀已经出鞘,架在了许夫人的脖子上。 第四十章:把柄(二) (二) 雪亮的刀,锋利的刀刃。 面对轻易间便可取下自己首级的绣春刀,许夫人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惧意。 眼见她如此镇定,陈炯反倒有些意外。 许夫人的声音更加镇定,一字一句的道:“在这些人中,有的娶了我的女儿为妻,有的收了我的女儿为妾,还有一些人因为仰慕我的女儿,成了你们‘悦销楼’的常客。如果这些不可告人的丑事被公诸于世……这些人重权在手,若是怪罪于你,随便哪一位都可以要了你的狗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炯的刀已经收入鞘中,阴笑一声,道:“所以我才会赶过来帮你的忙,因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来有什么用?”许夫人的眼中暴现精光,“你真的以为江湖上的杀手会惧怕你们几个锦衣缇骑,从而饶过我的性命?” “不会!”陈炯倒也有些自知之明,讪讪一笑,道:“我们已经做了一些事,如果所料不错,想要取你性命的杀手很快便会现身!” “你们?”许夫人一愣,径直道:“凭我对你的了解,仅凭你的能力,恐怕不可能逼迫杀手现身,更不可能查处幕后的凶手!是谁?谁在帮你?” 陈炯有些不服气,可他还是如实相告,“唐善!” “唐善?”许夫人嘀咕了一声,问:“就是刚刚在庄内大呼小叫的那个臭小子?” “就是他!” “我要见到他。” 许夫人是“凤友山庄”的庄主,这里是“凤友山庄”,不论她想见谁她都会很快见到。 唐善还在打量着涟漪婀娜的身材,修长的腿、翘臀、小蛮腰、丰满的胸脯。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打量都会觉得很不自然。 涟漪把一双玉臂抱在胸前,侧头发呆,根本不敢去看唐善。 门被撞开,闯进来三个人。 唐善连看也没有去看,仅凭三人的脚步声他便已经可以判断出来人的身份,那是许夫人、陈炯和徐校。 “涟漪?”许夫人的声音很是严厉,脸也拉得老长,“怎么就让上差大人就这么傻站着,既不请座也不上茶?”她也没有请唐善落座,而是自己坐在了茶桌旁,挑着眼皮看看唐善,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楚楚动人的涟漪。 “你不要说话。”许夫人刚刚想要开口,却被唐善先行打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噢?”许夫人觉得有些意外,问:“那你说说,我想说什么?” 唐善咧嘴一笑,道:“你想问我喜不喜欢涟漪小姐!” “不错!”许夫人呵呵发笑,道:“可你不用回答,因为我已经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四个字,‘非常喜欢’!对不对?” “对!”唐善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涟漪身上收了回来,投向这张令人呕吐的脸孔,道:“可我知道,在‘凤友山庄’,在许夫人这里,喜欢一个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想知道我的代价是什么?” “很简单,查出什么人要杀我,查出什么人来杀我。”许夫人嘴里说“简单”,可她知道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所以她的目光中露出了祈盼之色。 唐善笑吟吟的问:“你凭什么相信我可以办成这两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我的女儿!”许夫人看起来很自信,“为了女人,男人可以去做任何事。同样是为了女人,男人也可以做成任何事!” 唐善发现涟漪的身躯在微微发颤,这种颤抖非常轻,如果不是唐善修炼了“九转阴阳大.法”,他根本无法察觉到如此轻微的颤抖。 涟漪之所以颤抖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只要唐善办到了许夫人交待的事情,她就得躺在唐善的床上。涟漪觉得恶心,可她的命运已经被许夫人牢牢控制在手中,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这是一桩龌龊的交易! 唐善却对这桩龌龊的交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挑起眼皮看了看骨感十足,蹙眉之间更显动人的涟漪,对许夫人道:“夫人的话说得不错,可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夫人认为我可以办成这两件事,说明夫人的眼光还算不懒!” 许夫人道:“既然一只普普通通的绣花鞋可以引起你的注意,我当然相信你可以成事。” 唐善看了看陈炯,陈炯自然已经将他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许夫人。陈炯看回,他似乎对唐善有些不服气,因为唐善盖过了他的风头。唐善咧嘴假笑,道:“我所调查的事情夫人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有关夫人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 许夫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谁同夫人有仇?”没等唐善开口,陈炯抢先问出。 唐善忍不住嘲笑了一声,却也自知失礼,急忙板起脸,正色道:“我想知道江湖之中有谁看着夫人的‘凤友山庄’眼红?” 许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我的‘凤友山庄’做得乃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要说眼红……黑白两道看着我眼红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唐善问:“什么人的嫌疑最大,我想许夫人心里一定很清楚。” “岳乘风!”许夫人想也没想便脱口道:“他自诩为武林正派年青一代的领袖人物,曾经数次传来口信,污蔑我山庄藏污纳垢,逼良为娼,要我遣散一众女儿,关闭‘凤友山庄’,退出江湖!” “可……”徐校满脸疑云,问:“如果是岳乘风,他有怎么会派遣门下弟子前来保护夫人?” 许夫人面带得意,道:“‘铁笔判官’邱寒天邱老庄主娶了我的女儿做他的第三房小妾,那岳乘风想要做邱老庄主的乘龙快婿,自然要替邱老庄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陈炯疑问道:“如此说来,岳乘风的嫌疑岂不是可以洗脱?” “洗脱?”许夫人冷声发问,道:“我怎么知道他把王辰派来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监视我?或许……他就是前来索命的杀手!” “不对!”徐校道:“既然岳乘风自诩为武林正派,他怎么可能聘请杀手来杀夫人?真若他想与夫人为敌,为武林除害,真刀真枪的找上门来也就是了?” “除害?”许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气道:“我这个祸害江湖的妇人还是有些门道的。‘凤友山庄’建庄十余年,嫁出去的女儿已有数百人。不管是朝廷,富商巨贾,还是江湖上的黑白两道,都有一些人的把柄握在我的手里。岳乘风是知道我的势力的,所以他不敢明里向我动手。如果能偷偷摸摸的把我除掉,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看来……”唐善思虑着道:“要杀你的人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对‘凤友山庄’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一种是夫人的同道中人,眼见‘凤友山庄’日进斗金,生意兴隆,想要谋害夫人,取而代之。还有一种人,也就是夫人自认为握有他们把柄的那些人。” “他们?”许夫人发出轻微而短促的惊呼。 “不错!”唐善淡淡的道:“刚刚在下并不了解夫人的本事,只是把谋害夫人的嫌犯设定在第二种人身上。可现在看来,夫人手中所谓的把柄很可能将会是致命的毒药。” “不!”许夫人摇摇头,道:“如果真是他们之中有人谋害于我,我们双方岂不要玉石俱焚?这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不会是他们!还应该是道上的朋友,他们一直都在打我‘凤友山庄’的主意!” 唐善嗤笑一声,道:“不知夫人有没有想过,这两种人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能!”许夫人点头,思虑着道:“只是……我一时还想不出有这样一个人!” “你最好想清楚!”唐善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你是意思是……”许夫人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心思。 “我的意思是……”唐善语出惊人,“想要杀你的人很可能就在保护你的这些人当中!” 许夫人猛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沉吟着道:“不错!不错!‘凤友山庄’固若金汤,无论是谁,想要杀我……只有先混入山庄才会有机可乘!”她长长的喘出一口气,像是已经查出了谋害她的真凶,整个人已然没有了刚进门时的紧张,换成了一脸的轻松。 “刚进庄的时候,那些人看起来很是眼生,想来是夫人的那些女婿为保护夫人而请来的高手吧?”陈炯插嘴道:“既然他们都是高手,尚若他们之中有人要杀夫人,夫人现在的处境可是凶险的很那!” “不怕!”许夫人的脸上布起一股戾气,恶声道:“现在许氏已经有了戒备之心!” 唐善笑吟吟的道:“有备无患,不管是谁,此时再想谋害夫人,绝非易事。” “小兄弟!”许夫人赞许的点点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许氏枉活了三十七个春秋,从未见过像小兄弟这样心思缜密,聪慧过人的年青人!” “恭维的废话到此为止,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爽快!” “还是恭维的废话!” “三天,怎么样?” “好!三天之内,我为夫人查出谁是杀手。” “一言为定。” “三天之后呢?”唐善的眼睛瞟向楚楚动人的涟漪。 “不用三天之后,”许夫人已经走向大门,道:“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 唐善微微一怔,对着她的背影道:“如果我三天之内查不出谁是杀手,夫人的这笔买卖岂不是要蚀本?” “你最好不要让我蚀本,否则……”许夫人已经消失在门外,“否则我就要了你的命!” 第四十一章:杀人的刀(一) (一) 刀子是用来杀人的,涟漪蜷缩在床脚,手里握着刀,轻轻颤抖之中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唐善不懂得怜香惜玉,楚楚可怜看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楚楚动人! 涟漪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手中有刀,如何杀人? 没有武功一样可以杀人,因为她要杀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刀子很锋利,抵在她脖颈左侧的大动脉上,只需轻轻一割,平常人行走七步的时间她就将血尽人亡。 天色已晚,唐善手里的茶已经凉透。此刻,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蜷缩在床脚,一脸惊骇之色的涟漪。他的脸上变化过多种表情,只是没有同情和怜惜,而现在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一声惨叫,贯穿了“凤友山庄”黑夜的寂静。 唐善似乎正在等待着这声惨叫,就在惨叫响起的时候,他的手腕一抖,茶碗已经带着凌厉的劲风破窗而出。经过茶碗相试,他顿了一顿,确定窗外并无埋伏,翻身跃上茶桌,轻轻推开窗户,掠身飘出。 听那惨叫之声,应该来自十八位武林高手所在的那两栋板房的方向。 唐善跃窗而出之后横里挪动三丈,紧接着原地拔起,蹿身掠上屋脊。他先对自己这间板房周围的情形打探了一番,确定并无危险之后才向远处眺望。 屋脊之上是朦胧的月色,屋下悬挂着火红的灯笼。 朦胧与火红之间,两条人影抢出,齐声暴喝:“什么人?” 唐善遥视,隐约可见一人持枪,一人持剑,想来该是钟离克与王辰。 这栋板房之中应该还有八人,八位漠北的刀客。可直到对面板房内四位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中年汉子,以及年过三十、身背宝剑的两男两女先后奔出,八位刀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唐善沿着板房的屋脊慢慢靠近,一股血腥的味道进入了他的鼻腔。 越靠近钟离克等人,血腥味就越重。 决明道长匆匆赶来,冰冷的目光向着众人扫去,严声质问:“出了什么事?大漠来的八位刀手呢?” “这股血腥之中有着隐隐的羊膻味!”唐善从远处的屋角蹦落在地,不紧不慢的行来,道:“如果所料不错,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杀,而且是在睡觉的时候,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杀害的!” 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射在唐善的脸上,决明道长疑问道:“唐上差如此肯定?” “掌灯!”说话的是陈炯,虽在黑夜,可他的眸子中却闪着光芒,“进去看看。”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的徐校打着灯笼跑出,拉开一间房门,也不管里面状况如何便愣头愣脑的往里闯。 四个房间,八位刀手。每个房间都是一个刀手死在厅内,而另一个则死在床上。他们都是后颈中刀,颈椎断裂,伤口又小又浅,几乎没有血迹。 很显然,这些刀手非常谨慎,即便休息也留下了一位同伴在厅中值夜。 谁可以无声无息的接连闯入四个房间,再又于无声无息之间杀死八位刀手? 决明道长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感叹道:“杀手!真正的杀手!只有真正的杀手才会出手如此利落,做得如此干净!” 那声惨叫是什么人发出的?众人均有疑惑,可却无人发问。 大厅内灯火通明,八具尸体并排躺在地面上。许夫人背着手,在八个刀手的尸体前来来回回踱了三趟。等她停下脚步,抬头看来,问:“怎么看?” 两男两女四位剑客站在门内左手边,四位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中年汉子站在右手边,钟离克、王辰与决明道长并成一排守在门里,站在尸体两边的是陈炯与徐校,而许夫人所问的却是唐善。 唐善坐在厅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手里还端了一碗茶。他谁也没有看,只是对着许夫人笑,笑道:“好事!”敌人已动,正中他的下怀,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自然是好事。 “好事!”许夫人竟然认同了他的看法。可她想的却是杀手所杀死的不仅仅是八个刀手,还为她省去了八万两银子。 守在门内正中的决明道长提出了疑问:“可那声惨叫呢?是谁发出的?” 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向唐善,因为决明道长所提出的疑问同样是大家所关注的。 “简单!”唐善有些弄不明白,如此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还要他多费口舌,可是决明道长既然代表众人提出了疑问,他就不得不作出解释,“杀手!” “你是说……那声惨叫是杀手发出的?”这次发问的陈炯。 唐善还得作出解释:“当然是杀手发出的!” 许夫人怔怔的看来,问:“为什么?他发出那声惨叫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夫人你!”唐善叹道:“他想通过那一声惨叫确定你的位置,并寻找机会向你下手。” 许夫人发出会心的笑,道:“可你们没有人知道我夜里会住在哪里,所以你们听到惨叫声也不会赶来救我,你们所能做的只是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善的脸上也泛起笑容,道:“幸亏夫人计高一筹,否则的话……夫人此时恐怕已经没有了性命!” 许夫人突然板起脸,厉声斥责道:“可这样说来的话,你的推断就完全错了!”她手指着决明道长等一众高手,“这件事可以证明他们都是来保护我的,杀手并不在他们之中。” “噢?”唐善发出一声疑问,喝了口茶,咂了咂嘴,道:“难道夫人可以认定前来杀害夫人的杀手只有一个人,而且杀死这八个人的一定是真正的杀手,而不是他请来配合自己行动的助手之类的什么人?” 许夫人将信将疑,道:“事情不会那么复杂吧?” 唐善打着哈哈,道:“恐怕也没有夫人想的那么简单!” 许夫人阴声怪气的道:“如果没有证据,希望唐上差不要胡言乱语。许氏想要看到的是大家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化解这场危难,绝不允许出现彼此生疑,相互猜忌的情况。”说着话,她拍响了手掌。 “啪……啪……”清脆的掌音经由厅门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步出在门外,“夫人!” “说说看,刚刚发生了变故,这间屋子里有谁值得怀疑?” “夫人!厅内的人只有唐上差和决明道长独处一室,但属下已经得到证明,他们都是听到惨叫之后才离开的房间,所以……” 许夫人替他进行了回答:“所以我这里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没有可疑之人!” “是!” “很好!”许夫人嘴上说“很好”,可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很好”的意思,“你派了几队人值夜?” “三队!” “既然有三队人在值夜,你现在就应该给我一个答复,我从大漠请来的八个刀手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没有人看到凶手!” “我的银子不养没用的废物,送他们上路。” “夫人……” “你想替他们求情?” “属下不敢!可他们是整整三队人马,六十六个人,都……都送他们上路?” 许夫人的声音变得严厉,叱道:“是我的话没有说清楚,还是你没有听清楚?” “属下明白!” “滚!”许夫人转回头,看着唐善,指着地上的尸体,问:“杀手还在庄内吗?” 唐善懒洋洋的回道:“当然!” “你怎么如此肯定?” “因为夫人还活着!” 许夫人的脸上泛起忧虑之色,“明天会有很多人来山庄做客!” 唐善一笑,“如果我是夫人,一定会婉言谢绝这些客人的造访。” “不可以!”许夫人缓缓摇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道:“这是我们‘凤友山庄’赖以生存的头等大事,为了山庄的声誉,我情愿冒一次险!” 唐善眼睛一亮,问:“夫人打算嫁女儿?” “不错!”许夫人面带苦笑点了点头,道:“明天我有三位女儿将会出嫁。” “是这样!”唐善漫不经心的道:“夫人打发人把三位女儿送出去也就是了,不必亲自涉险。” 许夫人脸上的苦笑更甚,叹道:“我明天只有三位女儿出嫁,可即将登门的准姑爷却有十位。如果本庄主不出面料理,谁又能压得住他们!” 唐善挑了挑眼皮,无奈的道:“如果他们谈不拢,两下动起手来,万一伤了夫人……像这种争风吃醋的闲事,谁又能说得清是有意还是误伤!” “无妨!”陈炯经过思虑,道:“夫人嫁女儿向来都是大张旗鼓,而且守卫森严。这两点都是杀手的大忌,我想杀手不会贸然行动。” 许夫人点点头,道:“不错!既然是杀手,他们便只会偷偷摸摸,不会如此大胆,更不会贸然行事。” “还好!”唐善的脸上换上一副不可琢磨的表情,不屑的道:“我只是答应夫人三天之内找出杀手,并没有答应替夫人保命!” 许夫人的两条眉毛拧成了一团,道:“按你的意思,杀手一定会选择明天向我下手?” 唐善道:“我不知道杀手会不会,但如果我是杀手,我会!” “没办法!”许夫人的眼中射出坚韧的目光,正色道:“即便杀手真的会对我下手,明天我也要出去见客,‘凤友山庄’的荣誉比我的性命重要的多!” 唐善有些无奈,“如果你明天真的死了,还需要我为你找出杀手吗?” “当然!只要你找出杀手,一定会有人为我报仇。” “未必!” “此话怎讲?” “如果夫人已经死了,替你报仇将变得毫无意义,谁还肯为你拼命?” 许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已经陷入沉思之中。 第四十一章:杀人的刀(二) (二) 门声响起的时候,涟漪再次将刀子抵在了自己的颈侧。唐善踱进外厅,笑眯眯的看来。可在涟漪眼中,笑眯眯的唐善却是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你的刀子还要在那里放多久?”唐善再又坐到外厅的茶桌旁,翘起二郎腿,静静的看来。 “只要你还呆在我的房间里,我的刀子就不会离开。”涟漪这样回答着,不由自主的缩紧手指,抵在颈侧的刀子握得更加牢固。 “你已经握着它差不多有三个时辰了吧?”唐善叹息着,可脸上泛起的却是坏笑,“绝对不会超过十个时辰,你的手指就会发麻,手臂也会发酸,那时你就不得不把你的刀子放落下来!” “不会!”涟漪固执的摇着头。 唐善笑嘻嘻的问:“如果我现在用强,你一定会自尽,是吗?” “是的!”涟漪微抬螓首,挺直玉颈,微微挪了挪手中的刀子,以证明自己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可你并不想死!”唐善有心卖弄自己聪慧的头脑,分析道:“只要我不对你动强,你一定不会伤害自己!”涟漪没有回答,因为她看到唐善脸上的表情,他的表情告诉涟漪他不怀好意。唐善的脸上果然带出不怀好意的笑,继续道:“如果我等到你无法伤害到自己的时候再对你用强,你又该怎么办?” “你等不到那个时候!”涟漪的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冷笑着道:“等到天亮,我的夫君就会来迎娶我过门。” 唐善一愣,目光中有傻傻的感觉,讪讪的笑着,“噢”了一声,不再言语。 “你真的可以查出谁要杀许妈妈吗?”不知过了多久,涟漪打破了尴尬的静默。 “当然!”年仅十七岁的唐善嘴角上竟然挂出只有成熟的男人才具备的沧桑之感,“或许我已经找出了几位嫌疑人,只是我还没有去认定。” “谁?”涟漪瞪大明亮的双眸,惊声发问:“那几个人是谁?” 唐善叹息了一声,道:“凤儿!” “凤儿?”涟漪惊愕的眨着眼睛,问:“怎么是她?”眨眼之中,她那双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甚是引人。 “还有!”唐善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许多,道:“丁贺的妻子丁夫人也难逃干系!” “噢!”涟漪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的惊愕之情竟然已经消去。 唐善微微皱眉,道:“或许还有你!” “我?”涟漪的回答带有嘲笑之意,嘴角也微微上翘,带出一丝冷笑,问:“涟漪只是不愿被唐上差玷污了清白之身,难道唐上差便要以谋害许妈妈的罪名诬陷涟漪吗?” “这就是你露出的破绽!”唐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道:“如果你是良家女子,你要抗拒许夫人,抗拒男人,保住你的清白之身,唐善绝不会产生怀疑。可你偏偏是许夫人的女儿,偏偏不该抗拒许夫人,更不该抗拒男人。而今你违犯了这个规矩,唐善自然要产生怀疑!” 涟漪咬着嘴唇,脸色有些难看。 唐善一笑,道:“我曾经警告过许夫人,明天会很危险。但那只是推测,我并没有找到充足的证据。可你刚刚说你的夫君明天会来迎娶你过门,这说明你的婚事根本无需许夫人来为你做主,你自己就可以做出决定。什么样的情况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涟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看来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她的嘴角甚至泛起淡淡的得意的笑,以高傲又带着嘲讽的语调问:“唐上差可以猜猜?” “好!好!那就让我来猜一猜!”唐善眯着眼睛盯着性情大变的涟漪,慢慢站起身,在厅门前来回踱着脚步,道:“我猜包括你在内,‘凤友山庄’内的庄丁、护院、乃至许夫人的那些女儿,怕是多半都已经背叛了许夫人。而明天……”他的心头突然一跳,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的冒了出来,“明天来的人当中一定有你们的帮手,你们先要杀死许夫人,然后会接管‘凤友山庄’。整件事情结束之后,你或许会被你的情郎娶走,或许会获得自由之身,不再受他人摆布。总之,他们一定答应了你什么。”他顿了顿,问:“我猜的怎么样,不会有很大出入吧?” 涟漪道:“保护许妈妈的那些高手又该怎么说?” 唐善道:“八位来自大漠的刀手不是已经被你们除掉了吗?至于其他人,既然你们留下了他们的性命,那就说明你们一定有办法降伏他们。” 涟漪再问:“你呢?” 唐善苦笑道:“我只是个意外!” “佩服!佩服!”涟漪吐大大方方的由床边站起身,夸赞道:“一个跟整件事毫不相干的锦衣卫缇骑校尉,短短的几天时间,又没有得到什么实证,竟能将此事推断得**不离十。你的聪明才智着实要令涟漪刮目相看!”说话间,她摆了个优雅的姿势依偎在床边,刚刚还抵在颈侧的刀子也不紧不慢的旋转在她的手指间。 唐善停止踱步,面向涟漪,道:“还有一件事情,如果你知道了就会对我更加钦佩!” “噢?”涟漪眼波轻送,含笑看来,娇声道:“涟漪洗耳恭听。” 唐善道:“既然你敢承认,就一定不会害怕我说出此事。但事情尚未成功,你却为何不怕呢?” 涟漪的眼神突然变冷,问道:“为何?” “因为你刚刚请来了两个杀手!”唐善叹道:“可惜,你太过高看他们,仅凭他们两个还杀不了我!” “是吗?”随着疑问,旋转在涟漪指间的刀子已经指向了唐善。 这就是信号。 击杀唐善的指令! 两条人影扑出。 蒙面黑衣人。 倭刀! 唐善抬腿跨进厅内,似笑非笑的看着涟漪,看着她手中的刀子。 涟漪已经惊呆,她根本没有看到唐善拔刀,更没有看到唐善出手,可两位黑衣人却已经扑倒在地,自他们身下有股股鲜血涌出。 唐善站在床边,轻轻拿去涟漪手中的刀子,抚摸着略显冰凉的指尖,叹道:“你应该懂一些武功,那样你就不会轻看我,更不会让这两个蠢蛋跑来送死!” 涟漪轻轻咬着嘴唇,略微向着床内倾倒身躯,娇声道:“许妈妈说过,女孩子学武功很危险,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才会任由男人摆布,才会讨得男人的欢心!所以……涟漪不应该学武功!”说话间,她的玉臂已经勾住了唐善的脖颈。 “你身上该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刀子吧?”唐善似乎有些不放心。 “你可以摸摸看?”涟漪扭动着腰肢。 唐善摸了个遍,涟漪的身上的确再没有任何武器。只是她的身躯在唐善的掌下开始变得发烫,樱桃般火红的嘴唇凑在唐善耳边低吟,嘤嘤之声不绝。 唐善暗叹,这样的武器可以战胜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 “没想到!真没想到!我的涟漪竟然肯陪臭男人上床!”一声感叹,将唐善从睡梦中惊醒。 许夫人! 许夫人坐在茶桌旁,手里捏着一只青花茶碗,眼中射出盈盈笑意,向床上看来。 唐善瞥了眼地上的两具蒙面尸体,讪讪一笑,道:“我为她除掉了两个杀手,救了她的命,她为我做些什么应该不算过分吧?” 许夫人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涟漪还在睡梦之中,仍然没有察觉到许夫人的来到。唐善在锦被下偷偷捏了她一把,涟漪醒来,睁眼便看到了许夫人,发出一记轻微而急促的惊叫,抓着锦被挡在胸前,怯怯的道了声:“妈妈!”躲去了唐善的身后。 “涟漪!”许夫人的眼睛有些湿润,盯着手中的茶碗,叹声道:“你个死丫头!自从你说你有情郎,而且保证他一定会来娶你,妈妈可曾再逼迫你做过其它事?” “没……没有!”涟漪颤声回复。 许夫人的眼睛依旧盯着茶碗,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联合外人来对付我?” “没……没有的事!”涟漪急忙辩解,“涟漪怎么会……”“闭嘴!”许夫人厉声呵斥,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千算万算,我没有算到,竟然是你们这群死丫头要造老娘的反!”她喝了一口茶,目光旁斜,“都带进来!” 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被几个虎背熊腰的带刀护院连推带搡的赶了进来,屋内顿时充满了悲悲戚戚,哭哭啼啼的哽咽声。 唐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本该想到的事情。 从厅内的茶桌到房内的这张床还没有超过三丈的距离,许夫人既然可以不声不响的坐到茶桌旁,而又没有惊动他,便说明许夫人的武功绝对不低,起码不会在他之下。 许夫人的目光转向唐善,眼神飘忽不定,感慨道:“唐善!你可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唐善坐起身,笑着回问:“夫人此话怎讲?” 许夫人道:“你究竟是敌是友?” 唐善道:“陈炯不是回答过夫人,在下或许不能成为夫人的朋友,但绝对不会是夫人的敌人。” 许夫人瞥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除非……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善苦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英雄?”许夫人嘲笑一声,挖苦道:“你也配得上‘英雄’两个字?” 唐善嬉皮笑脸的道:“配不配称作‘英雄’,在下倒是不敢与夫人争辩,可夫人的女儿都是不争的美人。美人在怀,想让在下坐怀不乱,在下可做不到!” 许夫人笑道:“这倒是句实话。” 唐善道:“这也就是在下虽然发现了她们的阴谋,可还是替她们隐瞒,没有向夫人告发她们的原因!” 许夫人竟然不怒,点着头道:“很好!” “夫人真是宽宏大量!”唐善感叹着,却在暗暗小心防备。 许夫人丑陋的脸突然板了起来,道:“我需要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一个人的本事越大,说话的价码才能越高!”说话间,她手中的茶碗已经不见。 茶碗悄然无息的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向着唐善的胸口撞去。 第四十二章:盛宴(一) (一) “这笔生意险些蚀了本!” “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五千两!” “我呢?” “一两!” “一两银子?”陆槐苦笑,喃喃自嘲:“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竟然为了一两银子跑去‘凤友山庄’刺杀许夫人!” “我更惨,一两银子也没剩下!” “我算了一下,你好像还剩下四千九百九十九两?” “我为你准备了一身行头,正好四千九百九十九两!” “你花了四千九百九十九两为我准备一身行头?” “不错!” “这钱花得有些冤!” “不冤!只有这样的行头才能骗得过许夫人的眼睛。” “暗号呢?” “鞋!” “鞋?还是鞋?绣花鞋?” “对!绣有一朵九月金蕊菊的绣花鞋。” 陆槐换了件锦袍,这件锦袍原本便价值不菲,可又多了金一针的手艺,现在的价值起码要翻上十倍。他的腰间系着一块玉佩,当然不是他祖传的那一块,而是来自“碧玉斋”,碧玉老人曾经收藏过的一块古玉。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槐已经悠闲的背着双手,等候在路口。当东方的天际现出一线鱼白的时候,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沿路奔驰而来。 赶车的是个大汉,最能引人注意的是他硕大无比的肚子。陆槐估摸自己钻进他的肚子里也不会感觉到拥挤。 马车一路奔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可陆槐却知道它一定会停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马车的车厢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浮雕的凤凰上涂有金粉,正是“凤友山庄”独有的标记。 马车已经驶过,不,只是拉车的四匹马和赶车的大汉经由陆槐面前奔过,车厢门刚巧正对陆槐。 丝毫没有减速的马车就这样一路飞驰着,却又“嘭”的一声定在了陆槐面前。 当然,定在陆槐面前的已是车门。 大汉已经不在驾车的座椅上,而是一手揽着缰绳,一手撑着马车,垂头站在车门边,不卑不亢的道:“请!” 当陆槐听到大汉不带任何感情的“请”字的时候,一阵马嘶刚刚传来。 大汉自然是在向陆槐炫耀他的武功,任何人能够在一瞬间拉住四匹奔驰的快马、止住奔驰的马车,都可以毫不遮掩的进行炫耀。但大汉的表情却是谦卑的,声音之中既没有感情也没有狂傲之气。 陆槐心中暗暗吃惊,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多加小心。可他的脸上绝对没有吃惊的表情,揉了揉被“掌柜”弄的丑陋无比的酒糟鼻,轻轻点头,一抬腿,人已经钻进了车厢。 车厢里坐着一个女人,一个皮肤白得出奇的女人。这个女人不仅白,而且妖艳,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简直可以迷死天下间的男人。 女人的媚眼之中飘荡着柔情,嗲声嗲气的道:“我叫凤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陆槐苦笑,掌柜将他装扮成一个三角眼、酒糟鼻、高颧骨、满脸疙瘩的丑八怪,这位美人却还要对着他撒娇,自然不是看中了他的相貌,而应该是他的银子。 “如果她知道我怀里只有一两银子,她会怎么样?”陆槐这样想着,脸上却是一笑,道:“陈,陈光!” “陈公子?”凤儿已经向着陆槐的肩膀依偎了过来。 陆槐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脚,这个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绣有一朵九月金蕊菊的绣花鞋。 就在他皱眉的时候,凤儿已经靠在他的肩头,语气一变,压低声音道:“我们在喜宴上动手。”陆槐一怔,并不言声,只是静听。凤儿继续道:“当喜宴将要结束的时候我会出现,只要陈夫人见到我,她就一定会发愣,只要她发愣……”她没有多说其余的废话,许夫人发愣的时候自然就是陆槐绝好的出手机会。 陆槐想了想,道:“既然许夫人认得你,你如何在山庄内隐藏自己的行踪?” 凤儿调皮的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凤儿自有办法,不劳陈公子费心!” 陆槐很快便知道了她的办法,她只是藏在车里。不,她连藏也没有藏,只是坐在车厢内等候。 前前后后,“凤友山庄”内的护院来了三批,陆槐乘坐的马车被里里外外检查了三次。但这些人都好似睁眼的瞎子,竟然面对含笑端坐在内车的凤儿视而不见。 陆槐的心底泛起无限感慨,众叛亲离,许夫人必死无疑! 许夫人的女儿无一懂得武功,可许夫人却是一位武林高手。茶碗悄然无息的飞旋着,不带一丝劲风。眼见它已经逼近唐善的胸口,却又突然一跳,转而向涟漪的额头射去。 白驹过隙的刹那,唐善已经在心里权衡过利弊,探手成爪,向着掠过自己,扑向涟漪的茶碗抓去。 涟漪的脸已经被吓得苍白如纸,因为只是眨眼的瞬间,唐善的手突然伸在她的眼前,而在唐善的手中,一只滴溜溜旋转的茶碗正发出尖锐而凄厉的骇人轻响,几欲扑出。 茶碗上传来的阴柔内力深厚而强大,唐善刚刚只是运转“无极大.法”相对,茶碗猛的将他的手指震开。唐善心里大惊,涟漪不懂武功,茶碗如果脱手,涟漪必死无疑。可就在此时,唐善体内的“九转阴阳大.法”立即运转起来,虽然他的手指刚刚被茶碗震得一松,可后继的阴阳两股内力已经接替而上。 “噗”的一声闷响,茶碗在两股内力的挤压下爆裂,化成一滩粉末。 直至此时,涟漪的喉咙里才传出一记短促的惊叫。她怔怔的看着唐善手中四下飞散的茶碗碎末,再又怔怔的看看唐善的脸,惊魂未定的道:“救我!” “如果我没有救你,你现在哪里还有性命?”唐善嘻嘻哈哈的笑着,抖落手中的粉末,转头看向许夫人,暴现一脸戾气,冷声问道:“夫人?我的价码怎么样?” 许夫人脸上泛起惊色,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道:“小兄弟!许氏斗胆妄言,似你这般小小年纪便能修得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功,放眼整个江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 “夫人夸奖!”唐善道:“可夫人还是没有回答在下的问题。” “你……”许夫人似在权衡着利弊,“你当真要保下她的性命?” 唐善咧嘴嘲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道:“废话!” 许夫人脸色微变,似要发怒,可她还是忍了下来,道:“涟漪早已心有所属,即便你救了她的性命,她还是要跟她的情郎离开这里!” 唐善泛起一副无赖的嘴脸,道:“还好!如果她死皮赖脸的缠着我,非要嫁给我不可,刚刚我就不会出手救她!” 涟漪又是一怔,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唐善发呆。 “整理一下,陪我去参加女儿们的喜宴,我要你保护我的安全。”许夫人终于提出了她的要求。 有泪水在涟漪的眼眶中打着转,因为她的姐妹们纷纷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可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姐妹被人押出却又无能为力。 唐善没有什么东西好整理的,所谓“整理一下”不过是许夫人要他穿戴整齐的另一种说法罢了。唐善此时便在穿起他的飞鱼服,迎着涟漪幽怨的目光,微微皱眉,道:“怎么?难道我不该救你?” 涟漪叹了口气,把头转向一旁,道:“既然你的武功这么高,刚刚你就该杀了她!” “杀了她?”唐善笑着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杀了许夫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擒杀她的那张大网早已经张开,如果你可以救下我的那些姐妹,你就可以成为我们的人,我可以保你不死。”涟漪的声音里没有威胁,只有哀求,“如果你不肯,等到这张大网收起的时候,你也将成为网中之鱼!” “你错了!”唐善将绣春刀挂在腰间,道:“网里有很多鱼,你和你的姐妹,包括许夫人,或许你们都将成为网里的鱼。但我不会,而且我或许还会变成收网的人!” 涟漪瞪大了眼睛,惊声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善的脸上露出笑意,道:“如果你真的可以明白我的意思,你就不会变成鱼,或许你也会变成收网的人!” “唐善?”门外有人在呼唤,是陈炯的声音。 唐善已经迈出脚步,却又扭回头,意味深长的道:“这是一张很大的渔网,收网的不会是一个人,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渔人的行列。” 没有人愿意变成网中之鱼,但如何才能加入渔人的行列呢? 唐善没有说明! 陈炯等在门外,徐校陪伴在他的身边。 唐善推门而出,对着二人一笑,道:“二位不想请我吃点什么吗?” 陈炯眉毛一挑,道:“你想吃什么?” 唐善道:“鱼!” 陈炯愣愣的看来,突然“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里有很多鱼,只要你想吃,不怕你吃不到!” 徐校傻傻的看着两人,怔怔的问:“什么……什么鱼?” 陈炯道:“放心!不管你愿不愿意吃鱼,总之你不会变成鱼!” 徐校想笑,可又不敢,呐呐的道:“是!是!不变成鱼!不变成鱼!” 陈炯使了记眼色,徐校识相的退后数步。陈炯撇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悄悄对唐善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善低声回道:“我把凤儿带回‘悦销楼’的时候!” “好眼力!”陈炯夸赞了一声,眼中带出赞许之意,道:“等此事完结,我的小旗由你来做!” 唐善咧嘴一笑,道:“谢了!” 第四十二章:盛宴(二) (二) 许夫人坐在堂上,虽然喜宴摆了十桌,可她的手里却只捏了一杯茶。她的椅子后面站着四个人,唐善、陈炯、徐校和决明道长。 客人还没有到,唐善看向守在堂下的人。四十个挎刀的护院,分作两队,各由钟离克和王辰带领,守在大堂左右。两男两女四位剑客以及四位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中年汉子站在门外,似在候客。 这些人有多少人是鱼?又有多少人是收网的渔夫?唐善突然有了一种小的时候同十三叔一起去小溪里摸鱼的那种感觉,这让他觉得非常有趣,审视的目光也随之向着堂内众人一一扫去。 “夫人?”堂门外站出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壮汉,他说话的声音好似落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唐善一愣,暗道:“许夫人手下怎么还有这等高手?” 十声犹如落雷一般轰响的“夫人”过后,十位挺着大肚子的壮汉已经并成一排,等候在堂门外。 十位壮汉的身后各有一位客人。许夫人轻轻点头,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十位壮汉带领客人鱼行进入。 看到了前来的客人,唐善心下连连感叹。 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这些客人,老、丑、残、痴。 三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四个年过三十,但却生得奇丑无比。 一个瞎了只眼,瞎眼左右还结了疙疙瘩瘩的疤痕。 一个十六七岁模样,虽然相貌还过得去,可嘴角却流着馋涎。 只有一人,二十出头,生得唇红齿白,算得上是位英俊儿郎。 见到这位英俊儿郎,唐善心底暗笑,想来他便是涟漪心仪的情郎。 果然,英俊儿郎的屁股还没有坐到椅子上便急不可待的问:“许夫人?涟漪怎么……”“莫公子!稍安勿躁!”许夫人抬了抬手中的茶杯,打断了他的询问,对一众客人道:“诸位稍候,我这便将三位女儿请出来。” 说是稍候,可许夫人的声音刚落,三位云鬓高耸,身着一袭大红色收腰长裙的美女已经盈盈步出。 高挑的身材,靓丽的容颜,雪白的脖颈,裸露在外的香肩,不胜一握的蛮腰……众人看去,双眼均是一亮。 十张桌子上的十位客人除了三位年过半百的老头之外,其余七人尽皆挺身欲起。 可他们仅仅表露出动作,站在他们椅子后的大汉已经将巨大的手掌按在了他们的肩头。 身为“奇丑无比”的客人之一,陆槐自然也要因为眼中的惊艳之色做出起身之状。当然,身后的大汉也毫不例外的将大手压在了他的肩上。 不起眼的按掌,陆槐肩上却担负起千斤之重。看来赶车的大汉并没有手下留情。 许夫人武功不俗,谁又敢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却有一人,不仅受下了加在肩头的千斤之力,而且还撞开了大汉的手掌,跳了起来。 竟是那位十六七岁,嘴角流着馋涎的痴儿。 “我……我……我要她!”痴儿的手指指向了三位美女正中的一位——涟漪! 许夫人笑了起来,道:“桑少爷!我嫁女儿的规矩是要看谁的彩礼多,底金一万,价高者得。” “十……十万!”桑少爷从袖口里捏出一张银票,轻轻一抖手腕,这张银票向着许夫人飞去,看那去势竟然不比一只飞镖逊色。 人不可貌相,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而且还有些痴傻的桑少爷竟然修得了一身上流的内功。 桑少爷露了这一手,许夫人已经变色,可她却没有动。 眼见银票已经飞抵她的面前,陈炯突然窜出,张手将银票接下,随即递在她的面前。 “好功夫!”唐善暗赞了一声,陈炯的功夫竟也不俗,看来他要重新看待这位锦衣卫小旗了。 许夫人在银票上扫过一眼,用下巴挑了挑莫公子,道:“莫公子,桑少爷看上了你的这位小情人,你怎么说?” 莫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咬了咬牙,道:“五万一千两!” “恩?”随着数声质疑,众人纷纷看来。 桑少爷吸了吸嘴角的馋涎,扭头看来,道:“我出十万……你出五万……我傻还是你傻?” 唐善偷笑,“这位桑少爷或许真傻,但他在钱财方面绝对没有痴傻的毛病!” 只见许夫人笑呵呵的解释道:“桑少爷莫急,莫公子与我家涟漪乃是两情相悦,念在有情人的份上,我已经答应……少收他的一半彩礼!”她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少收一半彩礼”对她来说很是肉疼。 “那……那……那……”桑少爷似乎泛起了痴傻的毛病,接连说了七八个“那”,才道:“那我出二十万两!”抖腕之间,又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向着许夫人射去。 陈炯再又接去银票,看过之后对许夫人轻轻点头,许夫人的目光则再次转向莫公子。 莫公子有些为难,显然他兜里的银子远不及桑少爷。正在为难之间,就见涟漪偷偷的对着他连眨了三下眼。 这是二人事先的约定,只要涟漪连眨三下眼皮,他就要放弃。 涟漪自然有着她的打算,许夫人已经网中鱼虾,情郎大可不必枉费钱财。 可莫公子竟然没有守约,再又咬了咬牙,道:“十万一千两!” “呵!”许夫人笑出了声,道:“莫公子怕是把家里的祖宅都押上了吧?”她再又叹息一声,“唉!莫温呀莫温你可真是天下难得的情种!可惜,你的涟漪昨天夜里刚刚破了身!” 涟漪闻声一晃,险些跌倒。 唐善一愣,不知许夫人为何要道破此事。 莫温一声厉叫,手指涟漪,喝问道:“涟漪,许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涟漪低头垂泪,无声哽咽。 “破了?什么破了?”痴痴傻傻的桑少爷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道:“涟漪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桑少爷可否还愿意加价?” “加……当然加。”桑少爷抬手又是十万两。 涟漪抬起了螓首,那张梨花带雨的娇容转来,盈着泪水的双眼在莫温与桑少爷间轮回。 许夫人面无表情的看去,道:“莫公子呢?” 莫温从牙缝里龇出两个字——贱人! 涟漪的娇躯禁不住颤抖起来,双眼爆出惊色,既而那双美目又变得有如死鱼一般灰暗无光。 “好!”许夫人的脸上挂出冷笑,道:“桑久,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凤友山庄的新姑爷了。” “慢!”一个黑瘦的半百老头抬起来手,“我出一百万两!” “一百万?”许夫人的瞳孔瞬时放大。 突然的变故,所有人都是一呆。 陆槐暗叹,若是他距离许夫人再近些,此时正是出手的绝佳时机。 这当然是绝佳的刺杀时机,陆槐不能出手,有人却不肯错过。 刀光一闪,绣春刀已经无声拔出,向着许夫人的脖颈砍落。 陈炯! 许夫人背对着陈炯,又是愣神的刹那,加之骤起的杀机,怎能防备? 却听一声叹息,“陈炯!” 许夫人的叹息竟然跟陈炯的刀光同时出现。 一声铮响,又是一柄绣春刀,平拍在许夫人的肩头,解去了陈炯要命的一刀。 陈炯的脸阴沉的骇人,压低了声音怒吼,“徐校?”怒吼的同时,他飞身退出三丈。 徐校可以后发先至,替许夫人解去致命的一刀,他的身手似乎还在陈炯之上。 “陈炯?”徐校奸笑一声,道:“现在你总知道北镇抚司为什么没有给你增派人手了吧?” “明白!好手段!”陈炯连连点头,却道:“可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我?”徐校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会死?” “会!”徐校已经听不到这个字,因为决明道长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手中的剑同时刺穿了他的后脑。 早在陈炯出刀的时候,唐善便已经退身丈外,静观其变。可得见决明道长偷手杀了徐校,他还是微微一怔。但他对许夫人却不能不道上一声佩服,就在徐校刚刚为她解围之后,她已经握着茶杯荡出,向着堂门口逃窜而去。否则决明道长此时的便不会洞穿徐校的脑袋,他的剑一定会向着许夫人刺去。 许夫人只荡出三丈,堂内堂外却已经乱作一团。 出价一百万,又黑又瘦的半百老头一记回肘击碎了身后大汉的喉咙。 分由钟离克和王辰带领四十个挎刀的护院早已利刃出鞘,可竟有大半将刀锋迎向了许夫人。站在门外的两男两女四位剑客以及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四位中年汉子也已经闯进了门来。眨眼之间,那些还没搞清楚情况,懵懵懂懂的护院便糊里糊涂的死在他们的手下。 许夫人定身堂内正中,眼见整间屋子里差不多都是准备取她性命的敌人,惊恐之中,她转头瞥了瞥站在十张桌子后的九条大汉,再又偷偷的向着唐善扫去一眼。 九条大汉没有动,因为他们没有接到许夫人的命令,而且他们各自所负责的客人也没有动。 许夫人不敢下令,虽然现在她手里还有九条大汉,可谁又能保证这九条大汉之中不会有人向她突下杀手。 敌我不明,最难决断。 尚若都是敌人,事情反倒好办了。 因为她早已在房梁之上布下了二十名忠心不二的死士。 这些死士的武功她是知道的,每一个人的武功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她现在只需辨明敌我,随后便可一网打尽。 “杀!”一声暴喝,陆槐身后的大汉冲出,裹携着千斤之力的两只巨大的拳头向着许夫人的脑袋砸去。 许夫人眉梢一挑,手中的茶杯已经不见。 大汉的双眼突然如同金鱼般猛的鼓了起来,一只茶杯悄无声息的嵌入了他的胸口。 大汉踉跄了两步,终于扑倒在许夫人的脚下。 唐善暗骂了一声,“傻逼!” 第四十三章:最后的一击 眼见大汉冒然出击,身死当地,骂其“傻逼”的绝对不止唐善一人。仅看一记回肘便解决掉身后大汉的黑瘦老头脸上的表情,他的心中也是如此想法。 黑瘦老头倒也沉稳,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向着许夫人看去。 许夫人更是沉得住气,犀利的目光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状况。她不仅要辨明敌我,还要等待真正的敌首出现。 是的,敌首尚未出现,即便她将四周环视的敌人一举歼灭,却也只是逃过一劫,并不能消除后患。 解决掉敌人的首脑才是一劳永逸的上上之选。 面对决明道长的突然反水,陈炯也是一愣,继而轻轻点头,算是对这位伙伴的认同。 看过决明道长绝杀的一剑,唐善脸上的表情先是成思索状,此时“噗”的一笑,神神秘秘的道:“兔子是黑色的!”这本是他七年前与左忆山分手时留下的相认暗号,此时竟然对着决明道长道来,难不成决明道长竟是左忆山所扮? 决明道长闻声一愣,怔怔的看了唐善好一阵,惊讶的道:“你……你是……虎子?” 一声“虎子”,他是身份已经暴露无疑。 唐善的目光飞快的在三位美女的身上扫过,包括涟漪在内,三位美女早已被突起的血腥杀戮吓得花容失色。 “没有!没有元香!元香的容貌可以改变,但她的身材和体型绝对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唐善在心里暗暗思索着,为首之人的身影在许夫人的脑海里还是一片漆黑,可在他心里却逐渐变得清晰。 左忆山是谁的属下?七年前的元香,今日的月瑶! 影子门! 看清了一切的唐善禁不住发笑,“原来是影子门要吞并凤友山庄!”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所见过的女子模样,希望可以从中找出月瑶的蛛丝马迹。 “动手!”下令的竟然是左忆山。 最先出手的竟然是……站在客人身后的大汉。 许夫人的心痛得几乎滴血,真金白银喂养出来的得力属下竟有九成变成了她的敌人。 “唉……”许夫人只有无奈的叹息。 而在叹息之间,九条大汉已经围成半圆,向她扑来。 就在此时,大堂的房梁上突然传来机括弹射的爆响。二十只半尺多长的黑色小箭分别射入九条大汉的要害。 大汉距离许夫人尚有一丈,中箭倒地,立死无救。看来这些黑色的小箭上还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眼见惊变,堂内众人纷纷抬头向房梁上看去。 唐善却只是注视着许夫人的手,她的手中已经偷偷捏出了八只手指般大小的窄镖。 年过半百的黑瘦老头终于出手,一记飞脚,踢起身前的木桌,向着许夫人劈头盖脸的砸去。 两男两女四位剑客、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四位中年汉子以及看守钟离克、王辰的挎刀护院纷纷冲上。 许夫人的死士终于现身,二十条精悍的青年人,手握一丈长钢索链子镖,经由梁上跃下,迎向众人。 木桌已经砸来,许夫人飞起一脚,“嘭”的一声,木桌爆裂开去。而在木桌爆裂的同时,许夫人手中的八只刚镖也已经脱手射出。 黑瘦老头适才的一记飞脚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攻击而进行准备,木桌爆裂正是他发动进攻的大好良机。随着木桌的爆裂,他的一双手爪已经攻出。只可惜,迎向他手掌的却是许夫人的八只刚镖。 如果刚才因为莽撞而被许夫人的茶杯一击毙命的大汉没有死,此刻恐怕也应该跳起来回他一句“傻逼”。 偷袭变成被袭,黑瘦老头此刻也的确傻了眼。 好在一刀一剑斜里杀出,但听叮叮当当一阵爆响,八只刚镖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为黑瘦老头解去索命的危机。 使剑的是左忆山! 出刀的是陈炯! 许夫人应对一刀一剑外加一副手爪,可她却浑然不惧,攻防之间似乎还略占优势。 二十名死士都是一流的高手,刚刚几个照面,那些挎刀的护院已经惨死在他们的链子镖下。两男两女四位剑客连同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四位中年汉子一下子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们每个人都要分担两到三名死士,暂时虽然可以拼死顽抗,但情形却已岌岌可危。 陆槐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场上的杀战,多年的苦修已经为他练就了一身坚韧的耐力。但只要代表着暗杀信号的绣花鞋一旦出现,他一定会发起猝不及防的惊鸿一击。扣在他掌心内的这只薄薄的、韧性极佳而又锋利无比的小刀片会毫不留情的割开许夫人的咽喉。 堂外渐渐响起杀喊声…… 整个凤友山庄都已经乱成一团…… 许夫人略有分神,她完全可以想象,看似自己已经控制了大局,而敌人的首脑却已经在山庄内开始清场,真正掌控大局的还是敌人! 唐善也可以想象,堂外杀战的主力应该是影子门的门下弟子。 元香呢?也就是月瑶,昔日影子门的门主,七年未见的老朋友,今日会不会出现? “莫温?桑少爷?帮忙!”许夫人突然对着刚刚竞争涟漪的两位客人发出请求,“谁杀的敌人多,涟漪就是谁的。” 面对许夫人求助的目光,莫温微微一动,可他再又看到涟漪,脸上顿时泛起厌恶之情,复又坐定,把头转去一旁,对许夫人的呼唤置若罔闻。 “我……”痴傻的桑少爷已经蹦了起来,“我杀!”随着傻叫之声,他已经拍出一掌。 来掌正对黑瘦老头的后心,老头已然警觉,反手成掌迎对。 桑少爷的去势虽急,可拍出的一掌却显得有气无力,像是青楼里的姑娘在打情骂俏。 两掌相接,悄无声息,但黑瘦老头却似中了邪一般,脸上一僵,缓缓的瘫倒了下去。 他瘫倒下去便再也没能起来,竟然在悄然间魂归故里。 这是一件惊悚可怖的事情,毫无表现,看似无力的一掌竟然轻轻松松夺去了黑瘦老头的性命。冷眼旁观的唐善,等待暗杀指令的陆槐都为之动容。 “噬魂术?”左忆山只觉得头皮发炸,鬼叫一声,远远避开。 陆槐一愣,难道痴傻的桑少爷所修炼的武功竟是传说中道家流派旁门邪教视为至宝的“噬魂真经”不成? 陈炯显然也听说过“噬魂术”,三字入耳,脸上尽是惊容,反手攻出三刀,急退。 许夫人却是狂喜,“杀!杀!杀!桑九,杀光我的敌人,保护你的美人。” “不要!”躲在角落里的涟漪发出凄厉的叫声,“他们是来救我的,你不能杀他们。” 桑九刚欲对左忆山、陈炯冲上,木然止步,傻傻看向许夫人与涟漪。 许夫人吼叫道:“他们若是杀了我,涟漪便是自由之身。我的涟漪貌美如花,如何肯嫁给你这个傻子。只有杀了我的敌人,我才可以替你做主,把我的涟漪许配给你。” 桑九的脸色沉了下来,阴声道:“你才是傻子。” 许夫人怎知道一声“傻子”便得罪这位九爷,急忙改口,“好好好,许妈妈是傻子,可你要不要帮许妈妈,要不要你的美人?” “要!”桑九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向着左忆山、陈炯大步踏上。 “不!”涟漪发出绝望的嘶嚎。 左忆山与陈炯将兵刃护在身前,连连后退。 许夫人冷笑一声,转身加入他的死士,与之共同应对本已是岌岌可危的两男两女四位剑客连同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四位中年汉子。 “唐善兄弟?”陈炯向唐善投来求助的目光。 唐善一笑,掠身之间已然挡在左忆山、陈炯二人身前。 左忆山一愣,唐善小时候乃是绝顶聪明,如今成人怎么变成了世间第一号蠢蛋? 世上只要听说过“噬魂真经”的人绝对不会同身怀“噬魂术”这门独特功法的邪恶之人发生冲突。因为世间的武功,不管是内功还是外功所修炼的仅仅囊括在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之内,而“噬魂真经”所修炼的功法却是神魂,利用神魂之力侵入对方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之间的空隙。 彼之能攻,而我无防。谁会进行这样的较量? 如果唐善知道桑九所修炼的功法竟然有如此独特之处,那他还敢站在人前迎战吗? 可惜,唐善对“噬魂真经”与“噬魂术”一无所知!他还以为桑九所修炼的不过是阴柔一类的内功心法,他有“九转阴阳”护身,自然没把眼前这位年纪相仿的痴傻少年放在眼里。 桑九已经来到,脸上依旧挂着残忍的笑,看似无力的手掌向着唐善拍来。 唐善也在笑,信心十足的狂笑。可看在左忆山与陈炯的眼里,他的狂笑只能被看作是无知的傻笑。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如果被先前死去的大汉与黑瘦老头被称作“傻逼”,那他们此刻真该死而复活,大叫一声,“我们不是傻逼,见了‘噬魂术’还不逃命,你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逼。” 左忆山与陈炯倒是非常希望唐善这样的傻逼出现,他们的刀剑已经准备激发,就在唐善同桑九对过此掌之后,他们便会发动攻击,冒险一试。 唐善多少还有些自知之明,暗地里运转的不是“无极大.法”而是“九转阴阳”,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功,所以只是暗暗聚集起三层内力。 以他的想法,三层的“九转阴阳”足以将桑九逼退或是震伤。 桑九不过痴傻的少年,一掌力毙黑瘦老头,吓退左忆山和陈炯,这等修为已经足可以称之为惊世骇俗了。在他身后必定还有强大的师门或是家族势力,若是聚集五层内力将其击杀,恐怕会后患无穷。 死到临头的唐善竟然还在做他的春秋美梦! 两只手掌已然相接,桑九的表情很是奇怪,像顽皮的孩童一般眨着眼睛,茫然看着唐善。 唐善也是一脸茫然,对方的手掌上根本没有丝毫内力传来。但似乎有一股冰冰凉的寒泉沿着一道诡异的路径直接贯入了他的丹田之内,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种甘甜的感觉。 左忆山和陈炯也在发怔,因为身前两人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比拼内力,倒像是在击掌庆祝。 应该击掌庆祝的是许夫人,有了她的加入,两男两女四位剑客连同赤膊带着牛皮护腕的四位中年汉子尽被除去。虽然她也因此损失了七名死士,可毕竟堂内的大局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在此时,一个靓丽的身影款款进入堂门,一声娇柔的呼唤,“许妈妈!” 凤儿终于出现! 陆槐眼中所看到的不是凤儿,而是她脚上的绣花鞋,绣有九月金蕊菊的绣花鞋。 “凤儿?你怎么……”许夫人一愣,凤儿也是一愣。因为许夫人的话仅仅说到一半,突然并起手指点向她的心口。 凤儿的脸上溅到了些许血滴,而许夫人的指下却是血如泉涌。 许夫人的一指已然洞穿了凤儿的心脏,可得到信号的陆槐却以迅雷之势割断了她的咽喉。 第四十四章:傻子佳人 “九爷!强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强人所难,还要为之拼命!”一段嘤嘤细语飘进了堂来。 唐善咧嘴一笑,暗道:“来了,老朋友!” 陆槐还在发愣,因为他没有想到,刺杀许夫人的暗号不仅仅是绣有九月金蕊菊的绣花鞋,还有凤儿的性命。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发愣,许夫人虽然已经死在他的小刀下,可还有十三名死士。 十三把精钢打造的链子镖向着他周身大穴射来。 这些都是死穴,只要任中其一,陆槐都将命丧当场。 “住手!”月瑶带着她那张娇柔婉丽的脸孔,用清馨花语一般的声音道:“每人一万两白银,山庄内的姑娘任选其一。如果你们愿意,你们今后就是影子门的人,如果你们不愿意,你们就去死。”她高挽着秀发,披着件紫色绣花的斗篷,目不旁视,大摇大摆的行向堂上。 早在她吐出“住手”二字的时候,十八把闪烁着灿灿金光的金刀已经先行来到,替陆槐解去了十三把链子镖的围杀之难。 陆槐心怀感激,看向身旁的大汉——天涯! 即便是同归于尽,陆槐也必须刺出适才的一刀,因为他是杀手。接到指令必须出手,这是一个杀手必须遵守的规矩。 如果不是天涯及时赶到,陆槐此刻绝难活命。当年不过是滴水之恩,可天涯却两次相救为报,陆槐又怎能不心怀感激。 但天涯却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即便他向陆槐看来,此时的陆槐已经被“掌柜”弄得面目全非,天涯自然认不出他的真容。 桑九已经收回了手掌,怔怔的看着唐善,再又泛起了傻,“你练……武功……好,什么?” 唐善竟然能听得明白,知道他的意思是“你练得什么样的好武功”。 陈炯神色凝重,喃喃自语,“九转阴阳大.法!”被他一举看破自己的内功心法,唐善自然一惊,可却又不好相问,只得另寻良机再行问个明白。 左忆山并没有留意陈炯的话语,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痴痴的道:“不可能!只有内功修炼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绝顶境界才能达到金刚不坏之身,可以百邪不侵,与这‘噬魂术’相抗。你小子年方几何,怎么可能达到如此高的修为?” 月瑶已经来到,凤眼微微一挑,抿嘴笑道:“唐善,七年未见,没想到你竟然修炼了一身神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她口中连称“可喜可贺”,但眼角却微微闪过一丝嫉妒与幽怨之色。 唐善假笑着道:“怎么,又当上影子门的门主了?”他特意将“又”字说得重些,有心挑战月瑶紧绷的神经。 果然,月瑶脸色一变,可她却又不好发作,只有压低声音警告道:“小心说话!” 挑战了月瑶的神经底线,月瑶竟然还没有翻脸。唐善心中已明,自己的确成为了渔夫。在这场影子门吞并凤友山庄的杀战之中,他应该可以分一杯羹。 左忆山终于恢复正常,叹息道:“真没想到,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们请来的高手差不多全都战死了!” “酬劳照付。”月瑶坐在了许夫人刚刚做过的大椅上,“死了的人每位追加三千两抚恤的银子!”她对堂下剩余的七位客人嫣然一笑,道:“诸位,我们继续。” 一个年过半百的鹰钩鼻老头似是不满,“哼”了一声,道:“根据我们先前的约定,老夫此次可以不花银子。怎么,吞并了凤友山庄,影子门就想反悔不成?” “前辈说得是哪里话!”月瑶的脸上带出一副坦诚的模样,“影子门的声誉要比奴家的性命还要重要,奴家怎敢食言!”她突地一笑,道:“奴家已经把许夫人的女儿都请了来,只要诸位看中,立即就可以带走。” 莫温红着脸发问,“我也可以带走一位?” “当然!”月瑶笑盈盈的道:“凤友山庄重新开张,您也是第一批客人中的一员,待遇自然应该等同。” 莫温厚着脸皮道:“可若是几位客人同时看中了一人又该怎么算?” 月瑶道:“放心!奴家已经把她们分成了九队,诸位先行分出次序,每人只在一队之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女子,自然不会发生争抢之事。” “好!我先挑。”莫温的脸皮着实够厚。 涟漪的脸却刷的变白,她的心底刚刚泛起希望,希望情郎口中的争抢之人乃是自己,可没想到情郎却要另觅新欢。 “我不要……”桑九跳到了月瑶面前。 月瑶脸色微变,可还是保持了镇定,凝神发问:“九爷的意思是?” 桑九一指涟漪,“不选别人,我就要她。” “这……”月瑶犯了难,“涟漪小姐刚刚为我影子门立下了大功,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我要还给她自由之身。九爷选她,岂不是为难奴家?”她沉吟片刻,对左忆山递去一个眼神,道:“九爷,奴家为涟漪小姐出资十万两白银赎身,您再另选她人,您看这样好不好?” 左忆山步出,手捧四十万两银票奉上。 岂料桑九一掌将四十万两银票拍落在地,冷声道:“不好!” 月瑶杏目微睁,严声威胁道:“桑九,影子门的势力你想必听说过。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山庄,我劝你还是不要任性胡为的好。” “我就要她。”桑九泛起混来,“你不许……我跟你拼命。” “跟我拼命?”月瑶的脸上满是冷笑,“你拼得过我吗?” 天涯已经走来,他的手握在金刀的刀柄上,站在桑九的身后,随时准备出刀。 桑九不仅有些痴傻,看起来还是一根筋,怒声道:“拼得过你我就拼,拼不过你我就死,没什么大不了。” 左忆山闻声动容,凑在月瑶耳边,低声细语。 月瑶紧锁眉梢,看来她即便若得起桑九怕也惹不起桑九的师门或是家族。一声叹息,她扭过头去,看向涟漪。 “我嫁!”涟漪咬着嘴唇走来,“不管是第几房小妾,哪怕是情人也好。他可以舍弃四十万两银子,一定会对我好的,我认了!”说着话,她的眼睛撇向了莫温,目光如火,喷射着愤恨。 桑九咧嘴笑了起来,拉住涟漪的柔荑,兴奋的道:“没有别的女人,你就是我老婆。” 涟漪一怔,没想到桑九竟然要娶她为妻。 月瑶面带苦笑,道:“涟漪,难为你了!”再又对左忆山轻轻点头,“九爷的三十万两银子如数奉还,我再为你们献上十万两贺礼,聊表心意!” 左忆山再次捧起四十万两银票,毕恭毕敬的奉上。桑九却是理都不理,拉着涟漪便去。 眼见此景,堂内众人尽皆动容。涟漪嫁给桑九或许真的可以幸福一生。 只有唐善面带惭色! 可他又是一笑,暗自安慰自己:“如果不是昨夜睡了她,她又怎么能看清莫温这个人。如此说来,我还是救了她!” 呸……!这小子龌龊无耻的也够可以了! 桑九刚刚带着涟漪离去,堂内便开始上演起群芳争艳的好戏。七次挑选完毕,所有的客人都带着自己心仪的女子离开了山庄。 第八队女子进入,陆槐却没有挑选。 月瑶疑问:“凤友山庄美女如云,难道没有阁下心仪的女子?” “我不是客人,我是杀手。”陆槐如实相告。 “我当然知道你是杀手,可在我眼里你同样也是凤友山庄的客人。阁下不必介意,尽管挑选便是。”月瑶倒也大方。 “不!”陆槐摇头,“这不符合规矩。” 月瑶一愣,“规矩?什么规矩?” “杀手的规矩。”陆槐扭头便去。 “等等!”月瑶急唤一声,道:“你很守规矩,我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引荐你进入杀手堂。” “不必,我有自己的掌柜。”陆槐头也未回,大步离去。 直到陆槐出了堂门,月瑶的目光才转到天涯身上,“我喜欢这个人,查。” “是!”天涯毕恭毕敬的回复。 陈炯终于可以站出讨赏,“我的事情怎么说?” 月瑶笑成了一朵花,“奴家答应锦衣卫的事情怎敢怠慢!放心好了,就在奴家迈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你选中的四个人,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酬劳,奴家已经派人送去了你的‘悦销楼’。” “很好!”陈炯轻轻顿首,扫了眼唐善,道:“走!” “诶!”唐善应了一声,经由月瑶身旁行过,偷偷留下一句话,“老太婆,七年了,怎么还没有把杀手堂搞定?” 月瑶挑起嘴角泛出一记冷笑,对着唐善的背影道:“江湖险恶莫深蹚,升官发财才是正道!” “不通!不通!”唐善摇头晃脑步出堂门,等他随同陈炯跨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低声嘀咕了一句,“终究不是中国人,怪不得她!” 陈炯感叹道:“她说得不错,江湖险恶,江湖事还是少管为妙!” 出了山庄大门,左右再无他人,唐善迫不及待发问:“陈大哥,我刚刚不过同那个傻子对了一掌,你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我修炼的内功是‘九转阴阳大.法’?” 此事重提,陈炯自然想起了桑九的“噬魂术”,面色一紧,道:“当年宫里挑选了几百个宫女和太监修炼‘九转阴阳大.法’,为的就是对付修炼‘噬魂真经’的妖人。既然桑九所使乃是‘噬魂术’,你唯有修炼‘九转阴阳大.法’才能与之相对。怎么,难不成我还猜错了不成?” “原来他用的是反推之法,这才推断出了我修炼的内功!”唐善只有苦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陈炯挖苦道:“你知道刚刚有多么凶险?如果不是你修了‘九转阴阳’,如果那小子的‘噬魂真经’修到了第三层,我们这些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噢?”唐善产生了兴趣,“这个‘噬魂真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武功?” 第四十五章:故人之请 陈炯的眼睛瞪得铜圆,惊声道:“怎么?你连‘噬魂真经’都没有听说过?” 唐善傻傻的点头,傻傻的笑,“的确没有听说过,所以才请陈大哥指教!” “我靠!”陈炯骂了一声,疑问道:“那你小子为什么修炼‘九转阴阳大.法’?” 唐善搪塞道:“我修炼‘九转阴阳’自然由我的原因,你先说说‘噬魂真经’。” “好吧!”陈炯叹了一声,道:“天下道观三千六百家,各家有各家的法门,御女、飞升、炼丹、长生、符咒之类不胜例举。那‘噬魂真经’原本不是道家旁门邪派自有,其他道观之中起码存有三部。当年天山老妖祸乱江湖,九剑真人便曾聚集一千八百名道家弟子修炼‘噬魂真经’,想要以邪制妖,攻其不能。不想一千八百弟子竟然全部殉道,没有一人可以修炼此功。九剑真人一怒之下联合天下道教将‘噬魂真经’打入异端邪派之流,严令存有此经之观立即销毁,以免涂炭生灵……”他将有关“噬魂真经”的事情一一讲来,最后再道:“‘噬魂真经’的功法只是传说而已,从不曾听闻有谁修成此功。桑九竟能修得‘噬魂术’,看来大内早早备有‘九转阴阳大.法’相对乃是万全之策。” 唐善只是静听,并不插言。等陈炯讲完,他又再陷入沉思,一路再无闲话。 悦销楼,客房。 厅内桌上的酒菜未动,唐善手撑着下巴傻傻的发呆,像是还未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所想的是“九转阴阳大.法”使得数百宫女、太监死的死、残的残,“噬魂真经”竟然令一千八百名道家弟子全部殉道,那么“御剑录”呢……? 他时刻想着进宫,所为当然不是保护霞儿,而是“御剑录”。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这是多么玄妙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越是高深莫测的武学,修炼的危险也就越大。再玄妙的事情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唐善有些犹豫,心里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荧光一闪,来自窗外,有流星飞逝,竟已是深夜。 唐善醒过神来,“御剑录还是没影的事,可自己却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忧伤发愁!”想及此处,他苦笑不已,暗暗摇头。 “噗”一点黑影透窗而入,想着唐善射来。 唐善不知何物,不敢去接,掠身飘开,定睛看去。但见噼啪有声,黑影在地面上弹跳数下停止了下来,却是一粒石子。 既是石子,投射之人必无恶意。唐善也不声张,凑在窗旁,沉声发问:“什么人?” “故人!”窗下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唐善一愣,他本以为来人可能是陈珪、方琳,或许是姚震,受了霞儿之托前来寻他。 哪怕是左忆山前来询问唐善因何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也有可能。 但这个人的声音却令他既感到陌生而又似曾相识,什么人? 从来声判断,这个人他一定认得,可他偏偏一时间无法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因为唐善具有过目不忘之能,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对方的声音、容貌也会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现在这样的怪事偏偏就出现了! 唐善对于这样的怪事感到很是愕然,可他的愕然仅仅持续了片刻,一个人的身影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他微微一笑,低声道:“陆槐,陆大哥?” 窗外,楼下。 乔装易容的陆槐也是一脸愕然。 六年苦修,他所隐藏的不仅是自己的武功,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清爽欢快。一声“故人”,六年未见的唐善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他认出,自然要令他惊异不已。 “咯吱”一声轻响,唐善已经推窗飘出,落在了陆槐对面。 “咦?”唐善轻声惊叫,再又认出陆槐便是一举杀掉许夫人的杀手。 陆槐苦笑一声,将一颗乳白色的易容丹在掌中拍碎,双手在脸上一通揉.搓,随即恢复了真容。 唐善突然苦下脸来,掉头便走。 “喂?”陆槐急忙跟上,“唐贤弟,这是为何?” 唐善苦着脸道:“杀手这种职业自然是隐藏得越深越安全,可你不以真容相见,故意让我知道你就是杀死许夫人的杀手,你一定……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吧?”此话刚一出口,他便已经后悔。 陆槐讪讪一笑,“不错!陆大哥确实有事相求!” 唐善暗叹一声,但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陆槐的表情有些尴尬,问:“怎么,唐贤弟有难处?” “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唐善只是客套而已,心中却道:“危险的事千万别找我,我刚获得自由没几天,正活得潇洒畅快,我可不想招惹麻烦事。” 陆槐当然看出唐善并不是实心相助,毕竟只是数面之缘,没有什么交情,唐善推脱也在情理之中。但他还是提出了不情之请,“我想请贤弟帮忙查一个人。” 唐善傻笑了一声,道:“陆大哥,您真是抬举我,我不过是锦衣卫里边一个小小的校尉,怎么帮你查人?” “那……”陆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算了!是陆大哥来的冒昧,打扰!” “诶?”唐善不忍见他脸上英雄落难般的无奈,追问了一句,“你想查什么人?” “女人!”陆槐本已转身欲走,闻声再又转回。 “女人?”唐善眼睛一亮,“叫什么名字?” “露露!” “好!我尽力帮你查查看。”一听是女人,唐善满口应下。 陆槐的脸上泛起苦笑,“我也是看到贤弟穿了这身飞鱼服,想借助锦衣卫的能力获取一些消息。有些事情……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可我偏偏想不明白,所以才会烦劳贤弟!” 唐善用手指掸了掸自己的飞鱼服,一副很牛.逼的模样,道:“陆大哥不必客气,具体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先讲给我听听。” 陆槐也不隐瞒,将自己与露露的事情一一讲来。 “阴谋!这是翠玉赌坊的阴谋!”唐善听完翠玉赌坊的东家同露露偷情的这一段后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陆槐一愣,问:“此话怎讲?” 唐善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江湖上有一种技法,一个人躲在屋里可以发出七八个人撒泼骂街,还带上猫叫、狗吠的声音,你信不信?” “口技?”陆槐瞪圆了眼睛。 “噢!”唐善有些脸红,刚刚还自以为见多识广,没想到陆槐竟然也知道这门技法。 “不错!”陆槐的脸上露出微笑,“不管是不是有人搞鬼,我应该找到露露,当面问过才是!” 唐善似乎有意泼陆槐的冷水,提醒道:“小心!你的露露可是翠玉赌坊的摇钱树,小心翠玉赌坊的东家杀人灭口!” 陆槐心中一凛,“我会小心,去见露露的时候尽量不被旁人发觉。” “我想你应该可以做到!”唐善撇了撇嘴,似有不服,“你跟着我找到了悦销楼,我不是也没能察觉!” 陆槐道:“杀手的追踪和偷袭自成一法,贤弟没能察觉也在情理之中,可翠玉赌坊……我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唐善对翠玉赌坊的买卖很感性趣,道:“关于露露和翠玉赌坊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查一查,如果有消息怎么联系?” 陆槐一笑,“翠玉赌坊就是发送消息和接收消息的好地方。” 唐善眼睛一亮,道:“好!” 陆槐离去,唐善看着他的背影,重新审视这位昔日神剑山庄的二庄主。慢慢的,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因为他已经看出陆槐的功力和修为远不如他深厚。 “老弟?看什么呢?”陆槐离去不久,陈炯找了过来,“我刚刚去了你房间,酒菜都没动。” 唐善当然不能透露陆槐之事,抬头看了看夜空的繁星,一副出来呼吸下清馨空气的模样,道:“陈大哥,找我有事?” 陈炯喜形于色,凑上前来,偷偷的道:“好事!” 唐善也是一喜,道:“该不是我的小旗有着落了吧?” 陈炯摇了摇头,“不是小旗,而是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唐善反问了一声,暗道:“这是什么职位?” 陈炯神情严肃,正色道:“大汉将军可是锦衣卫中最重要的一职,不仅要负责殿中侍驾,还要负责传递圣旨,同时又是大内的侍卫。锦衣卫有官校六万,可大汉将军却仅有五千人。”他轻轻的拍了拍唐善的肩膀,“要不是你此次立下大功,即便是大哥想帮你恐怕也无力把你推到现在这个位置!” “讨人情?小爷还不知道大汉将军是个什么鸟官,你倒是先来向小爷讨要起人情来了?”唐善心中暗暗咒骂着,脸上却捧着笑容,道:“陈大哥此次升到什么位置?”看到陈炯刚刚喜形于色的模样,他已经知道陈炯定是讨得了天大的好处,此时问来,正是讨他的欢喜。 果然,陈炯再又喜笑颜开,道:“御前带刀侍卫!” “啊?”唐善叹声出口,不服气的道:“怎么才是个侍卫?” 陈炯先是一愣,而后噗笑出口,道:“我的傻老弟,锦衣卫千户才是从四品,可这御前带刀侍卫却是正四品。大哥我这个小旗由从七品的副提举一跃升任到正四品,足足提升了三级半,你却说‘怎么还是个侍卫’?” “啊?”唐善再又感叹,“乖乖!你现在比锦衣卫千户还要高出半级来?” 陈炯傲然一笑,卖弄道:“让我来为你历数一下我们锦衣卫的官职品级吧!像你这样的锦衣卫校尉是正八品。向上是正副提举,正副七品。百户、五百户,从六、正六品。仪卫副、仪卫正,从五品、正五品。千户从四品,御前带刀侍卫正四品。再往上是正副留守指挥同知卫、五千户、副留守都督指挥使、正留守都督指挥使、禁军副都督,最后便是锦衣卫万户!” 唐善听来听去也没有听到“大汉将军”,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道:“不知道我这‘大汉将军’是什么官职,什么品级?” 陈炯见他竟然敢跟自己板脸,心中已然动怒,冷声道:“还是正八品,怎么……你不满意?” 第四十六章:大汉将军 官升脾气长,更何况从七品的陈炯一跃升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他自然不会还似先前一般对唐善的放肆忍气吞声。 唐善原本阴沉下来的脸却转而泛起微笑,因为陈珪曾经说过,但凡入宫的锦衣卫必须经过严密的调查,只有确定品行端正,无不良记录的人才可入充。像他这样在江湖流浪多年,正邪两道都曾多有接触的江湖中人不可能被允许进入宫中充做侍卫。 而今他不过进入锦衣卫区区数日,若非立此大功,若非得到陈炯的推荐,他绝不可能进入宫中当值。 入宫本是唐善心中所想,因为“御剑录”正在宫中。此刻得知可以入宫,他自然明白陈炯所付出的努力,自然对他心存感激。唐善本就不在乎什么官职品级,之所以给陈炯脸色看,是想试试陈炯这个人可不可以交朋友、做兄弟。一试之下,陈炯告诉他的只有官威。 一句话便已试出一个人是否可以真心相交,唐善自然欢喜。 “唉!”刚刚升任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的陈炯还是无法长久保持严肃的官威,又见唐善换起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叹声道:“你加入锦衣卫时日尚短,我无法提升你的官职品级,所能做的也只是推荐你进入宫中做一名大汉将军罢了!” “正合我意!”唐善笑出了声,故作神秘的道:“其实我在宫内有很多朋友,多日不见,我想他们想的要死。谢谢你推荐我入宫,我终于可以同他们团聚了!” 陈炯面带疑色,“你在宫中有朋友?” 提起“朋友”,唐善竟然想起了陆槐,心下一动,再对陈炯捧起笑脸,道:“有个朋友托我帮他查一些事情,可我进入锦衣卫时日尚短,恐怕……”他立即换上一脸难色,希望可以换取陈炯的官威和同情。 “你哪来的这么多朋友?”陈炯一脸的不耐烦,刚想教训一番,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的官威终于再又显露了出来,“你一个小小的校尉能查出什么!说说吧,你的朋友想要查些什么?我来帮你查查看!” 唐善心底偷笑,“其实这个人还蛮可爱的!” 紫禁城,皇极殿,世宗皇帝早朝。 身为大汉将军的唐善手执金瓜,身披铁甲,佩弓矢,头戴红缨铁盔,威武雄壮的站在……他距离大殿的宫门起码有一百丈远,要说护卫皇上,或许要等其他侍卫冲进殿里三五千人才能轮到他的份儿。 他只有远远的欣赏着这座威武雄壮的殿堂。 这是一座重檐的大殿,殿顶一条正脊,其下两曾重脊各有四条垂脊。正脊和垂脊用黄色琉璃制作处形象各异的走兽和仙人。 闲来无事的唐善一一数过,殿顶的屋脊首共有十种,分别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什;八条垂脊上的仙人共有八十八位,至于都是些什么样的仙人他也无法辨别。 似木头桩子一般,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唐善终于可以轮值休息。 供大汉将军休息的是间简陋的厢房,比起四周金碧辉煌的殿宇,这里比狗窝强不了多少。 “老弟?”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对唐善打着招呼,“你够赶巧的啊,刚来就赶上了发俸!” “发俸?”唐善只知道县太爷的月俸是四两五钱,虽然自己现在只是八品,可毕竟在紫禁城内做着皇帝老儿的侍卫,俸禄总要比县太爷多上三五钱银子吧? 唐善虽然不在乎银子,可他还是对自己的月俸产生了兴趣,问那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我的月俸是多少?” “还能有多少!”不待大胡子回答,一个面容和善的圆脸胖子插嘴道:“纹银四两,米两石,撑不死也饿不着!” “呵呵!”唐善轻笑,他原本便只是想知道自己月俸的具体数目,至于是几两还是几十两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位大胡子和圆脸胖子说起话来却也有趣,当下拱了拱手,道:“我叫唐善,二位大哥怎么称呼?” “好说!”大胡子回礼,道:“我叫郑兴。” 圆脸胖子道:“我叫郝继祖。” “跟一个毛孩子有什么近乎可套的?”声音在门外,很牛.逼的声音。“咣当”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彪悍的男人一摇三晃的走进了屋来。 唐善冷眼看去,来人相貌平平,但却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可看来看去,来人也就这么几块肌肉,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装.逼的绝世武功。 “权森?”郑兴皱着眉头道:“这位是唐善唐老弟,他是新人,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应该多照顾照顾,你……”“哼!”权森一记冷哼打断了他的话,“要照顾你们照顾,老子没那闲工夫!” “唐善?”一声呼唤,方琳已经站在了门外。 唐善一笑,快步迎上,欢声道:“方琳姑姑?你怎么来了?” 方琳冷眼扫过屋内众人,道:“出来说话。” 唐善应了一声,快步赶出。方琳并不说话,掉头便走,唐善急忙跟上。一直来到僻静之处,方琳终于停下脚步,唐善也随即站定,道:“方琳姑姑,霞儿现在怎么样?” “什么?”方琳的脸冰冷骇人,厉声呵斥:“你再说一遍,谁怎么样?” “霞……”唐善顿时醒悟,“公主!公主怎么样?” “放肆!”方琳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口气也变得更加严厉,“公主的近况也是你可以打探的吗?你不知道宫中的规矩吗?如果你还想保住你的小命就不要乱说话!” 善意的忠告,唐善自然要接受,所以他只是点头,便连应声也没有发出。 “好!”方琳的脸色和口气都缓和了下来,低声道:“你怎么进宫做了一名‘桩子’?” “桩子?”刚刚疑问出口,唐善已然醒悟,似大汉将军这样一动不动傻傻的一站便是两个时辰,可不就是“桩子”!他只有苦笑,讪讪的道:“您的这个称呼倒是蛮贴切的!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帮助一个朋友立了件大功,他领封受赏,升任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而我则被他推荐进宫做了这样一个‘桩子’!” 方琳想了想,道:“陈炯?”看来她对宫中的事情十分了解,否则绝不会一下便猜到是陈炯推荐了唐善。唐善惊愕于她对宫中事务变化的熟悉程度,愣愣的点了点头。方琳冷笑,叮嘱道:“这个人跟江湖上很多的事情都搅得很深,你要小心,不要把自己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 唐善只是点头,心下却道:“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陆槐的事情竟然托对了人!” 方琳又道:“公主已经知道你进了宫……”她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明天酉时三刻,公主请你吃饭,到时我来接你。” 想起霞儿,唐善的脑海立时浮现出她那犹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一时间血脉喷张,想入非非,竟然忘记了回应,只顾怔怔的失神。 方琳轻叹,道:“记住,这件事情对任何人都不许讲,记住了?” “啊?”唐善自失神中清醒过来,急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姑姑放心,我对谁都不说。” “恩!”方琳再又四下查看了一番,道:“回去吧!” 刚刚返回狗窝一般的厢房,就见权森似笑非笑的看来,阴阳怪气的道:“小子?竟然还认得方姑姑,你小子来头不小啊?” 两声“小子”,加上这副装.逼的死相,唐善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个满地找牙才算解气。可唐善也知道这里乃是皇宫大内,义气不得,只得生生咽下一口恶气,阴阳怪气的回道:“一个宫女罢了,即便认得她也不能算是有什么来头吧?” “小子?怎么说话呢?你也不打听打听权爷是什么人?”说着话,权森竟然活动活动身体,握紧了拳头,看起来像是准备动手的样子。 唐善心中兴奋的狂叫:“你来,你来,你要不向我出手你就不是你爹搞出来的儿子。” “权森?”一位红盔金甲的锦衣卫将军寒着脸推门进入。 唐善看去,只见此人身高八尺,器宇不凡,不仅手背之上青筋外露,一双太阳穴竟也高高鼓起,乃是一位魁梧有力,内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二叔!”权森身上的狂妄也没了,装.逼也散了,规规矩矩垂头站在那儿,恭恭敬敬的道:“森儿刚刚下值就赶上二叔前来巡查。” “傻逼!你还不如说你什么坏事也没做!”唐善暗暗骂了一句,再又看着来人,心道:“你这位二叔来的也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你家侄子自己找揍的时候你却来了!” 郑兴、郝继祖连同屋内休息的大汉将军们都已经站起身,恭称了一声:“权大人!” 面向众位大汉将军,来人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微笑着点点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大家坐。”他看到唐善,“这位兄弟是新来的吧?” 郝继祖急忙介绍,“权大人,这位唐善唐兄弟,今天刚刚入宫当值。唐兄弟,这位是权实权大人,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巡查将军,还不参拜?” “见过大人!”唐善并没有参拜,只是抱拳施礼。 权实却也不怪,笑着道:“宫里规矩多,你是新人,凡事多向他们请教,不可鲁莽。” “是!”唐善回答的倒也响亮。 “学过功夫吗?”权实的目光本已转开,却又转回,问道:“小兄弟,你小小年纪便能入宫当值,想来不是一介莽夫吧?” 唐善的身材略显瘦弱,四肢手脚也并不粗壮,怎么看也不是一介莽夫的模样。 “学过几年!”唐善一边回答,一边心里暗暗思量,“他若是想要验证我的武功又该如何?” “噢?”果然,权实眼中一亮,道:“明天午时到练武场上来。” “不敢!”唐善确实不敢,权实刚刚一定听到了他与权森之间的对话,若是把他找到练武场上司机报复,他又该如何是好? “二叔?”权森央求了一声,此时的死样活像是一只癞皮狗。 “你不行!”权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对唐善道:“我正在挑选宫门守卫和巡查亲随,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二叔?”权森再又央求了一声。 “说了你不行,还要罗嗦?”权实厉声呵斥,教训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那两只石锁,空有一身牛力,在宫里当个‘桩子’摆摆样子也还罢了,若是做了宫门守卫,万一发生状况,你如何应对?” “二……” “闭嘴!”权实掉头便走,“哐”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第四十七章:相思美人 绿树枯花,凄凉满人家! 陆槐站在“碧玉斋”外已有一段时间,面对苍翠茂盛的古树,万千红花却已凋落,内心泛起无限感慨。 屋内鼻息柔顺而绵长,露露还在睡梦中。陆槐轻轻抽动鼻翼,似已嗅到她那如同兰花一般芬芳的气息。 掌柜站在远处望风,一会皱眉,一会握拳捶掌,一会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来来回回踱步,显得烦躁异常。 一声几乎不可听闻的嘤咛之音传入陆槐的耳中,陆槐随即向着大门迈出了脚步。而就在他举步的同时,露露的鼻息突然消失。陆槐微微一惊,露露的武功竟然得到了很大的飞跃,举步之间便已察觉出有人来到。 门开了,陆槐站在门外,露露站在门内。 露露的身上只穿了件粉色的丝质睡袍,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修长的玉颈下是略微起伏的胸口。睡袍的领口开得很低,深陷的乳沟中夹着一颗翠绿色的翡翠挂坠。 陆槐只觉得体内血流加快,呼吸有些急促,男性的冲动隐隐欲起。 “完了?”露露面若冰霜,冷冷发问。 “完了!”陆槐知道她所问的乃是“凤友山庄”的那笔买卖。 “恭喜!”露露嘴上这般说着,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恭喜的表情。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陆槐直入主题。 “问!”露露更是直接。 “上次我离开的时候……想要杀你父亲!”陆槐看着露露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像是陆槐所要杀的不过是一条流浪在外的野狗,丝毫牵扯不到她的关注。 陆槐继续道:“你的东家救了他!后来……”他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正视着露露清澈如水的双眼的时候。 “后来怎么样?”露露终于发问。 “我去找你,”陆槐的脸颊微微泛红,“你在娇娇的房里,我站在门外,听到……听到……” 露露眨着眼睛,眼睛里带着疑问。 “你和你的东家在一起!”陆槐终于道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露露面带苦笑,“我又不是冰清玉洁的圣女,跟谁在一起还不是一样!”陆槐面色一暗。却听露露又道:“我早已经搬回到家里住,而且我绝对不会赔自己的东家上床。” 陆槐脸上先是一喜,紧接着再又布起愁容,道:“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翠玉赌坊’东家的阴谋!” “我是赌坊的摇钱树,如果你还要打这棵树的主意,我的东家就会要了你的命。”露露的眼中闪烁着幽怨的目光。 “你爹又欠下了五十万两银子?”陆槐当然明白,碧玉老人就是晃动摇钱树的大手。 “不……七十万!”露露的眼中涌现泪光,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 陆槐的脸色变得青中泛白,“如果你要继续为你爹还债,你就会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滚落在露露粉嫩的脸颊上。 陆槐体内隐隐欲起的男性冲动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来的只有怜爱。他张开双臂,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将露露揽在怀里,喃喃道:“不!掌柜已经告诉我,进入‘翠玉赌坊’之后,你就只有我一个男人!” 露露蜷缩双臂,瑟瑟的藏在陆槐的怀里,“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 陆槐摇头叹息,“七十万两,你怎么承担!” 露露突然将他推开,面无表情,泪水涌落,冷声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陆槐的目光表露着他的真诚,“我来帮你。” “你?”露露的眼中没有怀疑,却有不忍,“七十万两银子会压得你粉身碎骨!” 陆槐笑了起来,“粉身碎骨也不怕,谁让我是你的男人!” “男人?”露露悄声喃喃着,身躯突然一抖,瞠目怒视,厉声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陆槐先是一愣,再又一笑,道:“不错!男人确实没有好东西。你爹是男人,可他逼着你在‘翠玉赌坊’卖命不说,还要逼着你和男人上床。我也是男人,丢下银子抱你上床的男人,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露露的脸上泛起了娇媚的笑容,牵着陆槐的手,一步步退入屋内,一个转身,靠闭房门,玉指撩人般的拉开系在香肩上的丝带……粉红色的丝袍滑落在地,屋内春光惊现,冰凉的玉掌摸进了陆槐的胸膛,娇柔而又带有喘息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七十万两,我陪你上床,值吗?” 兰花般的气息,令人心醉。 陆槐露齿微笑,“别说七十万两,七百万两也值!”说话间,他屈身拉起地上的丝袍,经由露露修长的**,微鼓的小腹,急促起伏的胸口,将那两条丝带系回光滑细嫩的香肩上,道:“我已经得到过你的人,现在我要得到你的心,我用七十万两银子来买你的心。你看,是不是坏男人才能做出这样龌龊的糗事来?” 露露的嘴角微微挑起,幽幽的叹道:“你真傻!” “接到生意通知我,我等你的消息。”陆槐已经拉开房门,步出。 “值吗?”露露在陆槐身后喃喃着。 “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情不值得做?”陆槐没有回头,径直走向远处的掌柜。 “你想带我跳出火炕,可我却会拉着你跌入地狱,你信吗?”还是露露的喃喃之声,像是在自问。 “我信!”陆槐大步向前,“可我不会后悔!” “我后悔!”说话的是掌柜,他摇头叹息,“我不该带你来,也不该告诉你露露的那些事!” “走吧!”陆槐对他微笑,“现在后悔也晚了!” 掌柜长吁短叹的跟在陆槐的身后,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露露的视线之外。 “你来了?”露露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冷声发问:“早了半个时辰。” “不早来半个时辰又怎能发觉你在偷情?”随着生硬的话语声,一个黑衣蒙面,手抓倭刀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来他也是刚刚来到,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还以为他们在偷情。 “马场!”露露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冷漠的道:“我已经改主意了!”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道过谦了!”马场的声音显得有些卑微,“我不该拿小姐同青楼里的那些姑娘相比,我可以就此再次向小姐道歉!但我此次是真心来同小姐谈生意的,只要小姐答应做我的情人,你父亲欠下的七十万两银子可以由我来替你偿还。” 露露嘲笑一声,道:“可我父亲还会继续去赌,还会继续输,还会再欠下银子!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马场嘿嘿的发着淫笑,无耻的舔着舌头,道:“小姐还可以再去找别的男人,以小姐的姿色,一定还会有很多男人争着抢着为小姐偿还银子。有一点小姐可以放心,即便小姐做了我的情人,我也不会在意小姐再有其他的男人。” (妈的,我现在就应该把这小子写死………………) 露露的嘴里蹦出了一个字,“滚!” 马场没有滚,而是威胁道:“如果你不能及时偿还你父亲所欠下的银子,你很快就会收到你父亲的手脚,也或许是一只耳朵,一颗眼球。” 露露冷声道:“如果你不能及时离开,你的下场也会是那样。” 马场的眼中射出凶光,可他的凶光在露露的粉颈、酥胸、蛮腰以及修长的**上扫过之后再又变成淫.荡之色。他愤愤的点着头,一步步退后,恶声道:“你给我记住,我想要得到的女人还从没有失手过!” “我记着!”露露的脸色突然一变,眼波频送,娇媚的道:“你还有多多努力呦,我等着你!” 放肆的挑逗,严词的拒绝,毫无疑问的嘲弄,使得马场瞪圆了双眼,“你等着!”他猛的跺脚,展开轻功,飘身掠去。 夕阳已落,深蓝色的天空像是情人的眼睛。 梧桐树下,露露静静的倒在一张躺椅上,轻轻的摇荡着,眼中尽是天空中短暂的深蓝。她的嘴角微微翘着,脸上泛起少女怀春般羞涩的微笑。陆槐或许还远远不够痴情二字,只不过傻的有些可爱罢了。难道仅仅是傻的可爱便已令她动情。 她摇摇头,想要打断索乱的思绪,关闭刚刚开启的心扉,竟是不能。透过窗,曾经同陆槐温存过的那张大床隐约可见。回想起陆槐的粗野与温柔,她的脸颊上泛起一片绯红。 “男人?!”她的心里既有疑问又有叹息,目光又变得幽怨。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锥心般的怒吼在她心底响起。每次回想起这种声音,她的目光都会变得坚毅,可现今……她的目光之中却充满了迷离。 陆槐的眼中没有迷离,而是坚毅。 破旧的小屋中,掌柜的叹息一声重过一声,“七十万两!你以为你是谁?凭你现在的武功,你有能力接下七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吗?” “能!”陆槐嘴角挂着微笑,自信的道:“我能接下。” “凭什么?”掌柜大声吼叫。 “爱!”陆槐像是害了相思病,失神的喃喃着:“因为我有爱!” “呸!”掌柜唾了一口,教训道:“爱是杀手的第一大忌,无情无义才是杀手保命的法宝。我看你连做杀手的根本都忘记了。做为一名杀手,你只能因为银子去杀人,不能因为其它任何东西。” 陆槐不为所动,“我也是为了银子,七十万两银子!” 掌柜一愣,惊愕无语。 第四十八章:惊魂一瞥 皇帝就寝,唐善人等不必“站桩”,倒也睡了个好觉。 厢房上的土炕虽然比不得悦销楼和凤友山庄中的锦被软榻,美女娇娃,却远比无极宫内的天牢要好上千百倍。 权实临别之时对权森的训斥之言犹在耳边,这也使得唐善改变了主意。他要去练武场接受挑选,即便做不成巡查亲随,做一名宫门守卫也好,总要比整日里“站桩”强上百倍。 主意既已打定,睡得也香甜。 皇帝老儿倒是够勤快的,天还没亮就要早朝,大汉将军们又得站桩。 唐善把皇极殿上的走兽和仙人们反反复复不知道查了多少遍,终于挨到了散朝。 文武百官还未散尽,突然听到带有惊恐的急促而又慌乱的叫喊声,“公主,回来……公主,去不得……” “公主?”唐善心中一阵狂喜,“霞儿?”他一边想着,一边顺声望去。 一个十岁左右,惹人喜爱的小姑娘在远处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哪里是什么霞儿。 “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该不会是公主吧?”唐善这样想着,就见小姑娘一路跑来,身形、步法甚是灵活,竟然像是修炼了一种上乘的轻功技法。 追在小姑娘身后的宫女、太监足足有一大群,可尽管一个个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足足被落下了十数丈的距离。 小姑娘银铃一般的嬉笑声打破了沉寂得有如坟墓一般的紫禁城,面对如此放肆的欢笑,一个个大汉将军却视若无睹,百官也纷纷躬身垂首,退步避让。 唐善暗道:“看这架势应该是位公主,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恭敬。”就在他猜想之时,小姑娘已经来到他的身前,脚下一停,对临近的几位大臣筋了筋鼻子,稚声问道:“我父皇呢?他有没有下朝?” “参见公主!”几位大臣跪地叩拜,却是不答。 唐善心中了然,皇帝下不下朝岂是这些大臣可以回复的! 小姑娘脑袋一转,四周已经跪倒一片,只有倒霉的唐善还似木头一般在那里站桩,所以小姑娘的目光理所应当的停在了唐善的身上,问道:“你说,我父皇在哪里?” 唐善愣了愣,刚想回答,又觉得不妥,急忙抬眼去看太极殿上走兽和仙人,心怀忐忑的默数起来。 小姑娘的眼睛瞪了起来,气道:“放肆!你敢不答本公主的问话?” 唐善赶忙收回目光,尽量以和善的表情相对,道:“公主要问什么?” 小姑娘叫道:“你聋了?本公主刚才的问话你没有听到?” “听到了!”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大呼小叫,唐善觉得很没面子,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小姑娘的气性更大,得见唐善的脸色有变,她的脸变得铁青,小手指着唐善的鼻子喝道:“见了本公主不行参拜之礼,竟然还敢站着回话,你好大的胆子,跪下!” “跪下!”喝声响成一片,却是随后追赶上来的一大群宫女、太监齐声呼喝。 唐善看了看悬挂在腰间的金牌,默然回道:“公主要属下跪拜吗?对不起,大汉将军职责所在,免跪。” “死桩子,狗东西!”小姑娘骂了起来,小脸气得一阵白一阵红,“该打,掌嘴。” “掌嘴!”一群宫女、太监在旁边助威。 “妈妈了个呸的!”唐善心里骂了一句,暗道:“你们这群奴婢,小孩子耍脾气、使性子也就罢了,你们不知道上前劝阻,反倒帮衬着起哄。日后若是有机会,小爷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见唐善不为所动,小姑娘的脸色更沉,冷声道:“你自己不掌嘴,难道还要本公主的奴婢们帮你不成?” 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跑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唐善的两条胳膊,再有一个和唐善年纪相仿的太监撸胳膊挽袖子站出,看向小姑娘,似是得到公主发令便要开打。 “掌他的嘴,一百!”小姑娘的小手又指向了唐善的鼻子。 唐善瞥眼旁看,权实带着几个锦衣侍卫赶来,但却不敢靠近,远远的躲在一旁。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拍下,紧接着“哎呦”一声,掌嘴的太监托着手腕蹲在地上嚎叫了起来。 却是唐善暗暗运转起内力自保,没想到仅仅运转了一层内功,竟将这位太监的手腕震断。 小姑娘一愣,怔怔的看了看唐善,转而看向嚎叫的太监,叱道:“没用的东西,你打他又不是他打你,你鬼叫什么?” 那太监托起手腕哭嚎道:“回公主的话,小的没用,把手打断了!” 权实一笑,眼中露出欣赏之意。 小姑娘瞪向唐善,道:“你会武功?” 唐善不卑不亢的回道:“回公主的话,微臣练过几年拳脚。” “噢?”小姑娘一声疑问,掌上的手指缓缓外张,竟似在偷偷的运转真气,凝聚内力。 唐善偷笑,暗道:“小丫头片子,你若伤得了小爷,小爷趴在地上舔你的脚趾头。” “思柔公主?”随着悦耳的呼唤声,一位身穿彩衣,美貌绝伦的少女缓缓行出。 唐善只看了一眼,眼睛却已经发直。 若论容貌,这位少女比不得霞儿,可她的一双妙目,两抹黛眉却是极为精美,使人看上一眼便舍不得移开视线。而且她的身上透出一股逼人的高贵气质,似乎天下的男人全都倾倒在她的五彩裙下也不会令她皱一下眉梢。 她没有看唐善,连一点点余光都没有投射在唐善的身上,就这样带着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经由唐善的面前走过。 高贵的少女走在小姑娘面前,贝齿轻启,朱唇微动,道:“父皇为朝政劳心,日理万机,你不可以去烦他。” “姐姐!”思柔公主撅起嘴,委屈的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父皇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吃长寿面的。可我早上起来只看到长寿面,没见到父皇!呜……”述说着委屈,她扑在少女的怀里啜泣了起来。 “走吧!”高贵的少女幽幽一叹,抱起思柔公主,道:“姐姐陪你去吃长寿面!” “这才是公主,公主就应该有这样的气质!”唐善暗自感叹,着了魔似地直着双眼。 人已散尽,唐善足足陪着轮值的郝继祖再又站了半个多时辰,那些离散的神魂才逐渐回复到他的躯体之中。 郝继祖悄悄的嘲笑,“没关系,谁第一次见到常安公主都要失魂落魄,你小子只是发了发呆,还不算丢脸!” 常安公主行过的香风像是还有些残留在空气之中,所以唐善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笑道:“有些兄弟比我还要丢脸吗?” 郝继祖偷偷的道:“今年就有两个御前侍卫,纯情好处男那种,被常安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实在憋不住了,偷偷跑去窑子找姐儿,结果染上了一身脏病。事发之后他俩就被喀嚓成了太监……”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唐善的胯下一夹,“发配去了南京!” 唐善浑身一抖,急忙拨开他的手指,道:“这两个傻.逼……”他本想建议郝继祖日后若是有这样的需求一定要去找家大一点的青楼,千万别去找那些暗娼。可一想这些人整年也赚不了几十两银子,只要挂了牌的青楼怕是他们都去不起,所以当即住口。恰巧,远处有巡查官员前来查验腰牌,他低声道:“查哨的来了!”急忙告辞返回。 “站住,腰牌?”巡查的锦衣卫将军拦下唐善,抓起系在他腰间的金牌,查验过后,道:“你半个时辰前就该轮值了,怎么还在这里?” 大汉将军轮值时要编队归营,也不知是谁要坏唐善,竟将他丢在了这里。 事情可大可小,关键是唐善要找到一个绝佳的借口。 眼珠一转,唐善已经有了主意,理直气壮的回道:“思柔公主闹着要见皇上,也该属下倒霉,不知怎么的公主就把气撒在了属下身上,轮值的兄弟不敢叫我一起归营,先走了一步!”一边回应,他心里一边道:“小丫头片子,你刚刚惹了小爷一肚子火,这回总得替小爷顶顶罪吧?” “噢!”巡查的锦衣卫将军点了点头,松开唐善的金牌,道:“这事我知道!被掌嘴了吧?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受伤!”唐善急忙摇头。 “你去吧!”锦衣卫将军示意唐善可以离开,再又去查哨。 唐善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暗道:“小丫头片子,你的名头还蛮管用的!”却也不敢停留,快步返回。 中午时分,皇宫大内的练武场上走来一个身着锦衣的英俊少年。 权实得见来人,眼中闪过一线欢喜之色。 来人自然便是唐善。 登记过官职品级,唐善加入到近百人的待选队伍之中,冷眼却见到令人厌恶的权森也在其内,看来权实还是没能耐得住这位侄儿的软磨硬泡。 练武场方圆数百丈,足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人。而今不过百人待选,即便加上十几位验考官,偌大的练武场还是显得稀稀疏疏。 场上已经有人在接受考验。 考验倒也简单,一个是石锁,一个是对打。 石锁一百斤起,双手各提一只石锁,丢抓十次便可过关,也就是具备了对打的资格。当然,如果你愿意显示自己的实力也可以选择重一些的石锁,最重的石锁足足有五百斤。 唐善一直留意着那两只最重的石锁,谁若抓起这一千斤的重物,又能丢抓十次,自然风光无限,面子十足。可看来看去,待选的人已经过关大半,那两只石锁却还是没有人胆敢尝试。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嗵嗵嗵”的走了过去。 壮汉生有一脸络腮胡子,唐善一看便笑了起来,认出此人乃是郑兴。 第四十九章:武场夺魁(一) (一) 郑兴憋足了一口气,马步、沉腰、垂臂,吼了声:“起!”一对各重五百斤的石锁“呼”的被他提了起来,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借着大家助兴,郑兴的手臂前后摇摆了几次,再又借势发力,将两只石锁先后丢起。石锁超过他的头顶足有一尺,恰好达到了考验的要求。 “呼呼”两声,两只石锁升势耗尽,下落而来。如此一来石锁的重量便远不止五百斤,起码要达到七八百斤的重量。唐善着实替他捏了把汗。 郑兴早有准备,待石锁落在胸口之时便已将其接在手中,顺其下落之势借力后摆,卸掉大半下冲之力,再又前摆,顺势抛出。 唐善舒了一口气,暗道:“别看他面相憨厚,却也不是个死心眼。” 一抛一接,郑兴耍的虎虎生威,场上叫好之声不断。 唐善虽然没有耍过石锁,却也知道这东西看起来虽不起眼,但耍起来却要使人的指、腕、臂、腰、腿同时接受考验,尤其是这种巨大的石锁,不管哪个部位的劲力有失都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且不说一个不稳砸在哪里哪里怕是就要变成一滩肉泥,就算是发力不均,经不住石锁的下坠之势,那他的一条膀子怕就要落得个终身残废。 还好,郑兴终于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十次丢抓。虽然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两次石锁的上抛高度也仅仅与额头持平,可谁还会计较这些。练武场上顿时掌声雷动。 权森的脸色很难看,玩石锁本是他的强势,而且他又是顶着郑兴下场时雷动的掌声步出的,所以他咬了咬牙,也向着那两只五百斤重的石锁走了过去。 唐善看到了权实的眼神,他正在示意权实不可逞强。权森已然看到了他的眼神,可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权实的脸立时沉了下来,因为他要比权森更加了解他的实力。 权森已经站定,拉开马步,瞪圆双眼,却连吭也没吭一声便生生将两只五百斤重的石锁提了起来。 “好……”叫好声显然已经盖过了郑兴。 权森的脸上泛起冷笑,大力后摆,全力上抛。两只五百斤重的石锁竟然被他丢过头顶达三尺之高。 没有喝彩,场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惊呆了。 权实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要坏!” 五百斤的石锁,距地一丈的高度,呼啸而下将是什么样的力道? 权森的确没有自知之明,石锁已经在马驹过隙的瞬间落在他的腰下,他竟然还敢伸手去抓。 权实“噌”的站起身,瞠大双目,脱口痛呼:“权森?” 但听一阵骨碎筋折的“噼啪”之声,权森的右臂根本无法承受石锁强大的下冲之力。巨大的石锁不仅将他的右臂足足拉长了半尺有余,而且还牵带着他摔倒在地。 他的右臂已然被废! 可石锁一共有两只! 另一只石锁随后而至,砸向他的脑袋。 练武场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权森被石锁砸得脑浆迸裂,横尸当地的场景。 “啊……”有人惊声出口。 练武场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略显消瘦的英俊少年。 少年蹲在权森身边,手掌距离权森的脑袋不足一寸,手掌之上稳稳的托着那只五百斤重的石锁。 手掌?什么人可以用手掌托起五百斤重的巨.物?场上再又鸦雀无声,郑兴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因为那位略显消瘦的英俊少年正是唐善。 权森紧紧的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挤在了一起,可他却生生忍住了痛呼,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硬是挺了下来,吭也没吭一声。 废臂之痛,常人绝难忍受? 唐善眼见权森也是一条硬汉,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可他的脸上却绝对没有丝毫表露,声音也是冰冷,“作死呢?你装.逼装大了吧?”挖苦、嘲讽连带教训,他的手掌向旁里一翻,“咚”的一声,石锁砸在了权森的脑旁。 权实带着两个侍卫赶来,冷声道:“抬下去!”却又低声对一侍卫嘱咐道:“快去请胡太医,用最好的药,接好他这条胳膊的筋骨。” 侍卫抬着权森急匆匆行下,权实抬起手臂指向过关的一队,高声道:“唐善,过关!” 场上响起掌声,但这掌声却拍得人心惊胆战。 权实返回座椅的时候,一众验考官正在交头接耳,打听着是谁引荐了唐善。 有人指了指权实,众验证官乱纷纷的道:“权实,权大人,这小子是您引荐的,我们抢不过你,其余的您可得手下留情,给兄弟们留几个好手……就是……就是……” 权实嘴角含笑,道:“各位大人尽管放心,得此一人,权某足矣!其他人等任由各位大人挑选!” “我要刚才那个小子,叫郑兴吧?对,我要了!”“你要,我还想要呢?”……练武场上还没有开始争斗,验考官们却险些打了起来。 第一关已经结束,除了权森因伤退出,其余待选之人都顺利通过。 对打分两种,兵器和拳脚。 兵器只有刀和枪,刀是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枪是三千营官军所使的长达一丈的金枪。 待选之人大部分来自军营,所使的也都是军队中规规矩矩的枪法和刀法,没有什么花招,单独用枪对敌无非扎、挑、划、砸、扫,用刀则是大开大合、横披直砍,直接而又管用。 对打并不是捉对厮杀,而是在刚刚列队进入的锦衣卫高手中任选一人,分别比过刀、枪和拳脚。对打也不一定非要取胜,只要尽力展露所学,观战的验考官们自有公断。 唐善现在所想的是,要不要把这些锦衣卫高手一个个都打发掉,也好在皇宫大内弄个一鸣惊人。可他也有忧虑,冒然表露真功便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真若调查起他的身份背景来,他的可信程度自然经不得推敲,说不定到时候想要留在宫中都是难事。 “刚刚进宫,不知深浅,还是稳重为妥!身有绝技,什么时候都可以展露。有时候名气大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唐善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在权实手下做一名亲随,不必傻乎乎的站桩、守门就已经是件好事了。 主意已定,场上的打斗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旁人的打斗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可此时上场的却是郑兴。 郑兴先是选了一杆金枪,再又选出一位身材、模样都跟他差不多的锦衣卫高手对打。 那位锦衣卫高手走在兵器架前取了杆长枪,随手掂了掂,而后向郑兴行去。 唐善见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模有样,自成章法,不由咧开大嘴哑笑,暗道:“郑大哥,你可真会选人,这小子同时对付想你这样的三五个人也不在话下,这回可有你好看的了!” 郑兴哪有唐善的眼力,弓步跨前,双手持枪,喝了声:“请!”竟然还想同人家大战一场。 那锦衣卫高手单手持枪,枪柄拄地,轻轻点头,道:“来吧!” 郑兴金枪疾出,直取对方的咽喉。 锦衣卫高手略微歪了歪脖子,躲过来枪,横臂一摆,已将郑兴的金枪磕开。 郑兴脸一红,他也不傻,自然明白选错了对手。 “发什么愣啊?怎么也得耍几路让大人们看看吧?”那人提醒着。 郑兴叹了口气,“得罪!”单臂持枪横扫。锦衣卫高手退身躲避。郑兴见他退步,心头暗喜,还准备再耍出十几二十枪展露一下枪法。可不想对手一记晃身绕过枪头,沿着他的枪杆冲了上来。郑兴一愣神,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左臂贴着他的枪杆,无奈的看着他。郑兴猛一皱眉,急退数步,想要留出耍枪的距离。 这位锦衣卫高手也算坏得冒泡,单臂挺起长枪,对着郑兴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一下。郑兴受痛,屁股前挺,脚下也随之前挪。坏得冒泡的高手再抽,他便再挺,再挪。 郑兴的屁股上足足挨了十多下抽打,一挺一挪之间,自己又跑回了对手的面前。 场上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唐善也趁机笑了两声。 郑兴倒也知道再打下去只能是丢人现眼,放下金枪,俯身施礼,抱拳道:“在下输了!” 两人换过绣春刀,再又站在对面。 郑兴还没耍出十刀,坏得冒泡又跑到了他的面前,还是抽打他的屁股,只不过枪杆变成刀身。郑兴憋了一肚子火,再又惹来哄笑,却也只能倒握刀柄,施礼认输。 最后是拳脚,郑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身蛮力也终于可以宣泄。他的拳法虎虎生风,但却中规中矩,拘泥于形式,多了几分生硬死板,少了几分灵活巧妙。 三十个回合过后,坏得冒泡又开始冒起坏水来,不管是手掌还是大脚,尽往郑兴的屁股上招呼。郑兴再又挺了十几下,终于败下阵来。 眼见郑兴一瘸一拐的返回,左屁股似乎已经肿起。唐善已经全力忍耐着心中的笑意,可见他走在眼前还是不能控制,“噗”的一声出口,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其他待选者也是强忍着笑意,此时有唐善带头,大家便再无顾忌,喷笑出口。郑兴龇牙咧嘴的伸出手指直着唐善,可张了半天嘴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哄笑声又起。 “对不住……呵呵……对不住……呵呵……”唐善一边笑着,一边致歉,“郑大哥……呵呵,我真的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既然忍不住,他索性肆无忌惮的大笑。 郑兴倒也憨实,先是噘着嘴挠了挠头,随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武场夺魁(二) (二) 笑着笑着,唐善突然剑眉一挑,眼中射出两道精光,径直向场上看去。 场上又再进行一场新的打斗,被待选者所选中的还是坏得冒泡。唐善目光如电,自然看出那位生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待选弟子将那杆金枪耍得歪歪扭扭,恐怕还不及郑兴。可不知为何坏得冒泡却是险象环生,东来一枪险些挑中他的咽喉,西去一枪险些刺穿他的心口,胡乱一枪也逼得他大呼小叫。 唐善眯着眼睛专心观摩,怎么看怎么像是坏得冒泡自己向小白脸的金枪上撞。尤其是最后一枪,小白脸的金枪已经使老,可坏得冒泡还是拼命窜去,硬是在自己的袖口挂出一个窟窿来,而后俯首认输。 “嗯?呀呀你个呸呸的,玩阴使坏!” 坏得冒泡也还有些真本事,虽然他故意向着小白脸的枪口上撞,可他的身形技法使得巧妙,场上待选之人本就没有什么高手,自然看不出破绽。可唐善是什么人,他的伎俩如何能逃得过唐善的法眼。 唐善暗暗咒骂了一句,再又冷眼看去。 接下来自然是绣春刀,坏得冒泡与小白脸正在杀得难解难分。一众待选之人尽皆屏住呼吸,似已被场上惊心动魄的打斗震慑住了心神。 “高,实在是高!”唐善暗叹,却不知坏得冒泡暗地里收了小白脸多少好处才肯如此卖命配合,上演这出好戏。 验考官的方向传来叫好声,十几位验考官全都变成了睁眼的瞎子,叫好的叫好,拍掌的拍掌。权实的脸上虽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却也跟着鼓起了手掌。 “呦?小白脸来头不小啊!验考官看出破绽也不揭穿?”唐善张嘴瞪眼,似乎看到了一门新奇的、惊世骇俗的绝世武学。 坏得冒泡当然还要落败,他的胸襟竟然被割开了一尺多长的一道口子,再入几分怕要被开肠破肚了,又怎么能不乖乖投降! “嗯嗯!拼了命了?给了你金山还是银窖啊?”唐善禁不住嘀咕起来。 拳脚更是令唐善大跌眼镜,小白脸绝对堪称花拳绣腿。唐善甚至怀疑他的拳头能不能打死一只苍蝇。 一众待选之人也渐渐开始有人觉得奇怪,就连郑兴也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但有唐善为鉴,略显瘦弱的他还不是单手承受下千斤之力,救下了权森一条小命。 人不可貌相,谁也不愿出声疑问,生怕显得自己孤陋寡闻。 唐善叹息,“一群傻.逼!” 感叹还未过去,唐善再又瞪大了眼睛,“我靠!还流汗了?”别人眼力不足,可小白脸鬓角上的两滴汗珠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恩!”权实清了清嗓子,只是声音略显高了些,似乎在提醒坏得冒泡与小白脸掌握火候,注意分寸。 果然,坏得冒泡被小白脸一掌拍中胸口,踉跄着退后数步。再又被小白脸跟上的一脚踢出七八尺远。眼见坏得冒泡挣扎着想要起身,唐善在心中相劝,“别起来了兄弟,你不累他也累了!”坏得冒泡像是听到了唐善的心声,终于没有起身,可他的嘴角却渗出了一线血痕。 “你舅舅的大姨妈啊?”唐善心中大叫,“兄弟,你疯了?咬的是舌头还是嘴唇啊?” “快!”权实招了下手,两名侍卫跑去,将坏得冒泡抬了下去。 “嗯?他怎么还有把椅子?”唐善觉得这一刻钟发生了太多令他感到惊讶的事情。小白脸下了场竟然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嘴里还呼呼喘着粗气,左右还有人献殷勤,捏着袖口给他扇风,他还拨着手把那些人赶去了一旁,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人?”唐善眼前一片迷茫。 终于等到他出场了,掌声响起,众人都在为他加油鼓劲。唐善的目光在一众锦衣卫高手的身上扫来扫去,这些人都显得有些兴奋,显然都盼望着可以同他一教高下。 唐善早已打定主意隐藏实力,可眼下一个个锦衣卫高手又是如此看重他,真是叫他犯了难。即便他也想像坏得冒泡那样演一场惨败的好戏,但高手过招那来得丝毫虚假。更何况还要比试三场,三场下来还想要不露真功,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小白脸?”唐善的目光落在了小白脸的身上,手指随即点去。“我真是太聪明了!”他禁不住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句。场上的高手和验考官自然知道小白脸是草包一个,即便唐善胜了他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像郑兴那些看不出什么破绽的待选之人又会对他崇敬有加,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按照此次考验的规矩,待选人等原本只能挑战那些锦衣卫高手,可如果有人在比斗中胜出,而且也得到了足够的休息时间,上场之人也可以向他发出挑战。 唐善本以为小白脸见到自己向他发出挑战会感到害怕,没想到他竟然也向那些锦衣卫高手一样兴奋,不由分说,快步上场。 各取金枪,逢面而对。唐善不由一愣,小白脸不仅脸白,模样也像是个女人,虽然是单眼皮、眯眯眼、小鼻子、小嘴,可凑在一起也还耐看,尤其是他那小巧的尖下颌,若是换在女人的脸上绝对要令男人忍不住摸上一把。 小白脸被唐善看来看去看得浑身都不自在,挑了挑尖下颌,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动手?”虽然他是憋着嗓子说话,可声音还是尖尖细细的,怎么听怎么像是女人的音调。 唐善挑起一只眼皮,疑问道:“我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你说话的声音嗲嗲的?” 小白脸竟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挺了挺胸脯,道:“废话,我说话就是这模样。” 唐善看向她的胸脯,胸部平平,“噢!是个男人!那就好!”他对小白脸点点头,道:“出手吧?” 小白脸瞪起眼睛,道:“是你挑战我,该你先出手。” “他是不是演戏演糊涂了,真把自己当成高手了?” 唐善连连点头,“好!好!我出手!”一抬脚,他已经站在了小白脸的面前。 小白脸先是一呆,抬眼看来,“你干嘛?” 唐善吸了吸鼻子,剑眉一挑,道:“你身上挂了香囊还是拍了水粉,怎么有股子花香?” 小白脸的脸红到了脖颈,退身便要耍枪。唐善脸上带出坏笑,学着坏得冒泡的模样单臂持枪,“啪”的抽打在小白脸的屁股上。 “啊……”小白脸全然一副女人的尖叫,挺着屁股蹦到了唐善面前。 “当差的被人抽了下还要叫的啊?” 唐善偷偷“哼”了一声,手下连动,“啪!啪!啪!啪!”眨眼间又再小白脸的屁股上抽打了四下。 “啊……”小白脸却只叫出了一声,因为唐善出手的速度太快。 “换刀!”小白脸气鼓鼓的嘟起了脸,丢掉金枪,取来了绣春刀。 绣春刀在手,唐善笑着疑问:“疼吗?” “废话!”小白脸没有了谦让之心,先行出刀。 这一刀砍的……! 唐善看在眼里,简直哭笑不得,他甚至怀疑小白脸这一刀的力道能不能砍断两指粗的竹条。 一刀落空,唐善又站在了小白脸的面前。 小白脸浑身一紧,左手急忙挡在了身后,怯怯的道:“你又要干嘛?” “嘿嘿!”唐善挤着脸皮一笑,手下连动,绣春刀一挑一拍,拨开小白脸的手掌,再又抽打他的屁股。 “啊……”小白脸再又发出女人的痛呼。 “我靠!不会是个死太监吧?” 唐善手下发狠,一气抽打了十余下。 两人距离过近,小白脸的刀根本施展不开。只见他跺了跺脚,丢弃绣春刀不用,反手成掌,对着唐善的耳下削来。 “噢?换拳脚了?”唐善也丢掉绣春刀,竖起手臂将来掌拦下。小白脸的手掌砍在唐善的小臂上,唐善的感觉似乎像是被小羊顶了一下,那种还没断奶,咩咩叫的小羊。 终于可以真真正正的过上几招了,小白脸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唐善的脸上还是坏笑,小白脸看到他的坏笑就知道不好。果然,唐善突然在他眼前消失不见,就在他扭头寻找的时候,屁股上挨了一脚,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 小白脸似乎还不肯服输,挣扎着想要起身。唐善那还愿意同他这样的死太监耗费时间,冲上前去,蹲在地上,手掌频出,“啪啪啪啪……”一通拍打,一边打还一边嘲笑道:“呦?你小子的屁股还蛮有弹性的嘛,活像个娘们!” “啊……啊……”小白脸嚎了两声,听他如此一说,突然转过脸来,厉声叫道:“好了!” 唐善一愣,因为小白脸的脸已经红得如同熟透了的柿子。 小白脸趁着他发愣爬起身来,顿足、拧腰、摇晃着双肩,叫道:“不跟你玩了!” 唐善一脸得意,道:“公公?你早该认输,免得屁股受苦!” “公公?我是公公?”小白脸用手指点着自己小巧的鼻子。 唐善嘲笑道:“不是公公还是公主不成?” 小白脸手臂上扬,解去官帽的系带,甩了甩头,官帽被一头乌黑的秀发甩落。 唐善立时张大了嘴巴,直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她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暗道:“坏了!怪不得坏得冒泡拼死也要演一出好戏,那些锦衣卫高手和验考官明知道他们作假也视而不见,这位该不会真的是个公主吧?” “郡主!”小白脸嘟着嘴道:“我是岳怀献王的女儿怀柔郡主,你竟然敢打我的……”她当然不能说出唐善打她的屁股,再又“哼”了一声,气呼呼的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嘀咕道:“坏蛋!打我的屁股!” 权实休息的地方还算不错,虽然也是间厢房,可是宽敞明亮,收拾的干干净净,家具摆设也不少,比大汉将军休息的房间绝对要强上百倍。 唐善乖巧的站在权实的面前,傻傻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问:“权大人?怀柔郡主怎么敢跑到宫里来撒野?” 权实正在喝茶,听到他重提此事,“噗”的喷出一口茶来,随即抹去嘴角的茶水,抖了抖手指,道:“你呀!你刚进宫,不了解宫里的情况。岳怀献王是什么人?朱厚熙!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的女儿怎么不能来宫里玩啊?我还以为你选郡主上场是为了献殷勤,谁知道你……” 唐善傻了眼,喃喃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算了吧!你当不了诸葛亮!”权实嘲笑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别看圣上对皇子、公主要求极严,除了思柔公主年纪尚幼,时不时还可以耍耍性子以外,各位皇子、公主都有律己之明。可圣上偏偏宠惯着他老人家的这位侄女,别说女扮男装冒充侍卫比武了,早些年她还爬上过龙椅,拽下过圣上他老人家几根龙须,圣上都不曾动怒,你信不信?” 唐善怔怔的点头,“信!信!”吞下一口唾沫,傻傻的问:“那我不是死定了?” 权实含着一口茶水漱了漱,咽下肚去,道:“那就要看你的造化喽!她要是跑到皇上面前哭闹一番,那你就死定了,砍头还是好的,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啊……?”唐善哭丧着脸道:“权大人?您可千万别吓唬我,我今年才十七岁!” 权实笑道:“黄泉路上无老少,该死的活不了!” 唐善这下真的傻了眼,浑身一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 ps:在此注明一下正史之中岳怀献王朱厚熙的简况: 朱厚熙(1500年7月7日-1500年7月12日)7——12也就是说这位世子出生五天就死翘翘了! 嘉靖四年(1503年)追封谥岳怀献王。 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赐名朱厚熙。 第五十章:公主赐宴 怀柔郡主趴在一张软榻上,衣衫已经褪去,半边屁股肿的老高,青中带紫,青紫之中还有瘀血。 一只柔嫩的手轻轻的将疗伤的软膏涂抹在患处,刚刚还“哎呦呦……哎呦呦……”叫个不停的怀柔郡主突然咧着嘴笑了一声,道:“顺宁姐姐,你的药膏可真好,清清凉凉的,抹上就不疼了!” “胡说!”柔嫩的手对着她的屁股轻轻的拍了一下。 “哎呀!”怀柔郡主又是一声痛呼,蹙眉瘪嘴,委屈的道:“还疼!” “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不疼呢?是谁下的手,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出气!”两抹黛眉,妙目含恨,为怀柔郡主打抱不平的竟然是霞儿。 “唐善!”怀柔郡主委屈的嘟囔着。 “谁?”霞儿的一双明眸猛的睁大,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笑道:“活该!谁让你去招惹他!” “啊?”怀柔郡主歪着头看来,筋着小巧的鼻子道:“你怎么替他说话?再说又不是我招惹他,是他选我跟他较量的!”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敢跑到练武场去挑战锦衣卫的高手?还有那个元泰,你真的以为你能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出来,还能打得他吐血?他那是在拍你的马屁!”说是“拍马屁”,可霞儿气愤之余一掌拍在了怀柔郡主的屁股上。 “呜……”怀柔郡主哭嚎了起来,眯眯眼里流出了两滴眼泪,“你又打我!” “对不住!对不住!”霞儿连声致歉,再又给她涂抹药膏。 怀柔郡主抹去眼中的泪水,“顺宁姐姐,我的伤要多久才能好啊?” “这个坏蛋,出手这么重,打的比衙门里的板子还狠!”霞儿咒骂了一句,叹息一声,道:“好妹妹!姐姐的药膏虽然管用,可你伤的太重,怎么也得养上一个整月才能复原!” 怀柔郡主的脸上突然泛起羞涩的娇笑,问:“顺宁姐姐,我那里会不会落下疤?” 霞儿捂着嘴偷笑了一声,安慰道:“放心吧!我的傻妹妹,一个月之后,姐姐保证还给你一个白嫩顺滑,弹性十足的小pp!” 怀柔郡主听闻“弹性十足”,不由一呆,却是想起唐善用手掌拍打她时曾经说过的话,“呦?你小子的屁股还蛮有弹性的嘛!” 唐善的坏透了的声音和他那只坏透了了的贼手映现在她的脑海,她咬着嘴唇,恨恨的道:“你不仅打了我,还用你的贼手摸了我的……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把你那只贼手砍下来!” 霞儿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你”指的是唐善,抿嘴偷笑,道:“你很快就会有机会了!” “坏了!”怀柔郡主突然惊叫一声。 霞儿吓了一跳,疑问道:“怎么了?” 怀柔郡主为难的道:“这件事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求助的目光随即递了上来。 “王爷不会知道这件事!”霞儿安慰道:“宫里没人胆敢乱嚼舌根子,王爷也不会派人来宫里打探消息,哪怕是有关你的消息,王爷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呢?” “可……”怀柔郡主还是有些为难,“我一回王府不就什么事都穿帮了!我总不能不回王府吧?” 霞儿想了想,道:“不怕!姐姐派人去王府知会一声,就说姐姐刚刚进宫,很多地方还不习惯,很多规矩也不懂,要你留下多陪陪姐姐,王爷一定不会反对!” “太好了!”怀柔郡主同霞儿击了下手掌,眼珠一转,咬牙切齿的道:“我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定有机会砍下你的贼手!” 机会快得令怀柔郡主难以想象,因为霞儿要请唐善吃饭。 唐善再次见到方琳的时候如同见到了活菩萨一般,他不是赶赴霞儿的宴席,而是赶去求霞儿救命。 方琳自然已经知道一切,可她只字不提,脸上一副似笑非笑表情,冷眼打量着唐善猴急的模样。 来到霞儿的宫门前,方琳提醒道:“唐善,不管你和公主以前的关系如何,现在她是公主,你是臣下,见到顺宁公主要进行跪拜,这可是宫里的规矩。” “跪拜?跪她?” 唐善已经噘起了嘴,看模样心里很是不乐意。方琳严厉的目光立即射了过来,而与此同时,唐善又再泛起不怀好意的笑脸,点头应道:“跪!当然要跪!臣下见到公主岂有不跪之礼!” 方琳一脸愕然,心里暗道:“这小子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唐善当然不是那样想的,他心里道:“昔日的霞儿妹妹可以不跪,现今已经出落成绝色美女佳人的顺宁公主如何可以不跪?只要是美女就要跪,跪来跪去跪到红帐红烛前相互叩拜岂不是更好?”他做着白日里的美梦,想着想着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变得屁颠屁颠的。 宫门开启,太监、宫女分列两旁,一位云鬓高耸,身材高挑,姿首清秀,天然艳丽的绝世美人出现在了唐善眼前。 唐善直着眼睛呆呆上前,眼前已是一片迷雾,“难道面前这位生有花容月貌,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如出水芙蓉一般站在眼前的佳人便是曾经的霞儿妹妹?” “嗯嗯!”方琳清了清嗓子,发声提醒。 唐善心中一醒,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置于膝上,屈身垂头,道:“微臣唐善,拜见顺宁公主!”参拜之余,他还不忘向着方琳投去感激的一瞥,幸亏有方琳提醒,否则唐善不仅要对着这样的惊世娇颜痴迷不已,恐怕还要变成桑九,便连口水都要流出来。 “唐侍卫免礼!”霞儿轻轻抬了抬手,“膳食已经准备备好,唐侍卫请随我来。” 翠语如珠,唐善心中一阵酥麻,无限舒畅,应了声,“谢公主!”随即起身,跟随霞儿行入。 霞儿领路在前,进入一间别致的房内,对里面的两名宫女招了招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是!”两名宫女应了一声,垂着头,贴着墙,小步快走,退了下去。方琳则随之跟了进来。 屋内摆了一套由血榉木打造,雕刻有花纹的桌椅。霞儿先行落座,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平掌相请,抿嘴微笑,道:“坐,尝尝我这里的膳食!” 霞儿的笑容落落大方,又不失雍容华贵,而且其内还夹带了一丝调皮。 唐善看得痴了,痴痴的跌坐在她的对面。 “臭小子,公主是来请你吃饭的,别只是傻看着。”方琳一边挖苦,一边为唐善的酒盅里斟满了酒。 唐善捏起酒杯,支支吾吾的问:“你……你还好吗?” 霞儿微笑着回道:“我已经做了顺宁公主,身份地位已是尊贵至极,还能有什么不好?” 她说得欢欣快乐,话也在理,可唐善却听出其内隐隐透着一种无奈,一种孤寂的苦闷。 唐善饮去杯中酒,叹声道:“你应该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雪燕,不该是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富贵荣华换不来逍遥自在,所以你并不快乐!” “嗯!”方琳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提醒道:“按照宫内的规定,公主可以随意出宫,只要不在宫外过夜便可!” “啊?”唐善尴尬的疑问一声,讪讪的道:“这么说……宫里的规矩还是蛮宽松的!” 霞儿低着头抿酒,并未发声。可唐善却似乎听到了她的偷笑。 方琳再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公主需要每日上殿请安。至于其它倒也没什么,还算自在。” “噢!那就好!那就好!”唐善随口回应着,心底却暗暗思量:“这样说来,霞儿的欢欣快乐倒不是装出来的,可那些无奈和孤寂的苦闷又是为何?”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接我入宫吗?”霞儿放落酒杯,抬眼看来,终于发出幽怨的叹息。 唐善没有回答,脑海之中飞快的回忆起他所知道的宫廷往事。 霞儿的脸颊上带出苦笑,无奈的道:“皇上需要我这样一个公主出现,为他老人家堵住一些大臣的嘴!” 方琳急忙道:“公主醉了!皇上什么也不需要,只是想找回先皇的骨血,让公主认祖归宗。” “先皇?”唐善心中一动,“霞儿是先皇的女儿,应该受封为长公主!但长公主应该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可当今圣上偏偏又是先皇的弟弟……”他终于明白了,面露不屑,嘲笑一声,道:“大礼之仪已经过去多少年了,那些酸儒怎么还在耿耿于怀?公主的生父与皇上乃是表兄弟,既然他没能留下皇子,兄终弟即便是天经地义之事。先皇明明是皇上的皇兄,可那些酸儒偏偏要逼着皇上称他为皇父,完全没有道理!” “放肆!”方琳神色慌张,惊声训斥道:“背后议论皇上的是非,你不要命了?” “不是我不要命了!”唐善看着脸上带有幽怨的霞儿,道:“你该不是也想争一个‘长’字,想让皇上认你做妹妹吧?” 霞儿笑了起来,摇头道:“别说长公主,就是长姑姑我也不稀罕!我只是……”她的眼角中再又现出孤独的苦闷之色,默默捏起酒杯,将酒饮下。 唐善终于明了,叹道:“原来公主是想家了!” “胡说!”方琳瞪起了眼睛,皱着眉道:“这里就是公主的家!” “好了!”霞儿撅起嘴角,面带不悦,道:“方琳姑姑,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就不能让我们好好聊聊?” 方琳还想说些什么,但却作罢,轻叹了一声,道:“是,公主!” 第五十一章:郡主的pp “皇上对我不错!”霞儿端起了方琳刚刚斟满的酒杯,幽怨的道:“而且他还答应我……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回无极宫!” 唐善看出此中另有隐情,问:“有什么条件?” “倒也算不得什么条件!”霞儿调皮的眨着眼睛,笑道:“不过是到京里那些王公大臣的府上走走罢了!” 唐善暗道:“好手段!做了几年皇帝老儿,手段也高明多了。像大礼之仪那样杀几个大臣打几下板子,只能算是莽夫之举。现在霞儿自认公主,殿上人前叫那么两声皇上还是皇叔什么的,事情也就解决了。毕竟先皇的女儿都不争什么名分,大臣们还有什么好说?” “别说我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嘛!”霞儿笑嘻嘻的道:“说说你,当桩子的滋味怎么样?” “桩子?”唐善一脸得意,“我现在是锦衣卫正五品仪卫权实权大人的巡查亲随!”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亲随,而是正五品仪卫。 “恭喜!”霞儿的眼神里隐隐透出坏坏的模样。 唐善却是不查,还在洋洋得意。就在此时,他突然竖起耳朵,却是听到拖拉拖拉的脚步声。 “怎么霞儿的宫里还养了个瘸子?” “吃饭了也不叫我,我都饿……”怀柔郡主扶着房门,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是你?”四目相对,郡主一声惊叫。 唐善只是一愣神,心下却欢喜起来,刚刚还在思量如何请霞儿帮忙,可看霞儿的模样,她在皇上哪儿怕是也说不上什么话。现在好了,既然怀柔郡主在霞儿宫里,一切事情便都可以解决。 “是我!”唐善挑起一只眼皮打量着怀柔郡主,默然问道:“郡主的伤不碍事吧?” 怀柔郡主冷眼盯看去,一瘸一拐走到霞儿身后,抓起霞儿的酒杯,旁里一伸,恨恨的道:“不碍事!” 方琳急忙为她斟满酒,她一口饮下,再又将酒杯递来。 方琳不禁一愣。 “倒!”怀柔郡主死死的盯着唐善,眼中已有怒火。 唐善装作不见,先将桌上的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这才抬眼看来。而在此时,怀柔郡主至少已经饮下了七八杯酒,还在向方琳索要。唐善咂着嘴道:“郡主!酒大伤身,你屁股……”“嘭!”怀柔郡主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 “见了郡主也不施礼,真没规矩!”霞儿一边斥责,一边使了使眼色,道:“既然误伤了郡主,你就在此领罪吧!是杀是剐,听任郡主处置!” “噗”的一声,怀柔郡主摸出了一把尖刀,扎在了桌上。 霞儿抬眼看去,道:“我这张桌子是血榉木的。” “我赔你!”怀柔郡主随口应了一声,对着唐善冷笑着道:“把你的手放到桌上。” 唐善把双手举在眼前,左看右看,自顾自的发问:“你们谁做的坏事?”先是对着左手点点头,“是你按住了郡主不让郡主起身的吧?”再又瞪向右手,“是你打了郡主的屁股?” 怀柔郡主脸颊一红,叫道:“把你的两只贼手都放到桌子上。” 唐善对着自己晃动起左手,憋着嗓子道:“冤枉!”右手也跟着晃动起来,“我也冤枉!”再又恢复语气,“你们冤枉?有什么冤枉我可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去跟郡主说好了!” 怀柔郡主沉着脸道:“难道本郡主还冤枉了你不成?” “成了!小丫头就是好糊弄!”唐善心里发笑,脸上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道:“练武场上比武较量,难免手轻手重。我又不知道你是郡主,出手重了些又能怎样?难道都得像别人一样陪着郡主做戏,把郡主捧成绝世高手的模样,郡主才会高兴?” 怀柔郡主先是一愣,那些侍卫都是掖着藏着,不敢真正与她打过,倒也的确可气。但她马上又是一醒,道:“你要是真的把我打伤那也没什么,可你打……” “难道郡主并没有受伤?”唐善装起糊涂来,叹道:“那我岂不是更冤枉了?” “伤了!”怀柔郡主瞪着眼睛,歪过头,瞥了瞥她的屁股。 唐善咧嘴一笑,道:“可郡主自己刚刚说过,伤了也没什么!” “伤到别的地方没什么,可你不能打我的屁股!”怀柔郡主脱口叫了起来,脸一下红到了脖颈。 “噢?”唐善的眼中满是疑问,“那我应该打哪里?” “你……你……哪里都不能打!”怀柔郡主思来想去,身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任由唐善揍上一顿,索性蛮不讲理的叫了起来。 郡主可以不讲理,因为人家是郡主。唐善却不能不讲道理,因为他只是一个八品的侍卫。“唉!”唐善叹了口气,道:“郡主以势欺人,下官不服!” “官?你也算是官?”怀柔郡主不屑的笑了起来。 唐善正色道:“正八品锦衣卫!” 怀柔郡主噗笑出口,道:“京城里三品四品的官员比地上的蚂蚁还多,你一个八品锦衣卫用得着说得一本正经的吗?”霞儿也是偷笑,但却侧转头掩住了嘴,像是怕伤了唐善的自尊心。 “所以下官才不服!”唐善果然现出气呼呼的模样,道:“练武场上较量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郡主想要玩耍一番可以私下里寻找高手比过,为何要扰乱朝廷选材的考场?” “我哪里捣乱了?”怀柔郡主不服气的道:“跟你比了三场,我哪一场违犯了比武的规矩?而且最后还是你胜出,我又没有耍赖,凭什么说我扰乱考场?” 方琳翻了记白眼,冷冷一笑,“这小子太坏,没理辩三分,怀柔郡主中了他的圈套!” 唐善手里捏出了汗,心道:“方琳姑姑,方琳奶奶!您老人家手下留情,千万别多事!”对着怀柔郡主却依旧是一脸正色,道:“难道郡主认为只有在练武场上砍掉下官的双手才叫扰乱考场,下了考场再来砍掉下官的这双手便不算扰乱考场了?” 霞儿憋着笑意,似乎忍俊不禁,将要发笑。唐善吓得直哆嗦,心里哀求道:“霞儿妹妹,你也千万得忍住,别坏了我的好事!” “我……我……你……你……”面对唐善的质问,怀柔郡主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啦!”霞儿对怀柔郡主柔声劝道:“姐姐替他向你赔罪,你不要再难为他了!” “我难为他?”怀柔郡主把刀子留在了桌上,气呼呼的嘟着嘴,屈身坐了下去。 “诶……?”霞儿、方琳、唐善三人都提醒了一声。可惜他们还是晚了几分,怀柔郡主已经坐在了紧靠霞儿的椅子上,“哎呦……”屁股刚刚挨到椅子,她已经怪叫着跳了起来。三人忍不住笑声出口。 “你不许笑!”怀柔郡主指向唐善,忍着疼痛,哼哼唧唧的道:“本郡主先把你的两只爪子记下,等哪天抓到了你的把柄……哼!有你好看!” “小爷行事滴水不漏,想抓小爷的把柄,做梦吧你!”唐善心底暗暗得意,脸上却泛起关切之情,起身询问道:“下官出手是重了些,让郡主受苦了!不知道郡主有没有上药?” “上过了!”怀柔郡主的脸上再又泛红,“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唐善对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得意的笑了起来,但却不敢发声,自是怕被这位小祖宗抓住把柄,再来问罪。 怀柔郡主离去,唐善终于笑声出口。可霞儿却沉下脸来,严声道:“你还敢笑?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若不是怀柔郡主天真善良,不与你计较,你此时哪还有命在!” 唐善刚刚落座,听到她这番教训,不屑的道:“她还算天真善良?”用下颌点了点插在桌上的刀子,“她若是天真善良,我简直可以称得上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霞儿的两抹黛眉微微一皱,轻轻摇头,叹道:“你在无极宫被囚了整整六年,身上怎么还带着江湖上的匪气?别忘了,这里是皇宫!”唐善刚想反驳,却见她又道:“还有!怀柔郡主是我的好妹妹,你不许把打伤她的事当做笑料到处乱说。”她的身上已然少了几分儿时的顽皮和任性,倒是多了些成熟稳健。 “是……公主!”唐善刚刚还想叙叙旧,亲近亲近,多陪陪已经出落成绝色佳人的霞儿妹妹。可眼下受了训斥,脸色已然变得难看,禁不住站起身,默然的道:“公主的训话下官记下了,下官还要随同权大人巡查宫门守卫,就此拜别,还请公主不要怪罪!”说完,他单膝跪地跪拜,起身便去。 “诶……这臭小子!”方琳气得直跺脚,便要去追。 “让他走!”霞儿垂下眼帘,轻轻摇头,一颗泪珠流淌在香腮上。 “唉!”方琳轻叹,道:“公主身份尊贵,他不过是个八品侍卫,公主何必……”“别说了!”霞儿打断了她的话,气道:“把这些菜都撤了,丢出去喂狗!” 桌上的菜谁都没有动,只是唐善一一夹过,“喂狗”之言自然还是对唐善生气。 唐善也是一肚子火,“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皇宫大内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为了那部‘御剑录’,小爷会跑来这里赚四两银子的月俸?小爷出去那是什么日子?乘香车,搂美女,品尝天下珍馐……”他竟然怀念起在悦销楼和凤友山庄来。 “唐侍卫?”一声娘娘腔,一听就是太监。 随着声音看去,一位略显发福的太监转出,向他行来。宫里的太监可不能得罪,唐善进宫的头一天就已经听过了千八百遍这样的叮嘱,所以他立即抱拳躬身,恭恭敬敬的道:“下官唐善,公公是在唤我吗?” “嗯!皇上要召见你,请随洒家来吧!” 第五十二章:十万两黄金 清晨,翠玉赌坊来了一胖一瘦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站在门外,谈笑风生,却不进门。 翠玉赌坊东家从没有过出门迎接客人的习惯,但是今天他却破了一回例。 两位客人被迎进赌坊还不到一刻钟,再又复出,辨明方向后向着碧玉斋行去。 最近几日,碧玉老人每次看到女儿都会浑身发抖。发抖也是应该的,谁让他欠下了七十万两银子的赌债! 七十万两银子,想一想都要头皮发麻。 他根本不知道女儿应该如何来为他偿还这笔赌债,所以他见到女儿若是不发抖反倒成了怪事。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只要你替爹偿还了这笔赌债,爹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爹发誓……”碧玉老人又再发誓。 露露已经记不清他发过了多少次毒誓,大概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次。 就在碧玉老人一次次睹誓的时候,一胖一瘦两位客人进入了碧玉斋。 碧玉斋早已经没有了藏玉,就连一块上好的玉石也翻不出来。所以面对两位客人的来到,碧玉老人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两位客人却也不在意他的无礼,略胖的男人道:“您就是碧玉老人吧?” 略瘦的则问:“那位姑娘就是露露小姐?” 碧玉老人终于不能不理,翻着白眼道:“你们是找老夫还是找小女?” 略胖的男人道:“听说您欠下了翠玉赌坊七十万两银子?” 略瘦的男人道:“听说露露小姐手下有一位很会做生意的伙计?” 碧玉老人没好气的回道:“老夫欠不欠银子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露露则苦笑着回道:“他不是我的伙计,他有自己的掌柜,但他是我的朋友!” “那就对了!”略胖的男人道:“我们有笔买卖,如果你能做成,你所赚到的银子足够你爹拿去偿还赌债。” “什么生意?”碧玉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这不符合规矩!”露露的妙目之中带有疑色,“按照翠玉赌坊的规矩,二位有生意应该去找我们东家谈。” “找过!”略瘦的男人道:“小姐的东家说,上次有笔一百万两银子的生意,他留下了七成,只给了小姐三十万两。他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此次想做一个顺水人情,所以才让我们直接来找小姐。” “是吗!”露露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东家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一笔连碧玉赌坊的东家都不敢接的买卖,陆槐能不能吃得下? 略胖的男人皱了皱眉,问:“露露小姐难道不想做这笔生意?” “想!”露露想也没想便应了一声,可随即又面带苦笑叹道:“可我不知道这笔生意做得成做不成!” “做得成!做得成!世上本就没有我女儿做不成的生意!”碧玉老人笑嘻嘻的接去了话,道:“你们能出多少钱?” 略胖的男人道:“十万两!” 碧玉老人有些泄气,刚刚还听说赚到的银子足够拿去偿还赌债。可现在却只有十万两。十万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可用来偿还赌债还是差得太远。 略瘦的男人自然看出了碧玉老人的想法,不屑一笑,道:“是金子!” 碧玉老人眼睛一亮,对露露道:“接!” “不行!”露露已然感觉到事态严重,摇着头道:“我得同他商量商量!” “十万两金子啊?”碧玉老人嚎叫起来,嚷嚷道:“有钱赚还商量什么?” 露露也吼叫了起来,“这么大数目的生意,不商量商量怎么能行?” “行!”陆槐已经站在门内,跨步行来,道:“这笔生意我们接了!” 露露怔怔的对着他看了好一会,脸上逐渐露出坚毅之色,对着二位客人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谈谈这笔生意,二位里面请!” 碧玉老人一愣,因为露露的做法很明显是要他回避。 为了陆槐的生命安全,露露必须保证这笔生意要在绝对秘密的条件下进行商讨,即便她的父亲她也不能相信。 “你们做的很好,很小心!”掌柜坐在山顶的悬崖边,背对着结伴立在身后的陆槐和露露,道:“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你们现在就应该去做!” “可我们还没有做准备,也没有进行计划?”陆槐有些意外,不知道掌柜为何变得如此冷漠。 露露轻轻碰了碰陆槐的胳膊,一边偷笑,一边道:“掌柜生气了!” 陆槐无奈的道:“我们不是说好了的,碧玉老人的的赌债由我们负责偿还。现在可是十万两金子的大生意,而且我们已经将这笔生意接了下来,你怎么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现在我的伙计长能耐了,自己就可以跑出去联系生意,我怎么能不高兴!”掌柜的话说得阴阳怪气,显然是真的生了气,“联系生意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你接下的是什么生意?杀手的规矩都被你打破了,你还算什么杀手?” “我知道这笔生意不符合规矩!”露露有些难为情,“都是为了我,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杀手只杀人,为钱杀人。杀人越货不是杀手干的事情,应该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盗。”掌柜声音冰冷,怒气不减。 陆槐笑了笑,解释道:“顾不得规矩了,不仅仅是为了露露,也因为这笔生意确实做得。” “做得?抢人家的暗镖,这种事也做得?”掌柜转过身,气呼呼的瞪来。 “可我们要抢的是东瀛人的暗镖。”陆槐笑眯眯的看去。 “东瀛人?”掌柜也是一愣,沉吟片刻,问:“难道是东南沿海的倭寇抢夺的财宝?” 陆槐的眼中闪过精光,道:“不!这些财宝正准备送去东南沿海,看起来像是支援那里的倭寇,做为他们的经费。” “做!”掌柜噌的跳了起来,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这笔生意的确做得!” 得到了掌柜的认可,陆槐心中自然欢喜,可随即又露出忧虑之色,“这么大的生意,我怕……”“不怕!只要精心准备,我们一定可以拿下这笔暗镖。”掌柜却显得信心十足。 “这是订金!”露露递上一张银票。 掌柜接在手里看过,眼睛顿时一亮,道:“有了这些银子,这笔生意更是十拿九稳了!” 陆槐态度诚恳,道:“该怎么布置,请那些帮手,怎么获取消息,如何跟踪、拦截都请掌柜做主。” 掌柜打着哈哈,“你小子对我倒是放心,什么事都推到了我身上。” 露露笑盈盈的道:“掌柜在这一行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这笔生意还是要请您来把握大局。” 掌柜“嘿嘿”笑着,“小丫头,还算你会哄人!也罢,我便亲自跑一趟,给这些东瀛人布下一张大网。”转向陆槐,正色道:“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我,三天之后,我一定会赶回来。” 陆槐一笑,“让你费心了!” “废什么话!”掌柜已经向着山下行去。 夜,天空出奇的透彻,满天星斗晶莹的闪烁着。 微风拂面,很是撩人。 更能撩人的却是露露的发丝,佳人依偎在陆槐的怀里,发丝随风飘舞,撩动着他的脸颊。 令人动心的却是情丝。 陆槐情愿一辈子只是这般静静的坐着,嗅着佳人的体香,轻揽着佳人的腰肢,默默的仰望无穷的寰宇。 “在峨眉山学武的时候,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公主!”露露失神的看着像是在眼前闪烁的星星,喃喃着:“艺成下山,我曾为我爹感到无上自豪……可惜,他同娇娇赌了一场,而后便再也无法自拔!” 陆槐轻声安慰道:“你爹已经答应我,只要我们偿还了他的赌债,他以后再也不会去赌了。” 露露略带伤感的叹息一声,“像他这样的承诺……我已经听到过无数次!” 陆槐显然不想让她的伤感打扰了如此美好的气氛,微笑着道:“再信他一次,我相信他总会有收手的一天。” 露露的身躯微微发抖,轻声道:“但愿!” “放心好了!”陆槐只是劝慰,但却并没有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其实他早已经做好打算,如果此次为碧玉老人偿还了赌债,而碧玉老人还将继续烂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碧玉老人杀掉。 “只有这样一个方法,只有这样才能将露露救出苦海!” 可他也知道,一旦他杀死了碧玉老人,露露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在想什么?”藏在陆槐怀里的露露抬起了螓首,道:“放心,老掌柜不会出事的。” “当然!”陆槐收回思绪,道:“我只是在想……那些东瀛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财力!” “影子门!”露露的眼中闪过一线光亮,不知道因为什么,每每提到“东瀛人”她便想起马场原次郎,随即又想起了影子门,“我早在峨眉山学武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杨腾的儿子杨乐亲手杀了他的妻子元香,也就是影子门的门主。影子门精英为了给元香报仇再又设计杀害了杨乐,而后集体自尽,影子门从此一蹶不振。可现在看来,影子门的势力似乎已经再次壮大了起来!” “可是……”陆槐心底起疑,道:“影子门的现任门主月瑶并不是东瀛人,即便她的属下有些东瀛高手,她也不可能听任这些高手把影子门聚敛的财宝送去倭寇的手上?!” “那是她的事,而且她也并不是送给倭寇,而是送给我们。”露露偷笑。 “我就愿意看到你笑!”陆槐的表情已经有些痴了,对着她的香腮留下深情一吻。 露露的脸上露出羞涩的娇容,看得陆槐又是心中一动,相拥着腰肢的臂弯轻轻发力,再又将她搂得紧些。 无限缠绵,就连天上的星星都已经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三章:连升三级 世宗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了唐善,他只说了一句话,“兄终弟即,天经地义。很好!很好!”却是一直在书案上埋头批阅奏章,而对趴在地上的唐善看也没看一眼。 略显发福的太监用眼色示意唐善谢恩退出,随之跟出,笑道:“恭喜唐侍卫,圣上开恩,唐侍卫而今已经是从五品仪卫副锦衣卫巡查将军了。” “从五品仪卫副?巡查将军?”唐善听着有些迷糊。 略显发福的太监显然看多了这种连升三级,手足无措的官员,再又重申道:“上谕已经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唐侍卫现今是一名锦衣卫巡查将军!” 皇上的圣旨自然要多给力有多给力,唐善刚刚进入镇抚司衙门,一大群并不相识的锦衣卫官校便围了上来。 场面上的客气话说了一大堆,唐善终于美滋滋的打量起新换的腰牌来。一样的牌牌,只是上面的两行字已经由“锦衣卫正八品校尉”变成了“锦衣卫从五品仪卫副”。 有一个人走过,也在美滋滋的看着自己的腰牌。 他的牌牌上却是“锦衣卫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陈大人?”唐善脚下一动,已然拦在陈炯身前。 陈炯一愣,抬头看来,“唐大人?”他的脸上捧起笑脸,“这才几日啊!唐大人连升三级,已然是宫内行走的锦衣卫巡查将军了!” “若不是陈大人提携,唐善哪有今日的官位!”溜须拍马的事情不用学,捡好听的说也就是了。当然,唐善的脸上必不可少的浮现恭维的笑容,“陈大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陈炯欣然应允,“好!多日不见,自家兄弟是该聚聚!” 聚福楼! 唐善原想叙叙旧,顺便同陈炯分享一下升官的喜悦。没想到短短数日,拜托陈炯打探的消息竟然有了结果。 露露是峨眉山铁相神尼座下的俗家弟子,两年前艺成下山,进入翠玉赌坊。 在翠玉赌坊之中,露露的身价是每月一万两白银。 能赚到一万两银子的月薪,整个翠玉赌坊也只有三个人。 可惜,露露的父亲碧玉老人偏偏是个烂赌鬼。 碧玉老人不仅赌光了“碧玉斋”的家当,而且还将露露赚来的银子通通送回了翠玉赌坊,又欠下一屁股赌债。 为了替父亲偿还赌债,露露终于“下场”,先后两次陪一个名叫“晨光”的杀手上了床,并从这位杀手的身上赚到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三十多万两?”唐善吃了一惊,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道:“这个女人的身价够高的,陪人睡睡就弄到三十多万!”心中却道:“我靠!陆槐?你小子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吧?三十几万随随便便给了一个婊子!” “还不仅仅是几十万两银子的问题!”陈炯似乎有意卖弄,神神秘秘的道:“还记得影子门吞并凤友山庄那一战吗?出手杀掉许夫人的就是这位晨光!” “这个我倒是早就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晨光就是陆槐!”唐善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却泛起惊色,叫道:“是吗?” “可他们都被翠玉赌坊的东家算计了!”陈炯继续道:“影子门的门主月瑶小姐假借岭南大鳄丁贺的夫人为夫婿复仇之名出价一百万两白银,可翠玉赌坊的东家却只给了露露三十万两!” 唐善怔怔的点着头,心道:“陆槐?!还不是被我算到了,所谓的上床以及一百万两银子都是碧玉赌坊的东家耍的鬼伎俩罢了!”他以为这些消息已经足够向陆槐交待的了,不想陈炯又是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唐老弟!哥哥不查还好,一查真就查出了点可疑的事情!”“噢?”唐善疑问一声,道:“陈大哥该不会查到碧玉赌坊的私密之事了吧?” 陈炯摇摇头,道:“哥哥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探查不出碧玉赌坊的私密。可哥哥查遍了我们锦衣卫所掌握的江湖人物的相关记录,但却没有碧玉老人的任何消息,这可是一件怪事!还有,那个叫‘晨光’的杀手最近接了一笔十万两黄金的生意。可那笔生意本身只是十颗一两重的东珠,其价值不过千两黄金罢了!” “有假?”唐善疑问一声,道:“不会有人蠢到用十万两黄金去买十颗东珠!” “却也不然!”陈炯再又神秘一笑,道:“据我所知,这十颗东珠是影子门的东瀛人送给东瀛织田信长属下大将丰臣秀吉的礼物。” 唐善已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微笑着问:“陈大哥对这十颗东珠也感兴趣?” “不!区区十颗东珠还没被哥哥看在眼里。”陈炯正色道:“是皇上认为不应该让这些流窜在我天朝的倭寇把他们聚敛的不义之财带回东瀛,所以锦衣卫才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唐善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陈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助晨光做成这笔买卖?” “不管帮谁,总之不能让马场原次郎把十颗东珠送回东瀛!”陈炯的目光中闪过一线狡黠之色,“只要我们兄弟做成此事,在皇上面前就是大功一件。” “好!只要陈大哥看得起我,可以算我一个!”唐善已经看出陈炯的想法,转述打探到的消息是假,拉他入伙一起对付影子门的东瀛人才是真。 果然,陈炯见他表明了态度立时喜笑颜开,道:“请转告你的那位朋友,我已经派人探查碧玉老人,不出半月,我们对他的底细就会掌握的清清楚楚。” “只是……”唐善面有难色,道:“我刚刚升任锦衣卫将军,负责巡查宫内门岗守卫,若是离岗外出……?”他当然知道陈炯会去做权实的工作,而之所以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却是想拉权实一同加入。他对权实还是有些好感的,像这样升官发财的好事自然想照顾一下。 “权大人那里我会去解释。”陈炯根本没有拉着权实一起入伙的想法,“你不必在乎他的感受,等这件事情做成,你的官职品级一定会在他之上。” “又要升官了?”唐善心头暗笑,“陈炯真算是个贵人,刚刚引荐自己入宫,自己就弄了个从五品。现在有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也不忘照顾他一下。” 又听陈炯道:“马场原次郎会带领十位东瀛武士一同押送十颗东珠,我会在福建仙游、广东潮州、惠州、海丰四地布下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我们和翠玉赌坊的杀手都不能拦下马场原次郎,这件天功就送给沿海的备倭军,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倭寇把东珠带去东瀛。” “当然!”唐善觉得自己应该再又重新认定一下陈炯这个人,或许他是个贪恋无耻,自私自利的小人,可他在紧要关头也可以不计小利,却也难得。 刚刚对陈炯产生些许好感,陈炯再又卑鄙的提出要求,“不管那十万两黄金的报酬是真还是假,我们总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杀手吧?你是不是应该找他谈谈,看看我们可以分到多少黄金?” 唐善心中一惊,像陈炯这样鬼精鬼灵的家伙,自己请他打探露露的情况,他已然对自己和陆槐产生了怀疑。 “呵呵……”唐善轻声发笑,隐藏心中惊诧。 陈炯打着哈哈道:“哥哥可没说唐老弟同那杀手有什么关系,老弟千万不要多疑。” “有关系也不要紧!”唐善假笑着道:“既然他在帮助朝廷对付倭寇,我同他有所牵扯应该也能说得清。” “那好!”陈炯径直开出条件,“请他出一万两黄金,你看怎么样?” “一万两黄金?胃口倒是不小!”唐善暗叹一声,问道:“我可以找他谈谈,但是……小弟还是要问上一句,这一万两黄金是由我们俩平分吗?” 陈炯摇摇头,一脸为难的模样,道:“起码要拿出几千两请几位锦衣卫高手帮忙,剩下的还要打点几位大人……你我能剩下一千两黄金就算不错了!” 唐善追问了一句,“还要打点几位大人?” “当然!”陈炯似乎有些肉疼,“立功是一回事,皇上认同又是另一回事,保住自己所立下的功劳又能被皇上认同再是一回事!” 唐善心下会意,要想保证自己的功劳不被其他什么大人物抢了去,就得花钱喂饱这些人。但他也知道陈炯的话里多少有些水分,所以便讨起价钱来,“一千两!上次陈大哥在凤友山庄捞到的好处已经不少,可小弟便连一分银子也没有分到。这次小弟要分一千两黄金,怎么样?” “好!就一千两!”陈炯果然还有赚头,否则绝不会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唐善有些后悔,看来他还是没有算计过陈炯,价码开的少了些。但话已出口,却是不能再改。 “两天!”陈炯已经起身离座,“两天后我会做好准备,到时我会联系你。” 唐善道:“好!到时我就去翠玉赌坊找晨光谈谈我们之间的生意!” 陈炯也没告别,急匆匆离去,似乎生怕唐善先行离开留下他付账。 唐善摇头苦笑,“堂堂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竟然如此吝啬!” 一壶“明前”,四碟干果,竟然要三两银子! 唐善一边感叹“明前贵如金”,一边摸出可怜的月俸付账。 “是要弄些银子傍身,否则连壶好茶都喝不起!”他捏了捏瘪瘪的装银子的小布口袋,无奈的离开了聚福楼! 第五十四章:大内美人 权实的脸色有些难看,手中有茶,茶已凉。 权森托着一条打着夹板的胳膊怯怯的站在一旁。 唐善知道权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较先前所定晚归了一个时辰。 权实喝了口茶,似乎茶已经凉透,滋味并不好,所以皱了皱眉,这才训斥道:“龙恩浩荡,圣上得知你在练武场夺得头魁,所以才会破格提拔。你现在虽然已经是锦衣卫从五品仪卫副巡查将军,可你还是我的属下,是我的属下就应该懂得规矩。” 唐善端端正正站好,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声,“是,权大人!” 权实“哼”了一声,道:“我交待你背诵‘大明会典’之中对侍卫的相关规定,你可背过?” 唐善道:“背过。” “那好!”权实抬眼看来,道:“背给我听。” 唐善当即朗声道:“但凡有宫禁宿卫及皇城门守卫之人应值不值者,杖四十;应宿卫守卫人私自代替以及替之人,各杖六十;别卫不系宿卫守卫人,冒名私自代替以及所替之人,各杖一百。皇城各门,各铺上直守卫该管官旗,钤束不严以及容情故从、所管军人离值、点视不到,十名以上者,各杖一百。凡各处城门应闭而误不下锁者,杖八十,非时擅开闭者杖一百,京城门各加一等,有公务急速非时开闭者不在此限。若皇城门应而误不下锁者杖一百,发边远充军,非时擅开闭者绞,奉旨开闭者勿论……”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背诵“大明会典”之中关于侍卫、护军的规定自然是小儿科。 “嗯!”权实显然对唐善的回答很是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瞥了瞥权森,再又清了清嗓子,道:“权森?不想对你的救命恩人说点什么吗?” 权森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尴尬的捧起笑脸,“大恩不言谢!权森给恩公磕头!”说着,他跪倒在唐善身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抬头道:“恩公救了权森一命,从今日起权森的命就是恩公的!恩公但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吩咐权森去做便是,权森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权森留给唐善的印象原本不佳,可现在看来这个可恶的小人却也有憨实可爱的一面,当即伸手将他扶起,道:“自家兄弟,谁见了权大哥遇到危险都会伸手相助,举手之劳罢了,权大哥万万不可以恩公相称!” “那怎么成?!”权森发力下坠,不肯起身。可他哪里抗得过唐善。唐善微微发力,已然将他托起。 权实一笑,道:“同在宫内当差,恩公之称的确不便。可唐大人对森儿又确有救命之恩……这样,私下里还是可以以恩公相称的!” “森儿遵命!”权森躬身行礼,显然对于叔叔的安排很是认同。 “回去好生休养吧!”权实叹了一声,道:“我已经安排你去做宫门守卫,等你养好了伤就可以入宫当值了!” “谢叔!”权森显然知道自己得到了权实的照顾,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我们叔侄间还用说什么谢不谢的吗?!”权实拨了拨手,道:“你爹死的早,我这个当叔的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权森退去。 权实起身,道:“走,我们兄弟俩也该走上一遭了!”他所负责巡查的区域并不大,从神武门、顺贞门、钦安殿经御花园过坤宁门抵达坤宁宫外,共有六处宫门守卫,十八处哨位,二十四队巡逻警戒的护军。 唐善对于自己的职责范围已经很清楚,因为他早在北镇抚司衙门更换腰牌之时便将旗下所属的门卫、哨卡以及巡逻护军等等记得清清楚楚。 在权实的带领以及四个巡查亲随的陪伴下,唐善一行六人来到了御花园。 刚刚进入御花园,就听人声嘈杂,但见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健硕男子,手持一根六七尺长的木棍,自御花园奔过,向着坤宁门跑去。而在男子身后,两队巡逻的护军一个个手持兵刃,呼喝着追赶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权实脚下一动,已经拦下一名护军,抓着他胸口处的衣襟将他提在身前,急声问道:“刚刚跑过去的是什么人?” “大……大人,不……不知道!”这名护军结结巴巴的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已经连闯了两道宫门,再又穿过钦安殿……我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们正在抓捕。” 权实神色急变,惊叫道:“混账!穿过坤宁门便是坤宁宫,你应该知道坤宁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后的寝宫,若是惊了凤驾,你们几十个脑袋加在一起也不够砍的!”惊叫之余,他一手推开这名护军,对着唐善以及四名亲随郑重的点了点头,脚下已动,向着坤宁门射去。 唐善更是急急施展出轻功,向着健硕男子消失的地方掠去。 手持木棍闯入宫禁的健硕男子似乎并不懂得武功,可奔跑的速度却是不慢。唐善刚刚发现他的身影,他却在看守坤宁门一众守卫愣神的瞬间闯门冲入。 “啊……”一声娇媚的惊叫,却是一位面容姣美的妃子猛然与这男子逢面,男子木棍一横,浓眉倒竖,似要用棍锤击,那位面容姣美的妃子顿时花容失色,惊叫声中,身躯也变得酸软无力,向着地面瘫倒下去。 “放肆!”唐善已经抢在权实之前赶到,单臂揽住这位妃子的腰肢,一手握出绣春刀,抵住了健硕男子的咽喉,怒声喝斥:“皇宫内廷也敢乱闯,你不要命了?” “拿下!”随后赶来的权实一把夺去了健硕男子的木棍,对四名亲随严声令道:“押往顺贞门守卫监收!” “是,大人!”四名亲随压着健硕的男子行下。 “娘娘?您没有受惊吧?”唐善对着臂弯中瑟瑟发抖的柔软而又喷香扑鼻的娇躯轻声询问:“下官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面容姣美的妃子急忙从唐善的臂弯中挣扎而出,低垂螓首,轻轻摇动,却不言声,急急离去。 权实偷笑一声,对唐善悄声道:“小心说话,这是王选侍,不是什么娘娘!” 唐善讪讪的笑了起来,却又无奈的摇摇头,道:“皇城的宫禁如此严密,怎么让这样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莽夫独闯深宫,接连冲破几道宫门,直入殿檐?宫廷内的守卫、哨卡、巡逻护军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出了如此严重的纰漏?” 权实拉着唐善踱步外行,道:“等事情查清了再说吧!但不管怎么样,刚刚那些守卫、哨卡和巡逻护军都将难辞其咎,杖责一百是逃不了的,恐怕还得充军流配!” 唐善不以为然的道:“如此严重的失职之事,依下官来看,一刀一个都砍了也不为过!” 权实一惊,怔怔的看来,宽声道:“这里虽然是皇宫大内,可那些守卫没有几人懂得武功,严惩一下也就是了!” 唐善凝视远方,正色道:“但我却可以察觉得到,这里高手如云,即便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如果冒然深入也将有来无回!” 权实微微一笑,边走边道:“大内高手有限,除了轮值保护皇上、皇后、太子和皇太后以外,其他各处还真就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真正高手!” 唐善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偷偷对着面容姣美的王选侍离去的方向瞥去一眼,暗道:“皇上就是皇上,这样的美人也不过是个选侍罢了!可惜!可惜!” 事情很快便有了结果,那位健硕的男子乃是追赶怀柔郡主进入了宫内,是何缘由暂且不明。 怀柔郡主刚刚被唐善打得屁股开花,身上有伤还不肯安分几日,竟然跑出宫去惹是生非! 按照“大明会典”的规定,擅闯宫禁者罪当绞杀,可不知为何,那位手持木棍闯宫的男子却仅仅被杖责一百,发配边关充军了事。 从神武门守卫算起,被那男子一路闯过的三门一殿的守卫、哨卡以及巡逻护军共计两百多人同样被杖责一百,发配边关。 随着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唐善面无表情的监督了整个行刑的过程。 有宫人行过,面有怯色,却正是有两名宫女相伴的王选侍。 唐善放肆的直视而去。 王选侍依旧是轻垂螓首的娇柔模样,可却微红着粉颊偷眼回看,似是被唐善英俊的男儿气息搅得春心荡漾。 “这位美人似乎对我有些意思!”唐善被自己心底犯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皇帝后宫的女人自然都是惊艳泽香的国色娇娃,可惜这些女人都仅归皇帝一人独有,别人再是眼馋也只有大吞口水的份儿。 唐善便是拼命大吞口水,却又极不情愿的收回目光。总算他还有些自知之明,懂得皇帝的女人万万碰不得的道理。 夜,皇宫内廷一片寂静。 唐善闲来无事,独自查过巡逻的护军和哨卡,再与宫门守卫合对各持半边的铁符。 刚刚合了符,查验无误,突然见到一个披散着灰白头发的身影跳在了两丈高的宫门上。 唐善暴喝一声,“什么人?”弹身蹿起,弓手成爪,向着这位身穿褐色宫服的男人抓去。 “嘿嘿!”这人发出一阵奸笑,沿着宫墙掠身飞出,眨眼间便已远在十数丈外。 唐善微微一怔,原本他对自己这一抓还颇有自信,不想却连人家的衣角也没碰到。不仅没能碰到人家的衣角,就是人家的模样也没看清。 “我靠!小爷第一次独自巡查岗哨,若是被你逃了,小爷还有什么面子!” 唐善暗暗运转起三层“九转阴阳”的功力,脚下连点宫墙,似一匹脱缰的野马,随后追去。 “唐大人……”一位看守宫门的守卫似乎想要提醒什么,可唐善已经远去,只得作罢。 其余几个守卫却是轻声偷笑,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唐善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异样,只顾追敌。三层功力急剧运转,脚下急急加力,耳边已经响起贴身掠过的风声。 可他与褐衣男人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又再落后四五丈。 一前一后两条身影在皇宫内廷的宫墙殿檐上起起落落,片刻间已经奔过数百丈。 褐衣男人像是对宫内地形十分熟悉,先是左拐右转,而后在一座屋脊的背侧消失不见。 唐善追在屋脊之上,瞪着虎目四下扫视…… “哗啦……哗啦……” 轻柔的拨水声自唐善的脚下传来。 唐善愣了愣,眼见四下无声,偷偷俯身靠近,侧耳细听。 这里是王选侍的房间,房中弥漫着淡雅的熏香,而在淡雅的熏香之下,光艳照人的王选侍正躺在飘荡有粉色花瓣的澡盆中沐浴。 听听也就罢了,可房上的唐善竟然偷偷移开一片琉璃瓦,瞪着一双贼眼,经由刚刚揭开的缝隙向内偷窥。 看到屋内风光,唐善立即双眼发直…… 玉臂高抬,王选侍将片片花瓣轻轻泼洒在手臂上,再又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 唐善的眼中渐渐浮现凝愁含恨的两抹黛眉、冰肌玉骨、暗香满屋…… 这是一幅洋溢着春色,令人喷血的画面。 王选侍的脸色在升腾的水汽中越发显得红润,一双柔荑从挺拔的玉颈抚摸而下。渐渐的,她的一双**在漂浮的花瓣中浮现,一双含春的凤眼半睁半闭,有如樱桃一般的嘴唇发出嘤咛之声,似怨妇思春,又似在肆无忌惮的挑逗着屋檐上向内偷窥的唐善。 只要是男人,眼见此景,身体都会本能的发生变化。唐善哪能例外,嘴角的馋涎流出了半尺…… 第五十五章:噬魂邪术 “好看吗?”一声充满了奸邪的低微询问将唐善猛然惊起。 唐善眼前站着一个生有朝天鼻、满脸褶皱的老头。 老头披散着一头凌乱的灰白色头发,身上的褐色宫衣满是污秽,显得肮脏不堪。 这人正是唐善刚刚追丢的褐衣男人,此时正瞪着一双小眼睛似笑非笑的向唐善看来。 “什么人?”屋内的王选侍惊声厉喝,一件洁白的丝质长袍已经覆盖在浴盆上。 “大胆!”唐善高叫一声,喝道:“擅闯内廷,该当何罪?” 褐衣老头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偷窥后宫女子沐浴的小小侍卫还敢放声高叫,冷不防被唐善的叫声惊得一愣。 就在此时,唐善的手爪已经抓出。 猝不及防的一爪,径直抓向老头的咽喉。 唐善根本没有打算给他留下任何辩解的余地,“九转阴阳”已经在瞬间运转到第五重。 按照他的卑鄙想法,不管这老头是何来路,总之他看到自己偷窥王选侍沐浴,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所以唐善才会攻出毫无应兆的一爪,因为他在心底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务必一招制胜,将这褐衣老头毙命在自己的手爪之下。 “咦?”褐衣老头惊叫一身,仰头退步,竟然轻松躲过致命的一爪,疑惑的看来,道:“你……你想杀我?”这绝对是一句十足傻逼才会发出的询问。就在他发问的同时,唐善的绣春刀已经抽出,疯狂的砍来六刀。 这六刀已经融合了唐善在刀、枪、剑、判官笔乃至拳脚功夫上的所悟,每一刀还能幻出四道刀影,更被唐善注入了雄厚的真气,仅是刀上透射出的刀气就足以吹得人皮开肉烂。 “你……你真的想杀我?”褐衣老头瞪着眼睛发出只有傻逼才能叫喊出来的问话,却在连连的退步间将唐善全力发出的六刀全部躲过。 唐善眼见他轻松躲过自己迸发全力才劈出的六刀,心中自然大惊。可他的脸上很快又泛起残忍的笑,因为褐衣老头已经退在屋檐边,竟然未能察觉,犹在后退。 “杀!”唐善在心底嚎叫了一声,右手持刀对着老头的眉心砍下,左手并掌,对着他的胸口拍去。 这一击足够卑鄙,因为褐衣老头正由屋檐上失足摔下,而唐善却带出龌龊的笑脸一举冲下,再又发起致命的一击。 “不会再失手吧?”不知因为什么,唐善显得底气不足,心底禁不住犯起嘀咕。 从屋檐到地面,两丈高的距离。褐衣老头人在空中,根本无处躲闪。唐善的绣春刀已经对着那张老脸劈头盖脸砍下,如此犀利的一击,老头如何才能躲过? 可唐善的心里刚刚犯起嘀咕,他就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褐衣老头似乎对于自己从屋檐上失足跌落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任何惊慌的反应,不仅没有惊慌,他还脚尖发力,向着屋檐下的横梁蹬去一脚,骤然加快了自己下坠的速度。 眼见可以将这个死老头一刀劈成两半,死老头竟然还有如此一招后手,唐善简直无语了。 唰……绣春刀距离老头胸口半尺扫过。 唐善气得脸色发青,却在心底咬牙切齿的叫骂道:“奶奶的!先摔你个七荤八素,小爷再为你补上一掌,看你还能不死!” 唐善明明见到褐衣老头摔在院中的石板地面上,对着他的胸口补去一掌,却不想掌下的老头突然单掌撑在身下,“嗖……”的一声横里射出。“嗵……”唐善收势不及,竟然一掌拍在生硬的石板地面上。宣泄而出的内力经由石板反弹了回来,震得他内息不畅,一时间无法运转,险些背过气去。 “嘿嘿!”褐衣老头大摇大摆走在唐善身旁,揉了揉朝天鼻,道:“想杀我?你还没有这等本事!” “找死!”唐善的身躯猛然绷直,已然扑在老太身前,对着他拍出一掌。 褐衣老头不再躲避,挺直手臂,竖起手掌相迎。 两掌相对,唐善附加在手掌上的内力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咦?”就在他脱口惊疑的时候,从老头的手掌上传来一股锥心的剧痛,似乎要将他的丹田撞得粉碎。 “噬魂术?”唐善惊声出口。 他已经察觉出老头的内力十分诡异,再又判断出钻入体内的这股真气竟然经由他的脏腑与经脉间的空隙直取丹田,显然与桑九修炼的“噬魂真经”乃是同路,所以才会惊叫。 “噢?”褐衣老头瞪起小眼睛,一脸好奇,问道:“我这门武功叫做噬魂术吗?”说话间,他已经撤回手掌。 窜入唐善体内的诡异真气没有了后继之力,立刻被“九转阴阳”消化吸收。如此一来,唐善适才有如锥心般的剧痛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如饮甘露般的畅快与舒服。 “咯吱”一声,房门开启。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袍,身上加了件粉色的收腰小衫,再又裹了件紫色披风的王选侍带着惊恐与好奇踱步站在门外,向院中的唐善和褐衣老头看来。 得见刚刚出浴的玉.肌美人,唐善只觉得神魂颠倒,又见到王选侍脸上冷漠与羞涩交融惹人怜爱的俏模样,唐善险些喷溅出两股鼻血来。 褐衣老头对于出现在眼前的冰肌玉骨如若不见,失神的喃喃着:“噬魂?噬魂!邪得很,不是正道武学,不好!不好!” “曲公公?”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站在王选侍身旁,对喃喃自语的褐衣老头叱道:“你怎么跑到王选侍这里发起疯病来了,还不退下!” “王选侍?”唐善将手中的绣春刀收入鞘中,抱拳施礼,道:“下官唐善,锦衣卫从五品巡查将军,今日巡查宫门守卫、哨卡及巡逻护军之时撞见此人,一路追踪至此,不想却惊扰了王选侍,还请恕罪!” 王选侍玉指轻挑,“唐侍卫不必多礼!”她想起自己在房中沐浴之时唐善正在房顶,脸上瞬时飞起一片红霞。 “大胆!”面容清秀的宫女挑眉瞪眼,训斥道:“皇宫内廷向来不许男侍出入,难道你不懂得规矩吗?” “擅入内廷,秽乱宫闱,该杀!”曲公公的脸上突然布起杀气,一双小眼睛闪出骇人的精光,手掌猛张,向着唐善的脑袋拍来。 莫名其妙被人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唐善着实被吓了一跳。又见曲公公已起杀心,再又挥掌来犯,唐善急忙缩着脖子躲避。 掌风呼啸而过,吹得唐善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而唐善也在此时抽出绣春刀,由下向上挑出,直砍曲公公的掌心。 面带锋利的绣春刀,曲公公竟然如若不见,仅凭着一双肉掌向着唐善拍去。 “噗”的一声轻响,绣春刀正中曲公公的掌心。可惜,不知道他练得何等神功,锋利的绣春刀竟然不能砍入。只见他翻转手腕,已然将唐善的绣春刀抓在手中。 唐善神色大变,却是看到自己的绣春刀在他的手中弯曲变形。 又听噼啪有声,柔性极强的绣春刀竟然在曲公公的肉掌下断成了三截。 “还要胡闹?”面容清秀的宫女厉声训斥道:“曲公公只是一个发了疯的内侍,你是堂堂锦衣卫从五品将军,为何要与这样一个疯了的公公过不去?” 唐善暗暗叫苦,心道:“你奶奶的是不是瞎了眼,现在哪里是我要同他过不去,是他要杀我!”绣春刀出,剩余的小半截绣春刀已被他脱手甩出,射向曲公公的左眼。 曲公公微微垂头,“铮”的一声,绣春刀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白印,弹落在地。 “这个死太监的武功怎么会如此高强!”唐善彻底无语。 “曲公公!”王选侍的脸上略显紧张的神色,道:“一场误会而已,还请公公停手。” “他……”曲公公指着唐善道:“他在房顶……”“好!”唐善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大声喝断他的话语,道:“噬魂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练武场打过,走!” 曲公公的神智确实有些毛病,被唐善如此一喝先是愣了愣,随即点头应道:“走就走,我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不成?”话音未落,他已经向着院外放步行去。 看到王选侍对自己很是紧张,唐善只觉得神魂荡漾,自心底泛起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可刚刚为了掩饰偷窥王选侍沐浴一事,他随口向曲公公发出了挑战,不想却被曲公公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色远不及性命重要,唐善狠下心来,将王选侍撩人心动的姣美身姿抛于脑后,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一边跟随曲公公行出院去。 “等等!”唐善刚刚转出院门,眼见巷中并无巡逻的护军,心中突地一动,“既然他是个疯子,自然不必同他死打硬拼,能够搪塞过去,尽快脱身才是上策!刚刚他不是说‘噬魂术’邪得很,不是正道武学,不好!如果真要打过,可以让他不适用‘噬魂术’也好!”想到这些,他急忙唤住曲公公,道:“你的‘噬魂术’乃是邪派妖法,算不上正派武功,唐爷不屑与你较量。再说你的年纪这么大,内功修为一定强过我许多,这样比拼也并不公平!” “噬魂术的确不是什么好武功!”曲公公一脸难色,“可我又不懂得其它武功……”唐善刚想借坡下驴,以不屑与之较量为借口,尽快脱身。不想曲公公突然奸笑一声,道:“你不就是想要一场公平的比拼吗?却也好办!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唐善猜不出这个疯子有何打算,却又不能不进行回应,但他也在回应之时还是耍了一点小聪明,将自己的实际年龄减了一岁。 “好!”曲公公得意的点点头,道:“我今年刚好六十六,年长你五十岁。那我分给你二十五年功力,这样我们都有四十一年内功修为,我们再来比拼也就公平了。” 第五十六章:三十年功力 得知曲公公自以为高明的想法,唐善简直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他对于曲公公的提议却只能哭笑不得的道:“你说的倒是容易,说给二十五年就给二十五年,我怎么……”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曲公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怒道:“废话!你以为我不能分给你内力吗?” 就在他的吼喝之中,唐善突然觉得丹田一动,一股柔和的内力经由他的手臂缓缓流入,直接进入他的丹田之内。 这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美妙滋味,如果说刚刚运转“九转阴阳神功”消化掉侵入到体内的真气的时候如饮甘露般畅快,那此时的唐善的丹田之内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凉感觉。 随着曲公公将内力源源不断的汇入唐善的丹田,他体内的清凉之感越甚,而内息也变得澎湃不已。暮的,他的双眼猛张,瞳孔瞬时放大,而后回缩,精光大盛。 唐善感觉到罩在丹田上的一只巨大的硬壳突然被他汹涌的内息冲破,似乎是“九转阴阳神功”骤然提升了一级,已然突破了六重结障。 “好!”曲公公收回内力,欢喜的道:“我现在已经分给了你二十五年内力,我们可以打过了!” 唐善凭空得来二十五年功力,“九转阴阳”再又提升一级,此时再同曲公公较量应该可以稳操胜券。可他却连连摇头,脸上尽是无奈之色,长吁短叹的道:“公公武功高强,竟然懂得传功之法,晚辈深感佩服。可晚辈才疏学浅,公公送给我的二十五年内力只被晚辈吸收了十之一二。如此算来,晚辈的内功不过多出了五年的修为而已,哪里能同公公打过!” “噢!”曲公公呆呆的应了一声,再又“嘿嘿”一笑,道:“不怕!我现在有四十一年的内功修为,你也有了二十一年的内功修为,你我相差只有二十年,我再分给你十年也就是了。” 唐善兴奋的几乎想要抱起他那颗生有乱糟糟花白头发的脑袋亲上几口,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而且依旧叹道:“那样也无非为我多增加两年的修为罢了,前辈较我多出八年,内功修为还是比我深厚得多!” 曲公公想也没想便道:“我给你十五年内功!”一把抓住唐善本已递上的手腕,再又为他传输内力。 坦然受下曲公公的一片好意,唐善的内息已经涨得满满当当,似乎再被一层巨大的硬壳罩在其内。 唐善心中明白,他的“九转阴阳”已经临近第七重,只要突破这层硬壳,他就会冲破第七重结障,实力足以同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一较长短。 “怎么样?”曲公公的问话显得中气不足,像是劳累过度,很是疲惫。 唐善暗暗叹了口气,“片刻之间不见了苦修四十年内功,换成是谁都该疲惫不堪!” 叹息归叹息,他对眼前这位丢失了四十年内功的死太监却没有丝毫同情。 不仅没有同情,他还非常无耻的认为刚刚把自己的年龄说得太大,为什么不说自己只有十岁,全身只有四年内功修为,那样岂不把他剩余的十五年功力全部骗来?! 唐善正在暗暗后悔,曲公公翻着白眼瞥来,疑声问道:“刚刚你不是说我送给你的内力你只能消化十之一二吗?可我看你现在的内功修为起码在三十年之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少了四十年内力,他竟然一改浑浑噩噩的本性,突然间变得无比清醒。 “傻逼!我的九转阴阳正克你的噬魂真经,换成其它功法,我或许只能吸收十之一二;可由你身上传来的偏偏是修炼噬魂真经得来的内功,我起码可以消化十之六七。”唐善暗暗得意,口中却道:“现在晚辈的内力应该同前辈不相上下,如果前辈还要比过,晚辈自当奉陪,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比个球!”曲公公气得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挪动了位置,恨恨的道:“好小子!你趁洒家犯了失心疯病,竟然偷走了洒家四十年苦修而来的内力,你……”他用手指着唐善,“你闯入内廷,明知王选侍在房内沐浴还敢在房顶偷窥,此乃秽乱宫闱之举,我要禀明皇上,将你……”“胡说!”唐善厉声驳斥道:“明明是你发了失心疯病,乱闯内廷,惊扰了王选侍。我乃锦衣卫从五品巡查将军,见你犯病发狂,对你进行追捕也是职责所在。” 唐善思绪敏捷,善于诡辩,加之厚颜无耻,若逞口舌之利,曲公公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你……你……”曲公公气得手指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走吧!”唐善板起脸,冷冷的道:“陪本官去顺贞门守卫监房走一趟。”说话间,他的手爪已然攻出,一把抓住曲公公的手腕,紧紧扣住他的脉门,以极细小的声音挖苦道:“公公?你是没看到美人沐浴,就说那双腿……噢!对了,你已经被阉掉了!可惜!真是可惜!” 曲公公的老脸气成了青紫色,手腕发力,似要挣脱而出与唐善拼命。 唐善“呵呵”偷笑,紧扣其脉门的手指偷偷激发出强劲的内力,曲公公立时痛得怪叫,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再不敢挣扎放肆。 “曲公公刚刚还是不可一世的模样,怎么现在变成了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唐善占了便宜却不肯卖乖,嘲笑之余再又催发内力,直弄得曲公公鬼叫不断。 “权大人!”刚刚进入顺贞门守卫监房,一见到权实的面,曲公公便哭丧着脸嚎叫了起来,“这是你的人吗?这小子太坏了!他……啊……” 唐善哪能容他胡言乱语,用内力攻入,猛然撞击他的脏腑。曲公公立即嚎了一声,险些背过气去。 “曲公公?”权实怔怔的看着他,疑声问道:“您这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已经清醒过来了?” “权实?”曲公公尖叫道:“洒家是圣上钦点的正三品金牌内侍,你……你竟然敢说洒家装疯卖傻?”他的气愤之情似乎转去了权实身上,手指几乎点在了权实的鼻子上。 “闭嘴!”唐善一脚踢在他的腿窝处,令其跪倒在权实脚下,“你是正三品金牌内侍?小爷还是正一品……”他已经收声,因为权实神色严肃,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放肆。 “我……我……我是圣上钦点的……我是正三品……我是金牌内侍……”曲公公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一边撕心裂肺的叫喊,一边拼命挣扎起来。 唐善再又催发内力,经由曲公公的脉门撞击他的丹田。 可曲公公似乎已经丧失了疼痛的感觉,即便唐善接二连三催发内力震荡他的丹田,但他竟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放开他!”权实的脸上泛起无奈的笑,叹道:“他只是一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你才是……”唐善刚刚松开曲公公,他却瞪圆了双眼,对着权实发了疯的叫嚷起来,“我没疯!我没有!我是圣上钦点的正三品金牌内侍!”他的声音逐渐变低,最后已经是轻微的喃喃,如不仔细去听几乎不可听闻。 权实一脸苦笑,走去打开房门,道:“曲公公请,请慢走!” “不送……不送……”曲公公摆了摆手,迈着四方步踱出了门去。 “乖乖!这个死太监怎么又疯了?”唐善没有叹息,而是偷笑,“既然是个疯子,他所说的一切自然不会有人相信!” “唐善?”权实面带不悦,埋怨道:“你怎么把曲公公抓来了?” “还不是我们属下看守宫门的那几位好兄弟……”唐善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至于偷窥王选侍沐浴一节自然被他略去,只说惊扰了王选侍。 “这几个狗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权实气呼呼的道:“曲公公患了失心疯病,这在宫内乃是尽人皆知的事,那几个狗东西眼见你去抓捕曲公公也不加以提醒,着实可恨!” “不碍事,一场误会,算了!”唐善嘴上说的好听,心中也是美滋滋的。而那几位故意使坏的守卫也真是不该怪罪,幸亏他们没有加以提醒,所以不仅令唐善深入内廷大饱眼福,而且还增长了三十年的功力,“九转阴阳”更是一举突破了七重结障。 “唐老弟倒是大度,只是……”权实用疑惑的眼神看来,问道:“曲公公虽然疯了,可他的武功却没有丝毫减退,你怎么可能把他擒到这里来?” “他的武功很高吗?”唐善装起了糊涂。 权实显然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笑了笑,道:“曲公公的武功虽然未能跻身大内十大高手之列,可在这皇宫大内之中除了十大高手以外,几乎没有人可以与他一较高下!” 唐善暗暗吃惊,他虽然知道曲公公的武功高得出奇,但却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等地步。 “难道?”权实再又猜测道:“你的武功还要在曲公公之上?” 唐善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曲公公身患失心疯病,武功又如此之高,留他在宫内岂不是祸害?” “你是怕他发起疯来胡乱杀人吧?”权实笑着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曲公公虽然已经疯了,可他对皇上却是绝对忠诚。即便是狂性大发,他也会准时巡视原本由他负责的皇城区域,尚若有敌人闯入,他会毫不犹豫的辣手残杀。至于宫内其他人等,你尽可放心,他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他说“绝对忠诚”的时候口气重了一些,很显然这就是皇宫大内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疯太监的理由。 一个绝对忠诚的疯子或许要比皇宫内其他任何人都值得信任。 “噢!难得!”唐善感叹道:“犯了失心疯病竟然还能恪守职责,这位曲公公倒也不简单!” “时间不早了!”权实拍了拍唐善的肩膀,道:“权森在聚福楼准备了一桌酒菜,别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意,你去吧!” 唐善对权森有救命之恩,权森相请乃在情理之中,不必推辞也不必客套,所以他乐呵呵的点点头,道:“行!我也该下值了,下了值我就去!” 聚福楼可是个好地方,一壶“明前”、几碟干果就要三两银子,酒菜自然更不用说。 唐善心里偷笑,暗暗打定主意,既然权森挑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宴请他,他可不能辜负了权森的一番心意,非得狠狠敲他一笔,看看他肉疼的模样。 第五十七章:意外的收获 权森不仅请了唐善,还请来了郑兴和郝继祖作陪。 郑兴已经被其他锦衣卫巡查将军选去做了一员亲随。郝继祖也不赖,改做宫门守卫。 换了一身便服的唐善准时来到,郝继祖客气的称了声“唐大人”,郑兴却依旧称之为“唐老弟”。 权森却是跪地叩拜,口称,“恩公!” 没有过多的客套,唐善扶起权森,四人相继落座。 五十两银子的席面,八个碟子八个碗再加八道爽口的小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唐善原本还想狠狠敲一下权森,可现在看来他自己敲的已经够狠,反倒令唐善觉得有些面热。 “唐大人!”郝继祖指点着桌上的菜肴,强忍着笑,道:“一起当差多年,我还没见到权大哥如此破费过。这桌酒席可是他一年的俸禄啊!” “别说!别说!”权森连连摆手,肉疼的感觉明显的显现在脸上。他咬了咬牙,端起酒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豪爽一些,道:“恩公救了我的性命,别说几十两银子的酒席,就是让权森让出城东的外宅,连同宅子里新纳的小妾,权森也绝无二话!” “哎呦!”郑兴惊叫一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感叹道:“权大哥可是铁公鸡的前辈老祖宗,没想到经过了一劫竟然可以性情大变,颇有古人‘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的豪情!来……”他凑上酒杯,一一碰过,“干了!”一口将杯中之酒饮下。 唐善微微皱眉,赴宴之前他只是想着该如何让权森肉疼一番,却是没想到令自己头疼的这件事——酒! 权森见唐善举杯发愣,似有不悦,以为自己失礼,急忙起身赔罪,“恩公在上,权森连饮三杯!”再又连饮两杯,举着只空杯怔怔看来。 盛情难却,唐善根本找不出可以搪塞的理由,只能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吃菜!吃菜!”权森见唐善的脸色略有缓和,这才敢落座相请。 一杯酒入肚,唐善的喉咙到肠胃火辣辣的难受,急忙运转阴阳两股真气压制腹内的酒气。 郑兴夹了口菜,偷笑着道:“唐老弟,听说怀柔郡主的事情了吗?” “怀柔郡主?”唐善微微一笑,道:“只知道她被一个莽汉提着木棍撵得到处乱跑,至于此中内情倒是不知。”回话间,他的丹田突然再又涌出一股真气,竟然直接窜入他的腹内,将那些残存的酒气吸收得干干净净。 唐善暗暗发愣,这股真气不阴不阳,全然不是他所修炼的功法的门路,倒是有些像“噬魂术”修炼出来的真气,“难道‘九转阴阳’与‘噬魂真经’相克相生,自己竟然掌握了‘噬魂术’这门邪恶的功法?”一番思索,唐善也没有弄明白这股真气的确切由来。但它可以吸收酒气,对于此时苦于饮酒的唐善来说,这倒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说?说说?”郝继祖催促着郑兴,“怀柔郡主又在宫外惹了什么祸?” “都是自家兄弟,千万别说我乱嚼舌!”郑兴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的道:“这件事应该从金一针说起……” 金一针的缝纫刺绣手法乃是天下一绝,即便在京城之中,金一针的名号较怀柔郡主也绝不逊色。 一个人出了名,趋炎附势的人就会变得多了起来。 偏偏金一针又是一位不愿惹尘埃的避俗隐士,接活送货也都是由府内下人负责。如此一来,假冒金一针名号的缝纫刺绣艺人便有了可趁之机。 怀柔郡主通过金一针府内的下人订做了一件鸦青色的金绣袍衫。当然,她所托非人,接去活的正是一个假冒金一针名号的缝纫刺绣艺人。 那日怀柔郡主收到了订做的袍衫,以她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这种缝纫刺绣的手艺并不是出自金一针之手。受了骗的怀柔郡主那肯作罢,当即跟随送货的下人一路追踪到了假冒金一针名号的缝纫刺绣艺人所在——春秀楼。 春秀楼若是正儿八经的绣楼也就罢了,偏偏这家绣楼又是一座青楼,其内的绣女尽是些陪酒卖笑的风尘女子。 怀柔郡主见自己险些将一件出自妓女的袍衫穿在身上,如何能不动怒。 郡主发起怒来如何了得,险些拆了那座春秀楼! 偏偏春秀楼内请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做护院,又偏偏赶上怀柔郡主有伤在身,结果我们这位大明朝堂堂正二品郡主被那莽汉一路追打着逃回了皇宫。 而那位莽汉赶跑了郡主也就罢了,偏偏不知死活的再又冲入了皇宫,连闯几道门岗不说,还险些冲进坤宁宫惊扰了凤驾。幸亏皇后仁慈,没有深究,只是对那莽汉杖责一百,发配充军,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在! “唉!”听完怀柔郡主的糗事,唐善叹息一声,道:“怀柔郡主毕竟是圣上的皇侄女,又是钦封的正二品郡主,尚若郡主身上真穿了件出自春秀楼的袍衫,皇家的颜面何存,圣上的颜面何在?” “这……”郑兴原本只是把怀柔郡主的糗事当成活跃气氛的笑料罢了,此时见唐善竟将此事上升到涉及皇家威严的层面,不由一呆,傻傻的道:“那个莽汉正在发配途中,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他,偷偷把他做掉?” 唐善险些将一声“傻逼”斥骂出口,但却苦笑一声代之,道:“那可是皇后颁下懿旨惩处过的犯人,你想把他做掉?我看你不是想要立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郑兴一愣,鬓角瞬时显现出两条冷汗。 郝继祖一边思虑,一边发问:“那我们怎么办?” 唐善不语,看向权森,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权森想了想,道:“这件事的起因在于春秀楼为郡主缝制袍衫的那位绣女……”他平着手掌轻轻一挥,“把她做了就是大功一件!” 唐善笑着摇摇头,道:“还不够!” “恩公的意思是……”权森的眼中突然露出惊骇之色,结结巴巴的道:“你是要……要把春秀楼一举铲除掉?” 唐善眼中暴现精光,冷声道:“今晚三更,带上信得过的兄弟,围剿春秀楼。” “唐大人?”郝继祖惊声道:“既然那里是家青楼,夜半三更岂不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郑兴也道:“是啊!那些客人怎么办?” 唐善残忍的道:“不许留活口!” “好!”权森饮下一杯酒,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干干净净!” “做!”郑兴的眼中显现凶光,道:“即便不能在圣上面前立功,总之不会获罪,仅是春秀楼的财富恐怕也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值得一做!” “唐大人,你看需要多少人手合适?”郝继祖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联系不当值的兄弟。” 唐善对郑兴道:“先查清春秀楼共有多少人,平日里客人有多少,然后我们再决定带多少人手来做这件事。” “好!”郑兴起身,道:“我和郝继祖一同去查。”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下,拍了拍郝继祖,二人欠身施礼,一同离去。 “恩公请过目!”权实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从桌下取出一只木匣,双手奉上,道:“这把绣春刀乃是先皇赐给我爹的,在打造绣春刀的七个等级中排在第二位,除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所佩的圣刀以外,这样的宝刀绝对堪称绣春刀中的极品。” 唐善心中一动,打开木匣,抓起躺在其内的绣春刀,“铮……”的一声抽出刀来。 寒光刺目,铮亮的刀身隐隐散发出冰冷的王者之气! “好霸道的一把刀!”唐善暗暗感叹,道:“谢了!这把刀我收下了!”他所佩戴的绣春刀刚刚被曲公公毁掉,此时得见如此一把好刀,自然当仁不让,随即佩在腰间。 权森原本还以为唐善会推辞一番,现在见唐善坦然接受,他略显紧张的心绪立时感觉轻松了许多,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宝刀配英雄,这样的宝刀只有握在恩公的手里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唐善看出他的心底还是有些舍不得,呵呵笑道:“别心疼,我知道这样一把宝刀的价值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但你放心,等我从圣上那里接受到这样的赏赐,我会把圣上赏赐的绣春刀转赠与你,也算是对你这把刀的回礼!” “好!好!”权森舔着舌头,死死的盯着已经挂在唐善腰间的绣春刀,叹道:“不怕恩公笑话,这把刀就是我的命……可我的命都是恩公给的,即便心疼,我也得将这把刀赠与恩公!” “哈哈……”唐善笑了起来,因为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权森肉疼的模样。 权森傻笑一声,咽了口口水,可怜兮兮的道:“恩公……您要是有一天真的得到了圣上赏赐的绣春刀,权实万万不敢夺人所爱,可恩公若是能将这把刀送还……?” “好!”唐善满口答应了下来,道:“这把刀权当是你暂时借给我使用,他日定将奉还!”看到权森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几乎想要解下绣春刀这便奉还。可一来他喜欢看着权森肉疼,二来自己身上也的确没有称手的兵器,总之不管以后能不能得到皇上赏赐的绣春刀,这把刀早晚还给权森便是。 “咯吱”一声门响,郝继祖和郑兴二人返了回来。 看到二人一个灰头土脸,一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唐善已经猜测到事情有变。 第五十八章:塞翁失马 郑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接连饮下两杯酒,气道:“晚了,东厂的人已经抢先动了手!” 郝继祖也是一脸不悦,道:“陈炯也在那里,我们刚到春秀楼,他就摆起了御前带刀侍卫的威风,把我们赶了出来!” “噢?”唐善似乎有些意外,嘀咕道:“陈炯连同东厂的人先行动了手!”权森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他摆了摆手,沉思一番,突然一笑,道:“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权森追问道:“怎么说?” 唐善道:“他们虽然抢了先,可选择的时间不对。白日里人多嘴杂,他们对一家青楼大动干戈,围观的百姓只要稍加打听,那怕没脑子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如果做得不干净,那还不如不做。你们试想一下,皇宫大内被一个莽汉连闯了几道门岗,而且还险些冲入坤宁宫惊扰到凤驾。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宫将在百姓心中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郑兴带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皇家威严受损,这些人成了罪魁祸首,等到事情在百姓间沸沸扬扬的传散开去,这些人一定吃罪不起!” 郝继祖泛起一脸坏笑,道:“不仅是皇家威严受损,就连负责宫内守卫的锦衣卫、五军营、三千营的军官也要受到牵连。如果他们因此受到皇上的斥责,也就是说东厂和陈炯同时又得罪了这三家衙门!” “斥责是难免的!”权森带着一脸奸笑,道:“东厂倒是不怕得罪其它衙门,可那陈炯就要受苦喽!” “走!”唐善起身外行,道:“我们去劝阻他们终止行动!” 三人跟出,但却乱纷纷的道:“唐老弟,他们惹出的是非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唐大人,即便现在赶去恐怕也晚了,他们应该已经动上了手!……恩公,你该不是真的想帮他们解围吧?” 唐善微笑着道:“同在宫内当差,能帮得上忙自然要帮上一把。何况你们已经在春秀楼里亮过相,等他们明白过来,再又查出我们见死不救,到时候能有我们几个人的好果子吃吗?” 三人闻声均是心中一凛,自然知道事态严重,脚下不由加快了些许。 春秀楼外,两队东厂和锦衣卫官校把守在门外,楼内正传出凄惨的呼叫声,旁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唐善四人来到,拨开围观的百姓挤入。 “站住!”两名锦衣卫校尉手握绣春刀将唐善拦下,厉声道:“官差在此办案,无关人等不得进入。” 唐善取出腰牌晃了晃,道:“陈大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两名锦衣卫一怔,左右分开,让出去路,道:“陈大人正在楼内,大人里面请。” “哪里来的大人?”再又两个东厂侍卫将唐善拦下,其中一人抓着唐善的腰牌看了看,嘲笑一声,不屑的道:“从五品也配称之为大人吗?宫里御马监随便拉出两匹母马也比你的品级高!”随手将腰牌丢回,喝道:“在此等候!” 另一人则对身旁一名锦衣卫道:“去把陈炯叫出来。”对着唐善挑起嘴角泛起一记冷笑,道:“不管有什么要紧事,你们都得在门外谈。” 唐善的脸上始终带有微笑,显然并不生气。 “傻逼!拖得越久,你们所受的惩处就会越重。等到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的下场只能更惨!” 唐善原本便不是真心相助,但他也被牵连其中,不得不站出来对此事的不周之处加以提醒。 此时他已经赶来,至于见与不见、何时相见、对于他的提醒之言是否采纳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见死不救,有了这点证明便已经足够。 “唐老弟,你怎么来了?”陈炯急匆匆赶出,刚刚问过,眼中看到郑兴二人,当即明白了唐善的打算,笑道:“怎么?唐大人也想分一杯羹?” “快叫里面停手!”唐善凑近陈炯,压低声音道:“你疯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清剿春秀楼?” 陈炯笑声出口,毫不在乎的道:“像春秀楼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竟然胆敢把婊子做的袍衫送给郡主,这样的行径不仅是对郡主莫大的侮辱,对于圣上也是大不敬。何况它的护院竟然还闯进了皇宫,更是险些冲入坤宁宫惊扰了凤驾。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满门抄斩已经是便宜了他们,依我的看法,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唐善轻叹一声,道:“可你们想没想过,你们这样做,皇家的威严将被置于何地?” “皇家的威严?”陈炯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出唐善这句话的含义。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愤怒的娇叱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唐善脸色一变,暗道:“坏了!怀柔郡主怎么来了?” 陈炯也听出了怀柔郡主的声音,惊道:“郡主怎么来了?” 怒气冲冲的怀柔郡主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众锦衣卫和东厂侍卫哪里敢拦,纷纷退避让路。 “还好!”唐善着实汗了一下,暗道:“还好他们没有跪地参拜,对着怀柔郡主山呼,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什么人?”唐善瞪着一瘸一拐走上前来的怀柔郡主,厉声道:“官差在此捉拿朝廷钦犯,无关人等速速退去。” “我是什么人?”怀柔郡主凑到唐善身前,指着自己的小鼻子,质问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唐善对她眨了眨眼睛,道:“大胆,还不退下?” 怀柔郡主哪能理解他眨眼之意,气道:“好,你可以装作不认得我!可我要问问你们这帮死校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本官已经说过了!”唐善对她拼命眨眼,有意将语气放得重一些,道:“捉拿朝廷钦犯!” “哪里有什么钦犯?”怀柔郡主气得脸色发白,叫嚷道:“明明是他们得罪了本郡主,又有人一路追赶本郡主闯进了皇宫,你们想要杀了他们向皇上邀功!你们好狠的心,就连皇后娘娘都已经发了慈悲,宽恕了他们的罪过,可你们却还是不肯放过这些苦命的女人!” “啊……”围观的百姓惊声一片,继而乱纷纷议论起来。 “来人!”唐善高叫一声,对郑兴三人使了使眼色,道:“哪里来的刁妇,竟敢假冒郡主,中伤朝廷命官,与我拿下。” 郑兴和郝继祖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哪里还敢拿人,怯怯的向着唐善摇头。 权森倒还有些胆量,端着一条胳膊冲了上来。可怀柔郡主不过对他瞪了瞪眼睛,他也吓得停下了脚步,再被怀柔郡主“啪……啪……”扇了两记耳光,叱了一声:“滚!”他便老老实实的带着脸上两只红红的手掌印退了下去。 唐善抢上一步,一手捏住怀柔郡主的手腕,喝道:“刁妇,竟敢伤我官差,还不束手就擒!”喊叫之中,他的手指激出一股真气,震得怀柔郡主内息翻滚,几欲作呕,哪里还能吐出只言片语。 “唐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炯直到此时仍然没有理会到“皇家的威严”究竟是何寓意,更不知唐善为何要对怀柔郡主动强。 “傻逼!”唐善暗暗咒骂了一声,却又不得不解释道:“青楼女子为怀柔郡主做了件袍衫,手持木棍的莽汉闯入了皇宫,几道门卡都没能拦住,这样的事情能传出去吗?你们还以为把春秀楼里面的人杀个干净不仅可以为郡主出气,而且还为皇家保全了威严,或许还会得到圣上的赏赐是不是?错!陈大哥,这件事你办得大错特错。皇后娘娘之所以低调处理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件事原本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春秀楼的人害怕惹祸上身,更是不敢乱说。可你们现如今却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出几日,整座京城里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再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天下的百姓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陈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心底响起了世宗皇帝不怒而威的声音,“天下的百姓都说朕钦封的正二品怀柔郡主的身上穿的是街头妓女缝制的衣衫。朕还听说天下的百姓认为朕所居住的自认为固若金汤的皇宫大内其实连个莽汉都拦不住,随便哪个手持木棍的汉子都可以如履平地一般闯进朕的宫里来。而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是你们自作聪明,清剿春秀楼的结果!” “兄弟?”陈炯的声音有些发抖,求助的目光递来,悄声道:“依你的意思,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 “陈炯?”一个太监自春秀楼中跑出,猛的看到怀柔郡主,先是一愣,而后急忙参拜,道:“微臣福瑞,拜见……”“不必多礼!”唐善大声打断他的话,一边单手将他托起,一边向他体内猛的注入一股真气。 “大胆!咦?你不是……”福瑞已经认出了唐善,可还未等他道破,攻入他体内的真气却将他的内息扰乱,生生将剩余的话语咽了回去。 陈炯急忙靠近,帖耳述说…… 怀柔郡主却是一笑,偷偷瞥了瞥,拉了拉握在唐善手中的玉腕,柔声娇叱道:“我知道了,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才是坏蛋,你来是为了救春秀楼里那些苦命的女人和他们这些坏蛋的!” 福瑞刚刚听陈炯说了几句,额头上已经吓出了豆大的冷汗,一双腿也在微微颤抖。 陈炯偷偷擦了擦自己鬓角上流淌下来的冷汗,怔怔的看着唐善,道:“兄弟!里面的人已经被杀光了,你看……?” “你们……”怀柔郡主刚欲动怒,却见唐善瞠目瞪来,终于收回了下面的话语,噘着嘴翻了记白眼,就此作罢。 “你们做的倒快,就是没长脑袋,现在还要求小爷为你们想办法!” 唐善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道:“马上找几个人装扮成江洋大盗的模样,把他们压出来让围观的百姓见证一下。然后封了这座春秀楼,就说他们私藏钦犯,要就地囚禁,听候发落。等到夜里无人的时候封锁整条街道,悄悄的运走里面的尸体,再把里面打扫干净。连夜去天津卫把九婶接过来,明天这里要重新开张。” “好!我现在就去办!”陈炯闪身钻进了楼去。福瑞则转向围观的百姓,用他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斥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散开,散开!里面抓捕的可是钦犯,那些钦犯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万一跑出一个半个,随手一掌就能要了你们的性命!要命的都退到远处,免得钦犯冲到街上和官差动起手来伤到你们!” 唐善偷笑,这位福公公变得可真快。 “嗖……”春秀楼内真的冲出了一位蒙面的彪悍男人,一个箭步,他已经冲过堵在门前的东厂和锦衣卫官校,钻入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惨叫声起,这位刚刚逃脱了官差抓捕的“江洋大盗”竟然对挡路的百姓辣手相加,接连杀害六七个无辜的百姓,他才跃上对过的屋脊,仓惶逃窜。 一众东厂和锦衣卫官校还在发愣,显然弄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福瑞对着身旁几名官校使了使眼色,急声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噢……”几名官校飞身掠上屋脊,随后追去。 陈炯带领众官校押解着七八位“江洋大盗”行出,对守在门外的官校高声令道:“春秀楼藏匿钦犯,一众人等就地囚禁,听候发落!”对着押解“江洋大盗”的校官再又下令,“押走!” 唐善贴近怀柔郡主的耳垂,一边吹气,一边嬉笑着道:“刁妇,你也该被带走了!” 怀柔郡主突然沉下脸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小眼睛看来,傲声道:“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将军竟然敢调戏本郡主?” 唐善心中一凛,吓得急忙缩回了脑袋,嘴上却不肯示弱,道:“对不起,下官对郡主没兴趣!” 第五十九章:不能招惹的郡主 郡主可以对唐善不感兴趣,但是唐善想对郡主不敢兴趣都难,谁让人家是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的脸色很难看,福瑞和陈炯带领着一众官校跪倒在她身下,即便怀柔郡主的脸色很难看,可他们还是得面对。 权森、郑兴、郝继祖三人也跪在一旁,可唐善偷偷看过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只有唐善大模大样的站在一旁,好像是怀柔郡主的监斩官,随时准备砍下这些罪人的脑袋。 “她们有什么罪?”怀柔郡主很是愤怒,“她们不过是骗了本郡主十几两金子罢了。可你们……”她指向福瑞等人的手指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你们凭什么把她们都杀了?” 福瑞垂头应道:“臣等也是出于维护郡主之心!这件事绝不只是十几两金子那么简单,它干系到了皇家的威严。她们敢把一双双脏手缝制、触摸过的袍衫递在郡主手中,本身就是对郡主的大不敬,也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按照‘大明律’,大不敬者绞。” “好!”怀柔郡主冷哼一声,道:“不管你狡诈也好,诡辩也罢,春秀楼事出有因,一切自由皇上定夺。可我问你,你的属下假扮江洋大盗逃窜在街上的时候为什么要乱杀无辜?” “回郡主!”福瑞镇定自若的道:“此事绝不是出于臣等的授意,乃是那名官校恣意妄为,擅自犯下的罪过。” 怀柔郡主自然不信,令道:“把他带来,本郡主要亲自审问。” 福瑞叹道:“郡主恕罪,那名官校残杀无辜,罪无可恕,已经被臣下按律处斩了!” 哪里是处斩,傻子都知道这是被灭了口。可惜死无对证,任谁也是无可奈何! “你……”怀柔郡主气得花枝乱颤,“你以为用一个替死鬼抵了罪,你就可以逃脱干系了吗?” “臣下不敢!”福瑞脸上带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叩头,道:“臣下对于旗下官校管教不严,以至出现这样一位残杀无辜,恣意妄为的属下,臣下罪责难逃。为此,臣下甘愿罚俸一年!” 怀柔郡主厉声叱道:“你……你以为你的一年俸禄可以抵得上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吗?” 福瑞没有回话,而是偷偷看向唐善,似有求助之意。 “郡主!”唐善等的就是福瑞有所表示,当即凑在怀柔郡主身边,低声道:“朝廷有规矩,公主不得干预政事,请郡主自重。” 怀柔郡主瞪眼看来,低声叱道:“怎么,你敢指责本郡主干预政事?那好,我们一起到乾清宫找皇上评评理!” “小祖宗,你还不如直接弄死小爷得了!” “不敢!”唐善叹道:“念在他们一片维护郡主之心,请郡主饶恕他们这一回吧!” 怀柔郡主眯着眼睛瞟来一眼,露出一副不可一世模样,道:“你是在为他们求情吗?” 唐善悄悄的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郡主该不会放着好人不做,非要得罪东厂和锦衣卫吧?” “得罪他们有什么大不了的?”唐善想让怀柔郡主领下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情,谁知道她根本不领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道:“难不成他们还敢把本郡主怎么样吗?”语毕,她傲慢的挑起下颌,垂着眼皮看来,“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要为他们求情?” 要说是,唐善还欠着这丫头两只爪子,有什么资格为这些人求情,弄不好被这丫头趁机要挟,到时如何下台?要说不是,福瑞、陈炯、还要这么一大群东厂、锦衣卫弟兄岂不被他一句话得罪光了! 唐善眨着眼发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怀柔郡主?”随着美妙的呼唤,身穿鹅黄色袍衫、不施脂粉的常安公主盈盈走来。 唐善原本还在眨眼,此时看到浑身散发着高贵典雅气息的清馨丽人一步步走来,一双眼球立即被其吸引,脑中再又如同首次相见一般变得一片空白。 得见常安公主,怀柔郡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将目光偷偷斜向一旁,竟然不敢与之对视。 “就知道胡闹!”常安公主轻叱一声,袍袖轻摆,“你们都退下吧!” “谢公主!”福瑞和陈炯齐声道:“微臣等告退!”带领一众官校退身离去。 怀柔郡主虽然不敢正视,但却嘟着嘴嘀咕道:“他们……他们乱杀人,而且杀的都是无辜的百姓!” “我知道!”常安公主柔声回应,道:“可这些事情不该我们过问!”拉住怀柔郡主的手,“我已经请了胡太医,让他为你把把脉,开个方子调养调养!唉……身上有伤还要乱跑!”随着轻柔的叹息声,她已经拉着怀柔郡主举步返回。她与唐善逢面而过的时候,两人相距仅仅一尺有余,一股淡淡的、有如兰花般的幽香钻入了唐善的鼻腔之内。 唐善只觉得心神一震,当即单膝跪地,高声道:“微臣唐善,参见公主!” 常安公主没有回应,没有转头,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带着香风款款而去。 怀柔郡主倒是转过头来,轻蔑的“哼”了一声,再又筋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唐善呆呆的跪在地上,凝视着常安公主的倩姿丽影消失在宫门后,默默垂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声未止,他的眼前出现一双官靴。沿着官靴抬头来看,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中年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仅仅一眼,唐善心中猛的一颤,因为这个风骨伟岸的男人不仅目瞬如电,而且混身上下隐隐透着一股霸气。 “我靠!你牛.逼也不能跑我这里捡便宜吧?小爷正跪在这儿,你站在小爷面前算怎么一回事?” 唐善噌的跳了起来,挑着眉毛瞪去一眼,对这男人伸出手掌,道:“腰牌?”还好,他没有莽撞,总要看看这人的官阶品级再说。 “嘘嘘……嘘嘘……”权森、郑兴和郝继祖都还没走,同样跪在地上。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有些害怕,“嘘嘘”的提醒之声细弱蚊鸣。 目瞬如电的男人微微一笑,问:“你就是从五品仪卫副锦衣卫巡查将军唐善吧?” 唐善根本不顾权森等人依旧提醒的“嘘嘘”之声,正色道:“既然知道本将军的职责是巡查将军,便请出示腰牌,接受本将军的查验。” “正该如此!”目瞬如电的男人从衣内捏出一块雕有云纹的象牙腰牌,抵在了唐善眼前。 象牙腰牌的正中刻有六个字“锦衣卫指挥使”,中下刻有两个字“陈寅”。 唐善一个字一个字念来,“锦衣卫指挥使陈寅?” “参见指挥使大人!”趴在地上的权森、郑兴和郝继祖齐声呼喝。 陈寅的名头不过令唐善心里一惊,三人的叫喊却把他吓了一跳。 “指挥使?”吓了一跳的唐善刚刚反应过来,锦衣卫指挥使岂不就是锦衣卫的老大? “参见大人!”唐善对着那块象牙腰牌再又瞥去一眼,俯首参拜。 “跟我来!”陈寅收起腰牌,掉头便走。 陈寅所去的地方乃是锦衣卫镇抚司,但却没有直入正堂,而是由侧门进入后堂。 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谁敢不从? 唐善只有规规矩矩的跟在陈寅身后一路来到。 权森三人也一路跟来,因为指挥使大人的“跟我来”没有指名道姓,除非陈寅喝上一声“滚蛋”,否则他们可不敢自作聪明的认为“跟我来”并不包括他们三人。 “你们在门外等。你进来。”陈寅已经步入堂内。 权森三人乖乖停步,“你们”所指自然就是三人。 “你”所指的当然是唐善,所以唐善转回头对权森三人挤眉弄眼的笑了笑,随即进入。 唐善从未进入过镇抚司的后堂,所以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这间堂屋只是后堂的一个出口,由堂后经过一座屏风,进入内室,再由侧门拐出,眼前出现了一条廊道。 行进在一丈宽的廊道中,前方一道道朱红大门逐一开启。经过了六道大门,前方的大门不再开启,陈寅拐入左侧一个小院,行进院内一间大房的正堂之中。 “坐!”陈寅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向着对面的椅子伸臂相请。 “不敢!”唐善总算还知道大小尊卑,懂得在这位锦衣卫老大的面前绝对没有自己落座的道理,所以恭敬的回应了一声,垂首肃立在一旁,听候训话。 “本朝至今,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换了三位,先是朱宸、再是骆安、然后是王佐。皇上还在安陆兴王府的时候,我们都是王府内的家臣,没有皇上的隆恩,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上!”陈寅先是感慨了一番,这才抬眼看向唐善,道:“正因为隆恩浩荡,所以本官才坐在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而你也从一个小小的桩子升为了巡查将军!” “什么意思?找我来聊家常来了?”唐善听得满头雾水。 “所以我们就应该为皇上分忧,为朝廷解难!”陈寅继续道:“春秀楼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处理的很好!”他站起身,拍了拍唐善的肩膀,“年纪轻轻便可以临乱不惊,又是如此机警善变,你日后一定大有可为!” “谢大人夸赞!”唐善单膝跪地,垂首施礼,心里美滋滋的道:“难不成又要升官了?” 陈寅落座,道:“区区一座春秀楼,你竟然能看出它将影响到皇家的威严,难得!难得!”他捏着唐善的下巴,抬起唐善的脸,眯着眼睛看去,“才思敏捷,处乱不惊,能但大任!”他松开手指,端正身子坐直,再道:“唐善听令!” 唐善急忙单膝跪地,垂头道:“下官在!” 陈寅神色严肃,道:“据镇抚司属下缇骑回报,有一名为马场原次郎的东瀛人即将赶赴福建,他的身上携带了十颗东珠,那是送给织田信长属下大将丰臣秀吉的寿礼。” “大人是要下官截下那十颗东珠吗?”唐善一边询问,一边心道:“我靠!不就是几颗东珠吗?陆槐也要抢,陈炯也要插一手,现在连锦衣卫指挥使都要亲自过问!” “不!”陈寅摇摇头,道:“本座对那几颗珠子不感兴趣,我要的是马场原次郎的脑袋。” “这倒不错,一举两得!”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将马场原次郎的脑袋带回来。” 陈寅信任的点点头,正色道:“其实马场原次郎所谓的东珠贺寿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真正的目的是接受丰臣秀吉的命令,去福建接管那里的倭寇!” “倭寇?”唐善闻之一愣。 “所以你必须赶在他进入福建以前杀了他!” “是!下官绝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你错了,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皇上的钦命!”陈寅加重了语气,道:“要多少人、要多少东西、哪怕是调动地方驻军,都可以随你。但你需要记住一点,如果杀不了马场原次郎,你也不必回来复命了!” 第六十章:要命的任务 夕阳渲染着晚霞,小院内的这间正堂却已经变得昏暗。陈寅依旧坐在堂内,但却不是在下首,而是坐在了上首那张铺着虎皮的黄花梨木打制的大椅上。 一人进入,竟是陈炯。 陈炯大摇大摆的踱到堂下左手边的椅子旁,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道:“父亲,您找我?” “放肆!”陈寅怒声喝斥,“这里是镇抚司,不是家里。” 陈炯怯生生站了起来,垂着头,挑着眼皮看去,道:“见过大人!” 陈寅“哼”了一声,道:“不错嘛!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你升的蛮快的,看来我这个正三品指挥使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了!” “大人!”陈炯低声嘀咕道:“这是我自己立功得到的封赏,又没有走您的门路!” “立功?”陈寅嘲笑道:“是不是送了几十万两银子,还送了四个美女?”他突然板起脸,“你真以为这是银子和女人为你换来的官职吗?” 陈炯不服气的回道:“反正没有借您的力,他们又不知道我是您的儿子!” “好好好!是你自己神通广大!”陈寅不再理论此事,改口道:“春秀楼的事是你和福瑞搞的鬼吧?” “春秀楼……”陈炯支支吾吾的道:“是我考虑不周,险些捅了篓子!” “篓子?”陈寅叫了起来,“要不是唐善及时赶到,今天我们家就会被满门抄斩!” “是!”陈炯心头一惊,急忙跪地,道:“孩儿无知,险些连累到父亲,还请父亲责罚!”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起来吧!”陈寅叹了口气,道:“凡事要多用用脑子,不要急于立功,立功的机会到处都有!” “是!”陈炯笑着应了一声,站起身来。陈寅用下颌挑了挑座椅,他咧嘴一乐,再又坐回到椅子上。 “炯儿啊!”陈寅语重心长的道:“锦衣卫的职责还是要以侍驾和侦逆为重,江湖上的事情只要心中有数就好,不要过多参与。你说你,连整日陪在你身边的徐校被许夫人收买了都没有察觉!唉……!你也不想想看,凤友山庄的事多么凶险,为了一个四品侍卫值得你如此拼命吗?” 陈炯忙道:“父亲,孩儿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 陈寅点点头,道:“知道小心就好!凡事都要三思而行!记住,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可是我们陈家七代单传的独苗!” 陈炯站起身,惭愧的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以后孩儿一定会三思行事!” 陈寅起身离座,走下堂来,从袖口取出两张银票,交在陈炯手上,道:“这是你送给他们的二十万两银子,四个女人也在我哪儿!” 陈炯将银票收在怀里,嬉笑着道:“都是美女,父亲自己留着吧!” “滚!臭小子!”陈寅禁不住笑了起来,道:“为父无福消受,改日请几位王爷到家里坐坐,谁看中了让谁带走!”说着,拨拨手,自是赶陈炯离去。 夕阳已落,天边还遗有余晖。 乾清宫,御书房。 世宗皇帝正在红烛下批阅奏折。 陈寅进入,趴在地上,轻声道:“小的给万岁爷叩头了!” 世宗皇帝并未抬头,只是抬了下手,道:“陈寅啊!你已经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了,再者这里也不是王府,别总是小的、小的,把自己跟那些奴婢混在一起!起来吧!” “谢万岁爷!”陈寅爬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垂首肃立在一旁。 世宗依旧在批阅奏章,口中却道:“事情怎么样,安排下去了吗?” 陈寅回道:“回禀万岁爷,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带队的是什么人?” “唐善!” “唐善?是朕刚刚提了个从五品的那个侍卫吧?今天还替福瑞他们了结了一桩麻烦事!行啊!可以让他到外面历练历练。” 陈寅试探着道:“唐善挑选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可能会有犬子!” “陈炯啊?如果他想去……也可以,但他办事还差些火候,不能让他带队。” “小的明白!犬子尚未建立功业,如果不是万岁爷隆恩浩荡,他不可能坐上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的高位!” “诶!你是朕在王府时的旧人,你的儿子朕信得过,留他在身边做朕的侍卫朕也放心!你去吧,告诉唐善,朕在皇宫里等候他的佳音。” “是!”陈寅再又趴在地上叩头,继而退出。 至始至终,世宗一直在专注于奏折,只是在陈寅退出房门的刹那他才抬起头,对着陈寅微微点头,再又开始处理政事。 夜已深,月圆,皓光如雪。 陆槐已经在树下站了整整一天,直到此时,他终于对着七尺外的树干攻出了一剑。 自从夕阳西下的时候起,露露就已经站在三丈外,她没有惊动陆槐,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脉脉看来。 就在陆槐出手的时候,皎洁的月光下,似乎有一柄晶莹剔透似玉似冰的宝剑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噗”一声轻响,一尺粗的大树竟然被陆槐一剑洞穿。 露露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她拼命的眨了眨,再又用手揉了揉,重新看去——陆槐手中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晶莹剔透似玉似冰的宝剑! “父亲!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陆家的‘钻心剑法’!七年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练剑!”陆槐怔怔的对着大树上的孔洞喃喃道:“今天,我的‘钻心剑’终于练成了!” “七年?钻心剑法?”露露轻声喃喃着,眼中突然惊异之色,轻呼出口:“你是陆槐?” 陆槐手指微动,藏在掌心的一柄两指粗、半尺长的锋利小剑隐入衣袖。他转过身,迎向露露走来,“是的!我就是邱寒天一直在追杀的陆槐!” 露露也向陆槐走来,贴面站定,“神剑山庄的二庄主竟然流落在这里,而且变成了一个杀手!” “能保住命已经很好了!”陆槐苦笑,盯着露露的明眸,问:“邱寒天对我的评价我想你一定有所听闻,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一个人,你还会跟着我吗?” 露露突地一笑,问:“跟着你是什么意思?” 陆槐脸上一红,张开嘴,顿了顿,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看我?” 露露正色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陆槐疑声问:“为什么?” 露露嫣然一笑,道:“相信一个人还需要原因吗?” 陆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值了!” “值什么?”这下轮到露露发出疑问。 “有了你的信任,为你做什么都值!”陆槐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柔情。 露露轻笑,羞涩的垂下的螓首,依偎在陆槐的怀中。 陆槐轻轻相拥,嘴角上挂出从未有过的幸福的微笑。同样,露露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每当铁相神尼令人发指的尖叫在露露心底响起的时候,露露都会浑身发抖,都会不受控制的认同恩师的训斥。但是现在,铁相神尼的叫喊依然在她心底响起,可她却已经不为所动。 清晨,天蒙蒙亮,紫禁城。 早朝时间将至,权实已经出去巡查哨卡,唐善却睡得正浓。 唐善并不当值,大可不必在宫中宿值,但他暂时没有住处,便也只好留在宫内。 “当当当”窗格传来三声轻响。 “方姑姑?”唐善嬉皮笑脸的搞怪声音钻入了方琳耳中。 方琳猛的转头,惊奇的看到刚刚还在屋内熟睡的唐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公主不生我的气了吧?”唐善笑嘻嘻的问:“公主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着觉,天还没亮就请姑姑找我过去聊天?” “你都多大了,还没有正形!”方琳面带慈爱低声斥责,脸色再又一正,沉声道:“跟我走!”也不同唐善解释,急急行出。 “方琳姑姑一定有要紧事,否则绝不会大清早跑来!”唐善也不发问,跟随而去。 宫门已经开启,方琳和唐善各持腰牌经过一道道宫门,竟然出了宫去。 天色尚早,街上没什么人。方琳逐渐加快脚步,到后来已经健步如飞。唐善要施展轻功才不至落后。 方琳出示腰牌开启了西华门,并在“吱嘎吱嘎”的关门声中拐入官道旁的树林,七绕八绕,再又行出十数里,终于来到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前,推门进入。 “搞什么鬼?”唐善虽然觉得蹊跷,但还是跟了进去。 房里网着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在手指粗浸过油的麻绳结成的网中,男人还在不停的扭动着。 男人旁边的地面上丢有一把刀,倭刀! 唐善的目光从地上的倭刀移到方琳的脸上,呆呆的问:“方姑姑,您这是……”指着扭动的男人,“这是个东瀛武士吧?您把他抓来这里做什么?” “救你!”方琳叹了口气,道:“陈寅找你什么事?你是不是已经领到了他的命令?他是不是让你去杀马场原次郎?” “我靠!太神了吧?”唐善心中狂叫,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方琳倒也直接,道:“这个时候,陈寅主动去找谁就是要谁来执行这个任务!” “噢!”唐善心中释然,笑着问:“姑姑说要救我,难道那个叫什么马场狼的倭寇武功很高,姑姑怕我不是他的对手吗?”他突然转身向地上的男人看去,“诶?他不会就是吧?姑姑把他抓来了?” “不是!”方琳气得笑了起来,但却又忧虑的道:“他只是护送马场原次郎的十位东瀛武士中的一位!” “是吗?姑姑可真有本事,连保护他的武士都给抓来了!”唐善一边对方琳奉承着,一边打量着地上的男人。 这个东瀛武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武功应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若是与之对敌,他恐怕连唐善三刀都接不下。 “你看!”方琳拔出地上的倭刀,蹲在那人身旁,“噗”的一声,一刀刺入了此人的胸膛。 “喂?”唐善叫了起来,却是已经晚了。 唐善叹了口气,埋怨道:“您倒是问问清楚再杀也不迟啊!起码我能多了解一下有关马场什么狼的情况!” “你再看!”方琳的声音有些颤抖,缓缓抽出倭刀。 唐善的眼睛极度夸张的向外鼓了出来,看样子再多鼓出一些就该滚出眼眶了! 因为他看到方琳抽刀的时候,本该死去的这个东瀛武士竟然开始慢慢蠕动,等方琳将刀抽出,他又在网内剧烈的扭动起来…… 第六十一章:我靠!妖术 “我靠!呀呀巴巴了个丫的……”唐善舌头打卷,惊诧之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用手指偷偷的指着地上的东瀛武士,猛吞下几口口水,问:“姑姑……这个……这是个什么东西?” 方琳叹道:“东瀛来的武士,织田信长亲自培养出来的妖忍。” “妖忍?”唐善拼命眨眼,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称谓,“东瀛的忍者倒是听说过,妖忍这个东西……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方琳面色沉重的讲道:“织田信长是东瀛势力最强大的大名织田氏的家督,他在波太郎熊神府中学艺的时候名叫织田吉法师,而在成年后自号为‘第六天魔王’……” “天魔王?”唐善不屑的道:“东瀛蛮夷,好狂妄的口气!” “织田信长自号第六天魔王的时候,织田氏还很弱小,其他大名也对织田信长的魔王称号嗤之以鼻。”方琳继续道:“当时东瀛势力最为强大的另一大名,时为足利将军的今川义元带领五万大军进京觐见将军,路经织田信长的领地,要求织田信长向其臣服。织田信长不仅不愿臣服,而且还调集其领地内的全部兵力,自善照寺堡垒出发,向今川义元的五万大军发动了进攻。据传,那一次织田信长借助善照寺的法力,一共培养出百位不死妖忍,以不足三千人的兵力,一举击溃今川义元的五万大军,就连身为总大将的今川义元也被妖忍所杀。”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经此一战,织田信长名声大噪,再又联系德川家康缔结了清洲联盟,终于使织田氏成为了东瀛最具实力的大名!” 唐善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个妖忍的武功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样,可若是杀不死……却也不容易对付!” 方琳当真是救了唐善一命,尚若唐善并不知道保护马场原次郎的这些人的真实情况,一刀下去,心下必然认定敌人已死,可敌人却突然回砍一刀……真若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唐善想不死都难! “现在你已经见识过妖忍的利害,可到时该如何对付他们却要你自己想办法!”方琳挑着嘴角现出苦笑,道:“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砍断他们的手脚和脑袋,就算还是不死,他们也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 “姑姑?”唐善面带感激看去,问:“为了抓这个妖忍,姑姑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还好,姑姑先射了他一只钢镖,再又补了一掌,见他还是不死,又找了个网把他捆了起来!”方琳说得轻描淡写,可唐善听得却是胆战心惊。 先射一镖,再补一掌,方琳做事已经足够谨慎,自然认为这个妖忍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这个妖忍并没有死,那他一定会趁方琳不备的时候突然出手,方琳所经历的凶险自然可想而知。 唐善一叹,道:“难为姑姑了!” 方琳笑道:“都是姑姑爱管闲事,也是你小子福大命大!姑姑原本只是打算领教一下东瀛忍术,没想到竟然理出了这么多门道来!” 唐善对着网中的妖忍踢了一脚,对方琳问道:“姑姑已经审问过了吗?他都说了些什么?” 方琳摇了摇头,道:“话是说了不少,可惜叽里咕噜的,姑姑一句也听不懂!” 唐善道:“他说的是东瀛话,我们可以找个懂东瀛话的人来问他。” “来不及了!”方琳无奈的道:“可能是姑姑抓了这个妖忍的缘故,马场原次郎应该有所警觉,所以他昨晚便已经带着人连夜出发了!” “我靠!”唐善骂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妖忍,急道:“方姑姑,这个东西交给你了,我现在就得带人去拦截马什么狼,不然我的这条小命怕也保不住了!”话未说完,他的人已经冲出门去,急急奔离。 陈炯已经挑选出十名锦衣卫高手,二十名三千营官军,二十名五军营护军。 眼见自己精心挑选的五十个人纷纷换上了便装、跨上快马、藏好兵刃、列队待发,陈炯的脸上却露出了焦虑之色,因为唐善还没有来到。 可当他看到唐善,脸上露出欢喜之色的时候,唐善脸上的焦虑之色较之他先前却还要更甚几分。 “不必心焦!”陈炯迎上,压低声音,得意的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晨光的掌柜也与我取得了联系,而且答应付给我们一万五千两黄金。” 唐善翻身上马,急道:“他们动手了吗?” 陈炯跳上唐善身边的坐骑,疑道:“他们的目标是那十颗东珠,我们的目标是马场原次郎的人头,两下虽是同一伙人,但却是两笔买卖,他们动不动手有什么关系?” 唐善道:“我们彼此之间既可以相互支持又可以相互保障,说是两笔买卖,可只有抢了东珠再砍下马场的人头才是双赢!走吧,路上细说!”仓促交待几句,他便先行打马奔出。 山巅、绝壁、清晨! 露露依偎在陆槐的怀中,共同迎接旭日映射出的第一缕阳光。 “你的钻心剑法已经练成了吗?”露露蜷缩在陆槐温暖的胸膛之中,像一只乖乖的小猫咪。 陆槐轻笑,“只是小成!” 亲眼见证过“钻心剑”的威力,露露自然不信,还以为是陆槐的谦逊之言,轻挑黛眉,道:“幻剑成形,以飞剑取人性命,这样的剑法已经可以无敌于天下,你却说是小成?” “当然是小成!”陆槐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既有成就的喜悦又似乎带有遗憾,“我凝神入气穴,以精化气,以气化神,前后历经七个时辰,才炼作出一口白雪冰玉宝剑!你不妨想象一下,有谁可以站在我面前等上七个时辰,再来接下我这记飞剑?” “心随意动,加以时日,你的白雪冰玉宝剑一定可以收发自如。到了那时……飞剑一出,天下无敌!”露露的双眸闪闪发光,靠在陆槐的怀中憧憬着辉煌的未来。 “呵呵……傻丫头!”陆槐轻笑一声,弓起手指刮了刮露露挺拔的鼻梁,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听父亲提起过,蜀中剑派有人专修飞剑之法,但即便练到最高的境界,却也要先行凝神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炼化出飞剑来。你所说的心随意动可不是加以时日能够做到的,世人皆有寿限,即便我日夜苦练,怕是我今生也无法将飞剑修炼到收发自如的境界!” “会的!”露露突然从陆槐的怀里爬起,眨着清澈的明眸盯着他,认真的道:“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只要你坚持,你一定可以随时炼作出白雪冰玉宝剑,也可以随时将飞剑击出。” “你说的不错,可我们得先保住性命!”掌柜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十丈外赶来。 “掌柜,事情办得怎么样?”露露一脸羞涩,从陆槐的怀中挣扎出来,迎向掌柜问道:“我们要怎样动手?” 掌柜来到,喘了几口粗气,道:“事情有变,马场原次郎昨夜便已从影子门动身,带领九名东瀛武士,连夜赶赴福建!” 陆槐想了想,问:“我们都进行了那些准备,配合行动的帮手有没有找齐,马场原次郎的行进路线可不可以确定,有没有找到可以设伏的地点?” 掌柜叹了一声,道:“我们从来没有做过截货的买卖,一切都是按照刺杀的步骤进行的布置。可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杀人和截货完全是两回事。杀人可以等待最佳的时机、最佳的地点,万一情况突变,我们可以取消行动,重新布置。但截货则完全不同,从马场原次郎带上财物离开影子门,到他进入福建将财物脱手,我们必须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把他手上的货抢过来,这一点对我们非常不利!” 陆槐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道:“我们已经收了人家的订金,即便事情对我们不利,我们还是要去做的。” 掌柜点点头,蹲在地上,一边用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画图,一边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已经付了一万五千两黄金,联系了一个锦衣卫四品侍卫,请他带领锦衣卫高手配合我们一起行动。而且我从这名侍卫那里得知了马场原次郎所带的货物乃是十颗一两重的东珠……” “嗯?”露露疑声出口,道:“十颗一两重的东珠能值多少银子,还用得着花费十万两金子请我们去抢?” “那是雇主的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掌柜回应了一句,继续在地上画图,道:“我按照得到的消息,原本已经在崇安做好了安排,只要马场原次郎一进入埋伏,定能叫他有来无回。可马场昨天出了影子门以后突然进入了一家客栈,而后这家客栈中接连行出了三批黑衣蒙面的人马。每一批人马同样是十个人,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马场和那十颗东珠藏在那一批人马之中。”地上的图形已经画好,他在上面指指点点,继续道:“据我分析,这三批人马会分作三路进入福建。一路由江西经崇安分水关人闽,也就是我们早已设伏的那条路线;一路由江西梅岭进入闽西宁化,由于事情来的仓促,我把这路交给了锦衣卫负责料理;再一路就是由浙江翻越仙霞岭进入浦城,别看需要翻山越岭,可马场携带的东珠根本算不上什么货物,我认为他最有可能就是走这一条路!” 陆槐抬眼看看掌柜,道:“崇安的布置不能改变,请去的帮手也不能调回,因为我们不能确定马场进入福建的确切路线,那么我们就得保证每一条路线都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掌柜道:“放心,崇安的布置和人员我都没有动,这条线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只是……”他看了看陆槐,再又看了看露露,“仙霞岭这条路线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陆槐哑然失笑,自嘲道:“事情来的突然,想多做些准备也已经来不及。我们现在只有学着那些江洋大盗的做法,跑到半路去截杀他们!” 露露的眼中有犀利的光芒闪过,道:“还好,马场原次郎的武功并不是很高,我就可以对付。至于其他九个人,那就要看你们的了。” 掌柜点点头,道:“我和锦衣卫已经达成协议,不管是谁截住了真正的马场原次郎,都必须把他杀掉,而且必须取回十颗东珠。到时人头归他们,东珠属于我们。” “我们可以上路了!”陆槐跨出了脚步。 第六十二章:危机 崇安城外,七八个农夫正在田里忙着农活。官路边放着几个水罐,三个农家汉子正围在水罐边饮水消渴。远处走来两拨三五成群的农家女,她们的臂上挎着竹篮,篮上盖有蓝布,看模样是为田里的汉子来送饭食。 十匹快马、十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似一杆杆离弦之箭,经由官路对面飞速射来。 马蹄声声,烟尘滚滚! 前来送饭的两拨农家女像是在偷偷谈论着女人家的心事,一会儿嬉笑、一会儿打闹。此时看到十人十骑飞驰而来,连忙停止嬉闹,避在路旁。 纵马狂奔的十位黑衣人头上的斗笠都垂有黑纱,黑纱遮面,让人无法看到他们的真容。 饮水的几个农家汉子也注意到路后的来人,一个个端着泥碗,怔怔看去。 田里的农夫却依旧在继续着他们的劳作,仿佛天王老子来到也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早在百丈之外,为首的黑衣人便已经审视过田里的农夫。这些手法娴熟的农夫一个个皮肤黝黑,肌肉健硕,脸上、脖颈、小臂、小腿都留有风吹日晒,辛苦劳作的烙印。 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经过黑衣人的细心审视,他已经可以断定,这些农夫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正在田里做农活的农夫没有问题,路边饮水的农夫自然也没有问题,前来送饭食的农家女更加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惜,为首的黑衣人想错了! 路边饮水的农夫打扮的汉子以及那些看起来像是来送饭食的农家女们本就与田里那些农夫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马队经过这些饮水的“农夫”,来到两拨农家女面前的时候,一蓬蓬乌光骤然暴现。 为首的黑衣人以及其后的六名同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连同身下的坐骑,不知道中了多少只淬了毒的短箭…… 轰响连连,七名黑衣人连人带马扑倒在地,携带着前冲的余劲,在地面翻滚跌出数丈,却是连一丝嚎叫与嘶鸣都没能发出便已经气绝身亡。 余下的三位黑衣人自然警觉,而且已经拔出了随身所佩的倭刀。 但他们只注意到了这些农家女猝起的杀机,却是忘记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位饮水消渴的农家汉子! 三只泥碗已经向着黑衣人的身后扬去,碗内原本装着清澈甘甜的溪水,此刻却变得乌黑发臭。 这些发臭的黑水刚刚接触到黑衣人的身躯,三个黑衣人顿时从马上跳了起来,带着“哇啦哇啦”的怪叫滚落在地。 片刻间,三个黑衣人已经没有了叫喊声,再又剧烈的扭曲着身体挣扎数下,一个个没有了声息。 那些农家女仔细搜查过十位黑衣人的尸体,再又拿出马场原次郎的画像一一对过,随后看向三位农家汉子,轻轻摇头。 “假的!”一个农家汉子叹息道:“给掌柜传回消息,我们这边的生意已经了结!” 路边留有七八锭银子,原本在田里劳作的农夫乱哄哄跑来,各自抓了个银锭,四散逃去。 整整一队黑衣人,十人十骑,不仅连对手是谁都没能弄懂,就连展露一下武功的机会也没有人留给他们,却是这般横七竖八的躺在官路上,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孤魂野鬼。 江西、梅岭! 陈炯带着精心挑选的五十名官军大模大样的站在这里,将同样斗笠垂纱,看不清面目的十人十骑堵截在这条山路之中。 唐善懒洋洋的靠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冷眼看去,噘着嘴打了声响哨。 陈炯连绣春刀都没有碰,只是很牛.逼的挥了挥手,令道:“都杀了!” 十个锦衣卫高手拎着绣春刀冲出,各自寻找对手战在一处。三千营官军和五军护军分作十支小队,配合锦衣高手对十名黑衣人展开群攻。 以多欺少本是官军最擅长的手段,此刻前有锦衣高手主力迎战,三千营官军和五军护军更是杀得起兴。 唐善在路上已经将“妖忍”之事如实相告,一众官军自然会多加留意,手上的兵刃除了剁手剁脚就是向脑袋上招呼,即便黑衣人门户大开,也没有人对他们的胸口砍上几刀。 遭到多人围攻的一个黑衣人正忙得手脚无措,唐善看准时机,扑身纵下,抽刀攻出。 寒光闪过,唐善手中的绣春宝刀直由此人的后心刺入,这人浑身一挺,立时气绝。 唐善一边小心戒备,一边缓缓抽出宝刀,同时提出一脚,蹬在那人的后腰上。 这名黑衣人被踢出七八尺远,扑倒在地,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哪里还动得了分毫。 “三路相截,只有我们知道‘妖忍’之事。”唐善一叹,喃喃道:“可我们偏偏没能截住正主!” 陈炯得见唐善一刀结果了那名黑衣人,已然知道这一路东瀛人中恐怕没有马场原次郎,立即将询问的目光递向唐善。 “把这些人都杀了!”唐善急急叮嘱道:“我去仙霞岭,你们料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马上赶去分水关,看看另一路人是什么情况!” 交待之言刚刚传入陈炯的耳中,唐善已经远在十数丈外。 武夷山,仙霞岭! 仙霞岭山岭重叠,北有窑岭、南有茶岭、大小竿岭、梨岭,与仙霞岭合称六岭。六岭之险皆在百里之中,历来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朝廷在此设关隘六处,分别为安民关、二度关、木城关、黄坞关、六石关,与仙霞关合称六大关。 古时黄巢起义军进军福建时曾开山伐道,沿着仙霞岭辟出千里山路,更在仙霞关上筑有千级石阶。 沿着千级石阶蹬抵仙霞关,其下尽是陡崖峭壁,加之山势险要,九曲十八弯,崇峻雄伟,夙称天险。又因仙霞关地处浙、闽、赣三省交通要冲,素有“东南锁钥”,“八闽咽喉”之誉。 据《东舆纪要》记载:“仙霞天险,仅容一马。至关,岭益陡峻。拾级而升,驾阁凌虚。登临奇旷,蹊径回曲,步步皆险。函关剑阁,仿佛可拟,诚天设之雄关也。” 如此雄关竟然没有兵士守卫,不是没有,守卫都已经躺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么快?”掌柜查看着守兵们的尸体,疑道:“难道他们已经闯过了仙霞关?” “小心有诈!”陆槐没有在掌柜即将查看的这具尸体上发现明显的伤口,所以急急示警,一把抓住了掌柜的手腕。 掌柜乃是杀手界的老前辈,大半生的时间都是他去伏击别人,还从没有反被他人伏击过。被陆槐劝阻之后,他微微怔了怔,轻轻点头,将手抽出,踱着步围着这具没有明显伤口的“尸体”转了两圈,自言自语的道:“躺在地上装死,反过来伏击我们,恐怕也只有天生的白痴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出其不意,猝然激发,乃是杀手最有效的伏击、暗杀手段。掌柜原本不该如此托大,可惜他只把马场当成了护镖南下的镖师,但却忘记了马场原次郎也是一名杀手。 就在他自言自语,说什么谁若装死设伏谁就是白痴的时候,地上的“白痴”当真弹射了起来。 一记弹射,“白痴”跳起七八尺高,倒握一把短刀,奔着掌柜的眼睛扎下。 掌柜可以托大,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白痴”的短刀还没刺落,掌柜已经爆射出三点寒芒,分毫不差的射进“白痴”的胸口大穴。 眼见“白痴”被掌柜猝然射杀,而且掌柜的暗器之中再又淬有剧毒,这个“白痴”自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白痴”没有令三人失望,暴起的身躯轰然坠落,如同一只被人丢去垃圾堆里的死狗一般,带着闷响摔落地面。 “真有这样的白痴!”掌柜嘟囔了一声,屈身靠近,在此人的尸体上搜索起来。 片刻之间,掌柜已经站起,看着陆槐与露露,默默的伸出手掌。 在他的掌中静静的躺着一只鸡蛋大小的东珠。 “真是这样!”陆槐冷漠的脸上扫过一线不屑之意。 化整为零,只要马场等人没有被全部歼灭,总要有几颗东珠会被他们带入福建。 这样的变化早在陆槐的意料之中,既然马场果真如此而为,陆槐也正可将这些人尽数斩杀。 “露露!”仙霞关的石阶前站出三个斗笠垂纱的黑衣人,听声而辨,为首之人正是马场原次郎。他的呼唤声中带有一些得意,也有些惋惜,“真没想到,为了偿还你父亲的赌债,你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 “真对不住!”露露娇笑着叹息一声,道:“有人对马场大哥身上携带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你也是一名杀手,心里当然应该清楚,杀手向来都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的!” “好啊!”马场从腰上取下一只锦袋,打开袋口,显现其内的九颗东珠,对着陆槐晃了晃,道:“杀人越货是盗匪之举,你现在的做法已经坏了杀手的规矩。” “那要看对谁!”陆槐踱步行进,道:“对你们这些倭寇,没有规矩可言。” “但我想同你谈谈条件。”马场平臂托掌,将锦袋向前递出,道:“我可以把这些珠子送给你,而你只需要把她留下。”说话间,展臂平移,指向了露露。 “我?”露露似乎有些惊讶。 “不错!”马场阴声发笑,道:“我曾经说过,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我一定会得到你。所以……这些东珠我不要了,我要得到你的人。” “不够!”陆槐的脸上露出瘆人的冷笑。 “不够?”马场反问一声,道:“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做得到!”陆槐叹了口气,“我还要阁下的人头!” 第六十三章:香消仙霞岭 掌柜已经与陈炯先行约定,无论哪一方遇到马场等人,都要斩杀马场,夺取东珠。 此时,即便马场原次郎甘愿献出东珠且不带任何条件,陆槐也不能容他活命。 况且,马场原次郎手中有九名不死“妖忍”,又岂能心甘情愿奉上本是送给丰臣秀吉的这些东珠。 “你的条件太过苛刻,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做,我会不惜一死与你拼命。”马场所说的都已经是废话,可明知道是废话,他偏偏还要讲来,似乎有意吸引陆槐等人的注意。 陆槐不是傻逼,掌柜不是白痴,他们都知道地上还有十七八个官兵的尸体没有经过检查,马场的另外六个属下很有可能就混在这些人当中。 最先出手的却是露露,随着银光一现,她在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只是一剑,地上这些尸体的后心上都留下了一道足以致命的剑痕。 这一剑如同惊鸿一现,够毒、够狠、也够快,即便趴在地上装死的东瀛武士持刃相对,恐怕也无法躲开如此犀利的必杀一击。 马场原次郎的身躯微微一颤,很显然是被露露的剑法所震,“露露小姐的剑法……看来小姐并没有骗我,小姐的武功的确在马场之上!” 陆槐觉得有些奇怪,马场已经死到临头,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就在陆槐三人踏着仙霞关守军尸体向着马场一步步逼近的时候,马场突然尖叫了一声:“杀!” 动手的当然是护在马场左右的东瀛武士,只一剑,掌柜已经用一尺多长的纤细袖剑刺入了一个武士的心口,陆槐手中如同飞镖一般的小剑射穿另一武士的喉咙,再又飞回到他的掌中。 但这两个人并未倒下,而是高举倭刀,对着陆槐和掌柜迎头劈下。 “不可能!”陆槐、掌柜、露露的心里同时炸起一声响雷,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 东瀛武士的武功并不高,虽在震惊之下,他们却还是无法伤到陆槐与掌柜。 但陆槐二人忘记了一件事,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来不急去想。 先前被杀的人同样没有死去! 左三右二,就在陆槐与掌柜避开面前武士迎头一刀的同时,地上的“尸体”再又蹦起五人。 五把短刃,两只扎向露露、两只扎向掌柜、一只扎向陆槐。 掌柜见鬼一般怪叫起来,在一把短刃刺入他的小腹之前,他已经将所对的三个武士的身上扎出了七八个窟窿。 狭窄而陡峭的石阶,遍地尸体,十人厮杀…… 陆槐三人所对的七个武士偏偏又是不惧刀剑的“妖忍”,加之没有足够的腾挪闪避之地,三人的情形立时变得岌岌可危。 更可怕的是,露露身旁的悬崖绝壁上突然现身一个手腕上戴着两副钢爪的黑衣蒙面忍者。 保护马场原次郎的第八个东瀛武士也已显身! 那里原本只有一块突起的巴掌大小的灰色石头,其上空无一物,其下便是万丈深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空无一物的巴掌大小的石头上竟然藏有一名可以隐身的忍者。 小腹中了一刀的掌柜很快便由震惊之中清醒了过来,两次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将所对三人的六只手掌全部斩下。 陆槐却在凶险之中,他手上只有一柄不足一两重的精致小剑,根本无力砍下所对三人的手臂。 所以露露才来相救,马驹过隙之间,她已经斩下所对武士的两条手臂,再又耍起软剑,携带着阵阵香风,将攻向陆槐的一只只丑陋手爪连同倭刀斩落在地。 可惜,露露没能察觉也不可想象在她身边的绝壁上会骤然显现这样一个忍者。但她还是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意随心动,她的软剑随之绕去身后,不偏不斜的削在蒙面忍者的手腕上。 “当”的一声轻响,软剑再又掠回,向着陆槐的身后扫去。因为那里也窜起了一个人,最早被掌柜“射杀”的“白痴”。 保护马场原次郎的第九人! 陆槐的手掌已经拍出,伴随着骨碎筋折的脆响,“白痴”的胸口明显塌陷了两寸,可他手中的短刃还是顺着陆槐的手臂挺入,刺在陆槐的肋下。 陆槐已经感觉到冰冷的利刃扎入体内,伴随着剧痛,每一次心跳似乎都可以触碰到刀刃的锋芒。 如果不是露露来救,这只短刃必然深入,一举刺穿陆槐的心脏。 陆槐不是“妖忍”,心脏破穿,绝无活命的道理。 掌柜的脸刷的变白,虽然他的小腹也中了一刀,可那里并不是要害,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陆槐所中的这一刀委实太过凶险,所以他才会怔怔看来,祈盼陆槐可以逃过一劫。 陆槐的肋下血如泉涌,可他的脸上却泛起一记惨笑,虽然是惨笑,但却证明他伤得虽重也还不至于丧命。 还好露露这一剑救援及时,硬生生将“白痴”的手臂斩断,救下了陆槐一条性命。 “哇……”一剑解去陆槐杀身之难的露露竟然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溅在陆槐的胸前。 掌柜一呆,陆槐惊愣。 眼中爆射着凶光的蒙面忍者自露露身后转出,钢爪之上已然被鲜血浸染。而在露露的背后,两只拳头大小的窟窿赫然出现在她的脊柱上。 她已经先行斩去一剑,那一剑也的确斩中了蒙面忍者的手腕,但蒙面忍者戴在手腕上的钢爪却为他消除了断爪之难。 露露自然知道她的一剑并没有消除强敌,可眼见陆槐身处险境,她只能做出抉择……是生,还是死?当人们面临这样的抉择的时候往往都要犹豫,可露露却来不得半点犹豫,只要她有弹指间的犹豫,陆槐此时已经没有了性命。 毫不犹豫的救援,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了陆槐。或许她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抉择,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这种举动正是真情的流露! “不……”陆槐前冲一步,紧紧抱住瘫倒下来的露露。 “马场!”掌柜一声暴喝,双目瞪得铜圆,手中袖剑以迅捷之势刺向马场原次郎。 “当”的一声,他所刺到的却是钢爪,滴滴答答流淌着露露鲜血的钢爪。但却没有人,蒙面忍者竟然再次消失。被掌柜击中的钢爪也是略微显现再又隐身不见。 掌柜急退,对方竟然具备如此邪门的武功,自己根本无法判定出敌人所在,只有暂且退却另图它法。 “快走!这个东瀛人邪得很!”掌柜掠在陆槐身旁,急声催促。 “想走?”马场缓缓抽出倭刀,阴声道:“二位都已经身负重伤,我却有一名血隐在手,二位恐怕难以脱身了吧?” 陆槐和掌柜的确都有伤,虽然不至于送命,但武功必然大打折扣,应对马场原次郎已经不易,更何况还有一个可以隐身的血隐环伺在旁。 “放下她!”掌柜近乎哀求道:“带着她,我们都走不了!” “放下我……”露露竟然还有一丝气息,不断溢出鲜血的唇角微微挑起,似乎想要微笑,“今生……恐怕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如果有下辈子,记得找我……” “不!”陆槐惊慌失措的摇着头,手臂搂的更紧,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涌出。 掌柜大声吼喝道:“她已经没救了,快放下她!” “你走!”露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陆槐,狂喷一口鲜血,扑入石阶边的万丈深渊。 “露露?”陆槐惊呼之余掠身相救,而如此一动立时牵动了伤口,肋下再有鲜血飞溅而出。 “你……”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陆槐竟然扑下悬崖去救垂死的露露。 陆槐的举动绝对不是明智之举,露露已是必死无救之人,可他却还有一线生机。舍生赴死,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出的举动。 掌柜足够冷静,也足够明智,可他却继陆槐之后也跳下了悬崖。正因为冷静与明智,所以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在马场原次郎和那名血隐的手下逃得性命。但陆槐的武功要比他高出很多,只要救出陆槐,陆槐就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只是眨眼的瞬间,露露、陆槐、掌柜已经先后扑下悬崖。 马场原次郎掀去了垂有黑纱的斗笠,脸上现出愕然之色,却是搞不懂这些人为何要争相赴死。 露露刚刚坠落悬崖,距离崖顶不足一丈,陆槐已经扑身来到,手抓她的衣带,发力将她抛回。掌柜也是这般,手抓陆槐的脖领,迸发全身气力,将他向崖顶推回。 露露已经没有了气息,虽然借由陆槐的上抛之力与崖顶平行,可她的四肢与螓首都在深深下垂,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自救的能力。 陆槐的心如遭雷击,眼睁睁看着掌柜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着万丈深渊急速坠落。而露露也没有了任何知觉,上升的劲力衰竭之后,再又向下跌落。 陆槐完全可以借由掌柜的一抛之力翻身跃上悬崖,可他还是辜负了掌柜的舍命之义,竟然张开双臂,再又将跌落的露露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窜在悬崖边的马场原次郎竟然也跳了下来,但他却不是跳崖,而是一脚踏在陆槐的脸上,再又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借力一记翻身,落回在崖顶。 受了露露的下坠之力加之马场原次郎的两脚踢踏,陆槐似一颗飞逝的流星,直坠崖底。 直至陆槐的身影渐渐缩小,消失在半空充满瘴气的云雾之中后,马场原次郎的脑袋才从崖顶缩了回去。 没有人知道这里的悬崖有多高,但以陆槐的下坠之势来看,哪怕其下是一潭清泉,他也将摔得粉身碎骨。 第六十四章:仙霞洞府 这是一幅恐怖的画面,一个失去双臂的妖忍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提在了半空,而后双眼骤然爆裂开来,两股黑色血浆源源流出,又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一具、两具、三具…… 随着一个个妖忍拼命挣扎,剧烈的扭曲着身体,而后僵直不动,血隐的身影在石阶上逐渐显现。 他的面巾已经扯下,露出了一张腐尸般的脸。 当第八个妖忍被他吸光了墨汁一般的黑色血液之后,他的眼中一时精光大盛,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蛙皮似地褐色嘴唇,再又将面巾蒙在了脸上。 或许是血隐忍者吸食妖忍之血的模样太过恶心,就连马场原次郎也筋着鼻子皱起眉头来。 “走吧!”虽然血隐忍者已经蒙起了脸,可马场似乎还是不愿见他的模样,掉头便去。 血隐忍者也不发声,默默相随。 是云?是雾?还是仙境? 陆槐恢复意思的刹那只看到白茫茫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醒了!”一个缥缈的声音钻入了陆槐的耳中。听到了带有虚无缥缈之感的声音,他才感觉到痛。肋下,隐隐作痛。垂头看去,伤口已经得到了处理。遍布血渍,被短刃撕裂的衣衫下,伤口虽然还有些痛,但却带有一丝清凉舒畅的感觉。 有了感知,陆槐才看清自己所在。他此时正身在一个洞穴的洞口,而在身后则是一处偌大的洞穴。 洞内有淡淡的萤光,似在皓月之下,虽不如白昼,却也无昏暗之感,其内竟然清晰可见。 地面由光滑的石板铺就,洁白无瑕,堪比美玉,其上还泛着层层水纹,不知是何材质打造而成。 左侧是一排石棺,掌柜正躺在一具石棺上,咧着嘴向陆槐看来,但却没有言声。 右侧是一座八角石亭,内设一桌一凳,有位白衣女子正站在桌旁持笔作画。 里侧则是一处石屋,屋门半敞,其内隐隐有夜明珠之类的光芒透出。 “露露?”陆槐挣扎着爬起身,踉踉跄跄奔向石亭内作画的女子。 “露露?好名字!”女子笔下一顿,扭头看来,明亮的双眸似有一道闪电掠过。 这位女子一袭秀发垂肩,脸上不施粉黛,裸露在白衣外的肌肤如冰若雪,便似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看得陆槐不由一呆。 陆槐在石亭外止住脚步,抱拳躬身,道:“在下陆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女子微微抬头,向着洞顶呆呆望去,而后收回目光,道:“梅姑十八岁随师入道,闭关一甲子,昨日方出,算起来已经虚度七十八载光阴,这位道兄以姑娘相称怕是不妥吧?” “闭关一甲子,六十年?” 陆槐被梅姑的话所震惊,急急跪倒在地,道:“仙姑在上,请受陆槐一拜!” “不敢!不敢!”梅姑玉掌轻托,已然将陆槐隔空扶起,道:“梅姑昨日出关,恰巧得见道兄三人坠崖,心知此乃机缘所至,所以才会略施援手,道兄不必行此大礼。” 陆槐面上一喜,急问:“露露呢?她的伤已经被仙姑治愈了吗?” 梅姑摇了摇头,道:“露露姑娘神魂已灭,梅姑虽然有些法力,但却无力回天。” 陆槐闻声,胸口如遭锤击,脑中轰的炸起一声巨响,将他震愣在当地。 “敢问仙姑?”掌柜在石棺上坐起身,道:“东瀛武士可有不死之说?” 梅姑妙目微缩,想了想,道:“有!家师曾经提起过,东瀛邪恶的忍者流派有一种妖法,可以萃取终年不得阳光之地的绝阴之气,施以妖术灌输在忍者体内。这样的忍者一旦受到致命伤害便会诱发体内妖气,可支撑意识继续维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在此时间之内,忍者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伤害,哪怕筋骨断裂,内脏破损,甚至心脉气息皆无,仍然可以依靠残存的意识支撑他的肢体进行动作。” 她顿了顿,轻轻摇头,继续道:“妖气入体会对人的神魂造成很大伤害,东瀛的一些邪恶忍者流派虽然有调和之法,但毕竟是外物入侵,神魂自然生抗,肉身的活动能力将下降三成,可以说是得不偿失。而妖气控制意识支撑肉身之时,肉身受它物所控,其能力再降,至多只有活人的五成功力罢了……” 梅姑乃是修道之人,讲起这些邪术妖法来如数家珍,掌柜却听得目瞪口呆。 其实妖忍若在中原不过是下九门羞于见人的法术,即便同茅山的赶尸之法相比也差着几个层次。随便一位茅山的小道士,一张驱魔符咒,驱除妖忍体内的妖气,这些妖忍也就死翘翘了。 东瀛也知道妖忍并无多大的实用价值,充其量可以吓吓普通人,再者临阵对敌时可借此法攻其不备,收取奇效。但妖气入体的忍者即便没有遭受攻击也会身中妖毒,至多挺上七七四十九日便会一命呜呼。所以东瀛的邪恶忍者流派往往并不以妖忍之术示人,而是将它作为惩戒门徒的一种严厉刑罚。 后来有人再将妖忍之法进行淬炼,又培养出一种名叫“血隐”的忍者。这种忍者在妖忍的基础上提升了一个等级,肉身的灵活能力基本不受妖气的影像,而且还可以运用“崩血”之法进行隐身…… 掌柜刚想询问有关隐形忍者一事,却见梅姑已经讲来,便不再打断。 原来这血隐之法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妖术,只是借妖忍之法另辟蹊径,嗜取妖忍被妖气所污之血,而后再将其喷出,是为“崩血”,可以达到隐身的目的。 但这“崩血”之法也算不得什么,因为会有一股非常浓重的血腥异味围绕左右,即便不是修道之人也可以轻易察觉得到。再者血隐需要时刻忍受妖气蚀体之苦,修炼之人往往皮肤溃烂,面目全非,还要不时以妖忍之血为继,又不能在修道之人面前遁形,并无过多实用之处,所以即便是在东瀛的邪恶忍者流派也很少有人修炼。 “怪不得马场原次郎要在仙霞关上动手,那里的守军刚刚被他们杀害,血腥之气难以分辨,正是他手下的血隐展开偷袭的最佳时刻!”掌柜听闻梅姑的讲述,禁不住暗叹起来。 陆槐一直在怔怔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梅姑的讲解。可是梅姑刚刚语落,他却再次跪倒在地,哀求道:“仙姑道法高深,还请仙姑开恩,施展法术,救回露露的性命。” 梅姑的嘴角有一丝微笑闪过,但却摇头道:“梅姑仅仅在这仙霞洞府之内学艺三年,修为也不过一甲子而已,哪里懂得起死回生之法!道兄痛失爱侣,梅姑可以理解,但梅姑着实无力相助!” 陆槐眼中闪过失落与绝望之色,但又眼前一亮,道:“不知仙姑的尊师可在洞府之内,尊师道法高深,一定可以救露露。” 梅姑道:“家师仙霞散人不再洞府修炼,外出云游,不知所踪。况且……家师虽然道法高深,但连自身的生死玄关亦未突破,想来对于神魂已灭的露露姑娘亦无良策!” 陆槐坠落悬崖之时便知道露露已经死去,若非见了这座神仙洞府以及仙子一般的梅姑也不会心存奢望,此刻得知修仙的梅姑以及其师尊亦无办法,禁不住失神的喃喃道:“难道……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了吗?” “人生如浮云……”梅姑已经转回身去,继续拾笔作画,口中道:“生有何欢,死又何苦?道兄本具慧根,可惜太过痴执,俗世红尘玷污了心窍,日后修法恐难大成!” 陆槐慢慢静下心来,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起身道:“敢问仙姑,露露的尸体在哪里?我想带她走!” 梅姑轻轻拨动了一下手指,但见陆槐身前的石板发出微弱的嗡鸣,其上的水纹竟然开始波动,继而向上翻滚出浪花。而在浪花消散退去的时候,露露娇美的容颜,修长婀娜的身躯已经漂浮在陆槐眼前。 露露身上已经换了套洁白无瑕的袍衫,身上的血渍也擦拭得干干净净。她静静的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粉嫩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樱桃红唇、修长的玉颈……看似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但她却永远没有了呼吸。 陆槐刚刚伸出手臂,“啵”的一声轻响,似是触碰到一道无形的水幕,一道道闪烁着银光的粼粼水纹在他眼前扩散开去。 “道兄且慢!”梅姑专注着眼前的画纸,笔下不停,口中却道:“露露姑娘的肉身已经被我修补完整,世间秽气也被我尽数驱除,按照我们修道之人的规矩,这是我的机缘,她的肉身应该归我所有。” “好说!好说!”掌柜捂着腹部爬下石棺,奉上笑脸,道:“仙姑不仅救下了我们的性命,而且还保住了露露姑娘的尸骨,既然仙姑想要留下她的肉身,我们绝对没有意见。” 梅姑眼眉一挑,瞥了陆槐一眼,问:“不知道兄是何想法?” “这……”露露虽然已经死去,可陆槐却把她的尸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不禁皱着眉头犯了难,不知该如何作答。 “臭小子!”掌柜似是发怒,吹胡子瞪眼的教训道:“如果不是仙姑施以援手,露露尸骨早就在崖底摔成了肉泥,再被野兽毒虫啃食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她的肉身?既然现在仙姑想要保全露露的肉身,一切自该听从仙姑吩咐!” 陆槐默默的看着露露,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等到处理妥当我就来这里陪你!”他像是在对着露露的遗体诉说,却也同时对梅姑的询问作出了回答。 梅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二位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仙霞地府处在半山绝壁之中,陆槐与掌柜的伤势虽然已无大碍,可要他们沿着笔直的崖壁攀爬而上或是顺势而下却是不能。 掌柜对于眼下的状况一清二楚,对着梅姑再又捧起他那独有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讪讪的道:“山势陡峭,还请仙姑相助!” 梅姑似乎早有准备,翻掌扣指,弹出两根细如蛛丝般的东西,缠绕在陆槐和掌柜的腰间。 “这个……”掌柜指着需要瞪大眼睛才能看得清楚的这根软软黏黏的东西,疑声问道:“仙姑不是开玩笑吧?这么细的一根东西……?” “这根蛛丝可以经得住万斤之力,道兄尽可放心。”梅姑拨了拨手指,自是告知二人已可离去。 “好!谢过仙姑!”掌柜咬了咬牙,拉起陆槐便走。 别看系在身上的蛛丝毫不起眼,可张力却是惊人,逐渐伸展着,不急不缓的拉着陆槐和掌柜由洞口一直向下坠去。二人身处茫茫白雾之中,如坠仙境。 洞内,刚刚还是面容温和,态度文雅的梅姑的脸上突然布起浓烈的戾气,眼中也凶光大显。而在她的眼前,那张在她笔下不知勾画了多久的画纸上竟然空无一物。 突然,画纸上惊现一个个狰狞恐怖的骷髅,张开大嘴撕咬起来,似乎要破纸而出,吞噬执笔的梅姑。 梅姑缓缓闭起双眼,将笔轻轻放落,面容逐渐恢复温和之色,叹息一声,道:“道法如天,但却化解不了梅姑心中的罪恶!” “嘭……”的一声爆响,她的身体突然迸裂开去,一只巨大的蜘蛛现出原形,八只有如大刀般的利爪撑地一跳,已经落在露露的尸体前。 丑陋的脸,喷着白气的大嘴慢慢凑近了露露的脸颊,而在这张生有利齿和触须的大嘴之中再又流出令人恶心的馋涎…… 第六十五章:血隐之惧 正午,茶岭山下的林间小路上大摇大摆走出两个人。 一位是马场原次郎,另一位正是黑衣蒙面的血隐忍者。 路前有一位身穿青衫略显消瘦的英俊男人,得见二人,咧着嘴嘻嘻一笑,随手把绣春刀抗在了肩头。 这人自然就是唐善! 看到绣春刀,马场原次郎已经明白唐善的来意,偷偷递给血隐忍者一个眼色,呵呵笑道:“官府里的差官难道也想做拦路打劫的江洋大盗不成?” “对!”唐善没有其它废话,径直道:“我要你的东珠,还有你的脑袋。” “这……天下还有王法吗?”马场的脸上现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委屈的嚷嚷道:“身为朝廷的差官,不仅不保护我们这些百姓,还要杀人夺宝?”装作无辜乃是为血隐忍者争取隐身的时间,他再又偷偷瞥眼看了看,但见血隐的面巾上不断涌出层层血雾,随着血雾消散,血隐的身躯渐渐消失不见。 “马场原次郎是吧?”唐善发出一声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要去福建接管那里的倭寇,而我要砍下你的脑袋回京复命。你要是识相就不要多说废话,自己砍下脑袋,拿出东珠,给小爷送过来!” 马场带出一脸奸笑,道:“我可不是妖忍,砍下脑袋哪里还有命在,如何给阁下送过去?” “没错就好!”唐善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道:“一路找了你大半天,遇到两股倭寇,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正怕截不住你,你小子就自己撞上来了!你不是妖忍也没什么,大不了小爷自己动手,砍下你的脑袋也就是了!” “就凭你?”马场向唐善身后张望了一番,确定他并没有其他帮手,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很牛.逼的模样,狂傲的叫嚣道:“你以为马场是那些离开主家到处流浪的穷困武士吗?我是天皇陛下的亲兵国士,将要统领十万浪人征伐天下。你凭借一人之力就想杀我,简直是痴心妄想!” “呵呵……”唐善不仅不怒反而瞪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这个东瀛人说起我们汉话来还是蛮流利的,跟元香差不多,要是你们自己不承认是东瀛人,别人还真不好分辨!” 马场闻声一愣,“元香”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眼前这个青年人年纪不足二十,怎么会认得她? “你在元香手下是做什么的?”唐善大咧咧的发问:“当年元香唱了一出鱼目混珠的好戏,杀了杨乐。前些日子她又吞并了凤友山庄。怎么不见有你参加啊?” “我曾经是影子门属下的一名杀手,但我从未听说过元香这个人。”马场心中惊惧不已,脸上也略带慌张之色,可还是矢口否认。 “那就更好了!”唐善举步行来,道:“小爷同元香也算是老相识,既然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小爷杀起你来也就更无顾忌了!” 马场心道:“看来这小子对我们影子门很是了解,刚刚若是抬出月瑶掌门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看着唐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开始有些后悔,毕竟中华武术博大精深,既然唐善敢一个人前来,那他一定有着过人之长。 “还好!”马场脸上再又露出残忍的笑,因为他感觉到血腥之气开始向着唐善移动。 血隐忍者已经施展过“崩血”之法,准备向唐善发动偷袭! 唐善突然停下脚步,筋了筋鼻子,对着一边在手腕上戴起钢爪,一边鬼鬼祟祟的靠近自己的蒙面忍者道:“你这副鬼模样是想干什么?你……”他睁大眼睛,看着血隐忍者小心翼翼的高抬脚、轻落步,一副滑稽而又可笑的模样,再又疑声问道:“你该不是想偷袭我吧?” 血隐忍者脚尖点地,身子僵直,呆呆的看了看唐善,愣愣的扭头去看马场。 马场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看得到他?” “你不是白痴吧?”唐善指着血隐忍者道:“他就站在这儿,我又不是瞎子,为什么看不到?你看不到他吗?” “看不到!”马场已经呆若木鸡。 “喏!这下你就看到了!”唐善猝然出刀,寒光闪过,血隐忍者的右臂被齐根砍断,还没等断臂坠地,再被唐善挑在马场身前,“这个不就是他的胳膊?” “哇……”血隐忍者此时方才痛呼出口,惊叫着退回到马场身边,叽里呱啦的嚷嚷了起来。 “喂?”唐善用刀指着失去右臂的血隐,问:“他怎么不会说人话啊?你给我解释解释,他都说了些什么?” 马场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在眼前飞溅的污血,血隐忍者的身影也逐渐显现了出来。 “你是中国的修士?”马场怔怔的解释着血隐忍者的鬼叫,“你修炼的是噬魂之法,而且已经有极深的造诣,只要一掌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你也接受不了小爷的一掌之力!”唐善冷笑着扬了扬刀,道:“可惜我还是喜欢用刀,因为我要拿着你的脑袋赶回去交差,若是一掌打烂了可就麻烦了!”话说得狂妄,可他还是想着血隐忍者看去一眼,暗道:“或许这个忍者真懂得隐身之术也说不定,还好得到了曲公公的一身内力,无形之中具备了噬魂之术,否则真若是看不到这个鬼东西,打斗起来还真是要费一番手脚。” 唐善暗自庆幸,再又举步,直奔马场而来。 随着唐善的靠近,血隐忍者颤抖着双腿开始后退,似乎有一种可怕的气息压制着他,令他根本不敢临近。 血隐忍者乃是马场的护身符,得见血隐忍者惊惧退缩,马场的脸刷的变成了苍白色。 “仙霞关上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战?”唐善一步步踏上,厉声喝问:“他们人呢?” “跳……跳崖了!”马场颤抖着嘴唇回复着,有心想要抽出倭刀拼死一战,可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胆量拔刀。 他已经见识过唐善的武功,刚刚的一刀如果不是砍向血隐忍者的胳膊而是砍在他的脖子,那他此时已经没有了性命。 这也是唐善独自赶赴仙霞关的原因,因为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武功,因为他知道只有蛰伏的越深,越是深藏不漏,他在皇宫大内才会越安全。 现在这里并无旁人,他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即便把“九转阴阳”和“噬魂术”统统使出也不会暴露隐事。 但他有些不敢相信,陆槐的武功堪比一流高手,怎么会被几个不堪一击的倭人逼得跳崖? 恐怕是陆槐没能看出那些妖忍具有不死之身,一时大意而至! “不好啊!这下可有你好看了!”唐善阴阳怪气的叹着,道:“你杀了陆槐我很生气,因为你不仅杀死了我的一个旧相识,而且还抢走了我的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马场不知道双方的约定,自然听得稀里糊涂。 “你真该死!”唐善咬牙切齿的举起了绣春刀,气呼呼的道:“小爷这个穷光蛋刚刚有个富裕的机会,你个呀呀呸的竟然把小爷的一千两金子给杀了!” 陈炯只说商定,并没有说明掌柜已经给付了黄金。眼见到手的黄金付之东流,唐善怎能不气。 “慢……慢……”马场对着唐善高举的绣春刀惊叫着,急忙道:“我认得元香,你们不是旧相识吗?请看在元香门主的情面上手下留情!” 唐善的刀没有砍落,而是眯着眼睛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七年前已经……”马场的谎话刚刚开了个头,突然想起唐善适才所言,连忙改口,道:“她七年前弄了个替身顶罪,随后嫁给了杨勇,现在以月瑶的身份主政影子门,刚刚又收服了凤友山庄……” “闭嘴!”唐善厉喝一声,气道:“你讲的这些小爷早就知道!” “有件事您一定不知道!”马场怯怯的瞥了眼绣春刀,道:“影子门从来没有运出过一两银子!” 唐善一愣,问道:“没运出一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马场老老实实的回道:“自从影子门成立,影子门每年都要向沿海押送银车,想把我们得到的银子送回东瀛。可我们已经一连押送了十年,但是每次都被人半路所截,所以我们连一两银子也没有送出去过!” “影子门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但却连一两银子也没有运回东瀛,这件事情倒是有点意思。” 唐善露出了笑脸,问:“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次押送,都被人截了?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不知道!”马场摇着头,道:“门主一直在追查此事,可始终没有结果!”他可不敢相信唐善会看在月瑶的情面上放过他,而今虽然在老老实实的作答,但心里却一直在暗暗留意着可以出手的机会。 “最后一个问题。”唐善挑着眼皮看向天空,像是在思虑着什么,一字一句的问:“月瑶已经嫁给杨勇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对万杀堂下手?” 马场的答案是刀,趁着唐善抬眼思索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倭刀。这把倭刀刀刚刚出鞘便放射出阵阵寒光,应该可以算是倭刀中的珍品。 可惜,他的刀还未完全抽出,唐善的绣春刀突然寒光暴涨,不仅压制住这把倭刀的光芒,而且在马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刹那砍掉了他那颗丑陋的脑袋。 唐善不是傻逼,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叫马场什么什么的倭人会真的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两个人还真是心有灵犀,连什么时候出刀都想到了一块!可惜……你没有给我想要的答案!”唐善叹息之中收刀举臂,将正巧落下的马场的脑袋抓在了手中。 一声鬼叫,却是发自血隐忍者。 他的断臂不断有污血流出,此时一声惊叫,竟然连吓带怕落得个血尽人亡! 唐善对着倒地身亡的血隐忍者咧了咧嘴,不屑的道:“你这个鬼东西看起来还是蛮吓人的,可惜中看不中用!”评论之中,他从马场身上翻出九颗鸡蛋大小的东珠、几十两散碎银子、还有一块雕有纹饰的绿檀挂坠。 “呀呀呸的,你也知道妖忍和这个吓人的鬼东西满身污秽和恶臭,竟然弄了件绿檀辟邪!”唐善心中咒骂着,又将马场这把还算不赖的倭刀插在腰间,“时运不济,就连东珠都少了一颗!”叹息之间,他脚下一动,人已在数丈之外。 第六十六章:魔心初现 仙霞关,万丈深渊之下。 陆槐和掌柜已经落在谷底,系在二人身上的两条蛛丝似有灵性一般自行解去,飞速的缩入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脚下是一条小溪,有水的地方终究会有出路,二人也不言语,沿着溪水向下游行去。 仙霞洞府! 露露的尸体悬浮在半空,而在身前,这只巨大的蜘蛛已经显露出一尺多长的螯牙,它那覆以背甲和胸板的上身几乎快要压在了露露的身体上,如同大水缸一般的腹部急速张缩着,像是在剧烈的喘息。 赫然间,它的第二对带甲的须肢突然将露露抓了起来,向着开有毒腺带有螯牙的螯肢凑了过去。而它的上下唇也兴奋的蠕动了起来,像是要将露露的尸体一口吞噬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嗖……嗖……”两声轻响,两根蛛丝飞快的缩入它的体内。 只是两根返回的蛛丝,可这只巨大的蜘蛛却如同遭到了雷击一般静止了下来。 过了很久,巨大的蜘蛛突然丢掉了露露,猛的一跳。而在它落下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身着白衣,不施脂粉的美丽少女。 “唉……”变回少女的梅姑轻声叹息着,手掌在空中缓缓滑动,露露的尸体再又悬浮在空中。 “六十年……一甲子!修炼了这么久,我还是无法消除妖兽的心魔!”梅姑自言自语着,脸上因为兴奋而产生的红晕渐渐消退。一转身,她再次返回石亭,抓起笔来,凝视着桌上洁白的画纸,厉声道:“我要把内心之中所有的黑暗与罪恶都封印在这张画纸中……” 她的手刚刚执笔欲动,一只枯瘦的手掌却突然出现,抵住了她的笔杆。 “师尊!”梅姑急忙跪地叩拜,道:“徒儿昨日刚刚出关,今日再犯心魔,还请师尊点化!” 不见人影,但见一道炫目的白光射入半敞的石门,“你在洞府之外听为师讲经论道仅仅两年便由妖化人,洞内研法一载,而后修道一甲子,便能控制住自身的妖兽心魔,其实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去吧……人世间历练一番,回归洞府再修百年,你就可以得道……”一声轰响,石门紧闭,劝解梅姑的慈悲之声嘎然而止。 “弟子谨遵师命!”梅姑一抬脚,已经站在了露露的尸体前。一道道闪烁着粼粼水纹的奇异光芒渐渐荡漾开去,露露的尸体瞬时不见,梅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闭的石门内传来一声叹息,“梅儿,人世险恶,你的劫难才刚刚开始……” 翠玉赌坊! 唐善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第三天的晌午,他终于等到了陆槐。 “你现在真的很强大!”走入寂静的树林,四下再无旁人,始终未发一言的陆槐终于开口,“我可以感觉到你身上强大的气息,但这种气息亦正亦邪,你要小心,千万不要遁入魔道!” 唐善对于陆槐的苦心奉告报以傻傻一笑,道:“魔道可不怎么好玩,邪恶的武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桑九和曲公公都是因为修炼了噬魂真经才会变得一个痴傻,一个疯癫!我当然不想遁入魔道,可前几日若是没有这身邪恶的修为,我恐怕比你的下场还要惨!” “说穿了也没什么!”陆槐一副淡然之色,道:“妖忍和血隐不过是依靠下九流的妖法罢了,我们只是不明内情才会遭到不测,真若是修道之人,这样的伎俩简直不堪一击!” “少了一颗东珠!”唐善将装有九颗东珠的锦袋递给陆槐,道:“你让我打听的事情也已经有了些眉目。” “那颗东珠在我手里!我的掌柜已把黄金交给了陈炯!我现在已经知道露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你的消息是什么,我都已经没有了兴趣!”陆槐不带任何感情的说着,接过锦袋,扭头便走。 唐善咧着嘴道:“你该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从此消沉下去吧?” 陆槐并不转身,回道:“谢谢你帮我完成了这笔生意,谢谢你为露露报了仇,欠你的人情我记下了,用得着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直到陆槐的身影在唐善的视线中消失,唐善喃喃道:“你身上的气息也很强大,较之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增长了一倍都不止,你究竟修炼的什么武功?” 京城,皇宫。 唐善身着青甲,头戴红缨金盔,腰悬锦衣卫正仪卫五品巡查将军的腰牌,带着郝继祖和郑兴两名巡查亲随大摇大摆走在宫门间青石铺就的甬道上。 “唐大人好本事,一月未见,再又官升一级,变成正五品仪卫了!”郑兴的话里透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别不知好歹!”郝继祖斥了一句,教训道:“唐大人的这趟外差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才走过来的,不带我们去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你俩不用一唱一和的挤兑我。”唐善打着哈哈道:“我可没有妇人之仁,对你们俩也犯不着怜香惜玉。只是事情来得紧急,为了保住我自己的小命也就顾不得叫上你们俩了!” 唐善所说只是其一,另一层道理却是怕他们犯起死心眼来像跟屁虫般的跟着他,到时还要隐藏武功,免得被他们说漏,再被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的曲公公抓住把柄而获罪。 “唐老弟!”因为是在宫里,郑兴虽然如此相称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可千万要记得带上我们两个好哥哥!” “放心!”唐善嬉笑着道:“等下次再去砍哪个倭寇的脑袋,我一定带上你们。”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上次遇见曲公公的宫门前。 巧的很,今日当值的还是那日的几个守卫。 验过腰牌,合过铁符,唐善对着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守卫问:“本将军上次在这里碰到了曲公公发疯,闯入内廷,违犯了宫里的规矩!你……你提醒了我一声‘唐大人’,是不是?” “是!”腼腆的守卫规规矩矩的回着。 “可你们几个……”唐善用手指着其他的守卫,冷声道:“你们明明知道本将军追赶之人乃是曲公公,可你们不仅不进行劝阻还偷偷嘲笑本将军,有没有这回事?” “不敢!”一个黑脸守卫大咧咧的抱了抱拳,挖苦道:“那是大人对宫中诸事不够了解,而且大人并没有询问我们,怨不得我们几位小的!” “放肆!”郝继祖和郑兴齐声喝斥。 唐善摆了摆手,捧起一脸假笑,对这位黑脸守卫道:“听说曲公公武功高强,时不时还要犯上几回疯病,不知道他发起疯来会不会胡乱一掌……”正说着,谁也没有想到唐善会一掌拍出。 这里是皇宫大内,即便有谁敢于向宫门守卫动武,但也绝不敢痛下杀手。 唐善敢,他的手掌按在了黑脸守卫的胸口,“嘭”一声轻响,黑脸守卫软软的瘫倒在地,竟然被他的阴柔内力生生震碎了心脉,立死无救。 其他守卫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呆在当地。 郝继祖与郑兴也是一愣,心道:“唐大人这是何意?难道他也似曲公公般患了疯病不成?” 就在二人发愣的时候,唐善辣手频出,除去那个腼腆的守卫,其余守卫尽皆胸口中掌,连吭都没能吭出一声便躺在地上死翘翘了。 “大……大……大……”腼腆的守卫惊恐的张大了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道:“大人饶命!饶命!”求饶之时再又“嗵嗵嗵”的磕起头来。 “唉!”唐善叹了口气,脸上布起愁容,假惺惺的道:“曲公公的疯病越来越重了,宫门的守卫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要辣手相加!” “小子?”郑兴一把抓住跪地求饶的守卫,将他扭在自己身下,吼道:“你说说看,这些人究竟是谁杀的?” 郝继祖也瞪圆了眼睛,凶巴巴的道:“是不是曲公公杀害的?” “我……我……”腼腆的守卫看看郑兴,看看郝继祖,再又连连磕头,叫道:“小的看清楚了,是曲公公……是曲公公犯了疯病,杀死了他们!” 郑兴喝道:“他们都死了,你怎么没死啊?” 腼腆的守卫呆了呆,怯怯的道:“我跑的快,曲公公又是个疯子,没有追我,所以……” “胡说!”郝继祖大吼一声,道:“曲公公原本也是要杀你的,幸好唐大人来得及时,把你救了下来。” “诶?”唐善笑嘻嘻的道:“怎么是我救了他,应该是我们三位同心协力赶跑了曲公公才对!” “对对对!”腼腆的守卫随声附和,道:“是三位大人来的及时,赶跑了曲公公,救下了小的。” “很好!”唐善从袖口摸出一张银票,拍在他的手里,道:“你受了惊,等下向权实权大人禀报过此事先回家休息几日,等你休养好了,本将军调你来做我的巡查亲随。” 一百两面值的银票,不仅腼腆的守卫眼前一亮,郝继祖和郑兴也是双眼发光。 “谢大人成全,小的谢忠,给大人叩头了!”得了银子又换了个好差事,腼腆的守卫也不腼腆了,再又实实在在的对着唐善磕了三个响头。 郑兴对着他手上的银票挑去一眼,皱了皱眉,催促道:“快去禀报!” “诶!”谢忠揣起银票,撒腿便跑。 郝继祖四下张望了一番,偷偷指了指守卫们的尸体,悄声询问道:“大人,您这是……?” “没什么!”唐善的眼中露出凶光,道:“他们害得我误入内廷不说,我还险些丧命在曲公公手中。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仇若是不报我唐善还算什么男人!” 报仇可以,但是这些守卫罪不至死,唐善的手段未免阴狠毒辣了一些。 郝继祖和郑兴均是如此想法,但却不敢明说。 “刚刚只说了立功,还没说到我此次外差得到的好处!”唐善轻声发笑,偷偷在二人手中塞了张银票,神秘兮兮的道:“油水不少,但我可没有独得!” “一千两?”郝继祖和郑兴看过各自的银票险些惊叫出口。 唐善心中暗暗得意,杀死这些守卫原因有三,一是为了出口恶气,二是为了立威,三是要借此事将那曲公公打入大狱。 为何要陷害曲公公,将其打入大狱? 因为唐善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龌龊想法,曲公公碍手碍脚,留他在宫内多有不便。 第六十七章:身份败露 神剑山庄! “二位前辈辛苦!”岳乘风进入书房,向等候在房内的两位客人拱了拱手。 “岳少侠!”一胖一瘦两位客人抱拳还礼。 “二位前辈不必客气,叫我乘风便好。”岳乘风坐在书桌后,展臂相请,道:“二位前辈请坐。” “大哥……”两位客人刚刚落座,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和呼喊声,“父亲和岳父两位老人家……”呼喊之声尚未结束,房门已经开启,白须垂胸的岳逍遥站在了房内。 岳乘风脸上的表情有些木讷,道了声:“父亲!”急急忙忙站起了身。 “岳大侠!”二位客人起身施礼。 “好恐怖的剑气!”二人刚刚站起便感受到源自岳乘风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剑气,脸上皆现惊色。 “二位道长已有十年未曾在江湖上走动了吧?”岳乘风在二人身前踱出两步,道:“小儿的面子可真是不小,竟能请得动二位重出江湖!” “父亲!”岳乘风刚欲解释,又听猎猎的经风之声传来,不由一呆。 “亲家翁!”邱寒天来到门外,举步迈入,笑呵呵的道:“百里之距,亲家翁足足落下我百丈有余,看来亲家公的这身武功,寒天此生怕是无法匹及了!” “岳父大人!”岳乘风急忙施礼,眼神却显得有些慌乱。 “唔!”邱寒天由鼻孔发出一声,但却连正眼也不瞧来一眼,显然心中有气。 “咦?”邱寒天的双眼一亮,指着一胖一瘦两位客人道:“紫星?紫云?十数年未见,二位道兄可好?”他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连连拱手。 略胖的客人微微一笑,一边还礼,一边道:“有劳邱庄主惦念,紫星归隐山林,悟剑十年,倒也逍遥自在!” 略瘦的客人也是一边还礼,一边道:“多年未见,紫云已经老迈不堪,没想到邱庄主雄姿不减当年,风采依旧啊!” 邱寒天对于他的夸赞很是受用,带着欢笑道:“二位道兄不在红尘,无法体会男女欢爱之妙。邱某年前新纳了位二八妙龄的小妾,此女有着沉鱼落雁之绝色佳容,邱某雄风若减,怎能对得起她?” “哈哈哈……”岳逍遥、紫星、紫云齐声发笑。 岳乘风脸上没有笑容,全然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大哥?”人声又起,“嫂子请!”丁聪站在门外,将邱兰请进房来。 七年的时间,邱兰的脸上少了些稚嫩与清秀,但却生出了一种成熟的韵味,另有一番女性之美。 让进邱兰之后,丁聪步入,紧接着陆川、王越、梁贵、韩文四位庄主以及门下弟子王辰一一进得房来。 “都坐吧!”岳逍遥一脸正色,对众人道:“这件事虽说是我岳家的家事,可也关系到武林正道的根基。”他率先落座,看向岳乘风,“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辰!”岳乘风唤了一声,道:“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王辰步出,关闭房门,守在门外。 “父亲?”岳乘风试探着问:“发生了什么事,便连孩儿的岳父大人也请了来?” “装糊涂?”岳逍遥瞪来一眼,道:“好啊!那就先请邱兰说说看!” “夫人?”岳乘风面带不解看向邱兰。 邱兰迎着他的目光看来,径直问道:“乘风?库房里的金子是怎么回事?十万两金子,从何而来?” 岳乘风脸上的表情为之一僵,缄口结舌之际,怔怔的向韩文看去。 “你别看六弟,不关他的事。”邱兰蹙眉道:“我虽然问过他,可他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才会请父亲调查此事。” “不查不要紧,这一查还真就吓了我一跳!”邱寒天咂了咂嘴,道:“韩文,神剑山庄的六庄主,竟然要为慈济庵的菩萨重塑金身。大手笔啊!韩庄主一出手就是三万两黄金。邱某身下虽然也有些基业,可同韩庄主比起来……诶?”他打了个哈哈,“邱某可没有资格同韩庄主相比!” “大哥,都是我闯下的祸!”韩文惭愧的垂下了头去。 “说说?”岳逍遥的话语中带有挖苦之意,“你是抢了朝廷的银车,还是砸了皇家的金库,否则如何来的这么多黄金?” “我……”岳乘风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跪下!”岳逍遥怒斥一声,瞠目看来。 岳乘风急忙自书桌后转出,跪在父亲身下。丁聪、陆川、梁贵、韩文、王越五人也急忙赶去,在他身后跪倒在地。 “贤婿啊!”邱寒天叹息一声,正色道:“神剑山庄乃是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你若是遁入了邪道,可别怪我这位岳丈大人翻脸无情!” 岳乘风咬着嘴唇道:“金子……金子是陆槐的!” “陆槐?”邱寒天一声惊呼,眼中有凶光闪过。 邱兰听到了陆槐的名字,眼睛立时大睁,丰润的嘴唇也在惊异之中微张。 “胡说!”岳逍遥怒道:“陆槐哪里来的金子?即便这些金子真是他的,为何又会存放在神剑山庄的库房内?” “我们……”丁聪怯怯的抬头来看,道:“我们把原本属于二哥家的产业又夺了回来,陆家在江南垄断着那里茶、丝、盐,这些都是大有赚头的生意!” 岳逍遥虎起脸,质问道:“持强凌弱,夺人产业,这是我们正道武者该有的作为吗?” 韩文辩解道:“那些商贾得知二哥落难,联合江湖大鳄,还有陆家以前的宾客、朋友,吞并了陆家的产业。我们只是替二哥夺回了自家的买卖,有何不可?” “六弟!”岳乘风浓眉紧锁,低声喝止。 邱寒天眯着眼睛沉声发问:“七年了,你们该不会同那个畜生一直都有着联系吧?” 韩文嘟囔道:“我们没见过二哥,否则那些黄金也不会存放山庄的库房里!” “你们兄弟情深,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邱兰幽幽的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关于他的善恶之争也整整持续了七年!现在我知道乘风为什么要对我隐瞒黄金的原因,只要他没有遁入邪道,我也就放心了!”她的脸上带出一丝欢愉,显然是由心而发。 “乘风?”岳逍遥的口气依旧很严厉,“正派武者应该视名利如粪土,对于金银俗物,应该取之豪强,济之贫弱。你们兄弟是怎么做的,天下上百万的贫苦百姓嗷嗷待哺,颠沛流离,辗转无生,可你们视而不见,竟然还要出三万两黄金为慈济庵的菩萨重塑金身!” 韩文道:“这些金子又不是不义之财,是我们接管了二哥家的生意,堂堂正正赚回来的。” 岳逍遥板起脸,教训道:“既然是陆槐的黄金,你有什么权力随便支取?” 韩文面上一热,但却不服气的喃喃道:“陆槐是我二哥,他的金子我自然可以随便支取!” “老六!”岳乘风的呼喝有些严厉,对岳逍遥道:“父亲!六弟也是一时糊涂!” 丁聪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看起来似乎想笑,声音也怪怪的道:“六弟看中了铁相神尼的弟子穆青青,想借为慈济庵的菩萨重塑金身之名讨好铁相神尼,趁机接近穆姑娘!” “你们这些臭小子!”得知此中内情,岳逍遥脸上泛起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徐徐起身,道:“都是江湖儿女,你要是真的看中了铁相的弟子,为父前去为你提亲也就是了,何苦沾染这些铜臭!” 邱寒天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道:“臭显摆一下,摆摆阔。你这法子对付别的女孩子或许管用,但对铁相的弟子恐怕未必。铁相武功虽高,可性情古怪,尤其见不得男欢女爱之事,依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都起来吧!既然你们没有作恶,为父也就放心了!”岳逍遥对着岳乘风等人抬抬手,挽住邱寒天的手臂,笑道:“亲家翁来一次也不容易,走,我们老哥俩喝上几杯!”不由分说,拉起邱寒天便走。 “二位道长?”岳逍遥与邱寒天刚刚离开,邱兰又板下脸来,道:“乘风将两万两黄金赠与了两位,不知所托何事?” “这……”紫星、紫云向刚刚起身的岳乘风瞥眼望去。 “两万两黄金?”岳乘风装起了糊涂,踱步返回书桌,慢腾腾的坐在椅子上,“噢!”了一声,像是刚刚想起,道:“那是月前的事了,都是些生意上的往来,夫人不必多疑!” “乘风?”邱兰蹙眉道:“两万两黄金只是定金,你一共要花费十万两黄金,委托二位道长前往翠玉赌坊做一笔买卖,是也不是?” 岳乘风闻之一愣,看他的模样是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聪急忙道:“嫂子!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情!” “那日就是在这里,我在后堂作画,你在这里亲口对二位道长交待的,难道你还敢否认不成?”邱兰显得有些激动,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家父和公公叫回来,你向他们解释。”说着话便要出门。 “别别别!”岳乘风急忙制止,掠身窜出,拦在门前,道:“不错!确有此事!是我委托二位道长前往翠玉赌坊去谈一笔买卖!” 邱兰气呼呼的道:“什么买卖,花费了十万两黄金,还要请别人去做,是不是见不得光?” 岳乘风一叹,面带难色,欲言又止。 紫星呵呵一笑,道:“杀人越货,听起来的确有些见不得光!”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紫云斥了一句,补充道:“杀的是倭寇,抢的是东珠。十颗一两重的东珠,影子门送给东瀛大将丰臣秀吉的寿礼。” “十颗东珠要十万两黄金?”邱兰气得直翻白眼,道:“有你们这样杀人越货的吗?” 丁聪咬了咬牙,道:“我们请的是二哥!” “陆槐?”邱兰惊呼一声。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杀倭寇也好,抢东珠也罢,并不重要。岳乘风只是是想把从陆家生意上赚来的黄金全部奉还给陆槐。 韩文气鼓鼓的道:“全都要送给二哥,我要留下三万两他都不肯,害得我没法为慈济庵的菩萨重塑金身!” 邱兰呆愣了片刻,道:“二位道长此次前来便是为陆槐送去剩余的八万两黄金的吗?”紫星、紫云齐齐点头。邱兰再道:“我与二位前辈同往!” 第六十八章:夜探香闺 曲公公着实委屈,可谁让他身患疯病,所以无论如何解释也无人采信。 唐善本以为曲公公会被赶出皇宫,或是打入天牢,没想到却被锦衣卫下了诏狱。 “可怜!可怜!杀了几个宫门守卫竟被下了诏狱!”连陷害曲公公的唐善都替他感到不公。 眼见曲公公被人押走,唐善的心思活动了起来。 那一出美女出浴图……噢,应该是美女沐浴图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显现。 每每想起那撩人的春色,唐善就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躁动。 他已经打探过,像王选侍那样选侍只是比刚刚进宫的秀女待遇略高罢了。别说没有配备巡夜、守夜的护卫,就连月俸都少的可怜,比起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来也差不了多少。 唯一的绊脚石就是曲公公,只有这个疯子维系着这块无人问津的区域。 现在曲公公这道难题已经被解决,只等天黑,天一黑,唐善就可以夜探香闺。 一个人的实力和势力越强大,他的胆量和野心也就会随之膨胀。 这件事如果放在月前,唐善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他了解了王选侍住所的守备情况,加之九转神功晋升到了第六重,又兼备噬魂术。凭着这一身武功,他潜入王选侍的住所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所以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色胆终于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最难熬的便是等待。郝继祖与郑兴已经下值,各自出宫。晋升为正五品的唐善可以独自拥有这样一间厢房了。他飞快的计算着各个锦衣卫巡查将军的巡查时间,宫门守卫的直卫情况,巡逻护军的路线等等。 只待宫门关闭,王选侍的住所便是一处荒寂僻静的野店。别说似唐善这样的高手偷偷潜入夜探,就是那位宫女、太监突然发了疯,拿把菜刀胡乱砍杀一番,恐怕也要等到天亮才会有人知晓。 皇宫大内的外围的确守卫森严,警戒防备十分严密,其内却是不堪一击。 当然,也只有唐善这样得以进入皇宫内部之人才会有如此便利的条件。 宫门关闭之后,唐善再又等待了半个时辰,算定那些监督宫门闭锁情况的锦衣卫将军都已经返回,各个宫门守卫已经完成了闭锁之责,打盹的打盹,休息的休息,正是皇城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他终于吹灭了油灯,推门而出,翻身跃上屋顶。 “喂……喂……”一名宫门守卫推了推抱着胳膊靠在门上打盹的同伴,道:“刚刚有个黑影,咻的一下就不见了,你看没看到?” 这位同伴眼不睁、头不抬,懒洋洋的道:“那一定是曲公公,只有他到了黑灯瞎火的时候才会瞎转悠!也只有他武功高强,专在屋顶飞来飞去,不走宫门!” “噢!”守卫点点头,不再理会。 看来这些守卫的消息很不灵通,便连曲公公被下了诏狱也不知晓。 唐善隐藏在暗处偷笑,这是通往内廷的最后一处由锦衣卫负责看守的宫门。他有意放慢了身形,甚至弄了些轻微的响声,就是要探视一下他们的反应。 进入内廷,看守宫门的都是些地位低下的小太监,以这些阉人的眼力,即便他们看到了飞速掠过屋脊的唐善也只能看到一片虚影,最多揉揉眼睛,以为眼花,不会太过在意。 唐善终于落在了王选侍居所的屋顶,他已经将周围的情况探查仔细,除了负责各个宫门昏昏欲睡的小太监,这里的确连个正儿八经的侍卫也没有配备。 这里正是皇宫大内戒备最为松散的软肋所在。而真正的原因却是它在皇宫之内根本不足为道,哪怕是居住在这儿的选侍、秀女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恐怕世宗皇帝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以己之强,攻彼之弱,唐善的脸上露出了非常龌龊的欢笑。 屋顶的琉璃瓦被揭开一角,荡漾着春水的嘤咛之声随即传入唐善耳中,唐善不由一怔。 “呀呀个呸呸的,那个不要脸的死太监先了小爷一步,跑来这里与王选侍偷情?” 唐善虎目猛睁,向屋内看去。 烛光闪烁,王选侍已经就寝,床上并没有唐善所想的被阉掉的小太监! 荡漾着春水的嘤咛之声的确又是王选侍发出,虽然她的那双美目已经闭合,可脸颊上却是绯红一片,鼻息也有些急促,樱桃红唇微微开启着,香舌的舌尖时隐时现,轻轻舔.吮着下唇…… “奶奶的!原来是美人春梦,吓了小爷一跳!”唐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猥亵起来。 突然,他的眼睛犹如金鱼般死命的鼓了出来。却是盖在王选侍身上的锦被已经滑落在地,洁白顺滑的丝袍下,一双**相交,轻轻擦动着。而在玉颈下,两只浑圆的酥.乳在半敞的丝袍袍口处时隐时现,五根葱白般修长手指竟在其内游走起来,附加其上的力道似乎也在逐渐便重…… 哪个少女不怀春?只可惜像这样女儿家的**之事却被本就不怀好意的唐善看在了眼里! “不行了!这种深闺怨妇怎能放过?江湖救急,若不赶快把这位美人按倒,那她岂不要*焚心而亡!” 唐善感觉自己的脑袋轰轰作响,现在已经不是喷溅出两条鼻血的问题,再若偷窥下去怕是连脑袋都要被直冲而上的气血炸开。 悄悄合起琉璃瓦,唐善再又寻找到宫女、太监的卧房,揭瓦看过。 两名宫女,两个太监,四人都已在睡梦中。 唐善再无顾忌,手持一把短刃,翻身落在院中,一个箭步窜在大门前,用短刃轻轻拨开门栓,闪身进入,再又将门栓插好。掠身之间,他已经来到王选侍的门前,短刃轻拨,终于进入香闺。 客厅、内堂、卧房! 当收起短刃的唐善来到了床边,眼见王选侍的香舌依旧滑动在樱唇上的时候,他却怔怔的站在了那里,心慌意乱,茫然无措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他当初的打算,此次夜探香闺是以前次惊扰,特来赠送得自马场身上的那件绿檀挂坠为由,试探一下王选侍的心意。 如果王选侍春心易动,甚至舍身相投,唐善自无二话,按倒再说。 如果她并无此意,甚至指责唐善擅闯内廷,惑乱宫闱,唐善便要立即请罪。像这样孤男寡女,深夜私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为了保住自身的清白,想来王选侍也不会声张。 可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不仅王选侍女儿家的**之事被唐善看在眼里,唐善自己也已经无法控制男性的冲动。只怕不管王选侍是何想法,已被情.欲冲昏头脑的唐善都要一亲芳泽。 “呀呀呸呸的,那样岂不成了下三滥的采花大盗!”唐善还在犹豫,竭尽全力控制着本能的冲动。 “唉……”随着一声似幽还怨的叹息,王选侍突然睁开了眼睛。 唐善大惊,而在大惊之下又是一愣,竟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其实他本有打算,进得房来之后,不待王选侍有所反应,先要点住她的穴道,说明此次的来意再为她解开,是去是留尽凭她自己作出抉择。 可眼下的情形是,王选侍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容,樱桃红唇也已经张开…… 这就是唐善一愣之间所造成的后果,只要王选侍发出一声惊叫,唐善的如意算盘便要落空。 接下来,做不做一个下三滥的采花大盗已经不是唐善应该考虑的问题,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将闻声惊起的宫女、太监通通做掉,然后火速出宫,亡命天涯…… 王选侍的叫声已经下意识的喊出,但只是“唔”的一声轻响,却是她的柔荑抢在喉咙发声之前按在了自己的嘴上。 唐善只觉得背脊发凉,竟然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选侍脸上的惊惧之色渐渐消去,按在朱唇上的柔荑也已经放落。可她的两抹黛眉却几乎锁在了一起,眼光也是闪烁不定,姣美的容颜之上渐渐布起了一层冰霜。 唐善将声音压得很低,“王姑娘受惊了,唐善深夜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前次惊扰到了王姑娘,此次特来赔罪。”他取出得自马场身上的那片绿檀挂坠,托在掌中,递上前去,道:“这块绿檀挂坠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它通体幽香,滑.润光亮,又能辟邪,即便在宫内也是件稀罕物件。唐善此来只为进献此物作为赔罪,还请姑娘笑纳。” 王选侍的脸上阴晴不定,闪烁的目光也在唐善脸上不停扫动,却也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内廷,只有内侍才可以行走。何况这里又是我的卧房,你深夜潜入,有惑乱宫闱之嫌,你不要命了?” “这是在装正经还是在试探我?同样是情.欲难禁,有话何不直说?”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道:“姑娘久居深宫,可怜了这般花容月貌,唐善虽是赔罪,却也想来探视一下姑娘。” “你……”王选侍的脸羞得火红,咬着嘴唇道:“前次我在房中沐浴,曲公公曾说……”她的眼中荡.漾着春色,话说到一半便即停止,黛眉轻轻一挑,羞涩的看来。 “真的可以,看来可以按倒了!” 唐善递上绿檀,王选侍微微一笑,柔若无骨的玉指已经搭在唐善的掌中。 唐善双眼发直,却是看到王选侍那两只浑圆的酥.乳由半敞的丝袍内轻轻晃动,更有少半放肆的暴露在外。驿动的心,奔腾的血脉,迫使他猛的握住王选侍的手指,王选侍作势回缩,可唐善却已经将她拉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肆无忌惮的伸入了她的丝袍内…… …………………………………………………………………………… ps:少儿不宜,此处略去十万字o(n_n)o 第六十九章:真情告白 负责收钱的乃是掌柜,可客人突然变了卦,要见陆槐。 “这样的要求不合规矩!”掌柜把对客人所说的话又对陆槐重复了一遍。 “这笔生意原本就不符合规矩!”陆槐毫不在意的道:“而且我也想再见见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惜花费十万两黄金也要截下影子门的十颗东珠!” 掌柜提醒道:“露露的死怪不得他们,是我们自己没有打探清楚,冒然行动所至。” 陆槐痛失爱侣,谁也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知道!”陆槐的眼中有哀伤闪过,轻轻点点头,道:“露露的死虽然令我很伤心,可我还没有到疯狂的地步,滥杀无辜的事情我不会做。” “那就好!”掌柜叹息一声,道:“我去挑选会面的地点,免得他们在交易的时候动什么手脚。” 陆槐淡淡的道:“不必!” “不必?”掌柜叫了起来,怔怔的看着他,道:“你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如果他们别有用心,对我们来个黑吃黑,我们怎么办?” 陆槐的脸上充满了无奈,道:“他们的武功太高,要是一起向我出手,我恐怕连十个回合都挡不住。如果他们心存不轨,我们根本无法防备。” 掌柜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既然无法防备,索性直接相见,倒也省事!” 官路,前后通畅,左右平坦,便似陆槐此刻的心情,坦坦荡荡,不带有一丝阴霾。 紫星、紫云从前路转出,一步步行近。 “搞什么东西?”掌柜嘀咕了一声,因为他并没有看到银车。 “对不起!”紫星在距离陆槐一丈外站定,道:“黄金的数量太大,携带起来很不方便,所以我们临时把黄金换成了银票。” 紫云取出一张银票,上前数步,递给陆槐。 陆槐接下,扫了一眼,的确是银票,但上面标注的却是八万两黄金。 “你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陆槐取出装有十颗东珠的锦袋递了上去,扬了扬手中的银票,道:“安顺钱庄?江南最大的钱庄,曾经属于我们陆家的钱庄!” “不错!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陆槐。”紫云接去锦袋,道:“但把金子存入安顺钱庄却不是我们的主意!” “是我!”岳乘风出现在路中。 “大哥?”陆槐双眼一亮,欢声出口。 岳乘风踱步走上,道:“原本属于你们陆家的各处生意都已经被山庄接管,那些金子是你该得的,你随时都可以去取。” 陆槐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白痴到出资十万两黄金找他去抢区区十颗东珠,因为这只是岳乘风送给他黄金的一种方式。 陆槐摇了摇手中的银票,扬声道:“有了钱也不应该乱花,兄弟们手头都不宽裕,你应该把金子分给他们,也让他们摆摆阔气。” “他们!”踱步走来的岳乘风看起来走的不紧不慢,可眨眼间已经来到陆槐的身前,道:“我还敢把钱给他们?六弟看中了铁相神尼的女弟子穆青青,非要给济慈庵的菩萨重塑金身,而且一出手就是三万两。如果不是我拦着,你的十万两金子早就打了水漂啦!” “三万两?”陆槐憋不住笑了起来,道:“只有你最抠门,你这个大哥当得不好,还是我这个二哥替他出吧!” “别!千万别!”岳乘风急忙摆起手来,道:“铁相神尼最看不得男欢女爱之事,你要真的替六弟拿出了这笔金子,铁相神尼非但不会领情,怕是六弟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也就彻底没戏了!” 陆槐苦笑,叹道:“其实也不是为他,我是为了露露!” “我已经知道了!”岳乘风的手拍在了陆槐的肩膀上,歉声道:“都是大哥不好,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害死了露露姑娘!” 陆槐问道:“如果露露没有死,你是不是不会现身?” 岳乘风没有回答,而是脸带尴尬的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他吞下一口口水,“当年我曾经说过,暗害你的人很可能是为了打邱兰小姐的主意。可现在……父亲大人亲自跑去邱家庄提亲,邱兰小姐竟然想也没想便嫁给了我!这不,她也就变成了你的嫂子!” “恭喜!”陆槐调皮的抱了抱拳,笑嘻嘻的道:“当年我就曾经亲自给你做过媒,可你死活都不同意。现在好了,你娶了邱兰嫂子,陷害我的人诡计落空,我也就不必再担心她的安危了!” 岳乘风摇头苦笑,疑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陆槐瞪去一眼,道:“你是我大哥,我不相信你相信谁?” “记住我当年对你说过的话,无论是谁,你都不可以相信。”岳乘风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变成了一个杀手,更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大哥,你……”陆槐突然一呆,却是看到邱兰正沿着官路徐徐走来。他压低了声音,埋怨道:“你怎么把嫂子带来了?” “如果不是你嫂子发现了这件事,我也不会现身,金子也不会变成银票!”岳乘风一脸无奈。 “陆槐!”邱兰定身在三丈之外,怒声呼喝。 “二弟拜见嫂嫂!”陆槐跪地拜见,而后起身,正色问道:“嫂子有什么话要交待给陆槐吗?” 邱兰板着脸道:“答应我一件事,说不定我真的可以认下你这个二弟。” 陆槐道:“但请嫂子明言。” 邱兰高声道:“从今日起,我要你保证不会去做有违武林正义之事,更不会滥杀无辜。” “好!”陆槐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回道:“陆槐可以保证!” 邱兰行上,脸上带着尴尬的笑,道:“二弟!有关你的正邪之争已经持续了七年,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虽然你大哥和神剑山庄里的兄弟们都相信你是无辜的,可你也要为他们想想。毕竟神剑山庄是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以你现在的身份的确不便与兄弟们过多来往。” 陆槐点着头道:“我明白!” 邱兰叹了一口气,道:“嫂子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有些话说得不中听,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敢!”陆槐毕恭毕敬的回道:“嫂子教训的是!” 邱兰看了看陆槐手中的银票,道:“这么多的金子,足够你一生所需了吧?想没想过退隐江湖,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陆槐挤出笑脸,道:“想过!但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事,我就去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归隐!” “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邱兰先是遥视远方,而后收回目光,微笑着道:“嫂子对你的怒气来自你我先前的婚约。现今嫂子已经嫁人,而且所嫁之人非常中意,嫂子先前对你的那些怒气也消除了七七八八。至于那些枉死的无辜之人,便由穆大侠他们去查吧,你的事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不行!”陆槐倔强的摇了摇头,道:“事关声誉名节,陆槐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屈身跪倒在邱兰身下,“陆槐知道嫂子也是一片苦心,可陆槐不能从命,还请嫂子不要怪罪!” “二弟!”岳乘风扶起陆槐,看来的目光充满了信任,“等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大哥亲自接你回庄。” “好!”陆槐用力点了点头。可他心里却道:“等到了那一天,我是不会回山庄的,因为露露还在仙霞洞府等着我,我要去陪她!” “岳少侠!”正在远处警戒的紫星突然扬声,道:“有人来了!” “大哥!我先走!”陆槐生怕被人撞见,连累岳乘风名声受损,对掌柜递去一个眼神,飞速窜出。 就在陆槐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手持判官笔的邱寒天在路头现身,几个起落间已然赶至,四下查看一番,怒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来见陆槐?他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爹!”邱兰拉住了邱寒天的胳膊,道:“乘风怎么会带着女儿来见陆槐呢?我要是见到了他,还不在他身上捅出十七八个窟窿来?” “岳父大人,您这是……?”岳乘风岔开话题,反问邱寒天的来意。 “奶奶的!”邱寒天气得直跺脚,挣脱了邱兰的拉扯,叫道:“老夫这回可真是丢尽了这张老脸。一个蒙古鞑靼,老夫追了他一天一夜,生生把人给追丢了!” “蒙古鞑靼?”岳乘风也吃了一惊,道:“难道蒙古人要有异动?” “蒙古人有没有异动我不知道,可这鞑靼杀了我庄下三名弟子。不杀了他,我这张老脸如何还能出去见人。”邱寒天看向远处的山林,道:“乘风?紫星、紫云二位道兄?你们在这就好,帮我搜搜那片林子,说不定那个蒙古鞑靼就藏在里面。” “爹!”邱兰再又拉住了邱寒天的胳膊,道:“您连对方的底细都没弄清,冒然深入山林,岂不危险?” “危险?”邱寒天瞪起眼睛,道:“你也不打听打听,你爹什么时候怕过这两个字?”甩开邱兰的拉扯,放开大步,向着远处的山林掠去。 “二位前辈?”岳乘风微微一笑,道:“有劳了!” “岳少侠放心!”紫星、紫云齐声回应,向着邱寒天追去。 “乘风?!”邱兰抓住了岳乘风的衣袖,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放心好了!”岳乘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爹又不是纸糊的,即便对方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见了他老人家也只有逃命的份。再说还有紫星、紫云二位前辈,他们三位加在一起,就连我爹也奈何不了他们,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耳听岳乘风的安抚之言,邱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的笑容很甜蜜,也很幸福…… 第七十章:圣手天王 幽香的闺房,汹涌澎湃的一番风雨刚刚停歇,王选侍如丝顺滑的肌肤已经被香汗浸透。 “去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王选侍趴在锦被中,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看来。 唐善凑在她的螓首旁,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一口,悄声道:“金一针的缝纫手法天下一绝,我请他做件袍衫,过几日给你送过来。” 送衣服自然是假,偷情才是真。 王选侍红彤彤的脸上泛起娇媚而又羞涩的微笑,柔声道:“你要小心。” “知道!”唐善手脚麻利的穿好衣衫,掠身飘到床边,回头一笑,道:“记得关好窗,要是别的男人趁机溜了进来,我可就要吃亏了!” “谁有你这样的色胆?”王选侍轻声娇笑,嗔道:“圣上的女人你也敢碰,你就不怕我跑到圣上那里告你一状,看不判你个满门抄斩!”虽说是玩笑话,可“满门抄斩”四个字一经出口,她的脸瞬时变色,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蹙眉催促道:“快走吧!” 唐善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却也不敢笑她,生怕这位刚刚到手的美人惧于皇家的威严自此断了联系。 “自己小心!”唐善提醒了一声,推窗飘出,跃上屋脊,一路溜回了自己的厢房。 偷食的感觉本就刺激,更何况唐善所偷的绝非普通的“吃食”,而是皇家私藏的“美味珍馐”。 爽歪歪的唐善便连做梦都能笑出声音来。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唐善还赖在被窝里回味着王选侍秀发上特有的异香,不肯起床。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陈炯闯了进来。 “唐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陈炯随口数落着,一屁股坐在茶桌旁,倒了杯茶,“噗……凉的?”刚刚入口的茶水再被他一口喷出。 “废话!大清早的,谁给我沏茶?”唐善爬下床,喝了杯凉茶,阴阳怪气的道:“我可比不了你们御前侍卫,你们有人伺候,随时都能喝上一口热茶!”说着话,取来一套便装,换在了身上。 “怎么,要出宫?”陈炯斜着眼睛看来。 “今天不当值,我到街上逛逛,顺便找郑兴他们喝两杯。”唐善趴在茶桌上盯着陈炯,用手指挠了挠鼻尖,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碧玉老人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陈炯垂着眼皮,像是不敢同唐善对视,生怕被他看破自己的心事一般。 “靠!露露都已经死了,你查她爹的事情还有个屁用?”唐善再又倒了杯凉茶,漱了漱口,喷在了地上。 “这件事还真就有点意思!”陈炯感叹着,有意引诱唐善来问。 唐善呵呵一笑,道:“陈大人是在吊我的胃口吧?你这招太老土,没什么劲!” 啪的一声,茶杯拍在了桌上,吓了陈炯一跳。 “你呀!”陈炯指着唐善,笑着摇了摇头,道:“圣手天王尹大坤的名字你听没听说过?” 唐善捧起一脸的假笑,撑着桌面凑在陈炯身前,道:“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你小子鬼精鬼灵的,不用猜也知道圣手天王尹大坤自然就是露露的父亲碧玉老人。”陈炯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道:“尊号之中能有‘天王’二字,说明尹大坤这个人绝对不是寻常人物。‘圣手’则是天王的由来,可见他手上的功夫高深莫测。但他手上足以称得上一个‘圣’字的功夫究竟是什么呢?” 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唐善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什么?” 陈炯十分满足,得意的道:“赌!” “赌?”唐善觉得有些意外。 陈炯眼中精光大盛,道:“尹大坤出道三十年,豪赌二十载,无一落败。十年前他退隐江湖,随后便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有些意思!”唐善的手指在桌上敲个不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豪赌二十年无一落败,尹大坤岂不是天下无敌赌界第一高手?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在翠玉赌坊输了个倾家荡产,不仅欠下百万赌债,还要逼着女儿卖身还债? 陈炯有什么神通,可以将退隐江湖十年,没有任何消息的尹大坤揪出来?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陈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道:“尹大坤竟然前来找我们帮忙,要我们帮他吞下翠玉赌坊。” “噢?”唐善的脸上也泛起冷笑,道:“原来是这样!” “怎样?”前来卖弄的陈炯反倒问起唐善来。 唐善分析道:“尹大坤根本不是退隐江湖,而是改名易姓在翠玉赌坊旁边开了那间碧玉斋,偷偷的潜伏了下来。为了获取翠玉赌坊的核心秘密,他不仅装成一个逢赌必输的烂赌鬼送上门去,而且还派露露潜入了赌坊。现在他一定掌握了翠玉赌坊人员组成、生意往来、消息流通等等至关重要的情报,自认为时机已到,该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陈炯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惊讶,他只是告诉了唐善两件事,一是碧玉老人的真实身份,二是碧玉老人现今的目的。可唐善竟能将整件事贯穿起来,一语道破尹大坤苦心经营了多年的计划。 “小心!”陈炯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太聪明,如果是朋友,他会是最好的帮手。如果不是,他将是最可怕的敌人。” 江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没有中间地带。 官场也是如此。 眼见陈炯默不作声,脸上阴晴变化交叠不定,自以为聪明的唐善立时收起了得意之色,试探着道:“陈大哥?小弟信口雌黄,该不会真的猜中了吧?” “老弟!大哥不是你,猜不出尹大坤心里究竟是何想法!”陈炯呵呵一笑,道:“但他现在的计划却非常简单,只要杀了翠玉赌坊的东家,其他的事情全都可以水到渠成。” 唐善自然看出陈炯已经对他产生戒备之心,不敢再卖弄他的小聪明,傻傻的问:“他是想请我们做掉翠玉赌坊的东家吗?” 陈炯摇了摇头,道:“翠玉赌坊的东家自会有别人料理,我们只要做掉他的两个保镖就可以了。” “陈大哥说完了?”唐善觉得装傻也不是个好办法,因为装傻正是陈炯的长项,所以他不得不加以提醒。 “啊?”陈炯果然如同傻.逼一般回应了一声,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道:“杀了他的两个保镖,我们可以得到一万两银子,这个价码不低了吧?” 唐善的脸逐渐阴沉下来,退后一步站定,冷冷的道:“陈大人,你既然信不过唐某,何必一大早跑来打扰唐某的清梦?请!”他展臂指向门口,自然是请陈炯离开。 “老弟……多心了吧?”陈炯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权衡翻脸后的利弊得失。 “唉!”唐善装出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叹道:“有过凤友山庄一战,再有春秀楼一场风波,又有截杀马场什么狼的一战,小弟以为可以与大哥推心置腹,同甘共苦了,没想到大哥对小弟依然存有戒备之心!” 唐善的话语之中带出一副感悟人间冷暖,叹息世态炎凉的悲哀。陈炯的内心为之所动,回想前事,不禁羞愧难当。 “老弟!你误会大哥了!”陈炯站起身,压落唐善指向门口的手臂,道:“你是大哥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大哥对你有所隐瞒只是不想让你过多的接触那些江湖琐事,免得影响了你的仕途!”他叹息一声,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锦衣卫外出办差代表着皇上的威严,即便是小小的缇骑校尉也要堂堂正正的受人一声‘上差大人’。江湖上的杀伐争斗永无休止,要是靠杀人来赚些银子,我们哪里还算什么官差,岂不成了杀手。但这件事情却绝不是杀人收钱那么简单……” 内情并不复杂,尹大坤的那两名保镖本是武宗皇帝时期佞臣江彬属下的两个高手。 江彬事发,满门抄斩,这两个高手为虎作伥,自然在朝廷的收捕之列。可他们武功高强,竟然在二十位锦衣卫高手的合围之下脱逃而出,随后便杳无音信。 此次尹大坤所出的白银不过是辛苦费,真正的目的却是来告密,前来指证翠玉赌坊东家那两名保镖的真实身份。 锦衣卫指挥使陈寅亲自颁下指令,务必生擒,押解回京。 “这个尹大坤真是不简单!”听过陈炯的述说,唐善感叹道:“他一定早就知道那两名保镖的真实身份,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为了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当然不简单!”陈炯拉着他坐在桌旁,道:“除掉翠玉赌坊的东家并不难,收买赌坊里的人也不难,难的是查清整个杀手集团买卖双方以及各个掌柜所组成的一张大网。仅有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没有几百万两银子,他根本做不成这件事。” “那是他的事。”唐善心中暗暗吃惊,可脸上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我们为指挥使大人做掉那两个保镖也就是了!” 陈炯急忙摆了摆手,加重语气道:“务必生擒,押解回京。这可是指挥使大人亲口下的严令,不可违背。” 唐善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偷笑,暗道:“既是朝廷要犯,杀了也就是了。可你再次重申‘务必生擒’,岂不是说明此事另有隐情?陈大哥啊!看来你还是对我存有几分戒备之心!” “等我的消息吧!”陈炯似乎生怕唐善追问生擒的缘由,站起身,便要离去。 “别急!”唐善拉住了他,道:“有件私事得请大哥帮帮忙。” 陈炯脸色刚要有变,但听说只是私事,不由一笑,拍着胸口道:“说吧?只要大哥帮得上,大哥绝无二话。” 唐善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请大哥帮我联系金一针,我想请他做件衣服。” “你呀!”陈炯点着唐善的鼻子,教训道:“我们的月俸能穿得起金一针缝制的衣服吗?你要是穿着金一针缝制的衣服招摇过市,万一被谁告上了朝廷,有你好看!” 唐善不能同他多做解释,只有厚着脸皮道:“帮不帮忙?” “帮!帮!帮!”陈炯无奈的摇摇头,“给我一天时间,我去帮你联系金一针!”对着唐善的肩头捶了一拳,训斥道:“刚刚得了点金子就想臭显摆!”却也害怕唐善再又想起什么来套他的话,大步出了门去。 第七十一章:修道之人 外城! 夜,夜已深! 刚刚散了酒宴,郝继祖和郑兴喝得一塌糊涂,醉倒在地。 权森得到了马场原次郎所使的那把倭刀,正在酒家里耍得兴起,全然忘记了安排唐善的住处。 唐善走在大街上,空气清馨,四下寂静,京城已经宵禁。 宵禁的意思就是关闭城门,禁止夜里行人走路,每年只有元宵节放灯的时候,才开放宵禁五日。 这里是城外,唐善虽有腰牌在身,进城可以,进宫却是不能。 城门已经闭锁,城下有卫军守护。 唐善不知不觉走来,抬头看去,城门已在数十丈外。 门下站着一个女人,一个身材修长,云鬓高耸,穿一套翠绿色袍衫的女人。 最为吸引唐善眼球的是这个女人纤细挺拔的玉颈,可令唐善心头一跳的却是女人肩头所背的剑匣。 长方形的剑匣略显厚重,藏在剑匣内的只有剑身,剑柄暴露在外。 剑柄不是一只,而是三只。 这样一个女人,身背三柄利剑,黑夜来到城门前,守城的卫军自然要心生警惕。 “城门已闭,站住!”一名护军竖掌抬臂,示意女人停止脚步,喝道:“城门重地,不得靠近,若想进城,明晨再来。” 女人距离城门还有三四丈远的模样,闻声止步,妙声回道:“小女并不进城,只是在这里嗅到了一股可疑的气味,只要小女判定了他所去的方向即可告退,绝不打扰。”回话间,她已经拖动翠绿色的长袍迈步向前。 “退后!”守门的卫军高叫一声,扬起手中的火把。但听呼啦啦一阵声响,门楼之上火光骤现。火光之中涌出一群官军,排在女墙边,拉弓搭箭,指向城下步步靠近的女人。 “慢!”唐善飘身落在女人身边,对举着火把示警的卫军道:“情况未明,岂可莽撞行事?” “无防!他们伤不了我!”女人妙语如珠,清脆动人。 唐善扭头看来,却见她的脸上遮了一条蓝色的丝巾,仅仅露出两只闪着异样光芒的明眸。 “你是什么人?”高举火把的卫军向唐善喝问了一声,再道:“令你二人速速后退,否则火把挥下,弓弩齐发,死伤无算!” 唐善取出腰牌,大步行上,交给这位卫军。 卫军验过腰牌,火把平行挥舞了两下,门楼上的弓手随之隐去。 “拜见将军!”这卫军单膝跪地参拜,奉上唐善的腰牌,道:“此女形迹诡异,请将军多加小心。” “放心!”唐善收回腰牌,道:“退下!” “是!”这名卫军起身退回,与一众同伴守在门下。 “谢将军援手!”蒙面女人轻轻顿首,略微垂了垂眼皮,眼上长长的睫毛复又上挑,转身向旁里行去。 唐善随之行进,问道:“在下唐善,锦衣卫正五品将军。请问姑娘,刚刚你说在这里嗅到了一股可疑的气味,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面女人冷眼瞥来,道:“将军并非修道之人,即便小女道出,将军也难理解。” 唐善见她的身上有一种冷艳的凌人之气,心下觉得好奇,毫不客气的问道:“姑娘如何称呼?师承何人?” “小女梅儿,家师的尊号不便相告。”蒙面女人再又冷冷的瞥了唐善一眼,道:“此人沿小路去了,梅儿要一路追寻,还请将军莫要相随,就此别过。”说完,不再理会唐善,径自沿小路行去。 对于女人,唐善自认为不会走眼,这个女人的脸上虽然蒙着一条丝巾,可她一定是个绝色佳人。但她冷艳孤傲,目空一切,像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界仙子,给人以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之感。 这样的女人就像是纯洁无瑕的圣女,就连沾染上人世间的一粒尘埃,对她来讲也是一种玷污。倒像是常安公主,男人见到她只会觉得自行惭秽,万万不敢有亵渎之心。 像这样的女人,唐善可以喜欢,可以欣赏,可以倾慕,但却偏偏不属于可以按倒的那一种。 “梅儿的话难道没有说清楚?”梅儿愣愣的向着并肩行进的唐善看来。 “很清楚!”唐善露出了一记善意的微笑,道:“但我这个人就是好奇心重,你不想我跟随,我偏偏要跟去看看热闹!” 城门已关,唐善无法返回皇宫,闲来无事,便也不急着去寻客栈,索性跟着梅儿去凑热闹。 梅儿也不生气,淡淡的道:“此物并非凡人,将军多加小心!”脚下一动,突然加快脚步,每步掠出都超过了一丈。 “想甩掉我?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唐善骤然运转体内真气,脚下加速,再又赶上,与之并肩而行。 梅儿行进的速度再又加快,树影嗖嗖飞逝,急速向着身后掠去。一直飞窜出十数里,她终于惊讶的发现,略显消瘦的唐善依然笑嘻嘻的跟在身旁,而且气息如常,似乎还未施展出全部功力。 “将军武功极高,倒是梅儿看走了眼!”梅儿的眼睛笑成了一弦弯月,眼神之中也透出欣赏之意。 圣女夸赞,唐善却觉得脸颊微微发红,因为他已经将五重九转神功运转到了极限,若非月前在曲公公身上白白得到三十年功力,突破了九转神功的第六重,他此刻早已是大汗淋漓,怕是想要开口说话都难。 这位梅儿看似与自己年纪相仿,不想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为,着实令他感到汗颜。 一直以来,唐善始终认为自己对于武学一道的悟性无人能及,加之先有天一真人为其渡以纯阳内力,再有杨腾如同魔鬼一般的儿子陪他同练了六年武功,而今又得曲公公的噬魂之功。他几乎已经目空一切,自认为年轻一代绝不会再有人可以与他抗衡。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心虚,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奇遇,他根本不可能同梅儿并驾齐驱。 “小心!”梅儿突然定身止步。她说停便停,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唐善哪里停得住,径直冲出了三五丈远,再又赶回。 他并没有发觉四下有这么异样,只能向着梅儿怔怔看来。 月光下,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衣男子突然显现,以一种冰冷骇人的声音问道:“姑娘已经整整追了在下三天三夜,不知是何原因?” “你奶奶的!” 唐善被突然现身的白衣男子吓了一跳。 此人不仅脸色苍白,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活像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一具僵尸。 眼见此人异像,唐善心中又是一惊。 梅儿眼中并无惊异之色,缓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这位道兄,梅儿原本无意追踪,可你身上带有一股极阴的腐尸气味,梅儿以为有妖孽出世,为祸人间,所以才会前来探查。” “少见多怪!”白衣男子哼了一声,道:“阴阳互逆,以阴生阳,以阳转阴,乃是我白家修炼道法的法门。梅儿姑娘同是修法之人,怎可仅凭阴寒之气便要追踪于我?”他的话语之中带有怒气,但似乎又对梅儿有些忌惮,却也不敢发作。 梅儿眼中露出疑色,道:“阴生阳,阳转阴,阴阳互转的确是修道的法门,梅儿自然懂得。可你身上的腐尸气味又该如何解释?” “圈圈叉叉的,他们说的是什么东东?”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看向二人,心道:“又是腐尸又是修法的,他们该不会像东瀛的妖忍、血隐似的,都在修炼什么邪派的妖术吧?” “这……”面对梅儿的质疑,白衣男子支支吾吾的道:“借助腐尸提升自己的阴气有何不可,白羽自问并没有违犯修道的禁忌,你无权质问于我。” “你敢于承认就好!”梅儿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腐尸阴气属于死者的亡灵,你偷嗜死灵的阴气,已然违背三界法规,还敢说自己没有违犯修道的禁忌?” 白羽的脸上露出不屑之意,道:“梅儿姑娘真是高抬白羽了,白家虽然世代修法,却还无人修炼出偷嗜死灵阴气的道法来。姑娘妄自揣摩,无由中伤,难道是想陷害白羽不成?” “梅儿需要的只是解释,你若解释得清楚,梅儿自会赔罪。但你若无法作答,便请你请出你家宗主。”梅儿冷笑,道:“梅儿相信,一家之宗,绝不敢护私。” 白羽脸色大变,叫道:“我说没有就没有,姑娘何必强逼?家祖正在闭关,如何能够打扰?” “你说什么?”梅儿的身上突然散发出暴戾之气,背上的三柄利剑在剑匣中窜出半尺,嗡鸣跳跃,似要出击。 “那个白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妖怪还是人?还能偷死灵的阴气?还说什么三界法规,修道禁忌?”唐善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刚才没有听从梅儿的劝告。 此时后悔却也不晚,他开始慢慢后退,管她圣女还是天仙,自己逃了性命再说。 “梅儿姑娘,你要向我动手吗?”白羽脸上的阴寒之气更重,手中幻化出一根雪白光滑的白骨。 “是妖怪!绝对是个妖怪!”唐善加定了自己的猜想,暗暗压制着狂跳的心,继续不动声色的后退,渐渐同梅儿拉开距离。 “这位道兄要去哪儿?”白羽的声音令人恐怖。 不仅是恐怖,他的声音钻在唐善的耳中,唐善顿时觉得头昏脑胀,血脉翻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 “天籁魔音?”梅儿惊声出口,喝问道:“你是天魔宗的弟子?” 白羽将白骨棒横在身前,道:“既然姑娘认得天籁魔音,自然应该听说过家祖天魔散人的威名,还请姑娘撤去三柄飞剑,以免落下同道争斗的口实,触犯禁忌,共受责罚!” “啊……”唐善只觉得一股无法压制的血气直冲脑海,几乎要炸开他的脑袋,再由七窍喷溅而出,不禁痛呼出口。 “轰”的一声,强大的血气凝聚不出,在唐善的脑海中突然炸响。唐善吭都未能吭出一声,直着眼睛,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 第七十二章:飞剑传说 随着唐善尖叫、直眼、似一个酒鬼般栽倒了下去,梅儿的眼睛立时大睁,惊声道:“你偷袭他?” 白羽面带惭愧,忸怩的道:“姑娘修为深厚,竟然可以激起三柄飞剑,以白羽的修为,能够在姑娘手上逃得性命便是万幸,再若加上这位道兄,白羽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梅儿眨着大眼睛道:“可他不是修道之人,他只是一个锦衣卫的将军,你的天籁魔音会杀死他的。” “啊……”白羽傻了眼。 “你用天籁魔音攻击凡人,这下你惨了!”梅儿的声音之中带有一丝惋惜,叹道:“偷嗜死灵阴气,封印百年。残杀凡人,神魂皆灭!”叹息声止,她的眼角突然向上扬起,高卷的秀发四下散落,身上散发出足以开山裂石的强大气息。 白羽面露惊容,手中的白骨棒飞快的转动起来。 白骨棒上渐渐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竟然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其冻结。赫然间,一扇巨大的冰盾显现,护在了他的身前。 “区区寒冰盾,如何能挡得住我的飞剑?”梅儿冷声嘲笑,右手并起两指,展臂、翻掌、向着白羽一指,喝道:“破!” “嗖……嗖……嗖……”三声犀利的尖啸,已在剑匣内躁动不安的三柄利剑应声窜出,直奔白羽的寒冰盾射去。 白羽双手紧握白骨棒,跨步向前,全力一击,吼道:“去!”巨大的寒冰盾应声而动,迎向三柄飞剑。 而在此时,梅儿的三柄飞剑却已经分散,一柄正对白羽的寒冰盾,另外两柄却由寒冰盾的边际绕过。 “分剑式?”白羽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异象,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再又急忙点了两下白骨棒,两扇只有巴掌大小的寒冰盾随即显现,向着另外两柄飞剑迎去。 “呼……”那是倒地的唐善所喘出的一股粗气。 梅儿的眼神为之一怔,收回手指,变掌一抓,道:“归!”三柄飞剑滑过漂亮的弧线,直射半空,唰的一声,齐齐归于剑匣之内。 “他还没死!”白羽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看他的表情同见到了亲爹复活没什么两样。 可他只顾得高兴,却是忘记了一件事,忘记将他幻出的三只寒冰盾收回。 三只寒冰盾已经临近,正向梅儿的身后撞去。 梅儿飘落在唐善身旁,屈身蹲地,查看他的伤势。头也不回,反手拍出。“轰……”巨大的寒冰盾立时爆裂成万千碎片,继而在空气中消无。 白羽双眼发直,自然是看傻了眼。 更令他傻眼的是,梅儿对那两扇巴掌大小的寒冰盾理也不理,而它们刚刚临近梅儿的身体,竟似遭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冲击,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位将军真是福大命大,还有救!”梅儿看着唐善,但却是讲给白羽听,“你的神魂总算可以保全,但封印百年之罪难消!” “我……我……”白羽面带难色,道:“我真的没有偷嗜死灵的阴气!” “解释!”或许梅儿不想同他多说废话,所以才会发出如此简短的询问。 白羽已经见识过梅儿的飞剑,自知不作出解释绝无退路,叹出一口阴森的白气,道:“家祖猎到了一头千年血妖,白羽有幸得到了一些妖尸的阴气,不想却被姑娘所误!” 梅儿飘落在他身旁,用手指挑起蒙面的丝巾,轻轻嗅了嗅他喷出的白气,而后放落丝巾,抬头看来,道:“原来千年血妖被你们天魔宗猎了去,难怪近日再没有修者遭到它的残害!”她缓缓踱步,围着白羽转动,“怪不得你说天魔散人正在闭关,原来他是想独自炼化这头千年血妖!”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回去告诉天魔散人,道、法、魔三大宗族早有共识,但凡猎得妖兽需要召开宗族大会照例分赏。你们天魔宗不过是魔宗属下小小的分支,竟敢不经宗族大会私自处置妖兽。此事无需他人处置,只要禀奏魔宗护法,试问天魔散人该如何交代?” “是!是!”白羽战战兢兢的点着头,道:“白羽这便返回洞府禀报家祖!” “交不交出千年血妖是你们天魔宗的事,望你们好自为之!”梅儿劝告一声,掐指捏住唐善的衣领,像捏一只小虫般小心翼翼的将他提了起来,飞身掠去。 头顶是蓝天、白云,身下是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柔软草地。向左看,一朵小野花触碰到鼻尖,淡淡的芬芳涌入鼻腔。向右看,三柄飞剑在半空飞舞,时而直射,时而斜刺,时聚时散…… 唐善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了正在修炼飞剑的梅儿,白色的面巾,白色的袍衫,白色的鞋袜。他的头脑也是白茫茫一片,再又剧痛愈裂。所以他再又轰然倒下,依旧躺在柔然的草地上,头脑却也随之变得清醒。 “真的有飞剑!那就是说‘御剑飞天,羽化成仙’也是确有其事了?还有‘御剑录’……”唐善胡思乱想着,再又去看漫天飞舞的三柄飞剑。 梅儿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此时终于将三柄飞剑收归剑匣,带着一阵香风来到唐善身前,垂头看来,道:“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中了天籁魔音竟然还能活下来!” “怪?”唐善面带苦笑,道:“的确好奇怪,我昨夜只是喝了点酒,散了散步,但你却让我稀里糊涂的见到了神仙与妖怪!” “没有妖怪,也没有神仙,我们只是修士。” “修士?”唐善喃喃着,在他的脑海里从没有出现过这两个字。 “梅儿身属法修,昨夜的那位道兄属于魔修。”梅儿向唐善简单介绍道:“能够身中天籁魔音而不死,看来你也会成为一位修士。但你只能屈居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内。” “三大宗族?”唐善问:“还有一宗如何称呼?” “道修!” 一个“道”字,唐善自然想到了武当,问:“你说的是道士吗?就像武当山那些修道的道士一样?” 梅儿想了想,摇摇头,道:“武当有十万道徒,真正能称得上道修的应该不会超过十位,可别处一家道观或许身下百位弟子都是道修,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你刚刚练的是御剑术吗?”唐善发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太多,眼下也只能挑些要紧的来问。 梅儿的眼睛弯弯,似是在发笑,道:“法宗修炼的是飞剑,魔宗修炼的是法术,只有道宗才可以修炼御剑之术。”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唐善再又喃喃起“御剑录”上的两句谒语,“你听说过……”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却是发现梅儿已经消失不见。 唐善骨碌一声爬起身来,四下观望,哪里还有梅儿的半点影踪。 “修士?法修?法宗的修士?”唐善嘴里一直嘟嘟哝哝着,直到返回皇宫,进入自己的厢房。 陈炯坐在桌旁,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呆呆的看着浑浑噩噩的唐善进到屋内,仰身躺在床上,喃喃道:“道修?十万道徒十个人!” “老弟?”陈炯觉察到唐善的言行有些古怪,问道:“昨夜到哪儿去了,该不是中邪了吧?” “邪!邪的很!”唐善几乎要将昨夜所见脱口道出,还好他脑中有灵光闪过,终于变得清醒,改口道:“陈大哥跑来我这儿绝不是为了喝茶躲清闲,一定又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吧?” 陈炯不是白痴,当然看得出唐善有事隐瞒,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叹道:“你小子的忘性怎么这么大,不是你让我联系金一针的吗?事情已经办妥了!” 唐善坐起身,似笑非笑的道:“以大哥的能力,金一针的事自然不在话下,可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陈炯咂了口热茶,微微一笑,道:“好戏就要开场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 “这么快?”唐善有些意外,道:“人手都选好了?” 陈炯面带得意的笑着,道:“二十位锦衣卫高手,一百名三千营护军,一百名五军营官军,人手应该足够了吧?” 二百多人合围两个保镖,如果唐善没有经历过昨夜的事情,一定会认为万无一失,但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 “这件事不在于人手多少,而在于如何布置。”唐善显得稳重了许多,“最好挖个陷阱,弄个铁笼什么的,不管怎么布置,前提是要把他们引到我们布置好的地方来。” “需要这么麻烦吗?冲进翠玉赌坊直接抓人难道不好吗?”陈炯提出了一个虽然白痴但却直接有效的法子。 “当然可以!”唐善似乎早已经料到陈炯会有如此提议,所以想也没想便作出了回答。可他的脸上却隐隐露出狡黠的笑,暗道:“对不住了陈大哥!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偏要跑去人家的地盘上抓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关老弟的事,得你一个人承担责任!” “好!”陈炯没有察觉到他搞了这么一个小把戏,随手放落茶杯,起身道:“明日卯时三刻,换上便衣,练武场出发。” 唐善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多带三个人。” 陈炯微微一笑,道:“郝继祖、郑兴和权森?” 唐善抱了抱拳,打着哈哈道:“大哥英明!” “别拍马屁!”陈炯佯斥了一声,道:“金一针的人等在宫外,只要拿出你的腰牌,他就会为你量体裁衣。”话音未落,人已出了房去。 唐善不需要量体裁衣,他在宫门外找到了这个身穿短褂的小厮,塞给他一张纸条。 金绣百花袍,绸绢,九幅。 纸条上除了相关尺寸还提出了三点要求。 小厮没有要求,但却伸出了手,转眼间,他的手上多出了五十两黄金。 天色昏暗! 一根金针在烛火下闪闪发光。 有只苍蝇自烛旁飞过, 金针一闪, 这只倒霉的苍蝇已经被钉在了三尺外的窗格上。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身穿短褂的小厮敲了三下门,垂着头进入,递上一张纸条,道:“群福九幅,上好绸绢,金绣百花袍。金子已经收过,存在了柜上。” 人影一闪,纸条已经不见。 小厮的头垂得更低,一步步退出房去,轻轻掩上房门。 第七十三章:雨后初晴 有雨! 并不瓢泼,沥沥而下! 夏末秋初,空气之中一片燥热,雨水刚落,未能解去暑意,倒像是充满热气的蒸笼。 还要过上一时片刻,这样的雨水才能带给人清凉之感。 两柄油纸扇,一柄停在远处,一柄来到碧玉斋门前。 门开着,斜风细雨吹入,又在碧玉老人的鬓角上增添了几根华发。 这里虽然还是没有像模像样的美玉珍玩,但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便如同月前一般,依旧在露露的打理照料之下。 碧玉老人垂着头,眼角上的皱纹似乎再又生出了许多。 他的面前摆着一只巨大的海碗,说是碗,可足有两尺宽,半尺深,胜似一口小锅。 碗中放着三只骰子,这些骰子也是不小,像是孩童握起的拳头。 陆槐已经收起雨伞,举步迈入。 “滚!”就在他的脚刚刚抬起,还未落入碧玉斋内的时候,碧玉老人愤怒的吼喝了一声。 “我是来送黄金的!”陆槐的脚悬在半空,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泪珠还是雨滴,“五万两黄金,足够你偿还赌债的了!” “赌债?”碧玉老人抓起一只骰子,翻掌甩手丢在海碗中,骰子打着转磕碰着另外两只,一同在碗中翻动。等到三只骰子静止下来,三个“六”赫然出现。 陆槐并没有看到这些,因为他还在门外。他的脚掌仍然没有落入碧玉斋的门内,“没有这些黄金,你如何偿还赌债?翠玉赌坊的赌债是可以拖欠的吗?拖欠一天,你会少一条胳膊;拖欠两天,你会少一条腿;如果超过三天,东家会要了你的命!” “我不要金子,我要露露!”碧玉老人紧紧的握住拳头,下颌发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闭嘴!”陆槐在吼叫,脚掌落入屋内,大步奔上,眼中也涌出滴滴泪珠,叫喊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露露会死吗?” “因为我?”碧玉老人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咆哮道:“你是一个杀手,你带着我女儿出去做生意,你回来了,我的女儿却死了她的死究竟是因为谁?” 陆槐已经忍住泪水,但眼圈却是红红的,哽咽着道:“也有我的责任!” “把你的金子拿回去!”碧玉老人的眼中也有泪光,喃喃道:“那是我女儿的命,她是为你而死,金子你自己留着,我不要!” 陆槐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而源头却是来自他的心。 露露的死究竟是由谁造成的? 是碧玉老人的烂赌一步一步吞噬掉了露露的性命! 陆槐很清楚这一切。 但当碧玉老人否认一切,反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却不能反驳。 爱人已去,哪怕这件错事与他毫无关系,他也会跑去寻找自己的过失,继而在内心之中深深自责。 露露是陆槐心爱的女人,所以他不会推卸责任,他甚至希望碧玉老人把所有的错都附加在他的身上,厉声咒骂,暴打一顿,他反而会觉得舒服一些。 露露难道不是碧玉老人心爱的女儿? 同样是爱,为什么碧玉老人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 陆槐不是唐善,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出碧玉老人的悲愤大有惺惺作态之意。 即便陆槐头脑冷静,思维敏锐。可在此爱恨交加,悲痛欲绝之际,他又怎能做出清醒的判断? “其实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碧玉老人抓起骰子丢下,再又抓起、丢落……如此反复着,道:“我只是在向翠玉赌坊的东家示弱,等到他认为我退无可退的时候,我就会带上露露,进行致命的一击。” 陆槐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骰子在碧玉老人的手中随意变换着,“一二三、二三四、三四五、四五六、三颗骰子同色……” 碧玉老人一边丢着骰子,一边继续道:“两年了!每次都是他赢,但我只需要赢一次,就会把他全部的东西都赢回来!如果不是你带走了露露,翠玉赌坊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你……你……”陆槐的头脑一下懵了,惊声道:“你是故意输给他们的?” “废话!”碧玉老人站起身,狂声道:“尹大坤纵横赌坛二十年,无一落败。我是赌界第一高手,如果不是故意示弱,他们如何能够赢我?” 陆槐的瞳孔骤然回缩,“你是圣手天王?” 尹大坤冷笑一声,道:“十年了,这是老夫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尊号!” “可……可……”陆槐已经惊呆了,根本无法发问。 “你以为我把碧玉斋和露露的一切都输给翠玉赌坊了吗?我只是放在那里,今天我就要取回来,全部都取回来!”尹大坤突然之间变得意气风发,似乎年轻了十岁,变成了退隐江湖之前的圣手天王。 可他又是一叹,道:“翠玉赌坊的东家生性多疑,行事也非常谨慎,为了让他相信我真的落败了,我只有假戏真做,逼着露露去卖身还债。当时我就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计划完成的时候,她的客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婿,翠玉赌坊未来的继承人。而她选择了你……”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陆槐的眼中带有询问,“露露……她知道这一切吗?” 尹大坤摇头,道:“如果她能活到今天,我会告诉她真相!” “今天?”陆槐的双眼微张,道:“今天你要做什么?” 尹大坤端起桌上的海碗,道:“我将要进行一场豪赌,这一场豪赌的筹码比我二十年前在赌桌上赢到的东西加在一起还要大得多。为了赌这一场,我已经策划了多年,我的露露还因此赔上了性命。现在我就要把我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我得到的远远要比付出多得多!” “都夺回来?露露的命能夺回来吗?” 陆槐的脸上露出了凄美的笑,道:“为了露露,我可以帮你。” 尹大坤的露出的残忍的表情,道:“我不需要你帮忙,但我需要你陪着我,代表露露来见证这一切!” “代表露露?”陆槐的心被深深震撼。 “走吧!”尹大坤的目光自敞开的大门遥视而出,似乎已经看到了翠玉赌坊的东家。 “我也要去!”后堂窜出一个妙龄美女。 “露露?”陆槐险些惊声出口。可她不是露露,只是有几分相像而已。 “我叫雅柔,雅露是我姐姐!”妙龄美女娇笑着自我介绍,完全看不出姐姐的死对她有过什么伤害。 “你去做什么?”尹大坤的声音很是严厉,眼中也有恼怒之色。 雅柔跑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般哀求道:“爹?让我去吧!” 尹大坤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冷冷的道:“说出你去的目的?” 雅柔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道:“这场豪赌将为爹爹带来永垂不朽的声名,数不尽的财富,我当然要去见证整个过程!” 尹大坤有些犹豫,道:“一个人若是赌输了,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做得出来。要是翠玉赌坊的东家输红了眼,我可以自保,但我没有能力保护你。” “爹?”雅柔再又摇着尹大坤的胳膊娇声哀求。 “我会保护她!”陆槐已经步出门去,自从他认出雅柔并不是露露,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看去,一眼也没有。 雨已停,掌柜却依然撑着伞,他好像没有看到逢面而过的陆槐,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尹大坤手中的海碗,问:“这只碗是你的?” 尹大坤脚下不停,回道:“当然是我的!” 掌柜跟在他身边,道:“这只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尹大坤的心思并不在掌柜身上,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逐渐临近的翠玉赌坊。 掌柜小心谨慎的道:“圣手天王尹大坤?” 尹大坤的脸上带着了得意的笑,道:“不错,正是老夫!” 掌柜跑开,赶到陆槐身旁,低声道:“走,我们回去说。” 陆槐微笑,道:“等他赌完这一场。” “不能等!”掌柜心惊胆战的道:“这是一个阴谋,非常可怕的阴谋。” “我知道!”陆槐同尹大坤一样,脚下不停,眼睛盯着翠玉赌坊。 “你……你什么?你知道?”掌柜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陆槐重复了一遍,道:“可露露为了这个阴谋付出了一切,包括她的生命,所以我要让她见证到这件事情的结果。” 听到陆槐提起了露露,掌柜已经知道多说无意,他只是感叹,“你根本不知道翠玉赌坊的东家有多可怕!不仅是他,他的两位保镖也绝非等闲之辈!” 陆槐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跨入了翠玉赌坊的大门。 “你赢了我多少银子了?五百,一千,还是一千五?” 这个声音陆槐有些熟悉,所以他顺声望去。 于是他就看到了唐善。 唐善似乎感应到他的进入,扭过头来一笑,却不言声,再又转回,向着对面负责这张赌桌的美女嬉皮笑脸的咧咧嘴,猥亵的眼珠经由美女尖下颌上的美人痣扫过,停留在丰满、圆润、竟有少半暴露在衣领外的香乳上。 “不多,一千七百两。”尖下颌的眼中荡漾着春色,勾人的秋波频频相送。 “一千七百两还不多?”唐善叫了起来。 “当然不多!奴家都被你看了这么久,你却才输了这么一点点银子!”尖下颌撑着桌子俯身来取赢去的银子,让自己深陷的乳沟暴露在唐善的眼前。 “我靠!”唐善学着其他桌子输红了眼的赌徒骂了一声,道:“哪怕是在京城,哪怕是最大的青楼,哪怕是最红的头牌,一千七百两银子也差不多可以看光光了!” “那些都是婊子,奴家是吗?”尖下颌收去银子,挺直身,面如冰霜。 唐善汗了一把,陪上笑脸,道:“当然不是!” “既然奴家不是婊子,那么奴家的价码应该比她们高还是应该比她们低呢?”尖下颌的眼中又荡漾出春色。 永远不要同女人争论,因为你永远都是输家! 唐善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呵呵傻笑着道:“高!高!你的价码当然不能低于她们!” 尖下颌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道:“所以你输的并不多!” “我呢?”尹大坤将巨大的海碗砸在桌上,冷声道:“我在这里输了多少?” 第七十四章:豪赌 唐善眼睛一亮,但不是对桌上的巨大海碗,也不是尖下颌充满弹性的胸脯,而是跃入眼帘的雅柔。 珠钗、大袖衫、凤尾裙、金丝绣花的白布软靴,这些东西都是露露的,穿在雅柔身上倒也合体。 美人,绝对的美人。妩媚的身段,妩媚的娇容,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带有勾人的妩媚。 唐善的心开始“嗵嗵嗵”的加速,这样的勾魂美女正是适合他按倒的类型。 可惜,雅柔的眼神根本不在唐善的脸上,只是向着陆槐的身上瞟去。 “你……?”尖下颌看到桌上巨大的海碗,惊愕的张开樱唇,但她很快便露出了微笑,道:“您的确在我们这里输了很多,但你的权限也升到了最顶层,不仅可以在我们这儿借取百万白银,而且你的赌注也不受限额。只要你的运气好,几场下来,说不定就可以翻本。” “好!”尹大坤的手拍在桌上,道:“我赌三十万。” 尖下颌摇了摇头,嘲笑道:“旧债未清,你拿什么来赌?”她的两颗翠玉耳坠左右摇晃着,甚是好看。 尹大坤移开手掌,其下露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银票。 尖下颌随手取去,打开来看,面无表情的道:“一百万两?是你女儿用命换来的银子吧?!” 同为翠玉赌坊的姐妹,她自然知道露露已经不在人世。虽然她不知道露露因何而死,可穷得差不多要当裤子的碧玉老人此时却拿出了一百万,想来必定与露露有关。 “我女儿的命不会只值这么一点点银子,今天我要拿回我失去的全部!”尹大坤手抓海碗,推在桌中,道:“但你们得用我这只大碗,还有我这三只骰子。” “找给他三十万两!”尖下颌冲柜台喊了一声,转过头来,道:“露露已经死了,带着你的三十万两走吧!银子虽然不多,可也够你颐养天年的了,也算是露露对你的一份孝心!” 柜台跑来一个伙计,说是跑,可十丈的距离他却只迈了三步。三十万银子一张的银票交到了尹大坤的手中,伙计取回了尖下颌的百万银票。 “慢!”伙计刚要返回,尹大坤却止住了他,道:“跑来跑去太过辛苦,你可以稍等片刻!”说话间,手中的银票已经丢出,向着赌桌飘落。 尖下颌盯着飘落的银票,脸上开始变色,问:“你真的要赌?” 尹大坤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丢出的银票飘落桌面,脸上微微一笑,道:“筹码落定,想不赌都不行了!” 尖下颌叹了口气,道:“怎么个赌法?” “老规矩,比大小!”尹大坤捏出一颗骰子,递给尖下颌。 看着如同孩童拳头般大小的骰子,尖下颌有些犹豫,可她还是将骰子接在了手里。 “让让!”雅柔用手背拨了拨唐善的肩,眼睛却盯着赌桌。 “不能让!”唐善叹了口气,盯着她那可爱的耳垂,道:“我已经输了一千七百两银子,还没捞回来,怎么能把位置让给你呢?” “一千多两银子,且!”雅柔再又用手背拨了拨他,“到旁边桌子去赌。” “站着吧!”唐善阴阳怪气的嘲笑一声,随手丢了一小锭金子,道:“我压闲家!”说着话,他对身旁的郝继祖、郑兴、权森使了使眼色。 三人会意,但却只在闲家压了四十两银子。 权森二十两,郝继祖、郑兴各十两。 “我的位置总该有吧?”尹大坤拍了拍陈炯的肩膀。 一张赌桌十二个位置,除了坐在正中的陈炯和唐善四人,其余七位均是身着便衣的锦衣卫。 陈炯起身,把自己的座椅让给了尹大坤。临近的锦衣卫立即站起一人,把自己的座椅转让给陈炯,而他则护在了身后。 没有人再起身让位,陆槐、掌柜和雅柔只能站在外侧。 “臭男人!”雅柔嘟起了嘴。 眼见她那红润的朱唇,唐善只觉得心神荡漾,心里再又泛起十分猥亵的想法…… “买定离手!”尖下颌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赌注,除了一张三十万两的银票,只有唐善四人投注,其他人一两银子也没有压。 骰子已经投出,以一击二,三只骰子在大碗中翻转着…… 尖下颌显得有些紧张,虽然她对自己的赌术很有信心,而且也在碧玉老人的身上赢过几十万两银子,可现在突然换了赌具,她不得不多加小心。 骰子停止了转动,一个“六”、二个“四”,十四点。 尖下颌露出了笑脸,除非碧玉老人能抛出十五点、十六点或是“豹子”,否则她这一局便已经赢定了。 凭她同碧玉老人交手的经验,碧玉老人抛出十五点的几率不会超过一成。 权森、郝继祖、郑兴平时也耍些小钱,自然知道十四点的点数已经很难超过,所以他们的脸色都显得有些难看。 十两银子虽然不多,可却是他们两个月的月俸,现在眼见四十两银子将要不保,不禁向唐善翻起了白眼。 唐善只是偷笑,这也怪不了他们,因为他们还不知道碧玉老人的真实身份。 尹大坤已经投出骰子,“四、五、六”十五点,大过尖下颌一点。 尖下颌的脸色有些难看,道:“闲赢!” 权森三人偷偷呼出一口气,笑嘻嘻的取回了银子。 “哇!”雅柔欢叫了一声,一双媚眼闪闪发光,娇声道:“爹!您一下就赢了三十万两!” “这位公子?”尖下颌伸手指了指桌上由一变二的两小锭金子,询问的目光向唐善看来。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龌龊的笑,道:“我现在可以免费观看美女,不需要再输银子,刚刚输给你的当然还要赢回来!” 雅柔终于看了唐善一眼,用她特有的勾人的眼神,而且带出少女的矜持,羞涩的微笑。 唐善如同犯了花痴,双眼发直,就差没有流出口水来。看他的模样,此时雅柔要他趴在地上舔她的脚趾他都会愿意。 银票送到,送银票的是另一位伙计,他走的很慢,而且很小心,似乎生怕踩到了什么东西。 唐善只是扫过一眼,心底已然明了,这个伙计腿上的功夫绝不简单,对付三五位锦衣卫高手应该不在话下。 尹大坤当然不会收回桌上的银票,再将赢来的三十万两也丢上了赌桌。 权森三人得到了好处,急忙再又压上四十两银子。 当然,他们这些散碎银两根本不会被尖下颌放在眼里,包括唐善那两小锭金子。 尖下颌的眼中只有两张银票。 六十万两白银!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输给碧玉老人一局算不了什么,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 但眼下六十万两一局却是她所赌过的最大的一场赌注,而且这一局她只能赢,不能输。 她非常清楚东家定下的规矩,如果她所负责的赌桌出现亏空,那便代表她已经没有了用处。 翠玉赌坊向来不养无用之人,负责赌桌的女人如果没了用处,要么被废去武功卖入青楼,要么……去死! 这一局是她有生以来所面临的最严重的危机,她的赌注不仅仅是六十万两白银,还有她的名誉、身体,乃至她的性命,如果输了,她将一无所有。 “我不会输,绝对不会!”尖下颌在为自己打气,白嫩的手指来来回回转动着硕大的骰子。若去搏‘豹子一’,她有三成的把握;投出十五点,她的把握有七成;如果依旧投十四点,她则有九成九的把握……“该丢什么样的点数?”权衡过利弊,她终于将骰子丢出,还是十四点。 “你以为我刚刚是撞了大运才丢出了十五点吗?”尹大坤面无表情的拿起骰子,道:“看在你与露露相识一场的情面上,我会赏给你二十万两。这样你这张桌子就不会出现亏空,你也还能活命!”话音未落,大碗中的三颗骰子已经停止转动,又是十五点。 尖下颌脸色刷的变白,瘫倒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道:“闲赢!” “好手段!”有人高声夸赞,轻轻鼓动双手。 唐善闻声看去,但见楼梯上走下一位青面微须的中年人。只看了一眼,唐善的心便咯噔一声狂跳了起来。 中年人的身上隐隐散发出慑人的寒气,像是修炼了一种至阴至寒的内功,而且功力之深竟然不在唐善之下。 “这绝对是一位超一流的高手,如果单较内力,或许只有九转神功修炼到了第七重的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才能将他毙之于掌下!”唐善暗暗心惊,惊悸之余又在暗暗庆幸,“幸亏没有请我来杀他,否则必将是一场生死之战!” 让唐善立功赚钱他自然欢喜,可要是让他拼命,他肯定比兔子逃得都快。 他以前还算胆大,起码不像现今这样怕死。现在他知道了美女娇娃、美味珍馐、美玉珠宝的美妙,留恋的东西太多,舍不得的东西太多,胆量也就随之小了很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唐善每每这样告诫自己。 当然,他只有对自己才会这样文质彬彬进行告诫,如果换成权森,他一定会说,“墙都要倒了你还在墙底下站着,傻逼!” 第七十五章:青狼会 青面微须的中年人来到了尖下颌的身旁,柔声道:“别在意!圣手天王尹大坤是什么人?那是纵横赌坛二十年的赌界第一高手,你输在他的手里又能算得了什么?这张赌桌还是由你负责,先前的七十几万两盈利也还记在这张赌桌上!”他轻轻的握住尖下颌的指甲,将她拉起,“但我现在要借用一下你这张桌子,你可以去休息了!” 输了九十万两银子,尖下颌哪里还敢休息,乖乖让出椅子,退在了东家的身后,偷偷挑着眼皮,怯怯的对着尹大坤打量了起来。 三年了,自从娇娇在碧玉斋赢来了露露,碧玉老人便成为了翠玉赌坊的常客。三年的时间里,她见到碧玉老人的次数比露露还要多得多。可谁能想象,日日得见的碧玉老人竟然是赌坛的第一高手,圣手天王尹大坤! “尹兄!”东家抬了抬手,道:“你退隐十年,五年前开了那间碧玉斋,三年前开始故意输给我银子,没想到都是你精心设计的,只为了今日一博!” “好说!”尹大坤也只是抬抬手,道:“如果不是你看中了我的银子、美玉还有我的女儿,非要娇娇找上门去跟我赌,我也不会被你拉到赌坊里来!” “怪我!”东家拍了下桌子,道:“是我眼拙,得罪了尹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尹大坤哼了一声,道:“我连女儿都陪了进去,你以为一声得罪就可以了结了吗?” “当然不能!”东家瞄了一眼桌上的大碗,道:“早就听说过圣手天王的名号,可惜无缘一见。今日既然得见,总要请天王指教一二。” “指教不敢当!”尹大坤用手指敲了敲大碗,道:“投骰子吧?” 尹大坤咧着嘴笑了笑,在碗中捏出一颗骰子,凑在眼前,慢慢转动。 银票已经变成了一百二十万两,依旧躺在赌桌上。 当然,唐善身上的大小金锭和权森三人的几百两银子也飞快的压在了闲家。 “这件事情同四位有什么关系吗?”东家把视线从骰子上移开,锐利的目光射向唐善四人。 “当然有关系!”唐善苦下脸,道:“我刚刚输了一千七百两银子,本钱还没捞回来!” “唔!”东家似乎认同了唐善的理由,再又看向权森三人。 权森是耍无赖的老祖宗,当即嬉皮笑脸的道:“既然是圣手天王出手,我们当然要压他赢,难不成谁还会嫌银子烫手?” 东家冷哼一声,道:“银子的确不烫手,但你们也要有命花才行。” “放心!”权森沉下脸,道:“我们一定有命花!”他的底气很足,回答的也很牛.逼,因为他见识过唐善的武功,而且相信唐善一定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但他的回答却把唐善吓了一跳。 唐善在桌下偷偷踢了他一脚,心道:“傻逼!如果他要杀你,我掉头就跑!” “好!非常好!有命花才叫银子。”东家眼中露出凶光,狠狠的瞪去一眼,再又审视起桌上的大碗。 尹大坤微微一笑,道:“如果这只碗和那三颗骰子有问题的话,我尹大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小心一点总没坏处!”东家的骰子终于丢了出去。 “豹子”,三个“三”。 权森的眼睛瞪得似鸡蛋般大小,这一局他压上了一百四十两银子,这是他的全部家当,若是输了……输了便输了,能见到圣手天王在赌桌上显露身手,而且与天王他老人家的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同呼吸共命运,即便是输了,这段故事也足够他吹嘘半年的了。 想到这些,他的眼睛终于恢复如常。 “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我丢出‘豹子四’的几率只有五成。可在十年前,我已经有七成把握。如今……”尹大坤没有说出他的成功几率,但他却抓起一颗骰子砸进了碗里。 “豹子四”! “闲赢!”东家似乎早已料定自己会输。 二百四十万两,尹大坤还是不肯收回银票。 四百八十万……九百六十万……一千九百二十万……三千八百四十万……七千六百八十万…… 又过了五局,翠玉赌坊的东家无一取胜。 桌上的银票加在一起只有五百多万两,而这已经是翠玉赌坊的全部家当。 放眼天下,没有谁可以拿得出七千六百八十万两白银,即便把大明朝的银库翻个底朝天再加上内府库银也无法凑足如此巨大的数目。 “你究竟要什么?”东家的眼睛里渐渐显露杀意。 “赌!”尹大坤对桌上的银票不屑一顾,但却似笑非笑的盯着东家的眼睛,道:“你不是逼着我到你这里来赌吗?现在我就要赌个痛快!” “赌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东家把手搭在赌桌上,用手指轻轻敲点着桌面,道:“这些银子……你拿走吧!” “不赌了?”尹大坤的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点点头,将桌上的银票抓在手中,道:“你一共输给我七千六百八十万两白银,我给你抹些零头,你还欠我七千万。你付清银子,我走。” 东家眯起眼睛,问:“你手上已经有了五百多万两银子,这么多银子还不够吗?” 尹大坤摇摇头,道:“不够!差得远!” “不够?”东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吼道:“这些银子足够调动二十万大军,哪怕对付东南沿海的十万倭寇,只要你想,翻掌之间就能将他们剿灭。” “我很清楚这些银子能有多大的用处。”尹大坤面无表情的道:“但我更清楚欠债还钱的道理!当年我虽然输光了碧玉斋的全部家当,可我欠你的银子吗?我是不是把我的女儿抵给了你?” 东家笑了起来,道:“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我也可以抵给你!” “可你有命!”尹大坤也笑了起来,道:“七千万两银子买你的性命,值吗?” “我这个人做事很守规矩!因为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如果我不遵守,别人如何信服!”东家像是没有听到尹大坤的话,径自说道:“可我现在突然发现,既然规矩是我定的,那我就可以更改,是不是?” 没有人回答,包括曾经为尹大坤送银票的两个伙计,也包括尖下颌这些负责赌桌的女人,所有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尹大坤的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道:“老夫纵横赌坛二十年,所见过的输红了眼的赌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谁输了钱都不会高兴,可愿赌服输是赌桌上的规矩,如果你坏了这个规矩……” “坏了规矩又能怎样?”东家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柄剑,一柄业已出鞘,散发出阵阵寒气的利剑。 他的手中本没有剑,但就在尹大坤表达悲伤的时候,楼梯口忽然飘来两条青灰色的人影,人影落定的时候,他的手中就多出了这柄剑。 东家的剑的确握在手中,可他的剑刚刚指向尹大坤,还没刺出,一柄晶莹剔透似玉似冰的宝剑却已经刺穿了他的眉心。 钻心剑! 陆槐自从进入赌坊便静静的站在尹大坤的身边,谁都以为他在旁观,可他却在默默的凝聚冰玉宝剑,等候着必杀的一击。 刺穿东家眉心的那柄晶莹剔透似玉似冰的宝剑已然消失,一柄精巧细致的小剑插在了他的眉心上。 “飞剑!”发出惊叫的是东家的两位保镖。 唐善听音入耳,“呕”的一声,几乎把昨夜的酒菜都呕吐了出来。 这两个身穿青灰色长袍、方脸、浓须的保镖怎么看也是十足的男人,可他们的脸上、嘴上偏偏要拍些香粉、涂点胭脂,各自的耳朵上还夹了一支小红花,惊叫起来声音也是细细的,却又不是宫里太监的声调,完全是憋着嗓子装出来的女人的动静。 还好,唐善定力不错,总算止住了腹内的恶心之感。 权森三人却没有他这般定力,“哇……哇……哇……”吐得满桌满地。 陈炯对身边的锦衣卫高手递了个眼神,手持腰牌,道:“董老大?董老二?锦衣卫御前带刀侍卫陈炯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傻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你的官威?告诉他们你是领头的,好让他们先杀你是不是?” 唐善对陈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却绝不会像他那样傻逼般的自报家门,而是猛的弹起,飞身扑上,张手成爪,向着对面这位恶心的男人的肩膀抓去。 “嘭”的一声爆响,董家兄弟四掌齐出,竟然将两丈有余的巨大赌桌竖了起来,护在身前。 这张赌桌足有一尺厚,谁知道其内有没有藏着毒钉、毒水、消息埋伏什么的,所以唐善当即收爪,脚点桌面,拧身急退。 “来人!”陈炯高声呼叫帮手,叫人帮忙没有错,可他又再补充了一句,“抓活的!” 唐善又在心底大骂一番,因为这等于是在告诉董家兄弟,“没有人敢伤你们的性命,拼死逃命吧!” 尹大坤早已跑去了大堂中央,高声叫道:“诸位不用怕,他们只是来抓捕朝廷的钦犯,与我等无关!” 门外冲入十三名锦衣卫高手,二百名张弓搭弩的三千营、五军营官军将整座赌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善在一名锦衣卫高手手中接过自己的绣春刀,拔刀在手,对着竖起的赌桌喊道:“今天来了三百名锦衣卫,二位若想活命就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 “嘿嘿!尹大坤,既然翠玉赌坊的东家已死,我们也犯不着为他拼命。你若是识相的话,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存入青狼会,我们兄弟与你的账一笔勾销,怎么样?”憋着嗓子装出的女人音调像是从墙壁、从屋顶、从地下,从四面八方传来,可准确的位置却是无法认定。 唐善的脸上露出无奈的傻笑,心道:“奶奶的,有暗道!” “青龙会?”尹大坤倒吸一口冷气,疑问道:“难道二位已经加入了青狼会?” “废话!没加入青龙我们兄弟要你给青龙会汇银子做什么?” 尹大坤眯着眼睛权衡一番,道:“好!就一百万两!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的条件我们知道,存你的银子吧!等你想杀什么人的时候,尽管给我们青龙会留信就是。” 第七十六章:秋后算账 眼见董家兄弟如此放肆,陈炯的脸色有些发黑,黑中带青,咬牙切齿的道:“董老大?董老二?别以为躲在暗道里就能逃过一劫。本官围你十天半月,活活把你们饿死在里面。” 唐善呆呆的看去,他几乎要给这位陈大哥跪地磕头了,人家逃入的是一处暗道又不是一口菜窖,你想要饿死人家的时候,人家说不定躲在哪儿大吃二喝呢! “是啊!围着吧!这条暗道的出口远在十里之外,用不用我们兄弟等你几天,看看你能调来多少官军,能不能把这方圆四百里都给围起来?……嘿嘿!陈大人,别说我们兄弟没提醒你,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埋伏,就算你找到了暗门也要多加小心,弄不好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陈炯傻了眼,二十个锦衣卫高手也傻了眼,两百官军同样傻了眼,只有权森三人嘻嘻哈哈数着赢来的银子。 半个时辰已过,再没有董家兄弟的声音传来。 “他们已经走了!暗道不必搜,出口也不必查,好在还有他们的线索!” 陈炯强打精神,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知道他们在青龙会,早晚都能抓到他们!” “陈大人,庙是跑不了,可你也去不了!”尹大坤的脸上似有嘲笑之意,道:“因为青龙会的大庙在蒙古草原!” “噗!”任务失败,唐善没有失落,反而噗笑出口。 雅柔也在笑,掩着嘴吃吃发笑,妩媚的眼睛变成了迷人的弯月。 唐善再笑,对着美人傻笑,对着尹大坤奸笑,道:“翠玉赌坊的东家已经死了,而且他又欠了你这么多银子,依我看从今往后这家赌坊就该归你打理了吧?” 尹大坤愣愣的道:“当然!” “那就好!”唐善点点头,道:“也就是说,翠玉赌坊的所有债务都有你来负责,是不是?” 尹大坤笑了起来,道:“诸位上差若是有谁欠了翠玉赌坊的银子,现在尽管去柜上把借据取来,尹某当众销毁,如何?” 唐善皱着眉头道:“没人欠你的银子,是你欠我们的银子。” “我?”尹大坤瞪大了眼睛,勉强笑了笑,问道:“尹某有些糊涂,还请上差明言?” “好说!”唐善的脸上露出了非常龌龊的笑容,道:“我给你算算你就明白了!”指了指权森,“你同前任东家赌骰子的时候,这位大哥压了一百四十两银子,你同前任东家一共赌了六局,可他却只拿到了二百八十两,也就是第一局的银子。其后呢?所有的银票都赔付给了你,他接连五局没有得到赌坊的赔付。既然翠玉赌坊的所有债务都有你来负责,而且你手上也有银子,那就请你把其余五局的赌银赔付给这位大哥。” “好说!”尹大坤哈哈一笑,道:“二百八十两,五局……”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八千九百六十两!赔!”他把手中的银票交给一位伙计,道:“去柜上给这位客人赔付。” “是!”伙计拿了银票跑去柜台,找了张一万两银子面值的银票,递在了权森的手里。 权森的手有些发抖,傻傻的看着唐善,结结巴巴的道:“一万……一万两银子?” 唐善嬉笑着眨了眨眼,再又指了指郝继祖和郑兴,对尹大坤道:“这两位大哥一位压了七十两,一位压了一百一十两,情况相同,我也就无需废话了,你们赌坊算出银子如数赔付就是!” “当然!”尹大坤点点头,心里默算一番,道:“一笔四千四百八十两、一笔七千零四十两赌银,赔付!” “我呢……”唐善拉着长音道:“我压了七小四大十一个金锭,小金锭重二两,大金锭重十两,共计五十四两,还请东家把金子赔付给我。” “赔他三千四百五十六两黄金!”尹大坤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之中似乎憋着一口怨气。 唐善得意的在堂内踱起四方步来,对着门外叫道:“三千营、五军营的弟兄们辛苦,每人赏黄金十两,带军百户赏黄金二十两。” “谢唐大人赏!”赌坊门外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两位带军的百户进入,单膝跪地参拜,道:“谢大人!” 唐善急忙将二人扶起,正色道:“兄弟们都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刨冰卧雪,出生入死,一年到头也就够个吃食。这些金子应该可以买处宅子、娶房媳妇、再置办上几亩地,也让他们把家里的老娘接到京城享享清福!” “大人……”两位百户声音哽咽,眼圈发红,都是铁打的汉子,显然是动了真情。 “好了!好了!不就是几块金子吗!”唐善拍拍两位百户的肩膀,道:“柜上领金子去吧!” “谢大人!”二位百户再又拜谢,而后行去柜台。 尹大坤眯着眼睛看向唐善,暗道:“小兔崽子,用尹某的金子换人情,你的买卖做得不赖啊!” 唐善笑眯眯的看向一众锦衣卫高手,朗声道:“诸位弟兄都在一个衙门口办差,老弟知道大家都要喝喝花酒,耍耍小钱什么的,就是大多数的时候总是肚子里的馋虫要多过腰包里的银子!每人去柜上领二十两金子,喝花酒的时候也好找几个漂亮的姐儿,别净给我们锦衣卫丢人!” 众人哄笑,却也无需道谢,乱哄哄的跑去柜台领金子去了。 “还有我的份儿?”陈炯见唐善走来,已知其意,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讪讪的道:“我们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套!” “自家兄弟就更不用废话了,一人五百两!”唐善对着陈炯捧起笑脸,心中却道:“陈大哥!老弟在这里出风头,您心里一定嫉妒死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以一次结交下二百多位弟兄,即便你心中有气,这件事情老弟也一定要做!” 赌坊内乱糟糟的分发着金子,没有人留意雅柔。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一双媚眼在陈炯与唐善身上扫来扫去。 夜,一弦弯月当空。 陈寅正在静心打坐,风吹窗纸哗啦啦轻响,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很轻,其中夹杂着更加细微的拖拉声。 凭着脚步的拖拉声,陈寅已经可以做出判断,来人一定很是失意,全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陈寅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里是他的练功房,更是他的禁地,没有他的吩咐绝对没有人能来,也绝对没有人敢来。 除了一个人,他的儿子——陈炯。 陈炯果然是一副垂头丧气的失意模样,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前,默不言声。 陈寅叹了一声,道:“人没抓到!” “嗯!”陈炯由鼻孔发出一记声响,算是回答。 陈寅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睁开双眼,道:“生气了?” 陈炯把头转去一旁,道:“没有!” 陈寅摇着头笑道:“我看不仅仅是董家兄弟给了你气受,怕是手下的弟兄也给你气受了吧?” “哟?”陈炯转过头来,惊奇的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寅不屑的道:“我是你父亲,你的心思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真的假的?”陈炯似有不信,道:“那你说说,谁给我气受了?” “笨蛋!这还用猜吗?”陈寅斥了一句,道:“你只带了一位锦衣卫将军,除了这个正五品的唐善还有谁能给你气受?” 陈炯傻笑了起来,道:“你还真的猜出来了!” 陈寅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旁,道:“说说吧?” 陈炯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讲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寅教训道:“唐善是不是曾经给你提出过建议,让你想办法把董家兄弟引出翠玉赌坊,引到你们布置好的地方再动手?是你自作聪明,急于求成,还什么直接冲进去抓?你是猪脑子啊?”他有手指敲了敲陈炯的额头,接着道:“狡兔还三窟呢!江湖人哪一个不比兔子精明?翠玉赌坊设有暗道这一层你早就应该想到!” “我是没想到!”陈炯气呼呼的道:“姓唐的小子明明知道翠玉赌坊可能设有暗道,可他拐着弯问我的意思,不仅让我出主意,还完全赞同,明摆着是把责任推给我!” 陈寅哼了一声,道:“自己没本事也不要赖在别人身上,他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供你参考,为什么还要提醒你?难道人家非得显出自己比你高明,让你处处堤防着他?” 陈炯争辩道:“他拿翠玉赌坊的金子做人情,把我这个带队的御前侍卫置于何地?明摆着没把我这个御前侍卫放在眼里!” 陈寅正色道:“碧玉老人是谁啊?那是圣手天王尹大坤,纵横赌坛二十年无一落败的赌坛第一高手!唐善下赌注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他能想到趁机捞上几千两黄金,你为什么想不到?如果你也随之而动,到时候你们一起发金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是带队之人,所有的人都会以为那是你的授意,到最后人情都是你的!” “这个姓唐的小子武功比我高,而且事事都想在我的前头,今天又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让我难堪,从今以后他就不再是我的朋友!”陈炯转向一旁,眼中露出凶光,喃喃道:“既然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陈寅打断他的话,冷眼看来。 陈炯看回,道:“不错!官场没有中间地带,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他现在已经在挡我的路,一有机会我就要除掉他!” 第七十七章:寒冰烈火冲 练功房里静得出奇,夜并不深,夏末初秋的燥热尚未消退,凝固的空气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陈寅打破了沉寂,道:“我以为你留下他真的是为了追查董家兄弟的行踪,没想到你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杀他的机会!” 这里是练功房、是禁地、也是密室,陈炯同陈寅在这里可以无话不谈,不仅因为这里绝对不会泄露任何秘密,而且因为他们是父子,父子之间没有秘密。 陈炯轻轻点头,道:“等到他明天返回的时候,我会直接把他下入锦衣卫大牢。私通钦犯也好,泄露军情也罢,随便给他编排出一个罪名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麻烦!”陈寅对他的设计只是给出了简短的评价,道:“既然是随便编排一个罪名,带他回来直接打入诏狱也就是了。只需找一个锦衣卫指证他,把这件事做成私通钦犯的铁案,哪怕顺宁公主想要救他也是无能为力。” 陈炯一笑,道:“我只是想谨慎一些。” “恩!”陈寅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道:“我的武功如何?” 陈炯起身相随,听他有此一问,愣了愣,道:“父亲的武功……” “不用拍马屁!”陈寅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是我儿子,直说便是。” 陈炯呵呵一笑,道:“父亲的武功堪称一流,使司衙门的十大高手却是一流中的一流,父亲的武功应当在此十人之下。” “恩!”陈寅应了一声,以示陈炯所言不假。 陈炯继续道:“锦衣卫辖下的经历司和南北两个镇抚司各有四大高手,经历司的冯谦、南镇抚司的马骁、北镇抚司的易浩群,此三人的武功在父亲之上,其他人应当与父亲在伯仲之间。” “不!”陈寅摇摇头,道:“北镇抚司闵空繁闭关三个月,再又悟出七招刀法,他的武功已经在我之上!” “噢?”陈炯眼睛一亮,道:“闵伯伯又悟出刀法了?改日去他那里走走,恭喜一下!” 陈寅苦笑,道:“人家悟出来的刀法用的是心,你去学上三招两式用的是眼,管什么用?” “还是父亲管用!”陈炯有心刺激刺激他,道:“锦衣卫其下还辖有十七个卫所,近十万人,其内藏龙卧虎。据我所知,至少有三位武功要在父亲之上。” “错!”陈寅不仅没有受到刺激,反而笑眯眯的看来,道:“至少有三十位!” 陈炯有些不解,道:“这么多人的武功都高过了父亲,父亲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陈寅笑出了声来,道:“因为我是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的指挥使,这些人的武功越高,我的实力越加强大。我恨不能正式造册的六万锦衣卫都是一流的武功高手,真若是那样,为父大军所至,西南沿海的倭寇、蒙古诸部岂不尽被荡平!” “孩儿明白了!”陈炯的脸上带有惭愧之色,叹道:“父亲掌管十余万锦衣卫,武功、心智皆不可能在十万之众中位列第一。可这些人都是父亲的羽翼,那些高手更是父亲的臂膀,父亲呵护、拉拢这些人尚且唯恐不及,又岂能裁我羽翼,自削手足!”他怔怔的跪倒在陈寅身下,“孩儿嫉贤妒能,枉费了父亲多年的教诲,还请父亲责罚!” 陈寅呵呵发笑,拉起陈炯,道:“唐善只是正五品,而你是正四品,他对你构不成威胁。你完全可以随他出出风头,使使性子,那怕他让你难堪,这都没什么。只要他为你所用,即便只能做一些端茶倒水,牵马执鞭的小事,你也要厚待他,这才是为官之道。” 陈炯诺诺的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下了!”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陈寅喃喃着,正色道:“从你的小时候我就一直跟你说这句话,你也时常挂在嘴边。可这句话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人在仕途,你的上级和下级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哪怕他们欺你、骗你、辱你、害你,他们还是你的朋友。因为他们是你的路、你的鞋,没有了他们你也就没有了出路。但是平级官员就不同了,做为朋友,他们是你手里的刀,你也是他们手中的刀,大家可以休戚与共。尚若不是朋友,他们就是刺向你的刀,你也必须成为刺向他们的刀,不是他们死就是你死!” 陈炯的眼睛闪闪发光,道:“唐善是我的朋友,不仅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生死兄弟!可如果他……” “如果他官运亨通,升到了与你平级的位置,无需你动手,为父会先一步结果了他!” 夜,夜已深。 燥热消退,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唐善站在山顶,距离陆槐十丈以外。 陆槐静静的站在星空下,对着一株一搂粗的古树凝神运功,但却未能察觉到唐善的存在。 陈炯带队离去的时候单单留下了唐善,命他追踪董家兄弟。 唐善不是傻逼,自然不会去做这种有弊无利且带有危险的蠢事。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所为却是陆槐。 陆槐在翠玉赌坊的一记飞剑早已深深震撼了他,难道陆槐竟然是法宗的修士? 唐善带着疑问与好奇一路跟踪而来。 凤友山庄一战之后,陆槐追中唐善到悦销楼而能不被他察觉,其中虽说与杀手特有的追踪技巧有关,但陆槐自身的功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今唐善九转神功已经突破了第六重结障,自身功力远非前日可比,所以反又来追踪陆槐,相试之下,果然如愿。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山巅的时候,陆槐突然出剑。 剑气如虹,空气中骤然凝结出一柄硕大的冰玉宝剑,轰然刺穿了古树一搂粗的树干。 陆槐没有动,冰玉宝剑瞬时消无,露出小巧精致的真身,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再又飞回陆槐的掌中。 “嗷……”唐善昂首向天,似野狼般发出凄厉的嚎叫。 陆槐闻声大惊,有人环伺左右,自己竟然无查? 但当他看到环伺之人远在十丈之外,又再认出唐善的时候,他的心绪已经平静许多。唐善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被唐善跟踪找到自己的落脚之地也不是什么奇事。 可他的心绪刚刚略微平静一些,突然再又紧缩,双眼猛然大睁,张开的嘴足已吞下一只鸡蛋。 因为他看到了令他感到万分惊讶的奇怪景象…… 唐善挺胸、绷颈,高昂着头,双手紧握,双臂外翻,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白气,身躯缓缓升起,斜垂的脚尖竟然离地半尺,整个人悬浮在了空中。 原本唐善眼见陆槐凝神修炼,渐渐进入忘我之境,不敢打扰,便也径自凝聚九转神功修炼起来。 唐善的修炼与陆槐不同,陆槐是潜心修炼准备凝气成剑发起猝然一击,唐善却是调动真气运转大小周天活动活动血脉。 他就这样屏气凝神运转一周天,睁开眼睛看看陆槐的情况,再又运转周天,再又睁眼来看…… 清晨的时候,唐善也记不清自己究竟运转了多少个大小周天,总之神清气爽,肌体灵动,说不出的舒畅。 也就在这时,陆槐激发了那道冰玉飞剑。 唐善眼见陆槐施展功法,体内突然血气翻腾,像是丹田之内猛然窜出一匹脱缰野马,在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以及经脉脏腑间的空隙里奔腾起来。 这匹马像是由一团烈火所化,只要是它经过的地方似乎都已经被它点燃。 熊熊烈火中烧,唐善痛苦的瞪圆了双目,脖颈之上青筋暴现。 他紧握双拳,全身发力,想要张开大嘴痛呼出口,可他偏偏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痛苦的感觉越来越甚,这匹烈火所化的脱缰野马肆意飞驰,横冲乱闯,几乎要由唐善的身躯之内破体而出。 轰…… 唐善疯狂张开的双眼刚好看到陆槐的冰玉宝剑发起猝然一击,他只觉得自己的脑中猛的传出一声轰响,紧接着便感觉再有一匹寒冰所化的野马经由它的百会穴窜出,迎着烈火野马行经的路线追击而去。 就在寒冰野马出现的时候,唐善只觉得喉咙一松,所以他才发出似野狼般凄厉的嚎叫。 凄厉的嚎叫经久不绝,唐善只觉得寒冰野马速度飞快,不仅将烈火野马所经的路线通通游历了一番,再又加速,似有赶超烈火野马之势。 而他体内的那匹烈火野马刚刚冲上百会穴的边际,似乎感受到了寒冰之气的侵害,悄悄的躲在了一旁。但就在寒冰野马随后奔至的时候,它却突然窜出,迎头撞去…… 寒冰烈火相撞,唐善吓得险些尿了裤子,生怕两者相加的威力炸掉他的脑袋。可他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两匹“烈马”在相互接触的一刹那突然消失不见,但罩在他丹田上的硬壳,制约他六重九转神功无法突破的结障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只硬壳像是层层坚冰又像道道铁幕,相互制约而又相互依存,唐善不止一次想要将它打破,可都没能成功。而现在,坚冰在融化,铁幕也在溶化,随即无声无息的汇入到他的丹田之内。 似野狼般凄厉的嚎叫嘎然而止,唐善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双目之中显露出慑人的精光。 “唐……唐老弟?”陆槐刚刚还以为他走火入魔了,此时才看出他应该无碍,但却依旧瞪着他悬浮在半空的躯体发出惊呼。 唐善闻声看去,咧嘴一笑。再又顺着陆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他的脚尖斜垂,竟然离地半尺有余。 “哇……”唐善鬼叫一声,摔落在地。 第七十八章:茅屋论道 茅屋,清茶。 唐善在茶香之外再又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顺着香气侧目,他看到了一袭蓝色的丝袍。 陆槐的脸上泛起苦笑,道:“露露的遗物,我留下来做个纪念!” 唐善双手握着茶杯,突然问:“你有过多少女人?” 陆槐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略微呆了呆,呵呵一笑,道:“三个!一个是石榴,被我杀了。一个是娇娇,被我的掌柜杀了。再有就是露露!” “噢!”唐善只是应了一声,随后举目四顾,不再言语。 陆槐发笑,道:“唐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善道:“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只有一个女人,所以才会为了露露姑娘寻死觅活的!” “没那么严重吧?”陆槐哑然失笑,道:“露露是个好姑娘,而且又是为了救我才死在血隐忍者的手里,是我有负于她!” 唐善咧嘴一笑,道:“我看你全然是一副身无可恋的模样,好像随时都在准备为露露姑娘以死殉情!” 陆槐摇了摇头,道:“那倒不会!” “因为你有心事未了?”唐善喝了口热茶。 “即便我的心事了结,我也不会为了露露殉情。”陆槐的眼中有柔情闪过,道:“但我会去陪着她,直到终老此生。” “情痴!”唐善为陆槐作出简短的评价,伸了个懒腰,道:“江山在手,百战扬名,美人在怀,温香如玉,千樽佳酿,一朝痛饮,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陆槐回应道:“功名利禄,美酒娇娃,在我眼中早已是过眼云烟!” 唐善的脸上泛起猥亵的笑,眨着眼睛问道:“在翠玉赌坊的时候……跟在尹大坤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 陆槐想了想,道:“雅柔,露露的妹妹。” 唐善笑嘻嘻的道:“我见她的眼神一直在向你的身上瞟,可你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当然应该看我!”陆槐带着一丝伤感道:“因为她想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害死了她的姐姐!” 唐善翻了记白眼,心道:“白痴!那种眼神能一样吗?她看你的眼神明明就是甘愿被按倒的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以前也没听露露提起她有这样一个妹妹!”陆槐的话让唐善眼前一亮。 雅柔在赌坊看到尹大坤赢了三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她好像很激动,一双媚眼闪闪发光? 还有,当她得知陈炯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她看去的眼神好像发生了变化? “有你喜欢的东西就好办了!”唐善的脸上泛起了十分猥亵的笑。 “陆槐?”掌柜出现在门外。以唐善和陆槐的功力,他的来到早已被二人察觉,可两人谁也没有提起。 陆槐没有起身,而是品了一口茶,道:“刚刚做了翠玉赌坊的东家,这么快就有生意了?看来他的确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陆槐不肯步出,掌柜只好进入,趴在他耳边低声相告。 “我们不做!”陆槐竟然拒绝了送上门的生意。 掌柜显得有些惊讶,问:“为什么不做?” 陆槐冷笑,道:“因为这个人根本不配我出手。” “你说什么?”掌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声道:“既然我们靠杀人来赚取钱财,当然越是简单越是容易的生意做起来才保险。这笔生意就像白捡银子一般容易,只有白痴才不肯去做!” 陆槐摇摇头,道:“在我昨天练剑之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杨腾!” “杨腾?”唐善心头一跳,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提起杨腾的名字。 掌柜急声问道:“杨腾怎么了?” “杨腾从来不轻易出手!”陆槐慢声细语的道:“他总说有些人不配他出手,还常常因为杀了些武功低劣的人而自责。我以前认为他是个疯子,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但我昨天却想到了……” “他能有什么原因?”掌柜不以为然的道:“他是邪派的魔尊,不过是自持身份罢了!” “不对!”陆槐微微一笑,道:“他需要不断挑战对手,才可以不断提升自己的武功。他的对手可能是他的敌人,可能是他的属下,也可能是他自己,总之对他要有挑战性,否则他的武功就会退步。” “退步?”唐善在心中疑问,掌柜却发出惊叫。 陆槐道:“万兴镖局的总镖头苏永清曾经是京城第一高手,论暗器,唐门老太唐娇要该败下风。论内力,只有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才能与他相抗。论剑法,岳逍遥岳大侠同他斗过了一百三十七招才略胜一筹。试问,我们的总镖头跑了几十年的镖,手下败者无算,可现如今他的威风何在?” “这……”掌柜无言以对。 唐善一脸冥思的模样,过了良久,才道:“我终于明白了!对手的软弱不仅会消磨你的眼力和认知,还会侵蚀你的肌体。当你再又遇到强大的对手的时候,你的眼力、认知和肌体都已经无法适应。其结果,你只能失败!” 陆槐面无表情的看着掌柜,道:“杀手的失败只能是死!” 掌柜突然哈哈大笑,爽声道:“宝剑当从磨砺出,梅香缘自苦寒来……没想到儒家的一句俗语竟然也蕴藏着武学之理!” 陆槐也笑了起来,道:“所以……?” 掌柜点着头道:“所以我们不接这样的小生意,要接就接大生意!”说着话,他已经大步行出了门去。 唐善起身,双手抱拳,对陆槐深鞠一躬。 陆槐木呆的站起身,怔怔的道:“唐老弟……这是为何?” 唐善正色道:“冰玉宝剑赐我灵光一动,化解了烈火焚身之难。一番高论令我眼界大开,得悟武学玄妙。唐善在此谢过了!” 陆槐连连摆手,道:“你刚刚虚空悬浮,离地而起,简直都要把陆大哥吓傻了!说说看,你练的是什么绝世神功?” 唐善再又换了副玩世不恭的嬉笑之色,道:“陆大哥凝气成剑,飞剑杀人于无形,修得又是什么妙法,可否讲给小弟听听?” “你呀!”陆槐指着唐善摇头发笑,道:“我所修炼的乃是家传的钻心剑,我爹临终的时候……”他的脸上突然带出哀伤,“我现在还可以听到我爹的嘱托,他要我记住,我从没有好好练过剑,从没有对我们陆家的‘钻心剑’下过苦功,我的剑法……!我爹没有说完,可我想,他一定是说我的剑法太过糟糕!” 唐善打着哈哈道:“陆大哥的剑法要是太过糟糕,我想天下也就没有什么剑法还能进入你爹的法眼了!” 陆槐的表情很严肃,道:“我的钻心剑前后练了二十三年,不算我爹说我不专心的十五年,专心练剑也有七年了。我现在终于知道钻心剑的玄妙,我的剑法也算略有小成。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二十三年?略有小成?”唐善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道:“我修炼的内功是‘九转阴阳大.法’,经过三次奇遇,不,应该是四次,你刚刚还救了我一命。现今我的九转神功已经突破了第七重结障,就是杨腾同我比较内力他也讨不到便宜。但这门内功不大好练,当年练这门武功的五六百个宫女、太监差不多都死了。据我所知至今为止依旧在练这门武功的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走火入魔,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在一个就是你刚刚提到的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你要是对我这门武功感兴趣,我现在就可以把内功心法传授给你,但我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练成的,你要是死了、疯了、走火入魔了可不关我的事!” 陆槐翻了记白眼,道:“我的钻心剑才刚刚略有小成,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去练你这个要命的心法?” 唐善哈哈大笑,突然问:“听说过法宗吗?” “法……法宗?”陆槐连连摇头,道:“出自哪门哪派?” 听他如此回答,唐善已经知道他虽然可以凝结出飞剑,但绝对不会是法宗属下的修士,嘻嘻一笑,道:“你要是哪天碰到了法宗的弟子,千万不要说你懂得飞剑,否则人家一定会笑掉大牙!” 陆槐呵呵笑道:“我只是在修炼钻心剑法,哪里是什么真正的飞剑,你所看到的不过是附着在我这把小剑上的剑气罢了!” “我要走了!”唐善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掉头便走。 “喂?唐老弟,你……”陆槐追出门去,唐善的身影却已不见。 唐善并没有走,而是闪身躲在了屋角。他已经突破了九转神功第七重结障,不仅眼力、耳力更上一层,就连感知也强大了许多。 他之所以要匆匆跑出,是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慢慢向茅屋逼近。他曾竖耳细听,可他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和呼吸声。 “有人偷袭,而且是位高手!”唐善心生警觉,自然不肯屈居屋内任人来袭,所以才急急奔出,打算相机行事。 风吹树梢动,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另一侧靠近了茅屋。再有吸水声,应该是茅屋内的陆槐正在饮茶。 “他怎么还没有发觉?”唐善暗暗心急,早知陆槐如此不中用,刚刚就该对他有所提醒。 情况来的紧急,敌人实力不明,冒然提醒陆槐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唐善做人的原则首先是保全自己,现在他已经藏在了暗处,所以才会想到陆槐的安危。 “嗵!”一只松果掉落在窗前。 茅屋后身便是松林,几棵大树的枝丫伸展在屋顶,有风吹落松果乃是平常之事。 可这只松果却不是被风吹落,而是陆槐运转阴柔之力悄无声息的将其抛在空中,轻轻触碰大树的枝丫,再又掉落在茅屋的窗前。 “你是杀手,一定看的懂这只松果的意思吧?”唐善心里根本没有把握,说是示警,可他又不能让前来偷袭之人有所察觉。 既然偷袭之人无法察觉,陆槐又如何能够看出这只松果是唐善用来示警的暗号呢? 因为这只松果被唐善剥下了一粒松子,这样就在其上留下了一个米粒大小的剥痕。 只要陆槐看到这个米粒大小的剥痕,他就可以看出那是人手剥下的痕迹。 有人手剥下的痕迹便说明这颗松果经过人手。 经过人手便说明茅屋的附近有人。 陆槐的确看到了这只松果,可惜松果是圆的,唐善留在上面的剥痕恰巧朝下,被松果压在了地面。 松果落地的时候,来人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可现在唐善又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据脚步声推断,来人距离茅屋已经不足五丈。 就在这时,茅屋的周围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响。 “我靠!”唐善几乎痛呼出口,地面上、茅草中、壁板的缝隙间“嗖嗖嗖……”的射出无数支两寸来长的小箭。 数目太多,避无可避,唐善只能护住眼睛,身上、腿上却不知中了多少无名的小箭。 第七十九章:弘吉刺惕氏的男人 杀手藏身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防护? 掌柜在这里经营了七年,设下的消息埋伏不计其数。 “什么人?”直到来人触发了机关,陆槐才有所察觉。 “你说什么人?当然是敌人!你个白痴,在这里设了机关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也陪着中了你的埋伏!”唐善面对漫天飞箭根本无法躲避,只得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运转真气相抗。 有人在叫,痛呼出口,显然来敌已经负伤。 陆槐在地板上踩了几脚,茅屋外的机关埋伏立即停止。 可当他窜出茅屋搜索来敌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却是浑身扎满小箭的唐善! 陆槐脸色突变,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小箭的厉害。这些小箭虽然没有多大的劲力,中者不过像被马蜂蜇刺过一般,可小箭上却淬有剧毒,要命的毒药! “你这是什么破玩意?”得见陆槐,脸色紫红的唐善终于叫了起来。 脸色紫红是因为激动、惊惧,更主要的原因是毒性发作。 陆槐飞快的掏出一颗鸽卵大小的黑色药丸,塞在唐善嘴里,道:“含在嘴里可以辟毒!”说着,他轻轻歪了下脑袋,转身掠出。 “靠!我又是中箭又是中毒,你塞了个羊粪蛋在我嘴里就算了,还歪歪头要我帮忙?”唐善只能在心里埋怨,忙还是要帮的,当下由茅屋的另一侧掠出,协同陆槐合围而上。 来人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四方脸、连鬓胡子、鹰眼、狮鼻,耳垂上还挂着两只硕大的黄铜耳环。 “蒙古人?”陆槐得见来人先是一怔,脚下却是不停,精致的小剑也凝在了掌心。 中年大汉的身上也似唐善般插满了小箭,脸上却呈现铁青色,此时正在手忙脚乱的翻.弄着一只皮囊。看来他也知道自己中了毒,想要寻找解毒的灵药。 陆槐临近五丈,大汉已经察觉,猛的瞪起眼睛,吼叫道:“用狼啸引我上山,设下圈套伏击我,还要对我下毒,卑鄙!” 绕在大汉身后的唐善闻声一愣,讪讪的吐了吐舌头,暗道:“原来不是偷袭的敌人,是被我的一声嚎叫引来的枉死鬼!” “阁下如何称呼?来此何为?”陆槐距他两丈多远停下脚步,凝聚的小剑随时准备激发。 “洪铁达!”回话间,大汉的身躯瞬时膨胀了起来,手臂上纠结盘错的肌肉更是暴涨了一倍,大手一伸,道:“解药?” “姓洪?”唐善心中一动,于良成曾经讲述过蒙古诸部,“洪”字乃是蒙古“弘吉刺惕氏”的汉姓。蒙古弘吉刺惕旗乃是诸部之中人数最少的一旗,可旗下族众却凶猛强悍,骁勇善战。身为黄金家族成吉汗三弟的哈赤温曾经数次征讨弘吉刺惕旗而不得,最后不得不与之联姻才结为盟友。有元一代,弘吉刺惕氏只与哈赤温的后裔孛尔只斤氏通婚。孛尔只斤的蒙古寓意是蓝眼睛的人,孛尔只斤氏的女子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都是其他部族无法比及的。弘吉刺惕氏不过是蒙古诸部中小小的一旗,但却得以与孛尔只斤氏世代联姻,所以也使之成为了蒙古部族最为桀骜不驯的一旗。 于良成乃是蜀中大儒,得师如此,唐善可以从洪铁达的一个“洪”字上引申出林林总总的故事。 陆槐却不管他姓红还是姓黑,脸色一沉,道:“解药?没有!” “没有?”洪铁达闻声大怒,随手抽出一柄五尺多长的巨型蒙古弯刀,“呼”的一声扑了上去。 陆槐略微侧身,掌中的小剑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射了出去。他对这一剑有着足够的信心,像这种孔武有力的莽夫绝难逃命。 洪铁达没有逃命,看似随意的信手一拨,“啪”一声轻响,陆槐的小剑竟然那柄巨型弯刀击中,带着尖啸声射入空中。 陆槐似乎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他的嘴已经张到了极限,再加些力气恐怕连下巴都要脱节掉下来。 这就是轻敌的结果! 洪铁达的巨型弯刀带着呼啸的劲风迎面砍来,陆槐傻傻的眨了眨眼,掉头便跑。 莽夫多半都属于肌肉男,肌肉男着重力量,灵敏与速度便要差很多。洪铁达的灵敏已经超出了陆槐的想象,速度总不会再令陆槐咋舌吧? 陆槐掉头一窜就是四丈,再一窜就可以抓住正由半空坠落的小剑。可他的身后却传来凛冽的刀风。 洪铁达后发先至,速度竟然在他之上。 “这下惨了!”陆槐的手心里满是冷汗,连变了三个身形,向旁里奔出,心中暗道:“奶奶的!力量、灵敏、速度都是你强,身形步法总要差上一层了吧?” 洪铁达再次令陆槐感到惊恐,没有丝毫停滞,凛冽的刀风如蛆附骨,尾随而上。 “太奶奶的……”陆槐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此时只能提升咒骂的等级,却已无计可施。 “唐善?”无计可施之时,他想到了唐善。 洪铁达的确是个莽夫,一心只顾追击陆槐,却没能注意到有个小鬼偷偷摸摸的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的弯刀向着陆槐的背脊砍下,这个小鬼突然向他发动了偷袭。 小鬼当然就是唐善,他也如蛆附骨般尾随在洪铁达的身后。开始的时候他打算用刀,绣春宝刀。可当陆槐的小剑被巨大的弯刀击飞之后,他便改变了主意。 抽刀会有声响,出刀会有刀风,而且洪铁达的武功又高的出奇,一个不小心被他察觉,反过来对付自己可就糟糕透了! 所以唐善用掌,也正可验证一下九转神功第七重的功力。 用掌背后偷袭也就罢了,唐善还要选择洪铁达身中小箭的部位,这下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卑鄙。 陆槐感觉到要命的刀风已经临近背脊的时候,忽然听到洪铁达发出一声吼叫。 唐善一掌拍中洪铁达的背脊,三支小箭齐根而入,七重九转神功随即激发。 按照唐善的预想,这一掌如果落实,即便没有淬了毒的小箭,也应该足以要了洪铁达的性命。 可洪铁达却只是浑身一震,一股雄厚的内力汹涌反扑,竟然将唐善的掌力消化于无形。 巨大的弯刀瞬时转回,洪铁达的双目之中充满了血丝,怒声吼叫道:“背后出手,暗箭伤人,卑鄙!” 唐善是个十足的鬼精灵,眼见全力而发的一掌并无成效,当即退后三丈,嬉皮笑脸的看去,道:“弘吉刺惕氏的男人真是可怕,中了箭、中了毒、再加中了小弟一掌还能不死!”他脚下缓缓移动,向陆槐慢慢靠去。 洪铁达满是愤怒的双眼现出一丝疑惑,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弘吉刺惕氏的男人?” 元朝已经灭亡了两百年,弘吉刺惕氏取名汉姓“洪”更是三百多年前的往事。看来洪铁达的书读得不是很好,竟然连自己汉姓的由来也不知道。 “嘿嘿!”唐善眼珠一转,道:“三百多年了,你们弘吉刺惕氏还是和孛尔只斤氏通婚吗?” “当然!”洪铁达眼中的疑色更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连我们弘吉刺惕氏只和孛尔只斤氏通婚也知道?” 唐善有意拖延时间,一是观察洪铁达究竟有没有被他一掌击伤,二是看看小箭上的毒药对洪铁达有没有作用。 “放心!”惊魂未定的陆槐取回了小剑,道:“不管他的内力有多么深厚,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毒发身亡。” “半个时辰你还让我放心?他要是并无大碍,没等他毒发身亡,我们两个早被他弄死了!” 唐善翻了翻白眼,道:“你以后能不能弄点厉害的毒药,最好是见血封喉的那种,也省得再要多费手脚!” 洪铁达不是傻逼,早已看出唐善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但他刚刚被唐善偷袭,脏腑受到了震荡,一股血腥之气正在蹿起,当下也不点破,偷偷压下翻滚的气血,暗暗调息起来。 “那些机关埋伏只是起到示警的作用,不是专为射杀敌人而布置的,要是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万一误伤了无辜之人……”陆槐也翻了唐善一眼,道:“岂不是罪过!” 唐善的脸上泛起了坏笑,问道:“他刚刚中了我一掌,你猜他有没有内伤?” 陆槐暗暗凝聚掌中的小剑,面无表情的回道:“这事简单,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唐善转向洪铁达,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道:“弘吉刺惕旗的男人凶猛强悍,骁勇善战,中了小弟一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洪铁达的脸色很是难看,怒声道:“你们汉人真是卑鄙,只会背后偷袭。真要想打我们面对面比比刀法,别用那些下流的方法。” “你偷偷摸摸的跑去别人家的茅屋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唐善不屑的道:“要想光明正大的比过也可以,把你的刀扔了,我们比比内力。” 他的话没有吓到洪铁达,倒是把陆槐吓了一跳,心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你刚刚在他背后偷袭,他都能生生受下你一掌,现在你还敢跟他比拼内力?” 唐善没有疯,只是看看洪铁达到底有没有受伤。 “好!”洪铁达似乎看穿了唐善的心思,将巨大的弯刀收入牛皮刀鞘,道:“拼内力就拼内力,来吧?”他适才运转真气想要调息,可脏腑之内却传来阵阵剧痛,自知脏腑已经受到重创,不经过月余调养根本不能妄动真气,更别说与唐善拼耗内力。但他也知道此时绝不能示弱,一旦被唐善二人看出他身负重伤,二人立即便会向他出手,所以他才硬撑着答应了唐善的挑战。 “怎么可能呢?”眼见洪铁达答应了自己的挑战,唐善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九转神功第七重功力,而且在他毫无防范的时候,又是在他背后发动的偷袭,就是块石头也该震碎了,他怎么可能不受损伤?” 唐善的眼睛开始从新审视起洪铁达身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忽然,他的心猛的一跳,暗道:“不对!如果他没有负伤早就对我们发动了疯狂的进攻,怎么可能冒着毒发的危险同我们讲这么多废话?”想到此处,他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道:“洪铁达,你死定了!” 第八十章:钢铁之躯 巨大的弯刀再次抽出,洪铁达脸上的青筋猛的绷起,突然“哇”的喷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而他身后再又传来“嗖嗖嗖”三声急响,竟然运转内力将唐善拍入他背部的三根小箭生生逼了出来。 唐善眼见洪铁达又是吐血又是发力,不知所以,怔怔的看向陆槐。 陆槐瞥去一眼,正色道:“他把体内的淤血逼了出来,可以暂时压制住内伤。但此事一过,他的内伤会更加严重,恐怕躺上半年也难复原,看来他准备硬挺着跟我们拼命了!” “这样做就对了!”唐善苦下脸来,似乎在替洪铁达难过,“他中了你的毒,只剩下半个时辰的命。不如拼死搏一回,要是在你身上夺回了解药,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别说躺上半年,就是躺上三年五载也值!” “……”陆槐简直无语了,洪铁达皮糙肉厚,武功又高的出奇,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唐善内功极高,偷袭的一掌更是将洪铁达击伤,其实力应当可以与之一较高下。可现在唐善竟然说什么在他身上藏有解毒之药,这岂不是逼着洪铁达来找他拼命? 洪铁达的目光已经转来,巨大的弯刀举过了头顶。 陆槐急急催发真气,将精致的小剑凝在掌中,时刻准备激发。 唐善似有不解,疑声道:“陆大哥,拿出你昨日在翠玉赌坊的本事来,一剑不就结了!” 陆槐几乎气得吐血,时间尚短,他根本无法凝聚出冰玉宝剑,如何将洪铁达一剑了结? “呼……”洪铁达的弯刀带着骇人的破空之声砍下。 陆槐手掌一抖,一柄只有一尺长的微型冰玉宝剑带着尖啸射了出去。 洪铁达面色一惊,劈出的弯刀急忙旁拐。“铮”的一声,弯刀似乎击中了冰玉宝剑的剑柄。可惜这柄微型的冰玉宝剑并未被击飞,只是稍微改变了方向,随着洪铁达粗壮的手臂飞速扑上,噗的刺入他的肩头。 按照陆槐的想法,只要小剑击中洪铁达,一定可以透体而出,再又飞回他的掌中。可不知这个蒙古莽汉在何处修炼了一身铜筋铁骨,他的小剑虽然射中,却是不能透体而出。 “啪……”洪铁达浑身一颤,再又张开喷出一口鲜血,却是身后又被唐善拍中一掌。 “卑鄙!卑鄙!只会偷袭的小贼!”洪铁达像一只负伤的野兽,大吼一声,掉转头,扬起大刀,转而向一击得手立即退逃的唐善追去。 “陆大哥?”唐善一边遁逃,一边抽出绣春刀,高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留一手!” “留一手?你以为我的冰玉宝剑是说凝就能凝得出来的?”陆槐暗暗摇头,却也不做解释,手中握出一柄短刃,向着洪铁达的身后扑去。 “当”的一刀,洪铁达并没有在弯刀上附加内力,而是依仗臂力砍来。唐善举刀架去,弯刀上所传来的强大劲力几乎让他无法把持绣春刀,“噔噔噔”退出三步才将附只其上的劲力消除。 洪铁达的刀法也不可小视,没有多余的花哨,每一刀都直取要害。唐善接连架开十余刀,双臂早已被震得酸麻,虎口更是无法承受强大的劲力,竟然迸裂开来。 陆槐时不时向着洪铁达发动偷袭,但每当看到洪铁达转身相对,他就会向兔子一般远远逃开。 这下该轮到唐善无语了,可无语的唐善总要说点什么才能解气,便似笑非笑挖苦道:“陆大哥,刚刚听了你一高谈阔论,说什么武功低劣的对手根本不配你出手,小弟还曾大拍马屁。可现在这位不是低劣的对手吧?他总配得上您出手了吧?您怎么比兔子跑的还快?” “呀呀呸的,这个蒙古鞑靼的内功未必能比得过小爷,可他天赋异禀,再又弄了一身铜筋铁骨。哪怕他自身只有五重九转神功相当的功力,小爷刚刚突破第七重结障也奈何不得他!” 唐善经过两次偷袭,已经看出洪铁达虽然可以消除他的多半掌力,但却无法反扑,自知洪铁达的内力远不及他深厚。 可洪铁达天生一副威武彪悍之躯,不仅能抵御无法消除的内力,更能将自身的伤害降至最低,这一点天赋倒是令唐善有些无可奈何。 “呵呵!”陆槐竟然笑得很开心,手持短刃游走在外,对唐善戏谑道:“陆大哥不是他的对手,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可大哥看你的内功还算不赖,起码能同他斗得个旗鼓相当,为今之计也只有辛苦老弟了!” 短短的一句话,洪铁达已经向唐善砍下二十几刀,唐善以泄字诀相对,并不与之硬拼,倒也有惊无险。 眼见唐善一人便可应对,陆槐不再相助,定身止步,屏气凝神,再又将手中这把短刃凝在掌内。 “什么破毒药,到现在还不发作?”唐善一边与洪铁达游斗,一边将目光锁定了射在洪铁达肩头的那柄小剑上,急忙催促运转七重九转神功,准备向着那柄小剑发动突然的袭击。 小剑深入洪铁达肩头不过一寸有余,洪铁达的行动根本不受影响,可见尚未伤及到他的筋骨。 唐善此刻只要增加小剑对他的伤害,他的手臂自然遭受重创,不可能再将弯刀耍得如此敏捷灵动,到时再以绣春刀之利趁机而上,必能将洪铁达手刃刀下。 洪铁达得见唐善向他的肩头瞥来一眼,心中已然警觉,大吼一声,竟然不计身有内伤,将一身内力尽数附加在弯刀之上。巨大的弯刀立时散发出阵阵杀气,刀锋赫然暴涨三尺,一丈方圆内尽是刀影,根本不可靠近。 眼见洪铁达发了疯般疯狂的攻来,唐善也将七重九转神功的功力附加在绣春刀上,迎着身前数不清的刀影猝然击发。绣春刀带着犀利的破空之声,撞碎了层层刀影,以奔雷之势直取洪铁达的咽喉。 洪铁达已经感受到这一刀的威力,瞬时收回弯刀,双手抵住刀身,迎向绣春刀的刀锋。 唐善大惊,绣春刀明明已经攻破了弯刀所布下的层层刀幕,可洪铁达竟然可以赶在绣春刀刺入他的咽喉之前再又收刀防护,他的刀法已经完全超出了唐善的想象。 洪铁达全力迎对唐善,身后却是空门大露,给陆槐的偷袭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陆槐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手掌翻转,甩臂激发了凝在掌中的这柄冰玉宝刀。 时间尚短,陆槐掌中的短刃刚刚凝结成冰玉宝刀,不会有太大的威力。 可此时洪铁达一心对战唐善,根本无力防范陆槐的偷袭。 陆槐选择了洪铁达最致命的要害——后脖颈的颈椎。 “当”一声脆响,绣春刀竟然刺穿了弯刀的刀身,再又穿透洪铁达抵在刀身上的巨掌,露出了闪烁着寒光的刀尖。 “噗”一声闷响,陆槐的冰玉宝刀也击中了洪铁达的脖颈。可惜,短刃本该击断洪铁达的颈椎,但却顺着他那强健的肌肉滑去了一旁,沿着颈椎与颈动脉间的缝隙穿过。 “嗷……”洪铁达似受伤的孤狼,发出一声嗷啸,对着唐善踢出一脚,反手一刀,向着陆槐砍去。 嬉笑声声,唐善一刀得手之后随之急退,洪铁达的一脚自然落空。陆槐比唐善还要小心,短刃出手之后也不管是不是斩断了洪铁达的颈椎,退身便是三丈。 洪铁达发了疯般的回手一刀,但却双眼发直,因为他看到对自己展开偷袭的陆槐根本不在身后,而是远在四五丈外。 这是狩猎打围的方法,你进我退,伺机而上,围而不攻,活活把强大的猎物困死在包围圈中。 洪铁达来自蒙古草原,狩猎的方法早已烂熟于心。他只是没有想到唐善和陆槐会用狩猎打围的原始方法来对付他。 洪铁达不是野兽,再凶悍的野兽也远没有他强大。况且洪铁达也不会像野兽那样白痴,明知是困兽还要犹斗,他的心机绝不在陆槐之下。 看清形势的洪铁达做出了一个唐善和陆槐都没有想到的举动——跑! 内伤、外伤再加中毒,此时不逃命还要硬拼岂不是傻逼? 所以洪铁达选择了逃跑,他逃跑的速度绝对不慢,起码要比追击陆槐时还要快上三分。 唐善微微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之类的事情他或许做不出来,但落井下石这种绝佳的除恶务尽的手法却是他的喜好。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做出选择,唐善已经似一支离弦之箭,“嗖”的掠出,向着逃命的洪铁达追击而去。 陆槐的去势也是不慢,但相较洪铁达和唐善却差了一些,百丈的距离便已落后三四丈远。 “呼……”逃在半山的洪铁达猛然停步,回手便是一刀。 他的判断很准确,唐善追在他身后不足两丈,停步之间,唐善必然冲到身前。他在坡下,唐善在坡上,这一刀砍去,唐善的大半边身子都将罩在其内。而且他的左手也已经聚集起全部内力,只要唐善腾空跃起,躲得过他的弯刀也躲不过他的手掌。唐善人在空中无法躲避,骤然之间无法凝聚内力,被他一掌拍中不死也得重伤。 可惜,唐善偏偏不按正常的套路行事,眼见洪铁达转身砍来一刀,他猛的屈下双膝,身躯后仰,背部触地,竟然向着洪铁达的胯下钻去。 习武之人总要心存几分狂傲,宁肯站着死绝不跪地生的倔强之士大有人在。洪铁达早知道唐善有可能跪地自身下来袭,但他认为唐善宁可身处险地也绝不肯屈膝跪地。可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唐善想也没想便跪下了身去,闪着寒光的绣春刀更是向着他的胯下挑出。 第八十一章:青狼掌印 变化太快,洪铁达根本来不及防备,只得跃身蹿起,经由唐善的头顶扑过。 刀入半尺,刷的一声,他的胯下有血珠飞溅。 洪铁达铁青的脸立时变成了紫红色,看模样他的*恐怕已经不保。 不仅是*的问题,绣春刀斜出,恐怕连同他腿部的大动脉也已被这一刀斩断。 没有痛呼,也没有吼叫,洪铁达根本没有理会血如泉涌的下身,而是凌空转身,运足内力的左手向着唐善的背脊拍去。 唐善也已经转过身来,左手成掌,对着洪铁达的胸口拍去。 两人预想的倒是不错,可惜谁也没能如愿,一双手掌倒是中途相遇,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双掌相接,洪铁达的两腮顿时鼓起,看样子是含了一口冲入嘴中的鲜血。 唐善在掌上倒是没有承受太大的压力,但洪铁达伴随手掌而上的劲风却是异常可怖,不仅吹得唐善的衣摆猎猎作响,还将唐善身上那些该死的小箭慢慢压入他的体内。 “我靠!”唐善刚想惊叫,没想到一口气没喘匀,竟将陆槐送给他避毒的“羊粪蛋”吸进了嗓子眼。 “羊粪蛋”在他的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呼吸为之闭锁,瞬时憋得他满脸通红。 洪铁达只觉得手掌上的内力为之一缓,心头不由狂喜,拼死催发内息,要将唐善毙于掌下。 “咳……”唐善剧烈的咳了一声,堵在嗓子眼的“羊粪蛋”被猛的吐出。 “羊粪蛋”上附加的不仅仅是一咳之力,还有唐善郁结在胸的雄厚内力。虽然只是一颗药丸,可它裹挟着凌厉的劲力,其威力不逊于一枚犀利的暗器。 唐善当然知道这颗“羊粪蛋”的威力,所以也顺便把它当做了一只暗器来使用。 两人相距不过五六尺远,突然而发的暗器自然可收奇效。 洪铁达猛睁的牛眼顿时被“羊粪蛋”击中,“啪”的一声迸裂开去,溅射了满脸血污。 “哇”的一声,但却不是洪铁达的痛呼,而是他终于无法控制,喷出了憋在嘴里的鲜血。 身中小箭,内腑受伤,体内中毒,包括痛失一目都已经不再要命,要命的是洪铁达腿部的动脉被唐善斩断,汹涌而出的血浆瞬时浸透了他的裤腿。 “看你还能不死!”唐善双掌猛的推出。 谁也不曾想象,洪铁达在猝然遭受重创的同时还能进行反扑。他所使用的当然是弯刀,巨大的弯刀轰然攻出,直将唐善逼退在三丈开外。紧接着,洪铁达似一只负伤的鹰隼般带着凄厉的嚎叫掠上树梢,而沿着山势飞身扑下。 “奶奶的,他总是这样大呼小叫,该不是在呼唤什么帮手吧?” 唐善原本打算继续追击,可嘴里没有了避毒的“羊粪蛋”,生怕毒气攻心,小命难保。直到陆槐急急赶来,他才指着自己的嘴道:“你那颗辟毒的药,刚刚……”陆槐根本没有听他解释,再又将一颗“羊粪蛋”丢进了他的嘴里。 “人呢?”陆槐沿路向山下追去。 唐善指了指树梢,还没等发声制止,陆槐已经在下行的山路上消失了踪迹。 “你个傻逼,敌人跑去哪里都没弄清就随便追,你这个杀手是怎么当的?” 唐善愣愣的吞下一口口水,无奈的蹿上树梢,沿着陡峭的山势掠下。 洪铁达已经窜在山下,拐入小路。 小路上奔来两个人,两个身穿青灰色长袍、方脸、浓须的中年大汉。明明是大汉,可他们的脸上偏偏要涂些胭脂水粉。 董家兄弟! “会主!”董家兄弟得见身负重伤的洪铁达,惊呼一声,急忙迎上。 洪铁达眼神一散,扑倒在地,咧嘴惨笑,道:“想我堂堂‘青狼会’的会主,纵横大漠十余年。不想初入中原竟会遭此暗算,恐怕……恐怕再也不能回到草原了!” 董家兄弟已经赶到,一人警戒,一人单膝跪地,将他扶在自己的腿上,道:“会主,您这是怎么了?” “陆槐……八万两黄金……本会主太小看他了!”洪铁达断断续续的道:“身中剧毒……内脏受损……外伤失血,本会主已经无法……再回大漠了!”他颤抖着手指在怀中摸出一块刻有嗷啸着狼头模样的青铜令牌,“把我的……青狼掌印……传给……传给……” 唐善不该在此时赶到,更不该在此时出现在洪铁达的视线之内。 洪铁达看到了唐善,双眼立时鼓起,“哇……”的喷出一口黑色的污血,指着他狂叫,“你……你……” “会主?”董老大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指了指唐善,怔怔的问:“他是锦衣卫的人,会主为什么要把青狼掌印传给他?” “他……他……”洪铁达气得直翻白眼,可惜他的伤势过重,白眼可以翻过去,但却无法翻回来,憋了一口怨气,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巨爪死命的抓着董老大的裤脚,突然“呼”的喘出一口怨气,手爪无力的垂在了身下。 唐善在远处止住身,怔怔看来,一边小心戒备着,一边准备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便要立即逃命。 “会主?会主?”董老大晃动着洪铁达的身躯,可惜洪铁达已经气息全无,哪里还能做出回应。 “为什么?”负责戒备的董老二怪叫一声,对着唐善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主要将青狼掌印传授与你?” “青狼掌印是什么东西?” 唐善见那洪铁达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便傻傻的眨着眼睛,慢慢跨步上前,面无表情的问道:“会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董老大叹息一声,紧紧握住洪铁达递上的青铜令牌,疑色看去,道:“会主已经归天了!” 在董家兄弟眼中,唐善此时的模样令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仅看他身上中了那些小箭同洪铁达身上所中的暗算一般无二,说他与洪铁达曾经共同退敌一点也不值得怀疑。可看他拎着绣春刀杀气腾腾的赶来,完全是一副追杀洪铁达的模样,还有洪铁达临终时的语气和表情,怎么看也看不出洪铁达有把青狼掌印传授给唐善的意思。 “会主!”唐善眼珠子转了两圈,一声哀嚎,跪倒在地。可他只是远远悲哭,却是不肯靠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董老大厉声质问:“你同陆槐刚刚在翠玉赌坊联合对付东家,怎么……如今会主丧生在陆槐手中,却要把青狼掌印传授与你?” “你们懂得什么?”唐善弹身跳起,厉声斥责道:“此乃会中秘事,只有洪大哥和我二人知晓,凭你们二人的身份地位,恐怕还没有权力打探此中内情吧?” “可……”董老大觉得事情有些不头对,可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有什么可是的?”唐善的脸上布起一层冰霜,阴声道:“洪大哥临终前是如何交待的,说!” 董老大叹了口气,道:“会主临终前曾提起了陆槐,八万两黄金,还说太过小看了陆槐!又说他身中剧毒、内脏受损、外伤失血,已经无法再回大漠。要我们把青狼掌印传给……传给……”他有些犹豫,因为此话一旦道出便再也无法收回,纵横大漠的“青狼会”便将落入唐善的掌控之中。 “传给谁?”唐善暴喝一声,虽然他心里也是稀里糊涂,可他稍作思量便已经洞悉此中误会,暗暗窃笑一声,板着脸道:“董家兄弟,你们刚刚加入青狼会,难道还想把青狼掌印据为己有不成?快说,洪大哥打算将掌印传授给谁?敢有半句谎言,看我不将你二人手刃刀下!”说着话,他猛然发力,手中的绣春刀“噗”的一声射入地面,直没手柄。 董老大眼见唐善年纪轻轻竟然身怀不世武功,心头大惊,当即回道:“传给您!”双手奉上青狼掌印,“青狼掌印在此,还请会主收好。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青狼会的会主,我与老二会将这个消息转告会内弟兄以及诸位长老。不出一月,您的大名便将传遍大漠。” 唐善带着戒备之心接过青狼掌印,权衡一副,道:“洪大哥虽然已经不在人世,可我们的秘事还没有完成。我的真名暂时还不便告诉会内兄弟……这样,你们可以把我的化名告诉给兄弟们,就说我叫……”眼珠一转,他随便编了个名字,“元虎!” “是!”董家兄弟齐声回应,趴在唐善身下跪拜,“见过会主!” 劲风声声,虽然微弱,可唐善和董家兄弟都已经有所察觉。 唐善心中一动,暗道:“这二人的武功当真不俗,起码不在陆槐之下!” 劲风自然陆槐的衣襟经风而发。 陆槐来到,唐善便可以与之联合共同对付董家兄弟。 可是……董家兄弟武功不俗,想要将他们生擒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何况他们只是朝廷的钦犯,又不是唐善的对头,唐善范不着同他们拼命! 当然,如果他们奉唐善为尊,唐善更加不会为了朝廷的封赏而将他们捉拿归案。 “或许他们真的会成为我的属下!现在自断臂膀岂不是白痴?” 唐善微微皱眉,低声催促道:“陆槐来了,你们快走!” 董家兄弟瞪目起身,道:“区区陆槐,何足畏惧,我们兄弟要拧下他的脑袋,为会主报仇雪恨!” “你们的会主是我!”唐善严声发令,“此中秘事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速速带上洪大哥的遗体离去,其余的事情本会主自会打理!” “是!”董家兄弟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唐善的命令,抬起洪铁达的尸体,飞奔而去。 陆槐转出,怔怔的看着站定在路中的唐善,脚下却是不停,还欲追赶。 唐善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笑道:“别追了,洪铁达已经死了!” “他们是什么人?”陆槐指着董家兄弟远去的背影,道:“看起来像是董家兄弟?” 唐善点点头,嬉笑着回道:“不错,是他们!” “青狼会?”陆槐惊叫一声,道:“莫非那洪铁达也是青狼会的属下?” 唐善眨了眨眼,道:“对!他的确是青狼会的人!” 陆槐唏嘘道:“青狼会竟然由这样的高手,日后在若遇到,一定要多加小心!” 唐善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不问问洪铁达为什么偷偷摸摸跑到你的住处去?” 陆槐愣了愣,终于发问:“为什么?” “还能有什么!”唐善的眼中似有疑惑,“都是你那八万两黄金惹的祸!” 第八十二章:缘由何处 起风了,风卷着沙尘。 唐善身上的小箭被掌柜拔去,患处涂了些药膏,再又吞了几颗跟“羊粪蛋”差不多的解药,掌柜说他已经无碍。 杀手的住处不能暴露,所以掌柜要求陆槐搬家,可陆槐除了一件紫色的丝袍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带。 唐善踏着风尘行在官路上,秋初,风已微凉,身上涂了药膏,肿胀之中带有些火辣辣的感觉,微凉的秋风入体,却也舒服。 对面的风尘之中奔出一个老人,穿直缀、披大襟,宽大的袖口和衣摆在他的奔行中猎猎作响。 距离唐善一丈,老人止步,带着一身正气,带着一脸正色,朗声问:“敢问这位小哥?可曾见到一位蒙古鞑靼从这里经过?” 唐善眼眉一跳,却是看到老人肩头露出半截锃亮的判官笔。他微微一笑,道:“蒙古汉子,很彪悍,带着一口巨大的弯刀。”他张开双臂,比划着弯刀的长度,“您要找的是不是他?” 老人双眼一亮,道:“你见过他?” 唐善叹了口气,道:“他叫铁达,汉姓洪,本姓弘吉刺惕。弘吉刺惕氏是蒙古诸部最为凶猛强悍,骁勇善战的一旗。可惜……这里是大明朝的境内,武者百万,岂能容他一人在我中华大地猖狂!”他又是一笑,问:“您说是不是,邱老庄主?” 身背判官笔的老人正是铁笔判官邱寒天,得见唐善认出他的身份,他的眼睛终于看向了唐善挎在腰间的刀——绣春刀。 “锦衣卫!”邱寒天的脸色有些难看,暗中嘀咕了一声,道:“姓洪的人在哪里,该不会被你杀了吧?”他的语气已变,毫不客气,而且还带着一丝不屑之意。 唐善没有介意,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邱老庄主为了何事寻他,不会是您在凤友山庄买回去的小妾同这位洪铁达有什么关系吧?” 这句话问的十分放肆,男女之间的“关系”二字本就藏有隐性含义,更何况他把这个“关系”放在了一个蒙古鞑靼的身上。 邱寒天的脸上布起了寒气,冷声道:“这位差官,有话直说,不必挖苦老夫。”他缓缓呼出一口郁结之气,“那蒙古鞑靼杀了老夫三名属下,所以老夫才会一路追踪而来。” 唐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沉吟着道:“既然邱庄主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想来与他并无冤仇。可他为什么要无端杀害你三名属下,再将你引来这里?”说话间,他突然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洪铁达的武功已经不在陆槐之下,此人还要将您老人家引来,好毒的计谋!真若被他得逞,陆槐哪里还有命在?” 邱寒天原本想说两厢偶遇,三名属下不过向着洪铁达看去一眼,那洪铁达竟勃然大怒,辣手相加,三刀下来砍掉了三人的脑袋。可他此时听到唐善提起陆槐,这些解释早被抛到脑后,急问:“陆槐?他在哪儿?” “邱老庄主!”唐善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叹声道:“您老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能如此迂腐!七年前的旧事明明是有人故意陷害陆槐,今日之事明明是洪铁达受人指使故意引你来见陆槐,难道您老连如此简单的计谋都看不透?” “够了!”邱寒天的脸上尽是愤怒之色,偷偷扫视着周围的状况,沉声道:“老夫并不愿意同官府中人发生冲突,只要你说出陆槐的藏身之地,对于你的不敬之言,老夫可以不予计较!” 唐善用手指轻轻点着绣春刀的刀柄,嬉笑道:“要想知道陆槐的藏身之处倒也不难,只要……”“动手吧!”不待唐善说完,邱寒天打断了他的话,手掌慢慢并拢,握起了拳头。唐善双目微张,道:“邱老庄主是想赤手空拳对付晚辈这把绣春刀吗?” 邱寒天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无奈,道:“你是官府中人,老夫不想杀你!” 唐善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冷静,丝毫没有因为邱寒天的狂妄而露出轻视之意。他的手已经握在绣春刀的刀柄上,道:“晚辈只出一刀,如果前辈可以接下,晚辈便会将陆槐的藏身之地如实道出,如果……”“没有如果!”邱寒天再次打断他的话,道:“出刀吧!” 刀光如电,势如奔雷,所指却是邱寒天肩上的判官笔,判官笔的笔尖。 “好身手!”邱寒天微微变色,道:“仅凭这一刀,你的武功绝对可以在武林年轻一代万千武者之中排在前十!” 唐善的眼中带有惊异之色,因为他的绣春刀已经被邱寒天夹在双掌之中。 “好!”他道:“路后十里有一处独峰,绝顶之上,茅屋之中,便是陆槐的藏身之地!” “老夫应该信你吗?”邱寒天的眼中带有疑色。 “信不信由你!”唐善手下发力,竟然将绣春刀收回,刷的一声归入刀鞘,微微一笑,逢面便去。 邱寒天心底一惊,怔怔的盯着逢面而过的唐善,暗道:“好小子!刚刚那一刀如此犀利,可你竟然没有使出真正的功力!” 如果唐善使出全部的功力发起猝然一击,结果会怎样? “难道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还能将老夫伤在他的刀下?”邱寒天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 唐善向着迎面吹来的风尘大步走去,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刚刚那一刀他只使出了七成功力,如果将九转神功运转到极至,附加在绣春刀的内力足可以震开邱寒天的手掌。 如果邱寒天不能夹住唐善的绣春刀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唐善没有去想,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内力在邱寒天之上便已经足够。 邱寒天按照唐善的指点果然找到了陆槐的住处。 唐善没有撒谎,这里的确是陆槐的住处,只不过他刚刚搬了家! 皇城,宫外,宫门下。 陈炯的手中拎着一只布包,静静的站在宫墙下。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看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唐善远远的看了看他,踱步行去。 “唐老弟!”唐善刚刚出现在陈炯的视线中,陈炯已经大步奔上,道:“陈大哥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两夜,你怎么才回来!” “唉!老弟愧对大哥的嘱托!”唐善假惺惺的叹息着,道:“白忙了半月,竟然没有董家那两个钦犯的一点消息!” “唐老弟!”陈炯的眼中带有责备之意,“既然没有他们的消息,快些回来也就是了,害得哥哥在这里苦等!” “让陈大哥为老弟劳心了!”唐善抱拳施礼。 陈炯对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笑道:“跟大哥还有什么客气的?”随手将布包丢来,“这可是金一针的手艺,快去门楼里换换,也让大哥开开眼。” 金一针缝制的乃是女人的袍衫,唐善当然不能穿在身上,更不能跑来宫门口显摆。所以他只是呵呵一笑,道:“大哥受累,竟然在此等候了老弟两天两夜,老弟无能,设宴赔罪!赔罪!” “不急!你以为陈大哥在此等候只是为了你一顿酒宴吗?”陈炯贴近唐善的耳朵,悄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唐善自知不好多问,只有怔怔的点了点头。 陈炯拉着唐善的手,一路行来,竟然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品级与唐善相同,都是正五品。 陈炯的官阶虽然是御前侍卫,可品级却足足高过镇抚使一级。 一位是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一位是正五品仪卫,两位锦衣卫亮出腰牌,谁人敢拦? 二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镇抚使衙门。 “闵空繁?”陈炯没有去大堂,而是拐去后院,放肆的叫喊着:“闵空繁……闵空繁……” “放肆!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一声冷喝,一个年过半百,脸颊消瘦的老人突然射出,冷声道:“这里是北镇抚司后院,住的是镇抚使大人的内眷,你们竟然……”他看到慢慢转过头来的陈炯,猛地闭起嘴巴,掉头便走。 “闵伯伯!”陈炯快赶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脸的道:“伯伯怎么一见到侄儿就走,该不会是怪罪侄儿许久没来拜见伯伯了吧?您别怪侄儿,侄儿知道闵伯伯一直在闭关静修,所以才没敢来打扰。今日听说伯伯业已出关,神功大成,侄儿不敢耽搁,这不,刚刚下了值,特来贺喜!” “算了吧!”闵空繁虽然在陈炯的拉扯下停住了脚步,但却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的道:“陈炯,你小子是来贺喜的吗?你是知道我新近又悟出了七招刀法,跑来我这里偷艺的!” 陈炯最拿手的本事便是装傻,此刻他便傻乎乎的笑了起来,道:“侄儿武艺不精,若不是闵伯伯时常点拨一二,侄儿的小命怕是早就被哪个不知名的毛贼拿了去!侄儿此次前来,一为贺喜,二嘛……也希望闵伯伯可以多多点拨!” 唐善的心里犯起了糊涂,不知道陈炯带自己来此唱的是哪一出戏。 闵空繁无奈的翻着白眼,瞥了瞥唐善,问:“陈炯?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他的话问得很有内涵,唐善当然听得明白,那意思是“你来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个外人?” 陈炯把唐善拉在身前,道:“闵伯伯,他叫唐善。他可是侄儿的生死弟兄,而且是在宫内负责巡查守卫的正五品仪卫。” “正五品又怎么样?”闵空繁面带不屑,道:“不管你们正四品、正五品,还不是要跑到我这里偷艺?”他的话虽然说的毫不客气,但显然已经认同了唐善的到来。 “噢!”唐善终于明白了陈炯的想法,“敢情是拉我来找这位闵空繁学习刀法来了!” “前辈?”唐善挑着眼皮打量着闵空繁,学着他的语调,毫不客气的道:“晚辈对于刀法虽然没有浸心研究,但在儿时也曾见识过廖三刀的几式刀法,不知前辈可否愿意指教一二?” “廖三刀?”刀中之怪的名号享誉江湖,可闵空繁听到了他的名字竟然连眼皮也不抬,随口道:“他的刀法只有割喉、缠腕、刺足那么几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廖三刀是邪刀莫七的师父,他的刀法唐善根本没有见识过,可莫七的刀法唐善却是记忆犹新。 当日在鹰嘴峰上,岳逍遥曾经对莫七的刀法加以指点,并指责廖三刀迂腐,说莫七乃是天生的刀中霸主,似他那般相授将会毁了莫七的一生。 唐善当然明白岳逍遥的意思,那是说廖三刀对莫七藏了私,没有将所学倾囊相授。 藏了私的廖三刀已然教出江湖四杰之中的邪刀莫七,廖三刀的刀法自然可想而知。 唐善非常牛.逼的抬出廖三刀原是打算吓吓闵空繁,不想他自己反倒因为闵空繁更加牛.逼的回答而为之一呆! 第八十三章:剑者化刀 “铮……”一声轻响,陈炯的绣春刀被闵空繁握在手中。 有刀在手,他的整个人变得异常庄重,仿佛将他的神魂都已经融入到了绣春刀中。 没有气势,不分正邪,他的人已经变成了一把刀。 “新悟出的刀法一共有七招,我不会使的很快,但你们要看清。”闵空繁自顾自的说着,唐善的“指教”一说似乎根本没有被他听在耳中。 七招都是杀招,全攻无守,劈、砍、拖、划、刺、带、扎,一招化七式,七招之下竟有四十九式绝杀之威。 唐善凝神不语,脑中尽是七招刀法的虚影。 敌人持刃相对,攻其肋下才是突破空门的正确杀招,闵空繁为何反手拖刀去攻他的腋下? 本是颈下割喉的必杀之式,为何改而去扎双眼? 胯下乃是绝命的阴招,为何不去上挑反而旁割? …… 冥想之中,唐善的脸上渐渐露出惊讶的表情。闵空繁的每一招每一式看似漏洞百出,必然引得所对之人疯狂来犯,可只要按照他的刀法攻出,一切破绽与漏洞都在眨眼间变成了陷阱和埋伏。 如果唐善用闵空繁的刀法来应战洪铁达,七刀之下,洪铁达绝难活命。 “闵伯伯!”陈炯根本没能领会到这七刀的精髓,厚着脸皮道:“您闭关多日才悟出七招刀法,这几刀想必非常犀利,与敌对战自然管用。可惜……您刚刚耍得太快,侄儿像是没有看清楚!” “老夫的刀耍得并不快!”闵空繁叹息着道:“是你不懂刀!”说话间,他手指轻动,绣春刀已经射入陈炯的刀鞘。 唐善双目微睁,正色道:“天下刀客数以万计,敢对手中之刀说上一个‘懂’字的人恐怕并不多见!” “懂刀不难!”闵空繁遥视远方,似是对着深邃的空际自语,“难的是要让刀懂你!” 唐善的脸上露出恭敬之色,道:“晚辈对于刀的认识远逊于前辈,晚辈刚刚口出狂言,还请前辈不要介意!” “好说!”闵空繁在他脸上扫过一眼,对陈炯道:“天下武者分为三等人,一等人一看就会,二等人一学就会,三等人无论你怎么教他也不会!你在二等人之中排在中下,回去好自揣摩,总会有些收获的!” 陈炯当然听得出闵空繁是在赶他走人,当即道:“既是这样,侄儿便不打扰闵伯伯了!”也不啰嗦,对着唐善眨了眨眼,转身便去。 “晚辈……”唐善乃是跟随陈炯而来,现今陈炯已经被闵空繁赶了出去,他哪里还有赖着不走的道理。可他刚刚开口,却见闵空繁的眼中射出一股凛人之气,严声道:“把我刚刚使出的七刀耍来我看。” 闵空繁有意点拨,唐善再无二话,当即出刀,七招四十九式一气呵成,丝毫不差。 “嗯!”闵空繁由鼻孔哼出一声,道:“一等天智,果然一看就会!但你也只是懂刀,刀并不懂你!” 唐善默默的盯着绣春刀锋利的刀刃,道:“前辈?刀乃兵者也,兵者鬼道也。刀法、武功都逃不出谋略的掌控。不知晚辈的愚见可有道理?” “有道理!”闵空繁突然手扣腰间,抽出一柄三尺软剑,时而绷直如枪,时而活似灵蛇,一边舞动,一边道:“老夫浸剑三十年,只是身在锦衣卫,不得不使用绣春刀。刀剑变化皆出于心,心动、意随、手至,剑法与刀法才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错!”唐善微笑着应了一声,因为闵空繁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 “错!”闵空繁突然厉吼一声,道:“十五年前,老夫便是心存此念!”他似乎瞬时苍老了许多,“所以老夫说你只是懂刀,刀并不懂你!” 唐善正色道:“请前辈赐教。” 闵空繁再又仰望天空,喃喃道:“老夫修剑三十年,悟刀十五载,只总结出一句话,‘去繁从简,避实击虚’!” “去繁从简,避实击虚?”唐善最先想到的却是岳逍遥将九剑道长所传的九记剑招变换成为九九八十一招逍遥剑法,而杨腾更是将其变化成为近万招无极剑法。 “难道他们都错了?九剑道长的九记剑招足够犀利,已经可以无敌天下,他们有心将九剑道长的剑法发扬光大,不曾想却是画蛇添足?”唐善暗暗想着,记忆中的岳家“追风、乘风、破风”剑法立时被砸得粉碎,有股清凉之气涌上心头,幻化成一柄清凉宝剑,“唰唰唰”耍出三剑。仅是三招剑法,竟将岳家的三套家传剑法尽皆囊括! “不错!”闵空繁微笑点头,道:“只是一句话,你竟然打破先前所学,顿悟出三招剑法。你是老夫生平所见到的悟性最高的武者,无论你使刀还是用剑,不出十年,天下没有人可以在你手中讨得便宜!” “前辈?”唐善闻声大惊,怔怔的问:“晚辈的确悟出三招剑法,不知……不知前辈是如何看出的?” “你的眼睛!”闵空繁“唰唰唰”使出三记剑招,正是唐善刚刚由岳家剑法悟出的三招剑法。 唐善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惊声道:“前辈在我眼中看出了这三招剑法?” “观想之余,你的眼中已经露出剑气,剑气流动,便是你这三招剑法的变化所在。”闵空繁不紧不慢的解释着,评论道:“这三招剑法虽然有些漏洞,还需要不断完善,但总得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叹息了一声,“岳家的剑法本就不凡,可你却能从追风、乘风、破风三剑之中领悟到内含的精髓所在,你日后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唐善的眼中再又显露惊色,道:“前辈真乃世外高人,不仅在晚辈眼中看出了晚辈心中所想的三招剑法,而且还看出了这三招剑法的出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的恭维之词老夫受下了!”闵空繁剑走灵蛇,在唐善喉前一刺,再又绷回,道:“出刀吧!老夫想要领教一二。” “不敢!”唐善口称“不敢”,可手中的绣春刀却已经摆出了守势。 闵空繁也不客套,剑舞龙蛇,一剑刺心。 剑自胸前刺来,唐善自该摆臂封挡,可他的绣春刀却竖在了颈后,“当”一声脆响,软剑不偏不斜,恰巧点中他的刀身。 七剑,四十九个变化,源自闵空繁闭关悟出的七刀。但攻势、路经、变化均已不同,堂堂正气之中突现邪恶,邪恶之中带有一股霸气。 “叮叮当当”一通爆响,闵空繁七剑已过,刷的一声将软件收在腰间,道:“仅凭剑法上的变化,三剑之内你已经落败。但你内力奇高,眼见有失可以随后补救,这等功力却非老夫能及。尚若比内力,三掌之内,老夫必败。” “谢前辈指教!”唐善倒握绣春刀,抱拳施礼。 “无需客套!”闵空繁已经背身走离,道:“如果陈炯有你一半的悟性,老夫甘愿倾囊相授!唉……朽木难雕,又岂是老夫吝啬!” 唐善明白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只要他此时跪地拜师,闵空繁自会将他纳入门下。可唐善只是会意的笑了笑,未置一词,转身便去。 “唉……!”唐善刚刚消失,闵空繁停下脚步,扭头看来,喃喃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句诗本是李白为表达欢喜兴奋之情而作的“南陵别儿童入京”的末尾一句,可被他道来却充满了无限感伤。 “怎么样?”陈炯并未离去,而是等候在北镇抚司衙门外,得见唐善复出,笑着道:“闵空繁的刀法确有过人之处吧?” “闵前辈的刀法不过而而,可他对武学的认知却远非我等可以比及!”唐善对闵空繁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靠!”陈炯捶了唐善一拳,道:“如果闵空繁的刀法不过而而,天下也就没有什么人的刀法还可以进入你的法眼了!”他向旁里指了指,“聚福楼!叫上权森他们几个,哥哥给你接风洗尘!” 木盆、热水、香茶。 权森七手八脚的将刚刚进入厢房的唐善扒了个干干净净,丢在了澡盆中。郑兴本就是个大老粗,也不问洗澡水的温度够不够,大桶大桶的向澡盆里兑着热水。 郝继祖的茶看起来应该不错,可惜唐善还来不及品尝。 “够了……够了……够了……”唐善已经对郑兴说了七八次“够了”,郑兴还在向澡盆里加热水。“你来试试?”唐善伸手抓住郑兴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入澡盆。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郑兴从澡盆里蹦了出来,但凡是碰到水的地方都已经烫得通红。“好像……好像热了点!”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再将疑问的眼神递给了唐善。 “还好!”唐善翻着白眼,他不敢说“热”,因为他怕郑兴再又兑来一桶桶凉水,那他这个澡也就不必再洗了。 唐善的飞鱼服已经被洗得一尘不染,此时正搭在权森的手臂上。他呲牙一笑,道:“恩公,我们三个兄弟给你接风,聚福楼怎么样?” 唐善一边搓着手臂上泥垢,一边叹声回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权森咽了口口水,道:“难不成还去城外?” “不!”唐善摇着头道:“陈炯已经在聚福楼定好了酒席,请我们一起过去!” “恩公!”权森压低声音,道:“陈炯这个人小肚鸡肠,你刚刚在翠玉赌坊出了风头,他就把你留下追踪董家兄弟,明摆着是跟你过不去,您可得提防他点儿!” 唐善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不错!那这样,你去聚福楼跑一趟,就说他的心意我们兄弟领了,酒席免了,我们不去!” “啊?”权森张大了嘴巴,“那怎么成?” “既然知道不成你还废什么话?”唐善泼了他一脸的洗澡水。 众人哄笑…… 第八十四章:古琴降魔 酒足饭饱,腰包里揣着鼓鼓的银子,最是恼人时候。 春秀楼! 陈炯已经调来九婶,春秀楼在九婶的经营下异常红火。 大茶壶在门内吹嘘,“今时的春秀楼岂是往日可比,七仙女、九娇娃、一支雪莲花,客人多得想赶都赶不走!” “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七仙女、九娇娃还有那一支雪莲花?”陈炯带着唐善四人跨进了大堂。 “笑话!”大茶壶显然没有见到陈炯,还在很牛.逼的跟身边的客人吹嘘,“九位娇娃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七位仙女要提前三个月,至于雪莲姑娘……半年内的花酒都已经被人订满了!” “是吗?”陈炯对着大茶壶的屁股踢去一脚。 大茶壶不防,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奶奶的?谁瞎了狗眼,敢在春秀楼放肆?”大茶壶爬起身,骂骂咧咧的转过头,一双鼠眼立时发直,捧起笑脸道:“陈大人!小的瞎了狗眼,竟然没见到您来!” “别废话!”陈炯不屑的瞥去一眼,道:“带我们去雪莲房里。” “诶!”大茶壶的脑袋几乎垂到了陈炯的靴子上,“陈大人,几位大人,这边请!” 雪莲姑娘的房间布置的很雅致,古色古香的桌椅,散发着墨香的书画,淡淡的熏香,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房内已经有了一位身着锦衣的客人,二十四五岁模样,生得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透着股书生气,看起来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唐善没有见过雪莲花,可见到了茶桌旁的这位姑娘,他已经可以想象雪莲花的模样。 这位姑娘生得很是标致,不施脂粉,身上看不出妩媚、看不出妖艳、更没有撩人的春.情。 你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四个字,冰清玉洁。 茶桌上摆着四碟干果,一壶茶,两只茶杯。 两只晶莹剔透的玉杯! 玉杯在柔荑间把玩着,翠绿色的香茶经过红唇,缓缓滑入那张樱桃小口之内,在香舌间缠绕翻滚…… 权森、郑兴、郝继祖只觉得口干舌燥,频频舔.起嘴唇来。 “什么人?如此不懂规矩?”锦衣少爷目不斜视,脸上依旧充满着柔情,可他的声音之中已然带有怒气。 陈炯挑着嘴角露出不屑的嘲笑,向着大茶壶递去一个眼神, 大茶壶会意,站在锦衣少爷身边,不耐烦的嚷嚷道:“这位爷,时辰到了,雪莲姑娘该休息了!” “哦?”锦衣少爷扭过头来,道:“我付了两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品茶,一百两银子听琴。如今雪莲小姐还没有抚琴一曲,为何时辰却已经到了?” “雪莲姑娘身子不舒服。”大茶壶回答的理直气壮,便似他是雪莲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是吗?”锦衣少爷一笑,转头看着雪莲,道:“小姐不舒服?” 雪莲默默的凝视着杯中的香茗,似乎根本没有听闻他们之间的谈话,对于锦衣少爷的询问也不做回应。 锦衣少爷又是一笑,对大茶壶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雪莲小姐不舒服?” 大茶壶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位爷,您开开眼!” 唐善四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傻子也知道他们的身份。 “锦衣卫?”锦衣少爷并不领情,面带嘲色向着唐善四人扫过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可惜,这里是青楼,即便是锦衣卫也得遵守规矩不是?” “刀就是我们锦衣卫的规矩!”陈炯大刺刺的坐在锦衣少爷的身旁,斜眼看去。 锦衣少爷同样斜着眼睛看了看陈炯,再又对着他的绣春刀瞄去一眼,叹道:“锦衣卫以势压人,在下很是不服啊!” 唐善也坐在了他的身旁,手肘撑在桌上,一副有肉无骨的混混模样,打着哈哈道:“钟离家的少爷谁敢得罪,更何况堂堂‘银枪’名列江湖四杰,就是锦衣卫也得给几分薄面吧!” 锦衣少爷的脸色一变,挑着眼皮看来,道:“你认得我?” 唐善嬉笑一声,道:“钟离大侠的名号如雷贯耳,认倒是不认得,听说过!” 世上哪里有听说过名号就能认出人的道理?也就是唐善这样的脸皮才可以大言不惭的把它说成是认出钟离克的理由! 锦衣少爷正是钟离克,他的模样同七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可唐善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影子。钟离克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也没能认出这位略显消瘦的番子竟然会是七年前的虎子。 “钟离克?江湖四杰,狂剑、邪刀、铁拳、银枪!”陈炯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毫不客气的道:“怎么没见到你的银枪?” 钟离克喝了口茶,傲声回道:“如果见到了我的银枪,你一定会后悔!” 唐善一愣,因为他已经道破了钟离克的身份,却不知钟离克为何还会如此嚣张? 江湖中人多半不齿与官府交往,更不愿意同官府发生冲突。 无论在武林之中的名声还是地位,钟离克根本无法同邱寒天相比。可即便是邱寒天日前撞见唐善,堂堂铁笔判官尚且要为自己留下三分余地,不敢过分相逼。 只因大家都不是江湖之中的独行侠,各有一份殷实的产业,自然不愿与官府交恶,惹下诸多麻烦。 时下却是一件怪事,钟离克竟敢无由招惹锦衣卫! 陈炯也觉得意外,看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弱智或是脑残人士,哼了一声,阴声威胁道:“钟离家也算是武学世家,这几年世道太平,怕是忘记江湖险恶的道理了吧?!” “好说!”钟离克竟然不肯屈服,傲声道:“只要雪莲小姐抚琴一曲,钟离克即刻告退,绝不讨扰!” “公子当真要听雪莲弹奏一曲?”雪莲变戏法般再又摆上六只玉杯,一一注入半杯茶,贝齿轻启,道:“雪莲献丑了,各位公子稍候。” 说话间,她已经踱步进入一袭粉色纱帘相隔的琴室。 雪莲玉指轻抚的是一具古琴,纯丝为弦,桐木为身,琴弦却不是七根,而是五根。 “五弦琴?”唐善心中微微一动,他虽不懂音律,可于良成却深谙此道,闲时倒也有所提及。 琴在远古时只有五根琴弦,内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宫、商、角、徵、羽五音。文王囚于羑中之时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武王伐纣加弦一根,是为武弦;合称文武七弦琴,沿用至今。 雪莲所用之琴只有五根琴弦,难道竟是周朝以前流传下来的一具古琴? 玉指轻动,琴声已起…… 即便唐善不通音律,却也为雪莲指下清、和、淡、雅的琴音所陶醉。 一袭粉红色的裙衫在身,本就超凡脱俗的雪莲更显凌风傲骨。 “铮……”的一声,唐善只觉得琴音直入脑髓,就像是脑中刺入一枚钢针,剧痛之下险些脱口呼叫。 陈炯四人连同大茶壶却是听得入神,一个个手捧玉杯,对于其内的香茗也品得津津有味。 “难道是茶中有什么鬼门道?”唐善心底犯着狐疑,打量着桌上空闲的最后一只茶杯。 “公子请用茶!”雪莲指下不停,脆语相请。 “果然有门道!”唐善手下一动,却将雪莲遗在桌上的玉杯抓了去,凑在嘴边,轻轻抿下一口。 茶很香,其内还夹杂一股有如兰花般的淡雅香气,该是雪莲遗留在玉杯上的唇香。 雪莲脸上一红,指下突变,道:“秋塞吟清婉有余,刚劲不足。雪莲换一曲乌夜啼如何?”说话间,琴音已然大变,有如激浪奔雷,听在耳中,使人的心伸猛的一醒。 “够了!”隔壁传来愤怒的吼喝之声,“轰”一声爆响,一个身高八尺、提一柄鬼头刀、面相凶恶的大汉竟然破墙而入,带着一身砖石碎屑站在了厅中。 陈炯只觉得浑身一震,因为他从大汉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令他的呼吸为之一紧。 “卢俊?”钟离克拍桌而起,厉声喝道:“你进入江湖不足一月,共犯下十一起血案,其中奸杀女子七人,残杀武林同道一十三位,你可知罪?” “哈哈哈……”卢俊狂声发笑,恶声道:“刚刚陪洒家快活的小妮子受不了洒家的神勇,已经见了阎王,这笔账是不是也要记在洒家头上?” “卢道兄!”雪莲绷指按住琴弦,正色道:“家师念你修行不易,曾经三次派遣弟子相请,本打算将你收在座下,化解你心中戾气,为我宗族略尽绵力。可你……”“闭嘴!”卢俊怒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冷笑着道:“洒家苦修二十年,终于得悟法门,跻身武修之列。洒家别无所求,只愿逍遥快活一世。你家清心寡欲的狗屁说词说给别人去听,洒家独行天下,不受你家宗法束缚!” 钟离克瞠目怒斥:“你想逍遥快活,你想独行天下,可你犯下了累累血案,这又怎么算?” 卢俊不以为然的道:“人在江湖,谁人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洒家杀了你们钟离家两个家人,又杀了司徒家几个高手,你说来寻仇便是,不必罗嗦其它!” “你……”钟离克似要动手,可他的目光却像雪莲看去。 “唉……”雪莲叹息一声,双眼微睁,道:“既然你冥顽不灵,雪莲只有替天行道!”她的眼中有凌厉的精光一闪而没,手指一拨,琴声又起。 “天魔音?”卢俊的身躯微微一震,猛的睁圆双目,飞身跃起,挥舞着鬼头刀扑了上去。 雪莲螓首轻摇,幽幽的道:“道兄,这不是天魔音,而是雪莲特为道兄所奏的一曲长门怨!” 一声刺耳的尖响,竟是鬼头刀砍在粉红丝帐所发。 丝帐像是由精钢打造,锋芒四射的鬼头刀竟然不能突破。 “噗……”随着顿挫的琴音,卢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还不动手?”雪莲手指疾拨,对着钟离克急声催促。 钟离克没有带枪,他的武器是拳头,“嘭”的一声,卢俊后心中拳,再又“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卢俊发出一声嚎叫,反手一刀将钟离克逼退,惊诧的目光盯向他手中的玉杯,再又将目光投向茶桌。 厅内七人同样听到了雪莲的琴音,他们为何可以无恙? 卢俊已然看出问题出在茶水上,死死盯着茶桌上仅剩的茶杯,转身扑下。 “拦住他!”雪莲的声音之中带有一丝惶恐。 卢俊去势极快,钟离克想要制止,为时已晚。 可他还是扑了个空,因为茶杯被唐善抓在了手中。 唐善的脸上带着微笑,对着扑在桌上瞠目看来的卢俊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道:“这杯茶是我的!” 第八十五章:靡靡之音 “给……”谁都知道卢俊是要对唐善说“给我”,可惜琴声大振,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后继的话语却被涌上的鲜血所替代。 话没有喊出,刀却已经砍下,对着唐善的手腕砍落。 “啊……?”雪莲微张樱唇,失声惊叫,十指压琴,立身而起。 因为她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面对疯狂砍来的鬼头刀,唐善不躲不避,抬手将茶杯丢出,一把握住鬼头刀的刀尖,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拉,竟然将鬼头刀夺了过来。随手之间夺下来刀也就罢了,可他再又回手一送,“咔”的一声,粗大的刀柄生生将卢俊的喉咙撞得粉碎。 刀已坠地,茶杯再又落回到唐善手中。 唐善抿了口茶,但所用的却是雪莲的茶杯,“好茶!唇齿留香!” 雪莲脸上再又一红,因为那是她的唇齿在这只茶杯上留下的清香。 卢俊瞪着眼睛,伸手指向唐善,喉咙里“咕噜噜”作响,似乎有话要说。 唐善叹了口气,道:“我跟你并不熟,有什么遗言大可不必交待给我!” 卢俊翻了翻白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得罪!”卢俊刚刚摔倒在地,钟离克已经抱拳施礼,对着陈炯赔罪,“在下只为擒杀卢俊,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陈炯懵懵懂懂的点着头,似乎还没有从突起的杀战之中醒过神来。 “城外七里,神山古刹,佳音相侯!”雪莲樱唇轻动,细如蚊鸣的娇柔之声钻入唐善耳中。 丝帐微动,雪莲已然不见,那具五弦古琴也已不在。 唐善偷眼扫向陈炯等人,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像是都没有听到雪莲临别时的话语。 “传音入密!”唐善心中已然明了,刚想寻个借口脱身,就见陈炯怔怔的看了看空荡荡的琴室,猛的转向大茶壶,一把将他提在面前,怒声喝问:“她是什么人?” 大茶壶早就吓傻了,直着眼睛喃喃道:“她……她是一枝花,刚来楼子里的青官儿!” “青你奶奶个官儿?”陈炯显然动了真气,怒声骂道:“你家窑子里的青官儿弹首曲子就能把人弹到吐血?”说话间,一个耳刮子抽了下去,打得大茶壶哀嚎一声,张嘴吐出三颗带着血丝的牙齿来。 “陈大人,此事不劳你等过问!”一位十六七岁的小道士站在了门外。 陈炯怒目以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道士单手竖掌,道:“显灵宫邵元节门下弟子济安。” 邵元节乃是世宗皇帝钦封的致一真人,统辖京城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天下道教。 听闻小道士乃是致一真人门下,陈炯自知得罪不起,应了一声,道:“既是致一真人的法旨,下官遵命便是!” 济安点了点头,看向众人,道:“家师有令,卢俊乃是江湖巨恶,今日恰巧被钟离公子所遇,钟离公子手刃此贼,为江湖除害,诸位听明白了吗?” 致一真人的法旨谁敢不尊,纷纷称“是”。 大茶壶也捂着脸应了一声。济安却道:“你这种人口无遮拦,请恕济安无礼!”一招手,大茶壶已经被他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但见他手指发力,“咔”的一声轻响,大茶壶的脖颈应声而断,立时没了气息。 唐善微微变色,一句“无礼”便要滥杀无辜,岂是道家弟子所为! 济安再道:“济安绝不愿妄造杀孽,但家师曾有严令,此人武修的身份万万不可泄露,济安此为也是无奈之举!”他随手将大茶壶的尸体丢在地上,单手竖掌,叹声道:“罪过!罪过!”转身行出了门去。 郑兴吸了口冷气,心有余悸的道:“原本还想同宫里的兄弟们吹嘘一番,现在看来……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杀鸡骇猴,好毒的手段!” 唐善向着济安消失的门口瞥去一眼,干笑一声,对陈炯等人道:“多日劳累,我先告退!”不说其它,抬腿便走。 “诶?唐大人?”权森追出门来,道:“兄弟们还没尽兴,我们换一家如何?” 唐善压低声音回道:“我有要事在身,你们去吧!”也不解释,匆匆离去。 城外七里,没有神山,荒山倒有一座。 荒山之上也没有什么古刹,破庙倒有一间。 推开腐朽的庙门,满是尘埃的大殿便在眼前,殿内坐有一人,正是身着粉红色裙衫的雪莲。 五弦古琴放在一张石案上,雪莲玉指轻滑,琴音如流水,潺潺而起,“小妹近日练了一曲凤求凰,想与道兄共赏,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好啊!雪莲小姐献艺,在下自当洗耳恭听!”唐善嘴上说的彬彬有礼,可心里却道:“呀呀?小爷虽然不识音律,学识还是有一些的!凤求凰是司马相如勾引卓文君所作,你弹给我听应该叫做凰求凤才对!” 琴曲已经奏响,音节流畅,情意缠绵,令人浮想涟涟。 “道兄?”雪莲一边抚琴一边道:“此曲正应司马相如同名古诗,道兄可能咏诵?” 唐善也不回应,翘唇一笑,轻声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他的咏诵节奏分明,和谐悦耳,正应琴律,雪莲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琴意绵绵,佳人羞笑,唐善的心里反倒犯起了糊涂。 他还有些自知之明,一曲凤求凰、一首酸得掉牙的古诗远还没有资格赢得女人的芳心,况且像雪莲这样冰清玉洁的女人根本不属于他可以按倒的类型。 可这种娇美的羞笑此时就生生的呈现在他眼前,使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冰清玉洁的理解。 雪莲贝齿轻咬樱唇,一曲靡靡之音婉婉响起…… 唐善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令人心旌摇曳的琴声还在继续,雪莲却带着少女的矜持盈盈走上,玉臂轻轻揽住他的脖颈,妩媚的扭动娇躯,如丝般细腻顺滑的脸颊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莺莺燕燕的吟唱:“北里之舞,靡靡之音,花开花落水流红,闲愁千万种,无语怨东风……” 唐善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似梦似幻之间,他已经搂住了雪莲不胜一握的腰肢,紧紧的将她贴在自己身前。 声声嘤咛,雪莲的脸上完全没有了羞涩,火热的唇凑在了唐善的嘴角。 男性的冲动不可抑制,唐善感受到了本能的反应,情.欲难禁,无所顾忌,按倒再说。 眼前是一副令人喷血的香艳景色,雪莲的冰肌玉肤完全呈现在唐善眼前。她的手臂微微弯曲,遮掩在挺拔的**上,**交叠,似在娇羞的掩饰着微鼓的小腹…… 唐善的双眼瞪得血红,一声野狼般的嚎叫冲破了喉咙。 忽然,眼前的一切均已不见,像是一层迷雾,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琴声已止,玉洁冰清的雪莲依旧坐在石案后,粉红色的裙衫穿戴得整整齐齐,可脸颊之上却有一抹潮红。 “怎么……怎么了?”唐善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手忙脚乱的穿起刚刚脱掉的飞鱼服。 “你只是一个武者,但你的武功处在正邪之间,险些被我误认为你是一个武修!”雪莲的眼中竟然闪过一线杀气。 “武修怎么了?她眼中的杀气说明了什么?” 唐善张口结舌的道:“你……你刚刚是在试探我?” 雪莲托起古琴,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如果你是一位武修,刚刚的靡靡之音就会令你*焚心,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你也是一位修士,但你属于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内。” 唐善想起了梅儿的话,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疑问道:“武修怎么了?既然都是修法之人,姑娘何苦同道相残?” “同道?”雪莲的脸上突然罩起一股寒气,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道武宗肆虐的时候,我们魔宗的处境有多么凄惨?当年雪莲与十七位师姐同在广陵真人座下修炼魔法,武宗弟子自持强悍,闯入我们魔宗的宗族圣坛,竟然在圣坛之上奸污了我的十七位师姐。十七位师姐不堪受辱,全部跳入祭坛,任由圣火焚身。时至今日,祭坛之中依旧回响着她们的哀嚎声。雪莲归返圣坛之日曾在祭坛下起誓,斩尽天下武修,以慰十七位师姐的在天之灵!” “笑话!”唐善摇头苦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报仇只管去找那些作恶的武修,犯不着把天下的武修都看成是罪无可恕的恶人吧?” “当然罪无可恕!”雪莲厉声喝道:“所有的武修都是邪魔转世,必将成为天下修士的死敌。家师宅心仁厚,自从武宗被灭,他老人家便对那些武宗残存的余孽网开一面。可雪莲所奉行的乃是除恶务尽,哪怕只有一位武修入世,雪莲也绝不允许他存活在人世间!” “呵呵!”唐善打着哈哈道:“按照你的道理,若是曾经有一个男人负了你,你岂不是要杀尽天下男人?” “铮……”雪莲对着琴弦弹出一指,冷声道:“你在为谁说话?” 唐善但觉胸口一震,血气上涌,喉咙一甜,张嘴呕出一口鲜血来。 “再敢放肆,我震断你的奇经八脉,废了你的武功。”雪莲的声音之中充满了邪恶。 “你敢?”唐善拭去嘴角的血渍,狂声回复道:“你敢违犯修道的禁忌,残杀凡人,你的宗族就会消灭你的神魂!” “你……你怎么知道?”雪莲脸上带有惊色。 唐善冷哼一声,掉头行出,道:“他日我要亲自问问你的师父广陵真人,斩尽天下武修一说是不是缘自他的授意?” “你……你敢?!”唐善不用回头也想象得出,雪莲一定惶恐不已。 唐善咧嘴偷笑,暗道:“吓吓你罢了!你的师父难道会向着外人说话?白痴才会跑去广陵真人面前告他徒儿的罪过,若是被他杀人灭口或是丢到什么鬼祭坛里火烧火燎的岂不死的冤枉!”想到火,他的脑海里再又泛起似梦似幻的香艳春色,“呀呀个叉叉的!一朵雪莲花撩得小爷*中烧!”他的眼珠滴溜溜乱转,脚步变得飞快,“看来还得给万岁爷赔个不是,只能对不起他老人家了,不然明天醒来真就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也说不定!” 烧焦了的尸体哪里还醒的过来?看来唐善的确烧糊涂了! 第八十六章:小女人的心思 黄昏,陈寅虽然身在练功房,但他却并没有练功,而是一脸忧虑之色,背着手在书案前来来回回踱着脚步。 这个时候他就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轻快而又稳健的脚步声。 陈寅泛起一丝苦笑,他可以听得出来,儿子的精神和心情都很好。 “父亲!”陈炯的脸上带着欢笑,但他马上发觉自己的心情同练功房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发生了什么事?”父子二人一齐开口,所问也是相同的问题。 陈寅微微一愣,随后发笑,道:“为父所忧心的乃是朝廷里的事情,稍后再讲也不迟。你先说说看,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高兴?” 陈炯神神秘秘的道:“唐善请金一针做了件衣服。” “别卖关子!”陈寅佯斥了一声,道:“只要不是龙袍,一件衣服能有什么蹊跷?” 陈炯眼中闪烁着光亮,道:“女人的衣服,一套袍衫!” “为谁作的?”陈寅随口问道:“顺宁公主?” “不!”陈炯摇摇头,道:“比照袍衫的尺寸来看,不是送给顺宁公主的。” “那会是谁?”陈寅凝神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阴冷的笑,道:“噢!是王选侍!” 陈炯看起来有些意外,疑声问道:“父亲是如何猜到的?” 陈寅呵呵笑道:“虽然曲公公患有疯病,可我相信他不会无由杀死那些宫门守卫。如果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那么便是唐善在诬陷他。唐善陷害一个疯子有什么用处?曲公公的那些疯话可以不信,但他负责巡视的区域恰巧包括了王选侍的住所。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或多或少总可以理出一些头绪来!” “惑乱宫闱!”陈炯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我已经抓到了他的死证,只要他对我构成威胁,我可以随时至他于死地。” “是吗?”陈寅摇着头叹息一声,道:“王选侍托他作件袍衫就成了他的死证?” “什……什么?”陈炯微微一怔,挑着眉毛道:“王选侍拿什么请金一针为她缝制袍衫?她不过是个选侍,无品无级,年俸只有几石稻米罢了,她穿得起金一针缝制的袍衫吗?” “穿得起穿不起是人家的事,不是你靠一张嘴便可以凭空臆断!”陈寅教训道:“这套袍衫算不上死证,只能算是一条线索。我不是让你带他去找闵空繁学刀吗?此外我还在镇抚司为他寻了一间住处,但现在看来,那间住处并不是笼络人心的好法子!” “父亲的意思是……”陈炯泛起一脸奸笑。 陈寅点点头,道:“让他继续住在宫内好了,等到他对你构成威胁的时候,我们再考虑如何动用这条线。” “还有一件事!”陈炯的脸上隐隐带有惊惧之色,“我在春秀楼见到了卢俊!” “噢?”陈寅并未在意,漫不经心的道:“你动他了?” 陈炯看起来还有些后怕,叹道:“幸亏父亲早有叮嘱,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只要掌握就好,不必涉入太深,否则孩儿一定会在这个卢俊身上吃亏!” 陈寅注意到他的表情有异,疑声问道:“区区一个卢俊,以你的能力难道还应付不来?” “父亲?”陈炯正色发问:“你听说过武修吗?” “武修?”陈寅的瞳孔骤然回缩,道:“难道他是一个武修?” “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的气息太强大了,令人窒息!”想起见到卢俊时的情景,陈炯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陈寅怔怔的发了会呆,缓缓摇头,道:“他不是!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武修,你们根本不可能活命!” “如果不是雪莲,如果不是唐善……”陈炯将春秀楼的经历一一讲来。 “既然邵元节插手此事,那些妖魔鬼怪便不敢造次!”陈寅先是作出评价,再又正色道:“修法之人不入尘世,而且邵元节又曾派遣弟子加以叮嘱,这件事情以后不必再提!” 陈炯心有疑惑,以他对卢俊的感觉,钟离克不可能打得卢俊吐血,唐善也不可能在翻掌之间便结果了卢俊的性命。 但他并没有将心中的疑问道出,而是诺诺的点了点头。 “现在说说为父烦心的事情!”陈寅的脸上布起一片阴霾之色,沉声道:“圣上浸心修玄,好神仙之术,一心求长生,到处搜罗术士、秘方、索取丹药,这些早已是尽人皆知!可……也不知哪位道长向圣上进献了一部御女修道的心法,圣上十分受用,刚刚颁下旨意,要为父与福瑞公公遴选民女入宫!” “咳!”陈炯还以为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感叹一声,笑道:“不就是遴选民女入宫吗?又不是头一次,父亲何必发愁!” 陈寅忧心忡忡的道:“炯儿!你哪里懂得此中道理!那些炼丹的道士进献的丹药都是大燥大热之物,慎用可以养生,久服则必将亏损龙体。此次遴选民女,圣上取六六之数,要为父与福瑞公公凑足三百六十名秀女。你想想看,圣上是不是打算长久修炼那部御女修道的心法?” 陈炯嬉笑着道:“天下道教三千六百家,御女也是其中一脉。圣上既然喜欢御女之术,父亲照办就是,不必有所顾忌?” “糊涂!”陈寅厉声斥责道:“圣上长期服用丹药,不光是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仅年内就有七十多位大臣被杀头或是廷杖,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此时再又遴选民女入宫,圣上服用丹药更加不可遏制,尚若危及龙体……”他的目光有些模糊,“为父和你恐怕也要就此致仕,回归故里了!” 陈炯浑身一颤,嘉靖皇帝要是晏了驾,太子即位,锦衣亲军侍卫必定要更换为太子的亲信,他和父亲自然不再受用。 “父亲!”陈炯冥想一番,正色道:“圣上修玄一事,为之获罪之人已经不在少数,谁也劝不了。况且圣旨已下,遴选民女入宫断无更改的可能。为今之计,只有请致一真人邵元节以道法进行劝诫,或许圣上可以放弃御女之修,得保龙体康健。” “好吧!”陈寅叹道:“看来也只有请邵元节入宫,此事才有转机!” 显灵宫! 济安来到邵元节的阐房外,轻声唤道:“师尊,弟子济安求见。” “是济安那?”红光满面,银须垂胸的致一真人轻轻拉开房门。 “师尊!”济安竖掌施礼,道:“弟子今日见到一桩奇事。” “天下本无奇,万物皆有道。”致一真人手捋银须,呵呵发笑,道:“济安,你虽是道宗亲传弟子,可惜修法悟道有余,切磋历练不足。过几日就是魔宗的法会,你去历练历练吧!” 济安把冒在喉尖的话语咽了回去,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一夜温存,天已经蒙蒙亮。 唐善的手掌经由王选侍光滑的背脊抚摸而上,轻轻摆弄着她的耳垂,托起她的尖下颌,在她的唇旁轻轻吻下,柔声道:“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王选侍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但却并未睁眼,幽幽的道:“皇上又要遴选秀女了!” “什么?”唐善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不知道王选侍为何要说这些事情,所以才要询问。 “三年了!”王选侍的眼皮依旧闭合着,道:“我入宫整整三年,可连皇上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他又要遴选秀女,至此以后我更加没有希望再见到他!” 唐善凑在她耳边,猥亵的笑道:“那样岂不更好,我们夜夜偷欢。” 王选侍终于睁开了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唐善,道:“可我想堂堂正正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唐善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堂堂正正”岂不是要他明媒正娶?“舒心的日子”岂不是要亡命天涯?“过几天”的意思就是能过几天算几天,等到大内高手把两个人砍成肉泥,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眼见唐善呆若木鸡的模样,王选侍翘起唇角嗤笑一声,再道:“怎么,吓着了?” “您等等!您等等!”唐善胡乱摇晃着手掌,盯着王选侍傻傻的眨着眼睛,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出宫,我要离开这里!”王选侍用哀求的目光看来,颤抖着身躯道:“这里就像是一座坟墓,让我感到窒息,让我感到恶心,再呆下去我会发疯的!” 唐善苦着脸道:“你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走?就算你走得出皇宫,你又能去哪里?” “我不管!”王选侍怯怯的摇着头,似呓语般喃喃道:“我一定要出去,哪怕只活一天,我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她死死的抓住了唐善的手腕,“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你,你一定要帮我。” 唐善好像忽然明白了,曾几何时他还在因为和皇帝老儿的女人偷情而狂喜,爽歪歪之余他还自诩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才赢得美女娇娃的芳心。可现在他觉得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或许王选侍舍身相投乃是另有目的!所以他傻傻的问道:“你该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王选侍寒起脸,道:“你想要得到我的人,而我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与你偷情,我为了什么?你真的以为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苦守闺房三年,见到男人就要投怀送抱吗?我是想要你帮我出宫!” “卑鄙啊!你比我还卑鄙!原来你那些搔首弄姿,暗送秋波,春光外泄的举动都是另有目的!你勾引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早说,现在说出来岂不是要害死我?” 唐善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是一副思索模样,安抚道:“你想出宫倒也不是件难事,难就难在出宫以后,还有你的家人和亲族,也需要妥善安置。这些事情没有处理妥当以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你真的肯带我一起离开这里?”王选侍轻咬下唇偷声欢笑,兴奋的揽住了唐善。 “我?”唐善再又发愣,“我和你一起?” “当然!”王选侍一脸幸福,道:“等我们逃出了宫去,我就是你的妻子。我们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心心的过普通人的生活!” “靠!小爷是来偷食的,怎么偷来偷去偷出来一个媳妇?” 唐善支支吾吾的搪塞道:“这件事不能心急,还需从长计议!” “不急!”王选侍露出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道:“你是我的男人,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但她的脸很快再又阴沉下来,语气也为之一变,“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一个小女人。我绝对不会辜负你,可你如果辜负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唐善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捧起笑脸,道:“看你说的,得到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辜负你?” “记住你说的话!”王选侍的声音又变得妩媚动人,凑上樱唇亲了亲唐善的脸颊,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若是往日,香唇贴面,唐善心里会充满龌龊的笑,神魂也会飘飘然如坠仙境。 可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可怕! 第八十七章:一两银子的生意 翠玉赌坊里充斥着欢快的声音,那是骰子和骨牌所发出的声响。 巨大的海碗放在桌子正中,尹大坤随意挥了挥手,孩童拳头大小的骰子便在海碗里翻滚起来。 虽是随意,可尹大坤丢出骰子的时候,他的脸上带有欢愉之色,而且充满了自信。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他的声音同样充满了自信,因为他说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我要”是命令,“我想”是商榷,尹大坤的口吻之中没有商榷的意思。 掌柜面无表情,就像尹大坤的话与他毫不相干。 陆槐却笑了起来,对着面无表情的掌柜道:“他说错了一个字,露说了一个字!” “他露说了一个‘请’字,说错了一个‘要’字。”掌柜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陆槐叹了口气,道:“这不能怪他,因为他接管翠玉赌坊的时间还不长,说错一句话倒也无妨!” “时间的确不长,可他应该懂得规矩,而且我们也不是他的奴婢!”掌柜的声音里似乎带有嘲讽之意,道:“或许他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准姑爷,无论他想让你去杀谁,你都会毫不犹豫的照办!” “露露虽然死了,可露露的死不是他赌桌上的筹码!”陆槐依旧在叹息。 掌柜问:“如果他认为露露的死可以借来一用呢?” “我们可以赌一把。”陆槐反问:“你赌我会先杀谁?” 掌柜脸上终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不赌!如果我赌,你一定会输!” 两个人一起看向尹大坤。 无需再说其他,他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尹大坤对于露露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没有资格借由露露的死来要求陆槐为他做事。 他们的话明明是说给尹大坤听的,但尹大坤像是没有听到,径自说道:“这个人的价码至少值三十万两,可雇主却只肯出十五万两银子。按照赌坊的规矩,我至少也要给你们八成,也就是十二万两。但接下这笔生意的时候我相较市面上的行情少收了十五万两银子,所以我只能压你们的价!”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用手指压在桌面上,缓缓推给陆槐。他的脸上还是带有欢愉,声音里同样充满自信,好像已经算准了陆槐一定会接下这桩生意。 掌柜的眼睛突然鼓了起来,看他的模样像是吞了一枚煮熟的鸡蛋,吃不下吐不出。 陆槐垂下眼皮去看银票的时候,掌柜终于发出了嚎叫,“一两银子?” 杀手的规矩是得八成,可一两相对于十二万两银子却已经不是几成、几分、几厘、几毫可以计算出来的。 但也不能说白做,因为尹大坤毕竟拿出了银子。 虽然银子只有一两,可谁也不能说一两银子就不是银子而是一坨大粪。 如果尹大坤当真推着一坨大粪来谈这笔买卖,或许掌柜还不会如此惊诧,反应也不会如此强烈。 可现在的情形是,既然尹大坤带着欢愉、一脸自信,而且只肯出一两银子,那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没有脑子的人也可以想象得出,雇主想要杀的人就是尹大坤出价纹银一两的理由。 所以当陆槐看到了银票的面值、听到了掌柜的嚎叫后反而显得异常平静,径直问道:“杀谁?” 尹大坤的脸上堆起笑容,道:“小章!” “小章?”陆槐想笑,但他没有笑,而是转头去看掌柜。 掌柜眼睛一亮,道:“我接了!” 尹大坤再又捏出一张纸条,压在银票上,面带得意的道:“这是他现在的身份和住址。” 掌柜将银票和纸条抓去,紧紧在握在手中,道:“这条消息就抵得上十万两白银!” 尹大坤哈哈一笑,再又玩耍起他的骰子,道:“所以我才会用一半的价格接下这笔生意!” 天高云淡,秋风清爽,掌柜不紧不慢的踱在山间小路上。 陆槐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陪在他的身旁。 掌柜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边走一边道:“你怎么不问?” 陆槐的脸上泛起微笑,道:“即便我不问,你也会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又何必多废口舌。” 掌柜点点头,道:“你未必听说过章秀这个名字!” 陆槐在脑海里反复搜索了两遍,回道:“应该没有。” 掌柜伸手抓住了一片随风飘舞的落叶,道:“天子剑张四海的名字你总听说过吧?” 白痴也知道他的意思,章秀就是张四海。 “手指苍天,脚踩大地,君临四海,气啸山河!”陆槐微微皱眉,道:“虽然那时候我的年纪还小,可当时就连没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他们四个人的名字,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四兄弟义结金兰,共伺张姓,分别冠名苍天、大地、四海、山河。又能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在江湖上的威名如日中天。”掌柜眼中显露出缕缕忧伤,叹声道:“可惜,张四海为了一个女人同兄弟反目,再又为了杨腾的十万两黄金先后杀害了山河与大地,而苍天也从此消声灭迹。” 陆槐接去了他的话,道:“张四海为了财色而遁入魔道,不惜残杀结义兄弟,所以才会被岳逍遥岳大侠列入武林十大败类,排在第七。” 掌柜停下脚步,怔怔的盯着陆槐,道:“谁最想杀他?” “如果苍天还活着……”“他当然还活着!”掌柜打断了陆槐的猜测,将手中的落叶放在一株大树的身下,道:“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会毫不犹豫的去找张四海拼命。” “所以……”陆槐疑声道:“把这笔生意交给尹大坤的应该不会是苍天。” “绝对不会是他!”掌柜的回答十分肯定。 陆槐脸上的疑色更重,道:“如果是这样,尹大坤完全不必把生意交给我们,直接把消息卖给苍天岂不更好?” 掌柜摇摇头,道:“首先,他未必知道苍天的下落。再者,苍天也未必杀得了四海。” 陆槐一愣,道:“如果我们把消息卖给了苍天,可他却杀不死张四海,那样岂不是很麻烦?” “谁说我要把消息卖给他?”掌柜再又沿着小路行出。 陆槐追赶上前,傻笑一声,道:“我们该不会蠢到为了一两银子去杀天子剑张四海的地步吧?” 掌柜笑眯眯的眯起眼睛,道:“会!” “会?”陆槐惊叫一声,疑问道:“为什么?” 掌柜正色回道:“因为苍天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你有朋友?”陆槐对他的话表示质疑。 杀手不应该有朋友,因为朋友会给他带来危险。 掌柜以前并不是掌柜,而是落日,落日是一名杀手。 “杀手没有朋友!”这是落日成为掌柜前对陆槐说过的话。 掌柜翻了翻白眼,道:“我总不能一下生就做杀手吧?在我没有成为杀手以前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没得选择!” 人不是禽兽,不能没有情感。所以当掌柜提到朋友的时候虽然是在叹息,可他的叹息声中又带有一丝欣慰。 “这下麻烦可大了!”陆槐也在叹息,但他的叹息声中却没有欣慰。 掌柜呵呵发笑,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窝囊!” 陆槐也不反驳,点着头道:“无论是谁,为了一两银子去找天子剑张四海拼命都会感到窝囊!” “你应该觉得高兴,因为我这位朋友你也认识!”掌柜对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陆槐心头一动,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天涯?天涯刀客就是苍天?” 掌柜微笑着道:“现在你是不是觉得不那么窝囊了?” 陆槐嬉笑着道:“欠人家人情总是要还的,何况我欠他的不是人情,而是人命!” 掌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应该为我们接到了这笔生意而感到高兴。” “高兴!高兴!”陆槐的脸上看不出高兴的样子,反而露出忧虑之色,喃喃道:“天子剑!我们得多请些帮手,设好埋伏,才能万无一失!” “怕了?”掌柜嘲笑道:“武功低的你不屑与之交手,武功高的你又害怕。挑三检四,我看你这杀手不必做了!” 陆槐白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让我找上门去同他比剑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掌柜晃了晃面值一两的银票,叹道:“因为我们只收到了一两银子!” “什么只能如此?”陆槐惊骇的瞪起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不是疯了,真的让我去找天子剑比剑?” 掌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放心好了!既然你可以凝结出冰玉宝剑,张四海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 陆槐急速的摇着头,愣愣的道:“我的冰玉宝剑不是说凝结就可以凝结出来,我需要时间。” 掌柜皱了皱眉,道:“多久?” 陆槐咽了口口水,道:“如果你能让他等我七个时辰,我保证他躲不开我的冰玉宝剑。” 掌柜冷哼一声,教训道:“你怎么不说七十年,让他自己老死算了!” 陆槐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天子剑的威名你还不知道?况且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年了,鬼知道他的剑法修炼到了什么境界!如果冒然出剑,我根本没有把握胜他!” 掌柜也有些犯难,问道:“你要多久才能凝结出冰玉宝剑?” 陆槐实话实说,“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而且威力并不是很大,未必可以伤得了他!” 掌柜紧锁眉头,道:“两炷香的时间?” “……”陆槐摇头。 掌柜瞪起了眼睛,“三炷香?” “……”陆槐还是摇头。 掌柜终于有些不耐烦,气道:“那你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有把握?” 陆槐讪讪的道:“时间越长越有把握!” “废话!”掌柜似要动怒,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叹道:“那我们只有尽量拖延时间,拖的越久,我们的胜算也就越大!” 第八十八章:御剑宝录 唐善的心情不是很好,而且给人以一种萎靡不振的感觉。刚刚巡查过岗哨,他把铠甲、头盔随手丢在桌上,闷声不响的倒床便睡。 谢忠刚刚成为他的巡查亲随,宫门守卫惨遭杀害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眼见唐善心绪不佳,他怯怯的拉了拉郑兴和郝继祖,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听闻三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善感受到难得的安静。 他已经十多天没敢再去见王选侍,虽然每每在夜里似乎还是可以感觉到王选侍如丝顺滑的肌肤、淡雅的体香、妩媚的娇笑,可无由的恐惧却远远胜过了这一切。 寝食难安,心惊肉跳的熬过了这些日子,现在唐善所剩下的只有无奈。 “找个机会杀了她岂不是一了百了?”唐善被自己心底泛起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彻头彻尾的狠批了自己一顿,再又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终于使自己愤怒的良心得到了安抚,缓缓舒出一口气。 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向着厢房的方向行来,脚步“嗵嗵”有声,看起来此人的心情也不怎么舒坦,像是憋着一肚子火气。 “皇宫大内,恐怕除了皇帝老儿以外谁的肚子里都存着火!” 管他是王公大臣还是护军侍卫,唐善懒得去想是什么人,总之只要不是王选侍就好!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踢开。 用脚踢门的人自然心有恼怒,可这里是皇宫,又是锦衣卫巡查将军歇脚的地方,即便心有恼怒也很少有人敢随意发泄。 来人的身份地位必定极其尊贵,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想到这,唐善骨碌一声坐了起来。 于是他便看到了一个完全可以在皇宫大内放肆而又不会让别人感到奇怪的人——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带来一阵香风,小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桌上,一屁股坐在桌旁,嘟着嘴道:“带我走!” “带你走?带你去哪儿?你又不是王选侍出不了宫,堂堂怀柔郡主想去什么地方便去什么地方,哪还用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将军带着走?” 唐善只是怔怔的眨着眼,怔怔的看去,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名堂,哪里还敢应声。 怀柔郡主怒目以视,气道:“没有听到本郡主的话吗?” “听到了!”唐善不能不回答。 “听到了还不带我走?”他不回答还好,如此一说怀柔郡主的火气更大。 唐善苦下脸来,问道:“郡主想要下官带你到哪里去?” “你不知道?”怀柔郡主像是有些意外。 唐善摇头。 “霞儿姐姐走了!”怀柔郡主满脸委屈的道:“说好了带我一起去玩,可她连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摸摸跑掉了!” “跑掉了!”唐善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她请旨了吗?圣上同意她离开了吗?” 看到唐善比自己还要心急,怀柔郡主反倒一愣,怔怔的道:“当然请了旨,得到了皇上的同意,否则像什么话!” “霞儿走了?是的,她曾经说过,圣上答应放她离去。‘御剑录’呢?难道她已经在圣上那里讨了去?” 唐善蹦下闯来,急声问道:“她说要去哪儿吗?” 怀柔郡主点点头,道:“她说要回无极宫!” “回无极宫?那她一定已经得到了‘御剑录’,准备把它交给杨腾!”唐善有些手足无措,追问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应该是今天早上!”怀柔郡主虽然做出了回答,可她却摇着头,看来她也不知道确切时间。 “唉!”唐善猛一跺脚,人已窜出了门去。 “喂?”怀柔郡主也跳了起来,“带我一起去!”叫喊之中,风风火火追赶了上去。 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毒辣,一架马车不急不缓的奔行在官路上。 一匹老马,普普通通的蓝布车厢,赶车的又是一对老掉牙的土得掉渣的老夫妇。一路遇到两拨面向凶恶,怀里揣这硬邦邦家伙的壮汉,可人家连正眼都没瞧来一眼。 可偏偏是这样一架马车,却不知好歹的停在了驿站的门前。 驿站四四方方,看起来像是一座土堡,堡上有座二层小楼。 “喂?老不死的,没长眼那,歇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赶紧滚蛋!”小楼里跑出一个驿卒,站在土堡上对着赶车的老夫妇大呼小叫。 赶车的老头跳下车,抬头看了看两丈多高的土墙,嘿嘿一笑,道:“下来!” “下……”驿卒只说了一个字,当真从土堡上跳了下来。但他此举绝对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土堡下的老头不知怎么就站在了他的身边,随手一丢就把他推了下来。 老太原本坐在车前笑嘻嘻的看着,直到这位驿卒“哇哇”大叫着,眼看便要摔在地面上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了驿卒的身旁,一手抓住他的腰带,一手扣住他的肩膀,扶着他的身子,令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地上。 驿卒惊恐的看了看了土堡上的老头,再又看了看接住自己的老太,张大了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筋了筋鼻子,垂头看去,但见这位驿卒颤抖的双腿间业已湿了一大片。 “没用的东西!”老太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叱道:“两丈高就吓得尿裤子,上了战场如何对敌?” “都滚出去!”老头连踢带踹,从土堡的大门里再又赶出三个驿卒。 老头、老太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陈珪和方琳。 “大王……大王饶命!”四个驿卒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大王?”陈珪气得发笑,喝道:“我们像是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吗?” 方琳向他看来,问:“都赶出来了?” “都出来了!”陈珪指着跪地磕头的驿卒道:“就他们四个。” 方琳疑声道:“按照朝廷的配置,这样的驿站应该有四十个驿卒才对,怎么这里只有四个人?” 陈珪掏出东厂腰牌,怒声喝道:“回话!” 被他赶出来的三个驿卒直着眼睛盯着腰牌看了半晌,纷纷扭头向第四位驿卒看去。 “奶奶的,上面这两个字你们不认识吗?”陈珪几乎气得吐血。 还好,被陈珪丢下来的这位驿卒倒是识字,他剧烈的颤抖着手指,指着腰牌上的字,结结巴巴的道:“东……东……东……东厂!” “东厂?”数声惊叫,齐声道:“小的们拜见上差大人!” “都滚起来!”陈珪气呼呼的收起腰牌,厉声道:“这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吗?其他人呢?” 四个驿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壮着胆子回道:“潞河驿满额为四十人,可实际配置只有十六个驿卒。” “吃空饷!”陈珪皱了皱眉,道:“还有十二个人呢?” 那驿卒回道:“都督府借去六个,千户府借去四个,还有两个……被我们驿丞带回家里去了!” “噢!都给当官的看家护院去了!”陈珪无奈的摇头叹息。 方琳神色凝重,问:“他们被借去多久了?” 另一个驿卒回道:“一年!” 方琳再问:“你们驿丞回家多久了?” 又一个驿卒道:“也差不多有一年了!” “唉!怎么会这样?!”车内有人在叹息,自然是霞儿。 霞儿的怀里抱着一只木匣,木匣上以金漆写就四个字——御剑宝录。 “都转过身去!”方琳在车外严声下令,而后声音转为柔和,道:“霞儿,我们进去!” 霞儿将木匣放入包裹内,系在了身后,手拨布帘,行下车来。 四个驿卒子果然背对马车,乖乖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呆在外面,不许进来。”这是陈珪进入驿站前留下的命令。 太阳西斜的时候,驿站里飘来阵阵肉香。 一个驿卒跳了起来,叫道:“他杀了我的羊!” “不是你的,羊是驿站的!”另一个驿卒更正了他的话。 又一个驿卒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怯怯的道:“他们是东厂的人,别说杀了一只羊,就是把你煮了吃也没有人追究!” “好香!”一个略显消瘦的年轻人抽动着鼻翼走了过来。 能生有一副狗鼻子,顺着香气找上门来,这个人自然是唐善。 “快走!”一个驿卒驱赶着。 另一个驿卒则调笑道:“香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吃两口?” 闻到了似曾相识的羊肉香味,看到了四个被驱赶在驿站门外的驿卒,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打个赌,我可以饱餐一顿,你们却得守在门外饿肚子,信不信?” 被陈珪从土堡上丢下来的驿卒似乎变得聪明了许多,小心翼翼的问:“您是……?” 唐善掏出腰牌,凑在了他的眼前。 “锦衣卫!”四个驿卒再又跪地磕头。 “我身后还有一个小姑娘。”唐善苦笑着道:“你们最好什么也别问,只管让她进来便是!”说着话,他已经收起腰牌,进了门去。 “还有姑娘?”最先起身的驿卒傻傻的摇着头,道:“今天我们驿站可真热闹!” 第二个驿卒刚刚站起身,气喘吁吁的怀柔郡主已经跑来。 四个驿卒一个个傻了眼,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衣着如此华丽、皮肤如此滑.嫩、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女人,所以他们的眼神或多或少带出了那么一点色迷迷的意思。 怀柔郡主跟在唐善的屁股后面跑了一路,肚子里的火气正无处发泄,四个蠢蛋送上了门来。“看什么?”她声色具厉的叱道:“见了本郡主竟然不跪,待本郡主奏禀皇上,把你们四个满门抄斩!” 四个蠢蛋跪倒了两个,一个吓得趴在了地上,最后一个“嗷”的一声昏死了过去。 羊肉刚出锅,又香又嫩。 怀柔郡主嘟着嘴,气呼呼的看着霞儿,自从进门便一句话也没有说。 唐善也没有言声,而是一口气吃了十几二十块羊排,一双贼眼偷偷的瞥着桌子上的木匣。 “御剑宝录?‘御剑录’真的在霞儿手上!” 唐善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喜的是“御剑录”现世,忧的是不知该如何从霞儿的手里把这部绝世武学搞到手。 “呀呀个呸的!实在不行就对不起霞儿了,哪怕是硬抢,我也要把‘御剑录’拿到手!”能有如此想法,便连唐善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是卑鄙! 第八十九章:鬼胎暗动 霞儿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静静的看着赌气的怀柔郡主和狼吞虎咽的唐善。 怀柔郡主气鼓鼓的道:“你说过带我一起去玩,可你骗了我。” “因为我不是去玩,我是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霞儿一脸严肃,很认真的道:“而且这件事很危险,所以我不能带你一起去!” “危险?骗人!”怀柔郡主低声嘟囔着,显然并不相信霞儿的话,道:“你是公主,连你都不怕危险,我有什么可怕的?” “回去!”霞儿的眼中浮现忧虑之色,劝道:“等我把御剑宝录交给我父亲,我亲自接你去无极宫玩,好不好?” “不好!”怀柔郡主摇着肩,挑着眼皮向唐善看去一眼,嘀咕道:“要不是他带着我追到了你,今天就被你跑掉了。还要骗我,休想!” 霞儿瞥了眼唐善,眉梢一挑,责怪道:“你怎么把怀柔郡主带来了?” “人家是郡主,我也只能遵命行事!”唐善的脸上泛起无奈的苦笑,叹声道:“况且我还打过人家的屁股,人家要是翻了脸,我这条小命也就玩玩了!” 怀柔郡主瞪着眼睛道:“我们是来找霞儿姐姐,跟你打我屁股有什么相关?” “没关系!没关系!”唐善急忙告饶。 “带她回去!”霞儿垂眼瞥了瞥桌上的木匣,道:“御剑录现世,怕要给江湖上带来一场腥风血雨。为了怀柔郡主的安全,你必须把她送回宫去。” 唐善在追赶的路上只顾查找霞儿的行踪,并未想好追寻的理由。霞儿的话恰巧提醒了他,所以他的脸上马上显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缓缓摇头,道:“她认得回宫的路,只要她肯回去,她一定可以安全回宫。所以我并不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 怀柔郡主瞪来一眼。 霞儿脸颊微红,蹙眉道:“你不必为我担心,陈珪和方琳都是大内高手,有他们一路护送,即便是岳逍遥亲自出手也奈何不了我们。” 唐善叹道:“岳逍遥并不可怕,可他还有乘风、追风两个儿子,何况岳乘风还掌管着神剑山庄,如果他们来犯,你如何脱得了身!” 怀柔郡主疑声问道:“霞儿姐姐的御剑宝录是皇上赏赐的,谁这么大胆,皇上赏赐的东西他也敢抢?” “……”霞儿无语。 唐善嬉皮笑脸的嘲讽道:“岳家父子也还好说,至多抢去御剑录。若是碰到其他什么人,说不定连你的人也抢了去!” “抢我?抢我干什么?”怀柔郡主的疑问很无知。 “还能做什么?”唐善以一副破皮无聊的嘴脸道:“抢回家去生小孩!” “生……”怀柔郡主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也有怒气。可她或许认为生不生小孩和谁生小孩还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问题,所以只是白了唐善一眼,竟然将怒气忍了下来,道:“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可皇上把御剑宝录赏赐给霞儿姐姐应该算是宫廷秘事,江湖上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会!”霞儿非常肯定的回答道:“这件事今天或许还是秘密,但是明天便会传出宫去,过不了几天,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收到消息!” “那我更不能走了,有人要抢你的御剑宝录,正好我会武功,可以帮你。”怀柔郡主显得很有义气。 “你会武功?”唐善瞪着眼睛看去,突地一笑,道:“太好了!有你保护霞儿我就可以放心了!” 怀柔郡主的脸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站起身,跺了下脚,气道:“反正我不走,你们也休想甩掉我!”说着话,“噔噔噔”跑去门口,对侯在这里的方琳和陈珪令道:“给我准备一间房,上路的时候去房里叫我,否则……本郡主可不管你们是东厂还是太后的人,总之有你们好看。” “是!是!”谁都知道怀柔郡主是惹不起的小祖宗,陈珪只有垂头应下。 方琳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叹声道:“郡主请随老奴来吧!”引着怀柔郡主行去。 霞儿的手按在木匣上,对唐善道:“今天应该不会有事,但是明日……你必须答应我,如果有人来抢御剑录,你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怀柔郡主的安全。” 唐善怔怔的盯着木匣,道:“如果是岳逍遥的人倒还好说,万一不是他们的对手,把御剑录交出去也就是了。可万一是邪派的或是其他什么人对御剑录动了心思,一定会因为你爹是邪派的魔尊而有所忌惮,所以他们一旦动手就绝不会留下活口!” “我知道!”霞儿显然非常清楚事情的严峻程度,一字一句的道:“所以我要你保证怀柔郡主的安全!” “那你呢?”唐善的眼中荡漾着柔情。 霞儿慌忙垂下眼帘,支吾着道:“有陈珪和方琳在,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样才能让她把木匣交给我来照看呢?”唐善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有怀柔郡主拖累,霞儿不可能将木匣交给他,因为那样反而会为怀柔郡主增添危险。 虽然唐善已经打出了情感牌,可惜这种朦朦胧胧的少男少女的情结抵不上杨腾与霞儿的父女之情。况且唐善和杨腾还有一段冤仇未了,让霞儿将木匣交给陈珪和方琳还有可能,但若交给唐善保管,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夜,无月无星,黑云在空。 唐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睡不着?”陈珪静静的坐在桌旁,虽然按照推断今晚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状况,可他还是不敢大意,坚持要与方琳轮流守夜。 “是啊!”唐善枕着胳膊,直着眼睛看着棚顶,道:“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老道总是疯疯癫癫的同我讲‘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御剑录乃是一部绝世的武学’。可那个时候,人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疯老道,没有人在意他说些什么,所以他也只能骗骗我这样的小孩子。没想到,现在御剑录真的现世了,而且将要给江湖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都是你惹下的祸!”陈珪叹道:“天一真人的确疯疯癫癫,可他从不轻易展露绝世武功,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在意他的说词。当年如果不是你在鹰嘴峰上道出了御剑录,引得岳逍遥和杨腾心魔大乱,御剑录绝不会引起江湖人的重视。人们又怎么会知道,即便是九剑真人那样的世外高人也曾败在天一真人的手下!如果不是你当年胡言乱语,江湖中人对于御剑录只会不屑一顾,又如何能引起这一场血雨腥风!” 唐善无奈的道:“当时我只有十二三岁,一腔怒火,复仇心切,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哪还会顾及那么多!” “说来可笑!”陈珪嘲声道:“当年天下武者不屑一顾的御剑录,而今却要为它杀伐诛戮!可笑!可笑!或许有一天,你修炼的九转神功,曲公公修炼的噬魂真经,都会成为武者竞相争夺的武功绝学!” 唐善当然可以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武者都知道,越是高深的武学越难修炼,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可有谁愿意去修炼那些平庸的心法,只求身体康健便会心满意足!” “武学是一柄剑,越是上层的武学,这柄剑就越锋利。可剑有双刃,一刃伤人,一刃伤己。如果你只是一个刚刚学剑的孩子,当你手上握着一柄绝世好剑,那你最先伤害的只能是自己!”陈珪正在说教,突然皱了皱眉头。 唐善眨眨眼,瞥了瞥窗外,道:“所以当年天一老道物色人选的时候才会挑那些剑法高强的武学泰斗!”窗外是小楼的一层屋檐,唐善见陈珪有所察觉,当即示意来人就在窗外。 陈珪已然会意,轻轻点头。 “唉!”一条人影出现在窗外,“老夫的剑法虽然说不上高强,可也有几分造诣,天一真人为何没有去找老夫?” 唐善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陈珪来人只有一位。 陈珪道:“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窗外那人回道:“好说!把御剑录交出来,老夫即刻告退!” 陈珪哼了一声,道:“那好啊!是你进来取,还是我送出去?” “明人不说暗话,老夫要是不露两手,你不会心甘情愿把御剑录交出来。”窗外那人叹声道:“出来见识一下老夫的剑法吧!” 陈珪嘿嘿一笑,道:“这才对路!”说着,一边懒洋洋站起身,一边用拇指点了点身后的窗户,示意唐善前后包抄。 “咯吱”一声,当陈珪推开窗户的时候,唐善同时推窗掠出,藏在了小楼的另一侧。 “秋高气爽,还是这里舒服!”来人已经飘下屋脊,站在了土堡上。 土堡四角都挂有串在一起的灯笼,六只雪白的灯笼将堡顶照得有如白昼。 来人无意偷袭,却也怕陈珪暗算,所以才会跑去了灯笼下,以防不测。 唐善由屋角探出头来,偷偷看去,只见一位白胡子老头静静的站在哪里。 老头的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背后插着一柄长剑。 “是你?”陈珪刚刚看清老头的模样便惊叫了一声,止住脚步,疑声道:“点苍山天剑阁的阁老,名满江湖的剑老人,竟然跑来抢别人的武功秘籍。这件事若是传入江湖,您老一世的清名岂不毁于一旦!” “唉!”剑老人叹息一声,道:“这样的糗事,老夫年轻的时候绝对不屑为之。可老夫现在已经老了,人一老就会怕死,越老越怕,因为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死神的脚步正在慢慢的向你走来!因为老夫怕死、因为老夫不想死,所以老夫才会打起这部御剑录的主意,看看天一真君所说的‘御剑飞天,羽化成仙’究竟是不是真的!” 第九十章:天剑阁阁老 点苍山天剑阁是什么地方? 那是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修剑圣地。 天剑阁的每一代阁老只会收取九位亲传弟子,传以“天剑阵”,做为维护天剑阁的中流砥柱。其余则是外门弟子,既学不到绝世剑法,也无法窥视“天剑阵”。 即使是这样,近百年来挑战天剑阁的剑客也从来没有闯到过天剑阁下,从来没有见识过“天剑阵”,仅是外门弟子便已经将他们阻挡在天剑阁外。 传说天剑阁至少藏有七十七柄剑,因为自从天剑阁建派以来共有七十七位剑客前去挑战。可惜,他们除了把自己的佩剑留在了天剑阁,又为点苍山增添了一堆堆土丘。 天下剑客没有谁听到“天剑阁”三个字而不为之色变! 好在天剑阁与世无争,又能在正邪两派之中一直保持中立,虽然实力强大,但却只为钻研绝世剑法,无意于其他,倒也同江湖各派相安无事。 可谁能想象,天剑阁的阁老剑老人竟然会亲自跑下山来抢夺霞儿的“御剑录”! “前辈的消息可真灵通,昨日圣上刚刚将御剑录赏赐给公主,前辈今晚就找上了门来!”陈珪脸上尽是无奈。 见到天剑阁的阁老没有露出惊恐畏惧之色,他的勇气和胆量已经不凡了。 “陈珪,你错了!”剑老人摇着头,道:“自从吴耀祖在无极宫道出御剑录所在,老夫便得到了消息,当日便离开了点苍山,来到了京城。不怕告诉你,老夫在京城里安顿下来的时候,你和杨腾的女儿还在返京的路上呢!” “难怪!”陈珪总算明白剑老人为何这么快便找了上来。 “准备接剑吧!”剑老人的斗篷似乎被强大的气息吹动,忽然鼓了起来,道:“你也算是一位顶尖的高手,我们就以十剑为限!接得下老夫十剑,老夫就此放手!” “好!”陈珪咬着牙应了下来,伸出双手,道:“请恕晚辈放肆,晚辈从来不用兵器。” “小心!”剑老人提醒一声,手臂回举,缓缓拔出背在肩上的长剑。 “蛇形剑?”唐善初次见到这种剑,倒也觉得新鲜。 剑已出,没有任何花招,直接刺向陈珪的咽喉。 剑很快,一眨眼,剑锋已经抵达陈珪的喉前。 陈珪旁闪,剑招随之一变,上下左右皆是利剑,剑老人竟然将这柄蛇形剑幻出九道虚影。陈珪大惊,因为他根本分不出真正的剑锋所在,所以他只能后退。 一退就是三丈,可陈珪的脸色却刷的变白,手心里握出了汗珠,因为蛇形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晚……晚辈输了!”陈珪的声音在发抖,因为他真正见识到了剑老人的可怕。仅一招,他已然落败。 蛇形剑已经归鞘,剑老人转回到陈珪身前,轻轻摇头,道:“老夫高估了你的武功,以你的修为,至多可以接下老夫三剑!”他对着陈珪伸出了手,自然是向他索要“御剑录”。 陈珪缓缓闭起双眼,沉声道:“唐善,请公主把御剑录带来!” “白痴!不是说好了前后包抄吗?你怎么临时改成比剑了?比剑就比剑,输了也不用把我卖出来吧?”唐善暗暗埋怨着,藏在屋角不吭声。 “唐善?”剑老人嘀咕了一声,道:“唐善就是天一真君看中的那个孩子吧?而且也是他在鹰嘴峰上道出了御剑录!怎么,他也在?” 唐善闻声,心中一动,应道:“在!”现出身来,飘落在陈珪身旁,对他翻了翻白眼,随后转向剑老人,嬉皮笑脸的道:“老前辈真是世外高人,不仅剑法超群,一身修为也着实令晚辈汗颜!” “小友过誉了!”剑老人似乎看不惯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耐烦的道:“请你去把御剑录取来吧!” “不急!”唐善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冷笑着道:“您老今年高寿?” 剑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傲声道:“老夫已是耄耋之年,具体的年岁已经记不得了!” “噢……”唐善噘着嘴拉长音,道:“曹操的对酒歌里说‘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虫。’,是不是这么说的?” 剑老人斜着眼睛看来,不置一词。 唐善接着道:“按照晚辈的理解,耄耋之年已是天寿,即便仙去也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您认为呢?” 剑老人拉长了脸,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老夫已经一大把年纪,没准什么时候就会长眠于地下,何必为了求取长生来抢夺御剑录,是不是?” 唐善嘲声道:“晚辈也是为前辈着想,一世清名得来不易,毁于一旦岂不可惜!” 剑老人呵呵一笑,道:“夺取御剑录的确会使老夫清名受损。可老夫堂堂正正比剑,既然比剑得胜,你们自然要留下些东西。若是为了此事便会使得老夫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前辈错解晚辈之意了!”唐善摇着头道:“晚辈说的是比试剑法!” “哈哈……”剑老人狂笑数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善,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同老夫比剑,而且老夫会输,所以老夫的一世清名才会毁于一旦,是不是?” “难得!难得!”唐善呼出了一口气,道:“前辈终于理会了晚辈的意思!” “你?”剑老人冷哼一声,不可一世的叫嚣道:“你还不配老夫出剑!” “唐善!”陈珪哪里知道唐善这些日子以来的桩桩奇遇,还以为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下,所以连连摇头,示意他不可造次。 唐善只是对他咧嘴一笑,也不解释,对剑老人道:“晚辈刚刚躲在屋角,距离此处也就五六丈远的距离,前辈神功盖世,却为何没能察觉到晚辈的藏身之处?” 剑老人不屑的道:“藏头露尾的鼠辈,老夫懒得理会!”话说的好听,可他心里却暗暗吃惊。他一直在留意陈珪的举动,当真没能发觉唐善就藏身在附近。 但他也并未太过在意,唐善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娃娃,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又能有多深的武功? “前辈,您不服老可不行,您真的老了!”唐善的话令剑老人心惊肉跳。 唐善的手指轻轻敲这绣春刀,在剑老人面前来回踱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眼睛就会发花、听力就会下降、反应就会变得迟钝!以晚辈愚见,您的剑法远不如早些年,否则您也不会对您的剑如此没有信心!” 剑老人不怒反笑,道:“你说老夫对自己的剑没有信心?” 唐善反问道:“如果您对自己的剑有着绝对的自信,为什么明明一剑可以制胜,您却要与陈前辈定下十招之约?” “我……”剑老人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一字一句的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如果你想领教老夫的剑法,老夫可以成全你!” “晚辈当然要领教前辈的剑法。”唐善停下脚步,相对而立,道:“前辈想要在几剑之内取胜呢?十剑,二十剑,五十剑?如果前辈想要尽兴,晚辈奉陪一百几十剑也是无防。只是……前辈如此老迈,恐怕没等使出百剑,气力便已经不济了吧!” “你……”剑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叫道:“拔刀,小心!”回手拔出蛇形长剑,便要动手。 “慢!”唐善手握刀柄,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道:“前辈该不是真的想同晚辈斗上一百几十剑吧?” 按照剑老人的辈分和武林地位,他根本不该对唐善拔剑。即便为了“御剑录”必须动手,如果他一剑没能取胜,便该自持身份就此离去。 或许剑老人真的老了,他默默的想了想,终于道:“三剑!” “三剑?”陈珪叫了起来。 剑老人一剑便已经胜过了他,可面对年纪轻轻的唐善却道出了三剑之约。 此时如果传入江湖,剑老人将声名扫地,被那些平起平坐的各派名宿,武林泰斗所不齿! “还是以十剑为限吧!”唐善近日已经将闵空繁新悟出的七招刀法和由岳家剑法凝缩而来的三剑练得炉火纯青,自认可以在十剑之内不至落败,所以才会如此放肆。 “小心!”剑老人没有对他的提议做出回答,而是提醒一声,径直出剑。 没有任何花招的一剑,直刺唐善的咽喉。 剑老人的第一剑竟然是刚刚对陈珪使过的那一剑。 他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想试试唐善的眼力,看看唐善能不能在这一剑幻出的九道虚影中辨别出真正的杀招。 绣春刀出,带着强大的劲力扑向剑老人,正是闵空繁新进悟出的七招刀法中的一招。 这七刀尽是攻招,全无守势,唐善完全仰仗着无比雄厚的内力,后发先至,砍向剑老人的手腕。 剑老人只能回剑相救。 叮叮当当七声爆响,一刀化七式,七式杀招全被剑老人破解。 一刀之后又是一刀,疯狂的七刀如同暴风骤雨,四十九式杀招滚滚而来。 剑老人拨开了四十八刀,最后一刀微微退步,让唐善的绣春刀在他身前三寸扫过。 唐善的七招刀法已经使过,当即换以剑法相对,但在换招之间却是一顿。只是一顿,他的背脊已经冒出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这一顿的空隙完全可以变成剑老人反攻的绝佳机会。 他还想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剑老人所说的是三剑取胜,他心里想的却是十招。 这是一个可笑的误解,即便他疯狂攻出一百招又能如何,剑老人自始至终仅仅出了一剑! “我输了!”剑老人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击,而是退后一步,归剑入鞘,苦笑着道:“小友七刀之下竟然逼得老夫毫无还手之力,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再又出剑!” 唐善傻了,怔怔的眨着眼。他不明白,剑老人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耄耋皆得以寿终,恩泽广及草木虫。”剑老人已经掠下土堡,飞身而去,“哈哈……老夫回山狂饮千杯酒,一定要吟唱曹操的‘对酒歌’!”声音渐弱,人已远去。 第九十一章:君临四海 秋日初升的太阳红彤彤,便似这株梧桐。 天下有红叶梧桐吗? 陆槐从来没有见到过,可今天他却看到了一株,唯一的一株。 “小章?”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房子里传里。 声音温柔而又妩媚,充满了欢喜的感情。 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站在梧桐树下,仰视着暗红色的梧桐叶。 梧桐似血,片片梧桐叶恰似一滴滴干涸的鲜血。 “噢!”听到了女人的呼唤,小章的整个人都变了,就连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甜蜜的笑,“采了些新鲜的蘑菇,要不要尝尝?” “哇……又是蘑菇?”女人带有玩笑意味的惊呼着,吃吃的笑着道:“上次你采了七十三颗,却有七十一颗毒蘑菇,结果我们只分到一人一颗。”听她的话语自然是挖苦和埋怨,可声音之中却充斥着温馨与幸福。 小章看向远处的陆槐,抬了抬手里的竹篮。 陆槐轻轻点头。 “你怎么又采了七十三颗蘑菇?”女人尖叫着。 陆槐苦笑,小章刚刚进入房子,怕是女人连竹篮都没有接去,又怎么会知道篮子里蘑菇的数量。 “是七十三颗吗?”那是小章的声音,“我记得采了七十六颗!” “七十三,一定是七十三!”女人显然开始数起蘑菇来。 “咦?”小章发出一声疑问,“明明是七十六颗,不会有错的,怎么变成了七十三颗?” “你骗我!”女人的声音里带有委屈。 “没……没有!”小章听起来很慌张。 “你把三颗蘑菇藏在了身后,你以为我不知道?”女人欢叫。 房子里传来追逐打闹声,还有女人“咯咯”的笑。 “好!好!好!我认错,是我藏起了三颗!”小章喘着粗气,似乎他的嘴被堵住了很长时间,刚刚可以呼吸。 什么东西刚刚堵住了他的嘴呢? 陆槐无奈的耸耸肩,因为他很快便想到了答案,应该是女人的唇舌! “你还是骗了我!”女人带着娇.喘,笑着道:“加上你手里的三颗,一共只有七十五颗。” “怎么可能?”小章自然不信,“刚刚数过的,明明是七十三颗,加上……”他的声音突然一顿,佯装严肃的道:“拿出来?” “我又没偷你的蘑菇。” “偷了!” “没有!没有!没有……” 女人在尖叫,便连远在十余丈外的陆槐也觉得耳膜刺痛。 陆槐暗暗纳闷,不知小章为何能够承受这等虐待。 “难道真的是我数错了?”女人的尖叫终于动摇了小章的信心,“也或许是被哪只小馋猫偷偷吃到了肚子里去!” “你就是那只小馋猫!”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坏笑。 “我……?唔……”小章的嘴里像是被女人塞进了一颗蘑菇,“你看……我说是七十六……这颗小的被你藏在了手里!” “坏了!”女人惊叫。 “坏了?”小章急忙追问。 “本来就没采到几颗可以吃的蘑菇,又被你这只小馋猫偷吃了一颗。现在……我数数看……”女人应该开始分辨起蘑菇的种类来。 “还好!”女人叹了口气,“只有七十三颗有毒,我们还剩下两颗,一人一颗!” “不是吧?”小章惊叫,“你说的这些毒蘑菇怎么跟我们上次吃的一个模样?” 陆槐可以想象小章此刻的表情。 女人幽幽的叹息着,“你说的没错,这些毒蘑菇我们上次确实吃过!” “哇……”小章似乎在挖自己的嗓子眼,“那是多久以前?七天还是八天?还能不能吐出来?” 小章此时自然是一副搞怪的模样。 女人似乎并没有被他古怪的模样逗乐,依旧幽幽的道:“前几天它们还是可以吃的,但是现在却不能再吃了!蘑菇和男人一样,时间一长就会变心。变了心的男人就是坏男人,变了心的蘑菇就是毒蘑菇!” “那么……你把这么好的一个蘑菇留给了我,说明我是一个没有变心的好男人,对不对?”小章的嘴甜的像是抹了蜜。 “你的蘑菇好吃,我的蘑菇好看!”女人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但她说出“好看”两个字的时候给人以一种失落的感觉,“我的蘑菇好看吗?” “好看!好看!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蘑菇,可要是把它举在你的面前……”小章频频咂嘴,“我看它要返回娘胎里重新镀造一下才配陪伴在你的身边!” “我去煮汤!”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羞涩。 “我去帮忙。” “啊……!”女人似乎看到了一只老鼠,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尖叫,质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偷学我的手艺,以后好自己煮来吃?那样就再也不用我为你煮饭烧菜了?” “不……不是!”小章的回答有些结巴,像是害怕一不小心便会伤害到女人脆弱的心。 “那你还不出去?”女人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君临四海,天子剑张四海竟然可以为了她而杀掉自己的结义兄弟,宁愿背负一世骂名,遭人唾弃也在所不惜!”陆槐默默的凝结着冰玉宝剑,可他的心思不能集中,因为他禁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 小章步出房来,站在梧桐树下,静静的看向陆槐。 时间还短,若是此时出剑,陆槐只有三成的把握。 原本他已经想好许多拖延时间的方法,虚张声势的装深沉就是其中一种。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转瞬之间。只要他可以保持镇定,对手一定会加倍小心。而他越是镇定,对手就越加不敢轻易出手。但当他可以出手的时候,对手才会明白等待的后果。 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同,小章的女人正在房子里煮汤,如果他想很快了结这件事,陆槐的计划便要落空,到时只有凭借剑法同他一较高下。 让陆槐不加准备便同天子剑比剑,他的胜算只有一成。 “如果你可以等,我想先陪她喝完汤。”小章有些犹豫,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陆槐没有言声,只要一开口,他暗暗凝结的冰玉宝剑便会消散。 但他闭上了眼睛。 “谢谢!”小章对他的宽容表示感谢。 当陆槐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小章已经返回了房内。 “我们的汤煮好了吗?我已经饿坏了!”房内传来了他兴奋的欢叫。 “很快!很快!再等等!”女人似乎很紧张自己煮的汤,“再加一点点盐巴就好!” 时间流逝,四成、五成…… 当陆槐已经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一剑将张四海射杀的时候,小章竟然还在喝汤。已是午后。 “你今天的汤喝的特别慢!”女人的声音中带有羞涩、矜持和甜美的笑。 “喝你煮的汤就像是品味一杯香茗,若要牛饮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小章柔和的声音足以融化高山之巅的冰雪。 “贫嘴!我知道你在看我!” “我是在看你,当我看着你的时候,时间便已经凝固。” 小章的话很肉麻,可他越是肉麻,陆槐想要见见这位女人的好奇心就越重。 一碗汤同样也是人生,汤有喝完的一刻,人生也有尽头。 小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他的眼中闪烁着摄人的精光,握着利剑的手显得无比强劲。每走一步,他的身上都会散发出阵阵剑气。 剑还没有出鞘,即便剑已出鞘,剑气也应该附加在剑身上,人的身体怎么会散发出剑气来? 虽然陆槐感到震惊,可小章的强大已经无法改变事实,事实就是无论他有多么强大,还是要死在陆槐的冰玉宝剑之下。 小章已经变成了天子剑张四海,每次对敌,君临四海的天子霸气都会令他的敌人感到无由的惊恐。 每当敌人被他的气息感到惊恐的时候,他的脚步便会放慢,而当脚步停止的时候,便是他出剑的时候。 天子剑对敌从来没有使出过第二剑,仅一剑,对手已经倒下。 现在张四海的脚步就已经开始放慢,但感到恐惧的不是陆槐,而是他自己。 无风,陆槐的鬓发却在四下飘动,衣摆和袖口也在飞舞着,像是有一股奔腾不息的强大真气正在他的体内宣泄而出。 张四海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没有出剑,而是淡淡的道:“我从没有见到过你这样的武功,也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剑气!”他顿了顿,“你等等,我需要回去交代几件事。” 陆槐点了一下头,因为他明白张四海的感受,张四海已经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张四海再次返回房内的时候,陆槐却开始后悔,如果张四海趁机逃命,那么他将失去这次必杀的机会。 而这次机会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必能将张四海射杀在剑下的机会。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女人的疑问在房内响起,“每天这个时候,你都要去梧桐树下练剑,一练就是六个时辰!” “唉!”张四海叹了口气,“梧桐树的叶子变得越来越红了,而且……它也不再芳香,像是有一股血腥的气味!” “血腥气味?”女人似乎吸了吸鼻翼,“没有啊?我怎么没有闻到?” “现在还很淡,等它的味道变得重了,你就可以闻到了!”张四海在为即将显现的鲜血圆着谎。 “我不愿意闻到血腥的味道!”女人似乎很不高兴。 “我知道!”张四海的声音很温柔,“所以我要出去一趟,找一个比这里更美的地方。等我找到了,我就会回来接你!” “好啊!快去!快去!最好在我没有闻到血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搬家了。”女人在催促着他。 “或许……我这次出去或许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张四海的声音之中带有一丝忧郁。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女人的声音甜甜的,“不管你出去多久,我会一直等你。但也不要太久,再过几十年,我恐怕就要老死了!” “放心,不会那么久!”张四海的回答令人心酸。 “还有!”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你在外面不能有别的女人。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那你休想再吃我煮的饭。” “宝贝!有了你我已经足够了,天底下其他的女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张四海再次来到梧桐树下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明亮而又清澈,但却没有了摄人的精光。 “你可以出手了!”他显得有些激动,“我非常想见识一下你的剑法,但你只有一剑的机会,如果你不能杀死我,我的剑就会刺入你的胸膛。” 第九十二章:苍天可鉴 这是一位真正的剑法大家,他所关心的不是生死,而是陆槐这一剑有何玄妙。 陆槐手掌下压,平放在胸前,一柄精致的小剑悬在掌下,在一团凝结的白气中时隐时现。 “飞剑?”张四海的眼中没有惊恐,而是露出惊喜的目光,缓缓拔剑,道:“让我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飞剑究竟有多么犀利?” 陆槐有些犹豫,犹豫是杀手的大忌,因为那是对手发动突袭的绝佳机会。 杀手在杀人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所以杀手才会冷血,才会无情。 陆槐的确不配做一名杀手,因为他的心太软,仅仅因为张四海同房里的女人说了那些话,喝了一顿汤,他的必杀之念已经开始动摇。 “出剑吧!”张四海虽然没有趁机发动突袭,但却冷声警告道:“如果你再次犹豫,我的剑的就会刺出,只要我的剑刺出,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陆槐翻掌甩臂,剑已射出。 张四海的瞳孔骤然放大,精致的小剑刚刚脱离陆槐的手掌,一柄接近一丈长的巨大冰雪白玉宝剑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剑随即挥出,而在他出剑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微微一颤。 一颤之间,张四海的额头上已经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血花。 “铮……”精致的小剑竟然被他击中,断裂成两段,摔落在地。 张四海可以准确的击中小剑,可他却无法抵御小剑所携带的剑气。就在他击中小剑的同时,他也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天涯,如果不是你逼我出剑,我可能不会杀你!”陆槐走上前去,拾起两截断剑,默默的看着那间房子。 房内再也没有传出声音,女人像是已经离去。 陆槐压制住见见这个女人的强烈**,对着张四海的尸体躬身施礼,掉头便去。 自从离开,他再也没有回头看张四海的尸体,也没有去看那间房子,但他似乎听到女人在房内怯怯的自语,“小章?我闻到了血腥的气味,我有些怕,你应该快些回来……” 掌柜手里玩耍着一块碎银子,一两重的小银锭,抛起来,接在手中,再又抛起。 陆槐伸手取接,掌柜却抢先把它握在了手中,而且还白了他一眼。 陆槐的脸上泛起苦笑,叹道:“我杀了素有君临四海之称的堂堂天子剑,酬劳只有一两银子。可即便是这一两银子你也要拿了去,你的心是不是太贪了?” 掌柜小心翼翼的收好银锭,哼了一声,道:“天子剑为什么有负天涯,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我若是你,就连那个女人也一并杀了。如果你真那么做,我一定会把这一两银子交到你的手上!” 陆槐的表情变得很严肃,“哪怕你给我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杀她!” “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不懂武功?因为你不屑向她出剑,不屑杀女人,是不是?”掌柜不是在挖苦,而是在怒声斥骂。 “都不是!”陆槐一脸正色,认真的道:“我只是不想杀她!” “去你md不想!”掌柜从来没有如此粗鲁过,也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的手指几乎点在了陆槐的鼻子上,叫骂道:“你tm不是一个杀手,不配天涯几次救下你的性命,更不配‘朋友’两个字!” “落日,你给我滚出来!”屋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声音应该来自十丈开外。 掌柜在房子方圆十丈的距离都设下了消息埋伏,既然他停在安全距离喊话,说明他也是同道中人。 掌柜怔怔的眨眨眼,忽然一笑,对着陆槐踢了一脚,道:“我的朋友来了,一起去见见吧!” “朋友?天涯?” 陆槐急忙跟着掌柜出了房来。 巨大的金刀挎在腰间,魁梧彪悍的天涯瞪着眼睛看向来到身前的掌柜和陆槐,落雷一般的声音随之炸响,“谁杀了章秀,是不是你们做的?” 陆槐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最恨天子剑张四海的应该是剑指苍天,也就是眼前的天涯,可他时下的模样怎么看也看不出高兴的意思。 掌柜翻着一双狼眼,怔怔的点点头,道:“不错,是我们做的。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眉心一剑,血流一线!”天涯的眼睛瞪向陆槐,“那不正是你们陆家家传的钻心剑法吗?” “……”陆槐无语。 掌柜皱起眉头,道:“看起来你好像不太高兴?其实我也想过让你自己动手,可你未必杀得了他。再者我们接的是翠玉赌坊的生意,翠玉赌坊与你们万杀堂乃是同行,我们也要有所避讳。” 天涯挑着眼皮看去,道:“雇主出了多少银子?你们得到多少?” 掌柜脸上露出苦笑,回道:“雇主给了东家十五万两,附带章秀的消息,我们……我们只得到了纹银一两!” “一两?”天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你们为了一两银子就把堂堂的天子剑除掉了!”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掌柜有些无奈。 “朋友?”天涯哼了一声,道:“你我都是杀手,杀手没有朋友!” 掌柜叹声道:“我也不想在同行的杀手之中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可我们做杀手之前已经是朋友了,这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 “走吧!”天涯陪同掌柜叹息一声,似已认下他的说法,道:“我们去看看那个女人!” “该不会要把那个女人也杀了吧?” 陆槐的心有些冷,如果天涯当真要向那个女人下手,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好啊!”掌柜露出了笑脸,道:“刚刚我还在骂他,如果是我,一定不留活口。” “如果你杀了她,我也就不必来了!”天涯已经行在路上。 梧桐、红叶、似被干涸的血渍浸透的梧桐树! 张四海的尸体已经不见,树下站着十八位手握金刀大汉。 十八把金刀! 天涯本是十八金刀之一,可现在万杀堂的金刀却变成了十九把,看来天涯已经成为了领队之人。 一行三人来到,天涯径直发问:“人呢?” 一把金刀回道:“还在房里。” 天涯看了看掌柜和陆槐,道:“跟我进去!”大步跨出。 不管天涯接下来将要做什么,陆槐总算可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房子里究竟住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妩媚、温柔、清纯、活泼……不管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起码应该是一位美女,否则也不会使得天子剑为之疯狂,身败名裂。 “谁?”当房门开启的时候,女人怯怯的发声询问,询问声中带有恐惧。 陆槐的眼睛瞪得差不多有鸡蛋般大小,因为他所看到一张扭曲的脸。或许上天打算把这张脸制作得精美绝伦,可惜他一不留神却毁掉了这张精妙绝伦的作品,所以这张脸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女人翻着白眼仁,双手胡乱抓摸着。 陆槐的嘴又惊讶的张开,差不多可以吞下整只鸡蛋,因为他发现这个被上天毁掉了容貌的女人竟然还是个瞎子。 “你们是来找小章的吗?”女人一瘸一拐的迎上前来,“他不在家,他已经出门好多天了。” “我的天!”陆槐完全不能再用惊讶来形容自己,因为这个女人的一条小腿已经严重萎缩,哪怕说她是个瘸子也可以算得上是赞美之词了。 掌柜脸上的表情只能有四个字来形容——呆若木鸡。 女人一瘸一拐的走上,天涯伸出大手,让她胡乱抓摸的两只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两个手指,道:“彤彤?!” “哥?”女人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欢喜之色,“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脸色很难看,鬓角和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陆槐觉得背脊发凉,心底发冷。 “彤彤!”天涯扶着她转身走向屋内,问:“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好!”彤彤摸到了桌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哥,你坐。请你的朋友也坐。” 陆槐和掌柜哪里敢坐,怔怔的站在一旁。 天涯屈身坐在了她的对面,用粗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秀发,脸上露出了父亲般的慈爱,道:“小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 “他不敢欺负我,可我总是欺负他。”彤彤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道:“他怕我怕的要命,也疼我疼的要命。” 天涯叹息一声,道:“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没要个娃娃?” 彤彤的脸刷的变白,垂着头道:“他总说他不行,还让我煎药给他吃。可我知道他是在骗我,因为我偷偷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说我不能生养。” “没有孩子也好!”天涯微笑着道:“少了一份牵挂!” “哥!有件事……”彤彤的脸上带着慌张,道:“小章说外面的梧桐树有一股血腥的气味,可我没有闻到。但他说要另找一个住处,刚刚出去没多久,我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而这几天那股血腥味却又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天涯的嘴唇微微发抖,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彤彤道:“我怕他在骗我,偷偷跑到梧桐树下同什么人比剑,结果被人杀了!” 天涯叹声问道:“为什么不是他杀了别人?” “不会!”彤彤非常肯定的摇着头,道:“如果是他杀了人,那他绝对不会让我闻到血腥,因为他知道我讨厌那种味道。” 天涯眯着眼睛问:“那如果……如果他被别人杀了呢?” 彤彤的脸色反而镇定下来,道:“江湖不就是杀来杀去的,你可以杀别人,别人当然也可以来杀你。当年大地和山河找到小章一起对付你,小章反而为了我倒向了你,你们两个反倒把他们杀了。结义的兄弟都可以杀来杀去,别人杀他难道还是怪事不成?” 天涯呼出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怕你想不开,你想的开就好!” “他真的被人杀了?”彤彤脸色大变,猛的站了起来。 “是!”天涯咬着牙点了点头。 陆槐刚想做出解释,却见彤彤急得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道:“这个死鬼!死了也不让我知道,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受苦!” 陆槐大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天涯缓缓站起,道:“彤彤,你想跟他一起去?” 彤彤看起来很着急,“他死了几天了?应该……”她似乎在盘算着日子,“三天了,他还跑不远!”转向天涯,催促道:“动手吧!” 第九十三章:血色梧桐 陆槐同掌柜都已经惊呆,因为彤彤不带任何做作之态的表达着自己心中所想——生死相随,不弃不离。 “彤彤,别怕,不会很痛!”天涯抽出了金刀。 “我不怕!”彤彤的脸上带着微笑,“死鬼,看我下去怎么收拾你!” 刀已出,径直插入彤彤的心脏。 彤彤只是一颤,立时失去了气息。 天涯扶着她的肩,拔出金刀,收入刀鞘,俯身将她抱起,道:“彤彤,哥哥把你和小章葬在一起!” “为……为什么?”掌柜颤抖着嘴唇发出疑问:“为什么要杀死她?” “因为小章答应过我,如果彤彤不在人世,他会陪着彤彤一起去死!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小章,没有小章,彤彤就不会再有快乐!我只是不希望她痛苦的活着!”天涯头也不回,抱着彤彤步出房去。 梧桐树下垒起一座新坟,陆槐怔怔的站在稍远处,站在他射杀张四海的位置,默默看去,暗红色的梧桐叶似乎鲜亮了许多。 坟头的木碑上刻有四个字,“章秀、彤彤”,除了名字,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 十八把金刀站在百丈以外,坟前只有天涯、掌柜、陆槐三人。 “谁要杀他?”天涯像是在问掌柜,可同为杀手,他知道掌柜和陆槐不可能知道雇主的身份,所以他又像是在自问。 “如果你想要我们的命,我们现在就可以为他们夫妇陪葬。”掌柜的脸上带有愧疚之色。 天涯扭过头看了看掌柜和陆槐,一脸无奈的道:“杀手是刀!” 杀手是刀,只是刀。真正的凶手不是刀,而是出刀的人。谁是出刀的人?只有翠玉赌坊的东家尹大坤才知道他的身份。 “我去找尹大坤。”陆槐掉头便走。 “找他又有何用?”天涯反问一句,道:“哪怕你用尽天下酷刑,他也不敢坏了杀手界的规矩。” 掌柜拦在陆槐身前,轻轻摇头,道:“你这样做只会坏了杀手界的规矩,你可以不要命,可破坏规矩的事不能做。如果你不听劝告,你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还有我的!”天涯也站在了掌柜的身边。 陆槐眼圈发红,因为他心有怨气,喃喃道:“他们死的很冤枉!” “彤彤死的并不冤,冤的是四海!”天涯苦笑着道:“可冤死在四海手下的人也不少!” 他的态度很明确,张四海被仇家发现了踪迹,仇家自知不敌,所以才会雇请杀手来了结这件事。 “难道就这样算了?”陆槐内心的愧疚令他感到不安。 “还能怎样?”天涯的大手搭在陆槐的肩头,叹道:“你怎么还没有彤彤看得开?这就是江湖!” “这就是江湖?”陆槐默默的注视着梧桐树下的坟包,一种雷霆震怒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应该知道他们夫妇很恩爱,所以你杀死小章的同时便该杀了彤彤。那样便不必我来动手,让我杀自己的妹妹真的很痛!”天涯已经离去,带着他的十八把金刀离开了这株血色梧桐。 掌柜陪同陆槐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直至落日西垂。 红日似火,也似血! 骑在马上的唐善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剑眉高挑,向着路前的驿站看去。 陈珪在马车的另一面催马赶来,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今天的晚饭还是羊肉!” 怀柔郡主掀开车帘探出头,筋了筋鼻子,噘嘴蹙眉,凑在方琳的耳边,道:“方姑姑,我不吃羊肉,一股子羊膻味,让他们准备两只鸡。” 方琳驱车慢行,轻声笑道:“郡主平日里吃的都是宫廷皇鸡,要以黄芪、砂仁、杏仁、甘草饲喂**,加以宫廷秘方配制、烹饪。这里地处偏僻,有的只是土鸡,怕是难合郡主的口味。” 出示了东厂的腰牌,驿丞带着二十多位驿卒趴在了地上。等方琳护着怀柔郡主和霞儿下了车,进入驿站。陈珪收起腰牌,严声令道:“都在门外候着,不得打扰。” “是!”驿丞连头都不敢抬。 这已经是出了京城的第三家驿站,每驿八十里,一行五人业已远离京城二百余里。 “呵呵!”方琳看着院中几只身披黄毛、行走如舞、颇具气派的公鸡发笑,道:“郡主好口福,没想到这里真就饲养着几只宫廷皇鸡。老奴露一手,不加任何辅料,给郡主做上一碗清汤,保证郡主口齿留香,欲罢不能!” “宫廷皇鸡?” 唐善围着院子里的几只公鸡打量起来。 “三黄、三毛、六翅,正宗的凤凰鸡。”陈珪指指点点,为唐善解释道:“嘴、皮、趾是为三黄,冠、腮、趾是为三毛,翅、翼、轴羽一共六翅。因为它是专供皇家观赏和御膳的贡品,所以又叫宫廷皇鸡!” “说道还蛮多,宫廷供奉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唐善眼珠子乱转,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还是去弄我的老本行。”陈珪将驿卒们刚刚收拾干净的小羊提在手里,赶去了灶房。 怀柔郡主养尊处优,陈珪、方琳都在灶房里忙活,唐善像大爷似地背着手闲逛,打扫灰尘、擦擦抹抹的差事便落在了霞儿身上。 大明朝天子钦封的顺宁公主亲自动手打扫房间,擦抹桌椅?如果驿站之中还有旁人,一定要大跌眼镜! 熏香炉已经摆起,霞儿在盘内拨了些“冰片”,淡淡的芳香很快在堂内弥漫开来。 茶也已经沏好,霞儿拉着怀柔郡主围坐在桌旁,倒了三杯茶,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唐大人,请用茶。” “龙井?还好!”唐善品了口茶,端着茶杯踱开脚步。 “唐大人?”怀柔郡主挑着眼皮看去,嘲声挖苦道:“皇上钦封的顺宁公主也要为您端茶递水,您的官威可真是不小!” “这里不是皇宫!”唐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头也不转,回道:“霞儿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公主。郡主要摆郡主的架子可以返回京城,此处荒凉偏僻,讲不得那么多礼数。”说这话,他随手拉开堂门,又再跑去了院子里闲逛。 “他……”怀柔郡主气得小脸发白,嘟着嘴向霞儿告状,“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竟敢这么跟我说话?等他回了京城,有他好看!” 霞儿抿了口茶,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嘴上无德,不必理他。” “不必理他?”怀柔郡主显然对霞儿的回答很不满意,气呼呼的发着牢骚,“他在练武场上打过我的屁股,今日又对我不敬,你却说不必理他?” 霞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前日若是没有他,我的御剑录已经被剑老人夺了去。此去无极宫,不知道还有多少凶险在前面等着我们。如果我不说不必理他,难道还要为你出气,把他赶走不成?” “那……那倒也不用!”怀柔郡主忸怩的道:“可他……”“拜见郡主!”唐善一声高呼,跳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微臣对郡主不敬,恳请郡主降罪!” 怀柔郡主被他一声高叫吓了一跳,话语也被打断。此时见他一反常态,规规矩矩的趴在脚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起身转去一旁,道:“你……搞什么鬼?起来!” “谢郡主!”唐善爬起身,跑来为自己添了杯茶,再又蹦出了门去。 “疯子!白痴!坏蛋!”怀柔郡主不知唐善究竟是来真心赔罪还是只为添些茶水,嘟着嘴跺了跺脚,对着唐善消失的门口翻了个白眼,脸颊上却飞起一片红霞。 霞儿见状一愣,暗道:“这丫头该不是喜欢上唐善了吧?” 太阳西下,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陈珪端来了一盆羊肉,方琳盛了两碗鸡汤。 方琳的手艺没的说,怀柔郡主浅尝一勺,的确口齿留香。只是两位女儿家都带有少女的矜持,虽是美味,却也并不多用。 霞儿吃了两块鸡肉便放下了竹筷,怀柔郡主虽然连连夸赞方琳的手艺,但也只喝了小半碗鸡汤。 唐善似乎在同陈珪比拼食量,围着装满羊肉的盆子狼吞虎咽。十多斤羊肉见了底,陈珪率先告饶,摆着手道:“真的吃不下了!不服老是不行,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忽然,堂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诸位大人,可否借御剑录一用?” “嗵嗵”两声,怀柔郡主和霞儿趴在了桌上。 “这鸡……”方琳惊呼一声,飞身来到门前,怒道:“阁下如果想要得到御剑录,堂堂正正来抢便是。暗投迷药算什么本事,江湖下三滥的手法!” “呃……”唐善打了个饱嗝,扇着手掌,挥散面前的膻气,道:“方姑姑冤枉他们了,他们只是不想伤害公主和郡主,所以才会在凤凰鸡中下迷药!” “你……你早就知道?”惊疑声来自方琳,也来自门外的男人。 堂门已开,唐善站在门内,门外的男人急退一丈。 男人黑衣蒙面,身法矫捷,该是位一流的高手。可他似乎并不相信唐善的话,疑声道:“如果你早知道鸡中被我们下了药,那你为何没有点破?怕是欺人之言吧?” 唐善冷眼看去,嘲声道:“凤凰鸡专为宫廷供奉,你这里地处偏僻,为何要饲养那些凤凰鸡?难道你们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宫里要来人,所以才特意备下的?” 刚刚见到那些宫廷皇鸡的时候,唐善马上想起了方琳的话,“宫廷皇鸡要以黄芪、砂仁、杏仁、甘草饲喂**”。 饮食上有所靡费,皇家不会在意。一间小小的驿站为何要如此讲究?当时唐善心中便已起疑,既然宫廷皇鸡要以黄芪、甘草饲喂,若在其内下药岂不难以察觉? 男人哼了一声,仍似不信,道:“你说你早已看出凤凰鸡有问题,那我问你,万一我们下的是毒药,毒死了公主与郡主,你该如何交代?” 方琳瞥眼看来,似也有此疑问。 第九十四章:强大的对手 唐善摇摇头,似是很无奈,叹声解释道:“我们一行五人,公主和郡主武功低微,根本不可能对你们构成威胁。你们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东厂二位前辈和在下才是你们真正需要防备之人。你们放着我们三人不来对付,反去加害公主、郡主,那样岂不是自找麻烦?” “可……”男人似乎已经相信了唐善的解释,可还是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们下了药,哪怕是迷药,你也不该眼睁睁看着她们被迷倒吧?”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她们武功低微!”唐善抬腿踏出门去,道:“两下打斗起来,如果她们非要动手,万一有失,在下的脑袋可就难保了!你们把她们迷倒不是也怕伤了她们吗?在下也是此意,你们正好帮在下了却了心中的顾忌!” “噢?”男人挥了挥手,“嗖嗖嗖……”六条青衣蒙面的男子射入,落在了他的身旁。 “这群驿卒也太没用了吧?天还没黑,这么多人跑进来,连点反应都没用!”陈珪数落着,陪同方琳站在唐善的左右。 唐善扭头看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陈珪对于唐善无语的表情很是生气。 “噢!”唐善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了一声,道:“您还不知道吧?这几位就是外面的驿卒兄弟!” 陈珪随即想起了下了药的凤凰鸡,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道:“几只凤凰鸡而已,或许是他们送给驿站里的兄弟解馋也说不定,不能仅凭几只凤凰鸡便说驿站里的兄弟要抢公主的御剑录吧?” 眼见陈珪反倒替对方辩解起来,唐善气得直翻白眼,反问道:“你知道我们吃的羊肉有什么问题吗?” 陈珪愣愣的眨着眼,道:“有什么问题?” 唐善叹道:“我们吃的羊肉不够肥!” “有的吃就不错了!”陈珪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在此时评价羊肉的肥瘦,随口道:“还好他们没在羊肉里下药,否则我们一不小心吃了下去,御剑录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这只羊又没有喂黄芪、甘草什么的,他们当然不敢在羊肉里下药,否则被我们看出破绽,他们岂不白忙了一场!”唐善耐下性子,先来解释羊肉为何没有毒,然后再来解释肥瘦的问题。他道:“这只羊不够肥,眼下又是秋草正肥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肯多等几天,等养肥了再杀来吃?” “为什么?”黑衣蒙面的男人眯着眼睛看来。 唐善板起脸,沉声道:“因为你们并不是这里的驿卒,根本不关心这只羊的肥瘦。而且你们杀这只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掩盖血腥的味道!” 陈珪总算明白了,怒道:“原来你们杀光了这里的人,自己假扮驿卒!” 黑衣男人冷冷的问:“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唐善突然退身飘回堂内,喝道:“你们这招声东击西早已被小爷看透,要从西窗摸进来悄悄偷走御剑录,想的倒美!” “老三!”堂外有人高声示警,听起来还是那个黑衣男人。 可惜他的警示已经晚了,唐善飘回堂内的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已经悄悄推开西窗,跨进来一条腿。 人影一晃,唐善站在了窗前,微笑着道:“你的手脚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惜行动太慢!” 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只是跨进一条腿,大半个身子还在窗外,此时进退不得,只好捧起笑脸,尴尬的道:“大人莫怪,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我吃了人家的酒,拿了人家的银子,不能不给人家办事!” “你说的对!”唐善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我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该为朝廷办差。可是……你说我是一掌拍碎你的脑袋,还是一刀砍下你这条腿呢?” “小的有罪,小的投降,小的听任大人发落!”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连声告饶,手忙脚乱的爬进堂来,趴在地上便要磕头。 唐善退后一步,面带嘲笑,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刷的一声,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脚蹬窗沿,向着摆在霞儿手肘边的木匣射去。 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只需眨一下眼的时间,他不仅可以拿到木匣,而且可以掠出西窗。 不管唐善的武功有多高,只要他拿到了木匣,逃出堂去,唐善休想再找到他的踪影。 当他射向桌子的时候,唐善还愣愣的站在窗下,似乎对他的轻功感到惊异。可他的手在霞儿的手肘旁连抓了三下,原本端端正正摆在那里的木匣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唐善依旧站在窗下,可他的手掌中却多了一只木匣,装有“御剑录”的木匣。 “点硬茬狠,是扎是溃?”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对着堂门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算了吧!”唐善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再怎么装你也不是黑道上的人!” 门外没有动手,双方只是僵持着。 年轻人眯着鼠眼思量着,道:“我们不是要抢走御剑录据为己有,只是想借来看看,明日一定奉还,如何?” 唐善龇牙一笑,道:“把你的命借我用用,明天还你,怎么样?” “你……”年轻人险些被他一句话噎死过去,气道:“御剑录借来看看也不会少什么,命借给你不就死了,你拿什么还我?” “你说的倒也在理!”唐善学着他的模样眯起眼睛思量一番,道:“把你老婆借我用用,明日一定奉还,反正也不会少什么,如何?” “我没有老婆!”年轻人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这样回答有些不妥,急忙补充道:“有老婆也不能借给你用!” “唉!”唐善叹道:“江湖中人把武学秘籍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我拿你的命同等交换,你不肯。退而求其次,拿你老婆来换,你也不肯。你说我为什么还要把御剑录借给你?” “罗嗦!”陈珪在门外斥了一声,不耐烦的道:“杀了不就得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杀不得呀!”唐善拉长音,怪声怪气的道:“人家之所以还没动手,是怕我们从他们的武功上认出他们的师门,日后会有麻烦。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就得以命相拼,不仅要抢走御剑录,我们三个也得被灭口!” “这位小兄弟看得明白!”声音来自黑衣蒙面的男人,“三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们也不想妄动干戈,落得个两败俱伤,不知道屋内的小兄弟有何高见?” 唐善对着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努努嘴,道:“不肯借我老婆的老弟,咱们堂外说话吧?” 年轻人点点头,一猫腰,人已出了堂门。或许他有心炫耀自己的轻功,所以经由陈珪、方琳二人中间窜过,一脸得意的落在了黑衣蒙面男人的身旁。 “老三?你怎么没蒙脸?”黑衣人惊声询问。 年轻人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急忙将一双手掌盖在了脸上,急道:“他们已经记住了我的模样,就我这模样,他们早晚都能查出我们的底细,怎么办?” 唐善托着木匣走出,站在陈珪、方琳二人身后,道:“只能有两种法子,要么你们退去,大错尚未酿成,我们可以既往不咎。要么杀了我们灭口,反正你们也杀了这里的驿卒,不在乎多杀我们三个。” 年轻人早已露相,却依旧捂着脸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在乎多杀三个!” 唐善哈哈一笑,道:“外面的人我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可就凭你们八个,谁灭谁的口还未可知!” “是吗?”黑衣人喝问一声,高声道:“都进来!” 院外呼啦啦涌入一大群人,差不多有六七十位,那些穿着驿卒衣服的人也混杂在内。 这些人蒙面持弩,在黑衣人身后围成两排,强弩搭臂,右手扣着扳机,纷纷指向唐善三人。 唐善不屑的道:“声势的确不小,可惜作用不大!” “是吗?”院外忽然想起一声傲慢的询问。 唐善顺着声音看向院门,院门外并无来人,可他猛然察觉到身右夕阳垂下的光线之中闪过一条黑影。 黑影来势迅速,快得令人匪夷所思。就在唐善刚刚有所察觉的时候,手中一轻,木匣已经被人夺去。 绣春刀出,唰唰唰……接连攻出七刀,那是闵空繁新进悟出的绝世刀法。来人一声轻咦,连退七步。黑衣人与同伴纷纷出剑,七柄长剑同时护住来人。 “叮叮当当”一通爆响,唐善与对面的七人各自对过一招,退身返回,瞠目看去。 来人是位年过半百的长胡子老头,巨大的蒜头鼻子几乎占去了他的小半张脸,此时正用手指托着木匣来回转动着,嘻嘻哈哈的道:“好小子,刀法不错,哪里学来的?” “嘘嘘……”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拉了拉大鼻子老头,小声提醒道:“五师叔,脸!脸!” “脸?”大鼻子用手在脸上抹了抹,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拉着袖子挡在脸上,道:“你没遮面,他们会认出你来的!” “你们认得我吗?”大鼻子探出头,似乎要让唐善三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唐善看了看陈珪、方琳,二人轻轻摇头,所以唐善也摇头,道:“不认得!” 大鼻子似乎觉得很没面子,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道:“蜀山剑派二代弟子秦五,特来求借御剑录,明日奉还!” “师叔?”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放落遮面的衣袖,甩了甩胳膊,道:“你这不是自报家门了吗?” “废话!”秦五斥了一声,道:“一部御剑录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今日借来看看,明日还给他们也就是了!” 唐善阴声道:“蜀山剑派,杀害朝廷驿卒,抢夺圣上御赐之御剑录,罪同谋逆。待我奏明圣上,朝廷必定派发大军前往清剿。大军所指……”“喂喂喂喂?”大鼻子打断了他的话,嬉笑着道:“不是说了明天就还给你们吗?一夜之间你就能调拨大军进攻蜀山?”他一手抓来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入地鼠?你们把这里的驿卒给杀了?” 入地鼠连连摇头,低声道:“那些驿卒都被绑在了西山的山坳里。” 唐善汗了一把,因为事实与他先前的推断有些出入。 第九十五章:蚌内窃珠 情况不妙,蜀山剑派本就人多势众,此时再又跑来一个武功极高的秦五,当真拼杀起来,唐善三人的胜算怕是不大。 “这位姓秦的兄弟?”陈珪看清了形势,抱了抱拳,道:“御剑录可以借给你,但你如何保证明日必定奉还?” 方琳皱了皱眉,低声道:“死老头!御剑录是圣上赐给公主的,你凭什么说借就借?” 陈珪无可奈何的回道:“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现在人家把御剑录抢在了手里,借与不借还是我们说得算吗?” 秦五揉着大鼻子,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回答,听他如此一说,当即笑道:“对啊!东西在我手上,信不信由你!”说着话,他把木匣夹在腋下,飘身掠出,眨眼间已经飞抵院墙。脚尖在墙头一点,便已不见了踪迹。 众人迅速退去,入地鼠却还在眯着眼睛打量唐善挎在腰间的绣春刀。 唐善挑着嘴角泛起一记冷笑,问:“这把刀好吗?” “好是好!可惜我用剑!”入地鼠冷眼瞥见左右已无旁人,咧着嘴捧起笑脸,点头哈腰的拱着手道:“得罪!得罪!”慢慢退后几步,掉头便跑。他的轻功本就不凡,此时逃起命来更是迅如奔雷。两个起落,人已跃出院墙。 方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看陈珪,道:“这孩子不过十六七岁,可他的轻功竟然不在你我之下!” 陈珪怔怔的看着入地鼠消失的墙头,喃喃道:“蜀山剑派?当年死在杨腾剑下的赵瑾不就是蜀山剑派的大弟子吗?他的儿子赵奎安也曾在蜀山剑派学艺,出山后创建了仙剑门!” 方琳似有不解,轻轻摇着头,道:“可从这孩子的话里来看,他不过是蜀山剑派的三代弟子,以秦五的身手也只是一位二代弟子……”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蜀山剑派的一代弟子、长老和掌门人将会是一身什么样的武功?” “江湖中隐士高人多的是!”陈珪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公主和郡主吧!御剑录丢了,还不知道该如何向公主交代呢!” 唐善显得特别勤快,端水、喷水、擦脸,可惜霞儿和怀柔郡主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什么迷药?”方琳为二人把了把脉,道:“没事!” “没事?”陈珪气得哇哇乱叫,“救不醒公主和郡主还叫没事?” 方琳白了他一眼,道:“脉象平和,并无异像。我们只是没有见过这种迷药,所以……等等看吧!” “等?”陈珪瞪大了眼睛,道:“等到什么时候?” “不必心急!”唐善劝解道:“既然是迷药,等到药性一过,她们自然就会醒来。至于要等多久,那就要看下药的人打算让她们睡多久了!” 怀柔郡主一睡就是半个时辰,而她只喝了半碗鸡汤,相对于喝了整碗鸡汤外带吃了两块鸡肉的霞儿所摄入的药量要低得多。 可二人却是同时醒来,而且并无头昏眼花的不适之感。 方琳暗暗惊诧,“蜀山剑派的迷药竟然也有独到之处!” “我怎么睡了?”霞儿并无不适之感,竟然没有察觉出自己中了迷药,所以才有此问。 怀柔郡主却连连打了两个哈欠,趴在了胳膊上,似醒非醒的喃喃道:“这几天可真够累的!” “公主!”方琳跪在桌下,歉声道:“御剑录被人抢走了!” “什么?”怀柔郡主猛的睁大眼睛,整个人跳了起来。 霞儿倒还镇定,扶起方琳,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蜀山剑派……”方琳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是这样!”霞儿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们敢自报家门,又没有伤人,我想他们明天会把御剑录送回来!” 怀柔郡主四下看了看,疑声问道:“唐善呢?” 陈珪和方琳也觉得有些意外,刚刚还见唐善跑前跑后,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我在上面为你们值岗!”唐善的声音来自屋顶。 “御剑录都丢了,你还值什么岗?”怀柔郡主气呼呼的嚷嚷着。 “微臣怕再来什么人,把郡主也借了去!”唐善躺在屋脊的背面,哪里是值岗,简直是在藏猫猫。 别看他的话说得阴阳怪气,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非常严肃,因为他的手里正端着一本古色古香的书,书的封面写有四个字——御剑宝录。 装有“御剑录”的木匣明明被秦五抢了去,“御剑录”为何在唐善手中? 因为唐善抢在入地鼠之前在桌上抢到了木匣,因为入地鼠显摆自己轻功掠出大门的时候为唐善留下了开匣窃书的机会,所以秦五只是拿走了木匣,而“御剑录”却跑到了唐善的手里。 其实这一切早在唐善看出宫廷皇鸡有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算计着如何趁机把“御剑录”得到手。 任由迷药迷倒霞儿和怀柔郡主便是他算计的第一步。 支走方琳、陈珪并让二人与来敌相持或是相斗乃是他算计的第二步。 返回堂内偷去“御剑录”本是第三步,可惜入地鼠先一步跨进了一条腿,使得唐善的算计略有偏差。但入地鼠涉入江湖不深,唐善随口一说,他也不怕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还施展轻功臭显摆。唐善终于将“御剑录”得到了手。 最后一步便是嫁祸栽赃。 秦五早就躲在屋顶,也就是唐善此时躺靠的地方。他自以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唐善三人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可他的自大恰好给唐善的栽赃嫁祸找到了最佳人选。 唐善不仅察觉出他的存在,而且还陪着他演了一出好戏。可惜,同在戏中的秦五却不知情! “御剑录”共有四部分,一是轻功,其名为“蹑影追风”;二是步法,取名“遁地无踪”;三是剑术,称之为“飞逝流星”;四…… 当唐善看到第四部分的时候却瞪着眼睛呆住了,因为第四部分只有八个字,“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其余全是白纸。 轻功和步法都是技法,全要仰仗内力加以辅助。内力是水,技法是渠,向唐善这样内力深厚之人,只要掌握了轻功和步法的技法,自然水到渠成。 当然,凡事没有绝对,如果江湖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资轻灵之辈,即便同时一种轻功和步法,他的造诣也不能仅仅依靠内功修为的高低来衡量,或许他的内功修为并不高,可他的轻功和步法反而会高出许多。 剑术是一门深奥的武学,永无止境。 “飞逝流星”一共只有十三剑,唐善无需习练,只是看过一遍,他已经可以丝毫不差的使出这十三剑。但他只是“学会”而已,若要“学懂”、“学精”、“精益求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剑术的修炼可以达到炉火纯青和登峰造极两个不可逾越的高度。 剑术的修炼并不是剑的全部,还要有悟性,那就是“你懂剑”与“剑懂你”之间的玄妙关系。 唐善有过目不忘只能,此时早已将“蹑影追风”、“遁地无踪”、“飞逝流星”上的内容烂熟于心,可“御剑录”最为重要的部分却只是天一真君整日里唠唠叨叨的“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八个字。 想起梅儿、雪莲、白羽这些修士,想起自己将会成为一名武修,唐善对于“御剑录”的憧憬被瞬时击的粉碎。 “这本秘籍有什么用?杨腾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得了它也不会有多大用处,为它劳神费力不说,真若痴迷其中,岂不荒废了……”唐善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既然杨腾如此看重这部御剑录,索性成全了他也就是了!” 最后一缕阳光在天际间消失的时候,唐善翻身落地,笑嘻嘻的回到了堂内。 堂内已经燃起了烛光,霞儿的脸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姣美动人,唐善一怔,竟已看得痴了。 “看什么看?”怀柔郡主像是在为霞儿打抱不平,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你要是敢这样看我,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虚空比划了一下。 唐善将目光转去,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道:“看你一眼就要挖掉眼珠子,你这么凶,今后怎么嫁人?” “嫁什么人?”怀柔郡主脸一红,叱道:“本郡主愿意怎么嫁就怎么嫁,用不着你一个死锦衣卫操心!” “锦衣卫就锦衣卫,干嘛加个死字?”唐善拉长脸,翻着白眼,装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粗着嗓子问:“人死了会变成什么?” 怀柔郡主想也不想便道:“鬼!” 唐善一笑,道:“再加上这个字就对了!” 怀柔郡主脱口道:“死鬼?” “哈哈……”唐善带着一脸坏笑,道:“声音有些生硬,应该再温柔一点!” “扑哧……”霞儿掩嘴偷笑。 “死鬼有什么好笑的?”怀柔郡主不谙世事,微微蹙眉,指着唐善道:“他就是死鬼、死鬼……”她一口气叫了七八个“死鬼”,陈珪和方琳忽然一起捂住了嘴,可笑声还是从他们的鼻孔里喷了出去。 “这个‘死鬼’可能不是什么好话!”怀柔郡主终于看出有些不对头,筋了筋鼻子,偷偷将询问的目光递向霞儿。 “臣下刚刚对郡主有所冒犯,可臣下并无不敬之意,不过是想请大家打起精神来。”唐善得了便宜还卖乖,先封了怀柔郡主的嘴,再又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已经天黑,我们可以上路了。” “走?”霞儿疑道:“御剑录还在秦五的手中,难道我们不等他送还回来吗?” “霞儿!”唐善再又打出友情牌,从怀里取出御剑录,道:“我早已偷偷取出御剑宝录,秦五拿走的只是木匣。” “啊……”霞儿失声出口,急忙起身,将御剑录接在手中,反复查看过后,道:“确实是皇上赐给我的御剑录!” “趁着天黑,我们悄悄离开。”唐善装出心急的模样,催促道:“若是等秦五发现木匣是空的,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不怕!老夫正要领教他的风火之剑!”一个苍老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钻入屋内。 唐善双眼猛睁,心中狂叫:“杨腾?” 第九十六章:魔尊再现 在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的气息下,杨腾大步跨入堂内。 “爹?”霞儿跑上前去,脸上充满了惊喜。 “霞儿!”杨腾身上的邪恶气息瞬时消失,眼中露出慈爱的目光,道:“都是爹不好,让你受苦了!” 霞儿噙着泪水,双手奉上“御剑录”,道:“爹,这就是御剑录。” “御剑录只是一个借口!”杨腾并没有接去,而是道:“你同朱厚照的一段孽缘终归要有个说法,即便没有福瑞、吴耀祖等人,为父也会找个恰当的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而且当时的情况,朝廷势强,大军压境,为了无极宫,还有你大妈,为父只能委曲求全。” “霞儿知道!”霞儿眼中滚落一线泪珠,哽咽着道:“进宫当日,霞儿就请皇上放霞儿回家。皇上并没有为难霞儿,只是让霞儿在宫中小住。” 杨腾呵呵一笑,道:“朱厚璁总算比朱厚照当皇上要强一些,既然你没有在宫内受苦,爹也就安心了!” “你……你……”怀柔郡主弓起手指点着杨腾,道:“你怎么敢直呼先皇和当今皇上的名讳?”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不许别人叫,那他取名字有什么用?”杨腾打量着怀柔郡主,对霞儿问道:“她就是岳怀献王朱厚熙的女儿怀柔郡主吧?” “我父王……”怀柔郡主的话说了一半,看来她似乎想要责怪杨腾直呼了岳怀献王朱厚熙的大名。可连两位皇上的名讳杨腾都照直称呼,不加避讳,更别说一位王爷了。或许怀柔郡主想通了此中道理,所以只说了半句便闭口不言。 “她就是怀柔郡主。”霞儿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弓起手背,轻轻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珠,道:“她要陪我回无极宫住几天。” “好啊!”杨腾爽声应下,笑道:“丫头,无极宫内好玩的地方可是不少,让霞儿陪你好好逛逛,欣赏一下琢玉绝顶的风光,看看你大妈。” “丫头?”怀柔郡主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愕,再又觉得有些新鲜,最后或许是觉得“丫头”这个称呼蛮好玩,所以挑着嘴角露出了笑容。 “参见宫主!”当杨腾的目光转向陈珪、方琳身上的时候,二人齐声呼喝,抱拳施礼。 “算了!”杨腾似笑非笑的道:“二位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为了霞儿才会屈居无极宫为奴。日后这‘宫主’二字可以免了,叫上一声杨腾足以。” 陈珪、方琳当然不能直呼其名,同声道:“杨兄!” “唔!”杨腾点点头,眼中精光一现,射在唐善身上,阴声道:“好小子,你在不死天牢被囚六年,老夫还以为你的武功已经尽废,没想到你刚刚脱身牢狱就大展身手,凤友山庄击退桑九,仙霞山下击杀血隐,区区数月未见,你已经远非池中之物了!” 面对残杀了唐家十三位兄弟,逼死唐老太太,囚禁自己六年的杨腾,唐善有心发笑,可他哪里笑得出来。他道:“那要感谢您的儿子,如果不是他传授了我九转神功,日日逼我比拼,夜夜陪我练功,我哪里会有今天!”他本想压制内心的情感,尽量让自己的话不带任何感情,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觉出其中藏着深深的仇怨。 “你的怨气不小!”杨腾收缩瞳孔,细细打量,道:“可你别忘了,我是你师父!” “师父?”唐善发出苦笑,愤愤的道:“盛万山对你图谋不轨,就因为你是我师父,我才会好心提醒。虽然我并无实证,可你也不该把我打入不死天牢吧?”他再又自嘲一声,“这还是看在御剑录的情面上,要是没有御剑录,你的徒儿早已变成了孤魂野鬼,哪还能站在这里?” 杨腾瞥了眼捧在霞儿手中的“御剑录”,冷声道:“御剑录已在我手,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你还有什么保命的理由?” “爹……?”霞儿惊声呼叫。 杨腾回臂竖掌,示意霞儿无需多言。 唐善满不在乎的道:“你不会杀我!” 杨腾也不废话,问道:“理由?” “堂堂邪派天尊,身份何其尊贵?”唐善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道:“我只是无极宫的弃徒罢了,以你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会向我出手!” “不错!”杨腾点点头,猛的板起脸来,喝道:“高赐?” 唐善挑着眼皮看去,一个身着紫衫,英俊威武的男人射在杨腾身旁,正是无极宫的掌旗大弟子高赐。七年已过,高赐的模样还是老样子,只是颌下的胡须略重了一些。 “宫主?”高赐微微欠身,询问杨腾有何吩咐。 杨腾面无表情的道:“杀了他!” “爹!”霞儿脚下一动,向着唐善飘来。 剑已出,寒光四射。高赐一连攻出五剑,霞儿刚刚赶到。 “放心!”唐善向脸上满是关切之意的霞儿微微一笑,道:“他还杀不了我!” 高赐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的剑尖已经被唐善夹在两根手指间。他使出浑身劲力回撤,可他的剑却纹丝不动。 唐善嘲笑一声,道:“你的无极心法已经练到了第五层,可喜可贺!可惜,无极宫惊涛偏殿的记载的内功心法只能修炼到第五层,所以你永远不会有所突破,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声闭,他的两根手指轻轻旁转,“啪”的一声,高赐的剑尖竟然被他生生扭断。 高赐只退了一步,因为他已被唐善的话所惊呆,回撤的劲力早已散去大半。唐善怔怔的看着杨腾,怯生喃喃道:“天尊?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杨腾没有回答,再又高声喝道:“关田?” “宫主?”一个圆乎乎的肉球贴着地面弹了进来。 七年未见,关田半秃的大脑袋上已经变得油光铮亮,一根头发也找不到。本就胖胖的身材又再发福,看不到脖子、看不到腰,硕大的肚子堪比一只大酒缸。 “你的无极心法修炼到第几层了?”杨腾懒洋洋的问着,道:“说给你大师兄听听!” 关田憨声道:“禀宫主,禀大师兄,关田的无极心法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 “七层?”唐善心头一动,暗道:“惊涛偏殿记载的内功心法不可能突破五层,他如何修炼到第七层?”他忽然一笑,“是了!关田生性憨实,没有什么鬼主意,自然可以得到杨腾的信任。杨腾或是盛万山那些长老随便指点一下,关田也就受用终身了。” “杀了他!”杨腾严声发令。 唐善大惊,他并不畏惧关田的内力,可他不能在杨腾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功力。如果让杨腾认为他的存在已经对自己构成了威胁,即使杨腾不便亲自动手,他也会想方设法把唐善除掉。 “杀……杀谁?”关田傻傻的问着。 “……”杨腾瞪了他一眼,抬起眼皮挑了挑唐善。 “唐兄弟!”关田跨前一步,道:“宫主有令,关田没得选择,只能杀你!” “你敢?”霞儿厉声喝叱,张开手臂拦在了唐善身前。 “杨腾的无极心法修炼到了第九层,吴耀祖的七重九转神功已经可以与他相抗。关田的修为是七层,只需九转神功五重功力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唐善心底默默盘算着,轻轻拨开霞儿,道:“放心,他伤不了我!” 霞儿刚刚被唐善拨开,关田的大脸猛的胀了起来,硕大的肚子骤然回缩,对着唐善的胸口拍来一掌。 唐善当即挺臂相迎,“轰……”两掌刚刚相交,唐善“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似断了线的风筝飘出一丈,“啪”的贴在了堂侧的墙壁上。 “善哥哥?”霞儿的确想如此称呼,可她刚刚张开口,怀柔郡主已经惊声唤出。霞儿一愣,生生将已在嘴边的三个字咽了回去,却见怀柔郡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柔弱的娇躯也在微微发颤。 “完了!这下死定了!”粘在墙上的唐善听到了怀柔郡主痛心的惊叫,吓得浑身一抖,“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珪、方琳同时低头,二人拼命忍着笑意,两张脸瞬时憋得通红。 他们虽然并不清楚唐善的内功究竟修炼到了何等程度,但他们知道关田的内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唐善打得吐血,而且他们还知道这种咬破舌头狂喷鲜血的法子乃是从元泰身上学来的。 当日元泰在练武场对阵怀柔郡主,自创了这种咬舌喷血的“绝世武功”,唐善在一旁看的清楚,此时学得也丝毫不差。 “你怎么样?”怀柔郡主把唐善搂在怀里,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颗颗泪珠垂落在他的脸上。 “小祖宗!您大人大量,放过小的吧!” 唐善真想跳起来高喊:“你看不出来这是做戏吗?我是装给杨腾看的,他还没入戏,你跑过来哭哭啼啼的算什么?” 可惜,唐善不能有任何表露,而且还必须在杨腾审视的目光下轻轻作呕,让嘴里残存的鲜血沿着嘴角流出。 “你为什么要杀他?”怀柔郡主杏眉高挑,向杨腾怒视而去,委屈的道:“他刚刚还拼命为你保护御剑录,大敌当前,明知不是对手,他又再偷偷把御剑录藏了起来。他拼了命是为了什么?可你……你却要杀他!”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泪水再又潸潸流下。 几颗泪珠敲打在唐善的嘴唇上,他偷偷的抿了抿嘴,那是一种咸咸涩涩的味道! “她说的是真的?”杨腾一脸狐疑,看向霞儿。 霞儿正在呆呆发愣,不知心中想些什么,竟然没有回应。 杨腾沉声呼唤:“霞儿?” “啊?”霞儿应声醒过神来,忙道:“不错!要不是他,御剑录就被秦五抢了去!” 杨腾从她手中接过“御剑录”,粗略看了一眼,收在怀中,呼出一口粗气,道:“好吧!看在御剑录的情面上,老夫饶你一命!” 唐善翻着白眼,心道:“屁话!要不是我演了这出好戏你会放过我?你不过是借着御剑录的引子下台罢了!” “臭小子?”门外响起秦五气呼呼的吼喝声,“你敢拿只空匣子骗老夫,看老夫不捏扁了你!” 第九十七章:风火连天 “恩人那!是哪位神仙大姐派你下来拯救我的?”唐善听到秦五的声音简直高兴的要死,恨不能跳起来亲他两口。 杨腾的脸上泛起冷笑,阴声道:“秦五?老夫等你多时了!” “谁?”秦五还没进门,他的大鼻子先拱了进来。他对着杨腾眨着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似乎还是不敢肯定,疑问道:“你是……杨腾?” 杨腾阴声发笑,道:“数十年未见,你竟然还能记得老夫,难得!难得!” “嗷……”秦五一声怪叫,掉头便跑。 杨腾脚下一动,已经将他拦在门内,厉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要走?” 秦五揉了揉大鼻子,道:“你我无冤无仇,蜀山剑派与无极宫也没有过节,你为何非要缠着我?” “怎么没仇?”杨腾的眼中露出凶光,恶声道:“赵瑾乃是你们蜀山剑派的大弟子,自从我杀了他,我与你们蜀山剑派就结下了不解之仇。” 秦五苦着脸道:“你们公平比剑,也没有人使诈,生死各安天命。是他技不如人,所以才会死在你的剑下。再说……敝派严禁门徒逞强斗狠,赵瑾获准下山的时候便已经被七师叔逐出了师门,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杀了他,都与我们蜀山剑派没有关系!” 杨腾怔怔的发着呆,忽然捧起笑脸,嬉笑着道:“当年你说‘风之灵动,火之威猛’,只要你通过了考验,你就会获准修炼风火之剑,是不是?” 秦五没有回答,而是怔怔的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一定已经练成了风火之剑,对不对?”杨腾显得有些激动,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急不可待的道:“我们较量一下,看看你的风火剑斗不斗得过我的无极剑?” “什么?”秦五退身窜回堂内,惊叫道:“私自武斗是要被逐出山门的,你想要我的老命啊?” 杨腾嬉皮笑脸的道:“我们不是武斗,我们切磋武功,切磋而已!” “切磋也不行!”秦五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蜀山剑派没有这个规矩!” “剑!”杨腾呼喝一声,道:“难道老夫砍下你的脑袋你也不还手?” “嗖……”的一声,装有锟铻宝剑的剑匣射入门来。待剑匣掠过,杨腾一掌拍在匣尾,一声尖啸,锟铻宝剑已经破匣而出,被他抓在了手中。 “真的不能打!真的不能打!”秦五连连摆手,急道:“我的风火剑练了没多久,修为还不够,无法控制风火的力道,万一把你杀了岂不糟糕!” 听在别人耳中,他这句话简直是不可容忍的侮辱。 可杨腾却是眼中一亮,兴奋的道:“好!好!你不必控制,老夫也不留情,你尽管来杀!” “那……我只出三剑,只能出三剑。而且我们得先说好,我们只是切磋,绝对不是比武。”秦五的眼珠转来转去,看样子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支支吾吾的道:“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不如去院中切磋,如何?” “请!”杨腾将握有宝剑的手掌背在身后,侧身展开左臂相请。 秦五将双手背在身后,踱着四方步,慢腾腾的向门口走去。 杨腾一步不落的跟在他的身后,脸色略显紧张,似乎怕他中途变卦,一溜烟逃了个无影无踪。 “诶?”秦五刚刚迈出门去,轻咦一声,皱眉看来。 “怎么了?”杨腾一怔。就在他发愣的刹那,秦五像一只脱逃的兔子,撒腿便跑。当然,他的速度远非兔子可以比及,就是十只兔子加在一起的速度也远不及他迅速。 眨眼间,秦五已经窜上院墙。 “截住他!”杨腾气急败坏的吼叫着,脚下急动,似一支离弦之箭,像秦五的身后射去。 院墙上突然刺出六柄剑,以盛万山为首,赫然是无极宫的六位长老。 六人同时出剑,秦五难以突破,只得扭身后退,飘落院内。 杨腾眨眼间便已追至,不由分说,扬手便是一剑…… “扶我去看看!”唐善装出一副行动不便的模样,胡乱挥舞着手掌,自是急于看看院中的情形。 “软软的?”他带着心中的疑问再又抓了抓手指,的确是软软的感觉。“不会是……”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怔怔的转头,瞥眼看去,“不好!”事实同他猜测的丝毫不差,他的手掌的确按在了怀柔郡主的胸口。 “啪……”怀柔郡主此时才反应出唐善的手爪所抓握的位置,翻掌扇了他一记耳光。 唐善急忙缩回手爪,报以歉意的傻笑。 可他刚刚露出傻笑却又呆住了,因为他看到怀柔郡主的脸上有怒气、有怕怕、还有羞羞的柔情。 “小祖宗,你就当我什么也没抓到!”唐善心里比她还要怕怕,脱口道:“我什么也没抓到!”话一出口,他已后悔,因为这句话含有另一层意思。 “啪……”他的脸颊再又中了怀柔郡主一记耳光,而怀柔郡主脸上也没有其它表情,只剩下冷冰冰的愤怒。 “咳!”唐善自己再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反正没人留意,他索性弹射而起。一个晃身已经窜到门边,再又装出身负内伤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 锟铻宝剑耍得风雨不透,竟然已经将秦五包裹在层层剑影之下,秦五在剑影中腾挪跳闪,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他为什么不还手?”唐善暗暗纳闷。 “还手!还手!”看来杨腾比唐善还要心急,疯狂攻出宝剑,气急败坏的道:“再不出剑,老夫要你的命!” “嗤……”一声撕裂的声响,秦五一个躲闪不及,左臂被宝剑划中,留下一条皮开肉烂,一尺有余的伤口。 “杨腾,不要逼我!”秦五似已震怒,吼喝声中充满了愤恨,“再若相逼,秦五可要还手了!” “废话!再不还手老夫就杀了你!”杨腾浑身上下散发出邪恶的气息,狂声叫嚣道:“快快出剑与老夫一较高下!” 一声“轰”响,秦五的剑已经挥出,杨腾噔噔噔退后三步,一脸惊诧的看去。 门内旁观的唐善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秦五手中本没有剑,可他只是招了招手,这柄剑就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 这柄剑的剑柄握在秦五手中,护挡就在秦五的虎口之上,怎么看它也应该是一柄毋庸置疑的剑。 可这柄剑却看不到剑身,它的一侧被一条三尺长似幻似真的雾气所笼罩,而另一侧则是一条三尺长的火焰。即便它存在剑身,剑身此刻也已被雾气与火焰所掩盖,令人无法看透。 “不……不要……逼我!”秦五龇牙瞠目,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这就是风火剑?”杨腾欢喜之极,大笑道:“好!让我们真真正正比试一场!”他的剑已经刺出,一片散发着流光异彩的剑影笼罩在秦五的身前。 “我说过……不要逼我!”秦五的整张脸都已经变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呼之欲出。 “废话!”杨腾斥骂一声,散发着流光异彩的剑影突然变成数十冰泛着寒气的利剑,所指之处全是秦五的要害。 “滚开!”秦五带着沉闷的怒吼翻转手腕,扫出一剑。附在剑身上的那条雾气瞬时幻化成一只凤凰,带着鸣叫突出一尺。而那道火焰则窜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与凤凰纠缠在一起,随着剑身的舞动而发出咆哮。 凤凰与金龙所过之处,一柄柄泛着寒气的利剑立时破碎,随即消散。“铮……”的一声,杨腾的锟铻剑显露,但却已经翻滚在空中,“嗤”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杨腾的脸上尽是汗水,呆呆的站在原地,直着眼睛看去。 “嗷……”秦五极力昂起头,仰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他的脑袋开始变扭曲,猛的胀大了数倍,一个虚幻的熊首赫然出现。 谁都知道秦五还是秦五,他的脑袋也还是他的脑袋,绝对没有任何变化。可这颗虚幻的熊首却又像是真实的,而且还在张开大嘴发出低沉的吼叫。 “杀……杀……杀……”秦五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样,那是一头野兽在吼出人类的声音。 随着吼喝,他的剑开始挥洒而出。 一剑,杨腾的左袖已经被嘶鸣的凤凰扯去。 又一剑,他的右袖被金龙喷出的烈火点燃。 再又一剑,他的发髻被秦五劈散。 杨腾没有躲,他已经完全惊呆,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秦五当然在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又似乎在控制着已成幻像的野兽,否则杨腾的两条胳膊和他的脑袋早已被斩了下来。 “嗷……”又是一声吼叫,秦五掉头便去,“轰”的一声巨响,院墙竟然被他劈出一个三尺宽的大洞。 当秦五带着野兽的吼叫,拖着风火剑消失在唐善的视线的时候,唐善惊愕的对着他留下的一道道深沟以及黑炭似的炙痕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腾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杨腾自今日开始闭关,潜心修炼御剑录。无极宫内大小事宜皆由六位长老全权负责,哪怕无极宫被毁,尔等也不许打扰老夫静修!” “是!”围在杨腾左右的六名长老、高赐、关田齐声回应。 “回宫!”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杨腾浑身一晃,侧身倒下。盛万山将他接在怀里,急道:“天尊中了心魔,速速回宫!” 人去院空,院子里只剩下了拖着脚步,一步一顿,一步一顿,呆呆走上来的唐善。 堂内也只剩下一个人,怀柔郡主。 眼见杨腾负伤,霞儿伴随相护,陈珪、方琳陪在左右。三人都跟着无极宫的人马匆匆离去。 出了这样的状况,无极宫定然大乱,还有什么可玩的? 所以怀柔郡主留了下来,依偎在门边,脉脉的看着唐善。 或许她觉得眼前这个东西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好玩! 第九十八章:三省动乱 翠玉赌坊的暗室里站着一个女人,黑色的紧身衣,玲珑的曲线,婀娜的身姿。 尹大坤刚刚进入暗室,猛的见到室内默默的站着一个女人,不由一愣。但他很快便恢复常态,微微一笑,道:“月瑶,你怎么来了?” 女人背对着他,闻声转身,正是影子门的门主月瑶。 “张四海已经被陆槐做掉了!”她的口吻有些严厉。 “我知道!”尹大坤有些得意。 “你知道?”陆槐并未返回,尹大坤却说他知道,月瑶显得有些意外。 “既然他可以一剑射杀翠玉赌坊的东家,那他杀死张四海也不是什么难事。”尹大坤道出了自己的理由。 月瑶叹道:“可你做错了一件事!” 尹大坤显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问:“我……做错了?” 月瑶的声音变得严厉,“主人给了你十五万两银子,就是要把这件事情伪装成一桩普普通通的生意。可你自作聪明,只给了陆槐一两银子,是不是?” 尹大坤点了点头。 “天涯已经对这件事有所怀疑,这种没必要的麻烦完全是你自作聪明的结果!”月瑶毫不客气的道:“主人对你的擅自决定很生气!” “我只是想为主人省下十五万两银子!”尹大坤有些委屈。 月瑶教训道:“不错,你的确为主人节省了十五万两银子,但你却打乱了主人的全盘计划。为了对付万杀堂,主人已经精心准备了多年,就因为你此次擅自主张,主人不得不再次推迟将要对万杀堂展开的行动!” “我……我……”尹大坤叹息一声,道:“属下知罪,请姑娘转告主人,属下没有遵照主人命令行事,甘愿接受惩处!” “不必了!”月瑶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来的时候主人已经特意交待,要我好生安抚于你,不许有责怪之意!” “主人!”尹大坤单膝跪地,懊悔的闭上了眼睛。 “希望前辈……下次不要再自作聪明!”月瑶留下一声叹息,经由暗室的另一处暗门悄悄离去。 驿站,唐善屈身蹲地,手摸风火剑留下的烧炙痕迹,怔怔的发着呆。 “这个老头的剑怎么可以冒火?”怀柔郡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惊讶,但却有些好奇。 “河南紧急公文,马上飞递,六百里加急!”一匹快马冲在驿站门外,马上的军士急声喝喊着。猛地,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怔怔的盯着院内如此一对俊男美女,呆在马上。 唐善在宫内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平日里所见无非三百、四百里加急的公文,六百里加急的马上飞递倒还是头一回听闻。 “河南发生了什么事?”怀柔郡主好奇的询问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的驿卒和驿丞呢?”来人面有疑色,好在他还认得唐善的绣春刀,而且看得出这把绣春刀绝非凡品,所以只是直言询问,未敢放肆。 “进来回话。”唐善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参见上差大人!”来人跳下马,奔入院内,拜在唐善脚下,急道:“山东青州矿工王堂、河南柘城盐徒师尚诏蛊惑乱民发动民变。王堂聚众万余,杀我指挥赵太等官员近百人、官军两千余,围攻东昌、兖州二府。师尚诏聚众数万,攻取归德府、柘城、鹿邑、太康等县。两股乱民攻取一府、两州、十八县,河南、北直隶、山东三省震动!” 怀柔郡主大惊,低声催促道:“速速回宫,禀报皇上!” 来人闻声一怔,惊声道:“朝廷还没有获悉此事吗?那……大人为何在此相侯?” “废话少说!”唐善紧锁眉头,低声斥责,道:“后院取马,我们速速回京,入宫面圣。” 来人大惊,失声道:“这是发给兵部的公文,不是上奏皇上的奏折。” “三省震动,事态严重,直接奏禀皇上便是!”唐善也懒得解释,催促一声,“快去换马!” 三匹快马,四蹄翻飞,沿路狂奔。 前路拐出一队人马,马是膘肥体健的军马,马上之人却是农夫打扮,手中所握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单刀。 整队人马停在路中,向着唐善三人张望。 有人道:“还好,总算把他们截了下来!” “乱民!”唐善脑中泛起两个字,勒马缓行,临近在三丈外,放声询问道:“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在此,拦路者何人?” “锦衣卫的番子?”有人低声惊叫,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管他是什么人,截下奏急的公文再说。”一个强壮的汉子打马窜出,挥舞着单刀冲上。 他只是个身体强健的农家汉子,并不懂得武功。唐善挥出一拳,只一拳,他的咽喉已经被唐善击碎,咕噜一声翻倒马下,立时没有了气息。 “大伙一起上,只要拿下公文,就可以为师大哥多争取十数日时间。”听他们的叫喊,这些人该是河南柘城盐徒师尚诏的属下。 唐善冷哼一声,道:“乌合之众,岂能成事!快快下马投降,本官可以饶了你等的性命!” “他只有一个人,大伙一齐冲上去,一人一刀也就把他砍了!”有人在挑唆,“杀!”一声叫喊,十余骑齐齐冲出。 唐善挑起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不屑的道:“无知鼠辈,自寻死路!” 他只是探出右臂,一身劲力直透指尖,五根手指宛如五柄锋利的小剑,飞快的转动起来。眨眼间,冲上来的十余个人尽被折断手腕,一个个摔落在地,痛声哀嚎。 “犯上作乱是什么罪?”唐善跳下马来,随手拎起一把单刀,阴声道:“死罪!”手上一动,单刀直入临近一人的胸膛,这人哀嚎之声立止,当即丧生在刀下。 怀柔郡主为之一呆,惊声道:“唐善,你……你干什么?” “这些乱民罪同谋逆,当斩!”回话间,唐善手中单刀又是一动,一刀之下同时割开了两个汉子的喉咙。 “这些人并不是贼首,不过是些饥苦百姓,可以饶他们不死!”怀柔郡主急忙为这些引颈待割的汉子求情。 “截杀朝廷官差,不能留他们活命。”唐善手下再杀一人。 “上差饶命!饶命!”一个略显单薄的汉子趴在地上,忍着腕上的痛楚,连连叩头,哀求道:“小的没了吃食,只是为了活命才随同师尚诏作乱,还请上差饶了小的一命。” “呸!”临近此人的一个中年汉子唾了他一口,怒道:“师大哥是为了我们兄弟的生路才揭竿而起,你昨日还说什么同生共死,今日却对着锦衣卫的番子屈膝求饶,你可对得起师大哥?” “你一定会对得起他,因为我会成全你!”唐善手起刀落,结果了他的性命。 “你……”怀柔郡主有心阻拦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差饶命!”剩余的七八人纷纷跪倒求饶。 “饶命可以,但你们得给本官一个饶你们不死的理由。”唐善的单刀抵在了身前一人的颈侧。 “我……我知道师尚诏夺取太康县之后便会率兵东下夺取凤阳!”这人颤声回应,羞愧的垂下了头去。 “噢!”唐善脸上露出笑容,道:“这个消息应该可以保住你的性命!”单刀离去,架在了另一人的颈侧。 这人怯怯的道:“师尚诏如若不能取下凤阳便会移兵攻取五河县,再若有失会改道萃县。” “好!还有什么?”唐善看向其余五人。 “没……没有别的消息!”未及回话的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颤声回复。 “那便怪不得本官了!”唐善劈出一刀,一刀分五式,五人胸前暴血,齐齐倒地。 “你……你不该杀他们!”怀柔郡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难道把这些人放了?”唐善微微皱眉,回道:“私放乱匪,郡主可以无忧,下官却吃罪不起!” “那你也不能私自处斩!”怀柔郡主带着极度的震怒吼道:“应该把他们押解进京,交由朝廷按律惩处。” “军情紧急,下官不能在这些乱匪身上耽搁时间,请郡主宽恕!”唐善的刀再次举起,转向先前放过的二人。 二人大惊,连滚带爬跪在怀柔郡主马前,哀嚎道:“郡主救命……上差大人答应过不杀我们的……” “唐善!”怀柔郡主瞠目叱叫:“你该不会连他们两个也要杀了吧?” “不错!”说话间,唐善已经挑断了二人的颈椎,丢去单刀,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道:“军情紧急,速速回京!” 怀柔郡主眼中滚动着泪花,怔怔看去,似有泪珠滴落。唐善催马之时瞥眼看来,怀柔郡主却扭去了头,显然已经真的动了怒。 “还好!这几个乱匪本就是非杀不可,现在又可以用来改变怀柔郡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好感,总算是一举两得!” 唐善暗暗叹息,也暗暗庆幸,幸亏这些乱匪帮助改变了怀柔郡主对他的印象。 王选侍早已打定了以身相许的主意,如果怀柔郡主这位惹不起的小祖宗再又芳心暗投,万一两人在宫内引得一番争风吃醋,恐怕唐善想不死都难! 夕阳垂,渐黄昏,紫禁城。 紧急公文被侍卫一路送交到世宗皇帝手上。 圣旨下,俞谏提督河南、山东、北直隶三省军务,发兵十万,围剿王堂、师尚诏…… 唐善接到一道密旨,带领锦衣卫、三千营、五军官军各两百,便衣进入山东、河南,伺机擒拿匪首。 怀柔郡主侯在殿外求见世宗皇帝,不得。 常安公主前来劝抚,怀柔郡主瘪着嘴扑在她的怀里,悲声涕泣,很是伤心。 唐善退出殿来之时正好得见怀柔郡主哀怨的涕泣,略感神伤。 第九十九章:神木炼血 “梅师姐?”问话的是雪莲,着一身粉色裙衫,背一具古琴,对着一袭紫色长袍在身,丝巾遮面的梅儿道:“血梧桐千年一现,没想到我们竟有如此仙缘,真的被我们找到了!” 雪莲缓步踱上山坡,黛眉轻蹙,因为她看到了树下的陆槐与掌柜。 “师姐,有人先到了一步!”她的声音有些失望。 “不怕!”梅儿的声音中透着丝丝笑意,道:“他们不是修士,只是普通的武者,应该不会懂得血梧桐的妙用!” 陆槐察觉有人来到,不经意间瞥去一眼。只是一眼,他的目光已经无法收回。 这个人的身影太熟悉了,那是令他魂牵梦绕,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他记忆中的爱侣。 “露露?”陆槐痴痴的喃喃着。虽然远方的女人用一条丝巾遮面,可他完全能够肯定,那就是他的露露。 “露露已经死了!”掌柜挑起眼皮看了看远处的雪莲和梅儿,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应该很清楚,早在仙霞关的时候露露就已经死在血隐忍者的手里!” “那么她是谁?”陆槐死死的盯着走上前来的梅儿,就连眼皮也不肯眨一下。 “广陵真人座下弟子雪莲,见过二位道兄!”雪莲看了看血梧桐,道:“雪莲与梅师姐将要在此修法,还请二位道兄回避。” “露露?”陆槐对着梅儿低声呼唤。 梅儿浑身一震,眼中有愤怒的目光射出,厉声道:“道兄认错人了!” “我绝对不会认错人!”陆槐再又嗅到似曾相识的幽幽体香,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正色道:“请你摘下脸上的面巾。” “放肆!”雪莲芳容急变,叱道:“仙霞散人门下弟子岂可被人得见真容?” “仙霞散人?仙霞关?”陆槐突然瞪大眼睛,惊声道:“你……你是梅姑?” 雪莲脸上的惊色并不逊于陆槐,呆呆的道:“你……你们认识?” 陆槐忽然出手,掐住了梅儿的手腕,厉声道:“露露根本就没有死,是你侵占了她的肉身,是不是?” 梅儿叹息一声,道:“梅儿借由露露姑娘的肉身出世不假,可露露姑娘早已死去,否则主神尚在,梅儿根本不可能进入她的肉身!” 掌柜缓缓闭上双目,当日的一幕再又浮现:一张巨大的蛛网,一只巨大的、面相凶恶的蜘蛛,当露露跌落在他身边的时候,露露已经没有了气息。 “陆槐!仙姑所说不假,露露的确早已死去。而且我们曾在仙霞洞内有过约定,露露的肉身乃是被仙姑所救,所以也该……由仙姑处置!” “她根本不是人!”陆槐的眼中射出了冰冷的目光。 “不错!”掌柜叹息道:“我当时所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妖孽!”陆槐的眼中隐隐泛起杀气,掐住梅儿的手爪开始渐渐发力。 “不能那么说!”掌柜拉住陆槐的手,劝道:“她毕竟救了我们的性命,而且使得露露的肉身免遭损害!” 梅儿的眼中浮现柔和的目光,淡淡的道:“梅儿多年以前便已悟道,绝非道兄口中的妖孽!” 雪莲叱道:“世俗凡人,岂知修士之法,还不速速退去?” “你走!”陆槐甩开梅儿的手腕,冷声道:“今日我可以放过你,因为你毕竟救过我和掌柜一命,而且还保住了露露的肉身。可你马上将露露的肉身送回仙霞洞,否则……别怪陆槐得罪!” “得罪?”雪莲冷笑一声,道:“就凭你?”手臂一展,已将古琴取在手中,弓指一弹,“退下!” 铮的一声琴响,陆槐如同被巨锤击中胸口,倒飞出七八尺远,“轰”的一声撞在了梧桐树上。 “你又是什么妖怪?”陆槐压下胸内混乱的真气,将两截小剑凝在掌中,准备进行反击。 梅儿叹声道:“道兄并非修道之人,还是莫要同我等争斗,免得徒受伤害!” 陆槐瞥见了张四海与彤彤的坟墓,疑声问道:“二位该不是想打这对伉俪的主意吧?” “陆槐!”掌柜已经退在远处,劝道:“修法之人不问尘世,我们毕竟是世俗凡人,无力与这些修士相争,还是回避为好!” “这么说,即便她不肯送还露露的肉身,我们也是无可奈何?”陆槐只是疑问,却没有发觉掌中的两截小剑开始慢慢消融,精光一现,两截小剑竟然在他的真气之下重新幻化成一柄极其精致美丽,流转着华光异彩的宝剑。 “啊……”雪莲惊声出口,“你竟敢偷偷摄取血梧桐的精华?”手指急动,怒道:“看我不震断你的心脉!” “慢!”梅儿压住了她的手指,疑声道:“不是他在窃取血梧桐的精华,而是有死灵做媒,正将生前的功力连同血梧桐的精华传入他的体内。” “陆槐?”掌柜只见陆槐整个人漂浮在树下,鬓发似一根根钢针般射向四方,一双眼睛变得血红,似要爆裂开来,不由惊叫一声,踏步奔来。 “小心!”梅儿惊声示警。 掌柜已经奔近,可他距离陆槐还有一丈,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迎面扑来,“轰”的一声将他掀翻在半空,生生将他推出了三四丈远,这才摔落。 “哇……”掌柜内脏受到震荡,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陆槐掌中的宝剑似是被梧桐树注入了鲜血,渐渐的变成了血红色,猝然间,宝剑暴涨三尺,其内有血光流转,鲜红欲滴。 雪莲慢慢拨开梅儿的手,屏气凝神,似要准备抚琴。 梅儿急道:“死灵已经击发了血梧桐的千年精华,以你在魔琴上的功力,根本不足以与它抗衡!” “我只是试探一下,看看千年血梧桐有何玄妙!”回话间,雪莲轻轻拨动了琴弦。 琴声入耳,陆槐猛的张口大嘴,发出了一声虎啸山林般骇人听闻的吼叫。 “噗……”的一声,雪莲张嘴呕出一口淤血,颤抖着手掌压住琴弦,缓缓的屈下身,坐在了地上。 梅儿眯着眼睛静静看来,但见陆槐手中充满了流转鲜血的宝剑开始分化,一而二,二而四……直至分化为九柄宝剑,九柄宝剑一柄一柄排列开来,悬浮在陆槐的身前,蓄势待发。 “仙姑?”掌柜略作调息,压制住内伤,急声询问:“陆槐如此……有没有危险?” “血梧桐炼有千年精华,若非修道之人绝难吸收它的精华,陆槐道兄怕是……”梅儿的目光透着无奈,“恐怕他要遁入妖道,从此丧失人性,变成一个嗜血的妖魔!” “那……那……”掌柜张口结舌,“他若是变成了一个妖怪又会怎么样?” 梅儿叹息道:“天下修士都会对他展开追捕,一旦将他擒拿,道、法、魔三宗便会派出六位真人,分作七七四十九日,将他的真元炼化成四十九颗仙丹!” “他的真元被化成仙丹?”掌柜懵懵糟糟的道:“那他人呢?他会怎么样?” 雪莲冷哼一声,呼出一口气,道:“他也会化成四十九颗仙丹的一部分!” “唰”的一声,悬浮在陆槐身前的九柄宝剑一一射出,翻转着落在他的身后,九柄剑似孔雀开屏一般被他背在了身后。 梧桐树已经不再血红,变得郁郁葱葱,青青翠翠,似是已将所有的“鲜血”都灌输在了陆槐的体内和他身后的九柄宝剑上。 “杀……所有的人都得死!”陆槐发出阴森的笑声,他的声音深沉而又恐怖,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语调。 “雪莲师妹,快跑!”梅儿身后剑匣的三柄飞剑“铮铮”发声,大有跃跃欲试之态。 雪莲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轻呼一声再又瘫倒,叹道:“九柄飞剑!九柄飞剑!千年血梧桐的精华真的很强大,竟然帮助他凝聚出九柄飞剑,如果他是你们法宗的弟子,现在已经有实力去问鼎宗主的宝座了!可惜,雪莲没有从千年血梧桐身上得到半分好处,却要成为他的祭剑之人!” “别怕,静心调养!”梅儿右手并指,沉声道:“我尽力为你拖延时间!”说话间,她单膝跪地,挺臂前指,三柄飞剑“嗖嗖嗖”射出,向着陆槐扑去。 “梅儿师姐,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去禀报我师父……”雪莲一口气没喘匀,再又呕出一口淤血,惨笑一声,叹道:“你救不了我,我的真元被他震散了!”随着她的叹息,一滴晶莹的泪珠流在了她的粉颊上。 “仙姑?你做什么?”掌柜得见梅儿向陆槐出手,惊声尖叫。 “飞剑?”仰天发笑的陆槐看到了射在身前的三柄飞剑,双足顿地,双掌在胸,翻掌拍出,“轰”一声巨响,三柄射在身前的飞剑顿时被吹得粉碎,消失在半空。 “剑!”梅儿厉声尖叫,三柄飞剑复又在她的剑匣中浮现。 “剑!”陆槐学着她的话叫了一声,“呼……”九柄飞剑分作上中下三路,直取梅儿。 掌柜惊声尖叫:“陆槐?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那是露露的肉身,你不能伤她!” “出剑!”梅儿急急将再又浮现的三柄飞剑祭出,拦向陆槐射来的九柄血色飞剑。 只是一剑,九柄飞剑冲在最前的一柄已然将梅儿祭出的三柄飞剑撞得粉碎,直取她的眉心。 剑已经在眉心,眉心见血。 不管陆槐有没有变成妖魔,他的武功还在,虽然是飞剑,使得却还是陆家的钻心剑法。 剑取眉心,血流一线! 劲风相激,遮挡在梅儿脸上的丝巾被自己毁掉的飞剑上反激回来的劲风吹落…… “露露?”陆槐低声喃喃着,血红的眼睛流出血汁一般了泪珠。而他的飞剑立时消失在空中,再又如孔雀开屏般悬浮在他的身后。 “你……你揭去了我的面纱?”梅儿没有因为避开了一剑损命的危机而惊惧,却因为遮面的纱巾吹落,被陆槐见到了她的容貌而惊诧。 她不住的摇着头,颤声道:“不会这样……不会是你……你不是我的仙缘……你不是!” “劫数!”雪莲轻声叹息,“师姐,他看到了你的脸就是你的丈夫,可他转眼间又会被炼化成仙丹,这就是你的劫数!” “露露,你还活着?”陆槐痴痴的看着梅儿,血红的泪随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怯怯的伸出手掌,轻抚着梅儿的脸颊。 梅儿急退,怒目以视,叱道:“滚开,你是转世的妖魔,不配做我的丈夫!” “师姐!”雪莲已经气若游丝,惨笑一声,“雪莲先走一步!”她的双目已经失去了神采,喃喃自语:“诸位师姐……莲儿未能完成宏愿,没能杀尽天下武修为你们报仇……莲儿愧对你们……” 100:死灵僵尸 “陆槐!”眼见雪莲性命不保,梅儿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陆槐,急道:“是你害了她,如果你天良未泯,那你……那你就救救她。”说到“救救她”三字,她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好!”陆槐粗声应着,飞身来到,一手扶着雪莲坐正,盘坐在她的对面,另一只手抵住了她的小腹。 雪莲刚刚丧失意识,便觉得有一团炙热的烈火进入了她破碎的真元,一股纯阳真气携带着强大的真元慢慢渡入她的体内,原本被震散的真元逐渐凝聚,再又将这股强大的真元吸收消融。 “我渡给她的是什么?”陆槐怔怔的收回手掌,凑在眼前,自语道:“除了真气……还有一种是什么东西?” “那是你的真元!”雪莲咬着朱唇回应着,被陆槐粗壮的手掌抵在她的小腹,彼此相隔只是一层纱裙,此刻想起,便连她的脖颈都已经羞得通红。 梅儿面带关切的询问道:“真元震散岂可大意,师妹不要开口,静心调养才是!” “嗯!”雪莲的真元已经恢复,再无大碍。只是想到刚刚的肌肤之亲,不由心神大乱,更是羞于见人,死死的闭着眼睛不肯睁开。此时正好应下,装出一副调养的模样。 “我……这是什么?这是我的手吗?”陆槐怔怔的盯着那双长出树皮般厚厚一层硬壳的手掌,喃喃道:“我怎么了?怎么了?我是……陆槐?我是陆槐吗?” “不可能!”梅儿愁眉紧锁,失神的道:“没有凡人可以消除血梧桐的千年精华,莫说是千年精华,哪怕只有一点一滴进入他的体内也会侵蚀他的神魂,让他变成一个嗜血成性的妖魔!难道……难道……千年血梧桐本就不是我和雪莲应该得到的,而是他的仙缘?” “可他并不是修士,如何得到仙缘?”雪莲已经站在了梅儿身旁。 “你已经无碍了吗?”梅儿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 “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解释。”雪莲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道:“家师道法深厚,定然知道此中缘由,不如请家师前来看看,师姐意下如何?” 梅儿一愣,怔怔的摇摇头,道:“尊师如果知道此事,必将禀报魔宗长老,魔宗长老再会将这件事转告道、法两宗。为了血梧桐的千年精华,他们一定会把他抓去,然后就会把他炼成仙丹!” 雪莲面带忧虑之色,道:“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除了还记得你这具肉身先前的主人,他同一个嗜血的妖魔有什么两样?” “陆槐?”掌柜手指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你?你是谁?”陆槐呆呆的看去,再又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着道:“陆槐又是谁?” 雪莲低声道:“如果他刚刚还有一丝天良未泯,那也是来自他内心最顽强的抗争。用不了多久,他的天良就会泯灭。到时候他就会毫不顾忌的杀死我们,而他的内心不会有任何感觉。” 梅儿缓缓闭起双目,过了好一阵,她睁开双眼,一滴泪珠滴在脸颊上,翻转着滚落颌下。 一只生有树皮般硬壳的手掌伸来,将这颗泪珠接在掌心。 “不要哭!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声音很恐怖,像是野兽在低吼。 梅儿带着脸上的残泪嫣然一笑,道:“我不会把他送给三大宗族炼成仙丹,因为他是我丈夫!” “梅师姐!”雪莲惊叫一声,怔怔摇头,道:“这件事千万不能当真!” “不能当真?”梅儿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道:“莲儿,你在魔宗祭坛许下的毒誓能不能当真?” “我……”雪莲无法回答,因为她明白她在祭坛许下“即便得道,如不杀尽天下武修,哪怕经历千百世也绝不得道”的宏愿在她心底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修道之人怎么可以违背自己的誓言!”梅儿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既然梅儿在出世的时候曾经许下诺言,那他就是上天为我指派的丈夫!” “师姐!”雪莲神色凝重,正色道:“你应该知道你的决定将会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梅儿看起来有些神伤,“如果他变成了血魔,而我还要维护他,那我们都会被消灭神魂,坠落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千百世不得轮回!” 雪莲伤心的道:“你将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你说的,这是我的劫数!”梅儿看起来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我要走了!”雪莲垂着头,喃喃道:“魔宗法会召开在即,我得陪师尊前往!” “你去吧!”梅儿微微一笑,道:“我和他就住在这里,如果你想来……我们等你!” 她当然不是等雪莲来,而是等雪莲带着三宗的修士前来擒拿陆槐。 “我……”雪莲欲言又止。 梅儿正色道:“不要保证什么!斩妖除魔是修道者的本分,你可以回来对付他,我不会怪你!” “开什么玩笑?”掌柜愣愣的道:“陆槐刚刚救下她的性命,她怎么会忘恩负义,反过来陷害陆槐?” 掌柜并不傻,他如此说只为了将雪莲一车,以此来堵住她的嘴。 “如果……如果他不能消除自己的魔心,不能炼化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我一定会带领天下修士前来捉拿他!”雪莲留下一句话,放步行去。 “什么人?”陆槐在粗声吼叫,一双血眼瞪向远处的土坡。 梅儿和雪莲都没有发现有人来到,听了陆槐的吼叫,她们终于看到土坡上站出四个面目犁黑,形如枯槁的男人。 “藏尸术?”雪莲惊疑一声,举目四望,怒声喝到:“此等邪恶之法早在百年前便已经被道宗摒弃,什么人还敢触犯禁忌,不惜打扰死灵,以不腐肉身再次出世,为祸人间?魔宗广陵真人座下弟子雪莲在此,藏尸人何在,速速现身?” 数声奸笑,是个女人。可声音飘渺,不能分辨其踪。 陆槐深深吸着气,两扇鼻翼几乎贴在了一处,脸上也露出了残忍的笑,像是嗅到了美妙的食物一般。 梅儿大惊,急道:“掌柜,陆槐闻到行尸的味道会魔性大发,快快带他离开这里!” “我?”掌柜傻了眼,怔怔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哪里带得走他!” “铮……”雪莲的琴声已经奏响,四个形如枯槁的男人闻声一震,呆呆的扭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她,举步行来。 “莲儿!”梅儿飞身掠去,提醒道:“藏尸之术乃是以死灵附在不腐的肉身上,这些人五音全失,不会被你的魔琴所伤!”说话间,她的飞剑已经射出,分刺三人。 谁也不曾想到,这四个形如枯槁的男人会有如此迅捷的反应,手掌一挥,锵锵有声,射在身前的飞剑竟然被他们击碎。 他们的手爪上闪着蓝湛湛的微光,不知焠造了什么特殊的材质,即便是削铁如泥的飞剑也难伤害! 被四个男人击碎的飞剑开始消散,又再梅儿身后的剑匣凝结,三柄飞剑复现,铮铮有声,大有再次出击,一较高下之意。 梅儿并指点出,但却不再分袭三人,而是专攻当前一人。 三剑疾出,分指这人的胸、腹和咽喉。这人双掌一错,射向咽喉和胸口的两柄飞剑当即被他拍落。但对于第三柄飞剑他却已经无力阻拦,“嗤”的一声,这柄飞剑经由他的小腹透体而过,连同两柄被击落的飞剑窜回梅儿的剑匣之内。 飞剑透体,那人犁黑的面目先是一怔,一个披着深蓝色斗篷的幽灵一般的黑影从形如枯槁的肉身中脱离而出,两点精光在斗篷内闪了闪,似乎有一道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径直射向梅儿。 梅儿看去,一股透骨的寒气自心底冒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死灵僵尸! 百年前道宗明令禁止的邪恶法术,今日又在修界重现。 梅儿的法力可以对抗僵尸,但却对死灵无可奈何。 死灵受到幽冥地府的庇护,除非道宗亲传弟子,法宗、魔宗只有达到散人的修为,其法力才可以制约死灵。 没有意识,没有感觉,只会听从操纵者的指令行事,死灵的邪恶的确令人感到恐惧。 悄无声息间,那条披着深蓝色斗篷,有如幽灵一般的黑影再又钻回形如枯槁的男人体内。男人一动,呆呆的转头面向梅儿,缓缓抬起手臂,用一根手指指向了梅儿。 “师姐,小心!”雪莲眼见行向自己的四具死灵僵尸转向了梅儿,急声道:“以我们的法力根本无法消灭死灵,只有找出操纵这些死灵的修士,我们才有胜算。” “很好!原本以为只有张四海一具肉身可用,没想到现在又多出了法宗、魔宗两位女修的肉身!”阴森的声音里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妄,可又像飘渺的云雾,飘忽不定,令人无法捕捉它的出处。 梅儿这时才注意到梧桐树下的新坟,注意到墓碑上“张四海”三个字,暗道:“原来她并不是为了血梧桐,而是为了死灵寻找合适的肉身!难怪刚刚会有死灵将自己生前的功力和血梧桐的精华转输到陆槐体内。他一定已经感觉到了死灵僵尸的来到,为了防止自己的肉身遭受掠夺,所以才会借陆槐之手来抵御来敌。” 死灵僵尸逼近,梅儿急忙拉起雪莲急退,一直退到陆槐身后。 陆槐的一张脸也慢慢罩起了一层树皮般褶皱的硬壳,也不知是哭是笑,咧着嘴唤了声:“露露?” “杀了他们!”梅儿手指死灵僵尸,三柄飞剑射出。 当前这位僵尸再被飞剑洞穿,死灵再又披着蓝色的斗篷逃脱在肉身之外,闪烁的两点精光似在对着梅儿发出嘲笑。 一柄带有流动血光的巨大飞剑忽然出现在这只死灵的斗篷前。 一声凄厉的哀嚎,蓝色的斗篷被斩开一道裂缝,秋日的阳光经由裂缝照入,其内的死灵顿时化成一团黑烟。 流动着血光的巨大飞剑似乎带有强大的吸力,死灵刚刚化成黑烟便顺着斗篷的缝隙钻出,经由飞剑的剑尖融入其内流转的血光之中。 “什么……什么人?”暗中操纵死灵僵尸的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101:血魔转世 血光流动的飞剑刚刚将死灵收入剑身,一条黑影开始出现在血光之中。 那是一个扭曲的人形模样的黑气,看他的模样似乎很痛苦,正在剑身内拼命挣扎。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随着剧烈的翻转、滚动,他的模样渐渐模糊,黑气逐渐变淡,直至消无。 就在死灵被飞剑完全吸收的时候,剑身上的血光忽然大显,在半空中留下一线飞虹的虚影,又再向剩余三具死灵僵尸射去。 “前辈……”暗中操纵死灵僵尸的女人颤声求饶,“晚辈有眼无珠,不知前辈在此。晚辈历经万般苦难才得到四具死灵僵尸,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生路!” 或许得到了女人的指令,剩余三具死灵僵尸不再上前,而是分路退避逃窜。 “呵……”陆槐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悬浮在身后的剩余八柄飞剑激射而出。三具死灵僵尸刚刚逃出十余丈,各自被飞剑贯穿了尸体,再被斩开蓝色的斗篷,三团黑气被飞剑吸入,消融于无形。 “啊……”藏在暗处的女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咯吱咯吱”,似在咬着牙齿,恶狠狠的道:“前辈实力强大,晚辈自知不是敌手,但这笔账晚辈记下了,总有一天……晚辈会让前辈为此付出代价!” 陆槐吸了吸鼻翼,吐了吐血红的舌头,再又发出令人恐怖的笑声。 九柄飞剑似九道红色的闪电,向着数十丈外的山林落去。 一声失魂落魄的惊叫,林边忽然显现出一个身穿白裙的婀娜女子。女子早已被九柄飞剑吓得花容失色,慌不择路的向着陆槐的方向跑了过来。 陆槐低吼一声,飞身扑去,扳住女子的肩头,张开血口,对着她的粉颈咬下。 鲜血在陆槐的唇齿间流淌着,雪莲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抱起双臂,瑟瑟发抖。 忽然,陆槐嘴下女子消失不见,仅仅留下一线鲜血。血珠在半空中仅是一现,随即便被陆槐吸入腹内。 “幻影分身!”梅儿轻叹出口,道:“真没想到,她竟然不是普通的修士,而是主持一方洞府的散人!” 幻影分身乃是悟道的修法者运用法术祭出少许的真元与鲜血,再为自己重新营造一具虚幻的身体。这具虚幻的身体既可以迷惑敌人,取蜥蜴断尾之功效,为真身的遁逃争取时间。又可以在真身被毁之后转为临时的真身,收拢消散的真元与神魂。如果得以返回洞府,修法者便可重新为真元和神魂寻找肉身,为再次出世做好准备。 梅儿和雪莲的修为尚浅,幻影倒是能弄出一个,分身却是不能。 “梅师姐!”雪莲偷偷拉着梅儿的衣角,怯怯的道:“你看他的样子,他真的已经变成了嗜血的妖魔。师姐,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丧失人性,他会吸光你的血来满足他嗜血的**。我看我们还是……”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陆槐一边舔着嘴角沾染的鲜血,一边走上前来。 “我不会伤害她,也不许别人伤害她!”陆槐将嘴角的鲜血舔舐得干干净净,再又直勾勾的盯着雪莲的粉颈舔了舔舌头。 雪莲浑身一颤,脸刷的变白,怯怯的盯着陆槐血红的双眼,变得噤若寒蝉,不敢言声。 “陆槐!”梅儿推开陆槐,手掌撑着他的胸口,转头对雪莲道:“回去吧!魔宗法会不日即将召开,别耽误了广陵真人的行程!” “师妹告辞!”雪莲似乎早就在等待梅儿这句话,急急忙忙的施了个礼,掉头便走。“师姐小心!”在她的身影消失的时候,她还是没忘提醒一声。 “放心!”梅儿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我们不该留在这里!”雪莲刚刚离去,掌柜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她肯为陆槐保守秘密!” 梅儿默默的看着陆槐,转向掌柜,道:“他的生死不在于雪莲能不能保住这个秘密,而在于他是人还是魔。如果他可以保留人性,即便被修士擒拿,一样可以在三宗法会上保全住性命。但如果他被血魔迷失了本性,即便没有修士前来擒拿他,他也会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怎么办?”掌柜茫然的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我们也得救他!” “我们当然要救他!”梅儿看向山坡上四具僵尸的尸体和树下的坟墓,道:“可我们先要完成死灵的嘱托!” “什么嘱托?”掌柜显然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怔怔的看去。 梅儿解释道:“刚才驱使死灵僵尸的修士是一位拥有自己洞府的散人,她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千年血梧桐会在这里出现。”说着话,她踱动脚步,屈身蹲在墓碑前,“她来只是为了获取这位死灵的肉身。可这位死灵有知,竟然将生前的一身功力和血梧桐的千年精华转输到了陆槐的身上,祈望陆槐可以帮他击退窃取肉身的敌人。现在陆槐的确为他击退了敌人,我们也将焚化他的肉身,使他的神魂得以安息。可陆槐……我们只有帮助他消除心魔,把他变成一位真正的修士,他才有可能渡过此劫!” 两堆熊熊烈火燃起,张四海与彤彤的尸体被焚化后重新安葬。四具僵尸则被烈火焚毁,以免再被死灵侵入,重又遭受他人驱使。 一轮血日遥挂天际,梅儿拖着垂地的紫色长袍踱上山坡,默默的注视着血色的落日。 仙霞关,仙霞洞! 一只巨型蜘蛛的躯壳被抛出洞口,一团烈火随后由洞内射出,正中这具躯壳。 “轰”的一声,硕大的蜘蛛躯壳燃起熊熊烈火,在半空中翻滚跌落数十丈,随即灰飞烟灭,消散开去。 梅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喃喃道:“师父!”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滴落。 “为什么又要流泪?”陆槐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旁,血红的眼中有真情流露,“只要我在,我要你一生一世都开开心心,不要你流泪!” 梅儿脸上泛起凄惨的笑,幽幽的道:“你现在当然会这么说!但当有一天你变成真正的修士,恢复了神智,你又会怎么样?” “怎么样?”陆槐痴痴的看着她,树皮一般的硬壳像是在发笑,“我当然还是要你开心,不要你流泪!” 梅儿勉强挤出笑脸,柔声道:“喜怒皆出于心,善恶皆源自性。是魔还是人要看你自己的心性如何把握……”她已经对陆槐展开说教。曾经在仙霞洞外,她便是听到了仙霞散人的说教而悟道。所以她希望自己的说教同样可以帮助陆槐尽快悟道,摆脱心魔。 掌柜站在不远的地方静心聆听,脸上一片祥和。 一声野兽般的吼叫,陆槐瞪圆血目,龇着牙冲到梅儿面前,脑袋微微歪斜,似乎要对着梅儿的脖颈撕咬下去。 梅儿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吸食我的鲜血来满足你嗜血的**不成?” 陆槐的嘴已经张到了极限,可又慢慢的闭合起来,脸上似乎泛起委屈的模样,默默的转过头去,孤孤单单的走开。 夜,月圆星稀。 和衣而眠的梅儿被阵阵嚎啸声惊醒,“陆槐?”她似乎预想到了什么,急忙奔入内室。掌柜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陆槐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旭日的阳光再次照耀大地的时候,陆槐终于返回小屋,不声不响的进入内室,倒床便睡。 “三更半夜跑去了哪儿?”掌柜低声埋怨着,可陆槐似未听闻,鼾声已起。冷眼再看,原本依偎在门边的梅儿却已不见。 掌柜思索片刻,急忙追出。 梅儿的身影在山坡西北角的树林边一现而没,显然钻入了林中。 “梅儿姑娘?”掌柜一边呼唤一边追赶了上去。 “啊……”刚刚掠入树林百余丈,窜过一蓬杂草,得见眼前场景,掌柜不由惊呼出口。 梅儿就在身前,此时正掩着嘴低声垂泣。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处空地,可现在却变成了一座坟场。数百具飞禽走兽的尸体已经将这里铺得满满当当,每一具尸体上的脖颈血管都被撕咬开来,一片血腥恐怖的场面。 毫无疑问,凶手不会是别人,这里的一切都是魔性大发的陆槐趁着深夜偷偷潜来犯下的血案! “还好!”掌柜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一些,“他只是吸光了这些鸟兽的血,没有去祸害百姓!” 梅儿怒目看来,叱道:“众生皆平等,难道这些鸟兽就不是生命吗?” “是!是生命!”掌柜尴尬的点着头,辩解道:“可它们毕竟不是人。” 梅儿冷冷的反问道:“既然都是生命,岂有贵贱之分?” 掌柜叹息一声,道:“陆槐刚刚变成嗜血的妖魔,我想……他已经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内心的魔性。姑娘总不能指望他在一夜之间就会变成你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吧!” 梅儿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我只是怕!” “我也怕!”掌柜无奈的耸耸肩,苦笑着道:“昨夜睡下的时候我还在害怕,怕被他咬断喉咙,吸光了血!可你看看我……”他原地转了两圈,“他虽然无法控制自己嗜血的**,但他还有人性,所以才没有向我下手!” “陆槐能不能恢复本性还未可知,可这里的生灵却要惨遭涂炭!”一声叹息,梅儿睁开双眼,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转身向树林外行来。 掌柜一步不落的跟在她的身后,道:“姑娘千万要相信陆槐,他一定会战胜心魔,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梅儿头也未回,却道:“你放心好了,即便他真的变成一个嗜血的狂魔,我也不会把他交出去,更不会任由三大宗族把他炼成仙丹!” 掌柜舒出一口气,笑道:“有了姑娘的答复,我也就放心了!” 梅儿的脸上像是罩起一层冰霜,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但梅儿绝不会任由他为祸人间,真到了他堕落成魔的那一天,梅儿会与他同归于尽!” “啊?”刚刚略感安心的掌柜不由惊叫出口。 102:深入敌穴 威武雄壮的大队军马开出京城,虽然马上的官军并未穿着官衣,可看着他们的趾高气扬的模样,一杆杆金枪,一柄柄绣春刀,一双双官靴……即便是傻逼也能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带队的是唐善,或许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因为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一天一夜没有见到陈炯的身影,唐善可以肯定,这家伙一定是躲着不肯相见。 陈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既然他躲着不肯相见,那么此次外差一定没有什么油水。 好不容易放了躺外差,鞍马劳顿不说,还没有什么油水,唐善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锦衣卫没有得力的人手带领,权森、郑兴和郝继祖又难以服众,唐善原本打算挑选权实,可一来权实太过正统,二来他又没有办过外差,于是他索性把姚震调了来。 姚震毕竟是锦衣卫将军,十七年前便曾带领锦衣卫追杀陈珪和方琳,有过带领锦衣卫外出办差的经验。 唐善在五军营和三千营内没有熟人,虽然前次在翠玉赌坊用尹大坤的金子交下了一大堆人情,可这些人的名字他连一个也不知道。还好他记得潘季、潘鹏、潘相、潘荣乃是五军营的官军,而且知道他们还算憨实可信,此次便派他们兄弟四人分别带领五军营和三千营的官军。 锦衣卫的元泰与修明是额外调来的,元泰的武功还算不错,加上练武场与怀柔郡主那一场打斗透着鬼机灵,唐善觉得此人或许能有些用处。修明倒是没什么出众,一来他的刀法够狠,也够快,也算是一位好手。二来仅仅调来权森、郑兴、郝继祖这些无能之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把修明也调了来,免得别人背后说闲话。 大队人马出城十里,唐善轻轻打响了口哨,权森、郑兴、郝继祖、元泰、修明五人策马奔来,列在身旁。 唐善对姚震和潘家兄弟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继续带领大队人马赶路,自己带着五人拐入小路。 六人所骑都是鞑靼进贡的好马,不需扬鞭自奋蹄,刚刚半个时辰,一行六人已经远在五十里外。 大队人马太过招摇,况且就连白痴都能看出这些人的身份,根本无法隐藏。既然师尚诏能派人截杀传送公文的官军,那他必定在沿路布下了哨探。 唐善不是白痴,不会愚蠢到带着六百装.逼的官军去挑战拥有万余部众的王堂或是势力更大的师尚诏。按照他的想法,轻装简从迅速进入乱匪控制的地域,仔细探查乱匪内情,寻找时机攻其不备,或能收取奇效。 不一日,唐善人等来到凤阳城外。 城外五里便是师尚诏的大军,所谓大军不过是些矿工、盐徒和贫苦的百姓,东一撮、西一撮聚集在一起,杂乱无序。 元泰从姚震处得来了乱匪的最新消息,王堂在保定战败,正率残部六千余众赶来凤阳与师尚诏回合。 “怎么没有人放哨?”权森轻声嘟囔着。 “也没有人值岗,更没有人巡逻!”郑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 元泰凑在唐善耳边,轻声道:“怎么没人理我们?” “这样的队伍能打仗吗?”唐善的眼神有些迷惑,显然没有把元泰的问话放在心上。 “不知道王堂同师尚诏有没有联系人?”元泰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轻声嘀咕道:“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紧密的联系,我们可以假冒师尚诏去接王堂。把王堂以及他属下的首领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先把这股乱匪做掉再说。” 唐善眼珠一转,点点头,却道:“敌情不明,岂可妄动,先探探这里的情况再说。” “你们是来投靠师大哥的吗?”一个手持钢叉,猎户打扮的汉子拦在了路前。 唐善翻身下马,抱了抱拳,道:“我们兄弟原本是想去保定投靠王大哥,可听说王大哥在保定打了败仗,已经来到凤阳投靠了师大哥,所以我们兄弟六个就找了来。” “王大哥?哪一位王大哥?”猎户打扮的汉子面带疑色,拍了拍唐善的坐骑,道:“你们的马不错,是军马吧?” 唐善呵呵笑道:“这位大哥好眼力……”“你不用回话。”猎户打扮的汉子指了指元泰,道:“你说说,这些军马是怎么来的?” 元泰也是呵呵一笑,道:“我们是河北的养马户,专为朝廷饲养种马。种马有失,我们兄弟无力赔偿,只好跑出来落草!” “噢!”汉子脸上的疑色尽去,笑道:“原来是驰骋天下,劫富济贫的响马兄弟。请,我带你们去见师大哥。” 河南之患源于粮,河北之患始于马。唐善早已获悉王堂、师尚诏与河北“响马”并无联系,无论这位汉子质问何人,大家都是以河北“响马”作为说辞。 眼见这位猎户打扮的汉子如此轻易便相信了元泰,唐善暗暗苦笑,事先准备好的州县、村屯、姓氏、邻里等等简直是多此一举。 一顶破旧的军帐,一张瘸腿的木桌,一位皮肤黝黑的汉子。 除了帐内站着两个手持长枪、老迈不堪的农夫,这里根本看不出是师尚诏统领数万乱匪的中军大帐。 “师大哥?”猎户打扮的汉子凑在木桌前,道:“这几位是河北的响马兄弟,说是来投王大哥的。咱也不知道他们寻的是哪位王大哥,所以就把他们领到了大哥这里来。” 皮肤黝黑的汉子打量着唐善等人,道:“在下是柘城盐徒师尚诏,不知几位兄弟如何称呼?” “元虎!”唐善抱了抱拳,指着元泰等人道:“元泰、元明、元森、元兴、元继祖。” 元泰低着头一个劲的翻着白眼,一众人等都换了姓氏,就他还是真名实姓。 “原来是元家兄弟,久仰!久仰!”师尚诏抱拳回礼,道:“在下身边有十几位王家兄弟,不知道你们要找哪位王兄弟?” “靠!就你这熊样还敢造朝廷的反,朝廷的官差站在你眼前你都不认得,还一口一个久仰!” 唐善心中偷笑,嘴上却道:“不知王堂王大哥是否已经投在师大哥帐下?” “王堂?”师尚诏眨着眼见想了想,忽然回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哈哈笑道:“元兄弟说的是在青州起事的王堂兄弟吧?” “正是!”唐善眨着大眼睛,装出一副惊异的模样,道:“王大哥在青州带领矿工兄弟起事,转战东昌、兖州二府,再入河南、直隶,杀各级官吏一百余员、官军数千,不想却在保定战败。听说王大哥已经带领人马赶来投靠师大哥,所以我们兄弟才来凤阳寻他。怎么,王大哥不在凤阳吗?” “怎么?”师尚诏神色凝重,惊声道:“王堂兄弟在保定战败了?” 唐善也惊声道:“难道师大哥还不知道此事?” 师尚诏面带尴尬,讪讪的道:“实不相瞒,王堂兄弟与我并无联系。我也是在元兄弟口中才知他在保定战败,欲来凤阳投我!” 唐善瞪大眼睛惊叫道:“这么说来,王大哥还未赶到,师大哥也没有派人去迎?”废话,师尚诏并不知道王堂来投,派个东东去迎接? 师尚诏怔怔的看来,呆呆的点了点头。 “唉!”唐善长声叹息,挑着眼皮看去,似有不满。 “我们这就派人去接王大哥!”师尚诏还在发呆,回话的是猎户打扮的汉子。 “对!对!”师尚诏似乎刚刚被点醒,忙道:“便请元家兄弟和邵兄弟一起去迎接王堂兄弟。” “好!”唐善自然满口应下,心中却道:“傻逼!让我们去接王堂,接回来的只能是他的人头。” “诸位兄弟跟我走吧!”姓邵的汉子已经拎着钢叉出了大帐。 “有劳诸位兄弟了!”唐善等人步出大帐的时候,师尚诏还在如同白痴一般的客气着。 “……”唐善无语,翻身上马,跟着一匹骡子行出。 骡子? 邵姓汉子身下骑的正是一头骡子! 唐善还没有见到王堂,可仅凭他对师尚诏的印象,这样一个人竟然可以攻克一府、二州、十八县,搅得大明朝三省震动,实在令他感到不解! 一行六人跟随姓邵的汉子沿着官路缓行。 距离凤阳十里,官路前出现一条小路,两条路均可通往保定。可姓邵的汉子根本无视小路的存在,只是沿着大路行进。 根据元泰从姚震那里得来的消息,王堂兵败后并未由大路退向凤阳,而是走了小路。 姓邵的汉子走错了路,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呢? 唐善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喂?邵兄弟,你走错路了,该走这条小路才对。”权森停在岔路口,对着姓邵的汉子招着手。 “……”唐善从来没觉得权森的模样像是白痴,可现在却越看越像。 “噢!原来王大哥他们走的是小路。”姓邵的汉子掉转骡子赶了回来。 权森让他行在路前,埋怨道:“到了岔路口就该问问……”话只说到一半,因为他看出唐善的脸色有些不对头。 “诶?”姓邵的汉子也察觉出有些不对,转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走的是小路?” 权森一愣,终于明白唐善的脸色为何不对头。他顿了顿,眼珠一转,回道:“我们就是从大路赶过来的,既然没有遇到他们,而且还赶在了他们前头,他们走的自然是小路!” 他的回答虽然没有破绽,可他回话之前的停顿与思索却不能不令姓邵的汉子起疑。 眼见邵姓汉子已然生疑,修明再又进行了回答,从而消除了他的疑惑。 他的回答是刀。 钢刀割断了邵姓汉子的喉咙。 邵姓汉子一手捂着溅射着鲜血的喉咙,一手指向权森,喉咙里咕咕有声,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唐善叹了口气,道:“你猜的不错,我们是朝廷的官差!” 听了唐善的告白,姓邵的汉子终于摔落在地,胡乱蹬了蹬腿,再也没有了气息。 103:收尸人 “我好像说错话了!”权森讪讪的笑着。 “说错话会死人!”唐善故意板起脸。 还好死的是别人,如果死的是权森,这里气氛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修明翻身下马,又再出刀,砍去邵姓汉子的脑袋,挂在腰间,飞起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踢去了路边的深沟中。 “做什么?”权森瞪大了眼睛,道:“难道你还要带着他的脑袋回去领功不成?” 修明无语,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马,策马奔出。 唐善无奈的道:“他的脑袋还有用处!” “有用?”权森打马追赶上来,问道:“一颗死人头能有什么用处?” “可以嫁祸给王堂。”修明转回头,露出阴险的笑。 马蹄声声,路前急速奔来一队人马。 当前一人,白面微须,神色慌张,手提一根铁棍,一边不住的催马,一边不时的转头看向身后。看样子正被什么人追赶。 “王大哥,小心!”此人身后众骑看到唐善六人拦在路前,齐声示警。 白面微须的男人勒马止步,一根铁棍横在身前,高声遥问:“什么人?” “姓王?”唐善心中一动,暗道:“该不会是王堂吧?” “前面可是王堂王大哥?”元泰的询问已经呼出。 白面微须的男人疑声问道:“前面是哪位,看着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真是王堂!”唐善呵呵一笑,道:“王堂大哥不要惊慌,我们兄弟是师尚诏师大哥派来迎接哥哥的!” “原来是师大哥派来的人!”白面微须的男人一脸欢喜,收起铁棍,策马缓行。 “慢!”旁里窜出一骑,却是个五尺身材的矮子,一脸狐疑的看着唐善等人,道:“师尚诏人在何处?” 唐善面色一变,让外人看起来他似乎对矮子直呼师尚诏的大名很是不满。“嗯!”他由鼻孔哼了一声,道:“凤阳城下,距此十里便是师大哥的军马。” 矮子疑色未消,再问:“我们与师尚诏并无联系,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投靠,还派了你等前来迎接?” 唐善似有不悦,板着脸道:“师大哥早就得到了消息,说是王堂大哥兵败保定,弃大路而改行小路,前来投靠师大哥。怎么,难道师大哥得到的消息有误?” 矮子沉吟着道:“消息倒是不假,可……”“在下便是王堂!”白面微须的男人打断矮子的话,拨开他的阻拦,策马行上,叹道:“王堂无能,兵败保定,走投无路,特来求师大哥收留!” “噢!真是王堂,那你死定了!” 唐善心中狂笑,面上却露出疑惑之色,“听说王大哥虽然兵败,可还有六七千兄弟相随,怎么……”他指了指跟随王堂的十余骑,道:“难道王大哥又在半路上遇到了官军不成?” “并非官军!”王堂有些无奈,摇着头道:“兵败保定之后,王某亲自带领六十名懂得功夫的兄弟先行了一步。一则为了探查前路的情况,二则事前没同师大哥先行联系,如此带着数千兄弟冒失前来怕师大哥误会。不想却在半路上碰到了一群江湖人,二话不说,上来便动杀手,折了我四十多位兄弟!” “江湖人?”唐善有些意外,江湖人帮助官府围剿乱匪?这样的怪事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元泰翘首观望,路后的确不见王堂的后续人马,可见他所言非虚。 “王堂落了单,身边只有十几个人,正是动手的时候。”唐善偷偷看向元泰等人,看他们的模样均是这般想法。 “诸位兄弟如何称呼?”五尺高的矮子催马来到,护在王堂身边。 “元虎!”唐善暗中偷笑,手指点出,“元泰、元明、元森、元兴、元继祖!”明为介绍,实则暗示。随着他的引见,元泰五人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元家兄弟!”王堂在马上拜了拜,五尺高的矮子与一众随从也在马上相拜。 唐善嘿嘿一笑,道:“在下临行前,师大哥请在下转增宝刀一把,还请王大哥笑纳。”手伸在马背的褡裢下,将绣春宝刀取了出来。 “好刀!”五尺高的矮子眼睛一亮,白痴般的赞了一声。 王堂却是眉梢一挑,惊道:“这是锦衣卫的绣春刀?” “好眼力!”唐善笑嘻嘻的夸赞了一声,绣春刀出,一刀分两式。五尺高的矮子和王堂胸前暴血,跌落在地。 “杀!”五把绣春刀相继显现,翻飞而出。 五人之中以元泰的武功为最,以一敌四,十余个照面,所对四人相继被砍落马下。 修明的刀的确够狠,也够快,元泰杀掉第四位对手的时候,他已经砍杀了七人。 郑兴和郝继祖各自迎战一人,但显然不是对手之敌,仅靠一身蛮力勉强支撑。 权森右臂不能吃力,只得左手持刀来战,可所选二人却异常骁勇,自然更加凶险。 唐善双肘支撑着身体趴在马背上,笑嘻嘻的看来,却不相助。 “恩公……要命了!”权森的处境最是危险,所以抢先呼救。 “大人,这两个蛮子很扎手,快快……”郑兴和郝继祖也随之叫喊起来。 唐善并不出手,赖在马背上看起热闹来。修明也不出手,咧着嘴嘿嘿嘲笑。 元泰倒是没有袖手旁观,赶去权森身旁,为他接下一人。 “修明,如果他们有谁受了伤,我保证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你信不信?”唐善脸上的笑容依旧,可声音却是冰冷。 修明闻声,脸上的笑容立时变得僵硬,咻的一刀,将郑兴所对之敌砍落马下,再又替满头大汗的权森接下了对手。 权森退下,呼呼喘着粗气,对着唐善咧嘴一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唐善佯斥道:“废了条膀子还敢冲上去拼命,找一个蛮子活动活动筋骨也就是了,上去就挑了两个,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权森带着傻笑道:“有恩公在,绝不会眼看着权森送命!” 唐善刚想教训他几句,要他以后别再逞强,冷眼瞥见路前再又转出一队人马,当即转过头,定睛看去。 整队人马由四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带领。四人穿褐色直缀,内衬紫衣,头戴方巾,腰悬宝剑,清一色的装扮,胯下所骑的也都是膘肥体健的黄骠马。 几十个穿紧身衣,背利剑,腰圆肩阔的精悍汉子列在队中。仅看他们的骑术,这些人绝非庸俗之辈。 最后是六辆板车,驾车的都是铁塔般的巨汉,每位巨汉都挺着水缸一般大小的肚子。 唐善的瞳孔骤然回缩,因为他已经认出驾车的巨汉来自凤友山庄。稍作思量,他再又认出领队的四个老头。 七年前,万杀堂。唐善自月瑶房中行出,随后现身的影子门副主事之中便有四人的身影。 郑兴与郝继祖以二敌一,大占上风,可他们将对手砍了十几二十刀,却没有一刀砍在要害,最后还是对手流血过多,体力不支,摔落在马下。 元泰和修明武功高过对手许多,此时未决半是卖弄,半是戏耍。可他们看到再有人马来到,手下不再留情,当即将对手砍杀,退回到唐善身边,静观其变。 任何人得见路前有人杀战,满地尸体,总要驻足观看一番再做定论。可这队人马却对路前的一切视若无睹,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大模大样的赶上前来。 唐善依旧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趴在马背上,挑着眼皮盯向逐渐行进的四个老头,看看他们究竟打算搞什么名堂。 四匹黄骠马在距离唐善三尺停了下来,当中一位小眼睛老头盯着唐善在指尖翻转的绣春刀,不阴不阳的问道:“锦衣卫?”他的城府很深,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让人无法洞悉他的真实想法。 “装深沉谁不会?”唐善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板起脸,道:“影子门?” 老头的小眼睛猛地一睁,再又回缩,道:“这位上差,请恕小老儿眼拙!” 七年之前,匆匆一面,即便他还能记得住当年的虎子,但却根本认不出此时的唐善。 唐善还在装深沉,可眼中却流露出惊异之色。 六辆板车已经停下,六个巨汉“通通通”的行上,被他们巨大身躯所遮挡的车板终于露了出来,其上竟然装着一车车的尸体。 从尸体身上的衣着来看,他们应该是王堂的属下。 唐善早已想到这队人马便是王堂所说的半路杀出的江湖人,但却不知他们为何要将王堂属下这些死尸装在车上一路带来。 当然不会是报官领赏,即便官府承认他们所杀都是乱匪,他们只需砍下人头便可充数,大可不必整具尸体载了去。 六辆大车显然是早就备好的,用处便是承载尸体。 可这些尸体有何用处呢? 唐善一脸狐疑,但又理不出头绪。 “嘭……嘭……嘭……”一具具尸体被巨汉们拎起,甩手丢回,准确无误的堆在各自的车板上。 片刻之间,十五具尸体已经尽被收去,只剩下躺在唐善马下的王堂和矮子。 六个巨汉回去了四个,剩下两个怔怔的看了看唐善,迈步行来。 “这个不行!”唐善没有回答小眼睛老头的疑问,而是用刀鞘指了指王堂的尸体,道:“本官要用此人的脑袋驱散他属下的乱匪,所以你们不能收走他的尸体!” 一个大汉拎走了矮子的尸体,另一个大汉对唐善的话充耳不闻,伸手抓向王堂的尸体。 “我说不行!”唐善加重语气,手腕翻转,刀鞘敲在了巨汉的手背上。 巨汉受痛缩手,怒目看来。 “慢!”小眼睛老头懒洋洋的丢出一个字,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善,道:“区区几千乱民,朝廷大军所指,定能一举荡平,何必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具尸首!” “浪费?”唐善嘀咕一声,道:“阁下要这些尸体有什么用处?” 小眼睛老头阴声发笑,道:“实不相瞒,小老儿要用这些尸体练功!” 唐善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疑问道:“用死人的尸体练功,那是什么样的武功?” 小眼睛老头再又一笑,道:“腐尸功!” “噢!”权森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唐善当然清楚权森能有几斤几两,虽然他“噢”了一声,可唐善能够肯定他绝对不知道什么是腐尸功。所以唐善翻了他一眼,训斥道:“你噢什么?难道你听说过腐尸功?” 权森先是摇了摇头,再指了指小眼睛老头,道:“他说的,用死人的尸体练功,就是腐尸功。” “……”唐善只能无语。 104:追踪收尸人 “这位差官说得真是不错!”小眼睛老头垂下眼皮看了看王堂的尸体,对巨汉令道:“收走!” “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唐善摇晃着绣春刀,用刀鞘指向小眼睛老头。 巨汉有些犹豫,抬眼看看小眼睛老头,道:“他叫唐善,马场原次郎和血隐忍者就是被他杀死的。”他曾经在凤友山庄见过唐善,更见过唐善展露神功。如今凤友山庄被月瑶吞并,他变成了影子门的手下,自然也知道马场被截之事。得见小眼睛老头并不知道唐善的身份,而且还要他强行收尸,或许有些胆怯,所以才在犹豫间当面揭穿了唐善的身份。 “唐善?”老头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唐上差已经知道我们是影子门的人,而且一定也知道马场是我们影子门属下的杀手。只要你让小老儿收走这具尸体,马场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如果我不同意呢?”唐善眼珠乱转,不知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老头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温不火的道:“唐上差手下只有五个人,可我们这边却有近六十人,唐上差可以说不同意吗?” “我靠,威胁我?小爷打不过不会跑吗?” 逃跑的结果同样是被人抢了王堂的尸体,况且权森、郑兴、郝继祖的武功马马虎虎,弄不好还要躺下几个。 朝廷的公事犯不着拼命! 唐善偷偷看去,不仅是他心存如此想法,权森五人一个个向他递着眼神,看来均是心存此念。 “如果你敢和朝廷为敌,我保证消灭你们影子门和凤友山庄,你信不信?”唐善已经心生怯意,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不敢!不敢!”老头的小眼睛开始认真的审视起唐善来,似乎在判断自己一方的实力有没有可能将唐善等人一举歼灭。 “谅你们也不敢!”唐善很牛.逼的呵斥了一句,调转马头,道:“他们也算是为朝廷出力,王堂的尸体就留给他们向朝廷讨赏好了,我们走!” “留给你们讨赏!”权森的脸色有些发绿,像是吓得。退的自然比唐善还要快,但他仍然不忘摆摆锦衣卫的威风。 “呵呵!”紧挨小眼睛老头的一位青面老头眼见唐善等人退去却还要装.逼,禁不住嘲笑了一声。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忽然响起,一条人影来了又去。 青面老头一脸惊愕,怔怔的捂住脸颊,傻傻的看向窜回到坐骑的唐善。 “好功夫!”小眼睛老头禁不住赞了一声。 “大家还是不伤和气为好,别以为锦衣卫真的怕了你们!”唐善已经拐去弯路,可冰冷的话语还是令人心惊胆战,“当真动起干戈,本官一人,趁夜掩杀,保证你们五十七位没有一人可以见到明日的太阳!” “真解气!”后路不见人影,权森喜笑颜开,兴奋的叫了起来。 “我们现在没有了王堂的人头,他属下的几千乱民只能交给保定的兵马去围剿了!”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道:“虽然朝廷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师尚诏要攻取凤阳,早就有所准备。可师尚诏属下乱民有数万之众,俞谏大军尚未赶到,一旦开战,胜负亦未可知!”他转头看向修明,“你带着姓邵的人头去见师尚诏,就说王堂已经被官府招降,正带着大队人马赶往凤阳。” 修明微微一笑,道:“王堂贼子,投奔是假,偷袭是真?” 唐善点点头,道:“不错!” 修明一脸悲戚,哀声道:“诸位兄弟为了救我被王堂属下所害,只有我一人拼死逃了出来。现在我已经给师大哥送到了消息,我也要追随五位兄弟去了!” “你学得虽然不错,可身上多少也得挂点彩!”唐善叹了口气,握拳挥出。 “啊……”修明只叫了一声,额头、眼窝、下颌三处已经留下青黑色的印记。 “还不够!”修明一脸无奈,抽出绣春刀,咬紧牙关,在胳膊、大腿上接连割下了十多道伤口。 “刀留下!”唐善取来他的佩刀,对着马屁股“唰唰”便是两刀。 一阵嘶鸣,受痛的马儿带着修明狂飙而去。 元泰看着修明消失在路头,瞥眼看来,道:“大人的缓兵之计不会只有修明一人吧?” 唐善随口问道:“还有什么?” 元泰叹道:“师尚诏的大帐疏于防范,只要下官趁夜潜入,取回他的人头,他的数万乱民就会不攻自败!” “不!”唐善摇着头,泛起一记苦笑,道:“兹事体大,本官亲自出马!” “这……”元泰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唐善身为正五品仪卫竟肯亲自涉险。 唐善嘱咐道:“你带着权森他们去见俞谏俞大人,把王堂和师尚诏的事告诉他。再去找姚震,让他带人埋伏在五河县城外。如果我今夜杀不了师尚诏,我会先于师尚诏一步赶往五河县。到时修明会为你们传递消息,我们寻找机会再次下手。” “是!”元泰对他的命令没有任何疑问。 “路上小心,你们去吧!”唐善叮嘱一句,将修明的绣春刀丢给元泰,弹身跳起,脚尖轻点马鞍,悄无声息的掠入树林,隐身不见。 天色渐晚,凤阳城外百里。 群山环绕之中,一条九曲回肠的幽静小路上突然响起阵阵马蹄和滚滚车轮声。 “路牌?”一株古树后窜出四个黑衣人,拦在路中。 小眼睛和青脸老头骑着黄骠马带队行上,在四人身前一丈止步。 “丁主事也不认得吗?”青面老头指了指小眼睛老头,气呼呼的嚷嚷着。 “认得!”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道:“小的自然认得丁主事和钱主事,可查验路牌是门主定下的规矩,难道二位主事想违抗门主的命令,破坏门主的规矩不成?” 被称为钱主事的青面老头尴尬的打着哈哈,道:“老夫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们,看看你们能不能坚定不移的遵照门主的命令行事!” “还请钱主事放心,小的们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黑衣人伸出手来,道:“请钱主事出示路牌。” 钱主事转头看向丁主事,嘿嘿一笑,看来路牌并不在他的身上。 丁主事在怀里取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了上去,道:“连同王堂在内,六十二具尸体,一具不少,请查收。” 黑衣人接去路牌,查验过后,递还给他,道:“接货人在山庄门外等候,还请丁主事再赶几步路。”言毕,他让开去路,招了招手,再又与三位同伴隐在古树后。 一路追踪而来的唐善距离古树大概有六七丈距离,得见四个黑衣人无声掠出,再又无声隐身,禁不住皱起眉头,暗道:“这四人口称小的,显然只是影子门下的普通弟子,可他们的身手却也不俗,起码与姓丁的主事能有一战。既有此等身手,为何甘居人下?” 唐善的疑问只能有一种解释,便是黑衣人口中的山庄一定是影子门极其重要的据点,否则绝对不会配备这样的高手。 高手只是针对影子门而言,以他们的修为还是无法察觉唐善的来到。唐善悄悄绕开此处暗哨,再又尾随巨汉驾驶的板车行进。 影子门收集死尸,唐善自然感兴趣,总要寻得缘由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他本来打算见识见识影子门的腐尸功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练法便要告退。可沿着小路追踪而来,先后经过九道暗哨,七处路岗,山庄没见到,美女倒是涌出了一大群。 “搞什么东东?”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大群美女,唐善发现自己对影子门门下的这个山庄越来越感兴趣。 这些美女刚刚出现,钱主事原本青色的脸便因为激动而变得红光满面。 丁主事的小眼睛总是眨啊眨,此时却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看去。 这些美女不但面容清秀,身材修长,云鬓高耸,而且衣着露骨,粉嫩的脖颈下披着一条薄薄的丝巾,身上仅仅穿了件薄薄的齐胸丝裙,粉色的内衣清晰可见,而那半裸的酥胸、纤细的腰肢、笔直的双腿和一双玉足自然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还好,唐善见过众多美女,而且都是各具气质的人间尤物。即便凤儿、涟漪、王选侍也都各有柔美之处,总算没有傻眼。 就在此时,小路两旁传来风吹树梢的哗哗声。很轻,像是一股微风。 可惜来到的却不是微风,而是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 鹰眼、鹰鼻、尖下颌,二人的模样有着七分相像,想来应该是一对兄弟。 披散的长发、黑色的长袍,袖管中伸出干瘦的手爪,手爪上长达两寸的黑色指甲,他们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人,更像是黑夜里搜捕猎物的猎鹰。 幸亏唐善刚刚没有傻眼,否则这两位有如微风一般由树梢上一路掠来的黑袍男子便会察觉到他的潜入。 两个人来得很快,眨三次眼睛的时间便已来到,再眨三下眼睛的时候又已掠回,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主事以及其余三位主事、一众人等竟然根本没有发现二人的来去。 唐善暗暗惊诧,这等轻功已然在他之上。 “他们是什么人?难道他们也是影子门的属下?可即便是月瑶也没有如此高的轻功,如何驾驭这样的人物?”唐善心中正在起疑,眼中却看到一件更令他感到惊诧的事情。 105:死尸的归宿 晚霞未散,红日依旧,却已是夜幕降临前的黄昏。 美女逐渐临近,阵阵香风送入鼻翼。 忽然有一人张臂飘出,她的身姿很是优美,让人联想到飞在百花丛中的粉蝶。但她却不是飘落在花朵上,而是站在了第四辆板车的车辕。 “还有人活着?真可惜!”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好似并非发自这具美丽的躯壳。 唐善还在思索两位猎鹰般的黑袍人,没有在意她的话语。却见她慢慢的跪下身,手掌支撑在死尸上,不停的抽动鼻翼,像一条寻找食物的野狗一样在死尸中翻找起来。 这是一幅令人蹙眉的画面,衣着露骨的美女,跪身爬行,酥胸摇曳,翘臀高抬,本该令人喷血。可她却爬在满车的死尸上,再又对着一具具死尸的口鼻轻嗅,不能不令人感到恶心。 令唐善感到惊诧的并不是这副既令人喷血又令人恶心的画面,而是这位美女突然怪笑一声,抱起一具满脸是血的“死尸”,对着他的鼻孔吸吮起来。 唐善认得这具“尸体”,那是被郑兴和郝继祖砍了十几二十刀,失血过多而死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死,因为所中的刀伤无一致命。他只是失血过多,昏厥过去而已。 美女的香腮深深凹陷,这种力道怕是要将他的脑浆都吮吸出来。男人猛地一动,身躯剧烈的抽搐,手脚胡乱抓扯踢蹬,拼命挣扎。美女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柔嫩的粉臂揽着他的脖颈,一只手扳住了他的脑袋,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嘴。 渐渐的,男人不再扭动,四肢伸张到了极限。一条深蓝色的烟气从他的头顶缓缓飘出,钻入美女的鼻孔里。 片刻间,蓝色烟雾不再飘出,男人的手脚无力的垂了下去。美女将他丢下,撑着他的脸站起身,玉足轻点驾车巨汉的脑袋,飘落在一众姐妹的身前。 “搞什么?”唐善愣愣的眨着眼,暗道:“难道这就是梅儿曾经说起的偷嗜死灵阴气?不对!那人刚刚还未死去,总不能算是死灵吧?那她刚刚吸走的是什么东西?所用的又是什么妖术?” “六十二具尸体,我已点验完毕,你们可以走了!”刚刚飘落在地的美*雅的转过身,对丁主事略微顿首,算是施礼。 身为主事,美女连一声尊称都没有,态度也有失恭敬。所以钱主事看起来有些不满,没好气的问道:“你们就是接货人?” 美女似乎没想到他会多此一问,秀眉一挑,冷声反问道:“钱主事,你们经过了十六处哨卡,难道还会遇到假冒的接货人不成?” “放肆!”钱主事的青面之上略带恼怒,斥道:“老夫乃是影子门的主事,你在影子门下是何职位,竟敢如此同老夫讲话?” 美女并没有回复他,而是看向丁主事,温声道:“最好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否则……本姑娘可不在乎多接收几具尸体。” “是!是!”丁主事呵呵的笑着,道:“姑娘,得罪,见谅!”瞥了眼钱主事,歪歪头,示意离去。 钱主事似有不解,疑声唤道:“丁主事?她……”“闭嘴!”丁主事一脸怒气,板着脸道:“门主早就有过交代,多做事,少说话。难道你忘了?” “是!”钱主事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调转马头,招了招手,叹声道:“我们走!” 马蹄声远,送尸人的队伍渐渐远去。 美女转身看向一众姐妹,道:“我们回庄。” 一众美女齐齐参拜,娇声道:“恭喜大师姐!” “有什么好恭喜的?”美女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道:“练武之人虽然有些精元,但也的确少得可怜!如果他是一个修士,我的法力一定可以提升一级!” 一个戴了副珍珠耳坠的美女怯怯的道:“大师姐法力高强,他日修成焚心咒,别说是普通修士,就连占据洞府的散人也能捉了来供您炼法。” “假话!”被称为大师姐的美女看也没看她,举步行出,道:“你们去赶车!” 唐善原本打算趁着丁主事等人离开的空当躲在马车下,可他再又想起那位大师姐像狗一样嗅出活人气息时的情景,所以打消了此念,依旧在林中悄悄尾随。 前行十余里,红日、晚霞均已不见,只是天边存有些光亮。借着些许光亮,唐善看到一处普普通通的小院。无灯无火,小院静静的依偎在山脚下。 大山深处,索索的脚步,咔咔的车轮;众多衣着露骨的美女,六车死尸,向着寂静无声的小院行去;这一切显得都是那样的阴森可怖…… 唐善应该感谢陆槐,更应该感谢掌柜。如果不是在陆槐的房外中了埋伏,如果不是掌柜为他疗伤的时候讲解了杀手居所的相关布置,他不可能发现小院周围林林总总的消息埋伏。 小院的正中有一处高台,高台上筑有一座十三层的石塔。一位黑袍人一动不动的站在石塔上,散乱的长发、宽大的袖口和黑袍两侧的衣襟迎风而动,发出猎猎的轻响。天边的余晖在他眼中闪着精湛的光芒。 高塔之上视野开阔,如果不是一众美女带着板车进入小院,引去了黑袍人的注意,唐善很难靠近院墙。 一丈多高的院墙自然无法阻挡唐善,趁着高塔上的黑袍人看去别处,他悄悄跃起,手搭墙头,翻身滚入,隐藏在墙下的黑影中。 小院的布局简单明了,四角各有一间木楼,一条宽敞的青石大路直抵高台,此外别无它物,尽是平整过的土地。 此时,六辆板车已经停在高台下,一具具尸体被排列在青石路面上。众多美女列成两队,默默的注视着高台顶端,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 “她们在等谁?”唐善躲在墙下静静的看去,暗道:“难道会是月瑶?” 高台上走出一男一女,男人正是生有一张鹰脸的另一位黑袍人。女人身披暗红色的斗篷,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步出,停在高台边。 “参见门主!”众多美女娇声呼喝,对之参拜。 身披暗红色斗篷的女人正是月瑶,只是看起来脸色惨白,嘴角还带有丝丝血渍,若非黑袍人搀扶,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是与人对敌受了伤还是练功走火入魔才落得这般模样?”唐善暗自询问着。 “灵雁、灵秋、灵蕊、灵芙?”月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来伤得不轻。 “弟子在!”两队美女当前的两人上前一步。 月瑶依次看去,叹道:“本座真元受损,想要自我凝神调养也是无力。两支弟子以你四人为长,便由你们为本座护元培真,南玄长老为本座护法,你们意下如何?” “弟子领命!”四位美女齐声回应。大师姐与戴了副珍珠耳坠的美女领先步出,蹬上石阶。 黑袍人松开手爪,旁里让出数步,道:“南玄为门主护法!” 四名女弟子分作四方,每人伸出一只手掌,压在月瑶的双肩上,同声道:“门主,弟子准备好了!” 月瑶缓缓闭目,整个人龟缩在斗篷内,轻声喃喃着:“动手吧!” 就在她声音落地之时,她的双肩上忽然升起两团黑气,竟将四名弟子的手掌震起一尺多高。四名弟子神色紧张,齐齐按掌,将月瑶肩上的两团黑气逼回体内。 “灵雁?”南玄目光一动,对众弟子口称的大师姐道:“你的法力最高,不可全力驱使,收回三分。”看向戴了副珍珠耳坠的美女,“灵秋,把你的法力提升一分。”再又对另外两位弟子道:“灵蕊,灵芙?你们把全部法力驱使出来便好。” 月瑶双肩上升起的黑气刚刚被逼回,“噗”的一声闷响,整件斗篷像是受潮了爆竹般炸起一团黑气。得见此景,四位弟子浑身上下立时散发出阵阵黑气,将月瑶炸出的黑气团团围住。月瑶呼吸有声,炸出的黑气随着她的呼吸一进一出,翻转流动起来。 “呀呀的?你个东瀛娘们在搞什么鬼东西?”偷窥的唐善很难相信自己的所见,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黄昏降临,最后一缕光亮在石塔上消失,高台上的景象更加骇人。 随着月瑶身上不断散发出阵阵紫气,高台下原本平整的土地有如浪花般翻滚起来。 黑色的自然是泥土,犹如海浪的阴影,白色的…… 唐善也搞不懂泥土下白花花的是什么东西。 月瑶身上的紫气越来越盛,翻滚的泥土也随之变得愈加剧烈。 赫然间,一支干瘪枯瘦的手爪破土而出。紧接着,便似冬眠初醒的种子得到了春雨的滋润,一只又一只手爪破土而出。 足足有数百只枯瘪的手爪由地下伸出,在地面上胡乱挥舞起来。 唐善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便连大气也不敢喘。 突然,他把目光移向青石地面上的尸体。虽然刚刚未曾留意,可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有具尸体动了动。 就在唐善把目光移向排列在青石地面上的尸体的时候,五尺身材的矮子突然跳了起来。 距离有些远,天色已暗,唐善无法看清矮子此时的表情。但想来应该还是死时的模样,只不过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罢了! 得见自己亲手杀死的矮子竟然变成了一具行尸,唐善开始对自己的冒失举动感到后悔,而且还有些怕怕。 “噗……噗……” 唐善刚刚觉得怕怕,一具具僵尸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在地下慢腾腾的爬了出来,王堂以及他的六十位属下也一个个站起了身。 “奶奶的!梅儿是吧?雪莲是吧?还有白羽!你们不都是修士吗?这里的腐尸气味绝对够浓,这个女人绝对够妖,怎么不见你们修士的狗屁宗法了?” 唐善正在胡思乱想,便听月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喝,由她斗篷爆出的那团黑气骤然回缩到她的体内,而她身上散发的紫色气焰则更加浓烈,弥漫在方圆一丈之地。 随着月瑶的呼喝,站在石塔顶尖的黑袍人突然扬声,道:“南北双玄在此,何人竟敢造次?” 唐善心头一惊,抬眼看去,但见一众人等纷纷看来,一张脸立时被吓得雪白,暗叫一声:“坏了,被这些鬼东西发现了!” 106:双拐和尚 按照常理,唐善的内功足以同顶尖高手一较高下。高深的内功使得他的呼吸柔细绵长,即便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从他身边行过也难以察觉倒他的存在。而且他此时又是藏在院墙下的黑影里,从始至终一动也不敢动,按理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可这些人又是弄僵尸又是弄死尸,还能弄出黑气和紫焰来,那么此时的情况便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了。 行踪败露,唐善自然不能继续躲在墙下装死,当即便要现身。 他只是有意现身,身躯还没有动,却听头顶传来浑厚的声音:“我说,你们一群小丫头和这两个鹰眼老怪在这里搞什么名堂?”随着人声,一个身穿灰色僧衣,手拄双拐的光头和尚蹦在了他的身前。 “咦?”光头和尚距离唐善不足三尺,像是刚刚察觉到身后有人。但他并未转身,而是用细如蚊鸣的声音道:“我说,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传音入密!” 唐善有心回话,但却只能无语,因为他并不懂得这门功法。 “我说,乖乖藏好喽!我要是死了,记得帮我收尸!”光头和尚双拐急动,嗖嗖有声,向着高台掠去。 “拦住他!”发令的乃是月瑶,看模样她身上的伤已经无碍,随手拨开按在肩头的四只手掌,踱步来到高台边际,挺胸仰头,背手怒喝。 灵雁努了努嘴,伸手指去,道:“杀了他!” 石路左边立即飘出四位美女,双手成爪,向着光头和尚扑去。 石塔上的黑袍人已经飘落,掠身来到高台边,扬声道:“这里乃是南北双玄清修之地,敢问大师法号,为何擅闯玄清别院?” “呸!”和尚唾了一口,道:“我说,既然这里是你们两个老怪的清修之地,为何藏了几百具僵尸?你们该不会是偷偷修炼了道宗的藏尸术,想要驱使死灵僵尸吧?” “秃驴?”南玄远没有北玄客气,开口便骂,“敢管我们南北双玄的闲事,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哦?我说……”和尚刚刚疑问一声,道出他的口头禅,还没来得及回应,迎面扑上的四个女弟子已经来到。 四双手爪,锁喉、挖眼、扣腕、撩阴…… 这些女弟子看起来美丽动人,可动起手来就是杀招。 “哎呦!”和尚对着撩向下阴的手爪惊叫一声,高喊道:“出家人不近女色,你抓它做什么?”左手将拐杖一抛,“噗”的刺入地面,一个筋斗翻起,站在了自己的拐杖上。居高临下,再将右手的拐杖攻出。 拐杖似灵蛇,专点人的后脑。 他在拐杖的手柄上滴溜溜转了个圈,四位美女各自发出一声闷响,扑倒在地,就此香消玉损。 “跟我上!”灵雁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声嚎叫,玉足点地,弹身而起,向着石台下扑去。 “慢!”北玄的“慢”字乃是制止石台下准备迎战光头和尚的女弟子。 灵雁已经跃出,可她的身躯刚刚探出高台,南玄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脚踝,摆臂回甩,再又将她凌空拉了回来,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灵雁凌空翻身落地,似有不服,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道了声:“是!” 灵秋见光头和尚稳稳的站在拐杖上,疑道:“他不是瘸子吗?” 南玄哼了一声,对灵秋道:“谁说他是瘸子?他的神木拐不是用来走路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北玄凝神看去,道:“神木双拐命双绝,他是宏相法师的弟子双拐和尚。” 南玄道:“人只有一条命,何为命双绝?” 北玄回道:“神木拐杖乃是法器,可以毁灭人的神魂。肉身神魂俱灭,岂不是命双绝!” 南玄哑声发笑,道:“看来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怕是要死在这座玄清别院里了!” 北玄道:“或许!” “喂?”双拐和尚在拐杖上唤了一声,叫道:“我说,你们两个老怪罗里罗嗦管什么用?上来动手也就是了!” 南北双玄一同点头,道:“好!” 一个“好”字出口,二人闪身晃出,忽然不见。 双拐和尚不急不慌的撸了撸袖管,手腕翻转,拐杖向着身左刺出。 人影显现,正在拐杖所指的位置。南北双玄一上一下,正欲偷袭,不想双拐和尚早有预见,笑呵呵的看着二人向自己的拐杖撞来。 南玄急退,一退就是三丈,甩手之间幻出一只黑色的猎鹰。北玄在南玄退却的同时脚点他的肩膀飞在半空,双手下压,也幻出一只黑色的猎鹰。 两只猎鹰就像两团黑烟,飘忽不定。又像两条黑色的闪电,霎时扑在双拐和尚的胸前。 双拐和尚脚下一顿,但听一声龙吟,脚下的拐杖突然幻出一条金龙。 金龙的一双前爪左右一抓,两只猎鹰当即化成黑烟,四散开去。 “大和尚,我看你的金龙能撑多久。”南玄远在十丈之外,甩手再又幻出一只猎鹰,向着双拐和尚扑来。 北玄呵呵一笑,同时在双拐和尚身后幻出猎鹰,发令攻击。 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金龙只有一条,猎鹰却有两只,而且由前后夹击。双拐和尚的金龙只能护身,不能放出伤人。两人只要以法力不断幻出猎鹰攻击,双拐和尚就得用法力支撑金龙防护。如果双方这般僵持下去,两人合力相对,以二敌一,慢慢消耗双拐和尚的法力,自然大占便宜。 “还好!”双拐和尚明明在斗法上吃了大亏却还叫了声好,笑道:“我说,你们难道忘了?我的法号叫做双拐和尚!”既然是双拐和尚,自然有两只神木拐,另一只神木拐握在他的手中。笑语落地,他手中的神木拐也插在了地上,顿足之际,又一条金龙幻出。 唐善看得明白,两只金龙自然可以分别对付南北双玄,虽是以一抵二,大和尚看起来还是有些吃亏,可总比被南北双玄拖死要好。 金光流动,两条金龙挥舞着四爪窜在半空,张嘴咬“死”扑上的猎鹰,紧接着向南北双玄攻去。 南北双玄动作相同,一手幻出猎鹰纠缠金龙,另一只手握出四枚闪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长钉,抖手射出。 他们的猎鹰远不如金龙威猛,法力也相差悬殊,眨眼间便被金龙吞噬。但仅仅是眨眼的瞬间便已足够,因为他们已经射出致命的暗器。 暗器刚刚出手,南北双玄再又急急忙忙幻出猎鹰,掉头便跑。 看来他们最得意的还是逃命的本事,两个起落,他们已经窜回高台。 或许他们根本不是逃命,而是故意引开金龙,只为八枚暗器不受阻碍。 闪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长钉在距离大和尚不足一丈时突然幻成一条条小蛇。 小蛇吐着紫色的烟气,真奔大和尚的面目扑去。 两条金龙距离过远,此时唤回防护已然来不及。何况小蛇足有八条之多,即便有金龙防护也难保周全。 唐善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与人对敌,他从未如此紧张过。但此刻眼见大和尚身处险境,他却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我……”所有人都知道大和尚要说他的口头禅“我说”,可形势危急,他只吐出了一个“我”字,剩下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但见他的一双手掌急速凑在胸口,“哗”的一声,扯断了挂在脖子上的佛珠,身躯猛地一晃,坠落的佛珠似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激,四散射出。 “我佛慈悲!”大和尚的身躯忽然散发出火红的霞光,一改嘻嘻哈哈的模样,全然一副怜悯苍生的姿态,虔诚的道了声禅语。 禅语一出,四散射出的佛珠立时定在了空中,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旋转的佛珠变成了暗红色,似炽热的铁浆,隐隐升腾着白色的烟气。 虽然佛珠无一击中临近双拐和尚的小蛇,但那犀利的破风声竟然变成“咪咪嘛嘛”的诵经声。随着诵经声的响起,每粒佛珠都射出一道红光,道道红光彼此相连,结成一张硕大的网。 八只小蛇已经近在和尚身前,尽被罩在网内,只听“噗噗”有声,一条条小蛇像是突然消失了前扑的劲力,相继坠地,再又化为闪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长钉。 月瑶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好深的法力!” “佛法无边,自能降妖除魔!”大和尚向着身下闪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长钉看去一眼,道:“紫焰钉?不错,这是紫焰散人的法器!紫焰乃是道宗弃徒,有此妖道指点,难怪你们懂得藏尸之术!” 唐善见大和尚展露神功,大呼过瘾,正想舒舒服服的喘口气,但紧接着又是一怔。因为他看到追击南北双玄的两条金龙业已窜上高台,但却像是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直撞得身躯碎裂,金花四溅,消散于无形。 是紫气!随着金花的闪烁,唐善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月瑶身上隐隐散发的阵阵紫气有如一道屏障,护在三人身前,大和尚的金龙竟然无法突破。 月瑶嘲笑一声,冷冷的道:“神木双拐命双绝?不过而而!” “难得!”大和尚感叹一声,道:“我说,你年纪轻轻,能修得一身与魔宗散人相当的法力,实属不易。可你怎不好生珍惜自己的一身修为,偏要出世作恶?” “闭嘴!”月瑶哪里听得进他的说教,厉声道:“你的金龙破不了本座的紫焰煞气,你的佛珠也已散出,你怎么不想想你还能撑到几时?” 南玄嘿嘿一笑,道:“双拐和尚,你能以佛珠结成法网,修为也该与魔宗的散人相当了吧?可惜你维系这个法网要耗费强大的法力,等到你真元不济,法力枯竭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大发慈悲,送你去见佛祖的时候了!” 双拐和尚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不应声,而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对唐善道:“既然这里有这么个修为极深的妖女,看来我是小瞧了这座玄清别院,行事有些莽撞!我说,打是打不过他们了,我可是要跑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靠!”唐善不能回应,只能在心里斥骂,“你个死秃驴,你也太不中用了。刚刚你还耍得风风火火,看起来像是要一举捣毁这座小院的模样,怎么现在却要逃命了?” 107:自不量力 逃跑只是想法,只身闯入龙潭虎穴的双拐和尚虽然有心逃命,可一番打斗早就惊动了整座别院。 就在此时,四座木楼、四边院墙、大门里外已经涌现出近百位精悍的汉子,刀剑在手,寒光闪烁,一张围杀的大网悄然展开。 这些人不过是游走在外围的武者,而真正的危机却出现在大和尚的脚下。 他的脚下踩踏着自己的一双神木拐杖,但在方圆三丈之外,一只只干瘪枯瘦的手爪破土而出,一具具行尸也靠拢了过来。虽然他们畏惧佛珠的法力,还只是拥挤在法网之外,可一旦他的法力枯竭,这些行尸和手爪便会突入。 行尸之后还有众多女弟子,灵雁、灵秋、灵蕊、灵芙分别带队,把守四方。 更何况南北双玄以及尚未出手的月瑶正在高台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更是要命的劲敌。 “我说,”双拐和尚又再传音入密,“你小子一路跟来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看看热闹?” “我靠!原来他是跟随我赶过来的?”唐善有些吃惊,看来大和尚不仅法力深厚,一身武功也不可小视。 “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言语一声?看看我们怎么逃出去……我说,你小子内力深厚,该不是不懂得传音入密吧?”双拐和尚猜出了唐善没能回应的原因。 “内力深厚不深厚跟懂不懂传音入密有什么关系,你个木鱼脑袋!”如果不是危机四伏,唐善的驳斥早已出口。 “我说,听好了,凝气在胸,音者入神……”双拐和尚也不管唐善到底懂不懂得传音入密,当下将这门技法传授与他。 传音入密只是一门运转内力控制声音的技法,只要内功达到一定修为便可施展。如果以刀剑拳脚上的变化相比,这门技法简直跟牛二所学的那套长拳差不多,简单易懂。 “我靠!你个傻逼!”唐善刚刚学得传音入密便对双拐和尚斥骂道:“你怎么不看清形势再动手?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害得小爷也得跟着你受罪!” “你小子还敢埋怨我?”双拐和尚更是有气,“你跑的跟兔子似地,我哪知道你翻进院子就藏在了墙角?刚刚院子里还风平浪静,你一进来这里就妖气大盛,百尸横行。我以为你跟他们动上手了,这才跳出来帮你!” “胡乱折腾一通,引来好几百人,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唐善并不领情。 “这些喽啰有什么好怕,若是杀了南北双玄,他们有谁能拦得住我的神木拐杖?”双拐和尚顿了顿,道:“那个女娃倒是有些难缠!刚刚我的确没有察觉到院子里还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修法之人,若是早知道有她在……”他没有说明早知道月瑶的存在将会怎样,可即便是白痴也猜得到答案。 “她的真元受到了损伤,连站都站不稳,想要凝神调养也是无力,你当然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刚刚是她的四个弟子为她护元培真,所以这里才会妖气大盛,百尸横行,也让你误以为我同她们动上了手,把你给引了出来!”唐善不再斗嘴,而是如实相告。 “真元受损?”双拐和尚对唐善疑问一声,脸上浮现笑容,目光转向月瑶,扬声道:“妖女,你真元受损,根本无力施展法术。你只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消耗我的法力,再令两个老怪和这些喽啰来对付我,做梦!”口喝“做梦”,他合掌竖在胸前,吐出一口粗气,分臂外推。正在半空滴溜溜旋转,结成法网的佛珠四下射出,另有九颗嗖嗖窜回他的掌中。 月瑶竟然不惊,厉声喝道:“大和尚,法网已破,你的死期到了!” “轰轰……” 炸响之声不绝,几十具干瘪枯瘦的行尸被佛珠击中,焚起烈火,转眼化为灰烬。 双拐和尚跳落在地,手中各持一根神木拐杖,弹身跳起,脚下轻点一具行尸高举的手爪,翱翔在半空,扑向高台。 月瑶冷哼一声,道:“法网已破,还敢放肆,简直就是找死!”她的身躯没有动,双手也背在身后,但她的身前却突然炸出一重紫焰。 紫焰的气息十分强大,吹下了斗篷罩在她头上的帽兜,满头秀发散落,飘荡在脑后。 清秀的脸孔,飘荡的秀发,七分邪恶,三分妖娆,另有一番蛇蝎美女的独特韵味。 紫焰向着空中升腾,幻成一只巨大的只有骨架不见羽毛的怪鸟。怪鸟“嘎嘎”鸣叫着,那双骨翅猛的一缩,奔着双拐和尚迎去。 与此同时,南北双玄各自幻出一只猎鹰,配合着只有骨架的怪鸟,分成左右向大和尚悄然袭去。 “我说……”唐善也像双拐和尚一般先来了声口头禅,以传音入密送声道:“她的真元虽然受到了损伤,可刚刚得到了调养,说不定早就已经复原了!” “胡说!真元受损乃是修法者最大的伤害,一旦真元受到损害,没有三年五载的苦修根本不可能恢复到先前的法力!”双拐和尚驳斥了一句,将一双神木拐杖交叉在身前,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狮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吃了亏可怨不得我!”唐善远远打量着浑身弥漫有妖气的月瑶,隐约觉得大和尚的话不应一概而论。但他只是在心底默默的嘀咕,却是没有送声。 狮吼声起,只见交叉的神木双拐幻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口中喷着赤红的火焰,身躯裹挟着大和尚,凌空扑下。 月瑶幻出的无羽怪鸟恰好迎面撞上,与之在空中盘斗了起来。 怪鸟的巨喙和双爪十分锋利,每次啄击与抓挠都能扯下巨龙的几片鳞甲。巨龙更是威猛,没过几个照面,一爪抓断了怪鸟的三根胸骨。但这只怪鸟异常灵动,并不与其硬拼,而是呼啦啦展开骨翅,围着巨龙乱窜,看准时机便探首喙击或是抓来一爪,若是无法突破便又游走在外。 两只猎鹰环伺在左右,眼见双拐和尚的一只僧鞋露在了巨龙的躯体外,一只猎鹰立即出击。可它刚刚射在巨龙尾前,巨龙一记摆尾便将它轻松摧毁。 龙尾旁摆,空门再开,双拐和尚的一只小腿暴露了出来,另一只猎鹰趁机攻入。可惜龙有四爪,巨龙的后爪一记狂抓,立时将它化成了黑烟。 猎鹰刚刚消散,再被南北双玄幻出,展翅飞抵,翱翔在外围。 “我说!这个女娃娃究竟练了什么妖法?”双拐和尚终于对月瑶的法力感到惊诧,忍不住送音询问。 “我哪里知道她练了什么鬼妖术?”唐善一边回应,一边思索,疑声送音:“但我曾经见过她属下的血隐忍者,说是可以施展崩血妖法,还能隐身。虽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这一点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血隐忍者?”双拐和尚似乎很是吃惊,急忙送音:“她是东瀛人?” “不错!”唐善回应道:“她本名蓝田元香,曾是邪派属下影子门的门主。现在易容改名叫月瑶,不仅是影子门的门主,还是凤友山庄的庄主,万杀堂的堂主夫人!” “崩血之法不过是喷血隐身的妖术,算不得真正的法术。可她有紫焰散人相助,或许可以对其加以改善,依靠炼化死尸的尸血来增强自己的修为。难怪……难怪这里藏了这么多干尸,难怪她如此年轻便具备散人的法力!”双拐和尚一边操控巨龙,一边送音:“小子,时不利我,和尚要跑了!” 唐善哭笑不得,“又要跑?” “废话,打不过还不跑,留在这里等死不成?”回话间,巨龙一记黄龙摆尾,逼退怪鸟和两只猎鹰,裹挟着双拐和尚掉头便跑。 “想跑?”月瑶一声厉叱,叫了声:“剑!”手掌向台下虚空抓出,再又回拉,“啵……”一具行尸的七窍爆出股股黑色的血液,沿着她的手掌飞去。 唐善瞪大了眼睛,急忙送音:“大和尚,她又在使什么妖法?” “管她什么妖法,逃命要紧!”双拐和尚一边回应,一边坠落在地,再又弹身跳起,幻出巨龙,保护着他凌空飞遁。 黑色的血液在空中凝成一股,但落入月瑶手中的时候却已变成了一柄散发着黑气的利剑。 “走!”月瑶短促的令了一声,扑身向台下坠去。 南北双玄得令,似他们幻出的猎鹰般飞射而出。 月瑶的身法竟也不慢,在石台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高高升起,居高临下,掠身窜出。 无羽怪鸟更是犀利,趁着双拐和尚落地一顿的空当,骨翅连动,已然挡住了巨龙的去路。 “惨了!”双拐和尚暗暗叫苦。前有无羽无肉的怪鸟,左右是两只猎鹰,身后追有三人,仅凭他一人的法力恐怕难保周全。 “月瑶弄了把破剑,正在追你,你还不快跑?”唐善传音催促。 “我还不知道快跑?”双拐和尚一边回应,一边向左侧突出。巨龙被怪鸟抓下了一大片鳞甲,终于咬“死”猎鹰,向着左侧的院墙冲去。 眼见大和尚冲上,守护在院墙上的彪悍汉子立即抬出数十具硬弩。弩机疾动,弩箭如雨,透过神木双拐幻出的巨龙,直击大和尚。大和尚双拐连动,舞得风雨不透,将袭来的弩箭尽皆挡在身外。可如此一来,幻出的巨龙却随之消散。 巨龙消散,双拐和尚也开始向地面坠落。院墙上的弩箭再又安装完毕,怪鸟与另一只猎鹰抵达,月瑶与南北双玄距离他不足十丈。 “小子,要么出来帮忙,要么替我收尸,两条路你选一条。”双拐和尚急急向躲在西墙下的唐善传音。 “我替你收尸!”唐善想也没想便做出了回应。 108:九龙佛珠 “……”双拐和尚无语。 怪鸟“嘎”的一声尖叫,当头扑下。猎鹰贴地滑行而上,射向他的下阴。月瑶和南北双玄已经抵达他的身后,又一只猎鹰幻出,死尸黑血幻化成的宝剑也向着他的背脊刺来。如此危急的时刻,即便他想说些什么也绝不敢分心传音。 “大和尚,不是唐善不帮忙,要帮忙也得看怎么帮。人家现在有一百多属下、一百多弟子、几百具僵尸、两个老怪、一个妖女,这么多敌人你让我如何帮你?冲出去只能是送死!” 唐善念了声“阿弥陀佛”,但不是保佑大和尚顺利脱身,而是保佑他回归极乐。 双拐和尚并没有回归极乐,而是将神木拐杖拄在腋下,撒出刚刚收回的九颗佛珠,咬破舌尖,啐了口鲜血。“嘭”的一声,九颗佛珠幻化成一张放射着红光的佛面盾牌,护在了他的头顶。 紧接着,他腋下一根神木拐向前轻点,顿时击散了偷袭的猎鹰。另一根神木拐则疯狂的划过一个圆弧,将月瑶、南北双玄一齐逼退。 而那怪鸟的两只利爪刚刚抓在佛面盾牌上,佛面的红光立时大盛。光芒映射之下,怪叫一声惨叫,根根骨架散落开去,逐渐消散。 “哇……”唐善暗赞一声,没想到大和尚还有保命的法宝,终于使他逃过了一劫。 “呵呵!”月瑶身上的紫焰更盛,冷声发笑。 唐善在心中惊叫了一声,“不对!”不由猛睁双目,因为月瑶手中的利剑业已不见。 双拐和尚浑身一颤,就在一颤之间,他的身后现出一柄泛着黑气的利剑。 南北双玄齐声发笑,阴声道:“大和尚,你该去见佛祖了!” “是吗?”双拐和尚反问一声,那张放射着红光的佛面缓缓滑落,护在了他的身前。 而在此时,插在他背脊的利剑再又化成七条黑血,沿着他脊柱的七节椎骨赫然刺入,而后消融在他的体内。 唐善不知道被施了妖法的死尸黑血灌入脊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即便是用屁股去想,那种感觉也绝不会好受。 可双拐和尚的脸上却不见任何表情,便似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他在散功,想要与我们同归于尽!”月瑶瞪大眼睛,高声惊叫,扭身便跑。 南北双玄也是不慢,似是化成了两只受惊的猎鹰,飞速狂奔。 逃跑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散去一身修为的双拐和尚。他再又将一双拐杖交叉在身前,幻化出巨龙,令巨龙裹挟着他冲向院墙。 院墙上的弩机再又激发,可这些弩箭根本无法突破护在大和尚身前的佛面盾牌,一经接触到佛面的红光便纷纷坠落。 “轰”的一声,双拐和尚的佛面盾牌撞塌了半扇院墙,将四五个操控弩机的汉子撞飞在半空。这些汉子口喷鲜血,惨叫连连,眼见是活不成了。而大和尚则在巨龙的裹挟下顶着佛面狂飙而去。 “追!”月瑶急急下令,“如果他真的散尽了一身的修为,那他一定会焚身而死。本座要见到他焚身过后的骨灰。” “弟子领命!”灵雁、灵秋、灵蕊、灵芙娇声回应,各自带一队弟子追出。 南玄由双拐和尚逃窜的方向转回头,问道:“门主怀疑其中有诈?” “不错!”月瑶身上的紫焰慢慢消散,疑声道:“既然散去了一身修为,左右是死,他为什么不同我们拼命?” 北玄思索片刻,摇摇头,道:“双拐和尚已然散功,绝无生还的可能,门主多虑了!” 南玄插嘴道:“或许他有事情需要办理……或是有临终遗言需要交代,所以才会逃跑!” 月瑶冷声道:“那就更不能任由他逃走了。如果他把这里的事泄露给其他修士,我们岂不要遭殃?” “门主说的是!”北玄对南玄点点头,二人急速行出。 “都撤下!”月瑶对站在木楼和院墙上待命的精悍汉子拨了拨手,将斗篷的帽兜戴起,整个人再又蜷缩在斗篷里,背转过身,向着高台缓步行去。 “小爷也该走了!”等那些待命的汉子都已散去,唐善觉得自己的双腿微微颤抖,暗道:“谁也不怪,要怪也只能怪小爷自己多事,好奇心太重!” 自责归自责,此行还是有些收获。不说长了见识,起码再见到月瑶的时候他会多加小心。 “这个女人可真惹不起!”唐善心有感叹,轻轻呼出一口气。 只是极其轻微的呼气声,月瑶突然止步,猛的转回身,藏在斗篷内的两点寒光开始四下扫视。 “不是吧?你的武功也高的太离谱了!”唐善暗暗叫苦。 “禀门主!”院门外有人道:“那和尚一连闯过了十六处哨卡,看守哨卡的弟子……”来人欲言又止。 月瑶厉声喝道:“说!” “是!”那人道:“六十四位弟子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月瑶身上弥漫起阵阵妖气,怒声吼道:“把他是骨灰带回来,即便他已经死了,本座也要把他的骨灰搀在酒中喝到肚子里去。” 也许是她气昏了头,或许误认为刚刚的疑惑来自这位报信的弟子,当下再又转身,向着高台行去。 “呀呀个呸的!好端端的美人,不知学了什么妖法,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岂不可惜!”虚惊刚过,唐善竟然怜香惜玉起来。可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便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月瑶的身影消失在高台上,他才悄悄跃起,手搭院墙,翻身而出。 进入树林,唐善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恢复。偷偷一笑,暗道:“大和尚!不是我不肯为你收尸,而是你散了功,将要焚身而死。既然是焚身而死,自然尸骨无存。既然尸骨无存,那我也就不必为你收尸了!”他为自己的食言找到一个充分的借口,从而说服了自己,开始在林间穿行。 明岗暗哨都已经被双拐和尚清除干净,新的岗哨还未建立,那些美女弟子以及南北双玄又都跑去追寻双拐和尚的踪迹,唐善原本可以放足狂奔,可他今晚看到了太多恐怖的事情,不敢造次,所以他此刻要比偷偷潜入的时候还要小心谨慎。 即便唐善怀着百倍的小心,可他刚刚来到第一处暗哨就泄露了行踪。一个阴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臭小子,你终于赶来帮我收尸了!” “传音入密?双拐和尚?”唐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和尚的声音怎么会如此阴沉?他不是已经闯过十六道哨卡,怎么又回来了?”带着疑问,他轻手轻脚的摸了上去。 稀疏的月光下,胸前并着双掌的双拐和尚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下,脸上隐隐透着黑气。 他受了月瑶的暗算,所以声音才会改变。 自知将死,终究逃不脱月瑶属下的追踪,他索性反其道而行。这里虽然距离玄清别院很近,可月瑶的弟子只会越追越远,绝对想不到他还会跑回来,所以这里反倒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唐善来到之时已经想明白这些疑问,所以不再询问缘由,而是道:“大师?你不会真的要圆寂了吧?”虽然站在双拐和尚的身前,可为保险起见,他还是以传音入密送声。 双拐和尚微微抬起眼皮,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小子见死不救,大和尚想不死都难!” 唐善没有应声,而是皱着眉头看向他的腿。 在那只高高提起的裤管下,他的右腿严重萎缩,只有手臂般粗细。 双拐和尚呵呵一笑,道:“这是天生的,我生下来就是残废,学走路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拄拐。乡下人没有名字,所以我娘叫我拐儿。如果不是遇见家师,得以佛法真传,可能我这一生都要拄着双拐过活。”他缓缓打开手掌,捧出九颗佛珠,语气为之一变,“九龙佛珠之中蕴含着无上佛法,对于修士而言更是上等的法器。现在你应该明白,老衲散去一身修为而不去与那些妖孽同归于尽,就是为了九龙佛珠可以传承下去。” “传承下去?”唐善傻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不是要传给我吧?” “废话!”双拐和尚斥了一声,道:“不传给你又能传给谁,难道传给那个叫月瑶的妖女?” 唐善挠了挠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这个人选的确要比她合适一些。” 双拐和尚正色道:“跪地,叩头,迎娶九龙佛珠!” “该不会有诈吧?”唐善心生警觉,怔怔的摇摇头,道:“给我就拿来,不给就算了!” 双拐和尚先是一愣,但转念间便已猜到唐善的心思,叹道:“老衲已经散去一身修为,就连这条瘸腿也已经回复了原样,即便有心害你也无力而为!” “可我刚刚对你还是见死不救,你却要把拼了命才保下的九龙佛珠传给我,这是为什么?”唐善有些犹豫。 “因为你刚刚如果出手的话……老衲也就不会把九龙佛珠传给你了!”双拐和尚的脸上闪过一丝坏笑。 唐善疑心更重,道:“怎么说?” 双拐和尚挑了挑眉毛,道:“如果你刚刚现身,自然会引去那些妖孽的主意,而我就会趁机逃命。” “啊?”唐善失声出口,慌忙回手按在了嘴上,压低声音道:“你个死秃驴,刚刚你想害我?” 双拐和尚不屑的道:“臭小子,生死之事不必看得太重。我活下来可以降妖除魔,比你活下来要有用得多。两害相横取其轻,这也怪不得我。” 唐善由鼻孔哼了一声,道:“不怪你,反正现在要死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你小子年纪轻轻,心智却是极高,看来机缘巧合,九龙佛珠竟然碰到了一位绝佳的人选!”双拐和尚捧着佛珠递上,道:“拿去吧!” 唐善带着防备之心将佛珠接去,道:“这东西怎么练?” “自己悟!”双拐和尚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惨笑一声,道:“等你看到里面的东西就知道该如何修炼了!” “你们修士就是这样修法的?”唐善筋着鼻子问道:“那你算是哪一宗?佛宗?” “噗……”双拐和尚呕出一口黑血,翻了翻白眼,道:“天下哪有佛宗的修士,你在哪儿听说过?” 唐善感觉他这口黑血像是被自己气的,但却还是问道:“那你算什么?” “道宗!”双拐和尚叹声回道:“儒、道、佛同属释门,其实应该叫做释宗。可惜当今天子倡道灭佛,道家诸多门派得到皇家的庇护,其势如日中天,释宗也就因此变成了道宗!” “道宗弟子!”唐善自言自语,“魔宗、法宗的弟子倒是见过几个,你们道宗……”他忽然想起了春秀楼的旧事,道:“显灵宫有位名叫济安的小道士你认不认得?” “济安?”双拐和尚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唐善提醒道:“再想想,他是致一真人邵元节门下的弟子。” 双拐和尚再又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显灵宫是由邵元节掌管的吗?” “哦!”唐善应了一声,道:“那你便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道修!”他摆弄着手中的佛珠,忽然又问:“武宗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被道、法、魔三宗排挤在外?” “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知道的东西还不少,竟然连武宗也知道?”双拐和尚的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道:“武宗可真是了不起……”只说了一句,他突然顿了顿,似是无意的询问了一声,“诶?你该不是一个武修吧?” 唐善随口回道:“现在还不是,但法宗的梅儿曾经跟我提起过,说我以后会是一位武修。” “把九龙佛珠还给我!”双拐和尚厉喝一声,猛地扑出,一手撑地,一手成爪,向着唐善手中的佛珠抓来。 唐善一惊,闪身退出一丈,愣愣的道:“开什么玩笑,既然你已经把这几个宝贝送给我,那么它们现在就是我的了。你现在后悔了?还要抢回去?休想!” “孽障!我真该把九龙佛珠送给那个妖女,不该把它送给你!”双拐和尚一脸凶恶,似乎想要嘶嚎,可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几乎不可听闻。 109:武宗的渊源 “我说,你是不是快圆寂了,糊涂了,说什么疯话?”唐善脚下一动,停在他身前三尺,道:“反正你也快死翘翘了,我也不与你计较,有什么遗言赶快交代,能办到的我尽力帮你去办!”说着话,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双拐和尚的眼睛,挑衅般的把九颗佛珠一粒一粒的收入怀中。 双拐和尚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夺回佛珠,手撑地面直起身,靠回树下,无奈的叹息一声,喃喃道:“天道不测,造化弄人!小僧愚钝无知,将要为天下修士带来一场浩劫,罪过……罪过!” “我说?”唐善不知不觉习惯了双拐和尚的口头禅,压下一只眼皮,轻蔑的撇了撇嘴,道:“我能不能成为武修还还未可知,就算我真的成了武修又能怎么样,你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把天道、造化和浩劫都抬出来吓我!” “你见过武修吗?”双拐和尚的口头禅被唐善抢了去,所以他只能舍弃不用,径直道:“你知道一个真正的武修有多可怕吗?你知道你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变成什么?只要不是变成美女被人按倒,变成什么我都不怕,唐善还是唐善!”唐善嘴上虽硬,可心里却有些发虚,道:“武修我也见过,卢俊不就是一个武修吗?他进入江湖不足一月,犯下十一起血案,奸杀女子七人,杀害十三位武林同道,这你总该听说过吧?可你一定不知道,他就是被我杀死的!” “卢俊算什么东西,他也配称之为武修?”双拐和尚不屑的道:“如果武宗依然存在,他那样的人连外门弟子都做不成,充其量做个赶车跑腿的下人,依靠武宗的庇护苟延过活!” “有话就明说,现在不说,等你圆寂了想说也说不成了!”唐善有心询问武宗的往事,可嘴上却不肯服软。 “唐善?你叫唐善?这个善字取得好,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悟出这个字的真谛!”双拐和尚念叨着唐善的名字,道:“关于武宗以及天下修士的事情,即便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等你成为武修之后,脚下的路该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双拐和尚深邃的目光满是迷茫,平静了一下心绪,缓声道:“武宗一脉入世最早,远在诸神大战之后,先民尚未开化之前,野蛮的武斗便造就了武魂。武魂便是武者成为武修的第一大元神。好武者心念杀伐,悟道成为武修之后更是以残酷的杀伐来决断一切是非,这也决定了所有武修出世时的本源。” “两周八百年,周王成为天下共主。诸神划定三界,不再插手人间的凡尘俗世。武宗一族以武魂为本源,诸神之界已定,不起兵戈,所以当时的武宗掌教大修士便放弃了九天之上大尊者的仙位,留在人间做了一位武尊。” “西周时期,武者多以强身健体为本,武魂淳朴,得道的武修可以为仙,飞升九天。而到了东周晚期,诸侯纷争,天下战乱,杀伐再起。百年杀战,武魂变得无比强大,可残酷的血腥却使得天下武修再也无人得道,寿元一尽便会被封压在地府。当时的武宗掌教大修士敕令武修各宗不得同室操戈,再令天下武修遁入修界,遵循修界禁忌,一心领悟武学法门,只为伏妖降魔,解救苍生,不再涉足凡尘俗世。” “千年战乱,风云变幻。新一代的武宗掌教大修士为朱明王朝的建立创下了不世之功,却也因为插手人间俗世而触犯修界禁忌。修界禁忌乃是经过诸神共议的结果,本为约束修士,遴选得道者位列仙班的律法。身为武宗一族的掌教大修士竟敢打破修界的第一大禁忌,为祸人间,引得诸神震怒,寿元未尽便被打入地府,以仙、神、真、圣、尊五级道法将其封压。” 双拐和尚徐徐呼出一口气,再道:“可谁能想到,掌教大修士被封,武宗无人掌控,各族武修群起为祸,凶残的武魂暴露出邪恶的本性。自那时起,武宗族内尚未悟道的下人便开始为祸江湖,残害百姓。悟道的武修更是荒淫残暴,肆意强娶道、法、魔三宗女修,如遇不从便大举屠戮。数年之间,三族旗下已有一百多个宗派惨遭灭门,门内女修按姿色修为被分配在各级武修名下。” 唐善吐了吐舌头,讪讪的道:“这个听起来……那些武修的做法像是有些过了头!” 双拐和尚没有理会他的评价,继续道:“武宗独霸修界,任意欺凌修士。道、法、魔三族旗下各个宗门群起相抗,可惜还是不能与武宗抗衡。无奈之下,各宗宗主恳请三位掌教大修士出山,率领天下修士共诛武宗。三位掌教只求武宗新一任掌教可以出世,掌控武宗,制约武修,无意诛灭武宗的宗邑。不想新的武宗掌教尚未出世,六位武修竟然闯入魔宗圣地,在祭坛上奸.淫广陵散人门下十七位女弟子,致使这些女修跳入祭坛,尸谏魔宗掌教。” “圣地被侵,弟子受侮,祭坛受辱。魔宗掌教雷霆震怒,亲赴道、法二宗,拜请两位掌教大修士出山。三位掌教联手,率领旗下大修士、真人、散人以及修法弟子共同诛讨武宗。最终攻入魔宗圣地,熄灭祭坛圣火,彻底摧毁了武宗的宗邑。” 唐善暗暗咋舌,武宗掌教被封,旗下各宗群龙无首,尚且要道、法、魔三宗掌教带领大大小小修士才能将其击败,武宗实力之强,可想而知。 双拐和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道:“道、法、魔三宗以法悟道,法术乃是三宗的本源,由此掌控神兵利器。而武宗则是以武悟道,武魂才是他的本源,并由此操控法术。两者相较,孰强孰弱立见分晓!” 唐善嘿嘿一笑,道:“天下武修应该不会都是邪魔一般的人物吧?总会有些良善之人?” 双拐和尚缓缓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 唐善惊声道:“没有?怎么可能?难道就连一个良善之人也没有?” 双拐和尚叹道:“或许有些良善之人,可他们要么被各宗武修驱逐,要么已经被清除,所以武宗一族从上到下全都充满了邪恶!”他看着唐善缓缓摇头,“新出世的武修或多或少总有良善之辈,可散落各地的武修生怕这些人中出现新一代的武修掌教大修士。所以……新出世的武修要么同流合污,释放自己的心魔,要么被其他武修残害。要么变成恶魔,要么死去,这就是你成为武修之后将要面对的抉择。”他顿了顿,默默看来,“现在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抢回九龙佛珠了吧!” 唐善有些发蒙,良久无语,此时道:“既然武修如此邪恶,广陵散人更与武修有血仇在先,为什么他还要招揽武修加入门下?” “不仅是广陵散人……哦!他现在已经是真人喽!不仅是他,三宗旗下各宗都想招揽被驱逐以及新出世的武修为其所用!”双拐和尚抬起手掌,只见五根指尖已经开始变黑,渐渐向指根蔓延。他咧嘴哑笑,放落手掌,不再理会,道:“武修的可怕你还不曾见到过。他们为了杀戮而生,举着刀剑,带着欢笑冲向战场。他们不会痛,也不会死,只要宗主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去弑杀,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退缩!正因为武修具有强大的武力,道、法、魔三宗族下各宗都想将其驯服,试图净化他们邪恶残暴的心魔,以增强本宗的实力,更可凭借驯服武修的道法来提升自己在修界的地位。可他们都只是一厢情愿,被他们抓到的武修没有一个可以驱除心魔,最后只能抽干那些武修的血,让他们的武魂无力为继,从而将他们封押,直至耗尽他们的寿元,再交由诸神去决定他们的命运。” 唐善感到震惊,喃喃道:“区区一个武修,难道连三大宗族旗下的宗主都无法掌控?” 双拐和尚反问道:“既不同宗,也不同源,如何掌控?” 唐善哼了一声,道:“同宗同源只是说词,以我看还实力不足,只要具备强大的实力,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否则鞑靼又怎么会统治中华长达九十七年之久?” “侍武为尊,魔心初现,你果然具有一届武修的潜质!”双拐和尚无力的挑了挑眼皮,道:“你说的没错,他们只是法力不足,所以才无法杀死武修,也无法帮他们驱除心魔,更无法将他们驯服!” 唐善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 大和尚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其实道理很简单,各宗悟法入世的本源不同,以武相较,各自的实力也就不同。我只是道宗宏相法师座下弟子,普普通通的一位道修,可法力却能与魔宗旗下各个宗主相当。而若是道宗圣地的亲传弟子,其法力便可与法宗旗下各个宗主相抗。换而言之,江湖上门派林立,岳逍遥和杨腾的弟子足以同那些小门派的掌门一较高下,而岳家兄弟、杨家兄弟的武功远不是那些小门派的掌门可以匹及的。这样相较你总该听明白了吧?” “噢?”唐善咧着嘴不屑的笑了笑,道:“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道修,而我将成为一届武修。成为武修之后,我的法力一定不是你可以抗衡的。对吧?” 双拐和尚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却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懂了!”唐善疑声问道:“既然我的法力将会高过你,你把佛珠送给我又能怎样?叫花子送几个铜板给土财主,土财主还未必看得上眼呢!看来我收了你的佛珠还是帮了你的忙,起码可以帮你把九龙佛珠传承下去。” “好!”双拐和尚单掌竖在胸口施礼,道:“小僧便当施主在佛祖面前睹下誓言,施主一定会在寿元耗尽之前将九龙佛珠转传与佛门弟子。”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双拐和尚自以为抓住了唐善的话柄,没想到唐善不仅没上当,而且还不要脸皮,竟然当面拒绝了他的请求。 110:驿动的武魂 双拐和尚的模样有些惊愕,看起来似有不信,因为他从未见过像唐善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唐善最是看不得他这种的眼神,这是一个临死之人无辜、无奈加无助的目光,像是奶奶临别时的最后一眼,径直刺入他的内心深处。所以他急忙移开目光,道:“好!好!好!不就是几颗佛珠吗?我随便找个小和尚送给他就是了!” “好!你肯答应就好!”双拐和尚撸起袖管,只见他的小臂也开始变黑,不禁苦笑一声,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记住,无论何宗何派,只要是修士,便要以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为己任。天下武修已经没有了圣地,祭坛被封、圣火被灭、宗邑被毁,武宗的新一代掌教大修士再也无法出世。如果你出世,希望你可以去见三大宗族的掌教大修士,以他们的法力,只要他们肯出山或是指派其他大修士为你驱除心魔,你就再不会遭受邪魔的侵扰,可以回复良善本性。” 唐善傻笑一声,道:“既然他们法力如此高强,为什么还要毁灭武宗,只管驱除那些武修的心魔,让他们为修界出力岂不是更好?” “驱除心魔岂是你想象的那样容易。”双拐和尚气道:“入世越久,心魔越重。实力越强,心魔越是难以驱除。况且进入修士的元神为其驱魔要耗费十倍的真元,修法之人谁不想得道升天,位列仙班,谁愿意为了一个武修耗费真元?” 唐善咧着嘴道:“听你的意思,即便我想要请三大宗族的掌教为我驱除心魔人家也未必愿意帮忙,是不是?” 双拐和尚的表情有些尴尬,道:“如果你能请得他们出山,我想他们应该会帮你这个忙!” “你想?应该?”唐善瞪大了眼睛,道:“恐怕我跑去人家的山门前,没见到什么掌教大修士不说,自己反倒被他手下那些修士抓了去,先被放光了血,再被晒成人干了吧?” “有这个可能!”双拐和尚直言相告,道:“但你如果不想沦为邪恶的武修,只能有这条出路!” “我靠!”唐善跳开三尺,道:“我出世以后是变成武修,不是变成傻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给我指的是条死路!” “如果你不肯驱除心魔,九龙佛珠会把你变成一个无比强大而又无比疯狂的武修,天下修士即将面临一场浩劫。整个修界会变成千里血染,万骨哭鸣的人间地狱。”双拐和尚浑身发颤,瞠目怒吼道:“等你闯下惊天大祸,诸神就会降临,把你打入阿鼻地狱,封印在只有黑暗的地狱最底层,让你永世不得转生。” 唐善似乎吓傻了,心里也有些怕怕,怔怔的道:“你不过是一个道修,你的佛珠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看你现在不是道宗的掌教也该是位大修士了。”说到此处,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所以你一定是在吓唬我,想要骗我去送死!” “阿弥陀佛!”双拐和尚竖起手掌道了声禅语,喃喃自语道:“小僧出世百年,一心拯救天下苍生,更曾许下宏愿,如不斩尽天下妖魔,誓不得道。而今小僧形寿将尽,但却一手铸成大错,百年功业尽毁,再也不敢奢望归返西天极乐。还请佛祖把小僧打入阿鼻地狱,以示惩戒!” 唐善嬉笑着道:“大和尚,你下不了地狱!既然你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而且坚持了一百多年,我看你归返西天之后会被封为一尊罗汉。”虽是嬉笑,可他不忍见双拐和尚自责,所以全然一副佛祖的模样,先行给双拐和尚进行了赐封。 “小施主不可妄言!”双拐和尚眼见自己的胸口也已经开始变黑,叹息摇头,道:“小僧虽然出世百年,可道法尚浅,看不透九龙佛珠的宿命,悟不出小施主日后是魔是神!”他将双掌并在胸口,宛如一尊参禅的佛像,又似已然顿悟,温声道:“修界虽然存在于天界与人界之间,上通九天,下达人世,可它也应该有自己的孽缘。因果循环,善恶相济。小施主为祸修界之日,或能造就一代大德,为我修界重降祥瑞。小僧明白了,一切都是劫数,劫数难逃!”说完,他缓缓闭上双眼,仪态祥和,气息渐弱,似是将要圆寂的模样。 “大和尚,你明白什么了?”唐善明明知道他即将圆寂,可还是忍不住气道:“我刚刚说你是罗汉,你就摆起了罗汉的臭架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罗汉转世了?你说说,我怎么就是修界的劫数?我怎么就要为祸修界?你说我为祸修界也就罢了,还弄出个大德来对付我,恨我不死是不是?” “多行善事,自得善果!”双拐和尚没有睁眼,喃喃道:“紫焰散人虽是道宗弃徒,但却精通妖法。身为他的弟子,南北双玄也绝非善类,他们帮助那个妖女所营造的这个玄清别院简直就是一座坟场。未免妖孽横行,为祸人间,还请小施主亲赴显灵宫去见邵元节,将这里的情况告之与他。待他去龙虎山上清宫禀报此事,道宗便会派遣门下修士捣毁此处妖巢!” “唔!”唐善应了一声,暗道:“早就猜到你临死前一定会托付这件事!按理说,见见邵元节,说上几句话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诛灭月瑶的势力对我有什么好处?月瑶的确很妖,也很可怕,但如果能为我所用……拯救苍生关我鸟事?要是我真的可以掌控月瑶,那么除掉杨腾为奶奶报仇岂不是易如反掌?”他偷偷打着自己的鬼主意,脸上不经意闪现奸笑,“我现在知道了玄清别院这个养妖藏尸的鬼地方,岂不是等于抓住了月瑶的把柄。如果她对我有害无利,我随时都可以举报她的恶行,借助道、法、魔三宗修士的力量将她铲除……” 唐善正在暗暗得意,打着他的如意算盘,便听双拐和尚催促道:“小施主快快离去,小僧即将烈火焚身,必将招来那些妖孽,如……唉!”他想说明引来玄清别院那些弟子的后果,可却听到索索有声,当即住口,叹息一声,因为他知道卑鄙无耻的唐善已经逃之夭夭! 双拐和尚的面目也变得漆黑,手足、四肢以及那双神木拐开始冒出缕缕青烟。 但听“嘛咪”有声,却是他在圆寂前仍然不忘咏诵经文。 “嘛咪”声也传在唐善的耳中,虽然他已在数十丈外,可双拐和尚低沉的诵经声却有如惊雷般震动着他的脑海。猝然回首,但见五彩霞光直射云霄,双拐和尚年似不惑,方方正正的脸孔如在眼前。相识一场,这还是唐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他的模样。 火光冲天,双拐和尚的脸孔逐渐变得模糊,继而消散在无穷的黑夜之中。 唐善已在百丈之外,悄悄跃上一株大树,隐身其内。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嗖嗖嗖之声相继传来。小路上,树林间,一条条人影飞速掠过,逐渐远去。紧接着,双拐和尚焚身圆寂的方向传来人语。距离太过遥远,即便夜深人静,可还是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唐善知道他们一定已经发现了大和尚的遗骸,一边诧异双拐和尚竟然会反其道而行之,一边庆幸终于完成了月瑶交待的任务。 很快,人声再又远去,该是南北双玄带领一众弟子返回了玄清别院。 “他们真的会带走大和尚的骨灰吗?”唐善心存疑问,毕竟他曾许诺为大和尚收尸,所以想要返回一观究竟。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此念,因为他清楚的意识到,南北双玄和一众弟子绝对不敢违抗月瑶的命令。 “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唐善暗叹一声,悄悄窜上树梢,飞身掠去。 两个时辰之后,圆月当空。 唐善已经远在玄清别院百里之外,趁着皎洁的月色,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踱在官路上。 “坏了!”原本悠闲的唐善停下脚步,猛地跺了下脚,急速奔出。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要紧事,便是趁夜潜入乱民的大帐,刺杀匪首师尚诏。 奔行在官路上的唐善不停的辨别着路前的情况,此地距离凤阳城还有数十里,等他赶到之时天色必定已经放亮,哪里还能刺杀师尚诏。他只盼能够遇到一队赶夜路的人马,抢匹马代步,或许还能趁夜赶到。 官路上静悄悄,别说赶夜路的人马,就连鬼影也不见。可唐善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到了一条小路。他曾在进入乱民营地之前勘察过这条小路,并把它作为万一发生不测,众人撤离的退路。而且他还知道这条小路距离凤阳城不足十里。 没有丝毫犹豫,唐善已经窜入小路。 小路上山入谷,崎岖难行。唐善仰仗着一身武功,浑然不惧,奔行的速度并不比在官路上有所减慢。可他只顾着赶路,却忘了留心小路两旁的状况。 脚下先是一软,他根本没有理会,人在空中调整身形,继续奔进。 脚下又是一软,他不能不心中生疑,可脚下还是未停。 当脚下第三次发软的时候,他终于不能不停下脚步。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向身下,而是瞪得溜圆,直视前方。 刚刚是一处山坳,树荫浓密,月光无法射入,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小路两旁的树影,并借此赶路。可这里却是一处山岗,皓白如霜的月光径直泼洒在山岗上,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唐善看到的是尸体,一具,两具,三具……一具具的尸体散乱的延伸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即便他有目数群羊之能,但却根本数不清遍布在山岗上的尸体究竟有多少。而且所有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没有人头! 眼前的一切使得唐善的内心开始震荡,如此惨烈的景象本该是震惊,可他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内心为什么没有震惊,而是似水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有一种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一个武修,杀戮是你隐藏在内心的本性。等你出世的时候,这样的景象还会令你感到兴奋,因为它将激发你嗜杀的武魂……” 111:所托非人 阴风阵阵,魅影四起。 唐善被婆娑的树影惊起一身冷汗,在他心底响起一种声音,“武修虽然嗜杀成性,但是除魔卫道才是武魂真正的本源。等到群魔乱舞,生灵涂炭的时候,便是武宗再次崛起的时候。” 天色放亮,唐善依旧怔怔的站在山岗上。自从他踏上山岗的那一刻,他连动也没有动过一下,只是这般静静的注视着满山遍野的尸体。 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明亮的时候,唐善藏在心底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趁夜赶路,无心顾及路面的情况,没有月光,他的眼力和感触都会受到影响。可他的嗅觉绝对不会受到影响,路上那么多具被砍了脑袋的尸体,他怎么可能没有嗅出血腥的味道? 答案是没有血! 因为满山遍野的无头尸体都已经变成了干尸。 还有什么人懂得这门妖法。懂得炼化死尸的尸血来增强自己修为? 唐善在玄清别院内藏了大半天,想来这里的诡异之事应该不会是玄清别院的弟子所为。影子门的弟子并不懂得妖法,当然也不能代替月瑶摄取死尸的尸血。 会是什么人? 唐善心中充满疑问,但却没有答案。 “大人?”来人是修明,他的眼中尽是惊骇之色,踏着尸体来到了唐善身前。 唐善看向天边初升的太阳,道:“知道这是什么人做的吗?” 修明摇了摇头,再又摇了摇,以证明自己的确不知情。 “我可以告诉你!”唐善挑起嘴角露出嘲笑之色,道:“是官兵!” 修明惊讶的张大了嘴,但又怔怔的点点头,道:“不错,是官兵!只有官兵才会砍下敌人的脑袋,因为他要用敌人的首级来报领军功!可是,下官不明白……”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被什么人偷听到他的话,“这些尸体怎么都变成了干尸?” 唐善当然不能说是被修炼妖法的人取走了尸血。别说他根本信不过修明,就是信得过,他也不敢告诉修明实情。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修明说漏了嘴,引得妖魔鬼怪来杀人灭口,他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善抬眼看向天空,故作玄虚的道:“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跟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这里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这些人都是乱民,是被官兵俘获的俘虏。依本官看来,这是朝廷的官兵砍杀俘虏的首级以冒军功,引得天神震怒,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异象!”他给了修明一个既无法驳斥又无法证明的理由。 “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奏报朝廷!”修明虽然并不相信唐善给他的理由,可朝廷的官兵砍杀俘虏的首级以冒军功却是事实,所以他才气愤的道:“触犯军纪,冒领军功,那些军士应该受到惩处!” “好!好!这件事情可以移交给兵部,让他们去查。”唐善收回目光,看向修明,问道:“师尚诏那里是什么情况?” 修明一笑,道:“还好!怕我寻死,死命拦着我,夜里还找了两个人看着我。只是那两个人不怎么称职,天刚亮就让我跑了出来。他们现在应该以为我最终还是寻死了,或许还在为我的忠义气节伤心难过!” “只有这些?”唐善觉得他像是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追问了一句。 “还有!”修明的表情有些尴尬,道:“师尚诏半夜里向凤阳发动了一次进攻,凤阳方面早有防备,师尚诏未能攻入凤阳城。我赶来与你会合的时候看到朝廷的大军正由官路向凤阳城方向挺进。” “朝廷的大军?”唐善面带疑色,道:“俞谏的兵马这么快就赶来了?” 修明摇摇头,道:“不是俞谏的兵马,是保定方面追击王堂的军队。” 唐善冷哼一声,道:“照这么说,这里的死尸都是王堂属下的乱民。是保定的军队将他们俘获,再又把他们驱赶到这里,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这……”修明吞下口水,道:“下官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杀人,不敢妄下论断。等兵部查验过他们的战功,再与作乱的乱民人数相对照,应该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走吧!”唐善因为修明的圆滑而叹了口气,脚步踱出,道:“师尚诏未能攻取凤阳,保定的军队又已追到,他现在应该率部转向五河县。我们一齐去找元泰他们,同姚震会合,大家商量商量该如何诱杀师尚诏。” “王堂的属下只有六千余人,可这里的死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修明跟在唐善身后叹道:“看来不仅仅是乱民,就连他们随行的家属也都被杀害了。按照朝廷的规矩,这些乱民本该被遣散……唉!” “一万颗本不该被砍去的头颅,一万具本不该被偷去尸血的干尸。何人之罪?是砍下人头冒功的军士还是以尸血炼法的妖人?” 唐善带着无法回答的疑问拐入通往五河县的小路。 官路,五河县的界碑旁站着一个手拄锄头的农夫。 他的肩膀上搭这一块破布,时不时的抓起来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像是秋收劳累,正在那里消汗。 唐善一眼便认出这个农夫是位锦衣卫,倒不是他曾对此人有过印象,而是这个“农夫”站在那儿的姿势,怎么看都是一副牛.逼的模样,也只有放了外差、出了京城的锦衣卫才会带有这样的架势。 “别装了,姚震在哪儿?带本官去见他!”唐善撇了撇嘴,颇有些无奈。 “唐大人!”被揭穿身份的农夫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尴尬的道:“姚将军在五里外的茶棚休息,请大人随下官来。” “农夫”引路在前,时不时回头傻笑,像是想要询问唐善为何看穿了他的身份,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锄头是新买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鞋子没有泥,裤脚、袖口、衣领没有汗渍。头发刚刚洗过,脸上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留下的烙印,肩膀没有压过重担,手上没有老茧……”唐善一口气说出了他十几个破绽。 农夫急急忙忙垂下了头,再又偷偷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可他这次的汗珠却不是因为天气燥热,而是他着实汗了一把。 姚震的脸上没有汗,因为他舒舒服服的躺在茶棚内的一张摇椅上,手里还端着一碗凉茶。 茶棚搭在官路旁,左右一字排开四十位锦衣卫。外围另有八个锦衣卫拦在路中,三千营和五军营军士各一百名列阵警戒,其他人等则在林中休息。 唐善转着头四下查找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元泰、权森、郝继祖和郑兴。 “唐大人留步!”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军士由潘家兄弟率领,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管教的,负责警戒的军士竟然胆敢拦住唐善的去路。 唐善止步,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眼中有冰冷骇人的光芒闪烁。 “滚开!知道是唐大人还敢拦截?”潘季、潘鹏由军阵中奔出,怒声斥责拦截唐善的军士,对唐善屈身施礼,道:“大人莫怪,请!”回臂拨手,列阵警戒的军士立即向两侧分开,让出去路。 事情有些怪,潘季、潘鹏并没有伴随唐善同行,而是再次令军士列好阵型,继续警戒。修明和乔装成农夫的锦衣卫也没能跟入,被军士拦在了阵外。 唐善盯着前方拦在路中的八个锦衣卫,一步一步靠近。 “大人留步!”正中一人步出,道:“请容下官通禀!” “通禀?”唐善再次停步,不气反笑,问道:“你要通禀给什么人?” 这位锦衣卫回道:“下官需要请示姚将军。” 唐善笑问:“有什么需要请示的呢?” 这人道:“唐大人要见姚将军,下官必须请示姚将军的军令,见或是不见。” “好!”唐善抱起手臂,拨动手指,道:“你去请示吧!” “是!”这人躬身施礼,急急跑出。 姚震喝了口凉茶,将茶碗放在身边的茶桌上,轻轻晃动摇椅,闭起了双眼。那位前去通禀消息的锦衣卫跑到茶棚外,刚想开口,见他轻轻打起了喊声,思量一番,像是不敢打扰,再又跑了回来。 唐善瞥了一眼姚震,对返回的锦衣卫道:“你不是要去请示吗?可我没有听到你对姚将军说过一个字,却见你又跑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面露难色,道:“姚将军正在午睡。有军令在先,打扰将军午睡,斩!” “哦!”唐善点点头,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等他睡醒才能通禀请示?” 这人为难的道:“军命难违,还请大人见谅!” “见谅!见谅!”唐善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火气,和颜悦色的道:“既然有军令在先,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什么时候姚将军睡醒了,你再去通禀也不迟。” 正午,晚秋,当空的日头似比酷暑时节还要毒辣三分。 唐善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等候着。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姚震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伸手端去桌上的凉茶,含了一口在嘴里漱了漱,吐在了地上。 拦着唐善身前的锦衣卫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道:“大人稍等,姚将军刚刚醒来,下官这便前去通禀!” 唐善没有应声,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这人再次跑出,跪拜在茶棚外,高声道:“禀报将军,唐大人要见将军,请将军示下。” 姚震举起手臂,勾了勾手指,道:“来人。” 茶棚里跑去个厨子,点头哈腰的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姚震用手掌遮在额头上,抬眼看了看天色,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备饭?本将军饿了!” 厨子道:“将军稍候,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小的给您热热,这就端上来。” “快去!”姚震再又拨了下手指,厨子退下。他看了看跪在茶棚外的锦衣卫,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人再又高声道:“禀报将军,唐大人要见将军,请将军示下。” 姚震板起脸,严声道:“本将军曾有军令,用饭的时候不得打扰,难道你忘了?” 这人壮着胆子回道:“下官没有忘记将军的军令,可现在将军并没有用饭,所以下官也不曾违犯军纪。” 姚震转头看了看茶桌,酒菜确实还没有端上来,回头一笑,道:“不错!本将军并没有用饭,你也并没有违犯军纪。”他用余光瞥了瞥唐善,“你去告诉唐大人,不见!” 112:屠戮 唐善距离茶棚不足十丈,姚震的话自然听得真真切切。而那位前去请示的锦衣卫却好似没有听清楚,脸上尽是迷惑,道:“将军,您说……你说……?” “本将军说……不见!”姚震拉长了声音再又重申了一遍,轻轻抓着摇椅的扶手坐起身,再又前探,手肘拄着大腿,盯着这人,道:“你有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军令?” “听……听清了!”这人回着话,垂头不起。 “那就快去传话,别让唐大人等太久!”姚震敲了敲桌面,道:“酒菜怎么还没有弄好?” “好了!好了!”厨子端着托盘跑来,摆上四碟小菜,两荤两素,一壶老酒。 前去请示的锦衣卫再次来到唐善面前,垂头不语。 唐善呵呵一笑,道:“姚将军怎么说?”姚震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自然是明知故问。 前去请示的锦衣卫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道:“姚将军有军务在身,不便见大人!” “姚震这个人还真是不简单,能把这些桀骜不驯的锦衣卫治理的服服帖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唐善敲了敲腰间的绣春刀,道:“你不敢违背姚将军的军令,是不是?” “是!”这人再又垂下头。 唐善加重语气,道:“违背了又能怎么样?” 这人浑身一颤,道:“离开京城的第一天,十人违犯军纪,全部被姚将军正.法。第二日有七人,第三日有两人!”他没有说接下来的日子,很显然,姚震杀了十九人扬名立威,其后便再也没有人胆敢不尊他的军令了。 “今天还会有人被正.法!”唐善不紧不慢的抽出绣春刀,盯着刀身上闪烁的锋芒,叹道:“但本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把绣春刀下,而你……会不会是第一人?” “大人!”这人单膝跪地,手撑膝盖,道:“下官不过是在执行姚将军的军令,如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他当然不敢得罪唐善,即便姚震暂时掌握了这里的军权,可一干人等毕竟还要返回京城。唐善身为正五品仪卫,如果心存记恨,他哪里吃罪得起。 可惜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只看到了违犯军纪的锦衣卫被姚震正.法,但却没能懂得唐善手里的绣春刀。或许他明白唐善拔刀的理由,可他认为自己执行军令并无过错,所以断定唐善绝对不会妄下杀手。 “军令难违,这不怪你!”唐善用手指擦拭着绣春刀的刀身,道:“可本官有皇命在身,此次擒拿蛊惑乱民作乱的匪首由本官全权负责,难道你忘了?” “大人已经将锦衣卫交由姚将军指挥,在姚将军没有将指挥权交还大人以前,下官只能服从姚将军的军令!”这人似乎已经做好了返京以后挨上一顿板子的准备,所以回起话来也少了先前的那份恭敬。 唐善皱了皱眉,轻声询问:“你一口一个军令,将圣上的皇命置于何地?” 这人道:“姚将军说过,军在外……啊……”他惊叫一声,怔怔的看来。 唐善已经用绣春刀轻轻的割开了他颈侧的动脉,挑起嘴角发出冷笑,叹道:“军在外,皇命有所不受。这我知道。可这句话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还不配!” 这人用手掌压在颈侧,惊声道:“大人?大……”他只说出了三个字,便直着眼睛倒了下去。 四下无声,值岗的锦衣卫和军士目不旁视,只有林间休息的人偷偷探头看来。 “大人!”拦在路中的锦衣卫再又行出一人,厉声道:“姚将军有令,擅闯军帐者……”“斩!”唐善替他做出了回答。他的脑袋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动着,脖腔的鲜血喷出三尺高,僵直着身躯摔倒在地。 沿路排开的锦衣卫开始侧目看来,拦在路中的剩余六人更是一脸惊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路中一位个子高高的锦衣卫跑去了茶棚,跪拜在地,道:“唐大人杀了两名值岗的锦衣卫,执意要见将军,请将军示下。” 姚震喝下一口老酒,道:“军令在先,擅闯军帐者斩!” “是!”个子高高的锦衣卫顿首领命,起身欲回。 “慢!”姚震将他唤住,夹了口小菜丢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唐大人乃是领了皇命的钦差,杀害钦差如同谋逆……看来只能将他擒下,待返回京城之后交由圣上决断!” “是!下官领命!”个子高高的锦衣卫躬身施礼,高声叫道:“此人擅闯军帐,姚将军有令,将他拿下。”茶棚左右的锦衣卫立即分出一半,整齐列队,跟随他行上。 “呀呀个呸的!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唐善气得发笑。 四十六位锦衣卫已经列在路前,个子高高的锦衣卫如同傻逼一般嚣张的叫道:“潘季、潘鹏,姚将军有令,擒下此人。” 潘季、潘鹏暗暗叫苦,分列唐善左右。 潘季道:“唐大人,得罪了!” 潘鹏令道:“三千营、五军营军士听令。” “在!”喝声震天,两百军士齐齐转身,挺枪抽刀,等待潘季、潘鹏示下。 “潘季、潘鹏?”唐善猛睁双眼,冷声道:“本官将三千营、五军营军士交由你们潘家兄弟指挥,并没有交给姚震。你们应该服从本官,不该听从姚震的军令。” “这……”潘季、潘鹏为之语塞。 “潘季、潘鹏听令。”唐善厉声喝道:“姚震军前叛乱,罪同谋逆,胆敢相随者立即处死。抓捕姚震……军前正.法。” 姚震一愣,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虽然他的品级在唐善之下,可他也是锦衣卫将军。唐善有圣旨在手,他也是锦衣卫镇抚司特别从北镇抚司调来。但他不敢对唐善说一个“杀”字,可唐善却敢。仅此一点,他已经败了。 姚震在发愣,潘季、潘鹏也在发愣,看来他们还没有看清形势。 唐善再又叱问:“潘季、潘鹏、潘相、潘荣?本官把你们调来率领三千营、五军营是让你们发动兵变的吗?”他挺直绣春刀,指向手持金枪和大刀的军士,“本官现在收回潘季、潘鹏的指挥权,随同他们兵变的站去左边。听从皇命,效忠朝廷的站去右边。” 潘季、潘鹏大惊,急忙跪地参拜,道:“下官岂敢发动兵变,只是服从姚将军的军令罢了。大人既然来到,我们兄弟自然听从大人调遣。” “所有三千营、五军营军士听令,列阵!”唐善举起绣春刀,亲自发令,已然将三千营、五军营的军权收回。 “在!”众军士齐声回应,林间休息的军士也急急忙忙跑出列阵。潘相、潘荣也率领军士撤去了警戒,由路头向唐善处返回。 个子高高的锦衣卫傻了眼,喃喃道:“姚将军有……有……有军令在此,谁敢违抗?”他的话说得心惊胆战,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唐善再又举刀高呼,“锦衣卫听令!你们乃是圣上的亲军护卫,谁敢再说军在外皇命有所不受,谁便是犯上作乱。”刀指茶棚,道:“姚震就在那里,谁敢附随犯上作乱便站去茶棚,还把自己当做是圣上亲军护卫的站去茶棚对面。” “大人?”个子高高的锦衣卫一脸委屈,道:“你们两位大人争斗,不要污蔑我们这些……”唐善哪容他惑乱视听,一刀劈下,直将他的脑袋劈成了两半,脑浆血液四溅。 拦在路前的锦衣卫开始后退。他们刚刚后退,所有的锦衣卫都跑去了茶棚对面,所以他们自然也就退在了一处,刀指姚震。 姚震停在半空的筷子终于落下,夹了口小菜,丢在嘴里,皱起眉咀嚼着,道:“这菜是怎么炒的?” 厨子跑来,傻傻的看着四周的场景,呆呆的问:“将军?小人的菜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菜……”姚震突地一笑,道:“耽误了本将军迎接唐大人!” 厨子瞪大了眼睛仰身倒下,因为他的喉咙已经被一根竹筷洞穿。 “唐大人!”姚震满脸欢笑,快步迎上,跪拜施礼,道:“末将不知唐大人返回,迎接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唐善哼了一声,道:“本官现在收回你的兵权,亲自统领锦衣卫,你听明白了吗?” 姚震回道:“末将明白,大人出京之时有要务在身,交给末将统领锦衣卫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既然大人返回,这些锦衣卫自该由大人亲自统领。” “姚……”完全收回兵权的唐善刚欲动怒,突然顿了顿,泛起一脸笑容,上前扶起姚震,和颜悦色的道:“将军连日操劳,辛苦了!”因为他发现姚震从始至终并无罪过,姚震只要以个人治军的方式方法不同作为借口,便可以把所有的过错推脱的干干净净。 “大人请!”姚震拉着唐善的手腕行入茶棚,道:“大人请坐,尝尝这个厨子的手艺。”待唐善落座,他坐在唐善对面,“山东都司献上的厨子,手艺倒是不错,可惜触犯了军纪,刚刚被末将正.法了!” “噢?”唐善握起竹筷,道:“那我可真得尝尝!”夹了口菜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起来。 姚震喝了口老酒,笑吟吟的问道:“大人,味道如何?” “不错,不比京城的聚福楼差!”唐善点着头,突然问:“他们四个呢?” “他们”指的自然是元泰、权森、郝继祖和郑兴。 唐善最怕的便是姚震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都“正.法”了,可想想又不大可能,毕竟权森是权实的侄子,姚震总要有些顾忌,应该不敢妄下杀手。 姚震的脸上泛起奇怪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五河县城,飘香阁!” 113:你是我兄弟 五河县,飘香阁! “飘香阁”这样的名字可能是家酒楼,也可能是家青楼。 酒楼依靠美酒佳肴为继,青楼要有酥香软玉支撑。 飘香阁开在小小的五河县城,自然没有美酒佳肴,有的只是粗食烈酒。搂在郑兴怀里的也不是什么酥香软玉,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 “唐老弟!”得见唐善带人闯入,郑兴急忙拉了毯子,盖住怀中女子略微发黑的背脊,尴尬的笑了笑,道:“哥哥昨日喝多了几杯,一时睡过了头。老弟莫怪!” 唐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道:“他们呢?” 郑兴偷笑,指了指隔壁。 唐善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走。 修明咽下口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潘家兄弟气呼呼的摇着头,叹声离去。 姚震跟在唐善的身后,临出门时转过头去,送给郑兴一个诡异的笑脸。 房门推开,权森、元泰、郝继祖阴着脸围坐在屋内的桌旁,桌上酒菜未动,内室坐着三个姿色平平的女人。 得见唐善闯入,权森“噌”的跳了起来,气呼呼的道:“唐大人,他……”手指跟入的姚震,像是想要诉苦。“我知道了!”唐善打断了他的话,扭头问姚震:“付过帐了?” 姚震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锦衣卫办差,吃上几桌花酒难道还要付账,岂不要吓死这里的县丞! “你们在这里等!”唐善留下一句话,再又返回郑兴的房间。 郑兴没有起床,不仅没有起床,竟然还在与怀中的女人缠绵。 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站在床边,冷冷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兴根本没有察觉有人来到,闻声惊疑,转头看来,愣愣的道:“唐老弟,你这是干嘛?快去外面避避,有什么话等郑大哥穿戴起来再说!” “现在就穿,我们就在这里谈!”唐善冷漠的目光直射在床上。 “这人怎么这样?”郑兴怀中的女人缩到了毯子里去。 郑兴似有不悦,赤身下床,摔摔打打的穿戴起来。 唐善用刀鞘敲了敲床上女人的脑袋,“你可以走了!” “我……我还没有穿衣服。”女人的脸色有些发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刚刚与郑兴温存过后的激情未消。 唐善摸出个一两重的小金锭,丢在床上,沉声道:“滚!” “呦?”女人的眼睛顿时一亮,爬起身,一把抓住小金锭,跪在床上叩头,道:“谢谢这位爷!”而后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光着屁股跑了出去。 郑兴穿戴整齐,拉了拉唐善的袖口,指着厅内的木桌,道:“坐下说吧!” 唐善神情冷漠,用刀鞘慢慢拨开他的手,道:“就在这里,站着说。” “究竟出了什么事?”郑兴一脸迷惑,道:“是不是师尚诏那里出了状况?” 唐善道:“师尚诏那里没什么,可姚震这里却出了问题。” “姚将军?”郑兴似有不解,因为他刚刚还见到姚震活蹦乱跳的跟在唐善左右,所以疑问道:“姚将军这里能出什么问题?” 唐善眯起眼睛,瞳孔急剧回缩,道:“他险些夺了我的兵权,取而代之。” “什么?”郑兴瞪起了眼睛,叫道:“你让他统领两百锦衣卫,他摆威风欺负欺负我们也就罢了,还敢夺你的兵权?” “你们四个不在,我身边只有一个不中用的修明,潘家兄弟又都是猪脑袋……”唐善叹了一声,道:“我奉圣上旨意统领六百兵马来取贼首,如果真的被姚震夺了兵权,行动便要受他节制。到时候他说什么是什么,功成授赏那是他的,功败领过却是我的,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 郑兴苦着脸,傻傻的道:“我们刚见到姚震,他就把我们带到这里,要我们留守,不得擅离,否则军法处置。我听说他为了确立军法杀了十九个锦衣卫,所以我……我也不敢违抗他的军令!” 唐善缓缓摇头,一字一句的道:“郑兴啊郑兴!姚震在外面整顿军纪,所有的锦衣卫和军士都在五河县界碑那里待命,一旦发现战机便要立即投入到杀战之中。你如果可以像权森他们一样,不动这里的酒菜和女人,把姚震的军令说成是对你们的软禁,锦衣卫和外面的军士应该可以相信。但你喝得酩酊大醉,搂着女人睡到了正午还没爬起来,外面的锦衣卫弟兄和军士们会怎么想?他们顶着火辣的日头,忍饥挨饿在外面受苦,你在这里喝酒吃肉搂着个女人,你说你在执行姚震的军令,你说你被软禁了,他们会相信吗?” 郑兴猛地跺脚,懊恼的道:“这个混蛋,老子中了他的奸计!” “的确是条奸计!”唐善的心情有些压抑,无奈的道:“可他的奸计就像他定下的军法一样,你根本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是在故意害老子,让老子没法在锦衣卫和军士们面前抬脸见人!”郑兴急了。 唐善沉着脸道:“可他对我说他收到了消息,五河县城有师尚诏的探子,他们要以这里为据点互通情报。等到师尚诏大军一到,里应外合,攻取五河县。这个据点对于师尚诏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才把你们四个人布置在了这里!” “他是放屁!”郑兴气得暴跳如雷。 “我知道!可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唐善苦笑着道:“外面两百位锦衣卫弟兄和四百名军士知道吗?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这条消息是假的吗?别说你拿不出证据,即便你拿得出来,姚震只需说消息不管真假,宁可错信,不能放过。你又能如何?” “那……”郑兴呆住了,喃喃发问:“那怎么办?” “要堵住六百将士的嘴,只能有一个办法!”唐善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别的办法了?”郑兴也看着唐善,目光里带有哀求。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要怪我!”唐善自责道:“如果我昨天取了师尚诏的人头,师尚诏属下的乱民必定溃散,我们今日便可以返京。即便姚震把你的事上报给镇抚司,你挨上三十军棍,养上几日也就是了。可我昨天错失了机会,俞大人的大军也尚未形成合围之势,保定的军队又不足以消灭师尚诏。我只有靠外面的六百将士,出奇兵,才有可能不负圣望。所以……再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郑兴挑了挑眉毛,道:“兄弟!我家还有……”“我知道!”唐善打断他的话,道:“你家还有年过半百的老母,刚满十七的弟弟。你用翠玉赌坊赢来的银子背着你母亲买了处宅子,养了个名叫乐儿的戏子。”郑兴苦笑一声,道:“哥哥的事情本就没有瞒着兄弟!” “你放心,你死以后我会把郑邦调去锦衣卫,给他说一房媳妇,为你母亲养老送终。”唐善的眼圈有些发红,“乐儿还没有赎身,一是你银子不够,二是你怕人说闲话。你想先娶了媳妇再把乐儿纳为小妾。等你死后,我会为乐儿赎身,为你俩办一桩冥婚。等郑邦成家之后,我再让他过继一个儿子给乐儿,为你传宗接代。” “兄弟想的可真周全!”郑兴捧起绣春刀,“这把刀留给郑邦。” 唐善把刀接在手中,道:“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郑兴摇摇头,却又停住,眯着眼睛,恨恨的道:“哥哥死的有些窝囊……” “我知道!”唐善再次打断他的话。 郑兴叹了口气,“你又知道!” “是的!”唐善代替他道:“你要姚震给你陪葬。” 郑兴睁圆了眼睛,怔怔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唐善再问一声:“还有吗?” 郑兴摇了摇头,道:“我们出去吧!” “真的没有了?”唐善追问着。 他之所以单独和郑兴谈这件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郑兴曾经是他杀害宫门守卫,陷害曲公公的目击证人。如果郑兴旧事重提,并用这件事来威胁唐善,唐善会毫不犹豫的在这间屋子里灭了他的活口。 “还有什么?”郑兴的脚步已经迈出,此时停下身,扭头看来,似有不解。 唐善张了两次嘴,终于道:“我们是兄弟,你可以求我饶你一命。” 郑兴摇摇头,叹道:“正因为我们是兄弟,如果你真有办法救我,不用我求你也一定会救我。可你既然决定要杀我,那就说明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又何必说出来令你为难!” “好兄弟!”唐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尺高的汉子,别跟娘们是的!”郑兴再又迈出脚步,当他跨出房门的时候,扭过头,轻声道:“唐老弟,答应哥哥一件事。” “说!”唐善跟在他的身旁。 郑兴嬉笑着道:“郑邦没给我过继儿子之前,你千万不能给他派危险的差事,不然万一有什么不测,哥哥我可就断子绝孙了!” “放心,我保证郑邦长命百岁!”唐善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乎乎的。 隔壁房间里,三个姿色平平的女人还坐在内室里。 唐善微微皱眉,“她们怎么还在这儿?” 姚震回道:“大人要我们在这里等,没说有谁可以离开,末将不敢擅自做主放她们离去。” “好!”唐善捧起笑脸,拍拍他的肩膀,道:“她们现在可以走了。” “是!”姚震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对内室的三个女人道:“你们可以走了。” 三个女人垂着头,小步快走,匆匆离去。 姚震抬着眼皮看看站在门口的郑兴,阴声发笑,道:“郑兴,师尚诏派往五河县的探子你查出了几个?” “什么探子?”权森跳了起来,指着姚震的鼻子吼道:“你就让我们留在屋子里,说我们要是胆敢出去就是违抗军令,什么时候让我们查师尚诏的探子了?” 姚震呵呵一笑,道:“本将军当然没有让你们三个去查师尚诏的探子,”手指郑兴,“他负责去查师尚诏派来五河县的探子,你们三个负责抓捕。” “他……我们……”权森急得满脸通红,却又无言以对。 元泰翻了翻白眼,叹息一声,未置一词。 “胡说!”郝继祖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为我们四个人都单独安排了房间,点了酒菜,找了女人……”“放肆!”姚震厉声呵斥,冷声道:“你们在这里逍遥快活,却把责任推到了本将军头上。你们当着众弟兄说一说,看看他们信不信?”说着话,他跑去窗边,“嘭”的一掌将木窗震飞。 窗外拥挤着一大群锦衣卫,后面围着众多军士,本就不大的院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大家在野外风餐露宿,一有师尚诏的消息还要冲上去拼命。”姚震凑在窗口鼓惑道:“他们是唐大人的亲随,本将军无权派他们冲锋陷阵。查几个探子而已,总是份清闲的差事吧?可你们看看他,”他的手指再次指向郑兴,“探子一个没查出来,人却喝得酩酊大醉,搂着个娘们一觉睡到正午!” 唐善沉着脸来到窗口,瞥眼看向姚震,道:“是不是本官的亲随跟此事无关。而且本官刚刚收到消息,师尚诏派遣探子一说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姚震躬身施礼,朗声道:“大人,即便消息有假,可郑兴身负军令竟然通宵狂饮,挟妓宿娼,是不是实情?敢问大人,郑兴该当何罪?” “当然是实情!”唐善回头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潘家兄弟,捧起笑脸,道:“杀!” 114:小人报仇 一个“杀”字出口,姚震顿时一愣,不知唐善与郑兴说了些什么,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权森噌的蹿了起来,叫道:“不能杀!” 郝继祖的脸刷的变白,摇着头喃喃道:“不能……不能……杀不得!” 元泰跪在唐善身下,道:“郑兴为杀王堂立有大功,况且又是初次触犯军纪。而今师尚诏尚未归捕,还请大人记下这笔死罪,让他冲锋杀敌,戴罪立功。”言毕,叩头不起。 修明也急忙跑来,趴在地上,哀求道:“匪首尚未伏法,岂可自断臂膀,还请大人开恩,饶他不死!” 权森和郝继祖跪地行来,抱着唐善的腿哭嚎,“不能杀啊,郑大哥是我们的兄弟!……大人,杀不得,真的杀不得!” 姚震喝道:“军纪不明,如何服众?你等此举乃是逼大人徇私,你们将置大人于何地?还不快快起身?” 郑兴冷眼看去,但见潘家兄弟、一众锦衣卫和军士都是一脸怒气,眼中尽是蔑视的目光。他自知此事已成定局,任谁也无力回天,于是大步行上,跪地叩首,严声道:“下官不曾接到姚将军的军令,更不知师尚诏派遣暗探一事,还请大人明鉴。但下官通宵狂饮,挟妓宿娼确是实情,下官甘愿接受军法。” “不能接!”权森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这不是逼着大人杀你吗?”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郝继祖只是咚咚咚的叩头,额上磕得紫黑,血汁四溅。 唐善看向潘家兄弟,喝道:“潘季、潘鹏,拉出去……” “恩公?”权森狂吼一声,一双眼睛瞪得血红,浑身剧烈的抖动着。 唐善心头一痛,如遭重击,咬着牙再又喝喊:“潘季、潘鹏,把郑兴拉出去,就地正.法!” “大人!”郝继祖和权森都是七尺的汉子,可此时他们的泪水却轰然落下。 “得令!”潘季、潘鹏将郑兴压出了门去。 少顷,窗外人声雷动,“大人英明!”锦衣卫和三千营、五军营军士呼啦啦跪倒在地。 潘季、潘鹏提着郑兴的人头返回,跪在唐善脚下。 唐善道:“记,锦衣卫缇骑校尉郑兴,杀死乱民之首王堂,砍杀乱匪三十余人,战死杀场。” “是!”潘相提笔记下。 “大……大人……”郝继祖与权森已经泣不成声。 唐善叹道:“正身已经验过,你二人去为他收尸吧!” 黄昏,夕阳。 唐善默默注视着手中的茶碗,夕阳射入,茶水似也变得血红。 元泰进入,道了声:“大人。” “哦!”唐善点点头,道:“都办好了?” 元泰回禀道:“三千营已经由郝继祖接管,五军营由权森统领,分别替下了潘季、潘鹏、潘相、潘荣。下官和修明各领一队锦衣卫,换下了姚震。” “嗯!”唐善抿了一口似已变得血红的茶水,道:“师尚诏的那边的情况呢?” 元泰回道:“师尚诏与保定方面的军队交过一次手,保定军败,死伤两千余官军。俞谏俞大人的军队还在调动之中,一两日内难以形成合围之势。” 唐善道:“师尚诏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元泰道:“距离五河县界不足二十里。” 唐善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天色渐晚,他们该安营了吧?” 元泰回道:“距离五河县十里有一处山坳,三山相拥,亦有水源。按下官的推断,师尚诏会把大营扎在那里。” 唐善微微一笑,道:“叫姚震来见我。” 片刻之间,元泰带着姚震返回。 “姚将军!”唐善将一张军令状拍在桌上,道:“你曾对本官夸下海口,说万军之中取师尚诏的人头如同探囊取物。军中无戏言,这是军令状,你签字画押吧!” 元泰先是一愣,他怎么不知道姚震曾说过这样的大话?但他马上便反应过来,无奈的把头扭去了一旁。 姚震咧着嘴嘿嘿发笑,叹道:“大话真不该胡乱说,更不该对大人胡乱说!”他在叹息之间举步行上,在军令状上签了字、画了押,而后悄声道:“大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是曹孟德夸赞关羽关云长的言词吧?” “读书是件好事,可以知道许多典故!”唐善看也没看他,冷冷的道:“祝将军马到成功!” 姚震撇撇嘴,道:“大人该不会只叫末将一个人去送死吧?” 唐善慢吞吞的喝了口茶,道:“还有四个人!” 姚震苦笑一声,道:“不会是潘家的四个蠢蛋吧?” 唐善露出了笑脸,道:“军令状上也有他们的名字,将军没看到吗?” 姚震没有回话,只是摇头。 唐善接着道:“可能是他们忘了签字画押,没关系,回来再签也不迟!” “回得来就不必签了!”姚震已经离去。 姚震没有去找潘家兄弟,让他们冲锋陷阵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可带上他们趁夜刺杀师尚诏却只能坏事。 即便姚震去找潘家兄弟,潘家兄弟也不会随他同往,除非他扛上他们的尸体。 潘家兄弟已经“阵亡”,在自己的屋子里被师尚诏的“探子”杀害。 当唐善再又添了一碗新茶的时候,修明站在了他的面前。 唐善道:“明天派个人去见师尚诏。” “还见?”修明笑道:“想得到师尚诏的信任并不容易,总要有些见面礼吧?” “有!”唐善抬着眼皮点点头,道:“刺客的人头!” 修明眼睛一亮,道:“怎么做?” 唐善一边用手指敲着桌面,一边思量,道:“找个伶俐点的人,带上潘家兄弟的人头,编个重要军情,恰好碰到这四个人想要刺杀师尚诏,随手砍了送给他做见面礼。让我们的人给师尚诏讲讲军事上的常识,最好能引他出来查看一下五河县的地形。我们设好埋伏点,只要你的人能把师尚诏引来,我们就大功告成。” “好!下官这就去办。”修明施礼告退,可刚刚迈出两步,突然停下,怔怔的转过身,道:“潘家兄弟的人头?” 唐善点点头,拨了拨手指,没做任何解释。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元泰和修明已经在房外拍门。 唐善本就没有睡实,二人来到院中的时候他就掠在了门边,等二人开始拍门的时候他已经拉开房门,问道:“什么事?该不会是师尚诏连夜拔营,此时出现在城外了吧?” 二人摇头,谁也没有应声,而是左右分开,转身回看。 一个血人踉踉跄跄的出现在院门外,一步三摇,所经的路面上留下了滴滴鲜血。 “姚将军?”唐善双眼微睁,因为他看到了姚震手中的人头,师尚诏的人头。 得见师尚诏的人头,再看姚震浑身上下数不尽的伤口,有些还汩汩流着鲜血,唐善忍不住暗赞:“好身手!姚将军真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古人遗风!” 姚震一步步走上前来,跪在房前的石阶下,双手奉上师尚诏的人头,道:“大人饶命,末将知错了!” “姚将军这是说那里话?”唐善背着手踱在门内,道:“你不惜万死之险深入敌营,取得匪首的首级,本官要上奏朝廷,为你讨得封赏,何来‘饶命’、‘知错’一说?” 元泰与修明偷偷打量着唐善,见他并没有送姚震疗伤的意思,相互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下,出了院去。 姚震师尚诏的人头举过头顶,抬眼看向唐善,道:“大人知道陈炯为什么不肯出这趟外差吗?” 唐善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因何由此一问,但却回道:“他的品级高过本官,不愿受本官统领,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 姚震道:“大人明明知道他是个急功近利之人,为何要用借口搪塞末将?” 唐善打着哈哈道:“仁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你说陈大人急功近利,也就是说他不仁。若是被他知道了,你可吃罪不起啊!” “大人不说我来说。”姚震正色道:“因为陈炯知道这是件苦差事,无论成败与否都没有好结果,所以他才会推脱,所以陈大人才会把末将派来与大人您共同承担这份罪责!” “罪责?”唐善此次可不是打哈哈,而是的确犯起了糊涂,问道:“姚将军处事圆滑,本官行事也敢称一句风雨不透,自认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人之手。你我为何要承担罪责?又何罪之有?” “大人入仕尚浅,还没看透官场黑暗!”姚震摇着头道:“大人奉旨擒拿贼首,如果不成,战败的官军、遭难的官绅便会诿过于大人,末将亦受牵连,自不必说。可大人若成功擒杀贼首,便如王堂。官军便会趁乱民四散之际大肆掠杀以邀其功,凤阳城外十里,伏尸万具便是佐证。那些无辜被杀的乱民有乡里姻亲数十乃至百万,消息传出,自然民怨沸腾。朝廷为稳军心,绝不会对冲锋陷阵的将士责之过严。而民怨难消,大人与末将便会成为言官们攻击的对象。试问大人,我们究竟有无罪过,需不需要承担罪责,还请大人能给末将一个明确的答复?” 唐善因为他的一番话语而陷入思索之中。 朝堂之上,言官们完全可以指责唐善擒杀了贼首却没有遣散乱民,大军不知内情误杀颇多…… 民怨难消,言官群起攻之,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唐善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竟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115:苦肉计 唐善最初进入皇城,一则怕杨腾追杀,二则无处可去,三则心仪霞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御剑录”。 如今“御剑录”已经被他烂熟于心,霞儿归返无极宫,皇城之内不仅有个要命的王选侍,还又多出了个令他怕怕的怀柔郡主。换做往日,他早就开始思索退路,弄笔银子找个隐蔽的地方安心练功,再好好钻研一下“御剑录”和九龙佛珠,看看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甚至还有可能把王选侍救出宫来,毕竟有过欢爱之情,先把她救出来,真若是纠缠不清,自己逃得个无影无踪也就是了。 可前日经过了双拐和尚一事,唐善总是担心自己那一天出世成为武修会受到三宗修士的追杀,那些邪恶的武修想必也不会令他好过。皇宫大内乃是禁地,自然要比天底下任何隐蔽的地方都要安全。深宫简出,深藏不露,暗暗积聚力量等待时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现在的唐善才会觉得惊怕,因为他能否继续留在皇宫、能否继续当差以及他的身份地位都将与他日后的安危息息相关。 此时,姚震膝下已经慢慢聚起了两块巴掌大小的血渍,随着血滴不止,血渍还在扩大。 唐善对于他的伤情视若不见,依旧背着手踱在门内,沉吟着道:“如果不是你提醒,朝内的政事的确被本官疏忽了。为今之计,只有……”“苦肉计!”姚震打断了唐善的话,道:“要想堵住言官们的嘴,转移民怨所指,大人必须演一场好戏。”唐善垂下眼皮看了看他,道:“难得,你我二人竟然想到了一处!” 姚震的脸上泛起苦笑,“大人现在应该懂得末将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先将十九位不服军令的锦衣卫处斩,再设计陷害郑兴他们四位了吧?” 唐善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回道:“其一是为树立军威,夺取兵权。其二是故意营造声势,以证明你治军严厉,军纪严明,使那些言官们无法抓到你的把柄。” 姚震点点头,直言道:“慈不掌兵,善不掌权,义不掌财。既然末将想要掌兵握权,便要狠下心来做些恶事。其实末将真正想要杀的并不是郑兴,而是权森。权实在大内行走多年,所交极广。如果我杀了他的侄子,一定会在朝廷里引起轩然大波。只要末将从严治军,绝不手软的名声在朝内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末将不去演一场苦肉计也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唐善暗暗心惊,瞥去一眼,问道:“你既然明知权实所交极广,为何还敢陷害权森,难道你就不怕权实伺机报复?” “不怕!”姚震回道:“权实为人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处事绝不徇私。他对末将只能心存怒火,但却不会做出下作的事情,而这也是末将要借权森人头一用的另一原因。” 唐善眯着眼睛道:“同在锦衣卫办差,你一口气杀了十九个同僚,再又设计害死郑兴,日后你将如何在锦衣卫中行走?” 姚震垂下头,朗声道:“大人错了!” “本官错在哪里?”唐善反问一声,静待他的解释。 姚震道:“治军之道在于恩威并举,大人在翠玉赌坊只是施了恩,并没有立威。等到大人再次领兵的时候,属下将士只想着在大人身上讨得好处,但却不会畏惧大人,更不会拼死效命。两军交战,勇者无敌。如果大人属下的将士临阵退缩,试问大人怎能成事?如果他们见到利益哄抢而上,无所顾忌,大人又该如何处置?大人想要顾及同僚情面,想要笼络人心,这些都没错。可大人做不到令行禁止,属下将士怎么能够变成虎狼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果大人不能成事,即便你顾及到同僚的情面,他们也只会把你当成是无用的废物,所以末将说大人错了!” “现在军威已立,恩从何来?”唐善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像是在求教。 姚震笑道:“贼首已然伏法,大人功成,不负皇恩。只要大人放纵将士们多多砍杀些贼首,岂不就是对他们的恩德?” 唐善双眼一瞪,道:“你刚刚还要本官堵住那些言官们的嘴,转移民怨所指,现在却又劝本官放纵属下乱杀无辜,以充军功!你的前后所言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姚震点拨道:“那些乱杀无辜的军士和锦衣卫都已经被大人正.法,而今这些将士不惜百死,拼命杀敌,才会立下军功。” 唐善感叹道:“原来你早在处死那些锦衣卫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今天,本官真要对你道一声佩服!” 姚震眼睛发亮,道:“大人的威名很快便会在军中传遍,等到大人再次统领兵马的时候,大军所指,必将所向披靡。” “本官真该谢谢你,你为本官做了很多事!”唐善的眼神有游离之色,似在思索。 姚震再次垂头,道:“大人不必谢,而且末将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大人饶命!” “哦?”唐善挑起嘴角露出笑容,道:“你都做错了什么,说来听听?” 姚震叹息一声,道:“末将错就错在不识时务,以为大人不过是市井之间一贱民,无德无能,完全是因为攀附顺宁公主才得以高升。又因大人与陈炯结交,末将错以为自己乃是陈寅父子为大人准备的替罪羊。等到民怨沸腾,言官群起的时候,你们便会把末将丢出去顶死。末将想到了保命之法,可又不甘与大人分享,妄想独揽天功,以至夺取大人兵权,更是错上加错!大人饶命!”言毕,他举着师尚诏的人头叩首不起,像是在等待唐善的答复。 “本官经由你的推荐才被选入锦衣卫,当时又是自藏武功,也的确因为顺宁公主才得以升迁,难怪被你看轻。同朝为官,争权夺势,追功逐利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唐善忽然顿了顿,呆呆看去,疑道:“你说陈寅父子……”他的眼中突然冒出惊骇的目光,“陈炯是陈寅的儿子?” 姚震微微抬头,抬眼看了看唐善的表情,再又把头垂下,“大人,陈寅父子的关系在朝中已经不算是秘密!”他也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末将的错只有轻视、怀愤、冒功三条,可大人看起来怒气未消,恐怕还有一件小事未能令大人释怀!” 唐善冷眼看去,并未言语。 姚震继续道:“大人如果计较这些枝节琐细之事,定难成事,而末将也将性命不保!” 唐善沉声道:“枝节琐细之事?” 姚震抬起头,双眼直视,道:“区区一个郑兴而已,大人值得为了他杀掉末将吗?” “他是我兄弟!”唐善眼中露出凶光。 姚震面带不屑的嘲笑一声,道:“你这位兄弟与你非亲非故,既没有同受过苦也没有共患过难。不过是吃吃酒肉,下下青楼,借助你这位靠山多得些银子花花。只要你位高权重,这样的兄弟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周围,而且还会有很多,多到你烦恼为止。”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小心翼翼的问:“末将斗胆一问,末将的武功心智与那郑兴相比如何?” 唐善努努嘴,道:“强他百倍。” 姚震面上一喜,道:“昨日大人展露神功,从容夺回军权,末将自认武功心智要较大人逊色许多,已然对大人心悦诚服。大人如能饶恕末将的过错,末将自会死心塌地追随大人。大人失去郑兴不过少了一个酒肉之徒,而得到末将却能如虎添翼。不知大人认为末将说的可还在理?” “在理!我真不该杀你!”话一出口,连唐善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怎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难道真是武魂作祟,要把他变成疯狂残忍而又没有人性的妖魔? 姚震咧嘴笑了笑,道:“大人,末将身上受的虽然只是刀剑之伤,可伤口颇多,血流不止,您要是不肯为末将去请大夫,末将怕是要失血身亡了!” 唐善面露难色,喃喃道:“可我答应了郑兴,要你给他陪葬!本官现在虽然有些后悔,但言出必行却是本官一向所奉行的宗旨。” 姚震脸上带着嬉笑的表情瞬时凝固,愣愣的道:“末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是杀是留全凭大人决断!” 唐善忽然露出残忍的笑,叹道:“本官不能留你!” “为什么?”姚震失声疑问。 唐善举步行出,站在石阶上,道:“第一,郑兴是本官的兄弟,本官难舍兄弟情谊。第二,本官有言在先,不可自食其言。第三……”他微微一笑,等待姚震替他回答。 “末将明白了!”姚震惨笑一声,道:“权森、郝继祖知道大人念及兄弟情分而为郑兴报了仇,必定将大人视为至死不渝的好兄弟。元泰和修明眼见末将和潘家兄弟同大人作对得此下场,必将对大人唯命是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大人刚刚从末将身上学会恩威并施,现在反倒把它用在了末将身上,大人果然好手段!” 唐善蹲在石阶上,打量着师尚诏的人头,对姚震道:“我杀你的理由足够了吗?” 姚震失神的点点头,道:“足够了!” 唐善推开师尚诏的人头,看向姚震,道:“你能取来师尚诏的人头,这令本官很感意外。而你又带着一身的伤痕来见本官,使出这招苦肉计想换得本官的怜悯,本官也感到有些意外。可你有没有发觉你做错了一件事?最要命的一件事!” “大人是说末将不该回来!”姚震木呆的道:“末将的确想过,可擅自离军无异于逃兵,诛杀贼首不报无异于欺瞒。即便末将把这颗人头送交朝廷或是送给俞大人,末将得到的只能是罪罚,不会是封赏。更何况这出戏还没有演完,如果末将不提醒大人转移民怨所指,末将便要成为大人的替罪羊,终究难逃一死。所以不管是生是死,末将都得回来,也只有回来,末将才有一线生机!” “你说的不错!”唐善向着地上已经蔓延出三尺的血渍瞥去一眼,道:“你回来救了本官一劫,可本官还是要杀你,这一点算本官亏欠你的!” “大人错了!”姚震把师尚诏的人头放在身前的石阶上,道:“既然大人已经辨明利害关系,那么大人就不该再存妇人之仁。” “本官会把你的军功上报给朝廷。”唐善站起身,转向一旁,道:“现在你可以交代后事了!” 姚震捧起绣春刀,道:“请大人给末将一个痛快,就用这把御赐的绣春刀!” “你没有后事需要交代?”唐善追问了一句。 姚震笑道:“末将的后事早在离京之前便已交代妥当,不劳大人费心。” “好!”唐善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姚震的心口已被自己的绣春刀刺入,立时没了气息。 116:狼狈为奸 俞谏的大军来得很快,接到唐善的消息,得知师尚诏已死,原本需要数日才能形成合围之势的十万大军分作三路挺进,当日便将师尚诏残部三万余人围困在马萃县外。 师尚诏已死,多半乱民已作鸟兽散。几个不大不小的首领接管了残余的乌合之众,仍按照先前的既定计划前往马萃,自然被俞谏的大军团团包围。 俞谏统领的乃是正规军队,配备有弓弩、火炮、铁骑,流民所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一通火炮过后,弓弩齐发。两员小将各率一千铁骑冲出,三万乱匪十之**俯首归降。 唐善带领着校尉与军士随同着万千老弱妇孺一齐赶往马萃,等他们来到的时候,俞谏已经奉旨将乱民遣散。可俞谏所遣散的乱民只有两万,其余一万余众却已经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无头尸体。 惨景在前,唐善涕泪齐下。 万般恼怒之际,他当众亮出身份,面对数万孤儿寡妇愤而起誓,必将上奏朝廷,严法处置砍杀俘虏冒充军功的官军,以慰藉这些枉死的冤魂! 是夜,俞谏大军的营地。 怒气冲冲的唐善以及所属六百将士被拦在了营门外。 俞谏早已得到了消息,禀报的军士还跪在大帐外。一脸恼怒之色的俞谏在帐内来回走着,终于气呼呼的道:“请他进来!” 营门开启,一位身着铜甲,手持大刀的白脸小将带着一队军士迎出,傲声问道:“哪位是唐大人?” 唐善打马迎上,“本官便是,俞大人肯见了吗?” 白脸小将冷眼打量着唐善,道:“大人随我来!”挺臂摆刀,扫过众官校与军士,“你们留在营外,不得进入。” 唐善微微一笑,策马于行。可小将的大刀却又横在了马前,叱道:“军中不得骑马奔驰,请大人下马步行。” “放肆!”蹦出来的是元泰。 修明也阴着脸来到,一边打量着小将,一边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侦私舞弊,拱卫京师,独捍皇权,察录妖异都是锦衣卫分内的职责。你有几个脑袋,胆敢阻拦锦衣卫侦私舞弊,还敢请我们唐大人下马步行?” “军中自有军法,我只听从俞谏俞大人的军令,管不了你们是什么人。”小将抬出了俞谏作为挡箭牌。 唐善探身贴近,凑在他的耳边,悄悄的道:“本官今天必须得杀几个人,既然被你碰上了,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你敢……”小将的喉咙突然被人割断,“扑通”一声摔落马下。 元泰的刀还是不够快,被他喊出了声音。 “敢在十万大军营前放肆,你们不要命了?”与白脸小将随行的另一员副将怒声吼叫,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百余名军士在他身后,眼神有些慌乱,更有人窃窃私语,看起来该是怕他挥落手中的长枪。 长枪挥下便是军令,与两百锦衣卫对敌,区区一百余军士那是对手。 “不要命的是你!”修明叹息着,缓缓的拔出绣春刀,有意挑战这员副将的极限。 刚刚亲眼目睹白脸小将被元泰一刀砍杀,修明再又拔刀自然不是开玩笑。 副将的长枪终于挥下,虽然他不敢杀害锦衣卫,可他自己也不想死。而且他相信这些锦衣卫绝对不敢把他身后的一百多军士都杀了,因为还有十万大军环卫在四周。 “拿下!”他的军令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惜他想错了,当他看到大队锦衣卫冲上来的时候,当他的一百多名军士眨眼便被砍杀大半的时候,元泰的绣春刀再次挥出,砍断了他的喉咙。 营门被封锁,警声四起,两千弓弩手张弓搭弩把守栏栅,两千铁骑斜里杀出,将众校尉与军士团团围困。 唐善笑吟吟的坐在马上,一众锦衣卫也收起了绣春刀,地上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唐大人?”营内行来一员身着便衣的老将,打马来到营门前,虎着脸挥了挥手,弓弩手和骑兵随即撤去。 来人自然便是俞谏。 “俞大人!”唐善在营门外抱了抱拳。 “开门!”俞谏吼了一声,独自策马行出,冷眼扫过地上的尸体,怒声道:“俞谏在此,唐大人何必杀这些军士,只把老夫杀了岂不最好?” “俞大人!”唐善捧起了笑脸,嬉笑着道:“兄弟们跟随唐善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听说大人这里有酒有肉,特来讨些吃喝,大人该不会吝啬些许吃食,拂了唐某的面子吧?” 俞谏的脸色阴晴不定,自然猜不透唐善在搞什么鬼名堂,手掌摆动,道:“来人,带他们下去,好生款待。” 唐善对着权森、元泰等人点了点头,一众人等跟随俞谏的属下行入营去。而他则笑着展臂相请,道:“俞大人,里边请!” 俞谏斜眼看来,气道:“这里是老夫的军营。” 军营是俞谏的,军帐也是俞谏的。当唐善踱着四方步对着俞谏的中军大帐评头论足的时候,俞谏再也沉不住气,喝道:“老夫帐下两员爱将、一百余名军士被唐大人属下锦衣卫无由杀害,难道唐大人连一句说词也没有吗?” “有!”唐善拉着俞谏坐在茶桌旁,道:“听说有人要上书朝廷参奏大人,说大人放纵属下军士残害百姓,砍杀虏首冒充军功。他们听了极为愤慨,特意前来给大人排忧解难。” 俞谏抬起眼皮看了看唐善,手中摆弄着茶碗,道:“可老夫怎么听说正是唐大人要告发老夫?” “谁说的?”唐善瞪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是冤枉。 “谁说的?”俞谏将茶碗丢在桌上,气呼呼的道:“天下都已经传遍了,说唐善唐大人得见万人枉死,痛哭流涕,不能自已。而后又义愤填膺的当着数万百姓发誓,说要上奏朝廷,严惩凶犯,慰藉那些枉死的冤魂。怎么?你把老夫看作是三岁的娃娃不成?” 唐善手捏茶托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抿了口热茶,道:“用不着朝廷惩处凶犯,大人刚刚不是已经将他们正.法了吗?” “老夫什么时候……”俞谏刚刚喝喊出口便又停了下来,先是疑惑的盯着品茶的唐善,随后渐渐露出笑容,温声道:“看来唐大人真是特意给老夫排忧解难来了。高!唐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他叹息一声,面带难色,“老夫手握十万大军,为何一味拖延,迟迟不肯与师尚诏开战?就是怕这些将士胡作非为,给老夫留下口实,被朝廷里的那些言官们抓住把柄!自从师尚诏被唐大人砍了脑袋,乱匪四散,老夫便再也控制不住这些将士,请战的将军能从老夫的大帐一直排到营门口。万般无奈,只有一战!战事一开,那一万多具尸体也就成了言官们攻击老夫的口实!老夫又听说唐大人在马萃县外唱了那么一出,一股急火攻心,险些要了老命!哪曾想唐大人乃是为了老夫着想,帮着老夫堵住了那些言官的嘴。”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推在唐善桌边,“这是老夫送给锦衣卫官校和三千营、五军营军士们的一点小意思,唐大人收下便是,不必与老夫客气。” 唐善放下茶碗,拿过银票,微微一笑,收入怀中,道:“俞大人可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五万两。可我还有一件事相求?” 俞谏笑道:“唐大人但说无妨,无需客气。” 唐善捧起笑脸,道:“唐某属下也有十几个人砍杀虏首冒充军功,已经被唐某正.法。可那些真正立下军功的人却没有人头,大人这里的贼首还没有经过兵部核实,不知……?” “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俞谏微微顿首,算是应下,起身喝道:“来人,摆上酒菜,老夫要与唐大人一醉方休!” 不到半个时辰,唐善就把俞谏放倒在大帐内,而他喝下的烧酒却都被他极为无耻的用内力逼出了体外。 权森、郝继祖、元泰、修明等在军帐里,唐善早就有过交待,所以四人滴酒未沾。 唐善刚刚进入军帐就把银票递给了元泰,“俞大人给了个整数,你们兄弟每人一万两,我的交给郑兴的老母亲。”再对修明道:“你去统计一下那些校尉和军士的军功,就凭刚刚在营门外的那一战,按照出力多少、是否负伤计算。明日去见俞大人,在他那儿报上两千颗人头的军功。” 四个人傻了眼。 唐善指了指权森、郝继祖,“你们留下。” 元泰、修明当然明白此话的含义,施礼退出。 权森、郝继祖一直含着泪水,此刻泪水终于滚落,跪地叩头,哽咽着道:“我们替郑大哥叩谢唐大人!” 唐善把他们双双拉起,“七尺高的汉子,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郑兴也是我的哥哥,不用你们替他谢我。”他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道:“我要你们去一趟马萃县,找一处安全隐蔽的地方看住那些被砍去脑袋的死尸。记住,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连大气都不许喘,最好弄块破布遮在脸上,挡住你们的呼吸声。等你们发现了什么,而且确定自己绝对安全,马上回京找我。” “是!”能得到唐善的信任,托以重事,权森和郝继祖都很兴奋。而且他们也知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所以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一句,转身便去。 117:紫焰散人 看着权森和郝继祖离去的背影,唐善隐隐觉得有些担心。毕竟二人武功低微,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恐怕他们难以应付。但想来那些妖首魔魁总不会亲自现身偷取尸血,至多派遣弟子带上些喽啰罢了。权森二人虽有危险,但只要多加小心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如果姚震还活着就好了!”唐善好像忘了姚震是死在自己的手上,暗暗唏嘘。 的确,姚震的武功心智要强过权森二人百倍,如果他还活着,派他前去打探此事才是上上人选。 “大人!”前去统计军功的修明返了回来。 六百人的军功,如果他能赶在天亮前统计完成,已经是他办事麻利。可现在刚过一炷香的时间,即便他生出三五颗脑袋,多长出十只八只手,这件事也绝对无法完成。 只能是发生了意外。 十万大军环卫周围,一众属下身在中营,唐善自认军纪已明,无人胆敢生事,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修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声音也有些怪,“姚震的尸体不见了!” 唐善眼中精光一现,道:“其他人的尸体呢?” 修明回道:“被姚震正.法的十九位锦衣卫和郑兴的尸体都在,可偏偏姚震的尸体不见了!” 唐善面露疑色,问:“谁让你去查看尸体的?” 三更半夜,黑灯瞎火,谁会闲得无聊跑去查看尸体? 修明回道:“下官奉大人军令前去统计军功,恰巧看到有辆装载棺材的马车的车轴坏了,赶车的军士正把车上的棺材卸在地上。先前的棺材发出的都是闷响,可下官刚刚路过那里却听到了一声空响……” 空响自然便是空棺材,这点不必修明提醒。 唐善沉吟片刻,问:“赶车的军士怎么说?” 修明摇头。 唐善再问:“是不是只有赶车的军士在卸棺材,没有其他人帮忙?” 修明点头。 唐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动声色的道:“叫元泰去查这件事,你继续统计军功。” 修明似有不解,怔怔的眨着眼。但他不敢发问,道了声:“是!”再又退出。 听都听出了棺材的空响,卸棺材的军士会感觉不出棺材的轻重,还要修明去查看才知道姚震的尸体不见了? 卸棺材的军士一定有问题! 元泰还算机灵,一定会看出问题所在,不像修明,聪明与白痴混合而成的产物,已然察觉出棺材的声音不对头,但却没能发现卸棺材的军士有问题! “姚震的尸体去了哪儿?”唐善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玄清别院和月瑶的影子。 很可惜,他只猜对了一半。 月瑶的确站在姚震的尸体前,可她却不在“玄清别院”,而是在一处洞府内。 硕大的洞穴,到处充满了隐隐流动的紫气。 目光所及的空穴深处,一个一人高的黑漆漆的小洞内时不时冒出紫色的火焰。 这里正是紫焰散人修行的洞府。 月瑶轻盈的蹲着地上,笑眯眯的盯着姚震的尸体,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熟睡的情郎。玉指轻动,姚震的衣衫已经被她解开。 柔若无骨的手指在姚震的胸膛上抚摸着,月瑶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少女般羞涩的绯红,银牙轻咬着樱唇,缓缓吐出幽香的气息,道:“这个人的肉身还算不错,肌肉结实,骨骼健硕,而且还练有阴柔内功,如果做成死灵僵尸,应该可以凭得个中上。”随着她的抚摸,姚震的尸体逐渐干瘪,转眼间变成了一具面目犁黑,躯体枯瘦的干尸。 月瑶嘤咛一声,像是十分享受,手掌提起,玉指在姚震的胸口调皮的点了点,这才站起身。 黑漆漆的小洞内传来一个苍老而又邪恶的声音,“这是紫嫣买回来孝敬老夫的礼物,你问也不问一声,说拿了去就拿了去,可还把老夫放在眼里?” 月瑶微微扬起清秀的脸,径直看去,柔声道:“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您的法力高强,总不会因为一具死尸与瑶儿斤斤计较吧?” “哼!那要看你如何表示了!”紫焰散人的声音里透着淫邪的奸笑。 “老鬼!你寿元无多,怎么还想着男女欢爱之事!”月瑶清丽秀美的脸上带着处子的矜持,轻咬着嘴唇,略显羞涩,可水汪汪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妩媚。 “呵呵……”随着紫焰散人的奸笑,一道充满了黑气的紫焰射出,在月瑶身前变成一只巨大的手爪,一把将她掠入黑漆漆的小洞。 (嘿咻圈圈叉叉略) 元泰很快便有了结果,来到军帐向唐善禀报,“那两个赶车军士已经招了。我们还在五河县的时候,姚震的尸体就被他们卖给了一个女人。” 唐善问:“什么样的女人?” 元泰回道:“眼睛大大,鼻子小巧,个子不高。身穿束腰紫裙,手拿黑羽扇。” 唐善轻轻摇头,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会是月瑶,“那个女人怎么知道姚震死了?” “她先前并不知情。”元泰苦笑着道:“她只是听说姚震杀了十几个触犯军法的锦衣卫,要以十两银子的价钱来买锦衣卫的尸体。而她看到那些锦衣卫已经被斩首后又反悔了,最后花了二十两银子买走了姚震。” “呵呵……姚震被人花了二十两银子买走了!”唐善的眼中充满了杀气,道:“把他们杀了,别砍脑袋。要是还有人来买,五两就卖。” “是!”元泰离去前留下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我们在凤阳碰到的那些收尸人买走了尸体。” “或许!”唐善对着元泰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暗道:“也或许是偷取尸血的那些人!” 不管是谁,这些怪事都指向了一个人——道宗弃徒紫焰散人。 紫焰散人依旧呆在黑漆漆的小洞内,一声呻吟,赤身**的月瑶倒飞而出,摔落地面,蜷缩着身体抽搐起来。 “唉……”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紫焰散人的声音由小洞内传出,“老夫寿元将尽,不思修法飞升,却还留恋这些世俗男女之事,岂能得道!” 粉色的内衣、白色的小衫、暗红色的长袍从小洞内一一飘出,盖在了月瑶抽搐的娇躯上。 月瑶娇.喘连连,“老鬼,你若是死了,岂不可惜!”虽然她穿戴一新,可脸颊和脖颈还是带有淋漓的香汗。 “嘿嘿!”紫焰散人发出阴邪的笑,道:“以人身入妖道,噬尸血、生魔心,惑乱修界,你我都将不得好死!” 月瑶的脸上带有一丝伤感,幽幽的道:“要说死,瑶儿十六岁那年落在他手里的当天就已经死了!” “让他抢先占了你的便宜,老夫每每想起来便觉得有些遗憾!”紫焰的话语里带有些许玩弄的意味。 月瑶向着小洞白了一眼,道:“老鬼,你该不会嫌弃姬妾,把姬妾当成残花败柳了吧?” “瑶儿?”紫焰散人的语气有些严厉,“老夫不惜损耗真元帮你提升法力,以你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开山劈洞,自立门户。如果老夫嫌弃你,又怎会如此待你!” 月瑶蹙眉疑道:“同为散人,为何瑶儿不堪一击,便连你的一成法力也难以匹及?” “老夫乃是道宗的亲传弟子,未成为散人之前,老夫的法力便可以同法宗的散人相匹敌。”紫焰散人的声音很是狂妄,但很快便转为无奈,“老夫心魔难消,被道宗摒弃,遁入妖道,其后才传你法力。虽然你的法力不能得力于道宗玄法,只能受益于魔道妖术,可区区数年之内,你已经能够同魔宗散人相抗衡。以你的资质能有这样的修为已是难能可贵,你怎么还不满足?” 月瑶叹道:“能够操控死灵僵尸,瑶儿以为自己的道法已经大成,不想四具死灵僵尸竟被那位嗜血的修士轻易斩杀,就连瑶儿自己也险遭不测!” “哼!”紫焰散人冷声打断了她的控诉,道:“若不是老夫传你藏尸之术,魔宗的雪莲和法宗的梅儿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你只知道那位嗜血的修士浑身披满了树皮一般的硬甲,身后悬有九柄血光流动的飞剑。可你知不知道,那是吸收了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才会出现的异象?” “千年血梧桐?”月瑶疑声出口。 “废物!”紫焰散人显然气愤至极,怒声吼喝:“如果老夫得到千年血梧桐的精华,便可以将其炼成一颗血丹。提升修为与法力还是小事,更能为老夫增添百年寿元。你得此仙缘却又一再拖拉,竟被别人抢了先,竟然还有脸跑到老夫这里来诉苦?” “百年寿元?”月瑶的脸刷的变白,浑身一颤,险些瘫倒在地。 “嘿嘿!”紫焰散人再又发出一声奸笑,“此人未经宗族大会商议,独自吸收千年血梧桐的精华,不管他是哪一宗的修士,都将遭到严惩。老夫前日又曾派遣紫嫣为他多加了一条罪过。等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自然会乖乖找上门来,为我所用!” 月瑶眼皮微微一动,道:“凤阳城外的万具干尸是紫嫣所为?” 紫焰散人朗声发笑,道:“你说错了,是那个吸收了千年血梧桐精华的嗜血修士所为!” 月瑶娇笑一声,道:“你得了一万具尸血,总该不会独自享用吧?” “你想要?”紫焰散人的声音里带着嘲笑,“那些不过是普通百姓的尸血,对你无用。况且你已经得到了六十多具武者的尸体,足够你享用一阵子了。还有,你的法力尚浅,不可贪多,小心喝多了尸血被它反扑,把你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既然普通百姓的尸血对我无用,对你又有何用?”月瑶怀疑紫焰散人已经可以炼化普通人的尸血,如果真是那样,只要学得他的妖术,月瑶和玄清别院的弟子便可不必再为尸血发愁,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 “瑶儿,是你多想了!”紫焰散人显然已经猜透了她的想法,“炼化武者的尸血乃是老夫将道宗的藏尸术和你们东瀛的崩血之法相结合才得以有助于修法,普通人的尸血万万不可炼化。老夫提取他们的尸血是为了炼化将要出世的魔刀,只有……”他似乎无意间说漏了嘴,突然停止,不再言声。 “魔刀?”月瑶的眼中一亮。 “不关你的事!”紫焰散人厉声喝斥:“出去!老夫要静修,没有要紧之事休要再来!” 一股紫气扑出,幻化成一只巨大的手爪,随意一拨便将月瑶和变成干尸的姚震击得横身飞起,经由洞口射了出去。 118:各怀鬼胎 秋高气爽,鹰鹫岭,鹰嘴峰。 身穿棉袍,背着剑匣的岳逍遥站在峰顶正中略微突起的土包上。 “五师弟,这才什么时节,你怎么穿上了棉衣?”身穿单衣的杨腾提着锟铻宝剑跳上峰顶,嘲笑道:“该不是七年前的内伤还没有恢复,受不得山顶的秋风吧?” 岳逍遥呵呵一笑,道:“锦衣玉食,仗剑逍遥。岳某虽然吃的饱、穿的暖,而且年过花甲,可对于武功剑法也不曾荒疏。你若不信,我们再来比过也就是了。” 杨腾嘿嘿笑道:“杨某虽然急于一战,可你我定下的十年之约尚差三载,杨某总不能在你这个师弟面前自食其言吧!” “怪事!”岳逍遥面带疑色,不知杨腾将他约来究竟为了何事。 “不怪!”杨腾得意的道:“为兄将师弟约来只是为了请师弟见识一招剑法。” 岳逍遥爽声发笑,道:“邪魔终究是邪魔,想要一战直言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杨某只是让你见识一下,谁说要与你打过?”杨腾似乎动了气,手上却是不停,刷刷刷……耍出一剑。 这一剑既无春风坲柳的柔顺,也无烈日灼空,九冬负雪,六翮不飞的霸气。不过是去繁从简,平淡无奇的一剑。 如此一招剑法,岳逍遥看在眼里却是神色大变,惊声道:“御剑录?” 当年岳逍遥与杨腾亲眼所见,天一真人以一条树枝挑战九剑真人,七剑之下将九剑真人击败。 而杨腾此时耍出的正是当年天一真人所使的“御剑录”的第一式。 杨腾将锟铻宝剑丢回剑匣,由怀中取出两部古书,正色道:“御剑录已被为兄所得,为兄不过略加研习便觉得受益良多。得此至宝,为兄自然不会一人独享,所以特约师弟共勉。”他以双手各托一部御剑录,“左手这部乃是原著,右手这部经由为兄翻录。请师弟二选其一。” “杨腾,你刚刚使出的便是御剑录上的剑法?”岳逍遥忍俊不禁,笑声出口,道:“这样的剑法你也只敢在岳某面前使来,若是被江湖上其他剑客见到,恐怕要笑掉大牙喽!”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说说看,为什么要把御剑录拿出来与岳某同享?” 杨腾抬抬眼皮,看似有些不悦,回道:“御剑录上武功分为轻功、步法和剑术,名字取的都不错,叫什么蹑影追风、遁地无踪、飞逝流星。可却经不得推敲。为兄略加研习,已知不过是些平淡无奇的武功罢了。交给江湖上的人逞凶斗狠倒还有些用处。但以你我这样的武功修为,这部御剑录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岳逍遥挑起嘴角微微发笑,道:“武功一道学无止境,你我只要一心修炼家师所传下来的内功与剑法,自能仗剑天涯,所向无敌。这等旁门术法,即便家师当年也不肯采信,你我又何必强求?” “虚伪!假话!”杨腾斥了一句,道:“师父终其一生也未能突破九层魔障,临终之时念念不忘御剑录。直至师父仙去,仍然给我们留下了‘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八个字。” “好!你还没忘记师父!”岳逍遥的神色有些伤感,道:“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杨腾泛起苦笑,道:“平衡!” “平衡?”岳逍遥不知他究竟何意。 杨腾道:“你是正派的领袖,我是邪派的天尊。有我二人在,正邪之间就可以维持平衡。可你我一旦遭受重大变故,这种平衡就将被打破。正邪的平衡如果被打破,江湖上的纷争杀战便会四起。该是什么样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他的神情严肃认真,丝毫不带做做之情。 岳逍遥点点头,道:“你要练御剑录,可又怕御剑录平淡无奇,白白浪费时日,更怕被我在内力、剑法上将你超越,所以才会拉着我陪你一同领悟御剑录上的武功。” “不错!”杨腾坦然承认,道:“我们同在师尊门下学艺,悟性与资质不相上下,所以武功剑法才会相当。所以不管御剑录如何玄妙,也不管修炼之后有得还是有失,只要我们都去修炼,我们的实力终究还是相当,正邪的平衡便不会被打破。” 岳逍遥看向他手中的两部“御剑录”,道:“我可以拿回去领悟一下,看看御剑录究竟有何玄妙。但你如何可以保证……我一定会去修炼它?” 杨腾嘿嘿笑道:“不是我保证,而是你要向我做出保证。” 岳逍遥微微眯起眼睛,道:“你相信我所做出的保证?” “当然!”杨腾想也未想便道:“堂堂岳逍遥岳大侠,江湖正派的领袖,杨某当然可以相信你做作出的承诺。” 岳逍遥摇着头道:“这不是你理由。而且你应该知道,为了伸张正义,即便岳某作出承诺也完全可以食言!” “好!五师弟有话直说,算得上真君子!”杨腾非常认真的点着头,道:“天一真人的话你是亲耳所听,御剑录上武功你也是亲眼所见。如果杨某没有在御剑录上虚耗时日,而是武功剑法都有所突破,就像当年的天一真人一样,七剑之下便将师尊击败。到时正消邪长,五师弟……”“好了!”岳逍遥制止了他的话,道:“把你誊录的那部御剑录拿来吧!” 杨腾右手一动,将自己翻录的“御剑录”丢给岳逍遥,道:“五师弟为何不要这部真迹?” 岳逍遥将“御剑录”接在手中,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御剑录是你得来的,真迹自该由你留下!” “我是邪派的天尊!”杨腾叹声道:“你就不怕我在誊录的那部御剑录中做了手脚?” “不怕!”岳逍遥笑道:“你虽然是邪派的魔尊,可你不会那么下作。” “虚伪!”杨腾斥了一声,道:“你应该说,以你对武学的理解,即便我在御剑录中动了什么手脚,你也一定看得出来!” “不错!”岳逍遥目送杨腾掠身扑下鹰嘴峰,独自喃喃一声,背向行出,纵身跃下。 杨腾和岳逍遥一来一去,谁曾想脚下还有一处硕大的洞穴。 岳思鸾的神色很平静,怀中搂着一个**岁的男孩。 男孩用双手死死的捂着耳朵,因为阿四正在以内力送声,整座石穴被震得嗡嗡作响。 “老爷……杨腾……”阿四的嗓音有些嘶哑,显然已经喊了很久。 岳思鸾终于抬起了手,轻轻的摇了摇,示意他停止。 阿四住口,傻傻的张着嘴愣在当地。 “这里的布置很奇妙!”岳思鸾幽幽的道:“我们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可他们却无法听闻到我们的声音!” 阿四打量着闭合的石板,疑声道:“区区一条石板,难道就可以挡得住我的叫喊声?” 岳思鸾微微一笑,道:“该想到的他们事先都已经想好了,你也不必白费力气!” “母亲?”小男孩放下手掌,抓着岳思鸾的衣袖摇晃着,天真的问道:“阿四伯伯在喊谁?” 岳思鸾眨着眼睛道:“在喊你外公……还有你爷爷!” 天色尚早,陈炯匆匆进入练功房。 陈寅坐在书桌后,显然正在等待他的来到。 陈炯刚刚迈进书房,陈寅立即站起身,道:“唐善斩杀了王堂和师尚诏,不日即将返京。今日早朝一过你便去见皇上,为唐善请功。” “我为他请功?他杀了……”陈炯傻傻的愣在房内,因为陈寅根本不听他的解释,随手把他拨到一旁,夺门便去。 陈炯不能不听从父亲的安排,即便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 见过世宗皇帝,为唐善请过功,落得个廷杖三十,陈炯对于父亲的安排再又增添了许多疑问。还好,他总算可以肯定自己是陈寅的亲生儿子,老子终究不会害儿子! “陈大人?”刚刚出得宫门,唐善突然跳到了陈炯的面前,搞怪般的大喊了一声,着实吓了他一跳。 陈炯愣了愣神,疑道:“你不是要过几日才会返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人受罚了?”唐善探出头去,笑嘻嘻的看向陈炯的屁股。 “你小子也不用幸灾乐祸!”陈炯的嘲笑之中带有痛楚,道:“我刚刚见过皇上,还为你小子请了功!”他竖起拇指点了点身后,撇撇嘴,“这就是为你小子请功落得的下场!” 陈炯为唐善请功落得个屁股开花,唐善入宫复旨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怔怔的看着一瘸一拐的陈炯龇牙咧嘴的远去,唐善有些傻眼,吞下口水,硬着头皮行向宫门。 “唐大人留步!”唐善已经出示过腰牌,可宫门守卫还是拦下了他。 “该不会连面都不肯见吧?” 唐善心里有些发虚,清了清嗓子,道:“唐善奉旨擒杀乱民匪首,而今匪首王堂、师尚诏已被正.法,唐善特来见驾复旨。” “圣上已有旨意,请唐大人去镇抚司领旨。”回话的守卫叹了口气,看他的模样,圣旨上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善默默转身,奔镇抚司行来。 “该不会一道谕旨把我砍了吧?”他的脚步有些犹豫。 “不会!不会!”唐善无奈的皱着眉,如果世宗皇帝想要杀他,绝不会任由他自己去镇抚司领罪,刚刚在宫门之外就会将他擒下,押赴镇抚司执行。现在既然是要他自己前去领罪,多半是罚俸、挨板子之类,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既然可以保命便去见识见识,不就是挨几下板子么?看看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唐善的主意已决打定,脚下再又加快。明知道是要去受罚,可看他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去领罪,反倒真像是领功受赏一般。 119:察录妖异 行刑的锦衣卫并没有下重手,所以陈炯身上的伤并不重。可他却一步一嚎,推开练功房的房门,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 陈寅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此时正笑吟吟的站在房中,似是在等待受过罚的陈炯前来控诉。 “你是我爹?”陈炯站定身形,对着陈寅翻起白眼来。 “废话!”陈寅气得发笑,道:“廷杖三十,罚俸一年。该不会连老子也不认了吧?” 陈炯惊奇的道:“我刚刚在宫里受到责罚,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陈寅摇着头道:“为父并没有得到消息,但为父可以猜到你为唐善邀功所得到的结果!” “您是如何猜到的?”陈炯咧咧嘴,似是屁股上再又传来痛楚。 陈寅微微一笑,道:“今日早朝,有两位御史一奏保定军队残杀乱民,以至天庭震怒,降下异象。二奏唐善冒功,说他并没有带回王堂的首级,但却报请诛杀王堂之功,实属欺闵。圣上已将保定军队一干将领交由兵部议罪,而唐善则被罚俸一年,不论功罪。你这个时候为唐善向圣上邀功,怎能不受责罚!” 陈炯干笑一声,道:“那两位御史奏了唐善一本,该不是出于父亲的授意吧?” 陈寅看起来很是无奈,挑了挑眼皮,道:“他们只是在为父这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为父可没有让他们参奏唐善!” 陈炯转着眼珠想了想,笑道:“父亲此举是为了打压唐善,免得他再立奇功,对孩儿的仕途构成威胁。同时也要孩儿受些苦,要那唐善念着孩儿的好。一举两得,父亲这一招的确是高!” “还有!”陈寅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道:“邵元节已经奏明圣上,魔宗法会召开在即,朝廷依照惯例会派遣一名锦衣卫出席法会。你刚刚受到圣上的责罚,这个人选一定不会是你。” “魔宗法会?”陈炯眼睛一亮,道:“听起来还不错。如果不是父亲早做了安排,孩儿真想去见识见识。” 陈寅叹道:“修士的法会由道、法、魔三宗轮流举行,如果你想去见识见识,明年的法宗、后年的道宗法会都可以参加,唯独今年的魔宗法会不行!” 陈炯没有询问,可他的眼神已经在问,“为什么?” 陈寅继续道:“据为父所知……朝廷每次派去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都不曾回来复命!” 镇抚司,正堂。 唐善等了很久,陈寅终于步出。 陈寅对着唐善轻轻点头,但却未发一言,也没有坐在堂上的虎皮大椅上,而是背着手看向堂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唐善也随之看向门口。 当他看去的时候,终于知道陈寅此举的原因。 一个手捧圣旨的公公在两位东厂侍卫的陪同下站在了门外。 屁股抬得比脑袋高,唐善和陈寅都趴在了地上。 圣旨展开,公公开始用职业的语调嚎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抚司正五品仪卫唐善,谎报擒杀乱匪王堂,罪同欺闵。念其擒杀匪首师尚诏有功,功罪相抵,赏罚不论。唐善此行刑罚过甚,折损锦衣卫二十四员,罚俸一年,以作惩戒。又,魔宗法会召开在即,特令唐善奉旨前往,察录妖异……” 唐善听着有些傻眼,偷偷向陈寅瞥去。可在他看来,陈寅的表情也似有些意外。 请来圣旨,怔怔的看着传旨的公公和东厂的侍卫一步三摇,渐渐远去。唐善单手捧起圣旨,眨着眼看向陈寅,道:“我去参加魔宗法会?” 陈寅板起脸,一步步踱回堂内,端坐堂上,道:“皇上已有旨意,难道你还敢违抗圣旨不成?” “不敢!”唐善筋了筋鼻子,看起来很无辜,叹声发问:“可我得知道魔宗法会是个什么东西吧?” “如果你能回来,我希望可以从你的嘴里知道魔宗法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唐善还要无辜。 唐善惊愣的张大了嘴,傻傻的看着陈寅摇头晃脑的站起身,“去显灵宫见邵元节,他会给你进入魔宗的路引!”陈寅叹息着,背手转身,道:“不送!” 听他的口气,唐善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显灵宫,薄雾未散,微凉。 挥散薄雾,红光满面,银须垂胸的致一真人邵元节笑吟吟的出现在宫门外。 “道长!”唐善脸上现出少见的虔诚之色,合掌施礼。 “唐侍卫!”邵元节递上一块椭圆形的玉牌,道:“这是魔宗圣坛的路引,待到魔宗法会召开之时,会有魔宗弟子前来接你。” 唐善将玉牌接下,但见其内隐隐有荧光流动,时不时闪出几个古怪的符文,却是看不懂这些符文表达的意思。当下也不理会,随手揣入怀中,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道长诠释。” “魔、法、道三宗逐年举办各自宗族的修士法会,并邀请其它二宗派出弟子参加……”不待唐善提出询问,邵元节已经对魔宗法会的相关事宜进行了讲解。 各宗法会的主要内容包括道法、炼丹、妖兽、法器以及弟子晋级五大类。如涉及上层道法、千年以上妖兽、极品法器和晋级为真人的弟子,要留置四年一届的三宗法会召开之时才可以进行决定。 可邵元节所讲的这些内容都不是唐善所关心的,所以等到邵元节唠唠叨叨介绍完毕,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道长,弟子前去参加魔宗法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邵元节呵呵笑道:“魔宗旗下悟道的法门杂多,历届前往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都被魔宗修道之法所诱,不能自拔,以至留在其下各个分宗修法悟道,不想却被外界误认为遭人陷害。此事实属讹传,请唐侍卫不必介意,尽管放心前往。” “怪不得陈炯躲得远远的,原来是怕‘遭人陷害’!” 得到邵元节肯定的回答,唐善脸上露出了笑容。 “告辞!”唐善的心底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几乎便要将双拐和尚的托付转告与邵元节。还好,他虽然信得过邵元节,但却舍不得影子门的庞大势力,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所以他才急急告退。 “师尊!”就在唐善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之中的时候,一条人影闪出,济安站在了邵元节身旁,道:“您怎么没有告诉他实情?” 邵元节脸上略显忧色,道:“为师告诉他的难道不是实情吗?” 济安叹道:“往届参加魔宗法会锦衣卫共有四位,说是拜入魔宗旗下做了门外弟子,也送回了察录妖异的相关情况。可用不了一年,所谓拜在魔宗旗下修法的锦衣卫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邵元节道:“魔宗修道的法门杂多,却也凶险,别说是四个锦衣卫,就是百名门外弟子怕也难有一人悟道。或许……他们都已经殉道了!” “弟子此行的目的有三,一是认定千年血妖是否已经被天魔散人独自炼化。二是查出血梧桐的精华被哪一位修士得了去。再就是查一查前四届的锦衣卫究竟是修法的时候殉道了,还是真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遭到了不测。”济安遥视着层层雾气,似是想透视而过,去看远方的景色。 唐善就在远方,济安无法透视的远方。 由一处高地下行,愈向前走,雾气愈重,视力所及不过一丈。 忽然,一个血葫芦般的人影从浓雾中冲出,惊现在唐善面前。 退步、拧腰、出刀,唐善的动作一气呵成。 绣春刀在手,唐善却是一呆,因为他认出此人竟然是影子门的钱主事。 得见唐善,钱主事也是一呆,但随即急急忙忙的叫喊道:“快快通报邵真人,弟子已经查出玄清别院……” 薄雾里突出一只手掌,一柄剑。 当钱主事喊出“玄清别院”的时候,手掌已经抓在他的肩头,而那柄利剑则向着他的喉咙割去。 扣在钱主事肩头的手细嫩白皙,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个女人。 握有剑柄的手粗壮有力,该是一个男人。 一声嚎叫,钱主事肩头竟被生生撕去一大块皮肉,看模样没有一斤也有十几两。 利剑也已经刺到,眨眼间钱主事便要血溅三尺。 绣春刀出,唐善为他解去了杀身之祸。 刀剑相击发出的铮响过后,一男一女在薄雾中显露真身。 这两个人唐善竟然都认得,男的是位中年道长,消瘦的脸颊,稀疏的胡须,他曾是凤友山庄许夫人手下的决明道长,但真实的身份却是影子门门主月瑶的心腹爱将左忆山。女的衣着暴露,竟是月瑶在玄清别院的座下大弟子灵雁。 钱主事的皮肉在灵雁的手中慢慢变得炭黑,噗的燃起一团黑烟。 灵雁的脸上带着冷笑,缩回手掌,轻轻呵气,将手心中的灰烬吹去,凤眼之中精光流转,对着唐善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唐大人?”左忆山怔怔的看了看手中的剑,微微一笑,道:“这是影子门内的私事,还请大人不要插手。” 唐善听到“玄清别院”已然心惊,得见左忆山和灵雁更是大呼不妙,暗暗后悔适才鲁莽,不明缘由便救下了钱主事。不过此时却也正好卖个人情给左忆山,当即道:“既然是你们影子门内的私事,本官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二位请便!”说着,退在一旁,静观其变。 “大人身为锦衣卫,负有察录妖异之责,这些妖人以死尸炼化妖法……”钱主事忍着剧痛高声嚎叫,却见唐善收起绣春刀退去了一旁,脸上顿时泛起不敢置信的惊容,脚下一动,再又逃窜。 “想逃?”灵雁娇叱一声,飘身掠出,拦在路前。 钱主事的脸孔因为惊骇而扭曲变形,因为灵雁的手指突然暴涨出一寸多长的黑色指甲,向着他的脸部抓来。 “何方妖孽,竟敢在显灵宫外放肆?”随着厉喝之声,远处飞来两青一白三道剑光。 剑光来得飞快,转眼射在钱主事身前,却是身穿白袍的济安和两个年纪相仿的青衫小道士。 灵雁的手指已经抓在钱主事的面前,黑色的指甲似乎已经嵌入他的脸皮。但就在喝喊声起的刹那,她的手爪立时收回,飘身掠回左忆山身边,指尖上锋利漆黑的指甲也随即消失不见。 旁里突然刺出一剑,犹如电光火石般迅捷,一剑穿心。 眉心! 剑刺眉心,血行一线。 钻心剑! “放肆!”济安瞪着眼睛看向灵雁,错步逼上,出手就是三掌。 左忆山的利剑已经撤回,劈出一片剑影,将济安逼退。 “嗡嗡”有声,两名身着青衫的小道士垂眼看向腰间的佩剑。 两指宽的青竹剑鞘中传来铮鸣之声,似是其内的利剑已经察觉出灵雁身上散发出的妖气,急于出鞘。 灵雁面有怯意,偷偷的藏在了左忆山的身后。 济安的佩剑也在嗡鸣,被左忆山逼退之后,他将左臂背在身后,右臂前伸,翻掌道了声:“大胆!”随着他的怒喝,一柄碧绿的剑自竹鞘中嗖的射出,窜在他的掌中。 “慢!”左忆山倒握利剑,将其藏在臂后,竖起单掌施礼,道:“此人乃是影子门的叛徒,诛杀此人更是影子门内的私事,三位道友为何要干预我们门内的私事?” “不关你的事!”济安剑指灵雁,道:“妖女,还不出来受死?” “虽然灵雁不再三宗之内,可同是修法之人,为何灵雁便成了妖女?”灵雁在左忆山身后探出头,壮着胆子为自己申辩。 左忆山呵呵一笑,指了指钱主事,道:“三位道友亲眼所见,此人乃是死在贫道剑下。灵雁姑娘虽然与贫道共同追踪此人,可她并未违反修士禁忌,各位该不是心存门派之见,想要对她施以辣手吧?” “这……”济安为之语塞,转口道:“显灵宫界内不得擅入,擅入者杀无赦!” 灵雁大惊,急忙求饶,“灵雁不知业已闯入邵真人修法的圣地,更无冒犯之意,还请师兄饶恕小妹这一回!” “念你初犯,饶你不死!”济安借坡下驴,说话间松开手掌,那柄碧绿色的剑似有灵性,嗖的钻回竹鞘之内。“走!”他已转身,对着两位青衫同伴呼唤了一声,但又转头道:“魔宗法会在即,似你这等无宗无门的修士应该去碰碰运气,或许可以回归正统,免得漂流在三宗之外!” “是!”灵雁盈盈施礼,娇声道:“谢师兄点拨!” “唐侍卫!”济安对着唐善轻轻顿首,“我们魔宗法会上见。”言毕,再道一声:“走!”人影连动,三人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嘿嘿!”左忆山奸笑一声,道:“唐大人,谢了!” 唐善的表情有些尴尬,无声发笑。 灵雁提起钱主事的尸体,对着唐善瞥来一眼,娇声道:“唐大人,后会有期!” “还是后会无期吧!” 唐善目送二人离去,只觉得冷风嗖嗖过体,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120:枪奴 秋色正浓,小屋前的梧桐树日渐枯黄。 梅儿拖着一袭长裙慢慢的走上山坡,凝视着初升的朝阳。 红日初升,映射在她姣美的脸颊上,泛起层层红晕之色,更显柔美动人。 忽然,她的目光向着山坡下瞥来。两个身背短枪的精悍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这位师姐?”生得浓眉大眼的精悍男子带着一脸疑惑走上,道:“这里是你修法的道场吗?” 梅儿冷眼看来,并未应声。 另一个高鼻梁的精悍男子也走了上来,吸了吸鼻子,道:“这里妖气冲天,该不是有什么妖兽将要出世吧?” “法宗仙霞散人座下弟子梅儿,见过两位道兄。”就在梅儿自报家门的同时,三柄飞剑自剑匣中缓缓升出,悬浮在她的身后。 浓眉大眼的精悍男子顿时一惊,急道:“师姐不必多心,在下并无冒犯之意。” 高鼻梁的精悍男子也慌忙解释道:“我们师兄弟正打算参加魔宗法会,碰巧路过此地,察觉出这里妖气冲天,以为有妖兽将要出世,所以才会赶来。不想师姐先已守在了这里。” 梅儿面无表情的道:“马上离开。” “是!是!”二人齐声应着,相互间偷偷打量了一下,脚下却是未动。 浓眉大眼的精悍男子捧起笑脸,小心翼翼的道:“师姐一人真的可以对付那妖兽吗?我们师兄弟虽然不才,但也在师尊铁臂罗汉座下苦修了十年道法,或许可以助师姐一臂之力。”他们感觉到强大的妖气,以为有妖兽将要出世,自然不愿错失良机,想在梅儿身上分一杯羹。 梅儿微微蹙眉,低声叱道:“快走!否则……”她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自身后扑来,急忙厉声喝道:“还不快跑?” 两个男子瞪着眼睛道:“好强大的……什么妖……”他们的话都没能说完。两柄血色的飞剑已经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梅儿瞠目转身,怒道:“陆槐?” 陆槐根本不在她的身后,而是趁她转身的时候跑去了两个男人的身前。他张开血盆大口,在二人的喉咙前麻利的吮吸了两下,瞬时吸干了二人的血液。 梅儿再又回头查看之时,他已经笑嘻嘻的舔.起了唇上的血渍,双手左右一分,将两个精悍男子的尸体丢落在地。 “嗖”的一声,就在高鼻梁的精悍男子摔倒在地的同时,一支短枪射向了半空。 梅儿心头一惊,并指抬臂,指向空中的短枪。身后的三柄飞剑齐齐射出,奔着短枪扑去。 飞剑还未临近,短枪发出一声爆响,炸出一团青烟。 青烟在空中幻成一具硕大的骷髅头,占据方圆数丈,甚是醒目。 “糟了!”梅儿嘀咕了一声,收回飞剑,对陆槐嗔道:“他们已经向同门发出了信号,这里再也无法藏身,我们走!” 掌柜大步奔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着空中的骷髅头,傻傻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梅儿懒得解释,催促道:“我们走!” “他……他……”掌柜瞪着眼睛指向了陆槐。 梅儿看去,脸上顿时浮现惊容。 “枪……”陆槐喃喃一声,呼出一口青烟,脸上树皮一般的硬壳剧烈的蠕动起来。 梅儿顿足叹道:“这些修士未入宗门,自身的魔性尚未消除。现在陆槐吞噬了他们的血液,心魔更加难以控制。只怕要被心魔吞噬人性,真的要变成嗜血的妖魔了!” “那……那……”掌柜更是心急,结结巴巴的道:“那如何是好?” “先把他带走再说!”梅儿奔去,握住陆槐的手腕,高叫道:“跟我走。” 陆槐随手一拨,立时摆脱了她的抓扯。 梅儿似秋风中的落叶,飞舞在半空。 “陆槐,她是露露!”掌柜痛声呼喝。 梅儿凌空翻落在地,两抹黛眉猛的一挑,手臂高扬,三柄飞剑悬在了头顶。 “这位师妹?可要为兄帮忙?”林边窜出五人,当前是一位年过半百的青衫老头,身后悬有三柄钢枪,一边奔来一边斥道:“何方妖孽,竟敢残害老夫爱徒?” 听他的话语,他便是刚刚丧生在陆槐手中两人的师父——铁臂罗汉。 而他身后的四人同先前那两位身背短枪的精悍男子一般打扮,想来也是他的弟子。 “大师兄……五师弟……”四人悲声呼唤,四支短枪握在了手中。 “哈……”陆槐张嘴再又喷出一口青烟,似在发笑,“好……又来了……” “陆槐?还不住手?”梅儿并指点出,三柄飞剑射出,拦在陆槐的身前。 “他是什么人?”铁臂罗汉疑惑的看看梅儿,再又惊讶的盯着陆槐身后高悬的九柄飞剑,失声叫道:“他怎么能凝出九柄飞剑?难道……难道法宗再又修出了一位真人不成?” 法宗弟子凝三剑,散人凝六剑,真人凝九剑。如果不计附加在飞剑上的真元与法力,陆槐凝出了九柄飞剑,已经可以跻身法宗真人的行列。 “他不是法宗弟子!”梅儿急忙澄清,免得被心魔难抑的陆槐累及师门。 铁臂罗汉当然知道并非只有法宗弟子才可以凝出飞剑,可但凡能够凝出飞剑的修士多半会归附在法宗门下。其他修士要么无意出世,要么被法宗拒之门外。似陆槐这样可以凝出九柄飞剑的修士竟然不是法宗弟子,这一点着实令他难以理解。 “露露?我又犯错了吗?”陆槐血红的双眼中泛出清澈的目光,怔怔的看向梅儿。 铁臂罗汉偷偷看向梅儿,疑道:“师妹?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快走!”梅儿悄声催促道:“趁他现在还算清醒,快快逃命!” “师父!”铁臂罗汉的四个弟子齐声喝喊,看他们的样子似是不甘同门师兄弟被陆槐残害,想要怂恿铁臂罗汉为弟子报仇。 铁臂罗汉的脸色很难看,面对具有法宗真人一般实力的陆槐,即便他们师徒五人加在一起,人家动动小指也就把他们摆平了。弟子被杀,他自然心有不甘,可实力不济,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梅儿尽量将语气放得缓和,对陆槐道:“你刚刚杀害了两位修士,你说你有没有犯错!” “杀了两位修士?”陆槐垂眼盯着脚下的两具尸体,咬着牙拨动手指,“走……你们快走!”他趁着魔心未起的短暂时间催促铁臂罗汉师徒快快离去,免得自己再又魔性大发,多造杀孽。 可惜铁臂罗汉白痴般的弟子们却会错了意,也或许是同门的惨死使得他们失去了理智,四人尽皆跨前一步,摆臂发力,将手中的短枪射向陆槐。 陆槐并未躲避,四柄短枪滑行十余丈,射在他的脸颊和额头上,弹射而起,再又掠回。 “你们……”梅儿不知该对这些自寻死路的白痴说些什么是好,急急催促飞剑,抵在陆槐的喉咙与胸口,试图制止他的反击。 陆槐没有动,额头上树皮般的硬壳被短枪戳出两个小洞,汩汩的冒出鲜红的血汁。血汁流入他的眼睛里,他眼中刚刚泛出的清澈目光顿时被血液所掩盖,整个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该不会是幻术吧?”铁臂罗汉偷偷嘀咕了一声,双肩轻抖,背后的三柄钢枪呼啸而出。 梅儿惊叫道:“你疯了?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吼……”陆槐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抵在身前的三柄飞剑顿时被震得片片碎裂。三柄钢枪却已刺到,趁机突进,穿破树皮般的硬壳,扎入了他的胸膛。 “妖孽!看你还不死!”铁臂罗汉欢喜的叫了起来。 “好枪!”陆槐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扎入胸膛的三柄钢枪瞬时变得血红,带着金属的撕裂声退出他的身躯,临空翻转,竖在了他的身后。而他胸膛、脸颊、额头上的伤口也迅速恢复,再又变成树皮般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曾经受到过损伤。 铁臂罗汉竖臂并指,连连指出,可身后却不再凝出钢枪,惊愕的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吞噬了我的钢枪?” 陆槐咧嘴发笑,“你的枪已经变成了我的奴隶!”与此同时,九柄飞剑,三杆钢枪齐出,铁臂罗汉与四位弟子在惨叫声中被穿梭不停的飞剑与钢枪掀在了半空。 梅儿与掌柜完全被眼前的惨景惊呆,瞠目结舌,愣在当地。 陆槐掠身来到血雨之中,高昂着头,展开双臂,任由飞剑与钢枪在已经变成万千碎肉的五具尸首中砍刺,尽情享受着血肉的沐浴。 钪锵有声,陆槐周围方圆数丈已经被血肉染红,血色飞剑与钢枪刚刚回归,悬浮在他的身后。他的眼中突然血光大显,紧握双拳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赫然间,再有六支血色的长枪凭空幻出,凝在了他的身后。 九柄流转着血光的巨大飞剑! 九支鲜红的钢枪! 梅儿瞪圆双眼,喃喃自语:“师尊,您曾经说过,邪魔出世的那一天,整个修界都将遭受一场浩劫。您告诉梅儿,我现在看到的是不是邪魔?” “唔……”一声惊呼,非常轻,如果不去细听几乎不可听闻。 还有人隐藏在周围,而且亲眼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所以才会对陆槐的异状发出惊呼。 “什么人?”陆槐已经飞身掠出。 121:女儿怨 树林边的枯草中藏有三个妖艳的女人,发出惊呼的女人戴有一副珍珠耳坠,正是玄清别院的弟子灵秋,在她左右的则是灵蕊、灵芙。 失声出口,引得陆槐的注意,灵秋耳下的那副珍珠耳坠随着她瑟瑟发抖的娇躯轻轻摇晃起来。 灵蕊、灵芙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血色。 “陆槐!”梅儿急声呼唤,飞身追赶,想要将他拦下。 可陆槐一记扑身便飞出七八丈远,她又哪里追的上! 三个起落,陆槐站在了杂草从中,向着灵秋三人的藏身之地搜索而来。 灵秋三人蜷缩在草丛中,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一动也不敢动。 陆槐深深的吸了口气,脚下一动,站在了灵秋三人身前。 “前辈饶命!”灵秋带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拜倒在地,道:“晚辈等无意惊扰前辈,还请前辈手下留情,饶过小女的性命!” 灵蕊、灵芙却已经吓傻了,瘫倒在地,既不能动,也不能言声。 陆槐双手成爪,虚空抓出。灵蕊、灵芙腾空而起,吸附在他的手爪下。 两声骨骼碎裂的轻响,灵蕊、灵芙的粉颈在陆槐的手中应声折断,損命当场。 陆槐用两根锋利的指甲在二人的颈侧轻轻划过,二人颈侧的血管顿时爆裂,两条黑血窜入他的血口之中。 “陆槐!”梅儿终于赶到,双开双臂,护在灵秋身前。 “噗……”陆槐将吸入的黑血吐了出来,甩手丢去灵蕊、灵芙的尸体,瞪着血眼盯向灵秋,“什么人?什么血?” 梅儿用手掌抵住陆槐的胸膛,哀求道:“不要再杀人了!” 陆槐似未听闻,喃喃道:“她的血不对!” “不要再杀人了!”梅儿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 “不……不要哭!”陆槐看起来有些慌张,伸出生有硬壳的手掌去擦拭梅儿脸上的泪水。 “小丫头!”刚刚赶到的掌柜偷偷对灵秋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灵秋掉头便去,闪身钻入树林,眨眼间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槐伸手掐住了掌柜的脖子,沉声问:“你是谁?露露为什么要哭?” 掌柜的脸立时变成了紫红色,拼命的张合着嘴,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松手!松手!”梅儿捶打着陆槐的手臂,想要他放开掌柜,可陆槐却不为所动。 掌柜的脸很快变成了黑紫色,看模样用不了多久便要丧生在陆槐手下。 梅儿双手抓着陆槐的小臂,突然张开嘴对着他的腕口咬下。 丝丝血珠在陆槐的手腕上凝结,但却不是陆槐被梅儿咬伤,而是梅儿的唇齿被他手腕上所罩的坚硬外壳刺破,渗出丝丝血珠。 陆槐的手指终于慢慢松去力道,掌柜挣脱而出,手撑地面,剧烈的干呕起来,许久才又恢复呼吸。 梅儿松开嘴,可双手却依旧紧紧的抓着陆槐,冷冷的道:“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月圆,圆月高悬在半空。 掌柜在一张小木桌上摆了酒肉,再又端来六样小菜。 小木桌摆在山坡上,就在陆槐、梅儿的身下,也在皎洁的月光下。 梅儿虽然站在陆槐的对面,可却把头扭去了一旁。 月光下,白嫩的玉颈更加引人。 她似乎有意将玉颈暴露给陆槐,好让他魔性大发的时候可以饱餐一顿。 陆槐的模样看起来很委屈,时不时偷偷瞥眼看向脚下的酒菜,看来他已经有些饥饿,但没有得到梅儿的许可,却又不敢食用。 掌柜颠颠儿的跑去,捧着一杯清馨的茶赶了回来,递给了梅儿。 梅儿捏着茶杯,幽幽的道:“如果你还是不肯走,等到他下次魔性大发的时候,你未必还能有今天这样的好运!” 掌柜叹息一声,道:“人老了,什么亲人也没有,便只有他……我既把他当成徒弟,又把他当成儿子。与其离开他,一个人孤苦过活,我倒宁愿死在这里!” 梅儿或许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不再相劝,改口道:“能为我讲讲露露的事情吗?” “露露……”掌柜苦笑,“那是一段孽缘……” “铮……”一声琴音打破了荒野的寂静。 陆槐突然瞠目,四下看去,但却无法判定琴音的来处。 “你们继续聊,我来为他抚琴一曲。”那是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 陆槐开始龇着牙齿吼叫,像是一头野兽在向侵入领地的同类发出警告。 梅儿怔怔的呆了呆,抿嘴微笑,品了口茶,对掌柜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掌柜定了定神,开始讲述露露与陆槐的往事。 琴声起,悠扬而美妙,动人心弦。 陆槐还在吼叫,似乎想逼迫侵入领地的对手出来与他决战。 琴声变得幽怨绵长,正应掌柜口中的凄婉故事。 渐渐的,陆槐的吼叫停了下来,怔怔的发着呆,似乎在倾听着琴声的哭诉。 天蒙蒙亮,掌柜的故事早已经结束,可琴声却刚刚散去。 陆槐的目光变得清澈,眼角留有一滴残泪。 “儿女情长,没想到一曲‘女儿怨’竟然可以抑制他的心魔!”抚琴的男人似的感怀,也似要收琴离去。 “前辈?”梅儿急忙送声:“感谢前辈仗义相助……”“不必说了!”男人打断了她的话,道:“明天我会再来!” 听过一夜的琴曲,陆槐的举动变得很奇怪,先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再又跑到山林边一通嚎叫,像是在同什么人示威,可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去树林中残杀那些飞禽走兽。 掌柜一直留意着陆槐的目光,每每与之对视,他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发痒。 皓月当空的时候,琴声再又响起。 陆槐似一只无头苍蝇般在屋前的空地上乱跑乱撞,九柄飞剑和九支钢枪都被他射在了半空,四下里飞旋着。看他的模样似在练功,又似在寻找抚琴之人加以射杀。 第三日,陆槐默默的坐在地上,一边听着琴声,一边嚎啕大哭…… 聚福楼! 雅座,陈炯哭丧着脸,似乎对面的唐善已经是个死人。 “没叫权森他们来,怕他们为你担心。就我们兄弟俩,哥哥为你送行!”陈炯为唐善的酒杯斟满了酒。 唐善垂着眼皮看了看酒杯,挑起眼皮看去,道:“陈大人?我怎么看着你这杯酒像是给犯人倒的断头酒啊?你什么意思?”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陈炯皱着眉头训斥道:“我介绍你去秘事房查看先前那四个锦衣卫的记录,你一去就是三天,总该知道他们的武功身手都不在你之下吧?既然他们没有一个能够回来的,你还逞什么英雄?这个差事你不能接!” “不接?”唐善反问一声,瞪着眼睛道:“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邵元节的路引也拿到了,你让我不接这个差事?我有几个脑袋?” 陈炯思量一番,道:“即便抗旨也未必是死。如果皇上真的把你下了锦衣卫,那我就去找顺宁公主,让他进宫去求皇上,一定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算了吧!”唐善拨了拨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没等你找到顺宁公主,我的脑袋早搬家了!” “你真的想去?”陈炯的脸色沉了下来,或许他刚刚因为唐善挨了三十记廷杖,还指望着唐善怀着报恩之心为他出力,所以真的不想眼见着唐善去送死。 “奶奶的舅老爷!你们父子一个串通御史奏我的本,一个挨板子讨我的好,真以为小爷是傻逼,连这么点官场的下作手法都看不出?” 唐善心里骂着,脸上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道:“陈大哥!其实你应该清楚,官场黑暗。老弟也不知得罪了哪一方神佛,白白出了一趟苦力,寸功未立不说,还被人家弄去参加什么魔宗法会。这是朝内有人看着老弟碍眼,要借皇上的手除掉老弟啊!” 陈炯暗叫冤枉,陈寅的本意乃是打压唐善,绝对不是取他的性命。派他参加魔宗法会完全是皇上自己的主意,根本与他人无关。 “权森他们已经料理好了郑兴的后事!”唐善为自己满了杯酒,仰头饮下,道:“郑兴临死前托我照顾他的弟弟郑邦,我也答应把郑邦调来锦衣卫。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就要托付给大哥了!” 陈炯点点头,道:“郑兴战死沙场,调他弟弟进入锦衣卫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大哥为小弟请功受了责罚,小弟无以为报!”唐善尽量把自己脸上的表情装出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道:“如果此次魔宗法会有惊无险,小弟日后定将唯大哥马首是瞻,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自家兄弟,这么说岂不是见外了么!”陈炯也似动了真情。 “傻逼!你该不是以为小爷真的会死吧?察录妖异关我鸟事,万一苗头不对,小爷撒腿就跑!” 唐善饮下第三杯酒,起身离座,躬身施礼,“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弟还有些私事要去交待一番,就此别过,请大哥不要怪罪!” “该不会这个时候还想跑到王选侍那里偷情去吧?”陈炯在心底猥琐的嬉笑着,起身回礼,正色道:“贤弟去忙,大哥预祝贤弟此行无惊无险,一帆风顺!” 唐善也不客气,当即出门,行到楼外,弃大道走小路,拐入一条僻静的巷口,突然止步,道:“诸位跟了我这么久,所为何事,还请现身说明。” “好身手!”巷尾走出一个老头,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可见暗器与轻功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不像是锦衣卫,倒像是一个杀手!”巷头也行出一个老头,虽是老头,可他却生得虎背熊腰,肩上扛着一把硕大的双刃战斧。 二人缓步走上,在距离唐善两丈左右定身,默默看来,似乎在寻找出手的机会。 唐善大咧咧的站在巷口,看似全身上下都是可以攻击的空门,可这些空门却都暗藏着后招,一旦冒然对之发动攻击便会身陷其内,反要遭受到他的疯狂反扑。 “高手!”手指又细又长的老头赞了一声,道:“如果他进入万杀堂,他的身价一定不在你我之下!” 肩扛双刃战斧的老头嘿嘿发笑,道:“如果不是高手又怎么能令你我二人联手来对付他!” 唐善回想三日来在锦衣卫秘事房中所浏览的江湖秘事,微微一笑,道:“八臂天王?擎天战斧?二位都是万杀堂身价万金的一流杀手,自从加入万杀堂之后便不曾联手做过买卖。没想到今日为了唐某竟然破了你们二人的先例,唐某真是荣幸之至!” 两个老头闻声均是一愣。 八臂天王将双手缩在衣袖中,眯着眼睛道:“好小子,你竟然认得老夫!” 擎天战斧晃了晃手中的战斧,狂傲的道:“你既然听说过我们的名号,便应该知道我们的本事。交出路引,饶你不死!” 122:留虎为患 杀手当然是收钱杀人的行当,可眼前的两个杀手来自万杀堂,那便要另当别论。 唐善想也不用想便可以猜出雇主的身份——左忆山。 左忆山为了灭口,情急之下以“钻心剑”除掉了钱主事。 济安又当着左忆山和灵雁的面泄露了他将要参加魔宗法会的消息。 无论是为了掩盖以“钻心剑”嫁祸陆槐的旧事,还是真的要夺取唐善手中的路引,左忆山雇请杀手前来对付唐善的嫌疑最大。 擎天战斧虽然只是索要参加魔宗法会的路引,而且许诺放过唐善。可唐善却知道那只是欺人之谈。 秘事房内的资料记得清楚明白,八臂天王与擎天战斧手下向来没有活口,人们只能在他们留下的尸体上认定是他们所为。 还有一点,却是唐善在于良成讲解兵法时悟到的:凡战,攻心为上。 擎天战斧向唐善索要路引正是攻心之计。 如果唐善无意力敌,情愿献出路引消灾解难,那他在交出路引的同时心底便已发虚。 二人以必杀之心应对无心死战的唐善,唐善先行已经输了一筹。 好在唐善先有良师,所以他摇头发笑,道:“江湖上有些人都喜好在自己的尊号上加上一个‘天’字!东瀛有个织田信长自称是‘第六天魔王’,魔宗有个‘天魔散人’,还创立了天魔宗!可惜在唐某眼里,这些什么什么天的东西都不堪一击,不知道你们二位……”他随手指向两人,“八臂天王?擎天战斧?你们能有什么真本事?” 八臂天王沉声威胁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够了?” “没有!”唐善笑哈哈的摇着头,道:“如果二位不介意,唐某倒是很高兴送二位上路。” “就凭你?”擎天战斧怒吼一声,呼的劈出硕大的战斧。 唐善没有动,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一斧乃是虚招,擎天战斧的斧头至多临近他身前半尺便会退回。 八臂天王的小臂略微一动,但缩在袖口内的双手却不曾露出。 如果唐善对于擎天战斧的一记虚招有所行动,他会立即射出索命的暗器,而擎天战斧也会随即展开真正的杀招。 不动则以,只要一出手,二人就会以迅雷之势发起猛烈的攻击,不将唐善杀掉绝不罢手。 可令八臂天王意外的是,硕大的战斧已经砍在了唐善的头顶,唐善却视若无睹,好像带着呼啸之声劈下的并不是犀利的巨斧,而是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擎天战斧的一击没有后劲,临近唐善头顶半尺果然开始回缩。 唐善挑起嘴角泛起一记冷笑。 八臂天王暗道一声:“不好!” 擎天战斧当然也知道不好,生怕唐善借机反扑,缩回巨斧的同时退后半步,撤去后继的实招,一心防备。 可惜唐善的冷笑却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八臂天王。 绣春刀出,那是得自闵空繁的七杀之刀。 八臂天王的双手急忙一抖,左七右九,爆射出十六种暗器。 唐善突然作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整个人向左扑倒,单掌撑地,横在了巷中。 这是他在锦衣卫秘事房中回忆“御剑录”上的步法“遁地无踪”时所领悟到的一记身法,这记身法看似古怪,可在身处众人围攻之时却能突见奇效。头、肩、腰、胯、膝、足都可以发力退敌,右手的攻势也丝毫不受影响。 唐善此时虽然遭受围攻,可八臂天王射出的暗器无异于一柄柄刀剑,以此身法相对却也堪用。但见他在一蓬暗器中旋转翻滚,刷的一刀将八臂天王逼退。 滴滴鲜血坠地,八臂天王的右手竟被他一刀砍去了三根手指。 擎天战斧刚刚摆好防守的姿势,却见唐善并未攻来,反而将八臂天王伤在刀下,当即一摆巨斧,劈空砍来。 八臂天王后退,擎天战斧攻上,正对唐善所料,令他可以专攻一人,不必受二人夹击。 唐善手掌拍地,脚点地面,拧腰摆刀,“啪”的一声,将射在身后的几枚暗器扫出。 八臂天王的暗器已经落得七七八八,仅剩的几枚根本不会误伤到擎天战斧。可唐善摆刀发力,借由他的暗器攻击擎天战斧,擎天战斧只好再又收去攻势,将巨斧舞得风雨不透,免得被八臂天王的暗器误伤。 “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浑厚的劲力砸在了巨斧上,巨斧为之一顿。擎天战斧脸带疑色,定睛看去,却是唐善手拍地面,跃身站起时随手在地上抠出的一块青砖。 青砖后发先至,强大的劲力震得擎天战斧双臂发麻,更有一股阴邪的内力直扑他的丹田,搅得他内息乱串,着实吓了他一跳。而尾随在青砖之后的两枚暗器借由巨斧一顿的空当扑在了他的胸前,更是令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侧身,立足,两枚暗器贴胸掠过……惊魂未定的擎天战斧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可他庆幸的却略微早了一些,因为就在他避过两枚暗器的时候,他又再看到了唐善的腿。 准确的说应该是膝盖。 唐善的膝盖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八臂天王早在唐善抛出青砖之时便已察觉出擎天战斧身临险境,不顾断指之痛,捏出一根钢针,奋力射出,欲将擎天战斧救下。 可唐善对付擎天战斧的不过是一只膝盖罢了,整个人所面向的还是八臂天王,一柄绣春刀将钢针撞飞,再又拍射回击了过去。 擎天战斧哀嚎一声,半边脑袋已在唐善的膝下深深塌陷,重重的摔倒在地,脑浆血液四散,瞬时便断绝了气息。 八臂天王左手撒出一把钢砂,俯身垂头抵在胸前的括机上,触发藏在颈后的三只利箭。双腿接连扫动,将藏在裤管中的六只梭镖射出。紧接着调转身去,撒腿便跑。 唐善只知道一旦动手二人便会殊死相搏,完全没有料到八臂天王也会逃命。等他避过钢砂,躲开利箭,拨去六只梭镖,八臂天王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唉!我刚刚说过,你们这些什么什么天的东西都不堪一击!”唐善叹息着收起了绣春刀,跑去擎天战斧的身前,在他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摸索结果令唐善很是失望,一张当票,三两四钱银子,此外再无它物。 当票也没有什么古怪,一只玉镯,纹银十两,当期三日,过期勾当。 “左忆山!”虽然没有得到实证,唐善还是一口咬定左忆山,一边踱向大路,一边咬牙切齿,“当年小爷替你与元香隐瞒杀害杨乐一事,为的是留你们对付杨腾。七年已过,你们这群笨蛋连杨腾的一根汗毛也没有伤到,现在却来对小爷暗下杀手。好!你们想要小爷的命,小爷也要你们好看!” 唐善当然不敢跑去无极宫向杨腾告状,真若揭开杨乐之死的阴谋,他替元香、左忆山隐瞒了七年的秘密,已然成了他们的帮凶,按杨腾的脾气,先会要了他的小命。 但替陆槐洗刷冤屈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左忆山在情急之下使出了钻心剑,那他就是假冒陆槐行凶的罪魁祸首。只要把这个消息透漏给陆槐,陆槐自然会去找他算账。 想到陆槐可以凝出冰玉宝剑,唐善的脸上泛起猥琐的奸笑。 可惜他并不知道陆槐此时早已经不是凡人,而是变成了一个介于修士与妖魔之间的怪物。 秋风起,落叶纷飞。 神色慌张的灵秋与惊魂未定的八臂天王在山间的小路上撞到了一起。 “姑娘是……?”八臂天王轻声疑问。 “等人!”灵秋疑惑的打量着他。 “老夫也是!”八臂天王的脸上泛起了苦笑。 “好!好!好!”左忆山一连道出了三声“好”,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好”的意思。 他阴着脸由林中走到小路上,左右看了看,怒道:“你的两位师妹呢?擎天战斧呢?” 灵秋垂下头,怯声道:“她们死在了陆槐手上!” 八臂天王叹声道:“姓唐的小子乃是属下生平所见过的第一劲敌,凭他的心智武功,绝对不在堂主之下!” 左忆山背着手凑在他的身前,贴近他的脸,阴声问道:“擎天战斧死在了唐善的手上?” 八臂天王点点头,伸出断去三指的右手,道:“属下也险些丧命!” 左忆山脸颊上的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疑声道:“臭小子?老夫已经把你的实力高估了一倍,可万万没想到,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加在一起依旧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询问来自林中,灵雁蹙着柳叶弯眉盈盈踱出。 “师姐!”灵秋恭敬的唤着,屈身参拜。 “嗯!”灵雁由鼻孔应了一声,张爪抓在了八臂天王的脸上。八臂天王剧烈的扭动着身躯,脸颊在她爪下洞穿五个血洞,五道血汁经由她的手指被她吸入体内。 很快,八臂天王变成了一具干尸,但紧接着的一幕却令灵秋暗暗咋舌。 八臂天王的胸膛开始冒出淡淡的黑烟,慢慢的,他的整个躯体开始焚化,啵的一声轻响,一具人形的灰炭在秋风中化作缕缕烟尘,随风飘散。 “焚心术!”灵秋失声惊叫,随即抱拳施礼,欢声道:“恭喜师姐!” 灵雁抬了抬手,并未回话,而是对左忆山询问道:“弟子打算亲自出手,做掉那个姓唐的番子,长老认为如何?” 左忆山像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先是直着眼睛发着呆,而后默默转向灵秋,好久才道:“你说……灵芙、灵蕊死在了陆槐手上?”他见了鬼般般的惊叫起来,“你说打伤门主的那个修士是陆槐?” 灵雁不知他为何如此惊讶,呆呆的回道:“弟子的确听仙霞散人的弟子梅儿称他为陆槐!” 左忆山失神的喃喃着:“陆槐怎么会成为了修士……难道?难道……”他突然吸了口冷气,“是他吸收了血梧桐的精华?” 灵秋颤抖着身躯,怯怯的道:“您没有见到他的可怕……随手一击,铁臂罗汉的两个弟子就被他杀掉了。他还可以吞噬铁臂罗汉凝出的钢枪,而且用飞剑、钢枪将铁臂罗汉和他四个弟子切成了肉泥,站在血雨之下沐浴……然后他竟然可以凝出九杆流动着血光的钢枪,加上他自身的九柄血剑,他已经可以凝出十八具法器!” 左忆山和灵雁都傻了眼,因为他们都知道凝出十八具法器说明了什么。那说明陆槐的实力已经可以跻身于法宗真人的行列。这样的实力别说他们惹不起,就是整个玄清别院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灵秋继续道:“以弟子看来,如果要对付陆槐,只有请师祖下山。” 她口中的师祖不是别人,正是南北双玄的师父,道宗弃徒——紫焰散人。 123:意外的收获 身在北京的徽商汪箕,家资上千万,典铺百余座。“恒利当铺”便是汪家设在京城最大的典铺。 唐善此时便坐在当铺内,茶桌上摆了几样干果、蜜饯和小点心,一碗“云雾”泛着清香。他没有吃东西,也没有饮茶,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桌上的当票。 玉镯一只,纹银十两,当期三日,过期勾当。 当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唐善偏偏看出了两点古怪之处。 首先是银子的数目,堂堂擎天战斧,身价万金,怎么会为了区区十两纹银典当物品? 再者是当期,三日之期过于急迫,像是擎天战斧为了刺杀唐善而故意定下的时限。 有了这两点疑问,唐善已经有充足的理由坐在这里。 掌柜捧着一只玉镯步出,亲自来接待唐善。 十两银子的买卖,任何一位伙计都可以办理。但唐善腰间的绣春刀提升了他的身价,掌柜自然懂得这把绣春刀的分量,所以才会亲自出来待客。 玉镯的做工、石料都在中上,如果放在玉器店应该价值百两白银。 十之一二是为当,这只玉镯当来十两纹银也在情理之中。 唐善将玉镯翻过来掉过去琢磨了半天,但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索性直接问掌柜,“这只镯子有什么不对?” 掌柜挑起眼皮看来,回道:“镯子没有什么不对。” 唐善听出了言外之意,疑声问道:“这只镯子另有什么说道不成?” “还有一句话。”掌柜凑近唐善,帖耳道:“禀报堂主,这笔买卖是由夫人做主。” “好一个擎天战斧,竟然在临战之前留了一招。万一身着不测,也可以向杨勇传递消息!” 唐善丢给掌柜二十两银子,将玉镯揣入怀中,道了声:“谢了!”起身便去。 左忆山乃是月瑶得力的心腹,月瑶为了确保左忆山的安危,当然要置唐善于死地。 唐善为左忆山、月瑶保守了杀害杨乐的秘密,而且保守了七年之久。按照唐善的想法,即便他再又获悉左忆山懂得“钻心剑”,极有可能就是假冒陆槐的凶犯,左忆山、月瑶也不该轻易做出决定,要将他至于死地。 可能是在仙霞关杀死了马场原次郎和血隐忍者的原因,他们认为唐善与陆槐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才会派出杀手,以绝后患。 也或许跟这一切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是想要夺取唐善手中的路引。 难道先前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根本不是留在了魔宗修法,而是在进入魔宗圣坛之前便已经被他人杀害? 在秘事房查过相关记录的唐善当然不会相信邵元节关于修法悟道的解释,参加道宗、法宗法会的锦衣卫没有人留下修法悟道,偏偏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全部留下修法悟道了?这样的解释只有傻逼才会相信! 不管是为了保护左忆山,还是要抢夺路引,月瑶现在要杀唐善已是事实。以月瑶如今的实力,随时可以调动影子门、凤友山庄、万杀堂以及玄清别院的高手,唐善的情形的确不妙。 “月瑶?当真逼急了小爷,小爷把玄清别院的诡异之事告之邵元节,借助道宗之手把你除掉!” 想归想,真让唐善告密,眼睁睁的看着杨腾的敌人被一举铲除,唐善还真有些舍不得。六年的牢狱之灾,十三位叔伯的惨死,奶奶临别时怨愤的神情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虽然唐善现在的这些“朋友”显得有些可怕,而且正在打算要他的性命,但他还是想寻找机会化解干戈。 如今的月瑶远非七年前可以相提并论,冒然送上门去只能是自寻死路。唐善想起月瑶嗜取尸血时的恐怖情景,心里觉得怕怕,“还要好生筹划一番,千万别枉送了性命!”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向北镇抚司行去。 月瑶的势力不小,锦衣卫的势力也不可轻视。唐善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就像权森和郝继祖,漫山遍野的死尸已经被邻里乡亲们掩埋,任何异象也没有发现,可他们还是忍饥挨饿再呆了一日,这才赶回京城向唐善复命。 多一份小心,多一份谨慎,总不会错。 锦衣卫北镇抚司,五军都督府,唐善请出圣旨,将自己遇袭一事加油添醋的禀报了上去。 再次走在街上,唐善的脸上带出了得意的笑容。不出三日,月瑶就会得到消息,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唐善,便是同十万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的百万大军为敌。 皇宫无法返回,魔宗法会迟迟得不到消息,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唐善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流落街头的丧家之犬,竟然连一处隐蔽的安身住所都没有。 春秀楼! 青楼既热闹又隐蔽,乃是理想的藏身之地。 九婶是老熟人,更加懂得规矩,对于唐善的要求只会点头称“是”,没有一句废话。 客房安排在二楼正中,外堂、客厅、卧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熏香已经燃起,茶水也已沏好。 唐善刚刚端着茶碗来到窗前,打算透透气,欣赏一下窗外的秋色,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身穿束腰紫裙,手拿黑羽扇,眼睛大大,鼻子小巧,正坐在楼下的茶棚里品茶。 唐善只是随意一瞥,但却猛然想起在五河县时候,从赶车军士手上买走姚震尸体的那个女人。 衣着、相貌、黑羽扇,女人的装扮和特征与元泰的讲述丝毫不差。 “来人!”唐善轻声呼唤,目光依旧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门声轻响,一个面如刀削,生有一双粗壮手爪的锦衣卫进入房来,单膝跪地参拜,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要的人手都到了吗?”唐善并未转头,背身询问。 面如刀削的锦衣卫回道:“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已经布置了下去,五军都督府的高手还没有来,元泰和修明尚在召集人手。” “楼下有个女人!”唐善抿了口茶。 面如刀削的锦衣卫道:“属下已经留意,她在茶棚内坐了小半个时辰,点了一壶茶,四碟干果,半个时辰内喝了三口茶,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心戒备!”唐善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轻轻拨了拨手指。 “是!”面如刀削的锦衣卫应了一声,退出房去。 “这位买走姚震尸体的mm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唐善的两条眉毛锁在了一起,清香的茶也似变得苦涩。 “嫣儿?”唐善先是听到了一声轻柔的呼唤,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白色丝袍在身,脚下踏一双白布靴,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刚刚死了亲娘,出殡归来。 唐善再又皱眉,因为这个男人他竟然认得——白羽。 “紫嫣见过白师兄!”手持黑羽扇的女人站起身,盈盈施礼。 “师妹多礼了!”白羽似要扶起紫嫣,可又不敢触碰她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泛起腼腆之色,压低声音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另换他处?” “无妨!”紫嫣微笑着道:“这里是烟花柳巷之地,除了风尘女子便是寻欢作乐的客人,没有人会注意我们,所以这里反而比那些僻静之所更加安全。”她一边说着,一边请白羽坐了下来。 唐善偷笑,暗道:“嫣儿姑娘,你的见地真是不错,竟然和小爷想到了一处。可惜你时运不济,小爷先来了一步。”他没有动,依旧站在窗前,微微转头,像是在欣赏远方的风景,可他的耳朵却竖了起来。 春秀楼上多得是饮酒、作诗、**、嬉笑的姑娘与客人,似唐善这样附庸风雅的欣赏秋色的客人也是不少。嫣儿和白羽完全没有留意到对街的青楼里还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便是同在茶棚里饮茶的客人也难以听清。可他们偏偏遇上了唐善,唐善的内功足以跻身当世一流高手的行列,自然耳聪目明,可以在嘈杂喧闹之中将二人细若蚊鸣的谈话丝丝入耳。 寒暄数句,白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贼眉鼠眼的看了看身旁的几位客人,偷偷摸出一块玉牌,塞在紫嫣手中,道:“收好!这是法会的路引。上面的符文可以引领魔宗弟子找到你,带你进入魔宗圣坛,参加法会。” “谢谢白师兄,嫣儿正想去长长见识!”嫣儿动情的握住了白羽的手掌,但又马上泛起羞涩的模样,怯怯的把手缩了回去,欲迎还拒的娇态很是撩人。 “幸好法会没有应时举行,否则这块路引还真不容易到手!”白羽看起来有些激动。 “为何要延后呢?”紫嫣眨着长长的睫毛,像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一是家祖正在炼化千年血妖,闭关未出。二是主持法会的广陵真人有急事需要料理。所以法会才会延后。”白羽的解释有些笼统,未必可以令嫣儿满意。 “原来千年血妖被你们天魔宗得了去。”嫣儿轻声惊叹,果然又再发问:“按照修界的规矩,像这样的千年妖兽要留到三宗法会召开之时才能进行封赏,你祖父怎么敢擅自炼化?广陵真人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料理,竟然连四年一届的魔宗法会都要延后?” 白羽面带难色,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敢作答。 嫣儿娇声叹息,道:“白师兄若是有难言之隐那便算了!” “不!不!”白羽的神色略显慌乱,像是非常在意嫣儿的感受,咬了咬牙,道:“家祖多次未能晋升为真人,一是他修为不足,再便是道、法二宗轻视魔宗弟子,打压家祖,始终不肯承认他老人家的真人身份。可如今天魔宗的百年浩劫即将出世,为了保护天魔宗,以免门下弟子惨遭不测,家祖必须晋升为真人才有实力与天狼星的邪恶相抗衡……” “天狼星的邪恶?会不会伤及到你?”嫣儿轻声惊叫,脸上现出关切之意,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白羽的手掌。 “谢谢师妹的关心!”看白羽的模样,他对她的关切很是感动,随即便解释起来,“天狼星每隔百年便会将自身无法消除的邪恶驱逐,而他的邪恶会降临人世,变成一只血獒狼。血獒狼是天魔宗命中注定的劫数,如果我们不能在血獒狼幻化成人形之前把他除掉,他就会毁灭掉我们天魔宗,打破命运的束缚,晋升为天魔狼。如果血獒狼真的晋升为天魔狼,那他不仅会为害修界,便连天狼真神的法力都将受到损害。” 嫣儿依旧紧紧的抓着白羽的手掌,脸上关切之意不减,道:“天狼真神的邪恶变成的血獒狼绝对不是普通妖兽可以匹敌的。即便你祖父炼化千年血妖可以增长百年功力,也能如愿晋升为真人,但以他的实力去对付血獒狼恐怕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天魔宗需要家师帮忙,紫嫣愿意将为师兄恳请家师出山,协助你们一同除掉血獒狼。” “傻.逼!你个缺心眼的白痴,她在用美色引诱你,套取你们天魔宗的秘密。”唐善暗暗斥骂,无奈的唏嘘。 美色当前,白羽早已意乱神迷,哪里还能察觉得出紫嫣的伎俩! 124:秋夜月色 紫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妙目传情,脉脉看来。 白羽突然一动,抽出手掌,紧紧握住她的玉指,动情的道:“紫焰散人乃是道宗亲传弟子,他的修为自然在家祖之上。如果能请得他老人家下山相助,天魔宗定能逃过此劫。只是……”他顿了顿,脸上泛起难色,“天魔宗不过是魔宗旗下小小的一门,即便紫焰散人肯出手相助,我们也拿不出他老人家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作为酬谢。” 解人为难,仗义相助,那是在说江湖上的大侠。 紫焰乃是道宗弃徒,自然不是侠义之人。 无利不往,悟道的修士谁不想早日得道,若无利益驱使,谁肯打乱修行,耗损真元,帮助他人逃过天定的浩劫? 嘴上称谢,手上作揖,请不动紫焰。 越是道法、修为高深的修士,相请所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白羽当然懂得这些道理,所以也难怪他感到为难。 “小妹听说……”嫣儿的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抛来一记媚眼,道:“魔宗的圣刀将要出世了?” “圣刀?”白羽反问了一声,看他疑惑的模样,多半连魔宗圣刀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 “看来师兄并不知道圣刀的消息!”嫣儿略显失望,再又打探道:“不知师哥知不知道广陵真人被何事所拖,竟然要将魔宗法会延后?” 白羽眼睛一亮,神神秘秘的道:“听说他在帮一个修士抑制心魔。但具体是哪一宗的修士,为什么心魔难抑,广陵真人用什么法子来帮助他抑制心魔,为兄却是不知!” “心魔?”嫣儿喃喃着,失神的道:“难道他在帮助陆槐?” “陆槐?”白羽疑问道:“他是哪一宗是修士,为兄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唐善心里也犯起了糊涂,暗道:“陆槐有什么心魔?” 嫣儿自觉失口,娇笑一声,顿了顿,大眼睛滴溜溜转动,或许觉得此事终究难以隐瞒,或许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道:“听说血梧桐已经出世,而且被陆槐吸取了精华。” “千年血梧桐?”白羽瞪大了眼睛,脸色急变,道:“那他岂不凭空得到了百年修为,即便加入法宗,也可以直接晋升为开宗立派的散人?” 嫣儿苦笑道:“恐怕还不止!” 白羽惊叹道:“突然多出百年修为,就连家祖想要炼化也有诸多结障,难怪广陵真人要去帮他抑制心魔!” “陆槐吸收了血梧桐的精华,竟然有了百年的修为,还可以成为法宗的散人?”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刚刚他还在为躲避月瑶、左忆山的追杀而苦恼,还在筹划着如何去同月瑶化干戈为玉帛。可现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已然改变了主意。既然左忆山陷害陆槐的嫌疑最大,何不送给陆槐一个顺水人情,将左忆山懂得钻心剑的隐事如实相告? 陆槐含冤七年,得知真凶的消息自然不会放过。到时如果牵连到月瑶,索性将这几个主脑之人一同除去,再把影子门、凤友山庄、玄清别院统统接管过来。那样既能消除他目前所面临的凶险,又可以将月瑶等人旗下的势力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唐善偷偷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脸上不自觉的泛出了残忍的笑。待他再又看向茶棚之时,白羽和紫嫣的身影却已不见,看来就在他刚刚失察的时候,二人已然离去。 房外有人叩门,再有元泰的轻声呼唤,“大人?” “进!”唐善快步行到外堂,将早已凉透的茶放在茶桌上。 元泰进得屋内,跪地参拜,道:“属下挑选了二十名锦衣卫,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唐善疑道:“你已经回京多日,属下的锦衣卫和军士为何还没有归营?” 元泰笑了笑,回道:“大人抬举属下了,属下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站起身,靠上前来,悄声道:“指挥使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全力保护大人的安全。” 唐善一愣,陈寅暗中指使御史参奏了他一本,此时怎么又关心起他的生死来了? “是了!”唐善转念之间已经明白,朝上奏本乃是为了打压于他,怕他再立功勋影响到陈炯的仕途。陈炯先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计,陈寅再又下令来保护他,却是想让他知恩图报,日后好为陈家父子效力。 “陈大人用心良苦啊!”唐善打着哈哈。 “大人年纪轻轻,可不足一年之内便已经升迁到正五品,指挥使大人自然要有诸多顾忌!”元泰的脑子转得够快,唐善一声感叹,他已经猜出了唐善的心思。 “呵呵!”唐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查一查陆槐的行踪,我要马上见到他。” “是!”元泰应了一声,悄声道:“王堂已死,但却死无对证,这个消息只有四个人能够向指挥使大人进行禀报。四人之中包括属下之内,但此事绝非属下所为!”说完,他对唐善垂头施礼,急急行去。 唐善摇头苦笑,其实他心里清楚,手刃王堂的时候只有权森、郑兴、郝继祖、元泰和修明无人在场,郑兴已死,偷偷向陈寅禀报此事的只能是剩余四人。 按照锦衣卫的规矩,每个人都有权力向指挥使奏事,如实禀报战况更是无可挑剔。这次只不过是被陈寅抓住了王堂死无对证的漏洞,借此来打压唐善罢了。即便没有人禀报消息,陈寅也会找出别的借口。元泰道出此事是为表忠,可唐善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月亮升起的时候,陆槐背着手站在山坡上。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钢枪,也不见了飞剑。他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整张脸也在树皮般的硬壳中显露了出来。 梅儿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那张略显忧伤的脸孔。 “我的样子很奇怪么?”陆槐扭头看来。 “噗……”梅儿掩嘴发笑,因为陆槐除了露出一张脸以外,大半个脑袋依旧被树皮般的硬壳包裹着,看起来像是戴上了一个古怪的头盔。再加上他的身躯、四肢、手足,完全像是一个人钻入树洞后露出脸来与之对话的搞笑模样,自然引得梅儿忍俊不禁。 陆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讪讪的道:“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可笑!” 掌柜跑来跑去,捧来小木桌、端来干果点心、沏好一壶茶……他就像是秋天里贮藏坚果的松鼠,来来去去,忙个不停。 “你是我的掌柜,这些事情应该由我来做!”陆槐无奈的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他像是在说自己被包裹了一层硬壳,行动多有不便,让掌柜劳累,他心有不安。 可他刚刚无奈的耸了耸肩,双肩上立时突出两根半尺长的尖刺。 掌柜吓得一激灵,慌乱的摆着手道:“你小子当真能够抑制住自己的心魔,眼睛别总是往我的脖子上瞄,我就添福添寿喽!”叹息之间,他再又跑去忙碌,端来小菜和烧酒。 陆槐看了看肩头突起的尖刺,叹息一声,道:“露露?如果我可以悟道,变成一个真正的修士,是不是就可以压制住自己的心魔,不必再劳烦那位前辈每夜前来为我抚琴了?” 梅儿微笑着道:“哪会向你说的那么容易!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普通修士根本无福消受,即便是各宗的散人,想要炼化它的精华也会遇到诸多结障,万一不能突破,便会反受其害,异变成丧失人性的嗜血妖魔。道、法、魔三宗也是害怕各宗修士胡乱修法,以至出现嗜血的妖魔为祸人间,所以才会定下规矩,但凡猎到修行千年的妖兽,都要留到三宗法会召开之时才能量人、量力、量功进行分配。” 陆槐面带忧色,喃喃道:“既然连修法的各宗散人都要遇到诸多结障,而我只是一个沦落成杀手的普通剑客,便连普通的修士都无法比及,岂不是很有可能异变成一个丧失人性的嗜血妖魔?” 梅儿柔声安慰道:“还好你遇到了这位修界的前辈,否则……”她没有说否则将会怎样,但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我一定做过些非常可怕的事情!”陆槐的眼中露出迷离之色,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那些都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梅儿斟了杯茶,递在陆槐手中。 “还好有你!”陆槐的眼中流露出柔情,顺势握住了梅儿的手。 梅儿急忙回抽手掌,可却没能撤出。 陆槐为之一愣,似乎对她的举动感到惊异,慢慢的张开了手掌。 梅儿的呼吸变得急促,耳根竟已发红,翻过玉掌,握住了陆槐的手心。 陆槐咧嘴一笑,看向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梅儿浑身一颤,眼圈立时变得湿润,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险些滴落下来。 “这小子该不会是中了邪吧?身上穿了件什么东东,是铠甲还是树皮?这个女人是谁?尹大坤的女儿露露?露露不是已经死了吗?”唐善偷偷摸摸的掠在十丈外的一株大树上,借着月色看去,脸上尽是疑惑之色。 忽然,空中一抹云雾遮挡了些许月光,恰巧挡住了梅儿鼻下的脸孔,宛如在她的脸上遮起一层黑色的面纱。 唐善只觉得眼前一亮,暗道:“梅儿?” 125:魔琴战紫焰 月色,美人,佳肴,醇酒,香茶! 陆槐脸上的表情很温和,眼中透出浓浓的爱意。 “铮……”琴声再又传递在空际。 “广陵真人?”唐善心中一动,想要沿着琴声判定广陵真人所在。可琴声缥缈不定,一时似是来自林中,一时似是来自荒野,一时再又传于空中……令他根本无法追踪。 随着琴声的抚动,唐善似乎看到了一幅幅美丽的景色:冬雪初融,叮咚有声。溪水潺潺,汇聚成涓涓细流。大地复苏,春色满天……忽然,一团黑云遮日,电闪雷鸣,暴雨夹杂着冰雹轰然砸落。 唐善心头一惊,猛然睁目,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势正向着树林掩杀而来。 “紫焰?本座在此修法,你竟然胆敢前来打扰,还不退去?”广陵真人的声音之中透射着威严。 “广陵老儿?五十年前你见到老夫可敢这般说话?”山坡上窜出一团紫色的火焰,一个胡乱披了件金色道袍、头发凌乱、脑壳硕大、半敞着胸膛的老道在火焰的簇拥下大步踏来。 “放肆!”广陵真人喝斥一声,怒道:“你现在已经是道宗的弃徒,但凡各宗修士修法之地,你都要退避三舍。” “是吗?”紫焰散人阴声回复,脚下却是不停。 “大胆!”广陵真人的声音之中夹杂着冷笑,“规矩不是本座所定,而是道、法、魔三宗共同商议的结果,难道你想挑战三大宗族在修界之中的地位不成?” “不敢!”紫焰假惺惺的叹了一声,在距离陆槐十余丈外停下脚步,道:“老夫此来特为孙儿寻仇。想你历尽千辛万苦,修到真人的等级实属不易,在魔宗一族之内更是屈指可数。你若识相便收起修法的借口,速速退去,老夫绝不为难于你。” “笑话!”广陵真人不气反笑,道:“本座在这里抚琴修法,你竟敢违背修界法规,驱逐本座,难道你就不怕遭受三宗修士的追杀,落得个形寿具灭的下场?” “是谁违背了修界的法规?”紫焰指向陆槐,怒声吼喝道:“此人无端杀害修士,你不仅庇护于他,还与他一同修法。难道你就可以任意践踏修界的法规,反倒诬陷老夫闯入你的修法之地不成?” “强词夺理!”随着怒叱之声,一道白光自唐善头顶飞过,落在陆槐身边。 “参见真人!”梅儿拉着陆槐跪拜在地。 唐善看去,但见一个身穿蓝衫,生得潇洒英俊的男子,手托一具古琴,在一团白光的笼罩下转向紫焰,理论道:“此人并非修界的修士,只因误食血梧桐的精华才至嗜血成魔。如果不是你的弟子闯入他的领地,妄图在他身上夺取血梧桐的精华,怎会被他所杀?修界之法不论凡人,即便是在此时,他还是凡人之身,你却要用修界的法规束缚于他,是何道理?” 紫焰奸笑着道:“就连你也说他嗜血成魔了?那好,我来问你,修界奉行了千年的法规,其中最基础的一条,万世不得更改的一条是什么?” 广陵真人想也未想便道:“除魔卫道!” 紫焰再又指向陆槐,道:“此人已经嗜血成魔,你身为魔宗修士,更是一届真人,不能除魔卫道,竟还敢与之同流合污,你已经违背了修界万世不得更改的法规。”他为广陵真人扣了一顶大帽子,得意的笑了起来,“广陵老儿!你若识相就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休怪老夫手下无情,灭了你的形寿!” “何人没有心魔?”广陵真人怒道:“难道你没有见到本座正在助他抑制心魔吗?只要他能控制自己的心魔就不会异变成嗜血的妖魔,我们修界也会由此诞生一颗新星。这本是我们修界的幸事,可你却……”“闭嘴!”紫焰喝断他的话语,阴声道:“老夫可没有见到你在助他抑制心魔。依老夫看来,你们共同嗜取了血梧桐的精华,可又无法消除它的魔性,都将异变成嗜血的妖魔。所以老夫只有拼尽毕生的修为,替我们修界除魔卫道!”说话之间,他随手一拨,击出一团紫色的火焰。 “你敢向本座出手?”广陵真人气愤的喝喊着,手指拨了下琴弦,“轰”的一声爆响,扑在他身前的火焰凌空炸开,散落在地。 “五十年未见,你在魔琴上的修为怎么不见长进?”紫焰嘲笑着,右手并起两指,道:“今日让你这位魔宗的真人见识一下道宗亲传弟子的道法!”随着他的话语,他身上的紫焰突然暴涨了一倍,熊熊烈焰之下,一柄包裹着火焰、流动有金光的僵月刀幻在了他的胸前。 “看来你真要同本座动手!”得见紫焰幻出兵器,广陵真人脸上的怒气瞬时不见,更显平和之意,不温不火的道:“也罢,就让本座斗一斗你的鎏金僵月刀!” 紫焰单手抓住僵月刀的刀柄,跨前一步,假惺惺的叹道:“除魔卫道乃是修士的职责所在,你若一意孤行,偏要维护那妖孽,休怪老夫刀下无情!”没有任何前兆,他突然反手扫出一刀。 一道三尺高的半月形火焰呼啸着向广陵真人扑去。 广陵真人四指齐动,顺着琴弦拨出,“铮铮”的声响下,一面洁白透明的光罩护住了他的身躯。轰的爆响,半月形火焰在他身前三尺炸开,四散的焰火有些飞溅在了光罩上,却不能入,尽被弹射在外。 梅儿急忙拉着陆槐退到远处,悄声道:“广陵真人道法精深,定然可以击退紫焰!”她似在安慰陆槐,可陆槐并未感到害怕,还在饶有兴致的观看着二人斗法,她的身躯却在瑟瑟发抖。 唐善屏住呼吸,瞠目看去,但见火光一闪,刚刚扫出半月形火焰的紫焰已经冲到广陵真人的光罩外,举刀便砍。 广陵真人一手托琴,一手抚动琴弦。没等紫焰的鎏金僵月刀砍落,护住他周身的光罩瞬时幻成一面心形的盾牌,迎着僵月刀撞去。 刀盾相接,火光四射,紫焰凌空翻出数丈,噔噔噔退后三步,挺臂举刀,喝道:“好!看你还有多少真元可以挡得住老夫的鎏金僵月刀!”喝喊之中,他脚尖点地,持刀扑上,再又对着广陵真人迎头砍下。 悠扬的琴曲已经奏响,广陵真人身外再又护出钟形的光罩。 紫焰浑身一震,似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所挡,落在丈外。 广陵真人的脸上微微浮现笑意,手指疾飞,口中念道:“鸣马在野,牛鸣窌中,宫、羽外现,疾音清魔。” 紫焰咧嘴喝道:“广陵老儿,你的魔音奈何不得老夫!”瞠目向前挺身,奋力跨出一步,呼的挥下大刀。 鎏金僵月刀全长过丈,加之他刚刚逼近的一步,弦月形的刀刃正对广陵真人的头顶。 数声铮响,两个白袍在身,手持双刃的英俊少年在鎏金僵月刀险险砍落的时候幻出。四把短刀立时架住了硕大的刀刃,振臂之间已然将其弹开。白影飘荡,两个英俊少年飞身扑去,四把利刃同时扎出。 “乖乖!”唐善有些傻眼,他曾经见识过陆槐所凝结出的冰玉宝剑,梅儿的三柄飞剑,白羽幻出的寒冰盾,南北双玄的猎鹰,月瑶的无肉无羽怪鸟,双拐和尚的金龙……他也曾亲耳听到过雪莲奏响的魔琴。雪莲修为不足,抚动魔琴之时尚要顾及旁人,以汤药之类的东西助人安神。广陵真人修为精深,魔音所指不会误伤其他,这一点唐善倒也可以理解。可他竟然能够用魔琴幻出两个“人”来助他杀战,这种异象却是唐善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所以他看在眼里自然要有些发傻。 紫焰对此却是不屑一顾,筋着鼻子“哼”了一声,大刀横扫,对着广陵真人拦腰斩去。 两个英俊少年身法飘逸,来势迅捷,刹那间已经抵达紫焰左右,闪着寒芒的利刃向着焰火包裹中的紫焰刺下。 紫焰对二人的来袭视若无睹,大刀已经砍在广陵真人的光罩上。“啵”的一声,光罩破碎,而大刀也被反弹了回来。 就在防护广陵真人的光罩破碎的同时,包裹紫焰的焰火之中突然幻出两只手掌,径直拍在两个英俊少年的胸口。两个少年顿时丧失了人形,并在手掌的火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焚心掌?”广陵真人口中发出一声惊呼,指下却是不停,再又幻出护罩和两个英俊的少年。 紫焰冷声道:“老夫的焚心术略有小成,区区焚心掌算不得什么!”手中的大刀再又砍下。 唐善刚刚还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些呆傻,可现在却直皱眉头。因为广陵真人的护罩在紫焰的刀下一次次破碎,为他助战的两个英俊少年也一次次被两只冒着火焰的手掌击散。此时看来,他只有招架之能,全无还手之力! 梅儿更是惊得瞪圆了双目,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紫焰一口气挥出了百余刀,防护广陵真人的光罩在鎏金僵月刀的劈砍下渐渐变弱,远不及先前那般明亮耀眼。那两个英俊少年的身法也不再飘逸,显得有些木讷。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紫焰狂声叫喊,“你的真元已经不济,可老夫的真元还未爆发。如果你再不使出些看家本领,老夫可要大开杀戒了。”叫喊之中,他又再挥出十数刀。 广陵真人的护罩已经变成薄薄的一层,两个少年也模糊不清。 紫焰身上的火焰突然暴涨数尺,将广陵真人的护罩与那两个少年吹得四散开去。鎏金僵月刀斜劈,生生将广陵真人的身躯砍成了两半。 一声惊叫,发自梅儿。 一声叹息,来自梧桐树上。 紫焰怔怔的发着呆,看着刀下的广陵真人消散开去。 白光刺眼,广陵真人再又出现。只见他盘膝坐在梧桐树的树冠上,一具魔琴架于双膝,手掌一停,十根手指压住琴弦,带着一脸的疑惑看去,道:“紫焰?既然本座的魔音奈何不得你,你径自在那里胡砍乱劈,疯言疯语的是在作甚?” 126:道法与真元 “我靠!都是假的!”唐善此时方知刚刚的一切都是幻影,险些惊叫出口。 “参见真人!”梅儿欣喜的欢叫着,再又施礼。 紫焰散人的脸色很难看,鎏金僵月刀收在臂后,斜指身侧,阴声道:“好!好!你自知真元虚弱,不足以同老夫抗衡,竟然以琴音乱我心神,令我心生幻像,果然是好手段!” 广陵真人轻轻拨了下琴弦,道:“道宗弟子足足高出我魔宗弟子两个等级,想你还是道宗亲传弟子之时,你的真元力就已经可以同本座抗衡。而你晋升为散人之后,本座的真元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可你不要忘了,你毕竟只是一位散人,本座却早已晋升为真君。你的道法远在本座之下,量你有开山裂石的蛮力,却又能奈我何?” “你说的不错!可你不该早早现出真身!”紫焰假惺惺的叹息一声,嘿嘿奸笑着道:“老夫的真元刚刚爆发,正在汹涌澎湃之时,此时杀你,易如反掌!” 广陵真人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反问道:“你怎知道此时所见便是本座的真身?” 紫焰闻声一怔,呆呆的眨着眼,突地又是一笑,道:“老夫此来本就不是与你为敌,而是为我那两个枉死的孙儿报仇!”他挺直手臂,大刀直指陆槐,“孽障,赔我孙儿的性命来!” 梅儿紧紧的握住了陆槐是手,看起来她有些紧张,手心里尽是冷汗。 广陵真人再又抚琴,可琴声刚起,紫焰身上突然窜出一团火焰,当空变成一只巨大的手爪,瞬时将他捏得粉碎。 这位广陵真人果然也是幻影,并非真身。但紫焰已经不去理会,抬步间便来到陆槐身前,横刀就砍。 唐善看得真切,暗道:“糟糕!”他没有见到过陆槐发威时的模样,却知道陆槐包裹在树皮里的这颗脑袋绝对抵不住紫焰的大刀。 白光再又一闪,耀眼的光罩出现在陆槐身前。鎏金僵月刀砍在光罩的外三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不能继续突入。两个英俊的少年依旧手持双刃,分左右扑上,可紫焰身上幻出的两只手掌竟然未能将他们击中。他们轻灵的飘动着,四把短刀猝然杀出,穿过包裹着紫焰散人的熊熊火焰,直取他的真身。 紫焰急退,翻身掠出十余丈,一手拖刀,一手拍出。 一扇足有门板大小的巨大手掌带着摇曳的火焰回击追踪而至的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闪在两侧,绕过巨大的手掌,再又突进。 可他们刚刚绕过这只手掌,忽见四枚闪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长钉出现在前方。而那四枚长钉再又幻化成四条七八尺长的巨大青蛇,张开大口,对着他们的咽喉和胸口扑去。 “紫焰钉!”唐善曾经见过南北双玄使出这种玩意,只是他们幻出的小蛇不过尺八长短,远不及紫焰弄出的这四条家伙凶悍威猛。 两个少年的动作整齐划一,一只短刀挑向一条巨蛇的下颌,一只短刀扎向另一条巨蛇的蛇头。 但听“叮当”有声,巨蛇竟似由精钢打造,短刃虽然刺在它们的身上,可却不能对它们造成伤害。还好他们身形灵敏,一击无果急忙躲避,仰仗着轻灵的身法与之缠斗起来。 摇曳着火焰的巨大手掌并不是针对两个少年而发,它的真正目标乃是护在陆槐身前的广陵真人。 耀眼的白色光罩内隐约可见一人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广陵的真身。 梅儿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浪迎面袭来,乌黑顺滑的秀发与拖地的长裙随即飘向了身后。 巨大的手掌抵在白色的光罩外,发出滋滋怪响,虽然不能突破它的防护,可光罩也不能将它逼退。双方竟然势均力敌,一时间僵持不下。 当紫焰的大刀指向陆槐的时候,掌柜就已经跑去了小屋,此时刚刚返回,手里捧着梅儿的剑匣。 梅儿招了招手,剑匣悬在她的身后,三柄飞剑浮出,跃跃欲试。 刺眼的光罩中传来广陵真人的声音,“陆槐,你体内吸收了血梧桐的千年精华,可抵修士的百年修为,真元强大。而今只有你我联手才能击退强敌……梅儿?不可造次,速速退下!” 梅儿立时会意,知道自己修为尚浅,如若冒然出手,不仅对广陵真人无助,恐怕还要成为他的拖累。当即应了一声,陪同掌柜急急退在远处。 “陆槐?先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冷眼旁观的唐善暗中偷笑。 虽然他偷听到了白羽与紫嫣关于陆槐的一番对话,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的计划原本就是一招险棋,陆槐更是整个计划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陆槐乃是草包一个,不仅他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计划将要落空,恐怕连他小命都要搭进去。 陆槐的实力才是唐善的计划能否执行的关键所在! 广陵真人请求陆槐的帮助,陆槐却傻傻的凑了上去,问:“怎么联手?” “……”听到陆槐的回答,看到他傻傻的模样,唐善的脑中一片空白。 “……”广陵真人、梅儿、掌柜,就连紫焰都对陆槐的回答表示无语。 “唉!”陆槐叹了一口气,侧身行出,站在光罩的旁侧,怔怔的看向紫焰散人,道:“你说我杀了你的两个徒孙,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紫焰没有回答,而是猛睁双眼,发出一声咆哮。 抵在光罩前的巨大手掌突然调转了方向,当当正正的拍在了陆槐的身上。 “嘭”的一声巨响,陆槐浑身被紫色的火焰所包裹,仰身飞出,划过一条弧线,摔落在唐善藏身的这株大树之下。 一声惊叫,梅儿飞身冲上,三柄飞剑激射而出。 广陵真人撤去护身光罩,十指翻飞,奏响了魔琴。 紫焰吸了一口冷气,惊声道:“驱魔咒?!”双手紧抓鎏金僵月刀,在胸前飞快的旋转了起来。 日移花色异,风散水纹长! 广陵真人的魔琴奏响了钪锵之声,身前的空气变得如同海水一半湛蓝。而这些“海水”宛如被徐徐的微风吹动,泛起道道鳞波,向着紫焰飘去。 梅儿的飞剑先行射到,绕开旋转在紫焰身前的大刀,由他的头顶和双耳三路突进。 可惜三柄飞剑根本不能靠近紫焰的真身,包裹着紫焰的火焰卷起条条火舌,瞬时便将它们融化。 紫焰可以无视梅儿的飞剑,但对魔琴所激发的湛蓝色鳞波却是不敢大意。他飞速的旋转着鎏金僵月刀,一面巨大的火轮在他面前呈现。火焰经风,发出呼啸之声。而伴随着阵阵呼啸之声,道道霞光形成半边圆弧,迎着湛蓝的鳞波撞去。 这是一幅惊心而又炫目的画面,道道紫色的霞光与一波又一波湛蓝色的鳞纹相接,噼啪轻响之下,两扇伞形的绚丽光芒逐一呈现,再又逐一消失在黑夜之中。 可惜,这样的美景竟然没能被唐善所欣赏。因为他“整个计划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今已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落在他藏身的树下,他不能不借由一道道绚丽的光芒去查看“整个计划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否还有命在。 唐善不敢想象附加在陆槐身上的力道究竟有多么强大,仅以被陆槐从中撞断的这株碗口粗的大树来看,如果那扇巨大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身上,那他此时绝无活命的道理。 那株大树与唐善藏身的这株大树比邻,当它倒下的时候,枯萎的枝叶甚至挂扯到了唐善的衣衫。正因为这株大树倒去,使得唐善的树下出现了一小块空地,他才可以清楚的观察到陆槐的情况。 陆槐身上的火焰早已熄灭,可包裹在他身上的那些如同树皮般的硬壳却变成了黯红色,像是炙热的岩浆将要冷却下来的感觉。 他的脸裸露在硬壳的外面,正被巨掌拍中,也正被火焰炙烤。没有防护,他的脸已经变得炭黑,隐隐散发出一种同聚福楼新鲜出炉的烤乳猪相类似的味道。 “猪!”唐善在心中斥骂了一声。按他的想法,广陵真人拖住了紫焰这么久,陆槐本该偷偷凝结冰玉宝剑,等到广陵求助的时候,别管有没有效果,射出冰玉宝剑也就是了。可谁曾想陆槐不帮忙也就罢了,却像傻逼一般从广陵真人的防护下跑了出来,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暗暗斥骂的同时,唐善也在暗暗庆幸,庆幸亲眼得见证了陆槐的实力,庆幸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展开。 树下索索有声,很细小,很轻微,那是爬虫受到了惊扰竞相逃窜所发出的声响。 这种声音自从陆槐撞断那株大树便已经被唐善所察觉。此时再又响起,唐善根本没有在意。 可就在这种索索的声响下,一个身穿束腰紫裙的女人悄悄的摸了上来。 紫嫣! 唐善双眼微睁,急忙屏住呼吸。 紫嫣四下查看了一番,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摸向陆槐的胸口。 而在此时,掌柜已经辨明了方向,向着这里跑来。 紫嫣轻轻摇动黑羽扇,一团谈谈的黑气趁夜散出,撞倒大树,形成空地的虚幻景象出现在毗邻的一处草地上。再有一张无形的黑幕缓缓升起,将唐善身下的这块空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唐善看在眼里,心中起疑,“mm?这是一具烧焦的尸体,不是一只烤熟的乳猪,你该不是想要饱餐一顿吧?” 正在疑问间,他赫然瞠目,却是见到紫嫣的指尖上现出漆黑锋利的指甲,对着罩在陆槐胸膛上黯红色的硬壳抓下。 热气丝丝,红光微现。紫嫣的手爪像是在摆弄着一只身披甲壳的硕大昆虫,一块块带着粘丝的硬块自陆槐的身上剥离,他的胸膛逐渐显现,而烤乳猪的味道则更加浓重。 掌柜已经来到虚幻的空地,四下查找着陆槐。 紫色的霞光与湛蓝色的鳞纹还在相互撞击,绚丽的景色依旧未绝。 梅儿似乎察觉到掌柜的举动有些怪异,脸上泛起疑色。 紫嫣将黑羽扇收在怀中,随手取出一只类似壶嘴般的锥形长管。而唐善则居高临下,在她的手掌由怀中一进一出之际垂下眼皮,顺着她的领口看去。 天色黑暗,月影稀疏,紫嫣的长裙又不似陆槐的“甲壳”可以发些微光,使得唐善打算偷窥春色的猥亵想法没能如愿。 锥形长管抵在了陆槐的胸口,紫嫣再又摸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她用食指前端锋利的指甲割破陆槐胸口上的皮肉,把那只长管慢慢的插进了陆槐的胸膛。 唐善觉得头皮发痒,更觉得恶心。可他也清醒的意识到,紫嫣此举是在偷取陆槐的尸血。 鲜红的血液经由锥形长管汩汩而出,流入那只黑色的小瓷瓶内。 小瓷瓶只有鸡蛋般大小,陆槐流出的血没有半斤也有八两,而他的血液竟然没有从瓶内溢出。 唐善的心中泛起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像是哀伤。 不会,不会是哀伤。即便亲眼目睹杨腾杀死了他的十三位叔伯,他的心中也只有愤怒,但却没有哀伤的感觉。 只有他随同杨腾离开唐门与奶奶临别的那一刻,再就是杨乐向岳思鸾调皮的眨着眼睛道别的时候,他的心中才会产生这种感觉。 陆槐是他的什么人?曾经与他有过什么交情?面对陆槐的死,他为何会产生莫名的悲哀? 朋友! 唐善被心底冒出的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因为他非常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 “陆槐?”这是一个女人以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哀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梅儿。 她已经站在掌柜身边,可却并没有见到陆槐,源自心底的慌乱,六神无主之间,她才会发出这样的呼唤。 “露露?”躺在紫嫣膝下的陆槐呼的坐了起来。 “诈尸了!”唐善吓得浑身一抖,嗵的一声……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 127:血甲人 “啊……啊……”两声惊叫,都发自紫嫣。 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抽取陆槐的尸血,可陆槐却诈尸般坐了起来,喷出一口热气,喃喃出“露露”二字。即便她是修界的女修,见惯了死尸、僵尸、死灵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但此情此景还是不能不令她失声惊叫。 她原以为自己此事做得隐秘,却万万不曾想到头顶上竟然还藏了一个大活人。而且这个大活人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赶在她刚刚受到陆槐的惊吓之时砸在她的身边,她又怎能不再次发出惊呼! “幻术!”梅儿激发出三柄飞剑,瞬时击破黑幕,陆槐、紫嫣、唐善同时呈现在她眼前。 惊叫归惊叫,紫嫣的反应极为迅速,一手拔出锥形长管,一手抓起小瓷瓶,弹身跃起,向着密林深处窜去。 “唔……”陆槐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双眼猛然睁开。 得见陆槐焦炭一般的脸上瞪出一双散发着热气的血红的眼睛,唐善吓得鬼叫一声,手脚乱蹬,向后退去。 陆槐看也没看唐善,站起身,转向逃窜的紫嫣,握紧双拳,弓起双臂,张着大嘴发出一声虎啸山林般的怒吼。 “啊?”紫嫣再又发出一声惊叫。抓在她手中的小瓷瓶“啵”的发出一声轻响,刚刚吸入其内的鲜血竟然蹿出了瓶口,凌空射回,经由陆槐胸前的破口钻回了他的体内。 眨眼间,陆槐胸前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散落在地上的似是昆虫甲壳一般粘兮兮的东西嗖嗖射回,随即与相邻的硬壳融合成为一体。 唐善瞪大了眼睛看去,木讷的问道:“陆槐……你没事吧?” “呼……”陆槐喘出一口粗气,张手掐住了唐善的脖子,提在眼前。 他脑袋上的黯红色的硬壳像是具有生命一般,慢慢的并合起来,最后将他焦黑的脸完全覆盖,仅留下双眼和口鼻。 唐善见陆槐张手抓来的时候已然心生警觉,但他不曾想到陆槐的动作竟然会如此迅速,有心躲避却已不及,只得在匆忙间憋住一口气,鼓起喉咙,绷紧肌肉筋骨,确保自己不至于被陆槐掐断脖子。 “陆槐?放手!”梅儿飘身来到,握起拳头向陆槐的手腕捶去。 陆槐当即松开了唐善,反手握住她的拳头,眼中有血光流动,痴痴的喃喃道:“露露?” 唐善落地,轻轻呼出一口气,扭了扭脖子,向陆槐翻了记白眼,对梅儿苦笑道:“如果我死在他手里,一定比感天动地的窦娥还要冤!” 魔琴不断的弹射出湛蓝色的鳞纹,鎏金僵月刀继续激荡出紫色的霞光,广陵真人与紫焰散人的激战还在继续。两个英俊少年与四条巨大的青蛇也没有分出胜负。 梅儿握住了陆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广陵真人在同紫焰比拼真元,我要你帮他。” “帮谁?”陆槐白痴般的疑问险些令唐善晕倒。 梅儿嫣然一笑,柔声道:“广陵真人的真元远不如紫焰深厚,你去帮助真君对抗紫焰,好不好?” “好!”陆槐回答的很干脆,但却又问:“谁是紫焰?” 唐善又险些晕倒。 梅儿娇笑一声,指向紫焰,道:“身上冒着紫色火焰的老东西便是紫焰。” “紫焰!”陆槐的一双血眼直勾勾的向紫焰散人看去,“锵锵”之声突起,一枪、一剑、一枪、一剑相继幻出,依次悬浮在他的身后。 唐善初次见到陆槐像一只孔雀般在屁股后面竖起了这么多家伙,惊异之余却也暗暗欢喜,暗道:“看来我的计划还要继续,至于如何继续……还是先让我来见识一下他的实力再说!” 陆槐放步奔出,眨眼间便已立在广陵真人身旁。 紫焰透过火轮见到浑身被红甲覆盖的陆槐,一双眼睛立时犹如金鱼般鼓了出来。 魔音在耳,一心决战,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根本无心理会。况且他对自己适才的一掌抱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广陵真人,如果没有光罩的保护,被那一掌击中也将形寿尽毁,更别说是尚未悟道的陆槐。 当他听到梅儿撕心裂肺般的嚎叫的时候,他所担心的只是紫嫣有没有完成偷取血梧桐精华的任务。再又听到紫嫣惊叫以及那一声兽吼的时候,他的心中终于泛起了疑惑。而当陆槐身上那层树皮硬壳变成了凝血红甲,如同孔雀开屏一般背着枪剑站在他对面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 凝九剑,陆槐已经达到了法宗弟子晋升为真人的标准。 再凝九枪,即便是法宗的真人不经过多年的修法也难以达到此等造诣。 广陵真人道法精深,陆槐真元深厚,二人联合相抗,自可取长补短,紫焰不禁暗暗叫苦。 可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断定陆槐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他的护身焰火。如果可以拖得一时,那他便能专心对付广陵。只要广陵真人败下,即便陆槐具有深厚的真元,却也并不足惧。 千年血梧桐的精华可以为紫焰增加百年寿元,这样的诱惑令他难以自拔。虽然血梧桐的精华已经被陆槐吸收,如何从陆槐的血液中萃取血梧桐的精华、能够得到多少精华还未可知,但他对自己术法有着足够的信心,只要将萃取、炼化尸血的术法稍加改变,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从陆槐的血液中得到满意的收获。 修界以器、法、术三能来制约界内的每一位修士。法器分为实与虚,广陵的魔琴、梅儿的飞剑、紫焰的紫焰钉属于实器,广陵的幻出的两个英俊少年、紫焰幻出的鎏金僵月刀则属于虚器。使用实器可以完全发挥甚至放大本主自身的真元力,而虚器则会减低甚至折损本主的真元。 道宗弟子执实器者居多,法宗弟子执实器者居半,魔宗弟子执实器者则在少数。 如今场上的情形是,紫焰的真元强大,可他手上偏偏是一柄虚幻的法器,无法完全发挥他的真元力量。广陵真人的真元虽然远逊紫焰,但他手上的魔琴却是一件真实的法器,更能借助琴弦的弹射和奏响的琴音来放大自身的真元。而广陵的道法精深,可他幻出的两个少年却属于凭空而出的虚器。四条巨大的青蛇乃是由紫焰钉所化,可以归属为实器。 二人的长处都被自己的虚器所制约,而实器却又弥补了他们各自的不足。 阴阳相克,水火相压,这才使得场上的激战迟迟未能决出胜负。 陆槐的真元虽然很强大,可他身后的枪剑却是虚器,能够发挥出多大的真元力还未可知,所以紫焰才会在惊诧之余狠下心来赌上一赌。 如果陆槐的枪剑换成是梅儿所持有的实器,紫焰绝不敢托大,怕是早已抱头鼠窜,仓皇而逃了。 紫焰的所想只在转念之间,也就在这短短的瞬息之间,陆槐的一柄柄飞剑、一杆杆飞枪已经爆射而出。 紫焰暗暗发笑,因为陆槐射来枪剑并没有像梅儿先前那样试图攻破他的护身焰火,伤及他的真身。而是向着鎏金僵月刀旋转而成的巨大火轮撞去。 鎏金僵月刀上凝聚着紫焰强大的真元,陆槐想要将其突破,无异于痴心妄想。 闷雷般沉重的轰鸣接连响起,九柄飞剑在火轮下相继破碎、消散,火轮的转动依旧如初,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紫焰面带嘲笑,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飞枪也已经射在火轮上,“咔咔”作响之中,一杆又一杆流动着血光的飞枪被火轮上所附加的强大真元所绞碎。 紫焰脸上的嘲笑之色更甚。 湛蓝色的鳞纹与紫色的霞光还在碰撞出炫目的华光,可炫目的华光已经不似最初时出现在紫焰与广陵的正中,而是逐渐向着广陵移去。 此刻,炫目的华光再又逼近,距离广陵不足一丈。 轰的一声,鎏金僵月刀与陆槐射出的第七杆飞枪相接,飞枪不仅没有被斩碎,竟然还能与之抗衡。 鎏金僵月刀停止了转动,火轮立时消失,紫色的霞光也就此中断。 “怎么可能?”紫焰瞠目惊叫。 “呼……”广陵真人徐徐呼出了一口气,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开始变得祥和。 “当!”陆槐射出的第八杆飞枪击中了鎏金僵月刀的刀身。 紧随其后的还有第九杆飞枪,魔琴所激发的湛蓝色鳞纹也没有了阻挡,正一波又一波的递进。 紫焰惊得魂飞魄散,双手一松,飞起一脚蹬在鎏金僵月刀的刀身上,调头便跑。 鎏金僵月刀被紫焰一脚踢出,竟然幻成一条三爪火龙。 火龙盘在当空,两只前爪与一只后爪分别抓住了三杆飞枪,张嘴喷出数尺长的火焰,撞在第一波湛蓝色的鳞纹上,炸开绚丽的火花。 “嗖嗖”有声,正与两个少年缠斗的四条青蛇返身回窜,两个少年持刃直追。 而在此时,魔琴激发的第二波鳞纹“咻……”的穿透了火龙的身躯,向着落荒而逃的紫焰追去。 火龙化成了点点焰火,渐渐熄灭。三杆飞枪失去了束缚,也伴随着第二波鳞纹射向紫焰。 紫焰散人像是一头发狂的公牛,一路狂飙。 当然,即便是十头发了狂的公牛也赶不上紫焰逃窜的速度。 可那两个手持短刃的英俊少年、一**湛蓝色的鳞纹以及三柄飞枪的去势更急,眨眼间便已追到了紫焰的身后。 青蛇的幻影已经消失,恢复成菱形的紫焰钉,抢先落回在紫焰的手中。 紫焰脚下不停,抖手又将四枚紫焰钉射出。紫焰钉复又幻成青蛇,将追击的少年、鳞纹、飞枪全部拦下。 面对众多“强敌”,青蛇全然不见了威猛凶悍之态。一通爆响过后,四条青色一一变回紫焰钉,坠落在地。 经此一阻,紫焰再又远去。而少年与鳞纹的幻影则渐渐变淡,终于消散在黑夜中。 三杆飞枪的去势也已经枯竭,但却并没有消散,而是突然不见了踪迹。 锵锵有声,凭空不见了踪迹的三杆飞枪再又浮现在陆槐的身后。 128:赌誓姻缘 皓月之下,紫焰散人的身影在死寂的夜空中逐渐变成小小的火光。陆槐和广陵都没有追赶。 广陵真人知道紫焰的实力,能够将其逼退,此战已是大胜,所以他才没有去追赶。 陆槐或许被紫焰的一掌打成了白痴,可他绝不是傻逼,当然不会独自去追紫焰,所以他也没有动。 动的是唐善。得见陆槐大展神功,逼退紫焰,自认可以展开计划,消除来自左忆山和月瑶的威胁,唐善心中狂喜不已。可喜悦之情却未能抑制住他的强烈好奇心。刚刚得见危险消除,他便美滋滋的跑了出去,去捡紫焰遗落的紫焰钉。 唐善早在玄清别院的时候就对双拐和尚击落的紫焰钉感到好奇,可惜那时没有机会下手。此时无惊无险,自然要拿来一观究竟。 “住手!那不是真正的法器!”广陵真人得见唐善跑出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见他竟然俯身去拾紫焰散人遗落的紫焰钉,不仅大惊失色,急忙高声喝止。 唐善对于修界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可广陵真人却是早已悟道的前辈。耳听前辈真人示警,唐善自然不敢造次,缩回手爪,转身疑问:“不是真的法器又能怎样?难道连碰也碰不得?” “碰不得!”广陵真人手托魔琴徐徐走来,拉着唐善退开数步,道:“你看!”手指拨动琴弦,弹出一道白光,对着地上的紫焰钉射去。 “轰”的一声,被白光击中的紫焰钉腾起一团烈火。烈火散发出浓浓的黑烟,久久不熄。其它三枚紫焰钉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也相继炸起。 唐善吓得瞠目结舌,“这个……看起来的确碰不得!” “唐将军?”梅儿走来,脸上带有疑惑之色,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叫他梅儿还是露露?” 唐善瞥了瞥瞪着一双血眼,但却显得浑浑噩噩的陆槐,随口回道:“姑娘或许还不知道,我和陆大哥是老相识。” 梅儿似乎有些意外,扭头看向掌柜。掌柜无需回话,点了点头。 唐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梅儿说他将要变成一位武修,而广陵真人却对武修深恶痛绝。如果此事泄露,广陵真人将会如何对他? 性命攸关,唐善的心底禁不住泛起阵阵寒意,暗暗思量该如何让梅儿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知道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让梅儿变成一个死人。 可即便不去考虑梅儿和陆槐是什么关系,毕竟梅儿曾在白羽手上救过他的性命。 唐善知道自己是一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贪财好色之徒,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去做恩将仇报之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计方法,不计手段,不计代价。这便是唐善藏在内心深处的做人准则。 “梅儿!广陵真人对武修深恶痛绝,而至今为止只有你知道我将会成为一位武修。看在我和陆槐是老相识的情分上,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面对有恩于他的梅儿,他也只有直言相告,好在他懂得传音入密。 梅儿面带微笑看来,轻轻眨了下眼。 得到她的回应,唐善终于可以安心,缓缓的舒出一口气。 陆槐直着眼睛看向掌柜,自从他看去便没有眨过一下眼皮。 掌柜有些发憷,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当陆槐的眼皮终于眨下的时候,他道:“你是我的掌柜,我是你的伙计!” 自从陆槐吸收了血梧桐的精华,先是变成了嗜血的妖魔,除了对梅儿还能略有感知,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幸亏雪莲将陆槐的情况禀告了广陵真人,广陵不辞辛劳为陆槐夜夜抚琴,终于抑制了他的心魔,使他渐渐恢复了本性。 可谁曾想紫焰散人再又一掌把陆槐拍成了浑浑噩噩的白痴。 眼见陆槐的脸上重新被硬壳包裹,一双眼睛不再清澈,又变得血红。掌柜回想起经历过的这些日子,只觉得心力交瘁,万万不想再次看到陆槐变成嗜血的妖魔。 此时突然听到他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掌柜感动的简直快要泪奔了。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拼命的点着头,久违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终于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梅儿的脸上也满是欢喜之色,对广陵真人道:“真君?他的情况怎么样?” 广陵真人没有回答,而是疑声反问:“他怎么会凝出实器来?”他眼见陆槐的九柄飞剑和六杆飞枪都被紫焰的“火轮”绞碎,可剩余的三杆飞枪却能压制住“火轮”,并与鎏金僵月刀相抗,自然看得出这三杆飞枪有所不同,但却不知是何原因,所以才有此问。 “他……他吞噬了铁臂罗汉的法器!”梅儿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广陵真人叹息一声,道:“铁臂罗汉能够凝出三柄钢枪,已经具备入选法宗的条件。此次魔宗法会,法宗旗下的神木散人特别邀请了他和身下弟子,准备将他们收在神木门下。可陆槐却……”钢枪已被陆槐吞噬,广陵自然可以猜到铁臂罗汉和身下弟子不会留得性命。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陆槐魔性发作时的丧心之举,并非出自陆槐的本意,却也怨不得他。所以广陵真人再又叹息一声,咽下了随后的责怪之言。 唐善围着陆槐转了两圈,弱弱的问:“陆大哥?你可还认得小弟?” 陆槐那双血色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身上,“唐……唐老弟?你……你为露露报了仇,我这辈子都亏欠着你的人情。”他脸上的血甲突然扭曲了起来,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露露……露露……露露死了!呜……” 唐善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说哭鼻子就哭了起来,而且一哭就无法停止。嚎啕之间,涕泪交流,宛如一个孩童不见了心爱之物般哭闹了起来。 “陆槐!”梅儿急忙奔来,一双柔荑捂在陆槐的脸颊上,玉指擦拭着他的眼泪,柔声道:“怎么了?” “露露!”陆槐依旧在流泪,可脸上却泛起了笑容,紧紧的把她搂在了怀里。 梅儿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就像一位母亲爱抚着前来哭诉的孩子。 “有因才有果!”广陵真人来到,叹声讲解道:“本座查问过陆槐的情况。原来他是陆正英的儿子,江南陆家的后代。江南陆家曾经出过一代法修,可惜得悟道法之时已是位耄耋老人,拜在法宗门下不久,尚未出世便耗尽了寿元。但他为陆家留下了一套钻心剑法,内藏凝剑悟道的法门,以待后世子孙可以悟道,甚至得道成仙。正因为陆槐修炼了这套剑法,才没有被血梧桐的千年精华胀.破元神,变为妖兽。又因为得到了家祖的荫护,所以他才能保存一丝人性,没有被心魔完全控制。更因为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深深的埋藏在他的心中,所以他才没有异变成嗜血的妖魔!” 梅儿从陆槐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出来,跪拜在地,道:“还要感谢真君不惜损耗真元为他抚琴,助他抑制心魔,才能使他逐渐恢复本性!” 广陵真人当然知道梅儿的身份,轻轻摇头,将她扶起,道:“本座所说的那一份真挚的爱情并不归你所有!所以本座要奉劝一句,放弃你出世之时曾经许下的承诺,现在就离开他,回到仙霞洞府继续你的修行!” “不!不!”梅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用力摇着头,噔噔噔向后退了三步,失神的喃喃道:“如果弟子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被弟子封印的黑暗与罪恶便会打破禁制,带着妖兽的心魔返回弟子的内心。到了那时……即便弟子返回洞府继续修行,只怕也无法消除曾为妖兽之时所犯下的罪恶,待到寿元耗尽也难以得道!” 广陵真人轻轻抚摸着魔琴,道:“正因为你这样的回答,所以你更应该离开他。” 梅儿咬着嘴唇疑问道:“为什么?” 广陵真人拨响了一声琴弦,回道:“因为你并不爱他!” 梅儿脸上疑惑的表情更重,“既然他揭下了我的面纱,那他就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不爱我的丈夫?” 广陵真人背转身,缓步离去,叹道:“那只是你的承诺,并不是爱情!” “不!”梅儿对着广陵的背影呐喊道:“我的承诺就代表了我的爱,我爱他,为了我的爱,我无怨无悔。” “既然是这样……那你的劫难也就开始了!”白光一闪,广陵真人已经隐去。 “你要走?”陆槐拉着梅儿的玉指,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不!我不走!”梅儿坚决的摇着头,含情脉脉的看去,动情的道:“我要陪伴你走完此生!” 若是别的什么人说出这句肉麻的话,唐善恐怕要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此情此景历历在目,耳听梅儿的痴心话语,他禁不住暗自唏嘘,“别再去与王选侍偷情,也别打算寻找机会按倒雅柔,快快赶去无极宫向霞儿求婚,做一对逍遥快乐的神仙眷侣岂不是美事?”想归想,可他的想法仅仅在眨过几下眼皮的时间内就已经不见了踪迹。如果王选侍并不急于逃出皇宫,该偷情还是要去偷的,否则岂不委屈了这位美人? 想到雅柔,唐善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初次相见之时,雅柔头戴珠钗、身穿大袖衫、腰系凤尾裙、脚踏白布金丝绣花软靴时的模样。妩媚的身段、妩媚的娇容,还有那双更加妩媚而且勾人的眼睛……唐善只觉得一线血气直冲脑海,恨不能立即抽身赶去翠玉赌坊。要是真能按倒雅柔,那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皓月之下,陆槐与梅尔彼此传递着饱含柔情的眼神,相互间轻轻挽着双手,情意绵绵。 掌柜知道唐善不会无端出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不忍惊扰了这对儿珠联璧合的佳人,也不知唐善在此纯情美景之下竟然还能产生如此龌龊的想法,悄悄将他请去一旁,抱了抱拳,询问道:“唐大人?该不是陆槐给你的三万两黄金出了什么问题吧?” “三万两黄金?”如果不是掌柜提醒,唐善早把陆槐托付给他的差事忘在了脑后。 再过些日子,当他再次看到怀里这张三万两“金票”的时候,说不定就把它当成了某位下属送来的孝敬! 唐善虽有过目不忘只能,可那也需要用心。一来他只对别人的银钱感兴趣,银钱一旦进了他的口袋,他的态度就会变得马马虎虎。再者这笔金子明里是为了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可暗里却是帮助神剑山庄的六庄主韩文去讨好铁相神尼的弟子穆青青。他对自己如何讨好女人很感兴趣,但同样的事换成了别人,他却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了怀里这张“金票”的用处,唐善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他对此事绝口不提,径直道:“不是金子的问题,而是我发现了陷害陆槐的凶手。” 129:魔宗法会 “是谁?”掌柜闻声惊叫,眼中射出浓浓杀气。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唐善发现的不是陷害陆槐的凶手,而是屠杀自己满门的恶魔。 唐善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左忆山!我亲眼见到他在显灵宫外使出了一招钻心剑,杀死了影子门的钱主事。”话语道出,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陆槐,心头响起疯狂的笑声。 就在昨日,左忆山以及其身后的庞大势力还要令他心惊胆寒。即便听闻陆槐的传奇,他还是顾虑重重。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槐的实力竟然会如此强大。现在他不仅要借助陆槐除掉左忆山和月瑶,不仅要接管月瑶的强大势力,还要让陆槐除掉杨腾,而且要彻底摧毁杨腾的势力,一劳永逸。 苍天有眼,唐善得见左忆山在情急之下使出钻心剑并没有为他引来杀身之祸,而是送给了他和陆槐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只要抓住左忆山这条线索,陆槐便能够洗刷冤屈,再也不必隐身避形,羞于见人。他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邱兰的面前,站在邱寒天的面前,让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而唐善则完全可以牵连出杨腾,先报血仇,再一雪被囚六年的耻辱。 杨腾身为邪派天尊,武功极高,势力极大。以唐善目前的实力,能够在杨腾手下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复仇雪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可现在有了陆槐,这一切实施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左忆山?”掌柜足足愣了半刻,疑道:“唐大人所说的是不是为了替元香报仇杀死了杨乐的左忆山?他不是为元香报了仇之后便畏罪自杀了么?” 唐善得意的道:“左忆山并没有自杀,而是改头换面变成了决明道长。” 掌柜沉吟片刻,道:“决明乃是凤友山庄陈夫人的属下,而后又投靠了影子门的门主月瑶,你说他是左忆山?” 唐善点点头,神秘一笑,道:“真正的月瑶或许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月瑶就是影子门从前的门主元香,蓝元香子!” 掌柜的表情正如唐善所料。不管是谁听了这句话都会跟掌柜的反应一样,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唐善只能从头讲起,“这件事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岳思鸾在鹰嘴峰上比武招亲……” 唐善向掌柜讲述一场精心设下的骗局以及杨乐的真正死因。 这件江湖隐事一直埋藏在唐善的心里,或许他对掌柜没有任何戒心,或许他认为月瑶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或许他终于懂得了养虎为患的道理……所以他才会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 听完唐善的讲述,掌柜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恶狠狠的道:“等陆槐恢复了本性,我们就去对付决明和月瑶,把陷害陆槐的真凶一个个揪出来,谁也别想跑掉!” “不能等!”唐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月瑶和紫焰散人也有联系,而且紫焰把两个弟子以及玄清别院都交给了月瑶,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紫焰和他的弟子嫣儿都已经见到我和陆槐在一起,这件事很快便会传到月瑶哪里。一旦月瑶收到了消息,她就会做出相应的准备。我们晚一分行动,她的准备就会越充足,只有尽早动手才会对我们有利。” “可陆槐现在的状况……”掌柜脸上隐隐现出忧虑之色,但他思量一番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点着头道:“陆槐已经背负了七年的骂名,现在终于有机会洗刷冤屈,而且机会稍纵即逝,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决明这条线索。该怎么做?请唐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唐善客气了一句,道:“月瑶有四个据点,影子门、玄清别院、凤友山庄和万杀堂。左忆山不会去万杀堂,玄清别院又有南北双玄,他应该负责打理凤友山庄或是影子门……”他轻轻摇头,“不!他们经营影子门多年,大可不必亲自打理,而凤友山庄却接管不久,所以左忆山最有可能出现在凤友山庄。” 掌柜脸上渐渐泛起疑惑,像是对他的分析感到惊讶。 唐善不查,继续道:“月瑶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是玄清别院,因为她要在那里修炼妖法。可她毕竟是杨勇的夫人,所以她一定会时不时回到万杀堂。我们先赶往凤友山庄,去抓左忆山。动身以前,我会派出两队锦衣卫缇骑校尉,分别打探月瑶和左忆山的具体行踪和详细情况。如果我的推断没有失误,得到缇骑校尉回复的准确消息以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凤友山庄抓捕左忆山。至于要不要对付月瑶,或是还要对付哪些人,那就要看左忆山怎么说了!” “说完了?”掌柜脸上没有惊讶,只有疑惑,“大人在此事上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把这件事情反过来,陆槐如此积极的帮助唐善,掌柜倒是可以理解。因为唐善毕竟为露露报了仇,陆槐欠着他的人情。可唐善并不亏欠陆槐什么,与陆槐的交情也不过而而,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积极的为陆槐去运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此事没有关系到唐善的切身利益,唐善为何要如此积极主动? 凡事皆有缘由,所以掌柜才会起疑。 唐善听了他的疑问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我亲眼目睹左忆山使出钻心剑,不仅为陆槐发现了线索,也为自己引来了灾祸。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就是左忆山那些人送给我第一件礼物。现在这件事不仅关乎陆槐能不能洗刷冤屈,也关乎我自己的性命。只有把陷害陆槐的人一个个揪出来,通通做掉,我才会安全。况且杨腾与我还有血海深仇,如果连他也一同做掉,摧毁他的势力,岂不更妙?” 对于掌柜这样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精,唯一能令他相信的话就是实话。 唐善无一隐瞒,如实相告,掌柜反而有些脸红,木讷的道:“我对大人本不敢有怀疑之心,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月瑶的势力更是不可轻视。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不必!”唐善随便摆了摆手,道:“要是刚刚没有见识到陆槐的本事,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为什么?”掌柜忍不住问了一句。 “月瑶势力强大,如果陆槐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我告诉他岂不是害了他?”唐善这句话听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可接下来的话就不怎么样了。他道:“原本我打算隐瞒这件事,借此牵制左忆山和月瑶。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冤仇,而且他们一直在打杨腾的主意,要是做掉了他们,反而成全了杨腾,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即便他们请了杀手来取我的性命,我也没想与他们为敌,还再想方设法要与他们沟通沟通,只要可以和平相处也就罢了。现在陆槐有了足够的实力,留着他们终究也是祸害,当然要把他们做掉才能永绝后患。”这些话他原本可以不说,别说掌柜是人精,即便是妖精也无法洞悉他内心的想法。 唐善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总之他看到掌柜就觉得亲切可信,毫无顾忌的把所思所想竹筒倒豆一般通通讲了出来。 掌柜听得有些发傻,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这娃娃倒也实诚!” 唐善实诚? 如果这句话让唐善自己说出来,那他一定会脸红! 倒也未必,此时唐善耳听夸赞竟然爽声发笑,脸颊之上没有半分羞红的意思,看来他的脸皮又厚了几分! “咦?”掌柜发出一声惊疑,看向唐善的胸口。 唐善也觉得有些异样,垂头来看,只见胸口发出墨绿色的淡淡光芒。诧异间,他急忙在怀里胡乱摸了起来。 发出墨绿色光芒的物件终于被他摸了出来,不过是一块玉牌——魔宗法会的路引。 “魔宗法会即将召开,总坛弟子孤风……总坛弟子绮彤……奉广陵真人指令,迎接唐善唐大人进入魔宗总坛。”随着清脆的人声,一对与唐善年纪相仿,周身散发出淡淡蓝色荧光的青年男女在山坡下现身。 这对男女都是男装,一套白袍,丝带系发,腰缠蓝色帛带,脚踏白布靴。看似在缓步行进,可来势甚急。眨下三次眼皮的时间,他们便已经站在了唐善的面前。 “什么狗屁魔宗法会,早不开晚不开,现在小爷要去消除杀身之灾,要去找杨腾报仇,你却偏偏要召开了?” 唐善向这对眉清目秀的魔宗弟子翻了翻白眼,道:“本官尚有要事,能否推迟几日再去?” 孤风和绮彤的眼中现出异样的光彩,像是在反问:“你说能吗?” “要不然……”唐善想了想,问:“本官可不可以选派一员缇骑校尉代为参加?” 绮彤摇摇头,微笑着道:“弟子奉命相请的是唐善唐大人,不是随便哪一员缇骑校尉。” 唐善无奈的撇撇嘴,再又看向孤风。 孤风面无表情的道:“如果不能请到大人,孤风和绮彤便是失职。总坛明令,失职者处死。” “你们两个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善一声不发,抬眼看明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架势。 “唐将军!”梅儿盈盈走来,施礼道:“陆槐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眼下将军参加魔宗法会要紧,请将军不要难为他们。” “魔宗法会总该不会开个一时片刻便会散伙吧?真要是开上三两个月,左忆山还会等我们去抓,恐怕早已请好高手,设好陷阱,反过来对付我们了!”唐善有苦难言,“唔”了一声,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陆槐也傻兮兮的走了来,道:“唐老弟……露露……你去!” 唐善听得明白,他是说“既然露露已经开了口,那你就去吧!” 唐善无语,只能在心底叫骂,“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白痴,我要是你,现在就把孤风和绮彤杀掉,先抓到左忆山为自己洗清冤屈再说!”幸亏他不是陆槐,如果陆槐真的那样做,岂不是在挑战魔宗全族?最后的结果,他和陆槐都将不得好死! 赖着不走不是办法,况且陆槐也表了态,唐善长叹一声,终于迈出了脚步。 130:魔宗之路 唐善搞怪般捏着发出绿光的路引,看起来像是提着一盏灯笼的模样,一边照着脚下的路,一边慢腾腾的行下山坡。 一阵清香飘过,“大人这边请!”孤风和绮彤站在了坡下的小路上。 “大人?”小路两旁呼啦啦跑出两队锦衣卫。 带队的是元泰和修明,呼唤出声的也是二人。 “你们回去告诉指挥使大人,就说本官已经赶赴法会!”唐善拨拨手,两队锦衣卫纷纷退让。 孤风和绮彤二人左右相伴,沿着小路前行。唐善时不时吸着鼻子,绮彤似乎觉得好奇,此时终于扭过,俏生生看来。唐善脸上泛起猥琐的奸笑,道:“好香!真的好香!”他说的乃是香风,绮彤的体香。 绮彤急忙转过头去,但还是被唐善发现,她在偷笑。 “唔!真香……唔!好香……唔!真的好香……”唐善没走几步便唠叨一句,再走几步再又唠叨,像是得不到绮彤的回复便不肯罢休。 绮彤的修为一定不会很高,因为刚刚走出一里多,她便再也控制不住,把头转去一旁,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孤风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模样,可现在却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小爷就是调戏你家女修,看你能把小爷怎样?”唐善心里暗暗得意,嘴上再又唠叨:“真的好香!” 孤风脸上的尴尬神色更甚,终于忍不住道:“大人,您闻到的香气……是弟子身上的味道!” 唐善注意到了风向,虽然三人都被包裹在清香之中,可微风却是从孤风这边吹来。 没有尴尬,脸不变色,唐善的定力绝非寻常之人可以比及,“是你身上的味道又怎么样?香就是香,难道男人身上就不能有香味?”他的声音和态度也很自然。 “噗……”虽然轻轻掩着嘴唇,可绮彤还是噗笑出口。 不知为何,自从行下山坡,距离陆槐越来越远,唐善心底便莫名其妙的犯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一个懵懂少年初次离家远行的忐忑不安,像是双目染疾暂时失明的彷徨失措,又像是巨人林立感觉自身的渺小无助……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无知! 具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而勇的人,绝对是傻逼之中超一流的货色。 有知而狂妄,无知而谦恭才是残酷世界适者生存的不二法则。 远离陆槐,面对未知的魔宗总坛自然要产生无知的恐惧,唐善的“真香”便属于接近狂妄的挑衅,几乎将他沦落为傻逼的同类。还好他很快便找到了答案,更懂得无知应该谦恭,所以他才会温文尔雅的求教:“法会定在何日举行?都有哪些修士将要参加?具体日程是如何安排的?有没有并非修士的凡人将要前往……”他的问题又杂又多,但凡是他想到的他都要问到。 绮彤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却并不是因为陆槐此时儒雅的言谈举止,而是因为陆槐的变化实在太快。 刚刚在山坡上的时候他是一副耍无赖的泼皮模样,而在小路上他是猥琐的登徒子,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之士…… 孤风竭尽所知,对唐善提出的问题给予答复,可唐善对他的回答还是不够满意。 没有亲眼见到魔宗总坛的真实情况,唐善对于任何人的任何回答都不会觉得满意。即便这样,他还是提出了留在心底的疑问:“往届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为什么都没能返回?” 孤风脸上露出了难色,似有忌讳,未作回复。 绮彤或许猜到唐善的儒雅风范完全是临时装扮而成,其实他的内心怕的要死,所以发出一记银铃般的笑声,道:“第一位大人目无尊长,得罪了传法长老,自然不能活命。第二位大人擅闯总坛禁地,被看守弟子当场击毙。第三位大人同……同……”莺声脆语,听在人的耳中很是受用。可说到第三个参加法会的锦衣卫,她的脸上却露出忸怩之色。 孤风急忙接去话语,道:“第三位大人在祭坛之下调戏护坛弟子,被当众肢解。第四位大人获准进入天魔宗修法,不想修法有失,元神爆裂而亡!” 大路上停着一辆马车。看到这辆马车前,唐善所见过的最大动物便是锦衣卫旗下驯象所中的大象。这匹拉车的巨马或许没有大象重,可它却高出大象半头,身长更是超出了一半。 如此庞大的一匹巨马,鼻中不停的喷出两条白气,即便是站在哪儿四蹄也是此起彼落,要么便摇头晃脑,要么扑扇双耳,没有一刻安生。 既然是一辆马车,那它身后拉着的应该是一个车厢。可看在正常人的眼里,这样一个长方形的木箱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车厢,倒像是一口斜卡在两只巨大车轮当中的棺材。 孤风和绮彤已经站到了车轮上,抬起了“棺材盖”,笑盈盈的请唐善躺到“棺材”里。 “棺材”很舒服,躺在其内就好像躺在一张摇椅上。可当孤风和绮彤合起“棺材盖”的时候,舒服的感觉便荡然无存。 漆黑的深夜,被人装在棺材里,手中的路引散发出墨绿色的荧光,四肢不得伸展,就连抬抬头也要触及棺材盖。如果有谁认为这样的感觉依旧会很舒服,不妨亲身尝试一下。 “咔……咔……咔……咔……” 棺材里空间狭小,瞬时将这种锤击棺材钉的声音放大了数十倍。 “奶奶的!小爷还没参加法会,还没进入魔宗总坛,就被你们当做死人对待!” 心中的叫骂抵不住忧虑,自从被封在棺材里的那一刻起,唐善就感觉此行凶多吉少。 此时他才知道陈炯设宴为他送行的时候,他最初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傻逼!你该不是以为小爷真的会死吧?察录妖异关我鸟事,万一苗头不对,小爷撒腿就跑!”回想起这句话,他觉得自己才是傻逼。按照孤风和绮彤这种对待他的方法,当真苗头不对的时候,别说是跑,怕是连腿都撒不开! 好在有刚才的谦恭,起码让他知道进入魔宗总坛有四件事情不能去做,那便是目无尊长、擅闯禁地、调戏女修、悟道修法。还有什么不能做?当然还会有其他禁忌。可那就需要相机行事了。 硕大的一匹巨马,相对渺小的一口棺材,一旦启动自然是风驰电掣般的速度。 马车似乎已经启动,只是似乎,唐善不能肯定,因为他没有感到丝毫的颠簸。 “该来的终究会来!”事已至此,只能把心中的怕怕当成是一股废气排出体外。唐善略微舒缓了一下心绪,眼皮慢慢下垂,竟然幽幽的睡了过去。 潺潺的溪水,芬芳的草地,苍松翠柏,云雾缭绕的山峦,竟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车架已经卸去,巨马在溪水边悠闲的啃食着青草。 棺材平放在洁白的玉石铺就的广场上,鼾声由内隐隐传出。 孤风和绮彤双双立在棺材旁,听闻唐善的鼾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相继一笑。 微笑过后,二人双眼传神,各自会意,双双行下广场,踏上芬芳的草地,沿着潺潺的溪水结伴缓行。 难得的安静,唐善睡得很沉,脸上露出孩童睡梦中特有的甜美表情。 只有在十三叔的木屋里,闻着兽血的腥气,听着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枕着十三叔粗实的胳膊,他的脸上才会浮现出这样的神色。 八年,带着惊慌、愤怒、仇恨与被囚六年的羞辱一路走来,唐善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等到脱身牢狱,他业已成人,而且神功在身,即便有心睡上一个好觉,却也总能听到、感觉到各种声音。 哪怕身在皇宫,夜幕降临,宫门闭锁,四下里悄寂无声。唐善还是能听到天上的风声,守卫巡视的脚步声,甚至老鼠打洞的声音。 而今躺在与世隔绝的棺材里,他终于听不到任何声音。人在“死地”,再也不惧怕任何危险。所以久违了八年的憨实美梦才会再次降临。 就在这具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棺材里,就在这场没有任何感知、感觉的美梦中,唐善体内的真气开始在不知不觉间飞速运转了起来。随着真气的流动,他的鼻息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重…… 一匹浑身燃烧着烈火的骏马突然从唐善的丹田里冲了出来,在他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以及经脉脏腑间的空隙里肆意奔腾。 这番景象竟然同唐善眼见陆槐施展功法、体内突然血气翻腾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那时唐善是看到陆槐展现神功才牵动了体内的真气,可此时他却是在无比安静的睡梦中。 上次的野马只是像似由烈火化成,可此次却是一匹真真正正燃烧着烈火的骏马。 那一次的烈火野马不过是点燃了它所经过的各个地方,而这一次却是烈火在飞窜…… 熊熊烈火中烧,那时的唐善痛苦的瞠目,脖颈的青筋暴现,紧握双拳,全身发力,想要张开大嘴痛呼出口。可此时的唐善却只是鼻息变得稍重,但却仍在睡梦之中。 上次当唐善感觉越来越痛苦的时候,那匹烈火所化的脱缰野马肆意飞驰,横冲乱闯,几乎要由他的身内破体而出。可此次他似乎连一点感知也没有,轰…… 那一次唐善的脑中炸起轰响的时候,刚好看到陆槐激发出冰玉宝剑发,紧接着便再有一匹寒冰所化的野马经由他的百会穴窜出,迎着烈火野马行经的路线追击而去……再往后他便发出野狼般的嚎叫,“九转神功”的七层结障便已被他冲破。 可这一次他的脑中炸开轰响的时候,那匹似由寒冰所化的野马却并未出现,而这匹浑身燃烧着烈火的骏马竟然从他的百会穴直冲了出去。 脑中炸起的轰响已经将唐善惊醒,猝然感受到的痛苦根本不是棍棒狂击、饱受酷刑、残体断肢或是脏腑绞割之类可以比拟的,那是这匹骏马活生生的在脑髓中燃烧、践踏,再又撞破脑壳冲出的真实感觉。 131:九转神功第九重 火焰一样的赤红气息从唐善的百会穴冲出,无休无止,似乎要将他体内所有的阳刚真气全部宣泄。 整具棺材渐渐被烘烤的发热、发烫,可惜孤风和绮彤静静的坐在溪水边享受着惬意的宁静,根本无法发现棺材的异样,自然也不能赶来相救。 唐善想叫,可他偏偏连嘴唇都张不开。七重“九转神功”的阳刚内力顷刻间倾泻而出,没有一丝残留。 渐渐的,棺内在“火焰”的流转、翻腾和挤压下变成了一个炽热的火炉。 唐善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发在瞬间被燃烧得干干净净,然后便是他的皮肉、筋骨和脏腑,一层又一层的在火炉中接受炙烤。 可他那无以言表的痛苦感觉却莫名的消失了。 绝望! 于良成曾经讲解过,绝望是最大痛苦,痛苦一旦超越了绝望,超越了对生的绝望,感觉就会丧失,也就没有了痛苦。 唐善现在就已经超越了绝望,所以没有痛苦,也没有感觉。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陆槐被巨大的火焰手掌击中后的模样。可他的一双眼皮动也不动,完全不听他的号令。 “你们两个如果还不赶快来救我,身为第五个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我一定会成为一个特例。因为我并没有死在法会上,可却死在了参加法会的路上,而且还是死在了棺材里。” “好!好!你们不来救我,天底下装在棺材里的死人多了,你们这些修士一定不会稀奇。可死在棺材里的人一定不会很多,等到了魔宗总坛,我让你们开开眼。” 其实唐善冤枉了孤风和绮彤,他们奉了广陵真人的指令前来相请,如果相请的时候还是“一具”活人,可请到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具死尸,那他们同样是失职。 他们应该不愿意因为失职而被处死,所以如果他们知道唐善此时身临险境的话,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前来营救。 可问题是……他们亲耳听到了唐善的鼾声,想让他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才会跑去溪水边欣赏景色。哪里能想到安安稳稳躺在棺材里睡觉也会发生不测! 棺内的情景发生了变化,寒气逼人的阴柔内力再由唐善头顶的百会穴宣泄而出。它在唐善体内的时候也应该是一匹骏马,而且将会给唐善带来无以言表的痛楚。可唐善已经超越了最大的痛苦,丧失了感觉,所以随便它怎么折腾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一阴一阳两股真气、一红一白两团白烟、寒冰与烈火,原本相生相克的两个极端竟然没有在棺内展开争斗,而是像一对刚刚相识的小情侣一般,带着羞涩各自占据了半边。 “呼……”唐善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一道精光夺目而出,再又一现而隐,脐内空处传来惊雷般的轰响,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酝酿出一场惊世骇俗的暴风骤雨。 唐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像似一场美梦过后的余味。因为他已经明白,就在他没有任何感知的时候,他的“九转神功”已经冲破了第八重结障。 炼功者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五脏精气生克制化,朝归黄庭,是为五气朝元。 唐善刚刚的情况恰恰符合了不视、不听、不言、不闻、不动的先决条件。而他体内阴柔内功自行运转,与棺内的阳刚真气相抗,恰恰又等同于修炼内功。 机缘巧合,一场久违了八年的憨实美梦使得唐善进入了无我的境界。 心静才可以无我,真正可以不受外界干扰、消除内心杂念的又有几人。 内功本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炼的,即便具备了修炼的能力,资质、悟性还要将修炼者划分为诸多层次,而修炼到高等层次更需要机遇和因缘。 如果没有陆槐的冰玉宝剑发出猝然一击,唐善未必可以冲破第七重结障。 如果不是缘自棺材内的一场美梦,八年未曾静下心来的唐善绝对不可能进入无我境界,自然也不可能冲破第八重结障。 “九转神功”第八重竟然达到了内家功法的最高境界——五气朝元。 吴耀祖因为修炼“九转神功”,突破七层结障而成为大内第一高手。 而今唐善终于突破第八重结障,赶超吴耀祖,可以在皇宫大内傲视群雄了。 神功已成,唐善本该欢悦、欢呼,可他的脸上仅仅露出微笑,而且眨眼之间,脸上的微笑已经不见。 神目如电,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棺内的异象。墨绿色的萤光可以不去计较,因为他知道那是路引在作祟。可那一红一白各自分开的两团烟气又是怎么回事? 阳刚真气宣泄的时候他还存在感知,但真气出体应该是无色透明的雾气模样,怎么会出现红白两色?况且真气出体自然消散,哪有凝而不散的道理? 唐善没有见过这种东东,而且体内阴柔真气窜出的时候,他所经受的痛苦已经超越了绝望,没有了感知,所以他才会对棺内的异象感到奇怪。 精为玉花、气为金花、神为九花,连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而后聚之于顶,可以万劫不侵,是为三花聚顶。 “难道是三花聚顶?”唐善的心里泛起疑问。 三花聚顶得归根,五气朝元通透彻。“三花聚顶”与“五气朝元”在内家功法上本就属于同一境界。如果唐善此时运转真气,修炼内功,待到酣畅之时自然可以炼化精、气、神,汇聚于头顶。 可除了书中记载,道听途说,谁见过“三花聚顶”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没有人当着唐善的面演示演示让他开开眼,所以也难怪唐善心中起疑。 但他马上明白自己的疑问绝对属于白痴中的极品,“三花聚顶”要运气、练功,而且要练到酣畅的时候才会显现。世上怎么会有自己练功练到“三花聚顶”,还能大眼瞪小眼的跑到一旁观看自己的道理。 况且“三花聚顶”又不是“三色聚顶”,红白两团烟气和这块路引形成的三色与“三花”的概念绝对风马牛不相及。 “那这究竟是两团什么东西?”唐善略微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真气,查看一下自己的内力有无损耗。 修炼内家功法要从一点一滴做起,一重一重突破。不管是哪家的功法,应该不带耍赖的吧?如果冲破了第八重结障,内功修为反倒低于第七重,那这门内家功法也太臭不要脸了! 唐善突破了“九转神功”第八重结障,查验一下自己的内功修为自然无可厚非,可他刚刚运转内力就发觉不对。 体内真气转动,棺材内的红白两团烟气似有感应,也随之运转起来。 这种感觉应该很有趣,所以唐善就加了加速。可他加速可以,想要停止却再也停不下来! 真气在他体内飞旋,红白两团烟气在他眼前飞转,没有痛楚的感觉,但却有些发晕。 渐渐的,飞旋的真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带着无比强大的吸附力,试图要将棺内飞旋的烟气吸入到唐善的体内。 飞旋的烟气乃是随着真气的运转而运转,它的速度与抗拒力完全与真气漩涡持平。真气漩涡疯狂加速,不断催发唐善的丹田,调集出一波又一波新生力量加入到漩涡之中。 漩涡由盘形变为碗形,再由碗形变为斗形,吸附力在整倍整倍的叠加…… 唐善在感觉两个漩涡相持相抗的同时,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想吐。 但凡体内孕育过生命的人谁没有过想吐的感觉? 两个漩涡都是源自唐善的体内,而且又不受本源的控制,这种反应与孕育生命的人对于体内新生命的反应没有什么两样。 既然是很自然反应,唐善大可想吐就吐,反正他也不是mm,没人会以为他失去了贞洁,怀上了bb。 不自然的反应发生在棺外,整具棺材已经离地,升腾起一尺余高,静静的悬浮在那里。 孤风和绮彤都在凝视着潺潺的溪水,似乎已经进入了冥想的修心境界。即便他们并没有冥想修心,悄无声息悬浮起来的棺材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可以不注意广场上的棺材,可馆内再又浮现的异象却不能不引起唐善的注意。 飞速旋转、红白相间的漩涡开始下移,渐渐贴在了唐善的眼前,像是再也无法抗拒来自他体内的吸附力,将要经由他的七窍贯穿而入,与他体内的漩涡融合在一处。 这团红白相间的真气具有“九转神功”第七重的功力,虽然已经足够强大,可还是无法与唐善刚刚突破的“九转神功”第八重的功力相抗衡,终究会被唐善体内的漩涡所吸附。 如此强大的真气,如果经由唐善的七窍突然窜入,即便他的丹田可以承受,体内的真气可以将之融合,可他的眼耳口鼻又会怎样? 想及此处,唐善的小心肝吓得怦怦乱跳,他哪里知道随便运转一下内力的后果竟然会如此严重,竟然要以眼耳口鼻尽毁作为代价! 要怪就怪这口该死的棺材,既不宽敞又不透气,否则这团红白相间的真气早就不知道飘散去了何处,哪里还会反噬七窍。 还要怪孤风和绮彤,棺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察觉?一个看起来羞羞答答,一个看起来腼腆木讷,这时候说不定跑到哪里嘿咻嘿咻去了! 怪来怪去,唐善就是没怪自己,而且还想起了喝酒的时候郑兴每每提到的傻逼军士。其实那个军士也没做什么,就是在农家抢了只母鸡,跑回库房里偷偷点了堆篝火,准备烤熟以后独自享用,结果却因此丢了脑袋。 不就是一只老母鸡么?用得着砍掉脑袋?看守火器库的军士临死也不服! 唐善此时觉得自己心里的委屈就跟这个傻逼军士差不了多少。 突然,贴在唐善眼前的真气漩涡瞬时回缩,凝结成一个红白分明的圆盘。这样的圆盘看起来似曾相识,圆心为界,相等的两个阴阳鱼,阳鱼的头部有个阴眼,阴鱼的头部有个阳眼…… 太极图! 宫里到处都挂着这种东西,难怪唐善看着眼熟。 “唰”的一声,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声响,那只是唐善的感觉。 太极图模样的圆盘慢慢下降,盖在了唐善的脸上,而后缓缓下移到脐下,透体而入。 这样的感觉真好,不仅保住了眼耳口鼻,而且连一丝一毫的痛楚也没有。 圆盘刚刚进入唐善的体内便盖在了斗形的真气漩涡上,并开始逐渐放大。随着圆盘放大,真气漩涡再由斗形变为碗形、盘形,而后化成了一池碧水。 碧水如同涨潮般迅速蔓延,无边无际,圆盘却慢慢停止了增长,最后融入到高涨的潮水中…… 唐善此时的感受已经远远超出了醍醐灌顶,如饮甘露的狭隘概念。他的丹田里出现了一片汪洋,即便是挂帆远航恐怕也无法抵达遥远的彼岸。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唐善自己也无法做出回答! 但他可以肯定,这种感觉代表他已经冲破了“九转神功”的第九重结障…… “九转神功”本就难以修炼,如果唐善不是在棺材内,浑身的阳刚真气尽数出体,丹田内只剩下阴柔内力,以至阴阳有失,当即便会走火入魔,毙命当场。 可破体而出的阳刚真气偏偏被密封的棺材所困,反噬唐善的时候恰好又迫使他催动阴柔内力相抗,使得棺材内部变成了一个新的“丹田”,阴阳两股真气在这个新的丹田内重新找到了平衡,这才令他的“九转神功”突破了第八重结障。 唐善刚刚机缘巧合的突破了八重结障,再想突破“九转神功”第九重结障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可他走了一条捷径,依靠透体而出的七重功力牵动丹田内的八重功力,共同冲击“九转神功”的最高境界,终于神功大成。 先将一身功力透体而出,再将体外的功力收回丹田。这样的情形从古未有,即便今后有可能会出现,恐怕成功的几率也不是很高。 “这口棺材真的不错!”唐善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欢呼雀跃之声,伸手拍了拍棺材盖。 他的确应该感谢这口棺材,如果没有这口棺材,恐怕他今生都没有机会问鼎“九转神功”第九重的绝世内功。 “嘭!”悬浮的棺材摔落在地。 声音惊醒了溪边的孤风和绮彤,眨眼之间,二人已经站在了棺材旁。 132:天魔散人 棺材离地一尺多高,掉在地上所形成的冲击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就是如此轻微的冲击力,即便摇篮里的婴儿都可以承受的震动,突破了九重“九转神功”的唐善却偏偏无法承受,嘴角竟然溢出了黑紫色的“血渍”。 一声巨响,孤风和绮彤掀开了棺材盖。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棺材会自己悬浮起来,自然也想不到刚刚的声响发自坠落的棺材。他们只是以为唐善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运转内力拍击棺盖,呼唤他们开棺放入。 棺盖开启,看到棺内的唐善,孤风和绮彤马上瞪大了眼睛,脸上也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此时的唐善看起来像是内脏爆裂,上涌的气血瞬时冲过喉咙,再又被他死死的含在嘴里,生生将两腮撑得鼓了起来。 如果一尺高就把唐善摔得内脏爆裂,那么唐善不该叫做唐善,应该叫做糖人儿。 但是棺材的轻微震动也的确使唐善无比难受,因为刚刚压下的呕吐感觉再被勾了起来。虽然没有疼痛,可难受的感觉比内脏爆裂也差不了多少。 孤风和绮彤的脸上满是疑惑,刚刚还听到唐善躺在棺材里打鼾,可现在唐善却是脏腑受了重伤的模样。 当然,也要怪唐善嘴角溢出了黑紫色的东西,乍一看同内脏受损涌出的淤血没什么两样。 棺盖掀起的刹那间,孤风和绮彤脸上的神情由惊异转为了疑惑,因为唐善手忙脚乱的爬了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内脏受损的模样。 “哇……哇……哇……”唐善先是喷出了好大一口,再又一次次吐出这种又酸又臭,腥气十足的东西。 绮彤先是一愣,再又蹙眉,筋了筋鼻子,接着便觉得胃里反酸,不由自主的干呕了一声。 干呕响起的时候,她随手丢下棺材盖,急急退出数丈,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在面前呼扇起来。 棺材盖平行摔落在地,说明孤风与绮彤一同松开了手。绮彤刚刚呼扇起手掌,孤风也捏着鼻子站在了她的身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唐善也没看清自己究竟吐出了多大一滩东西,但他觉得自己把五脏六腑乃至全身的污秽之物全部吐了出来。 他现在也闻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所以急急忙忙跑下平台,奔到溪水边,一次次的漱口,一次次的洗脸,直到口气清新,没有了任何异味。 现在令人为难的是他吐出的那堆东西。 广场由洁白的玉石铺就,衬托在芬芳的草地、潺潺的溪水和群山的环抱之中,显得美轮美奂。 在如此美景之中吐出了这种东西,玷污了圣洁的广场,简直就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唐善刚刚注意到自己身在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中,可他却没有因为自己大煞风景的举动而感到羞愧,反而捏着鼻子返回广场,远远的避开那滩污秽之物,用疑惑的目光看去。 如果此时再有第四人出现,当他看到唐善脸上的神情时,一定不会认为这件大煞风景的事情是唐善所为,反而会去怀疑孤风和绮彤。 孤风看了看绮彤,绮彤瞪大了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唐善急忙把头转开,去欣赏山峦之间懒散蠕动的云雾。 广场上只有三个人,绮彤摇头,唐善转头,孤风总不能对那滩污秽之物视而不见听之任之吧! “唔!”广场上站出一个眼睛大大的女人。 唐善闻声转头,虽然这个女人用手掩住了口鼻,可他一眼便认了出来,“紫嫣!” “哦!这是什么味道?”白羽站在了紫嫣身旁。 “白师兄!”孤风还没还得及清理,却见白羽来到,抱拳施礼,道:“唐大人可能吃错了东西,所以……所以……” 当他说第一声“所以”的时候,白羽已经明白,点了点头,手掌上翻,幻出那根雪白光滑的白骨棒,随手点出。 唐善吐出的那滩污秽之物被一道寒光击中,瞬时凝结成冰。 紫嫣的黑羽扇也捏在了手中,似乎有意卖弄,摆了个优美的姿势,轻轻扇出。比酒鬼吐出的“酒糟”还要难闻百倍的气味顿时远去,而那块凝结成冰的污秽之物也随之而起,跌落在溪水中。 白羽对紫焰报以一记傻笑,转头看向孤风所说的唐大人,瞧一瞧朝廷派来的锦衣卫是何许人物。 四目相对,白羽有些傻眼,木讷的道:“上次险些误伤了唐大人,一直也没有找到机会向大人赔罪,还请大人见谅!”说话间,他手中的白骨棒已经消失,两手抱拳高抬,身体略弯,向唐善作揖以示歉意。 “客气客气!不知者不怪!”唐善回礼,眼睛却瞥向了紫嫣。 紫嫣也看了过来,立时认出唐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 唐善指了指了紫嫣,学着陈炯的特长问白羽,“这位姑娘是……?” 没等白羽回答,紫嫣抢先道:“紫焰散人座下弟子嫣儿,见过唐大人!”她的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弦月,向唐善传递着“互不相犯”之意。 唐善递回一个“欣然接受”的眼神。 “紫焰的弟子?”随着一声着傲慢的询问,济安行上广场,一边打量着紫嫣,一边教训道:“你师父是道宗弃徒,你有什么权利前来参加法会?” 嫣儿冷眼瞥去,板着脸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济安的脸立时寒了下来,似要动怒。 白羽偷偷拉了拉嫣儿的衣袖,佯斥道:“济安师弟乃是道宗亲传弟子,邵真人的唯一门徒,不可放肆!”再又对济安捧起笑脸,“济安师弟,嫣儿姑娘不在三宗之内,没有听过您的大名,请您莫怪!” 唐善见他一口一个“师弟”,再又加上几个“您”,先是觉得他滑稽可笑,可慢慢的又觉得不是滋味。白羽毕竟是魔宗弟子,这里毕竟是魔宗地界,济安不过是前来参加法会的客人罢了,却仗着自己是道宗亲传弟子,以势欺人,反客为主,即便事不关己,唐善还是觉得有些气愤。 气愤归气愤,自己此行尚且生死未卜,哪里还敢管别人的闲事。 耳听白羽言语间带着谦卑与恭敬,济安的怒气渐渐消去,可脸上的寒气并未撤去,狂傲的语调也没有改变,质问道:“谁给他的路引?” 白羽显得有些尴尬,讪讪的道:“济安师弟,是我为嫣儿姑娘发放的路引!” “你?”济安脸上泛起鄙夷之色,再又质问道:“你有什么权力发放路引?” “白羽哪有权力发放路引!”白羽惶恐的道:“白羽请示了家祖,经得家祖的同意才为嫣儿姑娘发放了路引!” “天魔散人算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请紫焰的弟子前来参加法会。你们天魔宗的胆子真是不小,敢与我们道宗为敌,天魔宗的好日子过腻了吧?”济安浑身散发出阵阵煞气,眼中射出的寒光像是两柄利剑,直插白羽的双目,看得唐善心头一惊。 白羽吓得微微发颤,结结巴巴的道:“其实……嫣儿姑娘……嫣儿姑娘……”他像是被济安的气势吓傻了,喃喃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嫣儿姑娘打算弃暗投明,与紫焰断绝师徒名分,转投在老夫门下。”一个年过半百的“矮冬瓜”挺着个肚子跑了出来,站在济安面前,吹了吹花白的胡子,瞪着芝麻大的眼睛,阴阳怪气的道:“是不是你们道宗明里驱逐了紫焰,可暗里却与他藕断丝连,得知他的弟子打算投在我们天魔宗门下,想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们?”不用说,这个“矮冬瓜”就是天魔散人。 天魔散人的模样和说话的语调虽然可笑,但却机敏过人,随口编造出嫣儿弃暗投明的借口,既保全了白羽,又反将了济安一车,还不动声色的教训了嫣儿。 唐善暗暗偷笑,笑白羽和嫣儿弄巧成拙。他偷听过两人谈话,知道白羽的路引非偷既骗,否则也不会鬼鬼祟祟的交给嫣儿。现在白羽被爷爷抓了个正着,回到天魔宗免不了挨骂受罚。嫣儿为了得到路引免不了牺牲色相,还要费些心机演戏给白羽看。没想到骗来了路引也骗来了一句“弃暗投明”。如果不承认此事,天魔散人一定会当场翻脸,随便给她加上一个“骗取路引,图谋不轨”的罪名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如果她一旦承认此事,天魔宗要是不收她还好,一旦收她在门下,紫焰哪里能放过她? 济安不知道天魔散人说的是真是假,勉强笑了笑,道:“前辈误会了!济安并不知道嫣儿姑娘打算与紫焰断绝师徒名分。紫焰乃是道宗弃徒,自从被驱逐以后便与我们道宗再无往来。济安如果早知此事……当然欢迎嫣儿姑娘弃暗投明,绝不会恶语相加!” “不知道?唔……”天魔散人从鼻孔里喷出粗气,教训道:“不知道可以问,问清楚再摆你们道宗的臭架子也不晚。你一个小小的道宗弟子,胡乱抓起个罪名就向我们魔宗栽赃,把我们魔宗一族置于何地?” 济安在春秀楼内随手杀死大茶壶,又在显灵宫外轻易放走左忆山,还有刚刚的嚣张狂妄,唐善哪一件事都看不惯,听了天魔散人的这番话自然解气,暗道:“活该!让你装.逼?有本事你就挑起魔、道两宗的宗族大战,装.逼装到死?” 唐善不服不行,济安的确够装.逼,即便被天魔散人倒打一耙,看起来已经理亏,可他还是受不了天魔散人的辱骂,板着脸道:“济安已经说过不知此事另有内情,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抓住济安的一句口实不放,带领魔宗弟子杀上道宗总坛问罪不成?” 天魔散人脸红脖子粗的叫嚷起来,“你们道宗也太过嚣张了,跑到我们魔宗……”“都闭嘴!”一声喝斥,那是广陵真人的声音。 唐善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睛发直,模样傻傻,好像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的确是件怪事,就在他来回踩过的白色玉石上,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广陵真人从地下“钻”了上来,站在了他的眼前。 133:先见之明 天色已经大亮,陆槐刚刚进入梦乡,猴屁股一般火红的脸孔上带着婴儿熟睡时的香甜。 梅儿守候在陆槐的身边,默默的注视着他。渐渐的,她的脸上泛起母亲般的慈爱、情人般的柔美,或许她把陆槐当成了懵懂的孩童、青涩的情郎,但显然还没有把陆槐当成自己的丈夫,因为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位妻子的坦然神色。 掌柜出现在门口,陆槐那两只烤乳猪一般酱红色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显然已经有所察觉。但他或许感受到了掌柜身上熟悉的气息,所以才会置之不理,依旧沉寂在睡梦中。 梅儿在腕口上轻轻捏起陆槐火红的手爪,放落在床边,悄悄步出。 雪莲坐在山坡上,膝前放着她的魔琴。 梅儿刚刚看去,双眼不由一亮。 云鬓、玉颈、娇容,一袭收腰的百花裙盖满周身三尺之地…… 凉风甚急,枯萎了万千草木,已深秋。如此一位清新丽人,怯生生出现在荒野,就连身为女修的梅儿也被雪莲的美色搅得心头摇曳,若是被世俗男人得见怎还得了。 掌柜垂垂老矣,即便是艳惊四座的美女娇娃也难引来他的目光。可他只是匆匆瞥去一眼便急忙垂下了头,像是生怕自己老态龙钟的模样惊扰了这位天人。 梅儿踱步来到,似不相识,上上下下打量着光艳照人的雪莲。 雪莲的脸颊上飞起一片红霞,“家师主持召开魔宗法会,无瑕脱身,特令雪莲代师抚琴,每日七曲,以助陆师兄消除心魔!” 梅儿笑而不言,屈膝坐在她的身旁,伸掌相请。 “师尊特赐魔琴七曲,破阵、上车、行车、向城、平安、欢乐、太平……”纤纤十指已经在轻轻抚动琴弦,“魔琴七曲,以法音化心魔,逢七七之数,可减陆师兄心魔一分……”琴音似水,经由雪莲的指尖潺潺流出。 “莲儿!琴心未定,如何抚慰他人之心?”梅儿语如春风,竟然也是深谙琴律的高手。 雪莲闻声,心头一震,神色渐渐变得祥和,脸颊上的飞霞也慢慢隐去。 琴过三曲,日上三竿,陆槐的身影出现在房外。 雪莲眼中的陆槐早已不是“枯树怪”模样,变成了一只新鲜出炉的“烤乳猪”。 旁人看在眼里,一定会对这只“烤乳猪”捧腹大笑,雪莲刚刚得见也有此意。可在阳光的映照下,陆槐身上隐隐散发出淡淡的红色烟气,显然已经变成一位真元强大的修士。雪莲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惊。 心动则琴乱,眼帘深垂,沉浸在琴曲之中的梅儿微微蹙眉。陆槐身上的红色烟气则在瞬时间转变为黑色,那双流动着鲜血的虎目猛然大睁,一股众鸟啁啾的肃杀之气向着雪莲扑了上来。 梅儿站起身,清泉一般的明眸微微转动,向着陆槐的血眼迎去。 陆槐与她对视,扑向雪莲的肃杀之气霎时消失不见。 掌柜颠儿颠儿的跑回,年事已高,心神反倒变得脆弱,受不了这种瞬息万变的刺激。 就在掌柜刚刚与陆槐逢面而过,进入房中,关闭房门的时候,陆槐的目光移向了林边,疑声喝问:“你没有走?” “谁?”梅儿带着惊疑转头,顺着陆槐的目光看去。 纤纤十指压住琴弦,琴声立止。 “嘿嘿……”随着一阵奸笑,紫焰在一株大树的枝头现身,“老夫虽然落败,但却败在你这妖孽与广陵真人的联手之下,怎能心甘?” “再来!”陆槐没有废话,身后幻出刀枪,由一只烤乳猪变成了豪猪。 梅儿自知仅凭陆槐一人之力绝不是紫焰散人的对手,急忙道:“前辈出自道宗,身为散人,竟然向一个尚未悟道的后辈修士发出挑战,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入修界,折损了自己的身份?” 紫焰原本就是道宗弃徒,难免要遭受各宗修士的鄙视。昨夜广陵真人庇护陆槐,紫焰以复仇为名挑战广陵,即便顺手杀了陆槐也可以自圆其说。而如今广陵真人不在,他却趁机找上门来。一旦此事传入修界,天下修士自然要将他与尚未悟道的陆槐相提并论。虽然是弃徒,可他毕竟是道宗亲传弟子、开设洞府的一方散人身份,只要他向陆槐出手,那他便是自贬身价。 梅儿的话分量十足,紫焰不能不有所顾忌。虽是弃徒,可他毕竟出自道宗,同门师兄弟还在,法、魔二宗的修士终究要让他三分。 身在修界,生存在三大宗族的夹缝中,如果不是道宗打压法、魔二宗,如果不是法、魔二宗害怕被道宗抓到“弃徒是道宗的弃徒,是打是骂,是杀是罚也该由道宗出面”之类的口实,他的紫焰洞府恐怕早已被二宗旗下的其他宗门所吞并。 紫焰当然要顾及身份,更要顾及名声,身份与名声就是他的形寿。一旦名声受损,被道宗的一众师兄弟所不齿,断绝了与他的往来,那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要怪就怪他门下弟子不济,南北双玄和紫嫣根本不足以对抗陆槐,其他的门外弟子更是不堪一击,否则他又何必亲自出马。 梅儿抢先抓住了紫焰的口实,一语中的,令他不能以复仇作为借口。可紫焰早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摆出一副道宗亲传弟子的模样,傲声道:“如果他是一个尚未悟道的修士,即便他想要让老夫出手,他也不配!” 雪莲脸上浮现嘲笑之色,像是已经猜到了紫焰下面的话。 梅儿见紫焰口称“如果”,不肯承认陆槐的修士身份,也知道他要另耍把戏。 果然,紫焰的脸上泛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除魔卫道乃是修界奉行了千年的法规,万世不得更改。老夫身在修界,深知斩妖除魔乃是每一位修士不容回避的职责。陆槐并非修士,可却误食血梧桐,异变成为嗜血的妖魔!”他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妖魔犯界,嗜杀修士,今日恰巧被老夫撞见,老夫怎能袖手旁观?”他躲在暗处听到了铁臂罗汉一事,此时正好用来作为借口,咬定陆槐是异变的嗜血妖魔,也为自贬身价向陆槐挑战找到了理由。 雪莲的脸上依旧带着嘲笑之色,道:“家师已经决定将陆槐收为门下弟子,而且会在魔宗法会上宣布这个消息,并将传告三宗旗下各个宗门知晓。”她嘻嘻一笑,脸上现出顽皮之色,“家师曾在雪莲临行前有过嘱托,如果前辈敢动陆槐,那前辈就是与魔宗为敌,魔宗一族的所有修士都可以对前辈展开攻击,而且道、法二宗绝对不会插手此事,还望你好自为之!” “广陵老儿?”紫焰的牙齿咬的咯嘣作响,转身隐入林中。 “跑了?”陆槐有些发愣。 梅儿勉强的笑了笑,呼出一口气,道:“幸亏真君有先见之明!” “魔琴七曲,既可度人,亦可修身……”雪莲收回目光,屏气凝神,再又奏响了魔琴…… 曲终人散。 曲未终,人已去。可悠扬的琴声依旧回响在梅儿耳边。 陆槐静静在站在梧桐树下,像是刚刚享用过美味的早餐,正在品着未消的余味。 “参加师尊!”广陵真人刚刚从地下钻出来,雪莲恰巧掠上广场,急忙见礼。 雪莲的身上换了一套男装,与孤风、绮彤的装扮一模一样。 孤风和绮彤正对场上的争斗感到为难,幸好广陵真人来到,也来见礼。 场上诸人,只有紫嫣身着女装,便也只有她将双手按在腰侧,微微屈膝,道了个万福。 济安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作揖,但他没有并腿、正视、欠身,不过是抬了抬手。同在修界之中,他的等级与广陵真人足足差了两个层次,如此相对,可见他狂妄之极。 还有两个人,连动也没有动。 唐善有些傻眼,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天魔散人只是“哼”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对广陵的喝斥有些不满。 广陵向唐善瞥去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再又看向济安和天魔散人,教训道:“道宗不修法么?法宗不修法么?魔宗不修法么?天下各宗哪一宗不是修法悟道的修士?宗门、宗族之分不过是悟道的法门不同罢了,何必要分彼此?” 济安也“哼”了一声,虽然很轻,可场上诸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像是认为广陵真人的言论抬高了魔宗弟子的身份,令他这位道宗亲传弟子很是不服。 广陵侧目看去,道:“当真要分出不同,你们道宗至少要分成儒宗、道宗、佛宗三大支派。儒宗绝非儒士一家,诸子百家都可以各立分支;道宗三千六,可以按照各自奉行的道法分化;佛宗也不仅仅是大乘、小乘之分,在我中原便有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济安?你回去问问邵真人,再请邵真人转呈掌教大修士,看看本座的分配方法可否实行?” 济安面带惊色,规规矩矩的正身作揖,道:“弟子愚钝,真人教训的是!” “天魔散人?”广陵转过头去,道:“你与本座同年报请三宗大会承认各自的真人身份,三宗大会已经开过了多少届,回绝了你多少次?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济安身为道宗弟子,来我魔宗参加法会,你是主,他是客。可你看看你自己,你的言行哪有半分主人的模样?”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等你消除了心中的戾气,无需三宗大会认可,你一样可以晋升为真人!” 天魔散人撇撇嘴,似有不服,可还是叹息了一声,回道:“真君教训的是,天魔知错了!” 广陵转向众人,呵呵一笑,“各位的架子真是不小,还要广陵亲自迎接才肯进入魔宗总坛!”开了句玩笑,他轻轻挥动手臂,道:“诸位请进!” 就在唐善脚下,一个洞口逐渐裂开,不断扩展。唐善一步步退后,再又傻了眼。 134:真人的疑惑 脚下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大洞,唐善身为凡人完全具备傻眼的资格。可他傻眼还有两个原因,第一、道宗的济安以及不在三大宗族之内的嫣儿并非乘坐“马车”而来,看来只有他这位极品凡人才有资格乘坐马车,到时也必将乘坐马车而去。第二、小溪的上游似乎存在一个入口。那里本没有“入口”,不过是一个两丈高的瀑布。可它的左右却站着两男两女四个白衣弟子,看起来像是刚刚迎接紫嫣、济安进入此地,而后便留守在了那里。 一个人拥有越多,牵挂越多,无法舍弃的东西也就越多。 世宗皇帝拥有天下,最害怕失去的便是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信奉道教,修今世,求长生。 鹰嘴峰上两强相斗,唐善竟敢趁杨腾虚弱的时候欲图偷袭,全然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性命。 前次遇到杨腾,唐善已经有七重“九转神功”在身,可他不仅无意复仇,还要在关田的掌下示弱给杨腾看,生怕杨腾对他生起杀心。 而今他刚刚突破九重“九转神功”,可以与江湖名宿,武林泰斗一教高下。这个时候进入未知的险境,他当然要怕怕,当然要提前寻找可以逃身的退路。 现在看起来,马车上的“棺材”应该是为他特意准备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使他顺利通过那条瀑布。 如果一切被唐善不幸言中,那他根本没有可能在不被获准的情况下离开这里,所以他要傻眼。 “有机会问问孤风和绮彤,看看能不能打探出棺材和瀑布有什么古怪!”唐善暗暗盘算着,就看见天魔散人带队在前,顺着巨大的洞口“走”了进去。 洞口垂直向下,天魔散人应该跳进去才对,怎么可能“走”进去? 唐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正常人的正常疑问。所以他眨了眨眼,再又用力揉了揉,证明自己的确不是眼花,这才可以认定,天魔散人不是跳进去,的确是走进了洞口。 天魔散人、济安、白羽、紫嫣,一行人身体与广场平行,一个接一个走进了洞内。 孤风和绮彤向唐善伸手相请。 眼见唐善一脸冥蒙,绮彤脸上似有笑意,是那种有心发笑而又不敢露出笑脸的表情。 孤风的模样一如先前,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道了声“请!” 唐善试着迈出脚步,脚掌刚刚搭在洞壁,一股强大的力量立即贯穿了他的身体。好像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先是一把将他拽入了洞内,再又抵住了他的胸膛。 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当他的身体与洞口平行,贯穿他身体的强大力量立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九重“九转神功”护体,或许是体内乌七八糟的东西早已经吐了个干干净净,经历如此剧烈的旋转,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眩晕。 现在他可以沿着大洞向下深入,应该是向内,便如进入一处硕大明亮的洞穴,只需沿着平坦宽阔的石板路前行,便可抵达闪耀着刺眼的白色光芒的出口。 人影一晃,广陵真人已经站在唐善身边,与他并肩同行。 雪莲、孤风与绮彤尊礼而行,跟在广陵身后三尺,既有相伴之意,又烘托出他的真人身份。 随着洞口的临近,白色的光芒渐渐放大,洞口上方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东西遮挡了白光。现在唐善终于可以看清,那是一口六七尺高的大钟。 走的越近,唐善越对这口大钟表示怀疑。 如果有人可以把它捏在手里摇来摇去的话,那么这口大钟看起来会更像是一只铃铛。 由钟下走过,收回目光,唐善似乎猜到了这只巨大“铃铛”的用处。 “唐侍卫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广陵真人瞥来一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着道:“这只铃铛是用来示警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步出洞口,行在一条甬道上。 整个甬道仿佛一座放大的蜂巢,每间阔达一丈的蜂房内各有一名修士。这些修士男多女少,衣着、年岁、姿态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同,不管是坐、是站、是躺、是卧,个个都像是参禅入定的老和尚,对于众人的来到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人是魔宗总坛的护法弟子。”无需唐善询问,广陵真人介绍道:“只要摇动警铃,他们就会从修法的冥想中苏醒过来。” 忽然,一股股强大的气息从冥想修法的护法弟子身上扑出,化作一只只无形的手爪,死命的掐在唐善的脖子上。 唐善的呼吸为之一紧,体内“九转神功”自然生抗,将一只只无形的手爪击得粉碎,再又护住唐善的周身,令那些后继的强大气息无法靠近。 广陵真人再又瞥来一眼,脸上带有疑惑之色。像是有话要问,可又没有问出。 一路行来,唐善默默算了算,左右的“蜂房”各有四层,甬道长达三百多步,……粗略统计,这里的护法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数目自然惊人。 苍天碧水! 步出甬道,头顶白茫茫一片,像是山间的云雾,不可透视,但又散发着刺眼的白光。眼前则是一望无垠的水面,碧波万顷,磷光万道…… 唐善等人来到的时候,两叶小舟已经在碧水中荡漾开去。 济安显然不愿与天魔散人等人为伍,独自占据了一条小船。 还有两条摆渡用的小舟停靠在岸边,可船上却没有摆渡人。 唐善向着渐行渐远的两叶小舟眺望,但见其上同样无人摆渡。 济安背手站在船中,而那条小船的船头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无需摇橹摆桨,自能向前。 “先带唐侍卫前去休息。”广陵真人留下一句话,带着雪莲跳上一条小船。 “唐大人请上船。”孤风和绮彤齐声相请。 唐善刚刚在船中站定,便听广陵真人疑问道:“这个唐善很奇怪!” 两船相距十丈,广陵的声音压得极低,自认为唐善绝对无法听闻。往日的唐善的确无法听到他的话语,可今时的唐善偏偏不同于往日。九重“九转神功”在身,耳力和目力远非往日可比,所以清清楚楚的将他的疑问收在了耳中。 “奇怪?”雪莲显然没能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道:“难道师尊认为唐善此行另有目的,有可能对我们魔宗不利?” “不!不!”广陵真人沉吟一番,道:“为师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不像是一个武者应该具备的,更像是……一位修士!”他的声音有些吃惊,或许连他本人都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更像是一个武修?!”雪莲的回答令广陵真人更加感到意外。 唐善当然知道雪莲如此回答的理由,荒山破庙,靡靡之音,一番幻象令他丑态百出。 雪莲带着偷笑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广陵真人。 “胡闹!以靡靡之音诱惑凡人,万一他疯癫痴狂,或是走火入魔,你也罪责难逃。” “弟子知道,但也只有靡靡之音才能试探出他是不是一个武修。” “没有钟离家的武者,也没有道宗弟子相助,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武修……” 唐善所在的小船另向而行,距离渐远,再也无法听闻他们的谈话。 冷眼再看,天魔散人、济安、广陵真人分乘的三只小船竟已不见。碧波依旧,三只小船似已沉入了水下。 唐善还在对那些小船的失踪感到疑惑,身前却突然出现一个小岛,一个长约百丈,宽十数丈,尽被白沙覆盖的小岛。 就在眨三次眼之前,船头还是一望无垠的碧波。三次眼皮眨过,这样一座小岛生生出现在眼前,不禁令他心生惊愕。 “幻象!”唐善找到了这种异象的唯一解释,要么眼前这座小岛来自于他的幻觉,要么刚刚得见的碧水乃是遮挡这座小岛的幻象。 小岛是真实的,洁白的细沙也是真实的。 小船停靠在岸边,唐善站在了柔软洁白的细沙上。 现在他终于明白广陵等人为何会在一望无垠的碧水中突然消失,也明白了脚下的小岛为何会突然出现。 碧波浩渺的幻象遮盖了这里真实的景象。 “大人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等弟子们接待过其他客人,便会把魔宗弟子四年来斩除妖孽的相关记录取来,交给大人查阅,以完成大人察录妖异之责。”孤风交待了一句,小船离岸而去。 “大人千万不要碰这里的水。”绮彤留下了一句忠告。 孤风与绮彤乘着小船已经远去。唐善放目回望,登船的岸边再又出现芝麻大小的人影,隐约可见的两条小船驶离了一段距离,再有两只小船浮现在岸边,继续摆渡客人…… “这里的水有什么古怪?”唐善收回目光,再又打量起身下的碧水。 水光粼粼,水下竟然也泛着粼粼的光亮,像是无数条银色的小鱼簇拥在水底。 如果绮彤不曾叮嘱一声倒还好些,正因为她特意提醒“不要碰水”,结果反而勾起了唐善的好奇心。 唰的一声,绣春刀出,不仅搅动了平静的水面,而且劈出了一道凛冽的刀风。 “轰……” 绣春刀像是触发了隐藏在水下的机关,方圆十丈的水面攒射出密密麻麻的大虾! 大虾? 如果这种身披利甲、长达一尺、宛如一柄柄利刃的东西像是什么动物的话,唐善只能以“大虾”加以冠名。 数以万计的“仓”字形“大虾”,头上顶着巴掌大小的匕首,冲破水面后弹射出一丈余高,凌空转身,同时下扎,再又如同狂风骤雨般刺入水中。 这样的壮举或许很有趣,所以唐善想笑,可他脸上泛起的却是恐惧的表情。 无论是谁,如果他想象着自己身上被几百只这样的“大虾”插来插去,他的表情也一定会很难看。 135:查验妖异 “这些‘大虾’有没有毒,可不可以煮来吃?”唐善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可他的肚子却提出了抗议。 这些身披银甲、头顶利刃的“大虾”一定不能吃,即便能吃也一定不好吃! 唐善舔了舔舌头,收起绣春刀,再又打量起脚下的这座小岛。 小岛看起来只有白沙,此外再无它物。可小岛中间略高,说不定它的背面另有一番天地。 闲来无事,唐善索性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小岛中间行去。 前行十数步,脚下的感觉突然一变。 那是柔软的草地带给人的感觉。 所以唐善就看到了一片盛开着各色野花的草地。 草地上长有几株果树,果实累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能不能吃?”唐善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直着眼睛凑了上去。 饥饿的感觉一旦袭来便势不可挡,可惜性命比起饱餐一顿重要得多,所以唐善在猛吞口水的同时拽回了直勾勾的目光。 刚刚收回目光,他的眼前便浮现出一座四四方方的六层高楼。 高楼以青石为基,仅是楼基就高达三丈。 三丈高的楼基前出现了九级石阶,每级石阶都是由整条石板铺就。 三尺高的石阶,唐善一级一级的爬了上去。 定身楼基之上,一处宽阔的平台尽在眼前。平台的四边竖有八根一搂粗的圆木柱,正中一根更加粗一些,要两个人才能搂得过来。借由九根圆木柱,六层高楼一层层的搭建起来。每层的檐角上都挂有铃铛,风吹铃响,却也悦耳。 唐善想起孤风曾请他稍事休息,“难道这栋六层高楼是给小爷休息用的?” 除了地板、门窗和墙壁,楼上空空如也,和楼基堆砌的平台没有什么两样。 一条人影飞快的从第二层楼的窗口扑下,脚踩草地,弹射而出。等到人影站定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野果。 小岛上并无旁人,这个手捧野果,啃食得汁液横流,有如饿死鬼托生的男人便是唐善。 绮彤提醒他不要碰水,因为一旦接触水面便会遭到“大虾”的攻击。那是为了避免唐善遭受危险,所以她才会特意提醒。 如果野果不能食用,或是食用后会有危险,绮彤一定会加以提醒。 想通了此中道理的唐善大骂自己是猪脑袋,猴急般跃窗而出,捧了个野果便啃食起来。 他的饥饿远没有达到不能忍受的程度,可他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管饥饿与否,这副吃相却是改不了的。 “大人?”绮彤站在了草地上,像是惊讶于唐善的吃相,微微张着嘴呆了呆。 唐善将手里的果核儿丢在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吞进肚去,指了指绮彤手中的一本簿册,道:“这就是魔宗弟子四年来斩除妖孽的相关记录么?” “不错!这些就是我们魔宗斩除妖孽的相关记录!”孤风也站在了草地上,手中也托着一本簿册。 “如果我看过这些,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唐善接过两本簿册,随手翻了翻,亟不可待的道出了心中所想。 “大人为何急于离去呢?”绮彤似有不解,道:“广陵真人已经在筹措法会的相关事宜,法会马上就要召开,大人难道不想参加四年一届的魔宗盛会吗?” “如果大人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提出,我们会送大人出去。”孤风回答的很肯定,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 “既然是这样……”唐善想说自己现在就要离开,可他毕竟还没有看过两本簿册,所以尴尬的扬了扬手中的簿册,道:“本官会很快看过这些记录,到时还要烦劳二位送本官离开。” “大人不必害怕!”绮彤忍着笑意道:“广陵真人早有交代,只要大人进入总坛,我们就会陪伴在大人左右,但凡是魔宗的禁忌,我们都会提醒大人,以保大人此行的安全。” “本官不怕……”唐善挠了挠头,道:“只是本官还有要事需要办理,不可久留!” 孤风指了指自己交给唐善的簿册,道:“这本簿册记载的事情同时也被地方官府登记在案,还请大人一一记下,返回以后通知各地官府,消除那些灵异之事的相关记录。” 绮彤也道:“世俗凡人对于妖异之事的看法不同,即便只是一些小事也能令寻常百姓惶恐不安。还请大人对于这些妖孽的相关记录加以保密,免得流言四起,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本官记下了!”唐善连连点头,转身向高楼行去。脚下迈出三步,他再又转头,道:“那些大虾可不可以吃?” “大虾?”绮彤双眼微张,像是不明白唐善所说的“大虾”是什么东西。孤风的脸上也有疑色。 “就是水里的东西!”唐善补充了一句,随手摘了个野果,抖手丢出。 “轰……”数以万计的“大虾”从水底弹射而出,野果刚刚在水面上掠出三丈,一只“大虾”用它头上类似匕首一样的利刃将其从中刺穿,而后再与无数个同伴扎回了水下。 孤风和绮彤的脸色均是一变,像是在责怪唐善肆意胡为。 “能不能吃?”唐善吞着口水,给人以垂涎欲滴的感觉。 “这个东西不是用来吃的!”孤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傻逼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防御敌人入侵的。但唐善还是在他的回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是用来吃的”同时也说明了这些东西可以吃。 “唔!”唐善应了一声,脸上泛起坏笑,像是盘算着该如何弄些“大虾”来吃。 孤风和绮彤相视摇头,轻声叹息,转身离去。 唐善返回高楼,一层一层的查看起来。二层已经看过,空无一物。三层多出了一桌一椅,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看来像是特意为他誊录妖异之事所准备。四层应该是茅房,因为除了一只马桶以外再没有了别的物件。五层有一张床,六层…… 高楼的顶层竟然修了一处水池,洁净的池水散发着阵阵热气,看起来像是一间“瓮堂”。(澡堂子) 唐善试了试水温,冷热适中,当下脱了个光光,舒舒服服的躺在水池里,一边泡着热水澡,一边查看起两本簿册来。厉鬼、僵尸、千奇百怪的妖兽、林林总总的恶魔……无需纸笔,唐善一目十行的翻看下去,两本簿册上所记载的妖异之事被他一一记在心里。 不到一个时辰,两本簿册已经被唐善翻来覆去看过两遍,自认再无遗漏。步出水池,凉风袭袭,舒畅之中透着清爽,唐善觉得精神百倍。 窗上悬着只一尺多高的铜铃,看起来同檐角上挂着的铃铛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铃穗略长一些,看起来像是用来拉拽的把手。唐善抓住铃穗,轻轻拉了拉,低沉的“叮当”声随之传出。 忽然,悠闲踱在窗前的唐善僵直着身子呆立不动,因为在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绚丽的画面。 碧水依旧,但在碧水中却星罗棋布的点缀着一座座小岛。由唐善这里至岸边,每隔里余便有一座小岛。粗略算过,镶嵌在水中的小岛怕有上千座之多。 这些小岛簇拥着一大片空旷的水域,水域正中倒立着一座斗笠模样的大岛屿。同小岛做过比较,那座大岛的面积起码要在百里方圆。 围绕着大岛,无法尽数的方圆里余的小岛悬浮在它的上空,将这只倒立的斗笠无限放大,再与天上刺眼的白光相接相融。 “那里就是魔宗总坛么?”唐善心里泛起疑问。 就在他的疑问得不到解答的时候,身后响起一声询问,“大人?” 唐善赤条条的转过身来,“啊……”刚刚站到孤风身边的绮彤惊叫一声,脸颊瞬时红到了脖颈,急急忙忙转去一旁,怯生生的问:“大人唤我们前来,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 呼唤他们前来并非出于唐善的本意,而是因为唐善无意间摇动了铜铃所致。 唐善略加思索便已经明白了此中原因,却也并不解释,而是指了指窗外的大岛,道:“那里便是魔宗总坛么?” “大人已经身在总坛,那里是祭坛圣地!”孤风回过唐善的话,问道:“广陵真人令弟子询问一下大人,大人愿不愿意参加此次法会?” “不愿意!”唐善摇着的脑袋,想也没想便做出了回答。 “那好!等大人查验过两本簿册,弟子就可以送大人离开。”孤风也不相劝。 唐善跑去池边取来两本簿册,递给孤风,道:“你现在就可以送本官离开了。” “大人……大人这么快就看完了?”孤风疑声反问。据他所知,前四个锦衣卫最快的一人也查看了三天。可唐善竟然在一个时辰内就将两本簿册查验完毕,说起来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看完了!”唐善点着头道:“根据两册所记,妖异之事共计五千三百七十七件。其中厉鬼四百三十五桩、僵尸一百一十三桩、各类妖兽四千四百零一件、各种恶魔四百二十八起,应该报请各地官府撤销相关记录的有……”他无需思索,侃侃而谈,将两本簿册所记一一道出,竟然丝毫不差。 孤风听得目瞪口呆,抱拳躬身,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有过目不忘只能,倒是弟子唐突了!” “现在你们可以送我离开了么?”唐善再又跑去池边,一边询问,一边穿戴起来。 “这……”孤风面有难色,道:“天色刚刚放亮,马车外出多有不便。还请大人再等些时辰,只需天黑,弟子立即送大人离开。”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穿戴整齐的唐善站在了窗边,仰视着头顶刺眼的白光,疑问出口。 “大人在路上用去了一天一夜,此时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了!”绮彤终于转过头来,即便唐善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可她脸上依旧带有忸怩之色。 “一天两夜!”唐善暗暗心急,如果只是耽搁了一夜,他连同陆槐赶到凤友山庄去抓左忆山或许还来得及。可如今耽搁了一天两夜,恐怕左忆山早已收到了消息。 “不行!事态严重,本官现在就要离开!”唐善刚刚还打算顺从孤风的提议,也好趁机去魔宗总坛转转,长长见识。可现在得知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生怕耽搁了自己的复仇大计,不得不再次向孤风提出要求。 “大人此时离去也无不可。”绮彤一改忸怩的模样,俏生生的道:“但我们只能把大人送到洞外,无法护送大人到安全的地点。” 二十多年间,四个锦衣卫先后丧生在魔宗总坛。唐善能够保住性命已经要烧香拜佛了,哪里还敢奢求他们护送。所以他当即回道:“麻烦二位送我出洞。” 136:装.逼的代价 行在船上,唐善的眼神时不时的向水下瞥去,像是没能品尝到“大虾”的美味,令他很是遗憾。 “本官看你们的记录里每每提到‘追杀百年老尸,请出护法弟子’之类的事,护法弟子有什么不同?”唐善遥视着逐渐临近的甬道,看似无心的问了一句。 “三宗旗下都有护法弟子,他们职责是保护总坛不受敌人侵犯。”孤风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唐善翻了翻白眼,暗道:“这种废话还用你说?哪个门派受到了攻击,属下弟子没有责任退敌?难道魔宗总坛受到攻击就只是护法弟子前去退敌,你们这些人只会袖手旁观?” 绮彤看出孤风的回答没有令唐善满意,补充道:“护法弟子是保护整个宗族的最后力量,如果他们也被击败,掌教大修士就会亲自出战……” 船已经靠岸,她的话也随即而止,唐善已经会意,“如果掌教大修士也死翘翘了,那么魔宗一族也就不复存在了!” 过甬道,穿山洞,一行三人由地下“走”到了平台上。 棺材还在那里,孤风展臂相请,请君入棺。 唐善赖着不肯入棺,撇了撇嘴,道:“本官有些晕棺材!” 既然有人晕船,那就应该有人晕棺材,而且他还有来时的那一番呕吐做为凭证。 这个理由的确不错。 孤风和绮彤像是从来没有听过“晕棺材”一说,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唐善苦着脸道:“如果你们害怕本官泄露了魔宗总坛的具体位置,大可蒙住本官的眼睛带本官出去,为什么一定要本官乘坐这个要命的棺材呢?” 孤风指了指远处的瀑布,道:“魔宗第一任掌教大修士在洞口布下了禁制,凡人无法穿越,只能借助封闭的车厢才能通行!” “哦!”唐善心中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当下再无二话,翻身躺到了棺材里。 孤风和绮彤先是怔怔的眨着眼,但很快便发觉所谓的“晕棺材”不过是唐善打探消息的阴损伎俩。“哐”的一声,棺材盖严严实实的闭合起来。 棺材“走”的摇摇晃晃,应该不是架在马车上,而是托在孤风和绮彤的肩头。 唐善再次从棺材中复出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棺材铺子里。 孤风和绮彤已经不见了踪影,接待他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胖老头。 “大人?这口寿材可还合身?”胖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呵呵的道:“您要是看中了,先付三十两银子的定钱,等您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小老儿给您送到府上,再收二十两银子的尾数,怎么样?” 唐善脸上带出本该是孤风特有的模样,摸出两块一两重的小金锭,拍在胖老头的手里,面无表情的道:“好啊!可你千万别食言,否则本官一把火烧了你的棺材铺子。” 胖老头手托金子傻了眼。 唐善哈哈一笑,放步出了门去。 这是一座小镇,天刚亮,街上只有冷风吹动的枯叶,不见人迹。 唐善走在街上的时候,前方巷子里慢腾腾的走出一个人,停在了街中。 来人身穿道袍,肩背利剑,正是唐善心中惦念的决明道长! 世上哪来的决明道长,所谓的决明当然是左忆山。 “聊聊?”左忆山的眼中带着笑,冷笑。 “好!聊聊!”唐善笑着迎了上去。他的“九转神功”已经突破了九重结障,别说是左忆山,就是杨腾向他发出挑战,他也浑然不惧。 街上隐隐传来肃杀之气,那是秋风之中携带的肃杀之意,杀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两者相互结合所营造而出的一种氛围。 棺材铺本就开在镇边,外行百丈,唐善与左忆山已经身在镇外。 镇外,官路,左右宽阔,无遮无挡,左忆山带来的杀手相继现身。 褐衣人,身背利剑,有老有少,也有中年人,一共一百零八位。 根据锦衣卫的记载,一百零八位褐衣人可以组成一种强大的剑阵——天劫杀阵! 唐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因为在秘事房关于阵法的记载中,五行杀阵仅被列为“中平”,而天劫杀阵却被列为“上平”。 武者一旦陷身于“中平”的阵法,其凶险程度可谓九死一生。而陷身在“上平”的杀阵则是十死无生。 还好,左忆山只带来了武者,没有修士夹杂其中。这一点总算给唐善带来了些许安慰。 左忆山一直行出十余里,天色已经大亮,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上的唐善。 他的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可脸上却又带出一点点惋惜。 天劫杀阵已经形成,九人一圈,共计十二圈,逐渐向内收缩。 唐善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杀战,完全没有任何偷奸耍滑的可能。 “唉!”左忆山叹了口气,道:“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没有一个可以返回京城复命!你虽然活着离开了魔宗总坛,可你还是逃不脱这个宿命!” “给我一个理由。”唐善在他三丈外停下脚步,让他与自己保持安全的距离,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这还是个问题吗?”左忆山耸耸肩,自嘲道:“贫道在情急之下使出钻心剑,恰巧被你看到,如何还能留你活在人世?” 唐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别的事情你们都忍下了,为什么单单这件事要杀我灭口?” 左忆山无奈的回道:“因为你同陆槐的关系并不一般,万一你同他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们会很麻烦!而且你还听到了玄清别院的秘事,为了保证玄清别院的绝对安全,我们必须灭了你这个活口!” “大家的敌人都是杨腾,如果你杀了我,岂不是帮他除掉了一个潜在的敌人?”人家已经起了杀心,唐善还在套近乎。 左忆山冷哼了一声,道:“杨腾已经不是问题。” 他的话说明月瑶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对于月瑶来讲,多唐善一人对她无益,少唐善一人对她也无损。 正因为唐善的存在无足轻重,所以月瑶和左忆山才会派出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前去杀他。 虽然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没能成功,可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月瑶和左忆山当然不能留下唐善这个祸患。 眼前的一战已经在所难免,可唐善还要探查左忆山的底线,所以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见识过杨腾的武功?当年的五行杀阵见到他连手都不敢出,你以为天劫杀阵就一定能杀得了他吗?” 左忆山嘿嘿笑道:“当年五行杀阵追杀陆槐是假,刺杀杨腾才是真。这也算一件隐事,没想到早被你小子看破了,杀了你的确有些可惜!” “你一定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所以我暂时还不能杀你!”唐善露出了笑脸,当然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你杀我?”左忆山哈哈大笑,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就连杨腾也没有可能逃脱天劫杀阵!你怎么逃出去?” 天劫杀阵还没有发动,唐善不知道它一旦发动会有哪些破绽,或是有没有破绽。 但他现在却发现了一个非常明显的破绽,这个破绽就是左忆山。 所以他故作无奈的叹道:“可你忘记了一件事,你也在这座杀阵之中,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左忆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我根本没有打算与你动手,你要对付的是他们!”他的手从自己的鼻子上移开,指向渐渐围上的褐衣人,“如果你能把他们都杀了,贫道甘愿束手就擒!”他当然知道唐善想趁天劫杀阵尚未发动先一步擒下他,用来保全性命。可他远在唐善三丈之外,最近的褐衣人距离他也是三丈。他相信唐善的武功,但不相信唐善的轻功可以快过他一倍,所以他才会如此放肆。 “你应该先逃,不该等我先动!”唐善说到“动”的时候,身如离弦之箭,唰的射出。 左忆山的确在等唐善有所行动,当唐善的肩膀刚刚略微晃动,身子还未射出,他已经做出反应,脚跟点地,全力退出。 当他的脚跟点在地面的时候,他的脸上同时浮现了不屑的笑容。只要他退身窜起,一窜就是三丈,立即便会进入褐衣人的防护范围。 他的确已经窜起,而且还对唐善挑衅般的扬了扬下颌。 但他很快便为自己的装.逼付出了代价。 当他退出三尺的时候,唐善追上了一丈。而当他退身一丈的时候,唐善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一切仅在眨眼之间,刚刚还在装.逼的左忆山却已被唐善擒在手中。 左忆山的脸色当然变得很难看。 唐善的脸色也不好看。 因为一百零八位身背利剑的褐衣人对于左忆山的被擒视若无睹,依旧一步步迈出,合围而上。 唐善的脸上泛起苦笑,无奈的摇头,道:“他们不是你的属下?” 装.逼被擒,左忆山气得脸色发青,也被吓得心惊胆战,急忙叫道:“贫道与你并无私人恩怨,带领天劫杀阵前来也是遵命行事!你若放了贫道,说不定还能闯出杀阵,逃得性命。可你擒着贫道,不仅要拖累自身,怕是连贫道也要枉送了性命!” 唐善并指点了他的穴道,令他不能行动,咧着嘴笑道:“放心!如果小爷性命不保,一定会拉你垫背!” 137:神功初现 一百零八位褐衣人,无人言声,飞步围上。四下里尽是“唰唰”的脚步和衣摆声。 里圈的褐衣人已然逼近,唐善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剑气。 左忆山被唐善夹在臂下,脸色更加难看,但还是从牙缝里龇出一个字,“杀!” 即便没有他的命令,褐衣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发动进攻。 杀气突起,就像是深秋的一阵疾风,九柄剑骤然刺出,将唐善和左忆山全部罩在剑影之下。 “我靠!这些人当真不在乎你的死活!”唐善聚集七成内力,拍出一掌,脚下急动,向前抢出。 按照他的预想,身前三个年轻的褐衣人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下他的七成内力。先将三人逼退,借由三人退避所让出的空地容身,应该有足够的空间对付其余六人。 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进行,年纪轻轻的三个褐衣人挽出三个剑花,凌厉的剑气劈散了他的掌风。 三人不退反进,霎时冲在他的身前。 左忆山说的不错,唐善擒着他不仅会拖累自身,怕是连他也要送了性命! 唐善既不想被左忆山拖累,也不愿左忆山丧命。眼见三个年轻的褐衣人随意一剑便突破了他的七成内力,心下不敢大意,手臂一松,将左忆山丢弃在地,双手变爪,迎着三人攻出。 按照常理,三人以利刃应对一双肉爪,自然大占上风,完全没有后退的道理。可三人偏偏不与唐善的手爪相对,各自劈出一尺多长的剑气,回剑护住全身,急速退步。 唐善的双手像是由精钢打造,随手一挥,三声铮响,三道一尺多长的剑气立即被他击散。 而在此时,唐善的身后再又攻来六道剑气,将他的整个后背以及两肋全部笼罩在内。 唐善急忙转身,双爪再出。铮响不断,近在身前的六道剑气也被击破。 六人都是年逾古稀的老者,功力也该较三个年轻人高出许多,可他们同三个年轻的褐衣人一样,劈出剑气后立即回剑护住全身,急急退下。 就在六个老者退步的同时,再有三个年轻的褐衣人从他们之间的夹缝中攻出,挺剑刺向唐善。而在唐善身后,六个中年人从退身的三个年轻人的两侧突出,围攻而上。 车轮战术! 前三后六,一击便退,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能够将利剑激发出一尺剑气,这些褐衣人的武功足以跻身于当世一流剑客的行列。 九人合力围攻一人,只出一剑便会退出,等到被困之人先后接下十二波攻击,他们再又发起新一轮进攻。 片刻间,唐善已经攻出十三爪,九剑合围的杀阵也飞快的转过了十三波。左忆山终于被退下的褐衣人救了出去。 “杀了他!本座不要活口!”左忆山的脸上依旧带着惊骇之色,发疯般的嚎叫着。 褐衣人只是在执行任务,当然不会在意他的废话,围杀之人依旧根据杀阵固有的模式,一拨又一波的进行着攻击。 救出左忆山的是两个年老的褐衣人,二人在他的身上拍来点去,但却始终没能解开他被封的穴道。 此时,该到二人组合出剑的时候,他们随手将左忆山丢在地,站去了各自固有的位置。 “你们……”左忆山惊叫了一声,但他马上明白了此中缘由,嘿嘿笑道:“臭小子,你的点穴手法倒也古怪,可惜再古怪的手法又能怎样,只要耗过半个时辰,老夫穴道自解。可你呢?” 唐善的点穴手法并无古怪,但是他内力浑厚,褐衣人内力不济,当然无法解开被他封住的穴道。 眼见褐衣人的内力远在自己之下,唐善信心大增,大吼一声,“你说我会怎么样?”身上突然炸出股股真气,竟然带动围攻的九人横向冲出一丈。 九道剑气与唐善身上的真气相接,发出“噼啪”的爆响。前三后六,此波攻击的九个褐衣人看似同先前一样,攻出一剑随即后退。可交战的双方心里都明白,他们根本不是自行后退,而是被唐善的护身真气反弹,无力抗衡,被迫退步。 “哈哈……”唐善狂声发笑。 两相杀战刚刚开始,他体内的九重“九转神功”功力已经被调动起来,护身真气自然相生,竟然不惧褐衣人的剑气。 利剑无法相伤,唐善再无顾忌,刷的抽出绣春刀,也不管枪法、剑法还是刀法,随手劈砍而出,天劫杀阵为之一乱。 “怎么可能?”眼见可以激发出一尺剑气的褐衣人竟然无法伤害唐善,唐善如同猛虎扑入羊群一般肆意砍杀,躺在地上的左忆山被吓得瞠目结舌。 九人围杀的阵型根本无法唐善的攻势,天劫杀阵开始逐渐扩展,先是变成了十八人,再又升级为二十七人。 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二十七人,每方分上中下三层,每层九人,形成了一个占据百丈方圆的方阵。 不管唐善向哪个方向突破,都会同时遭到二十七柄利剑的合击。二十七柄利剑单独攻击唐善不同部位,分别吸引他的护身真气,每次都可以突破他的护身真气攻入。 初具神功,唐善还不知道护身真气究竟拥有多么强大的防护能力,眼见褐衣人的利剑可以攻入,却也不敢造次,只有回退。 “小心!既然二十七个褐衣人合力一处能够突破你的护身真气,那就一定可以将你伤在剑下!” “不怕!你的内力已经足够强大,你的肌肤会变得有如钢铁一般坚硬,哪怕他们突破了你的护身真气也无法伤害到你。” 两种声音同时在唐善心底响起,令他一时难以决断。 “给你们一个机会!”唐善连续十数次无法突破二十七位褐衣人组成的“剑墙”,站定当地,缓缓转动绣春刀,一一指向对面的二十七个褐衣人,沉声喝道:“如果你们还想活命,马上滚!” 没有人回答,所有的褐衣人脸上都带着坚毅的表情,看来他们宁肯战死也绝不会放弃。 “笑话……”左忆山有些结巴,“你……你听说过天劫杀阵有被人攻破的时候吗?” 唐善的绣春刀停止了转动,对左忆山道:“你很幸运,你今天将亲眼见证到天劫杀阵被一举攻破。” 左忆山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因为此时的天劫杀阵已经完全丧失了威力,仅仅可以将唐善困在其内,但对唐善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难道唐善真的可以攻破天劫杀阵?”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惊叫道:“不可能!天下武者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天劫杀阵,就连杨腾和岳逍遥也不可能逃脱。别说你的武功在杨腾之下,即便你可以胜过杨腾,你也不可能破阵逃脱!” “谁说我要逃?”唐善的脸上泛起瘆人的冷笑,道:“我刚刚已经说过,如果他们不马上滚,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命!” “你……你说你要把他们都杀了?”左忆山的眼珠瞪得溜圆,足可以同鸡蛋一较大小。 如果有人可以从天劫杀阵中逃脱,那么这个人必将被整个江湖奉为传奇式的人物。 如果有人将组成天劫杀阵的一百零八位褐衣人全部杀掉,不管是谁听到了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一定是难以置信;但当这件事得到证实以后,那这绝对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江湖异事,整个江湖都将为之轰动。 唐善现在将要做的就是如何去轰动整个江湖。 血刃褐衣人,一战成名! 如果同样的事换成是过去,即便唐善可以做到,恐怕他也不会去做。他只能选择逃脱,为了自己的安全,隐藏自身的真实能力。 今时不同往日,他的武功足以与杨腾抗衡,该是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呼风唤雨的时候了。 绣春刀转向左忆山,凌空顿了两下,像是对他的惊诧做出回应。 突然,唐善似一杆绷直的铁枪,竖立在迎面的剑阵前。二十七柄利剑齐出,每柄利剑的剑尖上各自吐露着一尺长的剑气,每一道剑气都可以突破唐善的护身真气。 就在利剑近身的刹那,唐善的身躯忽然一横,像是脚下一滑,侧身摔倒在地。 他的速度太快,来的快,摔的也快。二十七个褐衣人刚刚出剑,他已经“摔”在了最底层的九个褐衣人身前,中、上两层十八个褐衣人被底层的同伴所隔,别说是出剑,就连唐善的身影也看不到。 一串急促的爆响,唐善在“摔倒”的同时挥出了一刀,一刀分九式,分别与底层的褐衣人对过一剑。 同样躺在地上的左忆山,看到唐善攻出的这一剑,像是吞下了一枚整只的鸡蛋,猛的瞪起眼睛,惊声狂叫:“飞逝流星……御剑录?!” 唐善此时所用的正是“御剑录”上的武功,向前突进使的乃是御剑录上的轻功“蹑影追风”,侧向倒地使得是其步法“遁地无踪”,而今挥出的一剑,正是“飞逝流星”中的一记剑招“荡星无痕”。 五尺长的剑气,经由绣春刀的锋刃上突出…… 九柄利剑尽断,九个褐衣人胸前暴血,齐齐向后跌出。 “御剑录”出,一剑毙九命,而且死在剑下的乃是组成天劫杀阵的褐衣剑客。仅此一剑,唐善已经有资格屹立在武林的巅峰,傲视天下群雄。 左忆山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小,惊骇的张大了嘴巴,充分表露着心中想法——“不可能!” 不可能的情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剩余的十八个褐衣人挽动利剑护住自身,分作两拨向左右的剑阵退去。 唐善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闪身来到左忆山的面前,将冰冷的绣春刀点在他的喉咙上,厉声喝问:“你怎么认得御剑录上的剑法?” “快逃!只要将此事报告给主人,你们就是大功一件!”左忆山根本没有理会点在喉咙上绣春刀,而是发了疯般对褐衣人叫喊着。 褐衣人相互打量,轰的一声,九十九个褐衣人像是林中的惊鸟,四散逃去。 138:冰凌刺 唐善以九成内力激发五尺剑气,劈出一剑“荡星无痕”,一举将对敌的九个褐衣人全部砍杀,天劫杀阵瞬时告破。 九重“九转神功”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唐善的意料,“飞逝流星”的玄妙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左忆山竟然一眼认出他的“荡星无痕”乃是出自“御剑录”,而且拼得性命不顾也要褐衣人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眼下九十九个褐衣人四散逃命,唐善即便有心拦阻也不可能将他们一一拦下,更不可能将他们尽数斩杀。 左忆山哑声发笑,不屑的看着抵在喉咙前的绣春刀,不屑的看着握有绣春刀的唐善。因为他知道,唐善偷学“御剑录”的消息将会不胫而走,很快便会传遍整个江湖。 唐善的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笑,用刀背挑了挑左忆山的下巴,道:“我正想让他们告诉月瑶,我将接管她旗下的全部势力,然后杀入无极宫,让杨腾那老怪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 “呵呵!”左忆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声出口。但他只笑出了两声,因为唐善已经抓住他的发髻,拖着他迈开了脚步。 不过里余,左忆山的衣衫磨出破洞,皮肉径直接触路面,沙石铺垫的路面上渐渐出现血迹。 “唐大人……唐大人……”血迹刚刚出现,左忆山忍不住哀声求饶,“贫道可受不了大人这般折腾,大人饶命!饶命!” 唐善不理,脚下发力,拖着他狂飙而去…… 奔行数十里,左忆山的背脊早已被拖得皮开肉烂,哀嚎不断。唐善终于停下了脚步。 左忆山在哀嚎之中急剧的喘息着,连连告饶,“大人……大人……千万不要再走了。有什么话尽管问,贫道一定如实相告!” 唐善突然出指,将其点昏,警惕的目光直视路前。 “道兄要到哪里去?”白羽带着邪恶的声音由路前转出。 唐善闻声入耳,顿时觉得头昏脑胀,体内气血翻滚不停,似要破体而出。回想初次见到白羽时的情景,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天籁魔音?”唐善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不错!”白羽幻出光滑的白骨棒,脸上凝起一层寒气,道:“可以身中天籁魔音而不死,说明你早就具备了修士的潜质。也怪白羽,当日竟然没能察觉出……唐大人原来是一个尚未出世的武修!” 正因为唐善当日身中天籁魔音而不死,所以梅儿才看破了他的武修身份。而当日发出天籁魔音攻击唐善的正是白羽,不知为何,时至今日他才怀疑起唐善的身份。并于半路拦截,再次进行验证。 梅儿对武修并无恶意,而且还答应为唐善隐藏真实身份,唐善可以无忧。可现在这件隐事被白羽获悉,恐怕唐善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武修的身份一旦被白羽泄露,别人暂且不论,仅是雪莲就能要了唐善的命。 “不能让他活命!” 唐善知道,只有除掉白羽才能守住这个秘密。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虽有神功在身,可他毕竟还是凡人,根本无力与修士对抗。 白羽摇着手中的白骨棒,筋了筋鼻子,面带微笑,叹道:“幸好你还没有出世,否则要想杀你还真得费一番手脚!”说话间,转动的白骨棒突然一停,轻轻一拨,白骨棒由下向上划出。 唐善隐约感到脚下一凉,像是沙石地下藏有一个强大的杀手,正持利刃破土而出,向他偷袭而来。 路基坚硬,其下根本不可能藏人。但是唐善心生警觉,“九转神功”自然运转了起来,想也未想便施展出“蹑影追风”,退身飘出。 “噗……” 唐善刚刚飘身而起,在他脚下坚硬的沙石地上赫然刺出三根巨大的冰凌。 三根冰凌不仅尖部锋利无比,就连身上也生有锋利的冰刺。当中一根竖直而起,左右两根相互斜插。如果唐善晚退半步,此时早已葬身在冰刺之下。 面对刺出地面高达一丈的冰凌,唐善当空翻出两丈多远,左手撑地,右手横刀,屈身落在地面,急急反问道:“白羽?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是武修?如果我是一个尚未出世的道修,不是一样可以身中天籁魔音而不死么?” “你只能是一个尚未出世的武修!”白羽脸上的寒气更甚,带着惋惜的表情,道:“因为只有武修,才能使你成为,在下杀你的借口!” 唐善先是一愣,冷眼看向刚刚被点昏在地的左忆山。 左忆山原本躺在他的脚下,三根巨大的冰凌刺出地面,方圆一丈之地尽被锋利的冰刺所覆盖,可左忆山竟然毫发无损。 难道白羽也是月瑶的手下? 唐善着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刀指左忆山,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聪明!”白羽用白骨棒轻轻敲着手心,道:“如果天下的武修都有你这样的头脑,那么武宗一族的宗邑也就不会毁灭了!”随着他的话语,三根巨大的冰凌轰然崩塌,消失不见。 “不要再用武修做为借口!”唐善站起身,刀指白羽,用商榷的口吻道:“本官只是一名锦衣卫,不想卷入江湖琐事,更不想与你们修士为敌。你若想救他,现在就可以带他走,本官绝不为难你。怎么样?” “呵呵……”白羽笑了起来,举步走上,摇着头道:“真可惜,在下接到的命令是杀无赦!不管你是不是一个尚未出世的武修,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死路!” “死路”二字刚落,白骨棒猛的挥下,激出一道竖直的半月形白色弧光。 这道弧光足有五尺高,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奔着唐善的胸口扑来。唐善想躲已然不及,当即挥出一刀,暗道:“死就死,拼了!” 唰的一声,半月形弧光冲破绣春刀激发出的五尺刀风,径直撞在刀身上。与弧光相接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贯穿而上,唐善的绣春刀几乎把持不住。但他的护身真气却突然发力,像一只无形的巨掌,死死的撑住了绣春刀的刀背。 铮……,半月形的弧光被绣春刀斩成两段,半截带着尖啸声射入空中,半截噗的射入地下。 “果然不是凡人!”白羽嘴角一挑,哼出一声,手腕转动,白骨棒横摆,再又激发出一道半月形白色弧光,奔着唐善拦腰斩来。 唐善将绣春刀竖在身前,单膝跪地,左掌抵住刀背,急急调集真气,全力相抗。 一声脆响,半月形的白色弧光再被斩断,紧贴唐善的双肩掠过。 “唐大人?”随着一声诡异的笑问,白羽已经站在丈外,右手的白骨棒不紧不慢的耍了个圈,转在身后。左手五指张开,一团烟雾般的冰寒之气瞬时凝聚,变成一只直径半尺的冰球,悬浮在他的掌中。 他卖弄的托起冰球,斜眼看来,嬉笑着道:“大人内功深厚,在下生平未见!但却不知大人能不能抵得住在下的寒冰煞气?” “煞你个球!”唐善暗暗斥骂,一步步退去。 “来吧!既然在下甘愿奉陪,大人试试看也无妨!”白羽的声音里透出奚落之意,大刺刺的将冰球丢了出来。 冰球的四周裹挟的强大的劲风,劲风扑面而来,就像一位武林泰斗,运转无上内力,对着唐善拍来一掌。 转念之间,唐善收回绣春刀,运转内力凝聚在左掌上,挺臂推出。 轰…… 冰球的来势快若闪电,唐善的手掌刚刚推出,内力还未激发,冰球便与他的手掌相接,瞬时间爆裂,炸开方圆一丈的寒冰煞气。 惊奇的情景突然显现,炸开的寒冰煞气以唐善的手掌为中心,成半球形向四周飞散。 刹那间,在寒冰煞气的映照下,唐善的手掌像是激发出一道半球形的护身真气,将迎面袭来的寒冰煞气阻隔在外。 “好功夫!”白羽赞了一声。他的赞声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也显得牵强而僵硬。 唐善心里明白,白羽刚刚不过是存心卖弄,猫捉老鼠般戏耍他罢了。如果白羽以冰凌、弧光、寒冰煞气同时来袭,他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需一击,他将必死无疑。 此时的白羽像是动了真气,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气,白骨棒也再次横在了身前。 唐善哈哈一笑,左臂背在身后,右臂平摆,绣春刀随着手臂缓缓横扫,朗声笑道:“这个冰球球就叫寒冰煞气么?看起来不怎么样啊!”话说得中气十足,可藏在身后的左手却传来一阵又一阵锥心般的刺痛,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白羽眼中的杀气更重,沉着脸道:“想死很容易,在下现在就可以送大人上路。” “等等!”唐善急忙叫喊了一声,道:“你刚刚弄出的两样东西叫什么,说来听听,免得本官杀了你之后还不知道它们怎么称呼,返回京城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兄弟们吹嘘。” “冰凌刺!凌光斩!”白羽冷冰冰的回复者,脸上现出疑色,故作谦恭的问道:“请问大人,您要怎样杀死在下?” 唐善的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傲声道:“你刚刚向本官攻出了三招,现在本官也要回敬你三招。只要你能接下本官一刀、一掌,再能抵得住本官激发的金龙,本官甘拜下风,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金龙?”白羽吃了一惊。 “接招!”唐善没有留给他任何思索的机会,窜前一步,绣春刀猝然击出,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劈向他的额头。与此同时,唐善的左手也已握紧了拳头,凝聚起九成内力,挥舞而去。 白羽面色凝重,白骨棒急动,一面高达一丈的寒冰盾立时护在了他的身前。 犀利的刀风对着巨大的寒冰盾迎面劈上,啵的一声,寒冰盾没有丝毫破损。 白羽嗤笑出口,不屑的摇了摇头。 轰……唐善的拳头上激发出强劲的真气,寒冰盾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接连颤抖了两下。 白羽脸色稍变,急忙收起狂妄之心,怔怔的等待唐善激发金龙。 “金龙……”唐善高声叫喊着,凌空翻出一个筋斗,退身两丈多远,归刀入鞘,双臂乱舞,喝道:“小心了啊……我的金龙从地起,专咬你的小jj……” 白羽低头看向脚下,脚下并无异象。他马上察觉出不对,急忙抬头来看。 哪里有什么金龙,不过是唐善唬人的把戏罢了! 就在白羽低头的刹那,唐善掉头便跑,此时已在十数丈开外,正全力施展轻功,飞速逃窜…… 139:大动干戈 眼见虚张声势的唐善掉头逃命,白羽先是一愣,随即自嘲般微微一笑,高举白骨棒,慢条斯理的叫道:“唐大人?想跑可不容易,前面同样是死路一条!” 唐善根本没有理会他在喊些什么,哪怕是七仙女裸浴也勾不起他的兴趣,因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命。 他已经将内力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如同长虹贯日般掠在半空,一掠便是三丈。 可当他的去势枯竭,身躯向下坠落的时候,身下的地面上却隐隐散发出阵阵杀气。 唐善心中起疑,定睛看去。“噗……噗……噗……”就在他看向身下的时候,地面上接连突出九根六七尺高的冰凌。 冰凌刚刚破土刺出,路上立即拦出九人。 九个脸色惨白,手持白骨棒,身前悬有寒冰盾的白衣修士。 不用想,仅看他们的装扮就知道他们是天魔宗旗下的弟子。 九根冰凌,骇然刺出,唐善此时的脸色也同这些天魔宗弟子的脸色差不多。 好在他已经突破了九重“九转神功”的结障,内力源源不绝,只要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便可再次腾起,凌空跃过九个白衣修士,逃过他们的堵截。 可惜,唐善身下尽是向上刺出的冰凌,根本无处落足。 九个修士在激出冰凌的同时纷纷拉开架势,看样子只要他伤在冰刺之下,他们便要挥下白骨棒。 如果他们同样可以激出凌光斩,如果唐善的确伤在了冰凌之下,那么唐善必将被他们乱刃分尸。 瞬息之间,唐善已经看清了形势。他的身躯在坠落,心也在坠落,如坠寒潭。自从体内被天一真人渡以纯阳内力,他还是头一次感到这样的彻骨之寒。 没有选择,唐善只能绷直脚尖,向着生满尖刺的冰凌点去。 “噗……”他的脚尖踩踏在一根长达三寸的冰刺上,冰刺异常锋利,直透脚背。 唐善的脸瞬时憋得通红,一声痛呼涌在喉间,但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唰唰有声,就在唐善的脚掌被冰刺穿透的时候,九个天魔宗弟子同时挥动白骨棒,激发出凌光斩。 九道半月形的弧光纵横交错,向着唐善的身下射去。 而在九道弧光劈出的时候,九根冰凌也轰然崩塌。 唐善负伤、凌光斩出、冰凌崩塌,他们的计算分毫不差。只要唐善向下跌落,必将被九道凌光斩劈成十几二十个肉块。 不用变成十几二十块,只要变成两块,唐善也就没有了活命的道理。 九个天魔宗弟子的计算没有错,配合的极为密切,出手也绝不慢。可他们却漏算了一点,如果唐善没有向下跌落,他们又该怎么办? 脚掌刚刚被冰刺穿透,冰凌随即崩塌,唐善怎能不向下跌落? 可他的确没有向下跌落。 唐善的脚尖点在冰刺上的时候,他已经借由冰刺的利刃奋力腾起,也正因为他向冰刺借力,冰刺才会径直穿透他的脚背。 数声惊疑,崩塌的冰凌带下一串鲜血。唐善腾起一丈多高,似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飞速掠过九个天魔宗弟子,扑身落地,就地滚身跃起,一瘸一拐的逃窜而去。 虽然足下有伤,奔逃的唐善看起来一瘸一拐,可他的去势绝对不慢,绝对可以同江湖之中一等一的轻功高手一较高下。 可惜他的对手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魔宗的修士! 唐善沿路奔出四步,已然将九名白衣修士甩出十丈多远,但在路前再又站出九个脸色惨白、一身白衣、手持白骨棒的天魔宗弟子。 “我靠!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唐善脚下不停,转身向左,而后向右,最终停身,站在了路中。 如果能逃只有傻逼才会停下来,唐善之所以停身是因为无路可逃,因为道路左右也各有九个天魔宗弟子拦在了那里! 轰…… 唐善只觉得背脊似被万斤重锤猛然一击,当即口喷鲜血,凌空翻转过几个筋斗,飞出两丈多远,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出手的是白羽! 白羽击出的是寒冰煞气! 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唐善再又呕出一口鲜血,瞪着眼睛看回。 看着着白羽不紧不慢的走上,得意洋洋的模样,唐善心里顿时泛起愤怒的斥骂:“堂堂修士竟然对普通的凡人出手偷袭,你小子真孙子!” 身负重伤,陷入重围,唐善死期将至。 不知为什么,唐善突然想起了当初在鹰嘴峰上的情景。他因为偷袭杨腾而挨了文淑雪一记耳光,“没出息的娃子!偷偷摸摸算什么男人……”现在想来,文女侠的话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可惜,她的至理名言在江湖上或许管用,但在修界却并不流行。 白羽来到唐善身前,轻轻敲了敲白骨棒。 噗…… 一根冰凌破土而出,刺穿了唐善的肩胛骨,升起一丈多高。 骨碎筋折的剧痛,唐善几乎要痛呼出口。 欢喜就笑,悲苦就哭,疼痛就叫,人之常情。 唐善已经死到临头,大可不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他偏偏将剧痛的感觉压在心头,咧嘴一笑,唾了口血水,吃力的道:“姓白的……千万别让小爷活命,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杀你还不容易?如果不是在下手下留情,刚刚的寒冰煞气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白羽玩耍着白骨棒,笑嘻嘻的道:“可在下现在改变了主意,因为你的血或许还能有些用处!”他在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一边接着冰柱上滴落的鲜血,一边嘲笑道:“紫焰老道还以为炼化死尸的阴血算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可他竟然不知道,炼化活人的血,受益会更大!” 唐善现在明白了,白羽并不是对他手下留情,而是要盗取他的鲜血。 人没了血会变成什么样子? 唐善想起了玄清别院中,那些干瘦枯瘪,面目犁黑的僵尸,心道:“这下惨了,小爷不仅要被他们抽干鲜血,恐怕还要变成一具受他们驱使的行尸走肉!” 白羽仰头看着唐善,连连摇头,一边咂嘴,一边挖苦道:“武修的传说真是不可相信!如果武修都像你这样,即便是悟道出世了又能怎么样?在下凭着这根千年血妖骨炼化的白骨棒,一样可以把你们铲除得干干净净!” 如果白羽没有说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带出一副牛.逼的模样,我们也就没有了后面的故事。 正因为他非常牛.逼的说出了这句豪言壮语,所以才会令有些人感到不快。 “他说什么?”那是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疑问声。 “他说把我们铲除,而且还要铲除得干干净净!”一个女人带着幽幽的叹息进行了回应。 “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我又没有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怎么可能听错?” 数句对话,二人的身份已经暴露无疑,他们竟然是一对武修。 “谁……?”白羽颤声发问,急急忙忙收起黑色的小瓶,一边四下张望查找来人,一边轻轻拨动白骨棒,令道:“小心戒备!” 白羽装.逼惹来了麻烦,死到临头的唐善咧嘴发出一声惨笑。 白羽神色凝重,白骨棒连动,向退守在身边三十六位天魔宗弟子无声发令。众多修士心领神会,迅速分作四层,防护在他的外围。刺穿唐善肩胛骨的冰凌则轰然崩塌。 唐善像条死狗般摔落在地,强烈的撞击下,他再又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射起一尺多高。 溅射的鲜血滴落在唐善的脸上,他不顾内脏受创,剧痛锥心,竟然嘿嘿发笑,挖苦道:“白羽?你的白骨棒不是蛮厉害的么?现在就有两个武修,还不快去把他们铲除,铲除的干干净净?” “闭嘴!”白羽回斥了一声,转向发声的方向,拱了拱手,放声道:“弟子白羽,拜见二位前辈。” “这娃娃倒也硬实,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哼也没哼一声!”随着一道深蓝色的光芒射在十数丈外的路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人显现了出来。 女人略显消瘦,两侧的头发盘在头顶,脑后的头发自然散落,显得飘逸而又洒脱。她的身上穿了件深蓝色的低胸长裙,身前的裙摆长及膝部,愈向后,裙摆愈长,足后的裙摆已经及地。她的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不屑。眼角微斜,透着轻蔑。全然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而她的声音更是透出一股女王驾临,审阅臣民的高傲。 “你这娃娃倒也有趣,眼见已经死到临头了,却还能如此客气!”一道黄色的光芒射在女人的身边。那是一个高大伟岸,身披金色大氅的男人。他的眼睛很特别,像是一双野兽的眸子,看到他的眼睛就会令人感到无由的恐惧。 女人所说的“娃娃”当然是指唐善。 男人所说的“娃娃”自然是白羽。 唐善对于女人的夸赞不置一词,侧头看去,再又咧开嘴笑了笑,嘴角流出黑紫的淤血。 白羽捧着笑脸对二人打了个躬,和颜悦色的道:“听了二位前辈先前的话,如果晚辈猜得不错,二位前辈应该是武宗遗士!” 女人哼了一声,侧头旁视,未作回应。 男人哼了一声,瞪目看来,傲慢的道:“废话!” “贵宗宗邑被毁百年,不想今日竟然还能得见贵宗遗士,真可谓晚辈生平一大幸事!”被人斥责仍能温声恭维,白羽的脸皮堪比城墙,就连唐善都觉得自愧不如。 眼见白羽先前的狂妄和此时的谦卑形成的巨大反差,男人哑然失笑,数落道:“你这娃娃恬不知耻,果然有魔宗遗风!” 白羽并不接话,而是瞥了眼唐善,对那男人道:“此人乃是朝廷的走狗,仗着身在锦衣卫,欺男霸女,鱼肉百姓,陷害忠良,恶事做绝!而且又趁我魔宗举行法会之时偷偷潜入总坛,盗取我魔宗修法秘笈。为此,晚辈才会率众追杀。前辈若想救他的性命……”“谁说我要救他?”身披金色大氅的男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与四姐现身出来,是想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宗崽子!” “光说不练!”唐善嘀咕了一句。 “呦?”被男人称为四姐的女人娇笑一声,向男人看去,淡淡的道:“小豪,动手吧!否则真被人当成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了!” “就这几个魔崽子还用动手?”男人面带不屑,龇着牙打了声响哨,笑嘻嘻的道:“我的‘乖乖’就能把他们摆平!” 被人称之为“乖乖”的东西通常都是家养的畜生,而且应该是猫咪、狗狗之类的小东西。 此时的唐善已经忘记了伤痛,一心想要看看武修的“乖乖”究竟是个什么东东? 140:要命的乖乖 得知小豪要用他的“乖乖”展开攻击,白羽以及护卫在外的三十六名白衣修士显得万分紧张。 三十七面寒冰盾、三十七根白骨棒,都已经处于高度的戒备当中,随时准备对突来的攻击进行抵抗。 秋风瑟瑟,枯枝与落叶哗哗作响,似乎在渲染着即将来到的血腥。 “喵呜……”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蹦到了路上,欢叫着,颠儿颠儿的跑到四姐身边,跳在她的怀里,用毛茸茸的耳朵蹭着她的胸脯,撒起娇来。 既然被称之为“乖乖”,那么“乖乖”本来就应该是只猫咪或者是只狗狗,一切本在情理之中。可当“乖乖”真的被证实是一只小猫的时候,却又出乎了人们的意料。 唐善觉得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声。笑出声音的是白羽以及一众白衣修士。他们笑得很轻松,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光。 发笑的还有四姐,娇笑之中,她把乖乖揽在怀里,一边搔着它的痒,一边柔声斥责,“你真是一个小淘气,不去好好做事,只会赖在我怀里撒娇!” 小豪的脸色有些难看,伸手指向白羽等人,对四姐怀中的小猫呵斥道:“乖乖?谁让你跑到四姐怀里撒娇的?老子让你杀了他们,你要是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就得亲自出手,那你今后的一个月,休想再碰到半点荤腥!” “嗷……”那是乖乖的吼叫,如同一记惊雷,在人们的耳边炸响。 谁也想不到身长不足一尺,看起来没有几两重的小猫咪,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巨大的吼叫声。 唐善看起来有些傻眼,因为他的耳膜几乎被当场震穿。 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可以发出类似的叫声,哪怕身为万兽之王的猛虎,听到这样的吼叫也会掉头鼠窜。 吼叫声不仅巨大,而且异常诡异,像是夹杂着恶魔的呼嚎,令人感到无由的恐惧。 白羽以及一众白衣修士刚刚还对“乖乖”发声嘲笑,可现在却被吓得尽皆变色。 吼叫声未落,乖乖已经从四姐的怀中窜出,似一道闪电般扑向众多白衣修士。 白羽惊叫,“大家小心!”手中白骨棒急急点出,激发出三根巨大的冰凌。 冰凌不是三根,而是三十九根。一根又一根冰凌破土而出,带着锋利的冰刺,发出巨大的轰响,向着扑上的乖乖刺去。 乖乖还在空中,锋利的冰刺似乎已经将它刺穿。可这只身长不足一尺的小猫咪突然凌空一变。 嘭的一声爆响,半空中炸开一团灰色的气浪,乖乖已然变成一只身长近丈,重达千斤的石甲怪兽。 不是石甲,而是石头。巨大的獠牙、锋利的门齿、尖锐的爪子……整只怪兽全部石化。 如同顽石雕凿的怪兽,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落地之时已然压碎了身下冰刺,随即挥舞四爪,在冰柱之中横冲直闯起来。 坚冰的锋芒根本对它构不成任何伤害,转眼之间,它已经撞碎了路前的阻碍,冲入众多白衣修士的防护圈内。 石化怪兽的速度惊人,力道大得更是不可想象,几个白衣修士还没来得及使出凌光斩便被撞飞,随着护身的寒冰盾破碎、消散,他们一个个口喷鲜血,连叫都没能叫上一声,便在半空中丢掉了性命。 “杀!”白羽的反应够快,透过自己的寒冰盾击出了凌光斩。 石化怪兽正巧迎面撞来,半月形的白色弧光径直砍在了它的脑袋上。 轰的一声,石屑纷飞,怪兽的嘴角被砍去一根突出的獠牙。 与此同时,所有的白衣修士都护在了白羽身前,纷纷击出凌光斩。可惜他们的修为远不及白羽,激发的白色弧光根本不能对怪兽造成伤害。 “吼……” 受到伤害的石化怪兽变得更加疯狂,再又撞飞十几个白衣修士,一头顶在了白羽身前的寒冰盾上。 一声惨叫,白羽像是一片狂风席卷的枯叶,带着巨大的寒冰盾飞到了半空。 “呵呵……”唐善呕血发笑,对着空中的白羽嘲笑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快去请师父!”不知哪个白衣修士叫了一声。 没有人逃离,剩余的白衣修士分成三队,试图拦住怪兽。 石化怪兽一记飞扑来到,巨大的兽头左右乱拱,两只利爪肆意出击,三队白衣修士无一幸免,全都躺在了地上。 这些人根本不堪一击,拦阻怪兽的想法无异于螳臂当车。 唐善刚想发声嘲笑,却见被怪兽撞飞在半空的白羽翻身落地,头也不回,一溜烟似地逃窜开去。 “他……他……他……”唐善原本想要提醒两位武修,可那石化怪兽却舞动四蹄,“嗵嗵嗵”的跑了上来,鼻孔间哧哧的喷着白气,顶着巨大的獠牙,凑在了他的身前。 小豪对着疯狂逃命的白羽瞥去一眼,然后看向石化怪兽,无可奈何的道:“乖乖?你把正主放跑了,对着个死人干什么?” “还没死!”唐善瞥着怪兽锋利的獠牙,喷火的双眼,怕怕的回复着。 “不是还没死,只是还没死透!”小豪挖苦了一句,对着四姐躬身展臂,嬉皮笑脸的道:“四姐请!” 四姐嗤鼻一笑,转身举步。 小豪挺直身,冷眼看来,道:“想死还不容易?乖乖,成全他!”说着话,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赶在了四姐身旁。 石化怪兽咧了咧嘴,可看在唐善眼里却变成了残忍的笑。 刚刚还以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眼见着却要死在一只小猫的手上。唐善心里大呼“冤枉”,有心开口求饶,但又想起小豪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甩手离去的冷漠。自知求饶也是无用,还要受人嘲笑,索性死撑到底。 怪兽用獠牙挑了挑唐善的肩膀,凑上鼻孔,对着他肩头的血渍嗅了嗅,猛的跳起一丈多高,掉头撞了下来。 唐善早已经被白羽的寒冰煞气击伤了内脏,想要动动手指也是不能,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砸成肉泥。 嘭的一声,空中的怪兽炸出一团灰色的气浪,变回了一只小猫咪,跳在唐善胸口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着他的下颌,胡乱的摩擦着,像是在撒娇。 “嗯?”有人轻疑了一声。 人影闪过,小豪与四姐双双站在了唐善身边。 两人静静的打量着唐善,谁也没有言声,相互间看了一眼,抬起唐善便走。 “等……等等!带上左忆山,带上他!”唐善开口间牵动了内伤,再又呕出鲜血。 “多事!”小豪斥了一句,扭头看向昏倒在地的左忆山,虚空抓出一爪。左忆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拖动,嗖的射来。小豪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提在身旁,再又白了唐善一眼,道:“你小子倒也仗义,自己都快死了,还不忘救你的朋友!” 唐善咧着嘴干笑,也不顾牵动伤势,道:“的确是朋友,好朋友!” 山峦叠嶂,枯树残花。 已是正午时分,唐善也不知道赶了多少里路,因为他在途中昏死过去两次。 四姐在指间捏了朵凋零的野花,左转三步,右转两步,原地转了个圈,整个人忽然消失不见。 少顷,枯树残花中裂出一道门。小豪左手托着唐善,右手提着左忆山,快步进入。 三人刚刚进入,裂开的门再又紧紧闭合。 门内漆黑一片,不见它物,小豪却健步如飞。走出里余,前面忽然大亮,却是一处石穴,四姐正笑盈盈的等在哪里。 石穴不大,有桌有椅,也有床,看起来像是一间卧室。可这间卧室却有着七八处出口。 “乖乖!”四姐摸着怀里的小猫,道:“去洞里看看。” 乖乖撒娇般的叫了一声,窜落在地,进入了一处出口。 “还是四姐谨慎,每次回洞都要先行打探一番!”小豪嘴上虽然表示认同,可脸上却带有不屑。一边说着,随手将左忆山丢落在地,一边将唐善平放在床上。 “怎么样?”四姐凑了上来,问:“还有没有救?” 小豪用手指在唐善的胸口上并排点过,叹道:“刚刚悟道的小毛孩,中了魔宗小崽子的寒冰煞气!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七七八八,能不能救得过来还不好说!” “笨蛋!”四姐叱了一声,教训道:“这人是我们武修么?要真是我们武修,怎么连一个魔宗的小崽子都斗不过?” “既然乖乖没有杀他,那他一定是一个武修!”小豪的手指突然一停,扯开唐善的胸襟,在其内摸出了九颗佛珠。 四姐蹙眉道:“这不是双拐和尚的佛珠么,怎么在他身上?” 小豪转过唐善的脑袋,厉声问道:“小子,说话?四姐问你话呢!” “说什么话?明知道人都快死了,还不赶快救人?” 唐善真想白他一眼,可惜他现在已经在一个劲的翻白眼,再翻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无奈之下,他只有拼命张开嘴,费了好大力气才道:“双拐和尚……玄清别院……佛珠……给了我……” 他这番鸟语,换了旁人绝对难以理解,可小豪立即把他的话翻译了过来,对四姐道:“他说双拐和尚死在了玄清别院,临终的时候把佛珠送给了他。” “喵呜”一声,乖乖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前腿有些跛,嘴角还挂有血渍。 小豪一惊,俯身将它抱了起来,搂在怀里,颤声道:“他们真的找来了!” 四姐的脸霎时变色,道:“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快走!” “他们俩怎么办?”小豪用下颌点了点唐善。 四姐将手掌按在唐善的胸口,眼中精光一闪,道:“不能留给他们!” 唐善眨了眨眼皮,哼了一声,“你不是想……杀了我吧?” 小豪对四姐点了点头,道:“我们没法带着他们逃命,如今之计……”“我知道了!”四姐打断了他的话,掌中突然冒出一团红色的烟气,径直贯入唐善的胸膛。 141:谁是主人 “喂?”唐善叫了一声,噌的蹦了起来,站在床上。 他的胸中像是灌入了一股清泉,冰冰凉凉,很是舒服。刚刚连说句话都要牵动伤势,痛楚难耐。而现在痛楚的感觉却被一扫而光。 这种变化当然来自四姐发出的红色烟气,可如果她随手便能将唐善治愈,又何来刚才的那番废话? 唐善傻傻的看去,像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豪看起来也有些意外,挑着眉毛问道:“为什么要救他?” “你应该知道原因!”四姐幽幽的叹了口气,看向唐善,道:“四姐在你体内渡了些真元,可以暂时压制住你的伤势。你要在这些真元耗尽前找到邵真人,”她从小豪手中取过佛珠,塞在唐善手里,“带上双拐和尚的佛珠,他一定会救你的!” “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救了多少武修?可这又有什么用?十之**,还不是投靠了他们!”小豪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向来路走去。 “走吧!带上你的朋友!”四姐对唐善催促着,跑去小豪身旁,劝道:“不管有多少人加入了他们,只要有一个还自认是真正的武修,我们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唐善跳下床,抓起左忆山,抗在肩上,小跑着跟了上去。 暗道漆黑一片,张手不见。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唐善的手腕。那是四姐。这是唐善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像是一个大姐姐在呵护着年幼的小弟弟。 唐善心头一热,唤了声,“四姐!” “嘘!别说话!”四姐压低了声音,道:“四姐的真元维持不了多久,你要抓紧时间去见邵真人。” 暗门再次开启,强烈的阳光刺痛了唐善的双眼。 “保重!”小豪没好气的吭了一声。 “向南走,你就可以回到京城了。”四姐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担忧。 唐善重新看清周围的情况时,小豪与四姐已经没有了踪迹。 暗门重新闭合,隐蔽在枯萎的树林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只是一扇暗门,但却被四姐他们布置的如此巧妙。唐善禁不住暗暗赞叹,继而判定方向,一路向南奔去。 前行十余里,路前出现六个袒胸露乳,面相凶恶的大汉。 “娃娃?有没有看到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小猫。”当前一个鹰鼻大汉,张手拦下了唐善,面带疑色,对着他和肩上的左忆山打量起来。 唐善板起脸,摆出上差的架势,从怀里提出了腰牌,对着他晃了晃,装着胆子斥道:“滚开!没见到本官带有钦犯么?” “锦衣卫?”一个胸口生有浓密黑毛的大汉站了出来,斜着眼看了看唐善的腰牌,“锦衣卫又怎么样?不想死就照直说,有没有见到过那两个人?” 唐善吞了口口水,手忙脚乱的收起腰牌,装出一副惊惧的模样,回手指了指,“后面,十里,刚刚见过!” 鹰鼻大汉挥了挥手,“这番子不是他们的人,我们走!” 人影晃过,眨下两次眼皮的时间,六个面相凶险的汉子消失在唐善身后。 “不错!他们的确是在试探自己。”唐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赌对了!” 逢路便转,一直向南,远去百里。 唐善忽然觉得气血翻滚,像是内伤发作的前兆,不得不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一番,钻进了浓密的山林。 少顷,唐善寻到了一块空地,随手点醒左忆山,再又封住他三处大穴,令他不能行动。而后手拄绣春刀,面带冷笑,凑在他的面前,道:“我现在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请教不敢当!唐大人只管问,左某一定如实回答。”左忆山滴溜溜的转着眼珠,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唐善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问:“你同杨腾是什么关系?” “杨腾?”左忆山先是一愣,而后神秘一笑,道:“不是杨腾,是岳逍遥!” 唐善亲手将《御剑录》送给霞儿,亲眼见到霞儿将其交与杨腾。而左忆山一眼认出御剑录上的武功,他自然认为应该与杨腾有关。可他并不知道杨腾将御剑录誊录了一份,并且转赠岳逍遥。所以听到左忆山说出“岳逍遥”的名字,不由皱起了眉头,道:“继续?” “杨腾抄录了一份御剑录,送给了岳逍遥。岳逍遥再又抄录给岳追风和岳乘风,而我和月瑶都是岳追风的人。”左忆山依旧在笑,像是在等待唐善受惊后发出的尖叫。 唐善的确感到有些意外,但他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淡淡的道:“原来是岳追风岳大侠!” 唐善反应冷淡,左忆山反倒瞪着眼睛,咦了一声,道:“我家主人的势力大得惊人,绝对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不用我想,你可以告诉我。”唐善用刀鞘敲了敲他的脑壳。 “影子门、凤友山庄、神剑山庄、翠玉赌坊、玄清别院,包括邪派的三十三堂,七十二门,都在我家主人的掌控之下。”左忆山的样子看起来很得意。 “神剑山庄?”唐善无奈发笑,叹道:“看来岳乘风和他哥哥都是一路货色!” 左忆山嬉笑着道:“人家是亲兄弟,当然要同仇敌忾!” 唐善咂了咂嘴,表示认同,问:“岳思鸾呢?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岳思鸾?难道岳思鸾不是他们的亲妹妹?” 左忆山有些无奈,“如果岳思鸾不是我家主人的亲妹妹,我家主人也不必把她囚禁起来,八年前她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八年前的推算还是不够精准!” “十二三岁的年纪,支离破碎的线索,大人就能揪出月瑶,查出唐元霜,大人的才智无人能及!”这倒不是左忆山有意恭维,的确是由心而发。 “可是还有两个问题,八年了,我一直没能搞清楚!”唐善自嘲一声,问:“唐元霜为什么要帮你们?又是谁为你们易了容?” 左忆山无奈的道:“唐元霜原本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他的加入只是一个意外。因为他垂涎岳小姐的美色,主人答应他每年见小姐一次,每次在暗处偷偷看小姐一眼。他就成为了我们的人!至于那个易容的高手……”他顿了顿,再又神秘一笑,“他的手艺不仅仅是易容,针线活做的也不错!” “是……”唐善心中一动,道:“金一针?” “不错!是金一针!他的易容手段要远远强过千千儿。”左忆山的目光中透着崇敬之色,“可他并不是我们的人,他只是欠了我们家主人一个人情。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主人绝不会动用他!” 唐善面露疑色,问:“既然金一针并不是你们的人,那你如何装扮成陆槐,又怎么变成了决明道长?” “不过是几张脸皮罢了!”左忆山的脸上再又浮现得意之色,“早在十年前,主人知道二少爷对邱兰姑娘一见钟情。自从那天起,主人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到因为杨乐而请金一针出山的时候,陆槐的脸皮也就一同做了出来。可惜没有真人对比,那张脸皮存在不少破绽,所以贫道只能趁夜动手!” “只是因为岳乘风看中了邱兰小姐,岳追风就要陷害陆槐?”唐善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左忆山反问了一句。 “其实我不需要理由,只要我知道是谁在陷害陆槐也就足够了!”唐善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的了,可对于岳家兄弟来说,他的无耻简直不足挂齿。 “所以他们才要除掉你!”左忆山看起来很无奈,本以为唐善乃是囊中之物,没成想他现在反倒成了唐善的俘虏。 “主谋不是月瑶,而是变成了岳家兄弟。仅凭自己和陆槐的力量已经远远不够,看来这件事得需要重新筹划!”唐善暗暗思量着,不露声色的道:“他们要杀我,难道我就伸长了脖子让他们砍么?本官也不是好对付的!” “能破掉天劫杀阵,唐大人当然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可大人不该使出御剑录上的武功,此事一旦传入江湖,大人将会永无宁日!”左忆山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像是在为唐善击破了天劫杀阵而感到难过。 “江湖上的人物倒还好说,令人头疼的是那些修士!” 想起白羽以及天魔宗的那些白衣修士,唐善的确觉得难以应对,沉吟一番,道:“岳家兄弟势力的确不小,就连修界里的修士都要为其所用!” 左忆山得意的哼了一声,道:“如果唐大人仅仅以为我家主人属下只有玄清别院一家修士,那么大人就想错了!其实在修界之内,魔、法、道三宗,都有修士同我家主人有着联系。即便是大漠的青狼会,也是我家主人的联盟。” “而且你家主人绝对不会放过我!”唐善补充了一句,叹道:“况且我也没有打算放过你家主人!” “想同我家主人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左忆山不屑的道。 “那我就先请邵真人剿灭玄清别院,再请他老人家出面,召集天下修士一起对付岳家兄弟,怎么样?”唐善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弟子。 左忆山一愣,“大人虽然在锦衣卫任职,可要想请动邵元节,恐怕大人还没有那等本事吧?” “不需要本事,只要道出实情就好!”唐善沉下脸,冷声道:“玄清别院藏了多少死尸,偷嗜了多少死尸的阴血?修炼道宗的藏尸术,驱使死灵僵尸作恶!随便哪一件事,也够邵真人作为剿灭玄清别院的理由了!” 左忆山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唐大人真是不简单,竟然知道玄清别院这么多隐事。可大人把这些隐事都告诉了贫道,也就是说大人没有打算让贫道活命!”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奉命行事,所以我会放了你!”唐善的笑有些牵强,因为他的体内再又传来丝丝痛楚。 左忆山并不相信唐善会放了他,可唐善已经离开。 142:救命的药 晨起,朝天宫外,薄雾渐消。 猎猎有声,那是一个人的衣襟经风而动,发出的声响。 薄雾中突然走出一个人,一个身穿白色丝质道袍,腰系大带,头戴巾子的女人。 她的脸棱角分明,透着坚毅与不屈;她的身上迸发出凌人之气,将薄雾逼退在身外三尺;一套男装在身,更加显出她的俊逸之色…… 她的步子迈的不大,可跨步之间已然逼近三丈,站在了门外。 “什么人?竟敢擅闯朝天宫?”旁里突出一杆银枪,似一条出海的飞龙,直扎来人的咽喉。 来人止步,耷拉着眼皮看来。面对来枪,既没有躲,也没有动,就好像突然杀出的来枪与她并不相干,脸上现出的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克儿?”来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叱喝。剑光一闪,一道白光突出利刃,撞在银枪的枪柄上。 银枪刚刚指向来人的喉咙,却被剑气震退三尺。 使枪的是钟离克,手拄银枪,护在门外。 使剑的是司徒锦,剑已归鞘,对着来人展臂相请,“金师叔,家师正在屋内等候。” 房门开启,莫七和谢天魁分列左右,“金师叔,请!”虽然口称“师叔”,可谢天魁的眼睛却睁得溜圆,因为他不敢相信,以缝纫手法享誉京城的金一针,竟然是修界中人,道宗弟子。 “邵师兄?”金一针踱步进入,对着邵元节打了一躬,回头看看站在门内的江湖四杰,“邵师兄真是好兴致,竟然将江湖四杰一齐收在门下,恭喜!恭喜!” “金师妹,为兄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孩子!”邵元节没有对收徒一事进行回答,而是转向了一张床。 唐善躺在床上,面色黧黑,如同刚刚经过烈火炙烤一般。 “中了毒,像是寒冰煞气,应该是天魔宗弟子的手段!”没见金一针迈步,可她却从门内消失不见,站在了床头。 “他的内脏已经破碎,不知是什么人,用真元护住了他的心脉,这才救了他一命。我想用真元修复他破损的脏腑,可他的脏腑竟然对我的真元有所抗拒,所以我才会请你过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邵元节对唐善的伤势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金一针手中握出三根半尺长的金针,径直刺入唐善的心口。唐善脸上一阵抽搐,露出痛苦的模样。 “还有救!”金一针抽出金针,看向邵元节,“我可以逼出他体内的寒冰煞气,修复他受损的脏腑。可我需要一件东西,三个时辰之内,你必须把这件东西找来,否则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无力回天。” 邵元节手捻胡须,温声发问:“你要什么?” 金一针道:“千年灵芝草。” 邵元节眉梢一挑,笑道:“你早就知道天朝宫内藏有一株千年灵芝!” 金一针点点头,“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救人一命,理所应当。区区一株千年灵芝草,没什么舍不得!”邵元节转向门口,道:“天魁,去把那株灵芝草取来。” “是,师傅!”谢天魁应了一声,推门便去。 金一针似笑非笑的看来,道:“邵师兄应该很清楚,他是一个武修弟子!为了救一个武修弟子,耗费一株千年灵芝草。师兄能有如此雅量,一针深感敬佩。” “一针,他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邵元节由心而发,不带任何做作之情。 “像这样一位武修弟子,受的伤也不算很重,为什么师兄没有办法用自己的真元修复他破损的脏腑呢?”金一针像是在考验邵元节的见地。 邵元节摇摇头,“师妹的医术享誉修界,五脏六腑、经络关节、气血津.液、邪正消长的变化都逃不过师妹的法眼,为兄自愧不如!” 金一针正色说道:“早在邵师兄之前,已经有一位大修士用自己的真元护住了他的心脉。那位大修士的修为远超过师兄,所以这个孩子的脏腑才会对师兄的真元有所抗拒。” 谢天魁返回,捧着一只木匣,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 邵元节接去木匣,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谢天魁讪讪的道:“天一真人,御剑录!” “道宗旗下,真人之中,并没有尊号为‘天一’的道长!”邵元节将木匣打开,取出灵芝草,递给金一针。 “诸位大修士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百年难得一见。即便进入尘世,随手拈来一个尊讳,那里寻得他们的真身!”金一针将灵芝草虚空托于掌心,灵芝草在她的掌心中慢慢融化。 “这是一株神庐赤芝,不仅可以添补精元,而且可以生肌化血,重塑肉身!”钟离克噘着嘴嘟囔着,看起来有些心疼。 “邵师兄,我现在要驱除他体内的寒冰煞气,同时将灵芝的精华注入他的脏腑。为防寒冰煞气反噬,你要把那些煞气吸入自己体内。”金一针一边说着,一边在唐善的胸口刺入一根金针。一股冰冷的白气立时顺着金针丝丝冒出。 “放心!”邵元节应了一声,弓手成爪,对着那股白气抓去。只见那股白气随之转向,沿着邵元节的手心钻进了他的体内。 “我现在要注入灵芝的精华,千万不能让寒冰煞气反噬。”金一针神色严肃,沉声叮嘱。 此刻,那株神庐赤芝已经在他手心里化成了一滩鲜红似血的液体。又一根金针刺出,扎入唐善的心口。那滩血一样的液体像是一根红线,注入唐善心口上的金针,沿着金针流入他的体内。 面目黧黑的唐善,脸上开始出现血色。微弱的呼吸忽然变得强劲有力。 等到那股冰冷的白气全部被邵元节吸去,灵芝的精华全部灌入他的体内,他猛的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唐善记得自己先是赶去了显灵宫,再又赶来朝天宫。他在朝天宫外遇到了谢天魁,一口气没喘匀,什么也没说,口喷鲜血,不醒人事。 邵元节笑吟吟的看来,“还不快快谢过金一针金前辈,如果不是她施以金针妙手,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金一针?”唐善眼皮一挑,皱眉看去。 金一针脸色一沉,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反感。 “谢前辈救命之恩!”唐善翻身下床,跪地便拜。 金一针的脸色缓和下来,呵呵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快快请起!要谢也该感谢邵真人。要是没有他的千年灵芝草,金某也无力回天!” “谢过邵真人!”唐善转向邵元节。 “不必多礼!”邵元节平掌上抬,一股无形之力将唐善抬了起来。 唐善并没有坚持,而是顺势站起身。因为他在邵元节的掌心里看到了九颗佛珠,双拐和尚的九颗佛珠。 “双拐和尚的佛珠?这么说……”金一针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震惊,“双拐和尚死了?” “唐侍卫?”邵元节将佛珠托到唐善面前,“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情……”唐善卖了个关子,斜眼看了看谢天魁四人。但他真正顾忌的却是金一针。 “臭小子!如果你认为我靠不住,我可以回避!”金一针听出了唐善的话外音,也不避讳,直言询问。 “唐侍卫,这间屋子里的人,老道都信得过。如果你信得过老道,就请你直说。”邵元节替金一针作了保。 即便没有邵元节作保,唐善也会照直相告,因为佛珠已经暴露,风声一旦传出,他就有被人灭口的危险。为今之计,只有将玄清别院的内幕如实道出,他的处境才会安全。 “玄清别院……”唐善取回双拐和尚的佛珠,从影子门运送死尸,到双拐和尚罹难,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邵元节。 “妖孽!”钟离克嗵的一声将银枪拄落在地,大有跃跃欲试的模样。 “藏尸术乃是我们道宗的禁忌,这样的祸乱不能留!”金一针显得义愤填膺。 “既然南北双玄出自紫焰门下。那么这件事跟紫焰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就不仅仅是剿灭玄清别院,我们还要清理门户,连同紫焰的洞府也要一并清除掉。”邵元节看向唐善,像是在向他求证。 唐善带出一脸苦笑,“没有证据的话,下官不敢乱说。” “这孩子说的不错,不管玄清别院做了什么,我们都该查证一番,再做决定。”金一针一语双关,显然对于唐善指控玄清别院一事还存在怀疑。 “好!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现在便去。”邵元节竟然是个急脾气,说走就走,毫不拖拉。 “现在就去?就我们几个人?”唐善对于玄清别院多少还有些忌惮,生怕邵元节像双拐和尚一样,落得个有去无回。 “放心!”邵元节已经拉开房门,半脚门里,半脚门外,转过头来,道:“如果玄清别院真是妖人藏匿之地,有老道和金师妹在,翻掌之间,便可将其剿灭。” “那就好!”唐善嘴上奉承了一句,可脚下却没有挪动半分。 邵元节展臂相请,“还请唐侍卫引路。” “可是……下官奉旨查验妖异,还没来得及面圣复旨?”唐善面有难色,就差没直接说不去行不行? “不急!放心!老道担保你,三日之内,定可回京复旨。”邵元节虽然面带微笑,可他的口气已经有些严厉。 刚刚被人家救回了一条小命,唐善实在不好拒绝,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迈出了脚步。 143:玄天秘籍 不一日,众人踏上通往玄清别院的僻静山路。月瑶原本在沿途设下了十六处哨卡,可现在那些明卡暗哨竟然全被撤去,就连曾经存在的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左忆山已经传回了消息,月瑶也已经有所准备。 “还好!月瑶的实力还不够强大,起码还没有达到肆无忌惮的程度!”唐善暗暗感叹。 这就是唐善最初的想法,也是他告诉左忆山将要请出邵元节进攻玄清别院的目的。他就是让左忆山将消息传给月瑶,看看月瑶是何反应。如果月瑶浑然不惧,那说明月瑶的实力已经相当强大,起码连邵元节这样的修界真人,也无法撼动她的根基,那样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看来,月瑶对于邵元节还存在诸多顾忌,这令唐善的心里安稳了一些。 玄清别院的大门开启着,灵雁、灵秋各带一队弟子列在门外,像是在恭候邵元节一行的到来。 金一针瞥来一眼,显然对于唐善的控诉再又产生怀疑。 邵元节却压低了声音道:“看来他们早有准备,或许连罪证都已经清理干净,让我们无法抓到他们的把柄!” “如果他们真的在修炼藏尸术,那么院子里的泥土中一定存有大量的盐。想要消灭这些罪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一针像是在为玄清别院叫屈。 “为什么会有盐?”谢天魁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师傅讲过,用盐是为了防止尸体腐烂!”钟离克偷笑着,低声回复。 “就像腌肉一样!”莫七补充了一句。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院门前。 灵雁、灵秋上前施礼,同声道:“二位前辈光临玄清别院,不知有何要事?” “月瑶呢?让她出来见我。”金一针板着脸,严声发问,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月瑶?”灵雁像是听不懂,带出满头雾水的模样,轻轻嘀咕了一声,怔怔的看向灵秋。 灵秋露齿一笑,翠声道:“回前辈的话,月瑶小姐的确常来我们这里做客。可她是影子门的门主,并不是我们玄清别院的弟子,况且她此时也不在别院,前辈若要找她,应该去影子门才对。” 金一针转过头来,瞪了唐善一眼,“你不是说月瑶在这里主事么?” 唐善无声发笑,“月瑶当然是这里的主事,只是前辈不愿相信罢了!” “唐大人?”灵雁寒起脸,道:“大人与月瑶之间的恩怨,尽管去找她解决,为什么带着二位前辈来找玄清别院的麻烦!” “多说无益,老道要进去查验一番。”邵元节转向了玄清别院的大门,但脚下并没有动,而是在等待灵雁、灵秋的答复。 灵雁、灵秋相互间交流了一个眼色,同声道:“前辈既然不信,但请入院查证!” 两队弟子留在了门外,灵雁与灵秋跟随邵元节七人进入。又听咯吱有声,院门已经缓缓闭合。 “老道士,你可一定要挺住!”唐善暗暗祷告着。 刚刚进入院内,金一针已经有所警觉,轻轻抽动鼻翼,疑问道:“好重的尸气?” 嗡鸣声时断时续,那是司徒锦的宝剑在剑鞘内隐隐发声,向他示警。 “师傅?”江湖四杰神色凝重,齐声质疑。 邵元节看向别院正中的那座石台,以及石台上的宝塔,对灵雁、灵秋沉声发问:“堆砌藏尸台,建造镇妖塔,已然是修炼藏尸术的佐证,你们还有何话说?” 金一针脸色一沉,厉声道:“南北双玄呢?还不叫他们滚出来?” 灵雁与灵秋双双跪倒在地,“此塔是一位退隐避世的修界前辈所建,为我玄清别院镇妖伏魔之用,并不是用来修炼藏尸术,还请前辈明察!” “胡说!”金一针怒喝一声,对着二人跨前一步。 唐善立时觉得凛冽如刀的劲风从面前刮过,灵雁与灵秋像是受到一股强大气浪的撞击,哀嚎一声,仰身飞在半空。 就在此时,宝塔中射出两条人影,两条黑气直突而出,化成两只手爪,分别抓住凌空跌去的灵雁与灵秋,将她们放落在石台上。 人影在石台边站定,散乱的长发,黑色的长袍,猎鹰一样的脸孔,正是南北双玄。 “南北双玄?”金一针不屑的道:“你们终于肯露面了么?” “金一针?”南玄阴声质问道:“大家同是道宗弟子,你又与家师同属一辈。且不论你同宗相残。凭你的辈分,竟然对家师的徒孙出手,难道你不就不觉得有**份么?” 金一针哼了一声,道:“本宫为道宗清理门户,顾及不了那么许多。” 北玄道:“玄清别院不过是家师旗下一座分院罢了,二位前辈一是道宗真人,一是道宗散人,竟然不顾身份,对区区玄清别院大举兴师,难道就不怕修界同仁将此事传为笑柄么?” “胡说!”邵元节瞪着眼睛喝斥一声,“尚若是道宗旗下,出此妖孽之辈,老道亦要清理门户,主持正义。何况尔等不过是道宗弃徒门下,老道为我修界铲除妖异,何人胆敢非议。” “真人错了!”南玄叹了一声,道:“玄清别院虽然归晚辈所有,可这座宝塔,这堆石台,还有下面的藏尸,却并不归属晚辈。这里是一处禁地,哪怕是晚辈,想要进入这里,也要获得隐士前辈的首肯,否则就会有性命之忧!” 北玄接着他的话道:“所以说,这里的藏尸并不是晚辈等人的错,也不关家师的事。如果邵真人想要问罪,尽管来找这位隐士前辈便是。但是……”他顿了顿,“恐怕前辈没有这个胆量!” “是激将法,还是故作玄虚?”唐善心里泛起了疑问。 邵元节摇了摇头,“藏尸台和镇妖塔建在你们玄清别院内,说什么你们也难逃干系!”他的脚下已经迈出,举步间便已抵达石台下,沿着石阶一级一级上行,高声喝道:“玄天魔女,邵元节在此,还不现身?” 邵元节的“玄天魔女”说的平淡无奇,可却引来数声惊呼! 当南北双玄听到邵元节叫出“玄天魔女”四个字的时候,不由惊叫出口,而在惊叫之余,又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金一针则猛睁双眼,失声惊叫出口。 灵雁与灵秋挣扎着爬起身,对着石塔呼唤,“前辈……救命!” 整座石塔开始弥漫出阵阵黑气,开始时很淡,像是渺渺炊烟在空气中消散。而后愈加浓重,黑色的煞气形成一只巨大的怪鸟,竟然将整座石塔都笼罩在内。 “邵元节?既然你道出了本座的尊号,那你便该知道本座行事的法则。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胆敢闯入本座圈定的禁地,那他只有死路一条!”石塔里传来一个老妪的声音,她的语调如果恶魔般诡异。声音直入人的心神,令人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 随着诡异的声音,石台周围的黑土下面传来低沉的咆哮声,像是死者的哀嚎,又像是魔兽的低吼。 “邵真人?”金一针向着拾阶而上的邵元节唤了一声,脸上带出惊异之色。 邵元节正色叮嘱道:“你等留在原地,不得妄动。老道要斗一斗这个魔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说话间,他已经登上石台,迎着石塔站定。 黑色的煞气形成巨大的怪鸟伸长了脖颈,对着邵元节作势欲扑。 数声冷笑,老妪的声音再又传出,“日月同生,天地同心,玄冥陵阴,蛰虫盖臧……” 邵元节双眼微缩,疑声发问:“难道你已经参透了玄天秘籍的奥妙?” 石塔内传来玄天魔女的一声冷哼,“邵元节,你不是要试试本座的本事么?还不动手?” “钱主事一定查出了你的下落,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向老道禀报,就已经被你们灭了口!”邵元节展臂伸手,一柄八尺长,两尺宽,碧绿色的巨剑幻化而出,握在了他的手中。 “影子门的钱主事是邵元节的暗探!”唐善暗自唏嘘,怪不得邵元节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原来他早就在调查影子门和玄清别院。 “既然你一直在调查本座,本座更不能留你活命!”石塔中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听在人的耳中,不能不令人心生怜爱。 仅闻其声,这样的叹息根本不该发自一个老妪,而该是一个妙龄的少女。 就在这声叹息传来的时候,经由黑色煞气形成,笼罩着整座石塔的怪鸟,突然向前一扑,对着邵元节啄去。 邵元节转臂回击,巨大的宝剑虚空劈出,碧绿色的光芒猛然突出数尺,径直与黑色煞气相接。噗的一声闷响,怪鸟的鸟头、脖颈被绿光劈散成数丈长短的黑气。 黑气足有十数股之多,刚刚被巨剑发出的绿光披散,再又各自旋转着,分别汇聚起来,像是十几个抛射而来的长矛,对着邵元节周身刺上。 邵元节猛的顿足,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气浪在他身前炸出,扭曲的空气泛出层层磷光,对着黑气凝成的长矛撞去。 噼啪的爆响之声不绝于耳,一杆杆长矛尽相折断。无形的气浪突进三四丈,终于没有了后继之力,无声消散。 石塔中射出一个娇美的身影,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悬浮在石台的半空。 女孩的身上披着一件薄纱,丰满圆润的胴.体隐约可见。她那葱白一般的手指纤细修长,将垂在额前的秀发轻轻揽在耳后。搔首弄姿之间,引得人浮想连连。 可当她露出脸孔的时候,又是令人一惊。 一道半尺多长的刀疤将她的脸分成了两半,而她的脸色则以刀疤为界,半是惨白,半是铁青。 这是一张面目狰狞,令人一见便觉得心生恐惧的脸孔。 就是这样一张脸孔,每半张脸上的表情也不相同。她在半空中缓缓转身,面对邵元节,半边嘴角上挑,做出微笑的模样。另外半边嘴角下嘟,像是在悲泣。 “邵元节!四十年未见,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这样不中用?”半哭半笑的玄天魔女用不屑的语调说道。 当今天子尊邵元节为“靖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统辖京师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天下道教。 如果邵元节还算是不中用的,那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在玄天魔女眼中才是中用之人。 ps:昨天少了一更,先记着,过几日会补上。 144:玄天九难 天有九劫,地有九难,九九劫难,悟化成佛。 玄天秘籍之中记有九大功法,存世有三,第一大功法为阴阳逆转,第二大功法为神魂颠倒,第三大功法为日月齐晖。 道家有言,“顺成人,逆成仙,一切尽在颠倒颠。”阴阳颠倒,五脏与五行互逆,本就是道家修仙的一大.法门。 玄天秘籍不仅是修仙的一大.法门,更可提升修炼者的寿元,增强真元与元神。 慈济庵的第一任住持九难师太,便是因为修炼玄天秘籍,并顺利修成三大功法,从而得道,飞升天界,羽化成仙。 九难师太因为修炼玄天秘籍而得道,玄天秘籍自然成为了慈济庵的镇庵之宝,并被列为不传之秘。慈济庵只有继任的住持铁相神尼才有资格修炼此法,也只有她知道秘籍的藏处。 可就在她修炼玄天秘籍的当日,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泥沙纷下,禅房顶部穿了一洞,白影晃动,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直堕而下,抢了铁相神尼的玄天秘籍,与之对过一招,再由破洞中穿出。 铁相神尼与来人隔空对过一掌,来人只是拂了下衣袖,一股强大的真元力直扑而上,铁相只觉得胸中热血翻腾,眼中直冒金星。待她醒过神来,追出破洞再看,只间一条白影已经逃在百丈外,晃眼之间,竟然翻过山坳,不见了踪迹。 慈济庵重宝被盗,整个修界为之一震。道宗弟子更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道宗总坛传出法旨,为了追回玄天秘籍,问罪盗宝之人,即便将整个修界翻他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四十年前,邵元节终于得到消息,并与玄天魔女展开了一场恶斗。玄天魔女的修为虽然略有不及,但却机敏过人,眼见不敌,便不肯力拼,且战且退,终于借助山林的掩护得以逃脱。 四十年前的一战,玄天魔女虽然在邵元节手下逃脱,却也使得她声名大噪。 四十年来,邵元节广布耳目,就是为了擒拿玄天魔女,夺回慈济庵被抢的秘籍。 如今玄天魔女就在眼前,而且竟敢当众叫嚣,自然令邵元节感到愤怒。 “魔女?”邵元节一声怒喝,脚下已然幻出三尺飞剑,载着他凌空射出,向着玄天魔女扑去。 玄天魔女吃吃发笑,甩了甩衣袖,一只无肉无羽的骨架大鸟随即幻出,向着邵元节迎上。 邵元节凌空挥出七剑,高声叫道:“真龙!”一条三丈长短,活灵活现的四爪金龙惊现半空,引开骨架大鸟,与之缠斗在一起。 玄天魔女斜眼看去,“邵元节?想不想见识见识本座的阴阳逆转?”说话间,她双臂外展,掌心向上,猛然举起双臂。 轰的一声巨响,石台四周的土地下赫然蹿出数百具僵尸。这些僵尸像是一只只飞蝗,射在半空,挥舞着干瘪锋利的手爪,向着邵元节抓去。 邵元节哼了一声,道:“雕虫小计!”左手并指,按在剑身,沿着剑脊滑出,叫道:“降妖除魔,大道天成!”手上巨剑围着自身飞速扫过一周。只见一道高达三尺的烈焰惊现在巨剑前端,围在他数丈之外,形成一道火墙。 巨剑猛然劈下,火墙立即外扩,与之相接的僵尸立即燃气熊熊烈火。片刻之间,数百具僵尸全部燃烧起来,无声的挣扎着,摔落在石台上。 眼见一剑之下,玄天魔女唤出的数百具僵尸尽被毁去,邵元节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 玄天魔女叹息一声,连连摇头,“本座已经事先言明,这是玄天秘籍所记载的第一大功法,其名为阴阳逆转。既然是阴阳逆转,你便不该用火去烧他们,而应该选用冰冻之法!” “那是你小看了老道的天火烈!”邵元节似有不服。 “是吗?”玄天魔女假惺惺的问了一声,垂着眼皮看向石台上散落的僵尸残骸,道:“你再看看?” 邵元节已经在看,而且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那些干瘪的僵尸本已被烧得七零八落,可此时又在火焰中重新组合,变成了一具具炭火僵尸。 玄天魔女再又举臂,数百炭火僵尸蹿上半空,向着邵元节扑上。 邵元节将巨剑横在身前,一掌拍在剑身上。巨剑啪的炸出一片白色寒气,将前方的几十个炭火僵尸瞬时冻结。冻结的炭火僵尸变成了一根根冰柱,噼噼啪啪的摔在石台上,化成一堆堆冰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玄天魔女由刀疤一分为二的两张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巨剑在前,邵元节再又一掌掌拍出。手掌按在剑身上,炸出一团团寒气,数百炭火僵尸很快又变成了满地的冰块。 “邵真人!”金一针面带疑色高声呼唤,像是在提醒邵元节。 “唉……”玄天魔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去,道:“邵真人的修为真是没的说,只可惜,脑袋不太灵光!本座同你是敌非友,怎么会反过来帮着你对付这些僵尸呢?” 唐善抬眼看去,石台上的僵尸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照理说,玄天魔女的冰冻之法应该有效才对。可玄天魔女的话也不无道理,她当然不会帮着邵元节去对付这些僵尸。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善的心里泛起了糊涂。 就在这时,金一针仰起头,发出一声惊疑。 骨架大鸟一直同四爪金龙在半空中缠斗,难分上下。而此时大鸟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双骨翅扑扇出猛烈的劲风,就连十数丈外的唐善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 随着金一针的一声惊疑,唐善抬头看去。但见无骨大鸟张嘴喷出一颗暗红色的炭球,打断了金龙的一只前爪。噗噗噗……大鸟再又喷出七八颗炭球,将金龙打得七零八落,随即消散在空中。 邵元节有些傻眼,因为这只大鸟所使的功法竟然是他的天火烈。 啾啾有声,大鸟盘旋在半空,像是在催促玄天魔女下令,准备对邵元节发动攻击。 玄天魔女并不理会,而是对着石台上的僵尸冰块吹了口气。 冰块开始蠕动,彼此粘结。少顷,一个身高数丈,手提冰杵,四肢齐长的巨猿站了起来。 巨猿十分暴躁,一边嚎叫,一边挥舞着冰杵。冰杵触及石台,石块立即被砸的粉碎,激起一片石屑。 “糟糕!”唐善暗叫一声,眼珠滴溜溜转动起来,开始偷偷查找退路。 玄天魔女甩了甩衣袖,道:“邵元节,这就是本座的第二大功法,神魂颠倒。你要不要见识一下他的本事?”说着,她对邵元节拍出一掌。 邵元节横剑拦截,可惜玄天魔女的真元力出奇的强大,仅是掌风便吹得他摇摆不定,御使着飞剑向石台上堕去。 巨猿立时蹦来,呼的砸下一杵。邵元节急忙回剑防护。轰的一声,邵元节似一颗木钉,生生被钉入石台一尺有余,脚下的飞剑瞬时破碎,消散不见。 玄天魔女用衣袖掩着脸,嘻嘻发笑,道:“他是由你的寒冰法力催化而成,真元力与你想当,看你如何应付!” 巨猿狂暴无比,冰杵带着巨大的威能,如同雨点般噼啪砸落。邵元节不敢硬拼,左挡右闪,好不狼狈。 “师傅?”谢天魁晃着膀子冲上了石台。 “天魁!你不是这厮的对手,还不快退!”邵元节见谢天魁不知天高地厚,跑来相助,神色微变,急忙催促。 “不怕!弟子来对付这个大猴子,师傅不必担心!”谢天魁已经冲上前去,踮着脚,对着巨猿的腰眼揍去一拳。 谢天魁的拳头足以开山碎石,可对巨猿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巨猿先是一愣,垂下头来,一双兽目盯着他看了看,慢慢调转冰杵,对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迎头砸下。 邵元节显得有些紧张,可他并没有出手相救,像是有意测试谢天魁的修为。 一声轰响,谢天魁双手托着冰杵,接下了巨猿一击。可巨大的威能却将他钉入了石台,直没腰身。 “师傅,这个大猴子弟子对付得来,您专心对付那魔女便是。”谢天魁咧嘴一笑,双手加力,托起冰杵,而后手撑地面,跳到石台上来。嗵的一声,冰杵砸落,可他却先一步闪去了一旁。 邵元节脚下再又幻出宝剑,御剑腾空,向着玄天魔女射去。巨猿挥舞着冰杵,于半空进行拦截。谢天魁左突右闪,奔进到巨猿的下身,挑起三尺,对着他的下阴勾出一拳。 一声兽吼,巨猿受痛,猛的跳起三四丈高。一双青色的寒冰兽目立时变得血红,对邵元节弃之不顾,咆哮着扑向谢天魁。 巨猿身躯庞大,凌空飞扑,来势又急。谢天魁有心躲避,可仓惶间根本无法逃脱巨猿的攻击范围,只得硬着头皮握紧了拳头,对着巨猿的鼻梁砸去。 啪的一声,巨猿如同葫芦大小的鼻梁被砸得粉碎。可前扑之势却丝毫不减,冰杵也对着谢天魁懒腰扫来。 谢天魁的拳头砸入了巨猿的鼻腔,一股寒气瞬时沿着他的手臂窜上,直攻他的心神,冻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眼见着冰杵已经来到,想躲却已不及。 冰杵直接扫在他的腰侧,直将他击飞出三四丈远,凌空翻出了七八个筋斗,这才像死猪般摔落在石台的边际。 “天魁?”莫七一声惊呼,飞身蹿上石台。 “嘿嘿……死不了!”谢天魁嘴里还在死撑,可挣扎了两下,竟连起身也是不能,显然受伤不轻。 眼见谢天魁无法起身,巨猿抬起大脚,对着他踩了过去。 三尺多长的大脚板,数万斤的巨猿。若是被他踩中,谢天魁哪还有活命的道理。 “天魁……谢师兄?”司徒锦和钟离克齐声惊叫,一枪一剑随着二人冲上,赶来相救。可惜,他们距离谢天魁远在十数丈外,虽然有心相救,可却力不从心。 眼见着巨猿的大脚板就要踩在了谢天魁的身上,谢天魁突然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莫七,还有莫七的那柄剔骨刀。 145:玄教大宗师 六尺三寸长的剔骨刀,肢解一头大象也绰绰有余。用来对付身高数丈,重达万金的巨猿,倒也趁手。 巨猿的大脚踩下的时候,剔骨刀同时攻出。 莫七人在丈外,即便加上六尺三寸长的剔骨刀,距离巨猿的大脚还差有数尺。但当他攻出剔骨刀的时候,刀尖上突然幻出三把剃刀。剃刀足有三尺长,分别割向巨猿的脚趾、脚掌与脚踝。 冰屑纷飞,巨猿的大脚板眨眼间被分解成几十块硕大的“骨头”。当他有所察觉的时候,整只小腿已经消失不见。 “好刀法!”唐善暗赞了一声。多年未见,莫七的刀法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即便相对闵空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呼……巨猿挥动冰杵,向着莫七砸来。 噶的一声怪叫,空中的大鸟也向莫七扑去。 剔骨刀像是一只飞旋的陀螺,沿着冰杵的顶端削上。巨猿手握冰杵垂直砸下,可当冰杵砸下之后,他才发现,手里仅仅握了一根三四尺长的杵柄,前端大半竟已被莫七削成了一堆冰屑。 数声怒吼,巨猿单腿蹦上,丢弃冰杵,挥舞着两只大手向莫七抓来。莫七游走在外,与之缠斗在一处。 空中的大鸟早已来到,可司徒锦与钟离克却将它接了下来。 大鸟虽在半空,司徒锦与钟离克恰恰能够击出两丈多长的弧光,一枪一剑,攻防有度,配合得天衣无缝。 每次被弧光击中,大鸟便嘎嘎乱叫,显然受痛,但却无伤。眼见不能伤及大鸟,二人将大半心思放在了防守上。大鸟虽然强悍,可二人在招式上并无纰漏,令它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邵元节早已来到玄天魔女身前,手中巨剑舞得风雨不透,数十道碧绿的剑影相继刺出。 玄天魔女像是一只飞舞在百花丛中的粉蝶,在碧绿的剑影中上下翻飞,左闪右逼。看似险象环生,可却有惊无险。 “邵元节?你就这点本事吗?”玄天魔女忽然定在半空,对于射来的剑影置之不理,挺胸背手,冷眼看来。 邵元节暗暗吃惊,这魔女如此放肆,难道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噗的一声轻响,玄天魔女身前炸开一层无形的烟气。烟气破空,将射来的数十道剑影吹得粉碎,直向邵元节撞来。 “你是玄教的修士?”邵元节惊叫一声,脸上现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烟气来得极快,就在邵元节惊叫出口的瞬间,它已经撞在邵元节的胸口上。 轰的一声,邵元节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匹奔腾的烈马,整个人被撞杵三丈多远。脚下的飞剑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撞击力,啪的一声,炸得粉碎。 邵元节凌空翻身,堕落在地,“噔噔噔……”退出七八步,在石台的边际险险的稳住了身形。 此时,巨猿已经在莫七的剔骨刀下变成了一只独脚独臂的怪物,面对莫七的疯狂进攻,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烟气炸来,巨猿立时被震得支离破碎。眼见玄天魔女竟然具有如此威能,莫七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烟气轰的撞在他的身上。他像是遭受了万斤巨锤猛然重击,张口喷出一线鲜血,整个人似断了线的风筝,疾飞在半空,窜出石台,向着唐善与金一针跌落。 司徒锦与钟离克面对大鸟原本就只有招架之功,即便可以还手,也无法对大鸟造成伤害。烟气炸来的时候,大鸟当即破碎成万千根骨刺,笼罩了十数丈方圆,随着烟气的强大劲力,对着二人直射而上。 “靠!这下坏了!”唐善冷眼瞥向院墙,已经打算寻找机会,逃得性命再说。 金一针招了招手,被烟气震飞的莫七落在了她的手上,被她轻轻的放落在地。 石台上的司徒锦与钟离克已然傻了眼,面对遮天蔽日的骨刺,只得手舞枪花、剑花,希望可以护住自身。 可惜,骨刺上携带着玄天魔女激发出的强大真元力。数根骨刺与枪剑相接,震得司徒锦和钟离克双臂发麻,几乎拿捏不住各自的兵器。如此一来,二人飞旋的枪剑顿时为之一懈,其余骨刺趁机攻入,瞬时便有数十根骨刺射入了二人的身体。二人当即被翻倒在地。 “金师妹,救人!”邵元节凌空劈出一剑,甩动袖管,将谢天魁、司徒锦、钟离克三人推离石台,送向金一针。 “放心,有我在,这几个娃娃死不了!”人还没有来到,金一针先行丢出一蓬金针,分别刺入司徒锦和钟离克的身躯。 “金一针?”玄天魔女闪身避开邵元节激出的碧绿色弧光,不屑的道:“如果本座当真要杀他们,你救得了么?” 的确,玄天魔女所对的只是邵元节,谢天魁等人不过是遭到了波及。 金一针没有反驳,也无暇反驳。她飞快的刺出了四针,并借助金针将自己的真元力输送到谢天魁四人的体内。 玄天魔女的质问刚落,莫七已经站了起来。紧接着,谢天魁、司徒锦、钟离克,一个个翻身落地,竟然在如此短暂的瞬间便复原如初。 “好手段!”玄天魔女赞了一声,“若论医术,本座不及你万一!” “玄天魔女?”邵元节皱眉喝问:“玄教也是我道家一脉,阁下为何不守清规,盗取慈济庵重宝,与天下修士为敌?” “笑话!”玄天魔女反叱一声,道:“玄天秘籍本是我玄教圣典,藏于东岳仁圣宫。不想却被九难老尼盗去,据为己有。本座取回玄教圣典乃是天经地义,何为不守清规?” 二人口中的玄教乃是道教符箓三宗分衍的支派之一,并直接由龙虎宗分衍而来。 元世祖至元十三年,江西龙虎山上清宫道士张留孙随第三十六代天师张宗演到大都朝觐。而后,张宗演返回江西,留张留孙在大都作为天师代表。 在此期间,张留孙先后治愈了太子和皇后的疾病,得到了元世祖的宠信。世祖在大都建崇真宫供张留孙居住。 至元十五年,元世祖封张留孙为玄教宗师,授道教都提点,赐银印。大德年间,元成宗加封张留孙为玄教大宗师,同知集贤院道教事。元武宗及元仁宗都由张留孙取名,足见张留孙以及玄教倍受元朝皇帝的宠信。 张留孙晚年见大都未有泰山神东岳大帝之庙,遂发愿筹资兴建。延佑六年,张留孙在齐化门外买好地,但还没来得及兴建庙宇便去世了。 嗣宗师吴全节继承师志,于至治二年春建成了大殿及大门,次年又建东西两庑,塑了神像,朝廷赐名“东岳仁圣宫”。泰定二年,鲁国大长公主捐资兴修建后殿,作为东岳大帝的寝宫。 玄教在元朝,因受到历代帝王的尊崇而盛极一时。但随着元朝的灭亡,玄教也从此没落。 明朝只承认龙虎山正一天师道,不承认玄教大宗师,玄教遂自行消亡。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将南京朝天宫的清微派道士禹贵黉委任为北京东岳庙住持,从此北京东岳庙的法派就不再是玄教,而是清微派。至此,玄教彻底在道教消失。 唐善曾在秘事房看到过有关于玄教的记载,可按照上面的说法,玄教早已没有了弟子。而今玄天魔女自称是玄教弟子,却不知是真是假。 邵元节听了玄天魔女的辩解,脸上露出了难色。九难师太在得道前便已经是道宗的大修士,如果当真如同玄天魔女所说,玄天秘籍真是九难师太从“东岳仁圣宫”剽窃而来的,道宗的声誉将受到严重的损害。 “阁下凭什么说玄天秘籍本归玄教所有?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九难师太从东岳仁圣宫剽窃了你们玄教的秘籍?”事关重大,邵元节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唐善高声插嘴,“玄教早已灭亡,你凭什么说自己是玄教弟子?” 金一针侧头看了看他,也道:“正是!” 玄天魔女咧嘴发笑,“玄教早已灭亡,本座若非玄教弟子,又何必冒充玄教的名号?”她像是在做解释,又像是不屑解释,随手显出一柄宝剑,竖直握在手中,挺臂向前,道:“邵元节,你可认得此为何物?” 中人定睛看去,但见宝剑上刻有“大元赐张上卿”的字样。 唐善心道:“难道是元世祖赠与张留孙的宝剑?” 邵元节脸色急变,厉声喝问:“魔女?玄教的开宗宝剑怎么在你手中?” 玄天魔女冷哼一声,道:“本座乃是继任的玄教大宗师,当然要持有我玄教的开宗宝剑。” “胡说!”邵元节猛的收缩眼球,道:“玄教已经灭亡,哪里还有什么掌教大宗师?再说,继任玄教掌教,必须有皇帝正式任命的玺书,还要有张留孙遗下的大宗师印和宝剑相承传,才可以作为大宗师的继任凭证。你有皇帝任命的玺书么?你拿得出大宗师印么?” “大元亡,玄教灭,你叫本座到哪里得到皇帝任命的玺书?”玄天魔女将宝剑收入衣袖,手掌在身后一转,托出一方玉印。左手猛的抓起玉印,对向邵元节,叫道:“邵元节,你看此印是不是我玄教的宝印?” 众人再又看去,辨出印上刻有“玄教大宗师”五个大字。 邵元节倒吸了一口冷气,“确是玄教创教宝印!” “你认得就好!”玄天魔女突然将真元力注入宝印之中,宝印立时射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红光,将邵元节罩在其中。 金一针惊声叫道:“那是玄教的开山宝印,法力无边,若非一代大修士绝难抵挡,邵师兄不可顽抗,速速退回!” “晚了!”玄天魔女尖声狂啸,“邵元节已被宝印所封,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真元就会耗竭。形寿消融,永远被封印在宝印之内。” 金一针闻声大惊,急忙招呼谢天魁等人,“大家一起上,务必救出真人!” 五道人影射出,除了唐善还在思量着退路,金一针与谢天魁四人已经高高蹿起,直扑石台。 “退下!”玄天魔女暴吼一声,衣袖挥摆。一股强大的威能随即涌出,金一针五人像是凌空撞到了一堵石墙般,数声痛呼,仰面跌落在地。 146:大宗师的封印 “金一针,本座已经手下留情,希望你们好自为之!”玄天魔女看也不看金一针等人,傲声警告。 玄天魔女只是阻拦,并没有攻击,所以五人并未受伤。刚刚坠落在地,五人立即爬起,但却纷纷瞪大了眼睛,齐齐发出一声轻咦。因为他们看到唐善早已经背身逃离,一溜烟似地奔院墙冲去。 五人立时傻了眼,没有人要求唐善同仇敌忾,可见死不救岂是男儿本色,鄙视的哼声当即传出。 “唐大人要去哪里?”随着一声娇叱,两条白影落在墙头。灵雁和灵秋拦下了唐善的去路。 “滚开!”唐善双手拍出,分取二人。 区区一个武者,却妄想与修士相斗。灵雁、灵秋面露嘲色,不躲不避,挺臂竖掌,迎击而上。 两团黑气自二人的掌心窜出,正中唐善的来掌。 唐善的掌心忽然生出两股火红的烟气,不仅驱散了攻入的黑气,而且如果两只突击的拳头般,同时击中了灵雁、灵秋的胸口。 两声娇呼,灵雁、灵秋口喷鲜血,仰面跌出。 “噢?”玄天魔女侧目看来,张手抓向唐善。 唐善蹿身跳上院墙,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这股强大的吸力将他牢牢束缚,牵引着他急速飞退。眨眼间,唐善窜在了石台上落入了宝印射出的红光之中。 金一针凌空飘起,对着玄天魔女叫道:“玄教弟子均出自龙虎山,邵真人也是龙虎宗弟子。阁下若是玄教的大宗师,就该奉天师为尊,放出邵真人。” “玄教自有印、剑承传,不必听命天师!”玄天魔女再又向玉印灌输真元,以求尽快消融邵元节的形寿。 金一针寒起脸,“既然如此,弟子只有放肆了!”翻腕之间,她在指尖捏出三根金针,抖手丢出。 三根金针带着破空的尖啸声,直取玄天魔女胸前三处大穴。近身一丈,金针忽然幻出一蓬蓬虚影,令人不辨真伪。 “不知死活!”玄天魔女斥了一声,对着射来的金针拍出一掌。金针随之折回,向着金一针,以及谢天魁四人射去。 “小心!”金一针高声示警,急急堕身落地,拦在谢天魁四人身前,激起一面护身光盾。 金针与光盾相撞,立时变成片片金粉。但随后又有一股强大的威能撞碎了光盾,将金一针以及谢天魁四人一同击倒在地。 金一针只觉得气血翻滚,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要起身,一时间却是不能。再看谢天魁四人,竟然已经昏死了过去。 “唉……”金一针自知无能为力,侧躺在地上,轻声叹息,只能祈求邵元节和唐善自己想办法脱困了。 自从唐善进入玉印射出的红光之内,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到处是然烧的火焰,升腾的热气,无边无际,恍如跌入了人间炼狱一般。 不消片刻,唐善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冒出股股白气,整个人迅速萎缩,肤色也开始变暗、发黑。 唐善大吃一惊,失声出口,“这是什么妖术?” “唐侍卫?”邵元节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快快来老道这里,否则你的形寿都会被玄教的宝印所消融!” 唐善也顾不得火焰与热气,判明方向,径直奔去。刚刚奔出数丈,一股清凉之气贯彻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只见脚下踏上了一块巨大的坚冰。 坚冰有丈八方圆,边际贴满了符咒。邵元节并指虚点,念念有词,正在不停的幻出符咒,贴在坚冰上,早已忙得满头大汗。 “邵真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善快赶两步,来到了邵元节身旁。 “这里是依靠玄教宝印的法力所形成的封印,完全与外界隔绝,五音皆不能入!”邵元节将一条符咒抛在头顶,驱散上空的热气,一屁股坐在冰块上,闭目调息起来。 唐善不敢打扰,四下打量起来。但见嗤嗤有声,贴在冰块上的符咒很快被外围的火焰所吞噬,化成一股白烟,消散于无形。符咒被毁,坚冰开始融化。 邵元节仅仅调息了片刻,再又起身,继续幻出符咒,在其上灌输真元,填补被毁的空缺。 “邵真人,你这样又能挺得了几时?”唐善忧心忡忡的道:“等到你耗尽了真元,我们还不是要死在这里!” “别慌!万物皆有根本,即便我们被宝印所封,也未必是死路一条。静心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生路,逃出封印。”邵元节一边说着,一边幻出一面薄薄的坚冰,在上面布下两道符咒,叫道:“唐侍卫,顶着老道的寒冰,冲出去找生路。” 眼见身在险地,左右是死。唐善把心一横,双手托着坚冰,冲入火焰之中。 炙热的烈火从四面席卷而来,唐善的眉毛瞬时被燎得干干净净。他眯着眼睛,急速前行,似一只无头苍蝇般,在火海里乱闯乱撞。 咚的一声,唐善像是撞到了一面无形的铜墙铁壁,额头上立时鼓起了一个青包。 刚刚奔出数十步,除了这面无形的铜墙铁壁,再就是火焰与热气,其余的唐善什么也没有发现。“你已经到达了尽头,块回来!”邵元节的呼唤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而在此时,唐善头顶的坚冰开始融化,不见水滴,融化的坚冰直接升腾为水汽。 唐善急忙顺着邵元节的声音返回,当他的手心里各自剩下一块鸡蛋大小的坚冰的时候,终于退回了邵元节的身旁。 邵元节再又幻化出一块坚冰,手指身侧,道:“现在走这个方向试试看!” 唐善也无二话,再又顶着坚冰冲入火海。 往来七次,邵元节已经转了半圈。但当唐善托着双手来接坚冰的时候,却见他轻轻摇头。 “怎么了?我已经搜索过了大半,再多几次,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唐善急急催促,索要坚冰,准备再次探路。 邵元节垂目看去,脚下的坚冰消融了大半,仅剩数尺方圆,禁不住叹息一声,道:“老道真元不济,至多再可幻出两块坚冰。你能把握住最后的两次机会,找到出路么?” 唐善愣了愣,猛一跺脚,叫道:“不管能不能,总要试试!” “去吧!”邵元节放弃了左右两侧,手指正前方,“如果前面不是生路,那你只有跟老道一起在这里殉道了!” 唐善仔细的辨别了一下,邵元节手指的方向应该是他来时的位置,那里怎么可能是出路所在? “还不快去?”邵元节将幻出的薄冰放在唐善手中,一掌将他推出。 “靠!这里是本官的来路,怎么会是出路?”唐善叫骂着冲出,脚踩火焰,踉跄着抢出数丈。他的判断没有错,这里的确是他刚刚进入封印时所在的位置,因为这里只有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并不像他处似地全然像是一片火海。 “既然这里的情形不同,说不定真是出路所在!难道有门?”唐善顾不得多想,急速向前冲去。 前行数丈,景象又是一变。燃烧的火焰和升腾的热气越来越稀疏,一处宛如冷却了的岩浆般暗红色的空地显现了出来。 啪……啪……啪……有人鼓响了手掌。 唐善定睛看去,只见空地上转出一个佩剑的男人。得见此人,他立即瞪大了眼睛,因为此人竟然是左忆山。 “唐善?唐大人?”左忆山背着手,不紧不慢的在空地上踱着脚步,道:“感谢大人放了老夫一马,老夫现在的身份已经是玄教大宗师属下的嗣师了!” “你是玄教的嗣师?”唐善吃了一惊。对于玄教的等级划分,他还是清楚的。玄教底层宫观设住持、提点、提举,县设威仪,州、道、府设道录、道判、道正,教内设提点、都提点,然后便是嗣师。 嗣师的等级仅在大宗师之下,左忆山竟然被授予如此高位,难怪唐善要感到吃惊。 左忆山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侧头看了看,道:“老夫身后便是大宗师设下这道封印的唯一出路。老夫此来,正是为了救大人离开封印……” “但是……”唐善打断了他的话,“请你先说‘但是’,让本官听听你的条件。” “拜在大宗师门下,做我玄教弟子。”左忆山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像是已经算定,唐善绝对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好啊!”唐善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跪下!立誓,入我玄教,誓死效忠,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永不叛教!”左忆山伸出手,手心里托出了一颗粉红色的药丸。 保命要紧,唐善不急多想,屈膝下跪,“弟子唐善在此起誓……”一股清凉,来自他手中托举的薄冰。清凉之气入体,令他猛然一醒。少年时曾经打算拜杨腾为师,奶奶痛心责斥的场景,突然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想及此处,唐善的下跪之势停了下来,顿了顿,挺身站起,改口道:“左忆山,既然出路就在这里,本官从这里逃出去也就是了,凭什么要做玄教的弟子,受你节制?” 左忆山哼了一声,道:“只要老夫挡在这里,你的生路就会变成死路!” “是么?”唐善佯作认真的点点头,猛的板起脸,道:“滚开,不然小爷一刀杀了你!” “想杀我?”左忆山呵呵笑了起来,“若是前日,老夫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的左忆山,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唐善抬眼看了看头顶的薄冰,薄冰已经收缩成尺八大小。当即道:“那你就举举手,小爷看你如果取走我的性命?” 左忆山伸臂,竖掌,对准唐善,阴笑着道:“唐大人,小心!” 嘭的一声,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手掌印在了唐善的胸口。唐善整个人被击飞出一丈多远,跌了个七荤八素,手上的薄冰也没了踪迹。 唐善挣扎着起身,胡乱扑灭胸口的火焰,目瞪口呆的看去,“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法术?” 左忆山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道:“这是我们玄教的烈火大手印,若不是老夫对你十分欣赏,有心收你在我玄教门下,这一掌只用了一成功力,你现在早就没有了性命!” “是么?烈火大手印?一成功力?”唐善将信将疑。 “怎么?”左忆山踏前一步,“你还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唐善挺了挺胸膛,“你使出个三成五成的功力,让我看看。” 嘭…… 唐善的胸口再又出现一只燃烧着火焰的手掌印,这次的掌印足足比上次扩展了一倍,当场将唐善击得口喷鲜血,倒飞出三四丈远,摔落在一簇火焰上。 147:真人罹难 “唐侍卫?速回!”邵元节像是并不知道唐善刚刚发生的一切,犹在催促。 “三成烈火大手印!怎么样?唐大人还受得了吗?”左忆山一边嘲笑着,一边大步行来。 唐善的身上已经燃烧起火焰,他怪叫着,挣扎着跳了起来,带着一身的烈火,向着邵元节所在的方向逃去。 左忆山并不追赶,定身当地,扬声道:“邵元节撑不了多久,唐大人若想活命,不防考虑一下老夫的建议!” “真人……”唐善返回邵元节身边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 邵元节双目猛张,激出一团冰冷的寒气,霎时熄灭了他身上的火焰。 火焰虽然熄灭,可唐善却已被烧得犹如木炭一般,周身上下炙痛不已。他张开嘴,没等开口说话,先行喷出了一团白烟,吓得自己直翻白眼。 邵元节除下道袍,披在唐善身上,叹声道:“幸亏你是一届武修,否则中了我们道宗的大手印,现在早就没有了性命!” “我……我找到出路了!”唐善忍着痛楚,回手一指,“请真人随下官同去,只要打发掉左忆山,我们就可以逃出封印的束缚。” “哪有那么容易!”邵元节面带苦笑,道:“老道吸引了玄天魔女的九成法力,宝印的法力也有大半附加在老道身上。如果老道同你一起外逃,那条出路马上就会封闭起来!” “啊……”唐善怪叫了一声,立时没有了主意。 “你自己逃出去吧!记住,你是一个武修,只要你可以激发出自己的潜能,那个叫左忆山的家伙,一定不是你的对手!”邵元节的话说得有气无力,像是真元耗尽的模样。 “逃个屁呀?”唐善把邵元节的鼓励当成了英勇就义的怂恿,一屁股坐在所剩无几的坚冰上,叹道:“下官留在这里陪着真人,哪怕是一起殉道,下官也不愿独自求生!” “哦?”邵元节像是十分意外,怔怔的看向唐善,忽然一笑,道:“唐侍卫是认为自己无力逃出封印吧?” “笑话,只要我愿意加入玄教,拜在那魔女的门下,我现在已经逃出封印了!”唐善自嘲着,突然一呆,抬头看去,疑惑的问:“难道道长刚刚没有听到下官与左忆山的对话么?” “对话?”邵元节的脸上满是迷惑,突然,他像是恍然大悟,猛睁双眼,叫道:“魔女?原来你想要封闭老道的五音五觉,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邵元节已经是瓮中之鳖,玄天魔女只要耗尽他的真元,自然将他困死在封印中,何必多费周章,封闭他的五音五觉? 唐善对此也感到纳闷。 “唐侍卫?”邵元节眼中现出精光,正色道:“老道可以用仅存的真元助你逃出封印,但老道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你大可不必留下来同老道一起殉道!” 唐善眼珠一转,噌的跳了起来,正气凛然的道:“道长这是什么话?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下官绝不会抛下道长,独自求生!” 邵元节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嘿嘿发笑,脚下一顿,道:“好!”一声闷响,原本融化成不足一尺的坚冰暴涨数十倍,好大一块坚冰在唐善身下赫然浮现。 唐善身上炭黑般的皮肤开始脱落,恢复了原本的肤色,烤焦的头发和燎光的眉毛也重新生出。 “靠!死到临头了,还在试探我!”唐善在心底暗暗叫了一声侥幸。 邵元节随手一抓,唐善烧落在焰火中的绣春刀不知由何处射出,落在他的手中。他将绣春刀丢给唐善,“带路,我们出去。” 唐善抄刀在手,应了一声,辨别方向,直奔左忆山所在的出路窜去。 邵元节弓肩绷臂,催动身下的巨大坚冰,跟随在唐善的身后,用无比强大的寒气为他驱散沿途的烈火。 “邵真人?”左忆山似乎对邵元节的来到感到意外,惊疑一声,急忙抬了抬手。轰的一声,在他面前升腾起数丈高的火焰,拦住了唐善与邵元节的去路。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邵元节在怀里捏出一方玉印,“护国法印在此,无知鼠辈,还不退去?”他的这方玉印乃是当今天子所赐,上刻“阐教护国”四字,不仅代表着天子的皇权,更是难得一遇的中阶法器。 法印一出,拦在路前的烈火顿时消散,左忆山瞪着眼睛看来,早已经惊愣在当地。 “道长,你有这样的宝贝,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唐善对着邵元节发出了埋怨。 邵元节大步前行,一把将唐善拉在身边,低声道:“这方玉印是老道的仿作,真的法印早就遗失了!” 唐善虽然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还是被他的一番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邵元节现出了护国法印,随手一击便熄灭了数丈高的火焰,左忆山的眼神开始有些飘忽,脚下一动,已然经由出路逃窜而去。 邵元节拉扯着唐善,不急不缓的向出路行去,低声道:“如果老道这方伪印可以蒙混过关,那魔女绝对不敢硬拼。可如果她知道了这方法印的真相……”他像是有难言之隐,两条皓白的眉毛纠结在一起,闭口不言。 唐善心头突地一跳,“邵元节说的轻巧,皇上御赐的‘阐教护国’法印何等珍贵,自该妥善收藏,岂会轻易遗失?与其说是‘遗失’,还不如说是被人盗走了。可如果不是邵元节至亲至信之人,即便有心盗印,恐怕也无从下手。难怪邵元节生怕玄天魔女获悉这方法印的真相,看来在他身边一定出现了叛徒。如果这个叛徒与玄天魔女相勾结……?”他不敢再想下去,一颗心跳得更慌。 “好本事!”玄天魔女的声音突然传来,只见她将玄教宝印交与右手,托在掌心,冷笑着道:“邵真人的护国法印与本座的宝印同属道宗,又同是中阶法器,如若两相拼斗起来,只有同归于尽!” 宝印射出的红光瞬时消失,唐善眼前所见一变,再又恢复石台上的情景。 邵元节一手拉着他,一手托着法印,高声质问道:“阁下身为玄教大宗师,与我龙虎山同宗同源,本该专修道法,护教利国。为何自甘堕落,改修藏尸邪术,毁我道宗清誉?” “闭嘴!”玄天魔女厉声叫道:“本座乃是玄教大宗师,修炼何种道法皆可,要你多事?” 邵元节托起法印,正色道:“同为道教弟子,阁下如果一意孤行,老道也只有为我道教清理妖异了!” “邵元节?”玄天魔女声色皆厉,“若不是看你出自龙虎山,本座早就将你困死在封印之中。你当真以为你可以逃得出来么?要不是本座手下留情,你那颗……”她像是察觉到自己说走了嘴,当即停了下来,改为一声冷哼。 “你究竟知道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消息?”邵元节须发皆张,怒声发问。 玄天魔女避而不答,只是道:“玄清别院现在已经归属本座,成为我玄教旗下的一处道场。还请邵真人与诸位转告修界里的朋友,谁敢与玄清别院为敌,就是与我玄天魔女为敌,与整个玄教为敌。” “好啊!”邵元节怒声道:“老道即刻返回龙虎山,请奏天师,上禀道宗长老,看看他们会如何处理你这魔女!” 玄天魔女露出半边微笑,半边愤怒的模样,左手抓起宝印,狂啸道:“这是你自己寻死,怨不得本座!” “师傅?”一声急唤,一清二白三道人影跃入院墙,向着石台直射而来。 玄天魔女的宝印上突然射出一条红光,正中邵元节的眉心。而邵元节手中的法印则瞬时破裂开去,化为灰烬。 “是你?”邵元节惊得瞪大了眼睛。 三道人影落在石台上,却是济安和两位道童。 “正是弟子!”济安面向邵元节,屈身叩拜,“弟子救驾来迟,还请师尊莫怪!” 谢天魁四人早已醒来,但却负有重伤,不能起身,见之一喜,齐声欢叫,“大师兄?” 邵元节的眼珠猛的向上翻去,胡乱摇晃着头,再又张大了嘴巴,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妖女?你把我师傅怎么了?”济安蹦了起来,怒视玄天魔女,右手并起两指,当即点出。挂在他腰间的宝剑发出一声龙吟,离鞘射出。宝剑刚刚射出便一分为二,二而四,四而八……瞬时幻化成漫天剑雨,向着玄天魔女激射而去。 玄天魔女背转身去,双袖一挥,背在腰后,凌空飘向石塔,“你师傅出自龙虎山,与本座同宗同源,本座饶他不死!但他亵渎本座,狂妄无礼,已被本座封死了五音五觉,仅作惩戒!” 呼呼两声粗重的喘息声,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刮过,射在她身后的漫天剑雨纷纷被吹得破碎。随后,一柄碧绿的小剑,叮叮当当的跌落在石台上。 玄天魔女却已经隐身进入石塔。 “你……”济安的你眼睛瞪得血红,招手唤回小剑,又欲出击。 “济安!”金一针遥遥呼唤,教训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师傅和四位师弟重伤在身,你不先设法为他们疗伤,却在这里怄气,哪还有大师兄的样子!” 济安脸带惭色,“前辈教训的是!”急忙上前背起邵元节,招呼两位道童去扶金一针,不服气的嘟囔道:“妖女,等我料理好师傅,一定会来找你算账!” “臭小子,你还是找个地方修炼百年再说吧!”石塔里传来了玄天魔女不屑的声音。 唐善的脸色很难看,邵元节的一声“是你”,别人可以被济安的“正是弟子”糊弄过去,但他却知道其中隐含的意义。 济安就是藏在邵元节身边的叛徒,盗取“阐教护国”法印之人。而且一定还同玄天魔女存在某些联系。 经由两位道童的搀扶,金一针在谢天魁四人的胸口上各自扎下一针,并灌入真元。谢天魁等人当即站了起来,可她却噗的喷出一口血,趴在谢天魁的背上,有气无力的道:“背我回去,等我恢复了真元,再为你师傅用针!” 谢天魁应了一声,扭头看向石台上发呆的唐善,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们回去?” “他走不了!”左忆山带着南北双玄、灵雁、灵秋,走在石台上,“武修祸乱修界,人人得以诛之。既然他是一个武修,我等愿意为修界除害!” “这……”谢天魁怔怔的看向济安,“大师兄,这可怎么好?” “他是一个武修么?”济安板着脸发问。 谢天魁呆呆的点着头,“听师傅说……他是一个武修!” “我们走!”济安背着邵元节跳下石台,侧目看了看唐善,呸的唾了一口。 众人离去,再也无人理会唐善。 唐善苦笑,武修怎么了?身为武修就罪该万死? 148:小菜一碟 这是一个神秘而又庞大的组织,它的神秘与庞大都会令人感到可怕。 杨乐当年以为影子门门主蓝田元香在各大门派中安插耳目,暗中积蓄邪恶势力,大有为祸武林的险恶用心,所以才对影子门展开了调查,也因此葬送了性命。 可现在来看,影子门只是这个神秘组织的冰山一角,杨乐对于这个神秘组织的了解更是凤毛麟角。 化身为月瑶的元香,汇聚了多方势力,实力已经不可小视。但她根本不是神秘组织的首脑,她的地位或许还要在左忆山之下。 这个组织的能力非常强大,前几日还是武者的左忆山,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位修士。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紫焰散人、白羽、玄天魔女,现在又多出了济安。究竟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修士属于这个组织?唐善不敢想,想来便觉得心惊。 不管左忆山曾经所说的是真是假,不管岳家兄弟是不是神秘组织的领袖人物。有一件事情还是清楚的,这个神秘组织如果想吞并杨腾的邪派,简直易如反掌。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迟迟没有动手。 当然,这个组织的目的绝不会仅仅是吞并邪派那么简单。它一定对修界三大宗族,以及旗下诸多门派,存在着非分之想。 唐善笑了起来,对着左忆山笑,而且向他伸出了手。 左忆山也在笑,“唐大人想清楚了?” “没什么好想的,能够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唐善无奈的耸了耸肩。 左忆山再次将那颗粉红色的药丸托在手中,轻蔑的挑起嘴角,道:“那就请大人起誓吧!” “好!”唐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竖掌盟誓,“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唐善,今日加入玄教,誓死效忠本教,生生世世,甘愿为奴,永不叛教!” 左忆山递上药丸,面无表情的道:“服下这颗药,你就是玄教弟子,并且会被大宗师亲自收在身下。你不是想杀了杨腾一家,为你奶奶报仇吗?只要你加入了玄教,你的血海深仇随时都可以得报!” “听起来像是一件好事?”唐善把药丸捏在指间,仔细的打量起来。 “本来就是一件好事!”左忆山叹了口气,“幸好你是一个武修,也幸好老夫知道你聪慧过人,在我家主人面前替你说尽了好话,否则你现在早就没有了性命!” “这是什么药?”唐善捏着药丸对他晃了晃,张开大嘴,将药丸丢了进去。 “安神丹!”左忆山伸手捏住唐善的下巴,用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挑起他的舌头,拨出藏在他舌根下的药丸,板着脸令道:“吞下去!” 唐善无奈,只得用舌尖卷起药丸,送入喉咙,吞进腹内,可怜兮兮的看去。 左忆山嘲笑一声,道:“既然服下了安神丹,表明了你对大宗师的忠心,你便正式成为了玄教弟子。只要你一心为玄教效力,每隔一月,就会有人为你送去解药,确保你不会毒发。如果你有二心,安神丹就会在你体内孵化出食精.虫,啃食你的真元,骨髓,五脏六腑,直至将你变成一具臭皮囊!” 唐善听得背脊发凉,眼见灵雁、灵秋也面带惧色,看来也是心中惊惧。 南玄奸笑一声,“唐大人可以回去了!” 北玄板着脸,“你先回京复旨,不日就会有任务送到。” “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唐善像是不信,自己如此轻易便可脱身。 “带上这个!”左忆山丢给他一只椭圆形的木牌。 唐善接在手中,定睛看过,只见上面刻有一个“玄”字,四周雕有细小的符文,想来应该是玄教弟子用来证明身份的腰牌,却也不问,随手收在了怀中。 左忆山道:“本教方术杂多,除了本教的玄天秘籍、烈火大手印外,龙虎宗的符箓,东华宗的道法,南宗的雷法、内丹,本教都有收藏。只要属下弟子办事得力,或是立有大功,大宗师就会论功行赏,赐下仙法,供弟子修炼。” 唐善诺诺称是,也不耽搁,当即告退。 二入玄清别院,唐善肚子里多出了一颗安神丹。 出院门,入小路,钻深林。唐善找了处僻静的山坳,俯下身,猛抠舌根,想把安神丹呕吐出来。可惜,直到哇哇的吐出了墨绿色的胆汁,他也没见到安神丹的踪影。 “这位道兄?”唐善蹲在一颗苍劲的古树下作呕,却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唐善闻声抬头,只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女孩赤着足,身上披了件薄雾一般的白纱,粉色的内衣下,毫不保留的表露出她已经发育成熟,而且还是一个“胸狠”的角色。 赤足、白纱,暴漏而大胆,这些足以说明女孩的身份——玄清别院的弟子。 “我叫小蝶!”女孩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双眼含笑,递上一块粉红色的丝帕。 “小蝶?深山老林,孤男寡女,什么意思?” 唐善接过丝帕,擦拭着嘴角,挑着眼皮看去,疑声问道:“小蝶姑娘,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小蝶脸上飞起一片红霞,轻轻咬了咬嘴唇,道:“小蝶悟道三年,一直跟随灵雁大师姐修炼焚心咒。可惜小蝶悟性浅薄,灵根不足,无法洞悉焚心咒的奥秘。日前听闻唐师兄得了一部道家至宝《御剑宝录》,小妹……”她自知这是不情之请,再又轻轻咬住下唇,忸怩不语。 “御剑录么……好说!”唐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记在我的脑袋里。可是为了这部御剑录,我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得来却也不易!”话说得十分含蓄,但既然小蝶送上门来,想必她听得明白。 “只要师兄肯赐下御剑宝录,小蝶当然愿意陪师兄逍遥快活!”小蝶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手指一扯,那件白纱已经罩在了唐善的头上。 唐善傻傻的眨了下眼睛,小蝶身上的那套粉色内衣也褪到了脚踝。 现今的女孩可真够可以的,说脱就脱,说睡就睡,嘿咻嘿咻,毫不在意! 小蝶的相貌算不上绝色,没有大家闺秀的风情,也就是小家碧玉罢了。她的身材不足夸赞,肌肤不够嫩白。但她这十六七岁的年龄,已然将所有的不足全都遮掩了起来。 这是一朵春风沐浴下,含苞待放的花蕾。春光乍现,唐善只觉得头晕目眩,他这只土蜂险些把谗涎流了下来。 “告诉我……”带有三分媚骨的小蝶,一头扎在了唐善的怀里,一只小手随即探入道袍。唐善身上只穿了一件道袍,邵元节的道袍。那只小手开始肆意挑逗他的情.欲。 确实是小碟,一碟小菜,一碟开胃的小菜! 《御剑录》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部武功秘籍罢了,根本没有说明如何修炼道法,如何施展法术。为了这碟开胃小菜,唐善当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当下凑在小蝶的耳边,一边吸吮着她的耳垂,一边将御剑录上所述逐一相告。 开始时,小蝶还在放肆的扭动着胴.体,挑逗着唐善的**只火。可渐渐的,她的扭动慢了下来,然后便静静的依偎在唐善的怀中。 “御剑录”全盘道出,唐善当然要将她按倒,嘿咻嘿咻一番。可在这个时候,小蝶却改变了主意。 两只小手搭在了唐善肩头,轻轻一推,小蝶已经退身飘离。 突生变数,唐善不由一愣。 仅在他一愣之间,小蝶已经穿戴整齐。她身上的衣衫本来就不多,一套内衣,一件白纱。脱起来飞快,穿起来更是迅捷无比。 唐善苦笑,“看来你现在反悔了!” 小蝶笑得像一朵花,羞羞答答的看来,柔声叹道:“一场风雨罢了,小蝶并不在意。要怪就怪师兄太过心急,还没有得手,却先把御剑录和盘托出。小蝶既已如愿,又何必违心伺候师兄!” “不错!不错!”唐善拍响了手掌,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我太过心急,放过了你这碟开胃小菜!” 小蝶没有回应,屏气凝神,像是在参悟“御剑录”上面的武功。 唐善偷笑,“你是一个修士,学了那些武功又有何用?” “啊……”小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欢声道:“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部上阶法术!”感叹之间,她的身前幻出一柄黑色的宝剑。 唐善顿时瞪大了眼睛,同样是“御剑录”,小蝶所学还是他刚刚传授,自己没能洞悉其中的玄妙,人家却运用自如。 小蝶没能察觉出唐善的惊诧,依旧沉浸在获得上阶法术的喜悦之中。她将那柄黑色的宝剑激射在半空,急速旋转,再又落回,悬浮在自己身前。 唐善轻声询问,“小蝶姑娘?寻常武者为什么修炼不出上面的法术,可你们修士修炼起来却得心应手?” “简单!”小蝶想也没想便道:“顺成人,逆成仙,一切尽在颠倒颠!道家的法术,表面记述的是武功,逆行修炼就是……”她突然收口,挑着眼皮看来,眼中有精光流动,疑声道:“难道师兄竟然不知道御剑录的修炼之法么?” “知道!知道!”唐善捧起笑脸,道:“如果不知道御剑录的修炼之法,师兄辛辛苦苦把它偷来做什么?!” “不知师兄已经修炼了多久?”小蝶已经开始起疑。 “不久,数月而已!”唐善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些,以免被小蝶看出破绽。 “小蝶刚刚修炼御剑录,还有诸多不解之处,希望可以与师兄相互印证。”小蝶的眼中射出阵阵杀气,竖立在她身前的黑色宝剑,缓缓前倾,直指唐善。 唐善立时慌了手脚,“你……你要干什么?” 小蝶娇笑一声,飘来一记媚眼,“小蝶是想同师兄相互切磋,共同修炼道法!” “我……我根本不懂御剑录上的法术!”唐善只有如实相告。 “哦?”小蝶沉下脸,“既然如此,为免御剑录外传,小蝶只有杀了你。对不起了,师兄!”而那柄悬浮在她身前的黑剑,已经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霎时刺在唐善的胸前。 唐善大惊,不及多想,随手抽出绣春刀,向上斜挑,奋力划出。 绣春刀没有击中黑剑,因为黑剑的速度委实太快。就在绣春刀挥出的时候,黑剑已经穿过了它的拦击范围。 “噗……”一记奇怪的声响,黑剑刺在了唐善身前,身前一尺。 唐善身前悬起了一面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黑色的虎头盾牌。 绣春刀没有击中黑剑,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经挥出,却幻出了这样一面盾牌来。 黑剑刺中的正是这面虎头盾牌。 小蝶得见此景,一双眼睛瞬时大睁,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你是一个黑暗武修?” 149:黑暗武修 “黑暗武修?”对于小蝶的惊叫,唐善也感到诧异。而对于身前这面虎头盾牌,他也有些慌张。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刚刚的一刀。那一刀本该是一记剑招,出自御剑录,乃是“飞逝流星”之中,“荡星无痕”的一记前式。 自从小蝶说起,“顺成人,逆成仙,一切尽在颠倒颠。”唐善便开始思量这句话的含义,眼见黑剑袭来,不自觉的使出了这招“荡星无痕”的前式,结果便幻出了这面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黑色的虎头盾牌。 “既然你是一个黑暗武修,为什么要加入玄教?”小蝶的声音里带着惶恐,“除非……难道小蝶看错了?不然的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可以猜猜看?”唐善不敢随便作答,生怕一个不慎,再又勾起小蝶的杀心。 小蝶脸上的惊惧之色慢慢消去,展臂勾手,唤回与虎头盾牌僵持的黑色宝剑,笑吟吟的走上,“师兄道法高强,不肯指点小蝶,是不是还在生小蝶的气,怨小蝶食言,没能陪伴师兄同浴一番风雨?” “退后!”唐善挺刀前指,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靠在了苍劲的古树上。而他刚一退,悬在身前的虎头盾牌便在瞬间分崩离析,消散于无形。 “师兄为什么要躲呢?小妹只是想履行先前的承诺,师兄难道不想吗?”小蝶的眼神阴晴不定,像是在试探唐善的底细。 “算了吧!”唐善晃了晃绣春刀,“就当唐某发了善心,送了你一部上阶的法术。唐某不求回报,你也不必履行承诺,尽管去参悟那部法术便是!” “如果你是一个黑暗武修,绝不会拒绝小蝶!”小蝶定身在绣春刀前,任由刀尖抵在她的胸口,“如果你不是……那你正好可以帮助小蝶炼法。” “炼法?”唐善想起灵雁吸食武者精元时的恐怖情景,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难道师兄不愿陪小蝶共浴爱河,帮助小蝶炼法吗?”小蝶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拨开胸前的绣春刀。 幸好唐善曾经亲眼得见灵雁吸食武者精元,否则他此时真要被小蝶的挑逗所迷惑。 “退后!”眼见小蝶再又逼近,唐善的心微微发颤,厉喝一声,一刀割出。他这一刀只求退敌,不求伤人。所以看似凌厉异常,可却没有真正的杀招。而且这一招并非出自御剑录,只是一记普通的刀法,自然也没有包含法术。 小蝶轻轻闪身便已躲过,凑上樱桃红唇,看似送来一记香吻。唐善一愣,“这是什么妖法?”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小蝶的嘴突然向后裂开,一直裂到两腮的根部。樱桃小嘴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其内布满了一寸多长,锯齿一般的尖牙,对着唐善迎面咬下。 莺莺燕燕的娇女变成了丑陋的大嘴怪物,唐善惊得几乎跌落眼球。下意识间,使出御剑录上的轻功“蹑影追风”,夹杂步法“遁地无踪”,急速向后退去。 可他忘记了,他的身后正靠着一株古树。 身后有树相阻,唐善自然无法后退,只得向前抢出。他的步法本意是退向右后方,此时也改为了左前。 如此向前一抢,恰好迎上小蝶的血盆大口,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喷入了唐善的鼻腔。 唐善没有恶心的感觉,只有恐惧。因为小蝶的尖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眼球和下颌,只要大嘴闭合,他的整张脸都要落入小蝶的嘴里。 唰的一声,一杆丈八长枪幻出,悬浮在唐善的身前。 唐善身前既有刚刚扑到的小蝶,也有刚刚幻出的长枪。 小蝶和长枪像是融为了一体。 可事实是,幻出的长枪由下至上,经由小蝶的下身刺入,贯穿了她的身躯,再由头顶透出。 尖牙没有咬合,大张在唐善的眼前的血盆大口也在瞬时被长枪贯穿。唐善在这张嘴里看到了手臂粗细,漆黑如墨,隐隐有灵蛇流动的枪杆。 直到此时,唐善才明白过来,刚刚因为有古树相阻,情急之下,不急细想,御剑录上的两门功法,“蹑影追风”与“遁地无踪”被他逆行使出,竟然幻出了这杆长枪,救下了他的性命。 唐善有些后怕,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发生了异变,那是身带“烈火”和“寒冰”的两匹骏马,冲在了他的脐下,不停的挠动着前蹄,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击一般。 他的胸口也发出了奇异的光芒,那是一颗颗墨绿色的亮点。 “双拐和尚的佛珠?”唐善再又感到有些吃惊,他在玄天魔女的封印中身受烈火焚烧,不仅丢落了绣春刀,就连衣衫也被烧得精光。本以为这九颗佛珠早遗失在了封印里,却没想到还会留在他身上。 他只是随意去想,并没有激出佛珠的想法。可却听轰的一声闷响,小蝶的胸口竟然被洞穿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窟窿。 那是一条黑龙,六七尺长,经由双拐和尚的佛珠幻出,径直出击,撞穿了小蝶的身躯,射在数丈开外。 不,这不该是一条龙。虽然它生有龙头,但却没有四肢,反倒像一条大蛇般盘在地上,吐出墨绿色的芯子,喷出丝丝黑烟。 “这是什么东西?”唐善心里又是一惊。 贯穿小蝶身躯的长枪被黑龙拦腰击断,消失不见。小蝶瞪着空洞的眼睛,张着骇人的血盆大口,仰面摔倒在地。 就在小蝶倒地的时候,黑龙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嗖的窜回,从小蝶胸口的破洞钻入她的身躯。没过多久,小蝶的血肉便被它吞噬,只剩下了一具空皮囊。 黑龙再次钻出的时候,它的外形发生了变化,腹部生出四肢,长出五爪,由一条大蛇变成了真正的五爪黑龙。 唐善傻傻的看了看黑龙,呆呆的转向只剩一具皮囊的小蝶,“你看……我本该谢谢你,谢谢你的点拨,使我懂得了法术,变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可没想到,还没等我向你道谢,你却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像是要表明自己的确没有杀害小蝶之心。 但就在他叹气的同时,藏在他脐下蠢蠢欲动的两匹骏马突然冲出。这是一白一红,两股骏马模样的烟气。白气过后,小蝶的皮囊像是经过了漫长的严寒,霎时被冻成了蛋清色的坚冰。而那股后继的红气,更像是一股可以烧毁天下万物的烈火,不仅将坚冰消融,而且将她烧得干干净净,点滴不剩。 “这倒是个杀人越货的好法术,干干净净,不留痕迹!”唐善想笑,可经过了这么多的意外,他脸上的表情早已变得麻木。 初冬里的第一场雪。雪并不大,但却足足下了一整夜。太阳升起一个时辰后,京城里的积雪却又尽数消融了。 雪后初晴,就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清馨的味道。 唐善换了件崭新的飞鱼服,端坐在厢房内。虽然多日未归,可这里有权森、郝继祖他们打扫照看,倒也整洁。 最先赶来的是元泰和修明,听说唐善安然回京,要为唐善摆酒接风。权森、郝继祖和谢忠也来凑热闹,说什么也要大醉一场。 唐善没有答应他们的邀请,并且郑重其事的道:“我还要等一个人!”随即将五人请出了房去。 茶是谢忠沏来的,西湖龙井。十数日间,几度生死,此时品起茶来,另有一番滋味。 茶杯刚刚放落,唐善要等的人终于来到——陈炯。 “在等人?”陈炯坐在茶桌旁。 唐善点点头,为他斟了杯茶。 “在等我?”陈炯品了口茶,皱着眉咂了咂嘴,像是并不满意茶水的滋味,随手将茶杯丢落在桌上,问:“什么事?” 唐善看出陈炯有些反常,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提出了请求,“我向请陈大哥帮我查两个人?” “知道吗?皇上已经下旨,升你为北镇抚司副使,恭喜!恭喜!”陈炯没有回应唐善的请求,而是满含醋意径自说着,而且脸上并没有“恭喜”的模样。 “我被升职了吗?”唐善苦笑一声,“镇抚使是正五品,同我这位仪卫同一品级。可我这位正五品仪卫正现今被发配去了北镇抚司,而且做了一个副使。大哥还要嘲笑我升迁了!” “北镇抚司划归在东厂旗下,专掌诏狱,锦衣卫诸官不掌诏狱者不得干预其事。说是归东厂掌管,可北镇抚司却可以越过东厂,直接向皇上禀事。区区一个锦衣卫仪卫算得了什么?你现在在北镇抚司身居副使高位,难道不是升了?”陈炯的眼中闪动着妒忌之火,像是在暗暗后悔。 唐善被派去查验妖异的时候,他还在埋怨父亲,无端葬送了一个得力的干将。可现在他却恨不能亲自涉险,好将天功揽在自身。 唐善看出了他的心思,“陈大哥要是不愿意小弟去北镇抚司就职,那小弟推了皇上的圣旨也就是了!” “什么?你敢抗旨?”陈炯感到有些意外。 “这两年来,多亏大哥处处关照,小弟才能在锦衣卫中混出些模样来。说句肺腑之言,小弟委实不愿离开大哥。”这倒不是唐善的恭维之词,而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他还是觉得留在大内比较安全,只是换了个可以讨陈炯欢心的说辞罢了。 “这些官场上的客套话,陈某听得多了。唐大人还是留到去北镇抚司就任的时候再说吧!”陈炯显然不相信唐善的话,板着脸,阴声挖苦。 唐善正色道:“小弟虽然不敢抗旨,但小弟认为,皇宫大内的安全更为重要。以小弟现在的武功,还是留在大内,保护皇上,才算人尽其才。想来皇上一定会成全小弟的!” “你真的不愿去北镇抚司就职?”陈炯的脸色略有缓和。 “陈大哥尽管放心,大哥的恩情小弟还未报答,小弟一定不会离开大哥。我们放下此事,暂且不说,小弟的事情还是要请大哥来帮忙!”唐善再又相求。 “哦!对了!你想让我帮你查两个人。说吧?是什么人?”陈炯终于绕回了正题。 “我要知道唐元霜和金一针的下落!”唐善急急相告。 金一针的医术,唐善是见识过的。找到金一针,就有可能解除自己体内的安神丹。 按照唐善的推断,安神丹一定是唐元霜炼制,并提供给左忆山使用。万一金一针无法解除安神丹的毒性,他还可以去找唐元霜索要解药。 “好!如果你真是我的兄弟,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陈炯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唐善推掉皇上的圣旨,他才肯帮忙。 150:你是谁 初冬的雪已经消融,梧桐树扬的琴声刚刚散去,十根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压住了琴弦。 陆槐的眼睛有些浑浊,但时不时却能闪出清澈的光芒。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一动也不曾动过,只是直勾勾着注视着身前这位抚琴的美女。 梅儿和掌柜始终陪在他的身边,虽然见他今日的举动与往日不同,但却不敢打扰。 直到此时,琴音散去,梅儿才轻声询问:“怎么了?” “你是谁?”陆槐看也没看梅儿,他在问雪莲。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血甲开始退缩,一直退到颈部,露出略带沧桑和忧愁的脸。 “我叫雪莲,魔宗,广陵真人座下弟子。”雪莲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新奇的盯着陆槐,托着魔琴站起身。 “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她是谁?”陆槐的眼神开始移动,对着雪莲打量起来,看他的模样,像是初次相识一般。 雪莲对于陆槐的反常举动也感到有些惊愕,稍稍愣了一下,看向梅儿。 陆槐顺着她的目光转向梅儿。四目相对,陆槐不由自主的瞪大的眼睛,半张着嘴,吃惊的向后退去,“你……你……你是谁?” “陆槐!”掌柜叹声呼唤,“你真的醒过来了?” 陆槐疑惑的道:“掌柜的,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误事了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梅儿蹙着眉,像是在选择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他。 “血梧桐?”陆槐转过身,望向坡下的梧桐树。 是的,这棵殷红似血的梧桐树已经恢复了本性,再也没有了鲜血一般的色彩。 “千年血梧桐的精华会使你的心充满魔性……”梅儿站到了陆槐的旁侧。 陆槐的目光再又落在她的脸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你说呢?”梅儿把选择的权力送给了陆槐自己。 “你不是露露,露露已经死在了仙霞岭!”陆槐的眼中闪烁出精光,“你是梅姑!你抢了她的肉身!” 梅儿浑身一颤,只因为陆槐的一个“抢”字。 “不是抢,我是这具肉身天定的宿主!”梅儿的声音有些哀婉。 “说的好听!你只是想隐藏本性,可无论怎么样,你还是一只丑陋凶恶的蜘蛛!”陆槐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你……”梅儿受惊,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面带惊诧,怔怔看来。 “梅儿!”掌柜上前相劝,“他刚刚恢复神智,一时还接受不了,你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清楚的。” 雪莲将魔琴背在肩头,盈盈走上,正色道:“你揭下了梅儿的面巾,按照她悟道时的誓言,她就是你今生的妻子!” 陆槐挑起嘴角冷笑,“她要嫁给我,我就一定要娶她么?” “你的心智虽然恢复了,可你的心魔还远远没有消除!”雪莲叹了口气,“明天我还会来,你的状况会越来越好的!” “不必了!”陆槐态度冷漠,“在下没有兴趣听琴!” “不可以!”梅儿失声惊呼,“陆槐!如果你讨厌我,我可以离开,但你必须坚持听雪莲姑娘抚琴。” “你不必走,我走!”陆槐一晃身,人已经窜出数丈。 “陆槐?回来!”掌柜急忙追出。 陆槐去势极快,宛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眨眼间翻过了山脊,没有了踪影。掌柜刚刚追到坡下的小路,眼见此景,自知无法将他追回,涟涟顿足,不住的叹息,却也无计可施。 “怎么会这样?”梅儿失神的喃喃着。 “陆槐心魔未消,如果不把他找会来,他一定会祸乱修界,残害百姓!”雪莲忧心忡忡的说着,“我要将此事禀报家师,请他老人家做出决断!” “不必麻烦广陵真人,我去把他……”梅儿打定主意,准备自己先去寻找陆槐。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雪莲却已不见。 虽是初冬,红日当头,还有些暖。 山坳的背阴处还残留着星星点点雪花。 这里有处溪水冲出的一块空地,空地当中立有一块巨石。 巨石足有十丈方圆,丈八高。 天魔真人带着白羽以及一众弟子隐蔽在山坳东侧的山腰上。无人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空地中的巨石。 山坳西侧也藏有两个人,紫焰散人和徒儿紫嫣。 两方恰好被巨石相隔,不能互视。 “师傅?你确定这块巨石就是出世的魔刀?”紫嫣压低了声音,凑在紫焰散人的耳边,轻声询问。 “当然,自从圣刀由秦岭太白峰散落,每次出世,都会借助顽石。”紫焰散人低声回复。 “圣刀?”紫嫣大吃一惊,“师傅不是说……将要出世的是天魔宗的魔刀么?” “屁话!天魔宗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魔刀是他们天魔宗的?”紫焰散人低声斥骂,道:“天魔宗的天劫天魔狼就要下凡了,为了修界的平衡,这把魔刀才会出世。但这并不说明魔刀一定要归于天魔宗所有。” 紫嫣继续问道:“那……师傅为什么说魔刀是圣刀?” “当然是圣刀!”紫焰重申了一遍,道:“自从百家天劫过后,相应九州的圣刀发生了变化,正者为圣,偏者为魔。但圣刀的法力和威能并没有发生变化。即将出世的是西南戎州的滔土圣刀,西南为偏,所以为师称它为魔刀。” 紫嫣再道:“这么说,圣刀只剩下了东南西北四把?而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则变成了魔刀?” 紫焰散人点了点头。 “那……正中是什么刀?”紫嫣泛起了糊涂。 “正中冀州,白土圣刀,已经变成了九圣之尊。圣尊宝刀一旦出世,持有者将一统修界。”紫焰散人悄声相告。 “哦?”紫嫣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 “哦什么哦?”紫焰散人训斥一身,道:“圣尊宝刀一旦出世,修界必将大乱。只有各大宗族的大修士与掌教大人才有资格去抢夺圣尊宝刀,别说是你,即便是为师,恐怕还没等靠近百里范围之内,就已经死翘翘了!我们师徒二人,如果今日可以得到这把滔土圣刀,也就足以自傲了!” 他的话刚刚讲完,巨石忽然发出阵阵轰鸣。 “戒备!魔刀将要出世,不许任何人靠近!”随着严厉的喝令,天魔真人射在半空,向着巨石飘落。 白羽立即分派弟子,把守山坳的南北入口。 “师傅!圣刀要出世了!”紫嫣低声催促。 “不急,再等等!”紫焰散人倒是能沉得住气。 天魔真人已经射到巨石上空,但听一声嘭响,巨石的顶部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五彩霞光激射而出。天魔真人一声怪叫,竖起手掌,拦在眼前,翻身疾退。 “笨蛋!圣刀出世以前,先会放出前世蕴藏的威能。连这点都不知道,就敢冒然动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紫焰一边嘲笑,一边在脸上罩了条黑色的面巾,对紫嫣嘱咐道:“留在这儿,不许露面!” 紫嫣手中捏着一条遮面的丝巾,看起来似有不悦,可还是点头称是。 紫焰散人化作一条紫色的烟气,向着巨石的旁侧扑去。 “什么人?”天魔真人刚刚翻身退回,已然察觉到有人环伺在左右,怒声喝问。 紫焰散人只为夺宝,所以并不应声。蹿上巨石之后,立即运足真元,探着手臂,向着裂缝深处摸去。 刚刚把手深入裂缝,他就摸到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只手,另外一个人的手掌。 一个男人的脸孔从五彩霞光中透出,对着他皱了皱眉,道:“我先来的!” 五彩霞光内携带着白土圣刀前世的巨大威能,就连天魔真人也不敢与之抗衡,可这个男人竟然不惧,而且并无损伤。加之他突然从霞光里探出头来,紫焰散人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险些从巨石上摔下。 “小豪?凤姐?你们这两个武宗余孽,竟敢抢我天魔宗的魔刀,还不住手?”天魔真人一边咆哮,一边飘在半空,手中幻出一柄钢叉,甩手抛出。 巨石上站有三个人,紫焰散人站在西侧,有五彩霞光相隔,天魔真人并没有看到。可东面小豪和四姐却被他瞧得清清楚楚。 “天魔老怪,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四姐翻转手腕,拍出一掌。轰的一声,天魔真人丢出的钢叉被击得粉碎。 得知小豪乃是武宗余孽,而且他并不是一人前来,还有帮手。紫焰散人自认不是对手,当即扯下面巾,随手丢出,横里绕过五彩霞光,现身在半空,对天魔真人道:“天魔道兄,可要紫焰帮忙?” “紫焰?”天魔真人先是眉梢一挑,像是感到愤怒。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笑容,道:“道兄若是帮我天魔宗夺回魔刀,在下必有重谢。” “好说!”紫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张手成爪,对着四姐抓去。霎时,一股紫色的烟气从它的掌心窜出,直奔四姐扑上。 四姐嫣然一笑,轻轻甩了下衣袖。只听一声鸣叫,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在她身前幻出。凤凰双翅一动,紫焰击出的烟气立时被吹得四下飞散。 “成了!”小豪欢叫一声,手中已经举出了一柄寒气逼人的宝刀。 “咦?”四姐面带惊色,失声出口。 “怎么了?”小豪刚刚发出疑问,就觉得手中一松,刚刚得来的滔土圣刀已经不见。恍惚之间,他看到一条血色的人影晃过。 那是一位血甲人,手持滔土圣刀,哈哈怪叫,经由巨石嗖的跃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你是谁?”小豪惊声询问。 紫焰瞠大双目,结结巴巴的道:“他……他……他是陆槐?” 151:圣刀的主人 来人正是陆槐,垂头看向紫焰散人,挑起嘴角露出一记冷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陆槐?陆槐……”他低声喃喃着,“陆槐是谁?好熟悉的名字!” 紫焰散人眼中放光,飘到天魔真人身边,悄声道:“只要你我合力擒下此人,魔刀归你,人归我,怎么样?” “当然可以!”天魔真人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但他再又提出质疑,“可还有小豪和凤姐,这两个武宗余孽怎么应付?” “嗯……”紫焰散人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巨石上的五彩霞光渐渐暗了下来,小豪和四姐刚刚在惊愕中反应过来,相互间递了个眼神,分左右合围而上。 陆槐像是对自己的名字存有疑惑,正陷入在思虑之中,并没有察觉到二人的来到。 紫焰散人眼见此景,脸上泛起邪恶的笑容,向着天魔真人瞥来一眼,“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天魔真人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豪唰的浮起,拦在陆槐身前,伸出手,道:“兄弟,交出圣刀,我们绝不为难你。” “圣刀?”陆槐将手中的宝刀举在眼前,怔怔的看去,疑问道:“这是一把圣刀?圣刀是什么?” “交出来!”四姐厉叱一声,对准陆槐的后心,一掌劈出。 一团赤色的火球,拖带着蓝色的火焰,携带着四姐注入其内的真元力,径直轰击在陆槐的背脊上。 陆槐浑身一震,只是一震,遭受如此凌厉的一击,竟然安然无恙。他呆呆的愣了愣,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四姐。 随之攻上的还有那只五彩斑斓的凤凰,嘎的一声鸣叫,追击着火焰散去的余辉,直击而上。 眼见陆槐遭受四姐犀利的一击,但却丝毫无伤,小豪大惊,急忙幻出一柄双手大刀,奔着陆槐砍去。 凤凰的威能无比巨大,鼓动双翅之间,陆槐已经被强大的劲风吹出数丈。 一声铮响,双手大刀与滔土圣刀相接,当即破碎,化成片片金花。 陆槐反手一刀,射出一道金光,咻的一声,正中迎面扑上的凤凰。凤头当即被劈成两半。 凤凰暴出五彩霞光,渐渐消散。 四姐咬着银牙,挺臂翻腕,再又幻出一只凤凰。还没等凤凰出击,陆槐瞪大了双眼,从牙缝里龇出两个字,“大鸟!” 呼……小豪的双手大刀二次幻出,射来一道弧光,正中陆槐的脖颈。 四姐见之,面上一喜。 小豪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因为经由大刀迸发出的弧光并没有斩掉陆槐的脑袋,仅仅只是在陆槐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陆槐的双眼立时变得血红,像是脖颈上流下的鲜血,直接流入了他的双眸之中。 咔咔有声,一块块血甲贴补在陆槐的脸上,眨眼间,他的脖颈以及脑袋便被血甲所包裹。 小豪傻傻的看过,斜眼瞥向四姐,偷偷摇了摇头。 “难道就这样算了?”四姐已知他的心思,但却仍有不服。 “还能怎样?”小豪飘到四姐身旁,叹声劝道:“我们与他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继续打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 “不行!”四姐倔强的摇着头,“唤出你的石虎,让它与金凤再攻击一次。” 小豪微微摇头,因为他非常清醒,也非常明白。由他激出的那道弧光几乎没有对陆槐造成任何伤害,可在一刀之下,四姐的凤凰却被陆槐摧毁。如此强大的真元力,加上上阶圣刀的威能,陆槐只要动动小指,就能够要了他和四姐的命。 但他同样了解四姐,按照四姐倔强的性格,只要有一线希望,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所以小豪虽然摇头,可还是唤出了乖乖。 乖乖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冲到凤凰身下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只石化的怪兽。 “石虎?”陆槐嘟囔了一声,提起圣刀,抖了下手腕,轻轻磕下。 呼……一道三尺高的金色弧光经由圣刀激出,当空袭下,正中乖乖的背脊。嗷呜一声,“石虎”变成了一地碎石。 但在陆槐攻击乖乖的瞬间,凤凰也已滑翔而至,悄然出现在陆槐身前。不等陆槐做出反应,锋利的鸟喙霎时攻出,啄在了陆槐的额头上。 嘭! 陆槐遭受强大威能的撞击,仰面摔出。 可他只是凌空翻过一个筋斗,便已经消除了啄击的威能,再又与凤凰隔空相对。 这已经是凤凰的全力一击,却只是令陆槐头昏脑胀罢了。 但见他晃了晃头,瞪着一双血眼,道:“大鸟!” “快走!”小豪拉着四姐的手臂,向山坳的西麓退去。 虚空漂浮在空中的陆槐突然变成了虚影,眨眼间,他竟然窜到凤凰的身前,左手掐住它的脖子,右手挥刀,立时将其砍成了两半。 片片金花飞散,四姐幻出的凤凰再被毁灭。 “喵呜……”乖乖从碎石中现身而出,踉踉跄跄逃窜开去。 “陆槐,不能放走他们!”紫焰散人虽然对陆槐所具有的巨大真元力感到惊骇,可还是高声吼叫,希望陆槐可以继续追击二人。 小豪和四姐急退,两记蹿身,人已经越过西边的山麓,消失不见。 陆槐并没有追赶,而是看向紫焰,“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陆槐?陆槐是谁?” 紫焰散人眨着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个傻子!我们可以把魔刀骗回来!”天魔真人小声的说。 一道红影瞬时来到,陆槐站在了天魔真人的面前,怒道:“你才是个傻子!” 天魔真人大吃一惊,当即幻出三面桃形的寒冰盾,护在身前。而他的手中也握出了铮亮的钢叉。 眼见陆槐来到,紫焰没有丝毫犹豫,急速退避。眨眼间已经飘出十余丈,堕落在地,拱了拱手,道:“天魔道兄,紫焰还有要事,先行告辞!”言毕,也不等天魔真人回复,掉头便走。几个窜越,已然不见。 “卑鄙!”天魔真人恨得牙直痒痒。 “说,你才是傻子。”陆槐高高举起圣刀。 “你……你抢了我们天魔宗的魔刀,还要侮辱老夫,简直欺人太甚!”天魔真人抬着眼皮看向魔刀,心里暗暗发憷。可当着数十弟子的面,无论如何也要维护自己的颜面,不得不咬着牙同陆槐理论。 可惜陆槐并没有打算同他争执,一刀劈下。 金光大显,圣刀激出五尺长的弧光。天魔真人眼见不对,不敢硬拼,向旁里避了半尺。弧光已然来到,当即撞碎了三面寒冰盾,再将他的钢叉击毁。 幸亏天魔真人反应够快,否则仅是这一道弧光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爷爷?”白羽惊叫着跑出,并掌斜削,击出一道尺余长的白色弧光。同时施法,三根巨大的冰凌破土而出。 眼见天魔真人遭遇危难,负责把守山坳两端的弟子也放弃了各自之职,急急赶来相助。 啪!白羽击出的弧光不偏不斜的击中了陆槐的喉咙,可覆盖其上的血甲就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显然,他的攻击太过微弱,根本不可能对陆槐造成伤害。 喉结翻动,陆槐咽下一口口水,侧头瞪目,看向白羽。 轰……三根冰凌突在半空,彼此相交,同时刺中陆槐。只是刺中,虽然冰凌异常锋利,但根本无法刺破陆槐的血甲。 陆槐皱了皱眉,信手一挥,三根冰凌顿时破碎成大大小小的冰块,噼里啪啦掉落。 “都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天魔真人对蜂拥而上的弟子吼叫着。 陆槐怔怔的看了看散落在地的冰块,再又看向白羽,微微摇头,“你不行!”他叹了口气,五指伸张,拍出一掌。 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掌印惊现在白羽的身前,地上出现了一个深达数尺的大坑。仅是这一掌激起的沙石,就将白羽震飞在半空,嚎叫着喷出鲜血。人在空中,未及落地,却已经昏死过去。 “宗主!”一众白衣弟子惊声呼叫,纷纷跃起,在空中将白羽接下。 “陆槐!”眼见白羽负伤,天魔真人怒吼一声,叫道:“他是我的孙儿,年幼无知,你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我是魔宗的天魔真人,有什么冤仇尽管找我!” “有什么冤仇?”陆槐像是在自问,眼中的血光逐渐消退,变得混沌,“我们之间无冤无仇!” “我们载了!”天魔真人落在地面,泄愤般跺了跺脚,道:“魔刀是你的了,我们走!” “爷爷!”白羽醒来,挣扎着叫道:“如果没有魔刀,我们天魔宗如何渡过百年浩劫?” “唉……”天魔真人无言以对,只有叹息一声,无奈的拨了拨手指。一众弟子立即抬着白羽退去。 陆槐对于众人看也不看,径自将圣刀举在眼前,一边打量,一边赞道:“好刀!好刀!” 天魔真人怒目看去,道:“阁下抢了天魔宗的魔刀,整个魔宗都会视你为敌。无论你逃到哪里,都将遭受魔宗弟子的追杀。” “那又怎么样?”陆槐反问着,横刀拍出。 天魔真人大惊,急忙退避。轰……就在他刚刚站过的地面上,骇然出现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大坑。沙石激射,吹得他噔噔噔退出七八步,这才稳住身形。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雄厚的真元力?再有魔刀在手,恐怕就连传功、传法二位长老亲自出马也奈何不了他!”天魔真人面露惊愕之色,有心再说上两句撑撑场面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叹息之间,他对陆槐打了一躬,掉头便去。 巨石上的霞光完全散尽,一场争夺魔刀的好戏也已经散场,偌大一处山坳只剩下陆槐一人。 不,还有藏在暗处的紫嫣。 紫嫣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生怕被陆槐发觉。 这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家伙,但却是她所见到过的最强大的修士。盗取陆槐“尸血”失败,她还在为功败垂成而感到懊悔。而现在,除了震惊,剩余的只有好奇。 千年血梧桐的精华可以增强修士的百年修为。魔刀属于上阶法器,可以放大修士的真元力。但陆槐的潜在威能绝不仅仅于此。月余未见,他在不断发生变化,变得愈来愈强大,强大得不可想象。 就在紫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条蓝色的人影飘在陆槐身前。 陆槐欢声叫道:“露露?你还活着?”一手抓过来人,将其紧紧的搂在怀中,哽咽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不会离我而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寻找陆槐的梅儿。 梅儿用双手死命的撑着陆槐的双肩,挣扎着退后,一张脸冷若冰霜,痛声尖叫:“我不是露露,我是梅儿!” 152:心魔 对于梅儿的尖叫,陆槐根本不予理会,死死的搂住她,固执的道:“你是我的露露,我认得你,不会错……不会错!” 他以双臂紧紧相拥梅儿,自然松开了圣刀。圣刀坠落,带着嗡鸣,插在二人身下的土地中。 紫嫣眼中一亮,张手成爪,对准地上的圣刀,悄悄发力。 嗡的一声,圣刀感应到了附加在身上的真元,径自发出鸣叫,像是在示警。 紫嫣吓得浑身一颤,挑起眼皮,去看空中的陆槐。 陆槐浑然不觉,依旧紧紧搂着梅儿。梅儿挣扎,可却无法挣脱。挣扎与相拥之间,两人在半空中飞旋起来。 眼见陆槐不查,紫嫣窃喜,手上再又加力。 “我已经说了,我是梅儿,不是你的露露!”梅儿挣扎不出,潸然落泪。 “你是,你是,你是我的露露!”陆槐把头藏在了梅儿的颈侧,闭目呓语。 “我只是一只悟道蜘蛛,露露死后,我占据了她的肉身,进入俗世修行历练!”梅儿在低声哽咽。 “露露没死,露露不会死……”陆槐倔强的坚持着。 “放手!”梅儿的脸瞬时凝结出一层冰霜,其上还有残留的泪滴。她的声音十分冷淡,不带任何情感。 “不!我不能放手……如果我放手,你就会掉下去!如果你掉下去,我就再也无法和你在一起了……”陆槐像是在回忆与露露最后一别时的情景。猛地,他抬起头,扳着梅儿的双肩,深情的看着她,“不要离开我,无论在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幽幽的一声叹息,梅儿的心软了下来,“我情愿一直陪着你,就像现在这样,不离不弃!”她用哀伤的目光注视着陆槐的眼睛,“我真应该和你一起走掉,离开俗世,离开修界。哪怕是堕入地府也好,毕竟我们可以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露露。但只要你没有恢复神智,你一定会把我当成她,一心一意的呵护我。可我不能……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我自己。所以我还是要把你带回去,让雪莲的魔琴消除你的心魔。或许我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我必须要这样做。” 唰的一声轻响,圣刀飞离地面。但它并没有窜向紫嫣,而是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紫嫣没有发力,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的脸上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那是一颗泪珠。 怎么会有泪?为了两个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人流泪? 紫嫣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诧异,所以才会停止。 “什么人?”梅儿发现了圣刀的异样,厉声喝问,怒目查找。 “没关系,这把刀是我的,谁也拿不走。”陆槐对着圣刀勾了勾手,圣刀嗖的蹿回,悬浮在他身后。 紫嫣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天魔宗的魔刀已经认下了它的新主人。除非他的主人身亡,否则的话,无论是谁,都无法将它从主人身边夺走。 一团蓝光闪过,没等紫嫣做出反应,梅儿已经站在她的身前。紫嫣只觉得呼吸一窒,已然被梅儿掐住喉咙,提了起来。 “是你?”梅儿认出她就是偷取陆槐“尸血”的女人,“你是谁?” 一杆赤色的长枪在陆槐身后幻出,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奔紫嫣的耳后袭来。 眼见长枪即将令自己殒命当场,紫嫣自知再无活命的道理,露出一记凄婉的笑容,紧紧的闭起了眼睛。 梅儿却在此时松开了手,并且将紫嫣轻轻推出。 长枪从紫嫣的喉咙前唰的掠过,携带的劲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秀发。 “为什么?”紫嫣睁开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对梅儿发出疑问。 “因为你的眼泪!是它救了你的性命!”梅儿也露出一记笑容,同样凄婉的笑。 长枪划过一道弧线,飞回陆槐身后。陆槐什么也没有说,可那杆长枪却不再攻击,而是隐入他的身躯。 “我叫紫嫣,紫焰散人的弟子!”紫嫣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竟然会把自己的身份如实道出。 “你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良心未泯!”梅儿转头看向陆槐,“我们回去!” “回去?”陆槐的眼中带着疑惑,“去哪儿?” “回家!”梅儿伸出了手臂。 陆槐落在她身边,她轻轻拉住陆槐的手,举步离去。 紫嫣默默的看着二人渐行渐远,喃喃道:“师父?是我的良知救了我的性命,还是我做错了?我该不该夺取魔刀?” 没有回答,她突然感觉很冷,那是凛冽的寒风。 寒风依旧,琴声夹杂着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梧桐树上。 陆槐站在树下,脸上的血甲已经隐去,目光宛如清澈见底的清泉,像是再次恢复了神知。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掌柜走在陆槐身旁,犹豫的道。 “你说!”陆槐微笑着转过身来。 “掌柜的?”琴音嘎然而止,雪莲似有不悦,“陆槐刚刚恢复神智,心魔远未消除,何必以凡尘琐事相扰?” “可……如果这件事情不能解决,陆槐的心魔恐怕难以消除。况且我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现在……我认为已经是时候,不能再等了。”掌柜遥视雪莲,眼神之中坦露着真诚。 雪莲思量一番,终于点了点头。 “究竟是什么事?”得到了雪莲的首肯,陆槐向掌柜追问了一句。 “邱老庄主的那件事,现在有了些线索。”掌柜怕陆槐一时难以承受,讲究了些策略。 “那件事有线索了?”陆槐的眼中瞬时射出精光。 “有的只是一个人的名字。” “谁?” “化名为决明的左忆山!” “证据?” “他使出了钻心剑。” 陆槐浑身一震,瞳孔骤然回缩,“这条线索是谁提供的?” 掌柜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唐善!” 陆槐变得沉默,正如掌柜所料,当他听到唐善的名字,这条消息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整个梧桐树上的雪花突然嘭的暴起,像是炸响一只巨大的爆竹,强大的气浪,震起了周围的雪花。 “唐善呢?”陆槐在问雪莲。 “魔宗法会刚刚召开,唐大人便离开了总坛。现在应该在京城。”雪莲回复道。 “我们上京,去找他。”人影一晃,陆槐已经站在了山坡上,向着坡下的小路行去。 “要不要告诉……露露?”掌柜追出几步,放声询问。 “不必!”陆槐再次恢复了神智,他清楚的知道,露露已死,那是梅儿。 “唉……”掌柜长叹一声,哈赤哈赤的跑去,追上了陆槐。 紫光一闪,俏生生的雪莲站在了陆槐身边,“你的心魔还远没有消除。医者父母心,本大夫不得不委曲求全,跟你们一同上京!” 三人离开的时候,梅儿的身影出现在小屋外,眼中噙着泪水…… 官路上,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飞奔着,驾车的正是掌柜。 车内设了暖炉,温暖如春。 陆槐的身上穿了套锦衣,遮盖了身躯上的血甲。 雪莲刚刚奏完一曲,此刻正静静的坐在对面,眼中含笑,默默看来。 “怎么?我的样子很怪?”陆槐的声音像是在自嘲。 “不!是我想起了一件事!”雪莲将凝脂般的玉指放落在琴弦上,“师傅曾经说起过,为你抚琴,既能消除你的心魔,又能增强莲儿的修为。可经过了这些日子,整件事情像是翻了过来,每弹奏一曲,莲儿便觉得自己的心魔减了一分,可你的修为却增强了一分。” “我没有修法,如何增强自己的修为?”陆槐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做作之态,应该是他发自肺腑的询问。 “那你在做什么?”雪莲也想探究一下事情的根源。 陆槐苦笑,“或许是你的琴声很美,每当你奏响魔琴的时候,我都会被深深的吸引,陷入到冥想之中。” “哦?”雪莲露出的笑脸,“这便对了!冥想本身便是修炼的法门。” “是么?”陆槐的眼中露出惊喜之意。 “你的确具有修法的天赋……”雪莲的话没有说完,长长的一声马嘶打断了她的话,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陆槐隔着车厢询问掌柜。 掌柜没有回复,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陆槐,出来。” 雪莲双眼微张,“师傅?” “广陵真人,您怎么来了?”询问间,陆槐推开车门,钻出车厢,站在了车外的雪地上。 路前站着一个面容俊美,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是雪莲的恩师广陵真人。 陆槐行在车前,打了一躬,“真人驾到,不知有何指教?” “师傅?”一声娇唤,雪莲站在陆槐身边,眼中有疑。 广陵真人的脸上带着怒气,“天魔宗将要遭受百年天劫的侵害。魔刀现世,乃是上天赐予天魔宗的仙缘,以助天魔宗渡过天劫。可你为什么要抢走魔刀,将本座置于不义之地!” “你……你……”雪莲怔怔的看着陆槐,“你什么时候抢了天魔宗的魔刀?” 陆槐面带惭色,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唯唯诺诺的道:“上次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出去了几日,恰巧撞见魔刀出世,顺手就拿了来!” “真的是你?”广陵真人踏前一步,激得脚下的雪花四射,可见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天魔真人已将此事禀报总坛,只等传法、传功二位长老出关,魔宗弟子就要拿你问罪!”他对着雪莲招了招手,雪莲的魔琴嗖的窜出,落在他的手中,“交出圣刀,本座可以替你请罪,免除你的杀身之祸。” “交……交出魔刀?”陆槐的脸上露出难色。 “你还犹豫什么?师父难道还会害你不成?还不把魔刀交给师傅?”雪莲急得直跺脚。 陆槐叹息一声,魔刀浮现在他的身后。 雪莲双眼一亮,只见魔刀两尺余长的刀柄上雕刻着美丽的纹饰,四尺余长的刀刃上隐隐散发出磅礴之气。 的确是一件美轮美奂的上阶法器,仅仅是它自身存在的威能,就能令人感到窒息。 “快给师傅送去!”雪莲偷偷拉了拉陆槐的衣袖,低声催促。 153:飞雪令 魔刀旋转到陆槐身前,他单手持刀,用欣赏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恋恋不舍的将魔刀送出。 广陵真人的脸色比地上的冰雪还要寒冷,一手托起魔琴,一手接下来刀,“陆槐,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为了这把魔刀的新主人。” “师傅?”雪莲瞪大了双眼,“陆槐成为了魔刀的主人,魔刀便与他融为了一体。即便他想交出魔刀,魔刀也不会背弃它的主人。是不是这样?” 广陵真人尝试着向魔刀注入真元,却听嗡的一声,魔刀脱手而出,直射空际。眨眼间,魔刀再又浮现在陆槐身后。 广陵真人叹声道:“你说的不错!” “如果天魔宗想要夺回魔刀,除非他们杀死陆槐,此外再无他法!”雪莲脸上带出忧虑之色。 “陆槐的确很强大,可要他对抗的不仅仅是天魔宗,而是整个魔族。他能有几分胜算?”广陵真人话语之中似有不舍。 雪莲听出了广陵真人话中的含义,为了天魔宗,整个魔族都将与陆槐为敌,夺取魔刀。 马车上的掌柜在长声叹息,“陆槐!看来你此次真的闯了大祸!” “真人!陆槐闯下的祸事,陆槐甘愿承担。可陆槐还有心事没有了结,希望真人给陆槐一点时间。只要了结心事,是杀是剐,陆槐任由真人发落!”陆槐似已看透了生死,只是期望可以在死前昭雪冤屈。 广陵真人沉默良久,终于问:“多久?” “一个月!” “好!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要代表魔宗取回魔刀。” “陆槐说过,到时任由真人发落便是。” 广陵真人没有再说什么,当他离去的时候,魔琴再次飞回到雪莲的肩头。 “如果你任凭我师傅发落,他为了替天魔宗取回魔刀,一定会杀了你的!”雪莲的声音里透着哀伤。 陆槐没有回答,一抬脚,人已经坐在了车厢内。 “他知道!”掌柜驾起马车。 香风袭人,雪莲坐在了陆槐对面。面对这样一个不计生死,敢于承担的男人,她的眼中流露出欣赏与不忍,两种眼神相互交杂。 马车前行数十里,掌柜勒马停车,怔怔的看了看堵在路中的一堆积雪,呼唤道:“陆槐?” 人影晃过,陆槐站在了车前,先是瞧了瞧这堆积雪,再又四下打量一番,道:“掌柜的不愧是老江湖,四周的积雪没有动过的痕迹,可这里却莫名其妙堆起这么大的一堆积雪,这堆雪一定有问题。” “雪没有问题!”雪莲站在了车顶,“因为它根本不是一堆雪,而是一个雪人!” 雪莲的声音刚落,堵在路中的“积雪”便蠕动了起来,当真变成了一个四肢粗壮,腰圆体阔的巨大雪人。 雪人龇牙瞪眼,低声吼叫着,忽然对着陆槐挥来一拳。 他的拳头足有酒坛般大小,来势奇快。还没等陆槐做出反应,巨大的拳头已经砸中他的胸口。嘭的一声,陆槐被掀翻在空中。 陆槐凌空翻过一个筋斗,落在雪莲身边,揉了揉胸口,面露痛楚模样,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这是雪宗的修士,他们可以借助寒冬的威能,增强自己的真元力。”雪莲面向巨大的雪人,看也不看陆槐,“他们居住在遥远的北方,在林木深幽之地过着隐居生活,从来不曾进入俗世,更不曾与其他宗派的修士为敌。不知为何,今日竟然出现在这里,真是件怪事!” “陆槐与诸位并无仇怨,诸位为何拦截陆槐?”陆槐扬声询问。 陆槐口称“诸位”,掌柜自然奇疑,可四下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样。 “好眼力!”路旁传来一声赞语,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男人现身在山林中,举步行出。而在他身后,再又跟出十六位身形彪悍的男子。 雪莲双眉紧蹙,疑声道:“雪宗诸位同道多以修法悟道为主,侍武者不过十之一二。今日雪宗一举派来十八位道兄,恐怕已是倾巢而出了吧?” 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站在路中,对着车前的雪人令道:“吉索?退下!” 雪人咆哮一声,转过身,愤怒的瞪着来人。 “放肆!”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沉下脸来,反手拍出一掌,啪的一声,雪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紫红色的手印。 雪人像是挨了一棍的野狗,一声嗷叫,委屈的躲在了一旁。 “雪莲姑娘?”身披白色斗篷的男人对着雪莲拱了拱手,指向陆槐,“这位兄弟就是陆槐吧?” 雪莲并未还礼,也未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吉萨!”男人自我介绍着,指了指让去路旁的雪人,“他叫吉索,是我弟弟!” “不知阁下拦住陆槐,有何指教?”陆槐眼中暴现出精光,因为他看到随同吉萨行出的十六个男子,纷纷幻成了身高过丈的巨大雪人。 “雪莲姑娘,请让开,以免我的兄弟们误伤到你。”吉萨确定了陆槐的身份,当即便要动手。 雪莲哼了一声,道:“你们是来抢魔刀的吧?如果是,就请回去。魔宗总坛已经对此事另有决定。” “魔宗总坛的决定不关我们兄弟的事。”吉萨带领十七个雪人逼上,“这是天魔宗与雪宗的约定,如果天魔宗无力取得魔刀,雪宗可以代行,并为天魔宗铲除天魔狼,确保天魔宗渡过百年天劫。” 雪莲板起脸,严声道:“雪宗早已归附在魔宗旗下,难道你们敢违抗魔宗总坛的决定不成?” “如果这个决定来自魔宗总坛,吉萨自然不敢违抗!”吉萨挑起嘴角笑了笑,“可那只是广陵真人的个人决定,不能代表魔宗总坛!” 雪莲一愣,“你一直在跟踪我们?” “不能说是跟踪,只能说我们比广陵真人早一步发现了陆槐的行踪。”吉萨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得意。 “你退下,我来领教领教这些雪人有什么厉害。”说话间,陆槐的肩旁炸起一团烟气,将雪莲轻轻送出数丈。 雪莲凌空拧身,滑过一个漂亮的半弧,落在树梢上,面带无奈,轻叹一声,道:“雪莲与雪宗诸位道兄同属魔宗旗下弟子,就算你不让我回避,我也只能退身旁观!” 陆槐和吉萨同时道了声“好”,两人均是一愣,再又相视一笑。 吉萨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他的手中突然捏出一柄白色的三角小旗,左右一摇,甩手丢出。 小旗迎风飞摆,轰的一声,三道雪墙突出地面,彼此首尾相接,将陆槐、掌柜以及整辆马车困在其内。 “飞雪令?”雪莲的一双妙目瞬时瞪得溜圆,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吉萨脚下一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在一面雪墙的墙头,沉声道:“这位车夫不是修界中人,如果愿意离开,我可以放他出来。” 陆槐听出了言外之意,虚空抓住掌柜,甩手送上墙头,不屑的道:“吉萨,放心,区区一座雪墙,还没被陆某放在眼里。陆某更不会借机逃跑。” 吉萨接住掌柜,转手将他送落在地,对着陆槐发出一声冷笑,“陆槐,那是你还没有见识到飞雪令的厉害!” “那你还啰嗦什么,还不让我开开眼?”陆槐傲声回应,九杆长枪与九柄利剑霎时浮现在他身后。 吉萨没能想到陆槐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真元力与法力,心头不由一惊,可他还是咬了咬牙,瞠目下令,“动手!” 一众雪人拥上前来,围住三面雪墙,怒声嗷叫。 陆槐被三面雪墙困在其内,虽然听到了雪人的吼叫,可有雪墙相隔,吼叫声锐减,变得沉闷而又怪异。 就在这种怪异的声音传入陆槐耳中的同时,噗的一声轻响,驾车的两匹马竟然被震成了两团血雾。 吉萨由鼻孔冷哼一声,道:“陆槐!如果你早些请出魔刀,或许还能冲破飞雪令。可现今血祭大.法已成,即便你请出魔刀,你也难逃一死!” 眼见吉萨说得有模有样,不像是唬人。陆槐提起了警惕之心,嘀咕了一声,“血祭?”定睛向车前的两团血雾看去。 只是一声沉闷的吼叫,两匹骏马全然不见,皮肉筋骨完全化作了血滴,如同雾气一般,悬浮在空中。 “这两团血雾有些古怪!吉萨也绝不是危言耸听!”陆槐抬头看向站在墙头的吉萨,狂啸一声,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飞雪令,三道雪墙罢了!你以为它们就能拦得住陆槐吗?”说话间,他已经激射而起,身后的九柄利剑也暴击而出。 “晚了!”吉萨叹声发笑,俯身尖叫。 九柄利剑已经射在吉萨胸前,眼见便要将他射杀。可就是他的一声尖叫,被雪墙瞬时放大,当即将九柄利剑震得粉碎。 陆槐跟随利剑射出,那声尖叫宛如一记响雷,贴着他的耳边炸响。震得他气血翻滚,眼冒金星,仰身跌落。 嘭的一声,陆槐砸在车顶。迷迷糊糊间,就见车前的两团血雾骤然回缩,凝结成两头巨大的猎豹,瞪着血色的兽目,呲起惨白的尖牙,低声吼叫,作势欲扑。 “这就是雪宗的飞雪令幻出的血祭大.法?”雪莲将一切看在眼里,颤声发问。 “不错!”吉萨的脸上带出惋惜之意,叹道:“血祭一出,有死无生!” 154:炼血的修士 因为血祭而生成,如同两匹骏马般大小的两只猎豹,只是探爪一击,陆槐身下的车厢已经爆裂开去。 陆槐依旧悬浮在“车顶”,依旧是摔落车顶时横躺的模样。 车厢刚刚爆裂,九杆长枪骤然射出,分取两头猎豹。与此同时,被吉萨摧毁的九柄利剑,再又浮现于陆槐的身后。 嘭……嘭……两声轻响,长枪触及猎豹,猎豹立时化作两团血雾。九杆长枪穿透血雾而过,周身布起一层洁白的霜雪。忽然,陆槐感到一股强大的寒气,直侵心脾。 寒气之中,九杆长枪的速度逐渐变缓,再又停在半空。细看之下,枪杆周围隐隐散发出晶莹的光亮,竟然被冰冷的寒气冻结在了空气中。 血雾凝结,巨大的猎豹再又幻出,扑击而上。 陆槐的头脑已经恢复了清醒,直立起身,双臂狂张,激出九柄利剑。 嘭……猎豹再次化成血雾。而九柄利剑也步入长枪的后尘,被冻结在空气中。 陆槐催动长枪,长枪不动。催动利剑,利剑没有任何反应。法器并未损毁,想要再次幻出也不可能。这种情况陆槐从未见过,一时慌了手脚。 猎豹幻出,瞠着一双血目,扑身来到,探爪攻出。陆槐不敢硬接,凌空后窜。身后劲风又起,另一头猎豹偷袭而至,陆槐再次转向,退向雪墙的一角。 两头猎豹分左右,徐徐逼近。 陆槐已无退路,只得幻出魔刀,与这两头血祭而出的野兽一争高下。 两头巨大的猎豹逼近在一丈开外,作势欲扑。 墙头上的吉萨哼了一声,再又俯身长啸。 声音入耳,一股气血直冲脑海。轰的一声,上冲的气血在陆槐的脑海中炸响。陆槐浑身一震,像是一个醉汉般,脚下发虚,摇摆不定。 就在此时,两头猎豹大吼一声,扑身来到。 气血翻腾,头昏脑胀,陆槐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两头猎豹齐齐扑上,锋利的手爪已经抓到陆槐面前。 “啊……”雪莲眼见陆槐涉险,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娇呼。 噗……陆槐张嘴喷出一口污血,神智霎间恢复清醒,眼前立时呈现险象。此时再做反击抑或躲避已然不及,可他的身体却自然生抗,猝然激出一股烟气。 烟气暴击而出,喷溅的污血化成一支支小箭,射入两只猎豹的体内。两只猎豹瞬时化成血雾,再被炸出的烟气撞出数丈。 而那些由污血化成的小箭则嗖嗖掠回,各自由陆槐的肩头钻回他的体内。 “这是一个什么样修士?”吉萨的瞳孔急速收缩,显然对陆槐身上所发生的异象感到震惊。 陆槐仰头看去,厉声道:“吉萨?你不是想要魔刀吗?拿去!”竖摆魔刀,直射而上。 “陆槐!”吉萨一声断喝,借由飞雪令幻出的三面雪墙放大声音的威能。 “陆槐……陆槐……陆槐……”从上而下,乃至三面雪墙,吉萨的断喝被一波又一波反复弹射。每次经历过弹射,声响的威能便放大一分,经由顶部向陆槐压下。 魔刀在前,挥舞上突。一经与下压的声响相接,立即释放出万道金光。金光先涨后缩,凝聚成一面圆形的金色盾牌,顶在魔刀的刀尖前,与一**犹如惊雷般的声响相抗。 雪墙的高度不足十丈,可陆槐越向上飞跃越觉得困难,被放大的声响与魔琴的琴音具有异曲同工之妙,携带着巨大的威能,不断撞击防护陆槐的金色盾牌。 陆槐的上跃之势锐减,冲至七八丈高,两相开始呈僵持之态,再也无力继续突进。 吉萨眼见陆槐的上窜之势已然枯竭,神色稍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陆槐也知自己无力由墙头突出,在半空消耗真元绝非上策,当即掉头扑下,转而去劈砍身下的雪墙。 魔刀劈出道道金光,正中雪墙的根部。轰的一声,雪墙崩塌了数丈积雪,但却未能被这一刀洞穿。 陆槐心头一喜,不管雪墙多么厚重,只需如此劈砍,终有洞穿之时。欢喜之心刚起,却不曾想,受损的雪墙忽然暴涨三尺,竟然像是吸附了陆槐的真元力,转而为其所用,再又增强的自身的威能。 陆槐一愣,不知是何缘由。正在纳闷间,只觉得身后阴风突起,该是血雾幻化的两只猎豹偷袭而来。 魔刀回摆,扫出一道金光。金光近身,两只巨大的猎豹再又化成了血雾。 陆槐飞身跃起,离地四五丈上下,悬浮在那里,以避开两头猎豹的攻击。 吉萨冷笑一声,喝道:“陆槐?看你能撑得几时?” 陆槐劈出魔刀,幻出金盾,抵御头顶压下的巨响,心里却犯了难。 上不能出,下有猎豹相扰,雪墙又不能破。悬浮在半空虽然可以暂保平安,但他的真元也在慢慢消耗,长此以往,终有真元耗竭的时候。到了那时,恐怕真要葬身在此地了! “吉萨道兄?飞雪令出,血祭已成,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雪莲神色凝重,发声询问。 “没有!”吉萨摇着头回道:“飞雪令可以凝聚寒冬的威能,除非具有击败严冬的真元和法力,摧毁飞雪令。否则的话,它会不断调集寒冬的威能,直至被困的修士真元耗竭,才会停止攻击。” “还有一个法子!摧毁你这面飞雪令,阵法自消!”掌柜突然蹿出,直奔悬浮在雪墙上空的飞雪令射去。 雪墙下的六个雪人怒声咆哮起来,握起巨大的拳头,向着掌柜击去。 “不必理他!”吉萨制止住雪人的攻击,“他是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对飞雪令造成伤害。” 掌柜蹿起一丈余,脚蹬墙面,再又升起七八尺。但他的上升之势已竭,身躯开始下坠。只见他双袖一抖,握出两只匕首,相互交替,插入雪墙,飞速上攀。 十丈雪墙,掌柜如同一只松鼠,嗖嗖嗖蹿上,而后凌空跃起,以一双匕首向悬浮在空中的飞雪令扎去。 嘭的一声爆响,掌柜的匕首没能接触到百色的三角小旗,却被一股巨大的威能震得倒飞出去。 雪莲叹息一声,手拨琴弦,一道白光射出,疾驰至掌柜身下,托着他堕落,以免负伤。 “陆槐!掌柜老而无用,帮不了你!”掌柜神色萎靡,呆呆的瘫坐在地。 雪墙内的陆槐正在苦苦思量对策,身下的两只猎豹相继上扑,可却始终与他存在数尺距离,无法触及,急得嗷嗷乱叫。得见此景,陆槐不由苦笑,自己此时的情形竟与这两头畜生一般无二。 “不要耽搁了!”吉萨在墙头对众多雪人发令,“该是出手的时候了,杀了他!” 十七个雪人竖起硕大的手掌,催动真元,纷纷拍向雪墙。 轰隆之声大震,陆槐不知所以,猛然一惊。只见几十道白茫茫的寒气透过雪墙,射入两头猎豹的体内。 两头猎豹各自嗷叫一声,腾起两丈多高,张开大嘴,猛的喷出一团寒气。 事发突然,陆槐不及防备,被一团由寒气凝结而成的冰球击中左肩。霎时,他的左肩被冰冻了起来。另一团寒气随后射到,但他已然警觉,疾摆魔刀,将冰球平拍了回去。 两头猎豹瞬时化为血雾,轰的一声,沙石飞滚,地面被砸出一个方圆数尺的大坑。 “坑?”陆槐眼前一亮,拖着冰冻的左臂,仗着魔刀,掉头扑下。随手两刀,地面出现了一条深坑。 吉萨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高声叫道:“就是现在,还不出手?” 十七个雪人怒声咆哮,同时用注满真元的双手拍击雪墙。 “嘭!”两头猎豹刚刚生成,当即被强大的声波震得爆裂,不仅重新化成了血雾,而且随同着声波,如同暴风骤雨般向陆槐周身砸落。 陆槐自然生警,身上炸出一团烟气,试图与突然攻入的强大声波相抗。 可惜,雪人的咆哮与真元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竟然轻易突破了陆槐的防护,裹挟着两团血雾,压入了他的身躯。 “成了!”吉萨欢叫一声,弹射而起,手抓三角形的白色小旗,左右一挥,徐徐落下。 三面巨大的雪墙开始崩塌,随即消融。外围的十七个雪人相继变成一个个彪形大汉。 吉萨落地,对其中一人道:“吉索,血祭已成,我们不仅夺得了魔刀,还多出了一头百年妖兽!” 被称作吉索的汉子咧嘴一笑,道:“哥!这一次我们雪宗护教弟子倾巢而动,宗派无人防守,随时都有被毁的凶险。可现在看来,即便冒了天大的风险,我们总算不虚此行!” 雪墙崩塌,附加在陆槐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刚刚压入体内的血雾开始急速外泄。 陆槐大惊,因为外泄的血雾同时带走了他体内的真元与鲜血。他有心制止,可却根本无力相抗。 嘭……陆槐炸成了一个高达一丈的巨大血球。 “陆槐?”雪莲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唉……”掌柜轻声叹息,如同树皮一般褶皱干瘪的脸颊上,挂出了两滴冰冷的泪珠。 “魔刀呢?”吉萨的脸上带着欢笑,可笑容却逐渐变得僵硬。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向血球看去。 炸成血球的本该是血雾,的确,刚刚的血球正是由血雾组成。可血雾渐渐凝结成血滴,再又汇聚成涓涓血流,流淌在血球的表面。 雪莲发出一声轻咦,呼唤道:“掌柜,陆槐还活着!” 陆槐的确还活着,当血流出现的时候,他的身影也显现在血球中。只是他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像是身躯里的全部血液早已流淌的干干净净,就连一点一滴也没有存留。 “怎么可能?”吉萨怔怔的看着血球,喃喃道:“血祭已成,他的肉身怎么还在?” 吉索也疑声道:“血祭下的妖兽应该由血雾幻化而成,不该是现在这样!” 一滴鲜血在血球中飞出,滴落在陆槐的眉心处,瞬时被吸附进他的体内。 “的确不该是这样!”仅有一滴血入体,陆槐突然开口,“你们血祭大.法当真不错,竟然可以助我提升法力!”说话间,涓涓血流纷纷转向,扎入他的身躯。眨眼间,硕大的血球消失不见,所有的血液全部融入了他的体内。 吉萨失声惊呼,噔噔噔退后数步,“你……你是一个炼血的修士?” “炼什么并不重要!”陆槐的身后炸起一股烟尘,九杆长枪浮现,而在每杆枪的枪杆上,再又贴附有一柄利剑。他向着吉萨跨出一步,冷笑一声,道:“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们怎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155:事出有因 “陆槐!”雪莲从树梢上飘下,拦在陆槐身前,“雪宗弟子从不插手修界争端,此次护教弟子倾巢而出,抢夺魔刀,一定另有隐情。” “隐情?”陆槐沉声反问:“这些人想要取我性命,抢夺魔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向他们诉说我的隐情?” 雪莲的脸上露出苦笑,“诸位道兄与雪莲同为魔族旗下弟子,他们向你出手,雪莲自然不能袒护。可现今你平安脱险,反要为难他们,雪莲却不能不为他们求情!” “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陆槐已然动怒。 “有!”掌柜走来,“雪莲姑娘与他们有同宗之谊,自然该替他们求情。” 陆槐一愣,“掌柜的,你也这么想?” 掌柜正色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隐情!” “说吧?”陆槐叹了口气,可在叹气之时,他却突然一动。 吉萨眼见一道红光射来,不及做出反应,手中一松,飞雪令已然不见。 吉索抢步窜出,其余十六位汉子随之而动,齐向陆槐奔去。 吉萨竖起手掌,高声喝令:“住手!”再又一叹,“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吉索与十六位汉子齐齐收住脚步,扭头看来,“吉萨?丢失了飞雪令,我们如何向掌门人交代?” 吉萨自嘲道:“如果我们都变成了死人,还用得着交代什么吗?” “吉萨道兄!只要你们说出自己的难处,陆槐一定会放过你们。”雪莲笑盈盈的道:“即便他不肯放过你们,也不会将飞雪令据为己有。请放心,我会把飞雪令送回雪宗。”说着,她摊开手掌,凑在了陆槐面前。 陆槐面带难色,似有不舍,讪讪的笑着,对雪莲道:“说实话,这个小旗真的蛮厉害,我原本没打算还给他们。可你日日为我抚琴,助我消除心魔,令我恢复神智,我欠着你的人情。既然你开了口,飞雪令也好,飞花令也罢,现在是你的了!” 飞雪令交到了雪莲手上,雪莲面带娇笑,对着吉萨晃了晃,道:“吉萨道兄,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抢夺陆槐的魔刀?” “雪妖!”吉萨神色凝重,沉声道:“我们雪宗与天魔宗一样,都有自己的天劫。可不巧的是,出世的魔刀只有一把!雪宗弟子向来不插手修界争端,所以同天魔宗达成约定,请天魔真人用魔刀帮助我们诛杀雪妖!可惜,天魔真人并没有得到魔刀。但他特意传书与我,告知此事。事关雪宗生死存亡,所以我才不得不带领护教弟子前来抢夺魔刀!” 眼波轻送,雪莲侧视陆槐,“你怎么看?” “怎么看?”陆槐反问着,苦笑道:“自从他们放过了掌柜,我就没打算要他们的命!” 雪莲眼眸一转,突地一笑,“既然天魔真人可以帮助雪宗诛杀雪妖,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故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魔刀在你手中,你完全可以帮助天魔宗和雪宗渡过他们的天劫。” 陆槐眼睛一亮,“你是说……让我帮助天魔宗消灭天魔狼,帮助雪宗铲除雪妖?” 吉萨神色严肃,“如果陆贤弟真的肯帮助雪宗诛杀雪妖,我等自然会鼎力相助,而且猎杀雪妖所得,全部归贤弟所有。” 掌柜挑着眼皮看向陆槐,“雪莲姑娘的法子的确是两全其美,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吧!”陆槐思量一番,终于应下,对吉萨道:“到时我们如何联系?” 吉索摸出一块亮晶晶的椭圆形玉牌,刚要走来,却被吉萨拦下。 “哥?”吉索面带疑问,捏着椭圆形的玉牌,不知该如何是好。 吉萨一笑,道:“凭此玉牌,我们的确可以及时找到陆贤弟,可我们雪宗远在辽东,一来一回,岂不耽搁时日?不如你我兄弟自此便跟随在陆贤弟左右,一旦雪妖出世,我们便可引路返回,不至误事。” 陆槐一怔,道:“你是怕我失信吧?” “贤弟误会了!”吉萨急忙解释。 掌柜插嘴道:“陆槐,就让吉萨、吉索兄弟跟我们同行好了,大家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掌柜自有他的打算,他曾亲眼见识过雪人与飞雪令的厉害。此去京城与唐善会和,追捕左忆山,查找陷害陆槐的真凶,难保不会遭遇到困厄与不测。有了吉萨兄弟追随左右,陆槐的安全便多了一份保障。 陆槐倒是没有此想,可掌柜已经答应,他也不好拂了掌柜的面子,由鼻孔“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吉萨一喜,对十六位汉子令道:“你们立刻返回雪宗,禀告掌门人,一旦发现雪妖出世的迹象,立即向我发送消息。” “是!”十六位汉子抱拳躬身,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而在此时,陆槐却已迈开脚步,行在路前。 雪莲扬了扬手,将飞雪令抛给吉萨。 “谢谢姑娘!”吉萨连忙道谢,瞥了眼陆槐,低声问:“陆槐贤弟打算去哪里?” “京城!”雪莲抿嘴一笑,眨眼间,人已经飘在陆槐身旁。 “我们走!”掌柜对吉萨兄弟招了招手,叹声道:“二位可别像他们俩一样,飘来飘去的。老朽年迈,经不起折腾!” 吉萨偷笑,同吉索一道,跟在了掌柜身后,追随陆槐而去。 京城,显灵宫。 被皇上赐名为“靖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致一真人”的邵元节,竟然大病不起,五音五觉尽失,更有仙逝之危。京师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早已乱作一团。 连日来,朝廷不断委派官员前来探视。 今日,唐善得到消息,怀柔郡主将代表皇上,亲临显灵宫。 郡主的车驾浩浩荡荡行在大道上,唐善手持腰牌,站在路中,拦下了车马。 “护驾!”也不知道那个傻逼侍卫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旁里有人踹了这个“傻逼”侍卫一脚,“这是锦衣卫的唐大人。” “哪位唐大人?”一身貂裘,裹着婀娜的身姿,怀柔郡主从车上行下,挑着凤眼看来。 唐善遥遥参拜,“下官唐善,参见郡主!” 怀柔郡主立身于车下,对身前的侍卫道:“去问问,他在半路拦截本宫,有什么要事?” 唐善站起身,捧着一脸假笑,道:“郡主不必差人询问,下官听得见。” “听得见就回话。”怀柔郡主没好气的道。 “请郡主借一步说话。”唐善对着怀柔郡主招了招手。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 一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被唐善的狂妄举动傻了眼。 “放肆!”怀柔郡主怒声呵斥,但却举步行来。 一众侍卫面带疑惑,像是见到了一桩咄咄怪事! 怀柔郡主行近,唐善将她拉去了一旁。刚刚站定,怀柔郡主挣脱了他的拉扯,怒目看来,气道:“本宫还要代表皇上前去显灵宫探视邵真人,有什么话,快说!” “两件事!”唐善也不绕弯子,照直道:“第一,你去显灵宫探视邵真人的时候,替我留意一下,金一针在不在那里。第二,皇上将我调往北镇抚司任副使,你找个机会,替我推掉这个差事。” 怀柔郡主睁大眼睛看来,“说的轻巧,我又不认得金一针,如何替你留意?还有,调你去北镇抚司,皇上是下了圣旨的,我怎么帮你推掉?” “该怎么做是你的事!”唐善也不解释,只是道:“你要是不帮我,我这条小命可就没有了!” “死了活该!”怀柔郡主噘起嘴,像是在使小性子。 “哎呀我的郡主亲奶奶!”唐善苦着脸,连连作揖,“我的这条小命就攥在你手里,帮不帮忙就看你的了!” 怀柔郡主翻了他一眼,“显灵宫就在前面,要找金一针,你自己不会去找,为什么非要我去?” 唐善贴耳细语,她的脸色立时大变,惊声道:“你说什么?邵真人不是生病,而是遭人陷害,中了人家的毒手?” “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小点声!”唐善吓出了一身冷汗,“总之我不能去显灵宫,你也要小心济安这个人!” “你……你该不是也中了人家的毒手吧?”怀柔郡主面带关切之意。 “差不多吧!”唐善无奈的道:“如果找不到金一针,我或许会比邵真人死得还要惨!” “邵真人活不成了?”怀柔郡主神色虽惊,可却压低了声音。 唐善叹道:“老道身旁有济安这样的恶徒,即便有救,济安也不会容他活命的!” 怀柔郡主愤怒的道:“那我将此事奏报给皇上,即刻抓捕济安,将他下锦衣卫,营救邵真人。” “证据呢?”唐善板起脸,正色道:“我说出济安暗害邵元节,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让你小心提防他。你稀里糊涂把这件事告诉了皇上,到头来查无实证,那我岂不是死罪一条?” “可……”怀柔郡主再又压低了声音,悄声问:“济安盗走了护国法印,暗害邵真人,难道就算了?” 唐善暗暗后悔,真不该告诉她实情。万一这位姑奶奶犯起脾气来,自己这条小命怕是就要搭进去了! 怀柔郡主见唐善很是难看,瞪着眼睛道:“看你吓的?不就是替你查查金一针,再请皇上收回成命吗?这两件事交给我!至于济安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唐善一怔,因为他没想到郡主的脾气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要惩治济安,营救邵元节。现在却变成了以后再说,而且还一口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就在唐善发愣的时候,怀柔郡主已经返回车驾,傲声发令:“起驾显灵宫!” 156:蛊妖 日落时分,唐善返回大内。刚入宫门,冷眼见到数名侍卫护送着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道长出了宫去。 “邵元节病危,京城里的道士都在为他祈福,这时候怎么还有道士进宫?”唐善暗暗生疑。 等到护送中年道长出宫的侍卫返回,唐善拦下一人,询问道:“刚刚那位是什么人?” 这位侍卫回道:“那是典真道长。邵真人病重,特派他前来为圣上祈福。” “哦!”唐善应了一声,放他离去。 邵元节丧失了五音五觉,而且病重,危在旦夕,怎么能派遣道士来为皇上祈福?怕是这位典真道长,为了求取功名,假冒邵元节之命,特来讨好皇上的吧? 唐善嘲笑一声,倒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等到宫门落锁,查视过所辖的门岗、巡卫,返回了自己的厢房。 夜深人静,他在床上翻转反侧,难以入睡。 回宫多日,每每躺在床上,他的心里便会产生莫名的烦躁之感。 是安神丹令他寝食难安,还是前日的诸多经历令他感到恐惧? 是因为九转阴阳突破了九重劫障,他从一名武者变成了一名武修,而且还是黑暗武修,令他一时间难以适从? 虽是初冬,可天气已经转寒,但他却觉得燥热难耐。 燥热给人以无理智的冲动,这种冲动最易勾起心中的**之火。 *难消,唐善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倩影。说来也怪,这个人不是他最为钟爱的霞儿,也不是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王选侍,竟然是怀柔郡主。 怀柔郡主的俏丽模样刚刚浮现,唐善却被吓了一跳,神智也有所恢复,“这个女人万万动不得!” 郡主的确动不得,但宫内也的确有可以动的女人。 所以唐善选择了再一次对不住皇帝陛下,他连那套飞鱼服都没顾得上穿,仅穿着内衣,赤着足,推窗飘出。 玉骨冰肌,美人在怀。唐善发现王选侍的胴.体似炭火般滚烫。不用问,怨妇思春! 唐善的九转神功已经突破九重结障,加之出世成为武修,自然龙虎精神,威猛过人。足足一个时辰,早已被香汗浸透的王选侍,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唐善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郁结之气。 一个时辰,死去活来的王选侍累得腰膝酸软,此时再也无心理会唐善,径自睡去。 就在王选侍进入梦乡的时候,“咚……咚……咚……”窗格上传来三声轻响。 窗外有人,该是来人正在用手指点击窗格! 同皇上的女人偷情,被人撞破,这还得了? 唐善瞬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头脑变得一片空白。 “咚咚咚!”又是三声轻响。 唐善觉得头皮发麻,傻傻的眨着眼睛,怔怔的看向窗口。如果这里不是皇宫,如果王选侍不是皇上的女人,他真要认为王选侍红杏出墙,再又勾搭了别的什么男人前来与之约会。可他现在清楚的知道,来人绝对不是为了王选侍,而是特意来找他的。 咚咚咚……窗格上再又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唐善深吸一口气,凑近窗口,悄声问:“谁……” 窗外有人道:“唐侍卫,穿上衣服,出来见见?” 唐善手脚麻利的穿上内衣,推床掠出。借着月色,一条白影飞快的飘到了对面的屋脊上,定身其上。唐善追出,飘上屋脊,与那人相距丈余,定睛看去,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来人身穿一套白色的丝质道袍,头上盘着发髻,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金一针。 唐善顿时瞪大了眼睛,“金前辈,怎么是你?” 金一针皱了皱眉,斜着眼睛瞥来,“你不是在打听我的下落吗?还请怀柔郡主找到了显灵宫。找我有什么事?” 唐善快步上前,跪拜在地,道:“晚辈身中剧毒,想请前辈施针救命。” “中了毒?”金一针面露疑色,“那你怎么还有闲心跑来偷情?” 唐善脸上一窘,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举在金一针身前,道:“晚辈真的中了剧毒,还请前辈查验。” 金一针并起两指,搭在唐善的脉门上,为他查看起脉象来。 唐善偷偷打量着,但见金一针时而皱眉,时而思虑,时而面露惊疑之色。他不知安神丹的毒性有多深,也不知道能不能解,眼见金一针不语,也不敢打扰,只能不安的等待着金一针的查验结果。 金一针的手指先是把在唐善的脉门上,而后一直向上,最后停留在上臂,终于道:“你中了毒?” “是!”唐善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傻傻的点着头。 “你确定自己中了毒?”金一针追问了一句,再问:“那你说说看,如何中了毒,中了什么毒?” 唐善有些发懵,听金一针的意思,他的身体应该无恙。可性命攸关,他当然不敢大意,所以照直相告,“那日你们离开玄清别院之后,左忆山逼我加入玄教,并给我吃了一颗安神丹,以示效忠。” “安神丹?”金一针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诧的道:“那是专门对付修士的蛊毒,可在我们修界已经绝迹了百年,左忆山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的指间突然捏出一根半尺长的金针,拉起唐善,嗖的一声,将这根金针刺入他脐下三寸。 金针入体,唐善没有感到丝毫痛楚,不禁暗暗佩服金一针的用针手法。可就在此时,他猛的觉得脐下蠕蠕而动,似有异物。 金一针也感到了异动,手指回缩,夹出金针。定睛看去,不由神色大变,惊声道:“怎么会这样?” 唐善垂目去看,只见原本长达半尺的金针,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去了一截,现在仅剩下三寸长短。 “我靠?我的肚子里藏着一个什么东西?”唐善哪还顾得了这是在皇宫大内,失声尖叫。 “你究竟是什么人?”金一针竟然被吓得浑身发抖,双眼瞪得溜圆,颤声发问:“你是不是在元神中豢养了一只金蚕,而且一直用真元喂养它,把它……把它变成了一只蛊妖?” “金蚕?”唐善忽然想起八年前,自己在进蜀的时候,曾在路边捡到一只金蚕,并在毛纪的指点下将金蚕吞进了肚子。 “金蚕吞进肚子不就死了吗?怎么直到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在自己的喂养下变成了一只蛊妖?”唐善被吓得张口结舌,直着眼睛看着金一针,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一针见唐善自己也被吓傻了,装着胆子问:“唐侍卫?你……你不知道自己养了一只蛊妖?” “不……不……不知道!”唐善的脑袋晃的像拨浪鼓,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挤出了这几个字。而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心绪略微平静,问:“我……我肚子里的金蚕要不要命?会不会……什么时候从肚子里钻出来?还有,你不是说安神丹是专门对付修士的蛊毒吗?这两个东西,你能不能治?” “这……”金一针的眼神闪烁不定,像是在考虑医治之法。 唐善越想越怕,不自觉的喃喃道:“您的医术这么高,一定能治。” “要想根除你体内的蛊妖和安神丹……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金一针沉吟着道:“但我有一剂镇妖的良药,可令蛊妖蛰伏不出,也可压制安神丹,令它不至于发作。你若是先服此药,等我有了根除蛊妖和安神丹的法子,再将它们根除也不迟。” “药呢?”唐善想也没想便伸出手去,向她索要。 金一针呵呵一笑,道:“我总不能把所有的灵丹妙药都带在身上吧?” “那是!那是!”唐善勉强笑了笑,缩回手,道:“晚辈可以跟前辈到府上去取。” “那倒不必!”金一针摆摆手,道:“十天半月之内,蛊妖不会成形,安神丹也不会发作。唐侍卫暂且在宫内静养,三日内,我必将镇妖散送到。” 唐善略感安心,道:“那好!晚辈就在宫内敬候……”“谁在屋顶?嘘……有人闯入,大家小心!”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打断了唐善的话。 金一针双眼微张,显然也听到了人言。她对着唐善微微顿首,转身奔出,掠在半空。一道白光飞逝,眨眼间,人已不见。 无需说,来人应该是负责皇宫警戒的大内高手。该是唐善刚刚的惊叫被他们听闻,所以才将他们引来。 唐善根据来人的声音判断,这些人尚在十数丈外。夜色深深,莫说十数丈,就是三五丈外,与人相对,怕也难辨对方的模样。 自知身份不会暴露,唐善轻轻的吁出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摸下屋脊,悄无声息的飘出。 他对宫内的布局早已烂熟于心,翻墙跃院,连过数道宫门,轻而易举的摆脱了那些大内高手的追踪,返回到自己厢房的窗外。 可就在他准备掀开木窗,进入屋内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屋内传来鼻息之声。 “有人?”唐善先是一怔,而后侧身贴在窗旁的墙壁上,心道:“是谁?” 从鼻息声可以判断,屋内是个男人。 鼻息时而纤细绵长,时而粗重,说明这个男人的内功并不是很高。 一个内功并不是很高的男人,可以在宫门落锁之后进入唐善的屋内。说明屋内之人很可能是宫内的侍卫,而且品级不低。 唐善的脑中飞速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陈炯!” 157:贼喊捉贼 深夜离开值宿的厢房,飞鱼服、官靴、绣春刀都留在房内。 “需要一个借口,足以搪塞此事的借口!”唐善一时犯了难。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大内高手询问门卫的声音,“有没有看到人?” “没……没有人。就是有人,宫门已经落锁,人也无法通过。”看守宫门的军士傻乎乎的回复着。 唐善突地一笑,暗道:“有了!”当下掠身荡出,攀上殿堂的屋脊,宛如一只大鸟般飘向宫外。他虽然刚刚悟道,真元虚弱。可他有心检验一下“蹑影追风”的玄妙,当即鼓动真元,逆行施展而出。 不试不要紧,如此一试,就连唐善自己也吓了一跳。离地三丈,轻轻一跃,竟然窜出四五丈远。前进之势虽消,可他依然悬浮在半空。 “乖乖!修士就是修士,仅凭这一手轻功,足以令天下武者为之折服!”惊喜之余,唐善频频催动真元,像是一只生了翅膀的青蛙,一跳三四丈,一跳四五丈,蹦蹦跳跳出了皇宫。 冬夜漫长,已是五更天,皇城依旧处在黑暗之中。 唐善在一间大屋的屋顶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将御剑录上的武功逆行研习过七次,只觉得体内“烈火”、“寒冰”两匹骏马不断提升各自的威能,“火焰”与“寒气”成倍扩张,同时也使他的真元变得无比充沛。 刚开始的时候,唐善心中一直想着曾经幻出的长枪,可御剑录研习过三次,那杆长枪并没有如愿而出。 既然是《御剑录》,幻出的自然应该是宝剑! 唐善随即放弃了幻出长枪之念,一心研习御剑录上的各种功法。可到了第五次,他的面前突然幻出一件枪杆剑身的古怪兵器。 这是什么东西,枪剑?亦或是丈八长矛? 唐善虽然心中存有疑问,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是初次研习,能够幻出一件兵器来,他已经感到满足。 等到《御剑录》研习到第六次,长枪终于幻出,但却没有枪尖,而是被半截剑尖所代替,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直到第七次,那杆如同手臂粗细,漆黑似铁的长枪,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阵狂喜过后,唐善隐去长枪,再又幻出,不断尝试。开始时还有些困难,尚不能随心所欲。慢慢的,意随心到,枪随意生,他终于可以将长枪随意唤出。 唐善手握长枪,在屋脊上尽情的挥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长啸,唐善从大屋上腾空跃起,宛如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鸟,霎时飘出六丈。长枪前刺,波的爆出一条黑色的烟气。这条黑烟宛如一支黑铁铸就的利箭,嗖的射出,直到三丈开外,再又化回黑烟,随风飘散。 “黑龙!”唐善人在半空,暗暗将真元力输入贴身收藏的九颗佛珠。呼……一条身长过丈,张牙舞爪,口喷黑烟的黑龙蹿在空中,显得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得找个物件测试一下!”唐善垂目俯视,盯上了这户人家门前的石狮。 守卫大门的石狮显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瞠目龇牙,峥嵘威武。 “去!”唐善掉头冲下,长枪枪头激出一股黑烟,铮的一声,火星四溅,黑烟当真幻成一支铁箭,箭镞射入石狮的背脊,箭身犹在嗡鸣。 轰…… 黑龙出击,碎石横飞,竟然在石狮的身上撞出一个半尺深的大坑。黑龙威能尽消,随之飘散。 “冰火破!”唐善随便给自己的两股真元命了个名,硕大的石狮重达数千斤,可在至冷至寒的白色烟气过后,竟然被冻结成一个冰坨。又在犹如熔岩一般的红色烟气之下,嘭的一声爆裂开去。没等爆裂的冰坨散落,大大小小的碎块再又滋滋冒起白气,逐渐消融,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股真元竟有如此威能,一击之下,竟然将人家大门前的石狮子给弄没了。唐善暗暗咋舌。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天色早已放亮。 门外又是喊,又是叫,加上轰响爆裂声,自然惊醒了大屋内的人。随着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大门开启,一个裹着棉袄的中年男人探出头,四下打量起来。 唐善躲在高处,男人不查。 四下里寂静无声,一番查看后,并无异样,男人缩回头,咣当一声闭合了大门。 “嗯?”大门关了又开,男人直着眼睛看向石狮消失的地方,而后眨了眨,再又揉了揉。紧接着,他冻手冻脚般跑出门来,怔怔的看向另一边。 石狮子本是一对,另一头自然还在。可看他的模样,像是先需要用这头石狮子为证,才能确定另一头石狮子的确消失不见了。 “我……我家的狮子呢?”他傻傻的喃喃起来。 唐善觉得有趣,捂嘴偷笑。 就在此时,一条灰影从他的眼角边闪过。若是旁人,一定会以为那是晨起的飞鸟,或是哪家的炊烟飘过。可他目瞬如电,立即认定那是一个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武者,应该是一个修士。 灰影去得飞快,转眼间便已穿过了几条街,消失在奔往外城的方向。 唐善不及细想,飞身便追。 天色虽早,可街上已有晨起的百姓。唐善不敢太过张扬,任意狂飙,但却摆出了十足的官威,一路飞奔,大声嚷嚷道:“锦衣卫办差,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贼喊捉贼,这就是他最初的打算,也是他用来搪塞陈炯的借口。即便没有那条灰影,他也要如此,为等在厢房里的陈炯演上一出好戏。 “夜闯皇宫,图谋不轨,杀无赦!”唐善尖声怪叫,“还不站住?” 街上的百姓一个个被吓得噤若寒蝉,惶恐的躲避在街边,眼见着这样一个身穿内衣的锦衣卫狂奔而去。 唐善一路高呼,也不管那条灰影究竟飘去了哪里,大概寻了个方向,一直追到外城的城门下。 城门内设有瓮城,瓮城的西闸楼刚刚开启闸门。守门的军士打着哈欠,像是还没睡醒,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突然窜在他们的身前,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这团白乎乎的东西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唐善。只见他煞有其事的抓来一名军士,怒声喝问:“人呢?” “什……什么人?”被唐善抓在手中的军士傻乎乎的回问。 “你是什么人?”其余军士手持兵刃,厉声质问。 “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唐善!”唐善装模作样的用手摸了摸腰间。哪里当然没有腰牌。虽然没有腰牌,可他的官威仍在。“本官正在缉拿夜闯皇宫的要犯,追得匆忙,衣袜也未来得及穿,也忘记了拿腰牌!”他装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摇头苦笑,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灰衣人?此人轻功极高,三四丈的城墙也拦不住他。” 一众军士显然被唐善的架势给唬住了,相互偷偷传递过眼神,纷纷摇头,回复道:“没有……我们没有见过轻功极高的江湖人……” “他……他……他……”被唐善抓在手里的军士瞠目结舌,用手指向空中。 唐善随之看去,只见半空中飘着一条灰影,直奔城墙而去。 一众军士顿时惊叫起来,也有人急忙示警。 “我靠!小爷今天撞了什么大运,随便乱撞也能撞个正着!” 事已至此,唐善只能以灰影作为夜闯皇宫的要犯进行追击,飞身窜过闸门,直上城台。 那条灰影的速度极快,刚刚触及城墙,身似灵猴,嗖嗖嗖攀上城台,眨眼间便已经翻下了城墙。 城台上的城楼,对面的箭楼,军士已经大乱。城楼里没有人组织军士出击,箭楼中也没有军士进入箭孔警戒。 “一群废物!”唐善怒声斥骂,心中却喜。当真拦下灰影,人家与之对证,一桩美事搞不好就要弄巧成拙。 军士无警自乱,唐善斥骂一通,翻身飞下城台,装模作样的追击那“夜闯皇宫的要犯”去了。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要怪就怪灰影捣乱,胡乱来追也能追到他的踪迹。也怪守城的军士,三言两语就被他唬住。 按照唐善的预想,没有腰牌,没有官衣,也没有绣春刀,守城的军士当然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身份,最好把他扣下,正可为他追击要犯作证。 现在也算不赖,虽然事情有些意外,可毕竟闹出了点动静,一切尚在唐善的掌控之中。 刚刚下了城台,唐善躲在了墙根底下,嬉笑一声,径自道:“都是笨蛋!” 忽然听到有人道:“如果天下人都像大人一样精明,又如何能够突显出大人的聪慧!” 城墙根,距离唐善不足一丈,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虽是一个小乞丐,可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就是这样一个小乞丐,满脸污垢,披着件破破烂烂的褐色棉衣,一动不动的趴在墙根,几乎同深褐色的泥土混为一体。唐善跃下时不曾留意,直到听了人言,这才发现了小乞丐的存在。 “你是……”唐善缓步靠近,疑问道:“你是什么人?” “乞丐!”小乞丐的脸上挂出笑容,好像对自己的乞丐身份感到很骄傲。 唐善猛的板起脸,厉声喝问:“刚刚从这里跑掉一个人,你有没有看到?” “人?”小乞丐一脸迷惑,伸出小手,指向唐善,“你是我天亮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天亮以后?”唐善的双眸急剧回缩,重新打量起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乞丐。 他的身体很单薄,虽然蜷缩在棉衣中,可依然掩饰不住他瘦弱不堪的身躯。 这样一个又瘦又小的小乞丐,如何在初冬的冷峭下熬过漫长的黑夜? 唐善已然生疑,眯着眼睛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好说!”小乞丐对着唐善打了一躬,“小的是京城丐帮的小把头,帮里的兄弟都叫我小狗子。” “小狗子?”唐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阴声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朝廷的官差?” 小狗子抬眼看来,嘻嘻一笑,道:“如果小的没有认错,大人应该是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唐善唐大人吧?” 唐善一愣,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随口道出他的品级和名号? 158:乞丐的神通 “我们认识?”唐善极力搜索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小乞丐曾经的影像。可他最后断定,自己绝对没有同这位小乞丐发生过正面接触。 小乞丐像是知道唐善所想,自嘲道:“京城里的乞丐成千上万,唐大人当然不会认得小的,但小的却不能不知道威风八面的锦衣卫唐善唐大人!” 是不是真的有过一面之缘,唐善现在也懒得理会,可他对于小狗子如何在城下渡过冷峭的冬夜还是饶有兴趣,于是问道:“你在这里睡了一夜?” 小狗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道:“破庙里人多,这里清静!” “不错,这里的确很清静!”唐善指下发力,掐入他的肩头,“可现在的天气很冷,能够在野外过夜的人一定不简单。” “大人?你要是不松手,小的这条膀子可就要废掉了!”小狗子痛得直咧嘴,但却能够忍受,而且非常镇定。 “如果你存心包庇夜闯皇宫的要犯,别说是废掉你这条膀子,就是要了你的小命,别人也不敢说上一句闲话。”唐善嘴上虽然说得凶狠,可还是松开了手,因为夜闯皇宫的要犯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小狗子揉着膀子,偷偷瞪了唐善一眼,“大人真会说笑,夜闯皇宫的恶人怎么会同叫花子扯上关系?大人即便不为锦衣卫的声誉着想,皇家的威严总还是要维护的吧?” 唐善呆了呆,缉捕要犯之说,来源于大内高手发现了他和金一针闯入禁地。陈炯占据了他的厢房,令他无法返回,而他又无法找到合理的借口。匆忙之间,他才想出了这招贼喊捉贼。只是为了推脱自己的嫌疑,倒也没有仔细斟酌。现在小狗子稍加提醒,他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捕风捉影可以,但若胡乱把罪名扣给什么人,无异于画蛇添足,更有可能引火烧身。 小狗子微微一笑,再道:“大人尽管在这里等,等到守城的军士醒过神来,自然会拿了大人前去问话。那样大人就可以证明自己在追击要犯,大人也就有了交代!” “本官还要对什么人进行交代吗?”唐善感到这个小乞丐有些有趣,说话的口气也不知不觉的缓和了下来。 小狗子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大人若是不用对什么人进行交代,又怎么会连衣衫鞋袜都顾不得穿,便跑出来追捕犯人?” 唐善随口应付着,“事情紧急,本官哪里还顾得上……”就在这时,城门开启,打断了他的话。 最先跑出城门的不是守城的军士,却是一个乞丐,一个脸上生有乱糟糟胡须的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左右看了看,把目光停留在墙根下的唐善和小狗子身上,快步赶来。 唐善瞥去一眼,问:“找你的?” “这还用问?”小狗子竟然顶了他一句。 十余丈的距离,中年乞丐三步并作两步,已然赶到,看了看唐善,对小狗子道:“虎子?方便说话吗?” 小狗子一笑,道:“说!” 中年乞丐道:“邵真人去世了!” “邵真人去世了?”小狗子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 “金一针呢?” “金一针不在显灵宫,而且听说……邵真人的弟子济安,不许金一针为邵真人医治,而是请了大内御医!”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小狗子叹息一声,拨了拨手指。中年乞丐匆匆离去。 “这个小乞丐真就有点意思!” 唐善笑眯眯的看去,“你叫虎子?” 小狗子先是一愣,而后讪讪的笑道:“唐大人入仕前曾用虎子作为自己的乳名,小的只是个要饭的,哪里敢跟大人同名,为了避开大人的名讳,小的在大人面前只能自称狗子!” 唐善眯着眼睛道:“你的消息很灵通。邵元节刚死,你就收到了消息。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别的不敢吹,要说消息,天下间没有谁比我们丐帮更灵通的了。”小狗子看起来有些得意。 “那好……”唐善对于他的能力还是有些怀疑,“本官可否请教一二?” 小狗子把胸口拍的啪啪响,道:“唐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唐善有心测试一下,道:“说说看,邵元节是怎么死的?” “唐大人是在考小的吧?”小狗子不屑的道:“外人以为邵真人病重不治,以至仙逝。可大人最清楚不过,他是同大人一起去了玄清别院,重伤在玄教大宗师之手。所以才会伤重不治,以至身亡!” “真不简单!”唐善在心底赞了一句,正色询问道:“本官在玄清别院中了一种毒,你知道是什么毒药吗?” 小狗子嘿嘿一笑,道:“你中的毒应该来自左忆山,那是他从蜀中唐门唐元霜处得来的,名为安神丹。” 唐善顿时一惊,失声道:“这你也知道?” 小狗子道:“唐大人借了邵真人的光,使得你的事情成为了有价值的消息,所以……对于你的事,丐帮会用心打探,小的才会略知一二。” “那么……”唐善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问:“安神丹有没有解药?” “当然有解药!”小狗子顿了顿,神神秘秘的道:“可解药对于大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中了毒,解药无用?这句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唐善一定会破口大骂。可对于这个神秘的小乞丐,他却连一丁点脾气也没有,反而一本正经的问:“这话怎么说?” 小狗子压低了声音,道:“因为安神丹属于蛊毒,而大人曾经吞下过一只金蚕。金蚕是万蛊之首,能解天下百毒。安神丹进了别人的肚子,可以化成蛊虫,毒害宿主,令人生不如死。可进了大人的肚子,早已被消融于无形!” “是吗?”唐善的脸上疑色又起,“可金一针却不是这样说的!” 小狗子一愣,“金一针怎么说?” “她说她也没有根治的把握,但她暂时可以用镇妖散压制住我体内的两种蛊毒!”唐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自己竟然对小狗子没有了戒心,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情况讲了出来。 “笑话!”小狗子皱起眉,“天下哪有什么镇妖散?那是金一针在糊弄你,你连这也……”忽然,他微睁双目,抬眼看来,道:“你刚刚说什么?金蚕还活着?难道你一直在体内喂养着它,把它变成了蛊妖?” 唐善傻傻的点着头,“金一针也是这么说!” 小狗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吞食金蚕的时候虽然还不是修士,可你体内已经具有了真元。金蚕不仅没有死,而且还被你的真元驯服,为你所用。”他感慨一声,“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修士梦想着驯服金蚕,但都没能成功,不想竟然被你得到了,这可真是你的大仙缘!” 唐善有些听不懂,疑问道:“肚子里藏着一只蛊虫,还是我的大仙缘?” “金蚕乃是万蛊之首,兵刃水火不能伤,且具有神鬼之能,杀人于无形。而今被你驯服,为你所用,岂不是百年难得一求的大仙缘?”小狗子显得有些兴奋。 “可……我要用什么法子来驱使这条金蚕?”唐善刚刚疑问出口,突然一醒,道:“既然金蚕对我有益无害,金一针为什么要我服用镇妖散?” “因为你是一个武修!”小狗子无奈叹息着,道:“或许金一针对你存有顾虑,所以她才不敢将实情相告!” “你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唐善的脸上瞬时布起疑云。 小狗子像是并未察觉到他的疑惑,而是将目光转向唐善的身后,压低声音,道:“金蚕虽然已经变成了蛊妖,可它尚未成形。等到它成形出世,你自然知道该如何驱使它。还有,千万不要服用金一针所谓的镇妖散。她的药要么会阻碍金蚕成形,要么会将你的金蚕毒杀……好了,抓你的军士来了!” 唐善已经察觉到有人来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些守城的官军终于从慌乱中清醒过来,而且按照他先前的设想,来找他的麻烦。 “他就是锦衣卫的上差?”一个年轻的军官,对身旁的军士询问着,大手一挥,命令随同的军士围上。 唐善转过身,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叫道:“你们这群废物,要是你们早早帮本官拦下那贼人,本官早就将他擒下,何至于被他逃脱?” “大人说的是!”年轻的军官捧起假笑,对着随行的军士挑了挑下巴,示意他们动手。 当下,两把腰刀架在了唐善的肩头,两杆长枪抵住了他的胸口。 唐善冷笑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恕下官得罪!”唐善身份不明,年轻的军官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不温不火的道:“大人自称是锦衣卫的上差,可又拿不出腰牌。为了验明正身,下官只得请大人走一趟了!” “好说!放跑了要犯,本官还要找你们理论一番,你却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唐善欣然接受了他的所请,被刀枪架着,向城门行去。 有军士用长枪指向小狗子,道:“将军?这个小叫花子如何处置?” “混账!”年轻的军官怒声斥道:“区区一个小叫花子,难道还能搅乱我们的城防不成?” “小的糊涂!”那名军士收起长枪,追随而上。 虽是一个年轻的小将,但却深谙为官之道。如果他属下的军士当真被一个叫花子搅得大乱,自然有损朝廷的威严,朝廷一定会降罪。唐善暗暗唏嘘,却见城门口忽然奔来一人,张口便道:“唐善?”唐善定睛一看,竟是陆槐,禁不住叫道:“你怎么来了?” 159:相逢 “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说!”掌柜惊讶的盯着唐善,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唉!”唐善假惺惺的叹了一口气,“事发突然,有人夜闯皇宫,我没来得及穿戴,也没来得及带上腰牌,就追了出来。这不,他们以为我冒充官差,要带我去验明正身!” 雪莲由鼻孔哼了一声,嘲讽道:“唐大人身在锦衣卫,难道只是靠一块腰牌和一把绣春刀才能做事?而今没有了腰牌,没有了绣春刀,却连几个兵勇都对付不了?” 唐善哑然失笑,道:“雪莲姑娘?你认为这几个人能困得住我吗?” “无关人等,速速让开!”年轻的军官拦住雪莲等人,但对唐善的态度再又多出了三分恭敬,“唐大人,请!” “唐大人?”随着一声叫喊,元泰从门洞里跑了出来。他定身在唐善身前,掏出腰牌,对着年轻的军官一晃,沉着脸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参见大人!”年轻军官的脸色有些难看,瞥了眼唐善,对元泰道:“这位是……” “这是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唐善唐大人。”权森、郝继祖和修明也从门洞中赶了出来。 唐善微微一笑,歪着头看向门洞。果然,陈炯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露出了身影。 年轻的军官急忙挥了挥手,四个手持刀枪架着唐善的军士立即撤去兵刃,跪地参拜。 “说?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唐大人抓起来了?”陈炯阴着脸,冰冷的目光射向了这位年轻的军官。 “陈……陈大人,小将并不认得唐大人。”年轻的军官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唐大人说他是锦衣卫的上差,正在追捕夜闯皇宫的贼人,可又拿不出腰牌。我们只能请他回去对证。” “好了!你做的没错!”陈炯向旁里挑了挑下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退下!” “是!是!”年轻的军官点头哈腰的退去一旁,尴尬的挥着手,带领属下的军士匆匆离去。 陈炯一步步走上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唐善的肩膀,带着满脸的关切,道:“老弟?你怎么这副打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惭愧!”唐善面带窘色,当真显得有些惭愧,含含糊糊的道:“昨夜有人闯入皇宫,看起来应该是个高手,我就这副打扮追了出去。可惜,整整追了一夜,到头来还是被他逃掉了!” “没什么!”陈炯没有询问细节,而是会心一笑,幸灾乐祸般的道:“吴耀祖自诩为大内第一高手,而且还带了一众侍卫,一样也把人追丢了!” 唐善眼珠一转,急道:“怎么?夜闯皇宫的贼人不是一个,还有同伙?” 陈炯似笑非笑的道:“如果贤弟和吴耀祖都没有看走眼,那么昨夜闯入皇宫的贼人应该有三个人!呵呵……”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是开心,“皇宫大内,万千侍卫,高手无数,但却任由贼人随意出入。圣上雷霆震怒,而且认为大内已经不再安全,执意迁居西苑!” “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唐善微微屈身,贴近陈炯的耳朵,低声道:“陈大哥,小弟失职,还请你在圣上面前为小弟美言几句。” “放心!”陈炯低声回复,“有吴耀祖他们在前面挡着,即便是天大的罪责,也落不到你头上!”他顿了顿,“还有,我已经帮你找到了金一针的住处,也打探到了唐元霜的行踪。昨天夜里,我就想把他们的消息告诉你。可你忙着捉贼,我在你值宿的厢房里等了一夜。” “小弟让大哥费心了!”唐善终于明白,陈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厢房里,那是怀柔郡主起了作用,皇上收回了成命。他现在对陈炯的仕途构不成威胁,陈炯才会尽力拉拢他,对于他昨夜的行踪也没有过分追究。 “我把他们的消息藏在了你的靴子里。”陈炯对着他眨了下眼,换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的确是一个好兄弟,但你得罪了怀柔郡主,今后有你好受的!”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郡主?” 唐善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求郡主帮了个忙,怎么到了陈炯的嘴里却变了味? “圣上执意要迁居西苑,后宫的嫔妃们已经闹翻了天。大哥急着回宫侍驾,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聊!”陈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唐善的疑问没能出口,傻傻的看着他进了城门。 元泰靠近,压低声音,惶恐不安的道:“唐大人,怀柔郡主可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你怎么冲了她的大驾?她跑到皇上面前参了你一本,皇上不仅免了你的北镇抚司副使之职,而且罚俸一年,还要你去镇抚使司领一百军棍!” “这个死丫头,有她这样帮忙的吗?” 唐善气得猛吞口水,看了看围上前来的权森、郝继祖、修明,“你们都是为了这事来的?” 三人苦着脸点头,像是为唐善失去了升迁的机会而感到难过。 “唐大人?”掌柜唤了一声。 唐善点点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进了城,选了家茶楼,权森和郝继祖亮了腰牌,整座茶楼被清了场。元泰和修明则进宫去取唐善的衣衫物品。 唐善、陆槐、掌柜围坐在一张茶桌旁,雪莲、吉萨兄弟站在了远处。 “我应该直接去找左忆山,不该前来麻烦你。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没查清楚以前,我不能冒然动手!”陆槐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像是要从唐善的口中获悉自己蒙冤的全部真相。 “你已经恢复神智了?这很好!”唐善挠了挠头,“可现在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仅凭你的能力,恐怕还不足以对抗他们!” 陆槐的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所知道的未必是事情的真相,可据左忆山说,陷害你的是岳追风、岳乘风兄弟!” 陆槐噌的站了起来,再又缓缓落座,摇着头道:“不可能!” “所以我才说,我所知道的未必是真相!”兄弟情深,岳乘风是陆槐的结义兄弟,陆槐有此反应本在唐善的意料之中。 “左忆山在哪儿?帮我查出他的下落!”陆槐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找到左忆山并不难,可有一个厉害的角色保护着他。你……”唐善摇头轻叹,“你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雪莲冷哼一声,插嘴道:“你还不了解他现在的能力!我想……你所说的那位厉害角色,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是么?”唐善负气道:“杀死邵元节的玄教大宗师也不值一提?” “什么?邵真人去世了?”权森和郝继祖失声惊叫。 邵元节的死讯像是一记惊雷,震得雪莲微张着嘴唇,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 陆槐对于邵元节的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转头看向雪莲,询问道:“以我的能力,能不能从这位大宗师的手上把左忆山抓回来?” “这……”雪莲的心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陆槐挑了挑眉毛,“看来这位玄教大宗师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但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得到左忆山!” 雪莲经过一番思虑,道:“我也不知道这位大宗师的修为到底有多高,可就连邵真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你的胜算也不会很大!” 唐善叹了一声,“依我看,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我已经等的太久,现在我不想再等了!”陆槐将目光移到了掌柜的脸上。 掌柜的脸上露出狡诈的奸笑,“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只要准备充足,设计巧妙,再多多少少冒一点风险,我们都能够将他击败。” 陆槐会心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总是会有办法!” 掌柜调皮的眨了眨眼,“因为我以前是一个杀手。” 陆槐的神色变得严肃,“能够杀死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正是做为一名杀手的荣幸!” 掌柜看向唐善,“欢迎你的加入。” 唐善一怔,急急摇头,“我没说过要同你们一起去。” 左忆山送给了唐善一颗安神丹,虽然小狗子说他有金蚕护体,可以百毒不侵。但小狗子只是一个初次相逢的小乞丐。对于他的话,唐善也是将信将疑。如果答应同陆槐一起对付玄教大宗师,成功还好,起码可以从左忆山哪里得到安神丹的解药,了结唐善的一桩心病。可万一有失,或者安神丹的蛊毒并没有消除,那么唐善可真就要死翘翘了。 “你……你不同我们一起?”掌柜显得非常惊讶。 上次见面的时候,唐善还在为抓捕左忆山出谋献策,为了自保,他的命运与陆槐的冤屈被牢牢的连在了一起。可时至今日,他却像是再也不怕月瑶等人的追杀,看起来完全是一副与此事毫不相关的模样。 陆槐的反应倒是非常平静,淡淡的道:“我原本便已经亏欠你很多,既然此事凶险,即便你打算同我一起去,我也不会让你涉险。”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唐善感到心底有些慌乱,这种感觉怪怪的。雪莲再由鼻孔鄙夷的哼了一声。唐善垂下头,不敢与几人对视,“我还是说说玄清别院吧!”他开始向掌柜和陆槐介绍玄清别院的情况…… 元泰、修明返回,带来了唐善的飞鱼服、绣春刀和腰牌,当然也有官靴。 唐善穿戴整齐,让元泰和修明找间客栈安排陆槐等人住下,自己则带着权森和郝继祖赶往镇抚使司领他的一百军棍。 陈寅寒着脸坐在堂上,立在堂下的权森和郝继祖像是有些惧怕,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瑟瑟发抖。 唐善趴在地上,装腔作势的哎呀呀惨叫着。 等他领足了一百军棍,陈寅皱着眉道:“好了!别演戏了!本官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下狠手,你的一百军棍无关痛痒!” 唐善当即跳了起来,嬉皮笑脸的打了一躬,“大人英明!” “英明的不是本官,而是郡主!”陈寅的眼神瞥向一旁。 唐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怀柔郡主从后堂转了出来。 160::美的不得了 陈寅站起身,小步疾走,来到堂下,引着怀柔郡主来到唐善面前,道:“邵元节病死了,皇上敕授他为大宗伯,谥号文康荣靖。朝廷要为他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释门中有些名望的都要来参加。”“现在出了一点问题!”怀柔郡主接着他的话道:“慈济庵的住持铁相神尼几十年没有下山了,皇上让本宫亲自去请。本宫对这个铁相神尼没有把握,所以请唐侍卫随同本宫一道前往。” “郡主都没有把握的事,我去也是一样,怕是帮不上郡主什么忙……”唐善刚想推脱,忽然想起了陆槐的托付,想起了陆槐放在他这里的三万两黄金,立即转变口吻,道:“可既然郡主有令,下官不敢不从!” 怀柔郡主刚刚沉下脸,见唐善改了口,挑起嘴角一笑,道:“那好,带上你的人,准备一下,我们去慈济庵。” “现在?”唐善没想到这么急。 怀柔郡主反问道:“你以为是什么时候?” 唐善傻笑一声,“是不是急了点?” 怀柔郡主板着脸道:“那就等到过了年再说,只要邵真人的尸体能等,本郡主没什么等不了的!” 唐善讨了个没趣,“我现在就去准备!” 天气还好,并不是很冷。 怀柔郡主没有乘坐车驾,而是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而且还换了一套男装。 看到一身男人装扮的怀柔郡主,唐善就想起了当日在练武场上的情形,禁不住偷笑。 “笑什么?”怀柔郡主打马上前,赶到唐善身旁,板着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没有……没什么!”唐善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打她屁股时的情景,可却忍俊不禁,但总算憋住了笑声。 “你还在笑?”怀柔郡主瞪起了眼睛。 唐善的确在笑,可他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笑!” 怀柔郡主径自打量了一番,脸上泛起怒色,“你在笑我?” “不……不……我只是看到你穿了男装,所以就想起了一些事情!”唐善有些口不择言。 怀柔郡主立即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瞬时羞红了脸,羞涩的把头转去一边,不再言声。唐善也自知失言,不敢再胡乱说话。就这样,二人领队在前,一众侍卫尾随在后,沿着大道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怀柔郡主突然开口,问:“你怎么没带他们一起来?” “他们?郡主说的是谁?”唐善吓了一跳,误认为怀柔郡主已经知道了陆槐的事。 “还能有谁?当然是权森他们几个。你不是每次都带着他们吗?”怀柔郡主反问着,脸上泛起疑色,“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自从拒绝了掌柜的相请,唐善就觉得心慌意乱,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听了怀柔郡主话,他终于找到了原因。那是因为他心虚。 是什么令自己感到心虚?他突然找到了原因,原因在于自己无利不往的自私,以及事不关己的冷漠。 “你怎么了?”怀柔郡主发现唐善的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没什么……”唐善喃喃着,勉强捧起笑脸,道:“权森他们帮我办理一些私事,稍候就会跟来。” 慈济庵,山门外。 一个不施粉黛的布衣姑娘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唐善只觉得眼前一亮,止马不前,继而双眼发直,呆呆的看去。 这位姑娘身材婀娜,蜂腰翘臀。芙蓉面,柳叶眉,冰肌玉骨。尤其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更显美艳惊人。 不仅仅是美艳,她的身上还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清秀之气。 唐善像是能够嗅到这股清秀之气的幽香,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怀柔郡主眉毛一挑,瞪了他一眼,对那姑娘喝道:“姑娘,让路。” “慈济庵铁相神尼座下弟子穆青青,见过各位施主。”美丽的姑娘单手竖掌,施了一记佛礼,道:“家师有令,恕不见客,诸位施主请回。” 她的声音清丽悦耳,听在耳中,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奶奶的,怎么这么巧?她就是穆青青?神剑山庄的韩文,陆槐的六弟,可真够有眼光的,看中了这样一个美的不得了的美人!” 唐善的眼睛像是粘在了穆青青的脸上,看他痴迷的模样,哪怕驱使九头牛去拽,恐怕也拽不回他的视线。 怀柔郡主偷眼瞥来,翻了记白眼,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回看穆青青,没好气的道:“本宫奉了皇上的圣旨,特来请铁相神尼进京。穆姑娘前面带路,带本宫去见你师父便是!” 穆青青道:“大人,家师早有令旨,恕不见客,青青不能从命!” “放肆!”怀柔郡主怒声喝斥,将手中的马鞭交由左手,回手握住了剑柄。一众侍卫策马奔进,各持兵刃,护卫在她两侧。只待她一声令下,便要杀出。 “你们这是干什么?”唐善急忙打起圆场来,“我们是来请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人都没见到,怎么请?”怀柔郡主把火撒在了他身上。 唐善眼珠一转,突地一笑,对穆青青道:“姑娘,我们要前往慈济庵上香,不知能否借路?” “上什么香?”没等穆青青回答,怀柔郡主抢先叫了起来。 穆青青挑着眼皮看来,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回话。 唐善像是没有听到怀柔郡主的尖叫,对她并不理会,而是对穆青青笑道:“穆姑娘,尊师只说不见客,可没说不许香客进香吧?” “你们是香客吗?”穆青青反问一句,道:“这位大人明明说是请家师进京的。” 怀柔郡主气道:“怎么?本宫奉旨请你师父进京,你就要挡本宫的驾。他要进香,你便放他过去不成?” 穆青青像是不谙世事,全然不知道违抗圣旨的严重,竟然微微仰起头,朗声道:“不错!” “反了!反了!”怀柔郡主大呼小叫着,抽出佩剑,直指穆青青,喝令:“慈济庵内小小门徒,竟然连皇上和朝廷都不放在眼里,这还得了?左右,拿下!” “得令!”护在外围的八个侍卫策马奔出,直取穆青青。 “慈悲清凉之地,岂容尔等放肆?”一声娇叱,穆青青忽然不见。八个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兵刃已然被人夺去。 唐善眼前一亮,却是看到穆青青幻化出数条虚影,宛如一缕缕缥缈的炊烟,在八个侍卫身前飘过。等人落定,依旧站在原位,可玉掌之中却托出了八件兵器。 八个侍卫勒马止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哪里还敢上前。 怀柔郡主眼见穆青青一出手便夺了八个大内侍卫的兵刃,不由暗暗咋舌,偷偷靠近唐善,悄声道:“这个姑娘好厉害,你去!”她的声音虽小,可以避开一众侍卫的耳朵,但却被穆青青听得清清楚楚。当即,穆青青的两抹妙眉一挑,有如秋水一般的双眸瞥向了唐善。 “我去?”唐善怪叫一声,装出一脸怯意,摇着头道:“我可打不过她!” “噗……”穆青青觉得唐善的搞怪模样很是可笑,忍俊不禁,噗笑出口。 这一笑,千娇百媚,带出一股幽香,钻入了唐善的鼻腔。 “去不去?”怀柔郡主寒下脸来。 “去!去!”唐善苦着脸点点头,策马缓行,临近穆青青,捧起笑脸,抱拳道:“穆姑娘,在下唐善,锦衣卫正五品仪卫。在下对于贵宝刹心仪已久,今日特来参佛进香。如有佛缘,祈望能与尊师求教佛法,还请姑娘放在下通过。” “这……”穆青青明明知道他是来请师父下山的,可又无言以对,不禁犯了难。 就在她思量的时候,唐善已经由她身边绕行而过,对着怀柔郡主歪了歪头,示意一众人等跟随上山。 “好!”怀柔郡主不服气的叫了一声,道:“我们上山进香!”当下策马行出,带领一众侍卫通过。 “也好!”穆青青飘身来到众人身前,嫣然一笑,道:“青青带领各位大人前去进香便是。” 慈济庵的规模并不大,占地只有十几亩。 怀柔郡主见惯了千年古刹,对于这座小小的庵堂,显然没有放在眼里。看她的模样,很是不以为然。 唐善在穆青青的监视下,请了三炷香,对着怀柔郡主偷偷眨了眨眼睛,让她在自己上香的时候偷偷去找铁相神尼。 可惜,怀柔郡主不知其意,傻傻的看着他,道:“有什么话就说,眨什么眼睛?” 唐善气得险些吐血,却听穆青青哼了一声,道:“他是想让大人偷偷去见家师!” “我哪知道铁相神尼住在哪里,到什么地方去找?”怀柔郡主瞪着唐善,理直气壮的道。 唐善憋了一口气,不再理会怀柔郡主,毕恭毕敬的向佛像进上三炷香,转过头来,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不是神剑山庄的六庄主,韩文韩大侠吗?您怎么也在?” 穆青青闻声一喜,欢声道:“韩师兄?”扭头看向殿外。可除了一众大内侍卫,根本没有旁人,哪里有什么韩文的身影。 却是唐善眼见穆青青涉世不深,谎言相欺,穆青青果然中计。 “唐大人?”穆青青转回头,脸上已有怒气。可她又是一愣,唐善刚刚还在殿内上香,此时却已经没了踪影。 161:揩油揩油 穆青青的轻功着实不简单,就连唐善也看不清她的动作。可唐善的轻功还要更胜一筹,穆青青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他便已经出了殿来。 “真是个笨蛋,慈济庵屁大点个地方,铁相神尼又不能上天入地,随便翻腾两下,也就把她找出来了!”唐善因为怀柔郡主生了一肚子气,可又不敢当面发作,直到跑出佛殿,才嘟囔起来。 “这位施主?”旁里走来一位中年师太,合掌施礼,道:“前面是师父们休息的禅房,不可乱闯。” 唐善抱拳施礼,道:“师太,在下有要事求见铁相神尼,还请师太为在下引见。” “你是什么人?”中年师太十分警惕,显然已经起了疑心。 “在下姓唐名善,是朝廷里的侍卫。”唐善出示了腰牌。 中年师太脸色略缓,可还是摇了摇头,道:“慈济庵从来不与官府打交道,神尼不会见大人,大人请回吧!” 唐善突然板起脸,正色道:“你去转告神尼,就说龙虎山上清宫达摩院正一派道士,邵元节邵真人病逝了。邵真人临终前,曾托付给弟子一桩秘事,弟子需要当面禀报神尼。” 中年师太还不知道邵元节去世的消息,着实被吓了一跳,又听说邵元节临终交代有秘事,自然不敢耽搁,急忙道:“大人在此稍候,贫尼这便前去禀报!”话未说完,她已经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旁里的小院。 唐善偷笑,悄然跟进。那师太不懂武功,没有一丝察觉。进了小院,直奔左手边第二间禅房跑去,没等来到门前,急声道:“神尼?神尼?邵真人仙逝了!” 咯吱一声,房门开启,可房门内却不见人。 唐善看得清楚,只见一个黑影悄然无息的飘落在中年师太的身旁。等他看清了黑影的脸,着实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 来人的脸与寺庙里的罗刹一个摸样,而且不带任何表情,也不见任何生气,就好像万千刀刻画出的石像一般。加之她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僧袍,如果夜里猛然撞见,当真要误以为是一个活生生的食人恶鬼。 “什么事?”黑袍师太的声音阴森恐怖,令人感到无由的恐惧。 “这位就是铁相神尼?”唐善暗暗疑问。 中年师太并不知道黑袍师太的来到,黑袍师太突然发声,吓得她浑身一抖。等看清是黑袍师太后,中年师太连忙施礼,道:“神尼,外面有人求见。” 黑袍师太的身份得到了证实,正是铁相神尼。虽然唐善刚刚已经有所怀疑,可现今得到证实,他还是感到有些意外,“铁相神尼怎么是这副模样?” “外面?”铁相神尼哼了一声,两道冰冷的目光径直射向唐善,道:“人已经来了!” 唐善迎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两道闪电,直击自己的双眼。 唐善心中一凛,快步上前,施礼道:“弟子唐善,见过神尼!” 中年师太道:“他是锦衣卫的官校,说是……“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铁相神尼打断了她的话,拨了拨手。中年师太垂头道了声:“是!”施了一记佛礼,急急退下。 等到中年师太出了院门,铁相神尼再又看向唐善,道:“说吧,你有什么事?”除了冰冷的眼神,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令人感到心里发毛。 唐善定了定神,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是哀伤,带着一丝悲愤的语调,道:“神尼,邵真人仙逝了!” 铁相神尼瞪着眼睛看来,过了很久,她发出一种类似野兽般长长的呻吟。 由于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呻吟既像是悲伤,又像是身体不舒服,究竟是那一种,唐善一时间也分不清。 就在这时,穆青青奔进了院来,怀柔郡主也跟随而至。而一众侍卫则留守在了院外。 穆青青的样子看起来很愤怒,脸上像是布起一层白霜,瞪起一双妙目,死死的盯着唐善。只是当着铁相神尼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唐善对着她得意的笑了起来,无声干笑,看起来就是一种嬉皮笑脸的混混模样。尤其是他的眼神,带着邪念,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穆青青,像是能够看穿穆青青的衣衫,正在欣赏她那无与伦比的胴.体。 穆青青开始时还动怒般瞪着唐善,可见到唐善的眼神滴溜溜直往自己身上转,慢慢的便觉查出有些不对。终于,她看出唐善正在欣赏自己的身体,脸上还时不时泛出不怀好意的笑。 “你看什么?再敢看,本姑娘弄瞎你的眼睛!”穆青青声色皆厉,怒气冲冲的喝叱着。 唐善带着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咧嘴发笑,颇具挑逗意味。可当他转向铁相神尼的时候,瞬时又变成了一个谦谦君子,略微躬身,不卑不亢的道:“为了向神尼禀报邵真人罹难的消息,弟子欺骗了青青姑娘,更使得青青姑娘违背了神尼的令旨。弟子恳请神尼,千万不要责怪于她,要怪就怪弟子好了!” “青青,不得无礼!”铁相神尼终于恢复了平静,可她说起话来不带任何感情,旁人根本无法洞悉她此时的感受。“唐大人!”她接着道:“青青六岁上山,很少接触外人。也是被贫尼惯坏了,既任性又不懂礼数。唐大人莫怪!” “师父?!”穆青青嘤咛一声,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向母亲撒娇。 仅是一声嘤咛,听在耳中,唐善已然招架不住。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变得又酥又麻,险些软软的瘫倒在地。 “嗯!”怀柔郡主清了清嗓子,提醒唐善为其引见。 “不怪!不怪!”唐善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青青姑娘聪慧过人,又在神尼身下学得一身神功,弟子十分羡慕。弟子真是期望可以向青青姑娘一样,可以拜在神尼身下学艺……”就在这时,他见铁相神尼的双眼微微一张,暗道:“坏了!好话说过了头!”当即叹息一声,改口道:“弟子生性愚钝,根本不配拜神尼为师。只要神尼在闲暇时指点一二,也就够弟子受益终身的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唐善的一番恭维之词,铁相神尼微微张起的眼皮终于回复到原位。 “嗯!”怀柔郡主再又清了清嗓子,板着脸看向唐善。 “噢!”唐善此时才想起为她介绍,“神尼,这位是怀柔郡主。” “郡主?”穆青青低声惊叫,虽然她看出怀柔郡主男不男女不女,可却以为是宫里派来的太监,哪曾想竟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郡主。 “见过郡主!”铁相神尼只是竖起单掌,脑袋和身躯动也没动,便算施了礼。 铁相神尼托大,怀柔郡主自然不悦,但还是压着性子道:“圣上准备为邵真人举办一场法会,本宫代表他老人家,请神尼下山。” “郡主请!”铁相神尼伸手相请,可却并不相让,到了门前,自己先迈进了禅房。“二位请坐!”她率先坐在了茶桌旁,对穆青青道:“青青,给客人倒茶。” 茶具摆在桌上,壶里的茶也是新沏的。穆青青取了两只茶杯,为怀柔郡主斟了半杯茶,再又侍候唐善。 唐善刚刚落座,见她为自己斟茶,急忙起身,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自己来就好!”说着,他去接穆青青手中的茶壶,借机摸了摸那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 穆青青的手从来没有被男人触摸过,唐善的手掌刚刚按在她的手背上,她的脸瞬时羞红到了脖颈。当啷一声,将茶壶丢在了桌上,甩手扇了唐善一记耳光。 啪…… 鲜红的五根指印出现在唐善的脸颊上。 “活该!”怀柔郡主低声嘲讽,捧起茶杯,抿了口茶。 摸摸手就会脸红,如此羞涩的姑娘唐善倒是见过。可摸摸手就要给人一记耳光,这样刚烈的姑娘他倒是第一次遇到。揩油的欣喜刚刚泛起,火辣辣的耳光令他为之一愣。还好他反应够快,当即起身,抱拳躬身,道:“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失礼了!在下也是无心之举,还请姑娘恕罪!” “诶?!唐大人太客气了,不必如此!”铁相神尼拉了拉他的衣角,令他坐回到椅子上,“都是江湖儿女,讲不得那么多礼数!”她对青青点点头,像是对青青的反应感到高兴,口中却道:“青青!唐大人乃是无心之举,并非有意轻薄,你也不必如此!” “不!”唐善再次起身,躬身施礼,道:“青青姑娘教训的对,在下虽然无心冒犯,可毕竟与青青姑娘有了肌肤之亲,青青姑娘的确应该责罚在下!”话说的人模人样,可他在“肌肤之亲”四个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听在穆青青的耳中,他根本不像是道歉,反倒像是在夸耀自己揩油的战果。 “好了!唐大人请坐吧!”铁相神尼好像也听出唐善的话不怎么对头,端起茶杯,道:“青青,送客!” “送客?”怀柔郡主噗的喷出一口茶,惊叫道:“你还没说下不下山,怎么端起茶来就送客?” 唐善先是一愣,道:“请神尼下山乃是公事,在下还有一件私事……”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铁相神尼在桌上写下了一行字,“大敌当前,速带郡主离去。” 怀柔郡主歪着脑袋看向桌上的字,或许是方位不正,或许是字迹潦草,总之她没有看清楚,于是问:“你不说话,在桌上写字干什么?” 唐善气得直翻白眼,看看铁相,跟他的模样也差不多。 就在此时,只听房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妖婆,我们之间的恩怨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吧?” “什么人?”穆青青怒声询问,仰起头,看向屋顶。 铁相神尼拍桌站起,道:“紫星、紫云,我们之间的恩怨终究要有个了结,但不要累及无辜。” “无辜?”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房中,“慈济庵内的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路!” 162:英雄救美 “放肆!”怀柔郡主也学着铁相神尼的样子,拍桌站起。可她的力气用的大了些,像是伤到了手,再又“哎呦”一声,缩回手,咧着嘴揉.搓起来。 其中一人“嘿嘿”发笑,“这就是前来进香的小妮子吧?不过带了几个狗屁侍卫,就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另一人道:“你要是觉得不爽,一会儿可以多用些手段,剥皮抽筋都随你,好不好?” “二位的胆子真是不小!”唐善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堂堂大明朝的怀柔郡主,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如果被你们剥了皮,抽了筋,本官回去如何交代?” “郡主有什么了不起?”人随声到,紫星站在了门外。 “护驾!”院外的侍卫们冲了进来。 “原来是怀柔郡主,请恕老朽眼拙!”紫云出现在紫星身旁,甩了甩袍袖,将双手背在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冲在他身后的二十几个侍卫被震飞在半空。等到堕落在地的时候,全都没有了声息。他的脸上泛起嘲讽之色,径自介绍道:“老道紫云,这是家兄紫星,见过郡主。” 眼见紫云甩甩袍袖就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一众大内侍卫,怀柔郡主的脸霎时变白。但她的脸上没有恐惧,而是充满了愤怒,厉声道:“残害侍卫,其凶必纠,祸及家门,株连九族。紫星、紫云,给本宫听好了,你们家族师门的祸事,就由今日开始。” “好啊?!”紫星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道:“那就请郡主颁下令旨,命人杀了我们便是。”说着,他举步迈进门内,盯着怀柔郡主,嘿嘿一笑。 就在他发笑的时候,身旁的空气开始扭曲,一缕缕青烟环绕左右,看样子像是准备对怀柔郡主动手。 铁相神尼一动,护在怀柔郡主身前,急声道:“青青,唐大人,保护郡主,速速下山。” “我不走!”青青倔强的摇着头,站在了铁相身边。 “慢!”紫云唤了一声,站在紫星身右,恰巧挡住了他与怀柔郡主之间的视线,道:“她毕竟是朝廷的郡主,身份尊贵,不可胡来。” 紫星打着哈哈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狗屁朝廷放在眼里了?不就是一个郡主吗?杀了她又能怎样?” 紫云没有与他争论,而是侧身相请,“郡主,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快走!”唐善没有了刚才的沉稳模样,飞身跃到怀柔郡主身边,拉起她的胳膊便走。 穆青青眼见唐善慌张的模样,不屑的哼了一声,面带鄙夷之色瞥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去了一旁,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 “唐善?放开!”怀柔郡主对唐善瞠目呵斥,怒道:“如此恶贼,目无王法,残杀侍卫,侮辱朝廷,本宫怎么可以临阵退缩?” “退你姥姥个球,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小命!” 唐善不顾她的挣扎,扯着她向外行出。 “你……”紫星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唐善,左右摇晃,“你得留下!”紫云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帖耳说了些什么。紫星微微一怔,道:“好吧!为了郡主的安危,留你一条小命,护送郡主回京!” “谢了!”唐善脚下不停,拖拉着怀柔郡主,一边小心防护,一边步向房门。 “唐善?”怀柔郡主无法在他手上挣脱,尖叫道:“我们代表朝廷,朝廷代表正义。如果我们被这两个恶人吓跑了,朝廷的颜面何在?” “朝廷的颜面与我无关,只要能保住你的性命就好!”唐善面无表情的回应着,拖着她出了门去。 “我的圣上钦赐的郡主,你让我蒙羞受辱,还不如让我去死!”怀柔郡主一边嚎叫,一边捶打着唐善的手臂。 唐善的确没有想到,怀柔郡主的性子竟然如此倔强,为了朝廷的所谓脸面,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唐善,本宫命令你,带本宫回去,杀了那两个恶贼!”怀柔郡主一边嚎叫,一边赖在地上,任由唐善拖拉。 “闭嘴!”唐善怒声吼叫,一手搂腰,一手揽腿,将她抱在怀中,疾步狂奔,压低声音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只会碍手碍脚!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我为你分神!” “你……”怀柔郡主愣愣的道:“你要回去帮她们?” “就像你说的,事关朝廷的脸面,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唐善的声音里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跃身跳过庵堂的外墙,钻入深山。 “可是……他们那么厉害,几十个侍卫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去了岂不是白白送死?”怀柔郡主像是刚刚发觉自己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搂在怀里,两颊上飘起一片绯红,带着羞涩,把螓首藏在了唐善的胸膛。 “完了,完了,完了!最不能招惹的女人要以身相许,看来这回想不死都难!”唐善刚刚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现在却变成了苦瓜脸。 怀柔郡主武功低微,看不出铁相师徒,紫星、紫云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而是修界的修士。 唐善虽然看得透彻,可按他的秉性,如此危险的事绝不会插手。此次他想急人之难,出手相助,却也难得。 深入山林十余丈,唐善选中了一处背风的山沟,打算将怀柔郡主留在这里。可就在这时,怀柔郡主忽然搂住了他的脖颈,羞红着脸,贴在他的耳边,娇羞的道:“答应我,活着回来!” 怀柔郡主的鼻息有些急促,吹得唐善有些发痒。说话间,一股兰花般的香气喷入他的鼻腔,令他心神一荡。 唐善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将怀柔郡主丢落在地。 怀柔郡主痛呼一声,厉声怒叱:“要死啊……”声音一顿,却是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放心!我会回来!”唐善的心有些慌乱,根本不敢她,扭头就走。 怀柔郡主的心里也像是跑来了一头小鹿,扑通扑通乱跳。她垂着头,轻咬着嘴唇,想说些叮嘱的话语,却又难以启齿。 稍倾,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猛的抬起头,“你要多加……”话刚出口,可哪里还有唐善的身影。 紫星、紫云来找铁相寻仇,自然是有备而来。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 唐善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危险,危险,千万不要插手这件事,回去很可能就要死翘翘了!”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返回的速度竟然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 “死铁相,结仇也不知道选个好人家,偏偏招惹这样的人物,连我的‘美的不得了’都要跟着你遭殃!” 铁相神尼是生是死关唐善鸟事,他在意的只是穆青青。这个美的像朵花,纯的像清泉一样的姑娘,一颦一笑都令他魂牵梦绕。 明明是一个转世投胎的色鬼,此时却不知死活,想要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 “死铁相,说什么也要挺住。你死不要紧,保住我的‘美的不得了’,我来救她了!” 唐善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刮起一阵风,咻的蹿上山边的一株大树。只需几个起落,他就可以进入慈济庵,窜回小院,返回铁相神尼的禅房。可他刚刚蹿上树头,却一动不动的站在了那里。 树下有人,两个锦衣男子。山脚下也有人,那是一群劲装汉子。 “紫星、紫云还没有动手吧?”身材略瘦的锦衣男子在树下来来回回的走动着,看起来有些焦急。 “下聘礼的人还没到,他们当然不会动手!”另一名锦衣男子靠在树上,不紧不慢的道。 唐善心中一动,“下聘礼?下什么聘礼?他们在搞什么鬼?” “大哥!这件事要是被青青知道,她……她一定不会原谅我!”身材略瘦的锦衣男子像是有些担心。 “放心!穆姑娘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另一名锦衣男子安慰道:“来的都是我的人,绝对可信。哪怕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不会泄露出去一个字。” 唐善脸上的疑色越来越重,忽然,他眼前一亮,暗道:“难道是韩文和岳乘风?”想及此处,心中不由大骇。 又听二人道:“大哥?紫星、紫云不会假戏真做,真的把铁相杀了吧?虽然她不同意我和青青的婚事,可她毕竟是青青的师父,要是杀了她……我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向青青交代!” “铁相的修为绝对不在紫星、紫云之下,只有他们兄弟联手,才有胜算。等到双方打起来,难免有失。是生是死,就看铁相的造化好了。” “不错!就是韩文和岳乘风!”唐善终于肯定了二人的身份。 “那青青……”韩文的声音有些惶恐。 “没事!”岳乘风把手搭在韩文的肩头,“我可以向你保证,穆姑娘一定会安然无恙。就算紫星和紫云死在穆姑娘手里,他们也不敢伤害穆姑娘。” 韩文嘟囔道:“按理说,这件事情设计的天衣无缝。紫星、紫云找铁相神尼寻仇,我们山庄派人向青青下聘,发觉有敌入侵,逃回来找帮手,我们闯进去把青青她们救下来……可是,就算我们救了铁相神尼一命,可她还是不肯答应我和青青的婚事,那该怎么办?” “铁相经此一战,即便能够保住性命,也会伤得很重。如果她不答应你们的婚事,那她就会伤重不治。”岳乘风的声音里夹着残忍的笑,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一个死人,如何还能插手你和穆姑娘的婚事?” “大哥,那是他们吧?他们来了!”韩文欢叫着,看向远处的山门。 岳乘风看去,淡淡的道:“对!是他们!这些笨蛋,也不知道搞什么鬼,险些误了我们的好事!” 一阵冷风吹过,韩文立时警觉,“什么人?”仰头看去。 树上没人,可刚刚挂起的那阵冷风却是唐善离开时留下的。 岳乘风呵呵发笑,“杯弓蛇影,吹过一阵风而已,这也吓得你要死!” “好啊!”唐善沿着山林绕行,暗道:“小爷今天就给你们吹吹风,看看你们设计的好事能不能成?” 163:捣蛋鬼 唐善刚刚将怀柔郡主拖离禅房,穆青青立即将双掌合在身前,双臂外张,手掌缓缓拉开,幻出一柄透明的、如冰似玉的宝剑。 铁相神尼递来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可轻动。 “老妖婆,怎么不找帮手?”紫星咧嘴发笑,傲慢的道:“把你们慈济庵的修士都叫来,省得老夫一个一个去找,一个一个去杀,反倒麻烦。” “不必!”铁相神尼摇了摇头,道:“有什么手法尽管使来,铁相一人足以担当。” 紫云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道:“其实她并不是不想叫帮手,她是害怕我们说出她当年的丑事,审议才不敢叫人帮忙!” 铁相神尼哼了一声,凌空抓来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像是在平复心绪,而后道:“此事源于铁相,与他人无关。如果你们还承认自己是道宗弟子,那就放了青青,我们之间的恩怨,让我们自己来了结。” “你看,心虚了吧!”紫星对紫云嘻嘻一笑,道:“我们算计的不错……”“住口!”穆青青怒叱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许你们侮辱我师父,她只是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弟子受到伤害,所以才不肯召集他们前来帮忙。” 铁相神尼把手搭在她的肩头,“不要跟他们吵,他们就是想扰乱我们的心性,才好趁机下手。记住为师的话,静则心如止水,蓄山河之势;动则如骇浪惊涛,猝然激发,能斩万千妖魔。” “是!”穆青青回复了一声,脸色恢复平静。手臂旁伸,将那柄透明的宝剑悬在掌中,随时准备出击。 “降魔咒?”紫云脸色微微一变。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妖魔鬼怪。同是道宗弟子,她的降魔咒奈何不了我们。”围绕紫星旋转的青烟越来越浓,业已遮住了他的大半身躯。 紫星、紫云早该动手,可他们东扯西扯,动的只是嘴上的功夫。铁相神尼的眼中渐渐露出了疑色,“你们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等了这么多年,何必急于一时?让我们享受一下临战前的快乐,欣赏欣赏你恐惧的眼神!”说话间,围绕在紫星身外的青烟瞬时聚集,凝结成一柄又宽又长的重剑,剑身上下有青烟滚动。 “就你多事!”紫云像是并不同意紫星的看法,“照我的意思,来了就杀,杀了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铁相神尼的眼神闪烁不定,“当真像紫星所说,他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另有什么诡计?”她有些犹豫,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茶杯在手,轻轻转动着,道:“贫尼新进领悟了一门道法,二位想不想开开眼?” 紫云一愣,只见她手中的茶杯发出莹莹的微光,一条茶色的小龙在茶水中腾出、隐入,肆意戏耍起来。 “幻灵术?”紫星、紫云脸色大变,惊叫出口。 “她……她一直在向我们示弱,想要引我们出手!”紫云的声音微微发颤,“如果她突然使出杀招,抢先杀掉你我之中的一个,不管剩下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紫星皱了皱眉,突地一笑,“她的幻灵术还没修炼到火候,否则她也不会拿出来吓我们。” “是吗?”铁相神尼反问一声,手腕疾抖,将杯中的茶水泼出。咻的一声,小龙在水珠中浮现。而那些水珠则瞬时凝结成一粒粒弹丸,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紫星射去。 紫云率先拍出一掌,噗噗噗噗……那些弹丸像是击中了一面水幕,在空中激起一圈圈鳞纹,噼里啪啦的坠落在地。 紫星紧随其后,飞快的劈下一剑,射出一道青光,将小龙拦腰斩断。 一试之下,铁相神尼的“幻灵术”不过如此,紫星、紫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在此时,就在二人的脸上刚刚浮现笑容的时候,铁相神尼像一只没头的苍蝇般,在禅房内上下左右胡乱冲撞起来。 “难道是心魔难抑,丧失人性,遁入妖道了?”紫云傻傻的眨着眼睛,不知道铁相在搞什么名堂。 紫星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喃喃道:“这是……这是……” 嘭的一声,铁相神尼像一根爆竹般爆裂,在她身躯中钻出了九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漂浮在空中。 紫星立时色变,惊叫道:“你竟然偷学魔宗的黑暗法术,难道你就不怕总坛……”他的话没有说完,铁相神尼突然出现在身前,对着他的胸口推出一掌。 紫星急退半步,挺剑前指,直刺她的掌心。 铁相神尼变掌为爪,凝出一团黑烟。似乎要将黑烟击出,毁掉紫星的重剑。 可黑烟仅仅窜出数寸,环绕在重剑周围的青烟无风而动,窜在剑尖前,与其相抵,令之不能激发。 “怎么可能?”铁相神尼像是没有料到紫星的真元力如此强大,竟然可以同自己抗衡,厉声尖叫。 “别听她的……她在使诈……快去杀了那些黑暗恶灵!”紫星也在尖叫,催促紫云相助。 可惜,他的叫喊晚了一步,紫云被铁相神尼的惊叫所惑,想要将其一举击毙,已经向着铁相神尼拍去一掌。紫星要他去杀黑暗恶灵,他根本来不及收手。 由铁相神尼身躯中炸出的九条黑影嗖嗖飘来,呼……一条黑影钻回了她的身躯,她的眼中霎时浮现出一道绿光。 原本面无表情的铁相,脸上突然挂出了诡异的笑,翻转手腕,接下了紫云的来掌。 嘭…… 两掌相距数尺,各自击出的真元相撞,发出爆响。紫云噔噔噔退后数步,只觉得舌尖一甜,气血翻滚而上,险些张口喷出。但他还是提起了一口气,生生将其压了下去。 “快……一起同她拼真元!”紫星急声催促,浑身散发出缕缕青烟,汇聚在剑身上,与铁相爪中的那团黑烟相抗。 紫云急忙站到紫星的身后,右手并指,点在紫星的背脊上。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缕缕青烟,先被紫星吸入体内,再从紫星的手臂冒出,加入到重剑之中。 有了紫云的加入,重剑的威能大增。铁相神尼左手成爪,再又向黑烟中注入真元,可依旧无法承受,嗵的退后了一步。 嗖嗖……又有两条黑影钻入她的体内。她眼中的绿光更甚,嘿嘿一笑,用一种低沉的、夹杂着哀嚎的声音道:“让我以黑夜的名义,调集恶灵的力量,摧毁你们的肉身和元神,消除恶灵的怨气。你们受死吧……” “神尼?”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呼唤,有人道:“神剑山庄来人了,是韩文韩大侠派来的,来给青青下聘礼。” 铁相神尼一愣,怒声咆哮道:“下什么聘礼,滚出去!” “神尼……发生了什么事?”来人惊呼,该是在院中看到了那些大内侍卫的尸体。 “神尼……神尼……”呼声不断,一群汉子奔在了门外。 先前引唐善来到的中年尼姑也在,眼见屋内情形,疑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她呆愣了一下,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蹦蹦跳跳的叫嚷道:“来人那……有人要杀害神尼……” 紫云转头看去,脸上泛起一个残忍的笑容,左掌随之拍出,嘭的一声,中年尼姑的脑袋炸成了一片血雨,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快去找六庄主……”刚刚挤到门口的汉子们掉头便跑。 轰…… 紫云再又拍出一掌,这群汉子们还没迈出脚步,全部趴在了门口。 “你们……”穆青青的眼中急出了眼泪,“残杀无辜,你们算什么修道之人?”一扬手,早已悬在手心的那柄宝剑嗖的射出,直取紫云。 “住手!”铁相神尼反倒喝斥起穆青青来。 紫云挥了下袍袖,穆青青射出的宝剑顿时爆裂成无数个碎片,凌空转向,对着铁相神尼的后心射去。 “啊……”穆青青终于知道了师父喝斥自己的原因,顿时色变,惊叫出口。 铁相神尼正在与紫星比拼真元,根本无力防护。 飘在屋内的黑暗恶灵却似有知,刷的飘来一只,为她挡住了射来的宝剑碎片。可这只恶灵也随即化成了烟尘,逐渐飘散。 紫云眼睛一亮,嘲笑道:“黑暗恶灵,不过如此!”袍袖连甩,向着剩下的恶灵发动攻击。 铁相神尼眼见此景,怒目猛张,暴喝一声:“来!”五只恶灵闪过紫云的攻击,掉头栽下,对着她的背脊撞去。 紫星脸色凝重,看起来丝毫不敢大意。可此时却忽然一笑,道:“五只恶灵?你受得了吗?” 铁相神尼的确承受不了,五只黑暗恶灵同时注入她的身躯,她的脸痛苦的扭曲起来,两腮猛的鼓起,张开嘴,哇的喷出一口黑血。 穆青青看得明白,师父是依靠恶灵的力量来增加自身的真元力,恶灵一旦被毁,她的真元力就会大大减弱,根本无法抵御紫星、紫云的联合攻击。按照师父的修为,或许一只一只,最多两只恶灵入体,才是她可以承受和消融的,五只恶灵同时入体,将会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 其实她并不明白,无论多少只恶灵入体,铁相神尼也不会受到伤害。那些黑血根本就是一种假象,它在暗中凝聚着五只恶灵的威能,即将转变成为偷袭对手的杀手锏。 经由铁相的身躯,五只恶灵的威能不知被放大了多少倍。铁相可以肯定,紫星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强大的威能。而只要除掉了紫星,剩下紫云便不足为患。 可这记杀招有个前提,便是紫星疏于防范,仅靠护身真元来阻挡那些黑血。等他感觉到黑血携带着强大威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他再也无法逃脱杀身之祸。 为了迷惑紫星,铁相神尼压制着藏在心底的冷笑,尽量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原因在于这记杀招有个致命的缺憾,那便是黑血喷射的速度。 物有两级,不可兼得。正因为黑血之中隐藏着巨大的威能,才使得它的速度变得迟缓。 轰…… 黑血的威能简直骇人听闻,竟然掀去了禅房的半边屋角。 可惜,它并没有击中紫星。 紫星不仅没有疏于防范,而且小心过了头,就连调集真元与之相抗都不敢尝试。刚刚见到铁相喷出黑血,他便飞身逃在了门外。 “你……你……”铁相神尼的眼中尽是疑色,像是不敢相信紫星能有如此反应。 “嘿嘿……”紫星笑着踱步返回,“老妖婆,兵不厌诈四个字算是被你学到家了,你的戏演得真是不错!” 亲眼目睹了黑血的巨大威能,紫云被吓得心惊胆战,好像不敢相信紫星逃过了一劫,呆呆的问:“紫星,你没受伤吧?” “你说呢?”紫星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真的没事?”紫云似乎有些不放心。 紫星白了他一眼,道:“放心!如果我刚刚被它扫中,怕是现在连骨头渣都留不下了!” 铁相神尼的眼神忽然一动,因为她看到禅房崩塌的瓦砾中蹦起了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人在空中,汉子折向直射,瞬时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啊……”一声惨叫,应该是脱逃的汉子遭到了什么人的毒手。 铁相神尼不由一愣,暗暗纳闷,“紫星、紫云还带了帮手不成?”再看二人,二人也是一呆,显然来人并非他们的同伙。 “喂?”唐善落在门外,嬉皮笑脸的对紫星和紫云道:“你们漏了一个活口,我帮你们干掉了!” 164:卑鄙的对手 神剑山庄的弟子前来下聘,穆青青又惊又喜。可当神剑山庄的弟子喊出那句“快去找六庄主”的时候,她又感到担心,“韩文一定来了,就在庵堂附近,等待着下聘一事的回复。如果被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那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前来相救。紫星、紫云的修为那么高,他来了又要拼命,告诉他岂不是害了他!” 现在看来,穆青青对于韩文的担心纯属多余。神剑山庄唯一幸存的弟子也被唐善干掉了,韩文不可能知道她遇到了危险。 爱屋及乌,那名弟子的死牵动了穆青青的痛处。更何况,对这个色迷迷的唐善,她原本就没有好感。 “唐善?你想要干什么?”穆青青愤怒出口。 紫星、紫云面面相觑,既不知道唐善此举目的何在,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唐善的眼神不自觉的往穆青青身上瞟,即便她在动怒,竖眉、瞠目、满脸冰霜,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这是一种冷艳的美,美的令人心颤。 “唐大人?”紫星也寒着脸,眼中充满了疑惑。 唐善闻声一醒,嘻嘻一笑,道:“二位前辈放过了郡主,郡主心存感激,特命下官回来相助,以报答二位不杀之恩。” 屋内四人对于他的回答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狗屁!” “好……好……你做的很好!”紫云的笑容有些牵强,口不对心的夸赞着。 “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唐善像是一个卑微的奴仆,伸手指向铁相神尼和穆青青,“是不是把她们都杀了?” 屋内四人均是一愣。 就在此时,唐善已经出手,幻出片片虚影,射到穆青青面前,刷的抽出绣春刀,对着她的粉颈割去。 “他也是一名修士?”铁相神尼微微一惊,因为唐善的身法实在太快,根本不是一个武者能够达到的境界。 更快的还有唐善的刀,寒光惊现,快若闪电。 铁相神尼刚想出手拦阻,但她发现唐善的刀虽然快,刀法也很玄妙,可其上并没有附加真元,要想伤害青青却也不易,何况在她身前还有紫星、紫云两位高手,所以当即作罢。 唐善的目的当然不是青青,别说青青不是敌人,就算真是他的敌人,面对这样一个美的不得了的姑娘,他也下不了杀手。他的目的是紫星、紫云,因为他已算定,只要青青面临危险,二人一定会拼死相救。 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给紫星、紫云留下思索的时间。紫云已动,对着唐善拍出一掌,飞身上前,来救青青。 神尼的眼中一片迷茫,“唐善随同怀柔郡主来请自己下山,没有任何理由对青青痛下杀手。紫星、紫云是自己的仇家,怎么反倒保护起青青来?”可惜,任她想破脑袋,她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穆青青更是不解,虽然她对唐善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可他们初次相逢,无仇无怨。即便唐善想帮敌人,那也该对付师父才对,完全没有向她出手的道理。 紫云也不是蠢蛋,神尼的迷茫、青青的不解,瞬时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自己明明是来找老妖婆寻仇,现在成了什么?怎么变成了唐善要杀穆姑娘,而自己却来相救?”他已然明白,自己的一掌有欠考虑。这一掌很可能会使得整个计划全盘落空。所以他必须弥补。 “使诈?”就在他拍出一掌,赶来救青青的时候,他怒吼一声,想把铁相神尼和青青的注意力转移到唐善身上。 “应该是在使诈!”铁相神尼也是这么认为,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她的眼中带有赞许之意,“兵不厌诈,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众人的思虑只在刹那间便已经闪过,唐善的刀距离青青还有半尺,紫星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唐善的眼角边。 乱中出错!唐善一来,整件事情都被他搅乱了。而他向青青砍下的这一刀,不仅引来了紫云的一掌,也引来了紫星。 穆青青明明知道唐善砍来的这一刀没有任何道理,可明晃晃的绣春刀确实真真切切的砍向了她。她当然不能引颈待割,当下拧身避让,向师父身侧飘去。 她对自己的轻功和步法很有信心。可她忘了,唐善还要胜她一筹。就在她躲开来刀,拧身飘出的时候,她的腰间突然多出了一只贼手。 这只贼手当然是唐善的,他不仅从青青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而且还将绣春刀架在了她的玉颈旁。 嘭……紫云为救青青拍出的一掌落了个空,击在墙上。 紫云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按照唐善的速度,他那一掌明明可以逼其收刀,放弃青青自救。可唐善的身法突然快了数倍,竟然抢在那一掌之前将青青劫持在手。他现在所显示出的能力,与刚刚攻出那一刀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有一个解释,唐善在隐藏自己的修为,故意示弱,以至紫云营救不及,败了一记先手。 有了一声“使诈”,紫云适才的一掌倒还可以解释。可现在青青在唐善手上,只要他和紫星向唐善出手,那便暴露了他们的真正目的。 紫云一时间傻了眼,偷偷看向紫星。 重剑在手,微微颤抖,看来紫星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唐善嘿嘿一笑,“二位前辈不必起疑,在下的确是来帮忙的。你们尽管去对付铁相,这个丫头交给在下就好!”说话间,他的手在青青的腰间胡乱的摸了起来,而后渐渐回缩,竟然按在了青青的腹部。 青青被他碰一下手背都要脸红,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淫贼!”随着一声愤怒的叱喝,她不再顾忌架在脖子上的绣春刀,挣扎着转过身,凝聚真元于掌上,对着唐善的胸口按下。 铁相神尼的脸上没有表情,可却霎时变得苍白,不为别的,只因为唐善毛手毛脚。这样的举动不仅是对青青,也是对她的莫大侮辱。 骤然色变的还有紫星、紫云。青青不甘受辱,以死相拼,唐善的刀口只需一动,青青就会香消玉损。二人此来的目的明里是寻仇,暗里却是帮助韩文得到这门婚事。别说青青香消玉损,就是受了些伤害,他们二人也要以命相抵。 眼见青青拼死挣扎,二人吓得魂飞胆破,哪里还顾及到其它,同声惊叫:“不能杀!” 唐善当然不能杀,就算青青一掌要了他的命,他也舍不得。噗……青青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他的嘴角瞬时溢出了鲜血。 青青的反应大大超出了唐善的意料,虽然他知道青青的性子刚烈,可不过是摸摸腰、摸摸肚皮而已,总不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吧? 正因为出乎意料,而唐善又根本没有伤害青青之心,二人贴身,唐善想避也已不及,所以青青的手掌才会按在了唐善的胸口。还好,唐善也做出了反应,他的手就在青青的腹部,当即并指,飞速封住了青青的穴道。 两股霸道的真元窜入身躯,青青再也动不得分毫。 唐善把绣春刀横在了她的喉咙前,再又搂住了她的腰,带着一脸疑惑,看向紫星、紫云,问:“为什么不能杀?” 铁相神尼的眼中疑色更甚,已经开始怀疑紫星、紫云此行的目的。 “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帮我们?”紫星的脸色非常难看。 “跟你们放过我的理由一样。”唐善在暗示他们,大家都是岳乘风的手下。当然,前提是左忆山所说的一切都要真实可信。 护送怀柔郡主当然不是紫星、紫云放过唐善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的名字。当怀柔郡主叫出了他的名字的时候,紫云已经知道他是玄教弟子。紫云对紫星贴耳相告,所以才会放过他。 “你个笨蛋!”紫云在心底暗暗叫骂,瞪大眼睛,对唐善递来一个眼神,要他离开。 “新入教的弟子,怎么能知道我们的身份?”紫星心中起疑。可唐善先是杀了幸存的神剑山庄弟子,又来对付穆青青,看起来倒也像是在帮他们的忙。“好心办坏事!好好的一个局,就是因为你来帮忙,结果被搅得前功尽弃!”紫星也瞪起眼睛,瞥了瞥窗口,为唐善指示了离开的出路。 “嗯?”唐善装出不解的模样,傻傻的看回。 “放开她!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我们的仇人,我们自己来杀。你要是敢多事,我们连你也一起杀掉。”紫云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同时也为唐善的离开找到了一个牵强的理由。 “既然二位前辈不想让在下帮忙,那在下便不再插手此事。”唐善叹了一声,道:“反正在下也负了重伤,即便想为二位多出一分力,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他的嘴角再又鲜血溢出,看来青青的一掌令他伤得不轻。他撤去绣春刀,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渍,再道:“青青姑娘就交给你们处理好了!”手下发力,将青青推给了紫星。 青青穴道被封,无法行动。被唐善一推,直挺挺的磕向地面。紫星挑起眼皮,瞪了唐善一眼。抢步上前,伸手来接。 就在他双手刚刚触及青青肩膀的时候,一杆手腕粗细的黑色长枪突然显现,贴着青青的背脊射出,径直刺穿了他的胸膛。 “你……你……你根本没受伤……”紫星竟然没有立即毙命,猛睁双目,死死的瞪着唐善,带着委屈的哭腔叫道:“你好卑鄙!” 唐善当然没有受伤,嘴角上的鲜血乃是借用了元泰的手段,咬破舌尖演戏罢了。 “紫星?”紫云惊叫一声,对着唐善劈出一掌。同时箭步窜进,将另一只手掌按在了紫星的背上。 唐善避过来掌,急声呼叫:“神尼,还不动手?”手爪虚空一抓,收回了自己的长枪。“咦?”他的眼睛突然发直,却是看到紫云的手上托出了一个虚影,而那虚影竟是又一个紫星。 幻影分身!就在紫星临终的最后一刻,紫云为他注入了真元,帮助他造就了一具虚幻的身体。 唐善从没见过这样的法术,自然感到不可思议。 紫星刚刚分身成功,一道黑气袭来,啵的一声轻响,黑气炸开,同时也将分身成功的紫星炸得飞散开去。 “紫星?”紫云痛声悲呼,扭头厉吼,“老妖婆?” 毁掉紫星的当然是铁相神尼,她像一只黑色的蝙蝠,围着紫云左右飘动,不时发动攻击。紫云发出阵阵咆哮,频频发掌,与其争斗起来。 “青青?”唐善嬉笑着抱起青青,随手解开了她的穴道,而且满怀柔情的抚摸着她的香肩,以示安慰。 “啪……”一个鲜红的掌印再又出现在唐善的脸上。 165:要命的代价 猝然发生的变故令穆青青无所适从,心底更是一片迷茫。可当她看到唐善的脸孔时,刚刚受辱的情形立时涌上心头。仅仅扇了一记耳光哪能消除她心中的怒火,只见她翻转手腕,瞬时在掌中凝结出一柄半尺长的短剑,噗的刺入了唐善的心口。 短剑入体,唐善的脸刷的变白,额头上霎时现出豆大的汗珠。可他却咬紧了牙关,硬是没有痛呼出口。 “啊……”青青也是负气而发,并不是当真要杀死唐善。眼见自己一剑刺入了唐善的心口,被吓得惊叫一声,手指一松,瑟瑟的发起抖来。 “青青?”铁相神尼一边同紫云缠斗,一边怒声吼喝,“你在干什么?他是为师的救命恩人,你为什么要杀了他?难道……难道你早已背叛了师门,连同这两个恶贼,一起来暗害为师?” 她的话好像晴空一道霹雳,在青青脑海里轰然炸响。青青急促的摇着头,惶恐的解释道:“不!师父,是他侮辱青青在先……我……我也没想杀他!”她的眼中急出了泪珠,“我真的没想杀他,更不会背叛师门!” “青青,我……我快抱不住你了!”唐善还没死,但却一个劲的翻着白眼,看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青青此时才发觉,自己还被唐善抱在怀里。慌乱间,她翻身落地,扶着唐善平躺下来,低声啜泣道:“唐……唐大人,我真的没有想过杀死你。是你使青青受辱,青青才会如此。” “闭嘴!孽畜!”铁相神尼怒声咒骂,不断在手爪中激出团团黑气,疯狂的丢出,像是要把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在紫云身上。 紫云的修为原本就不及铁相,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击,他只能一味躲闪。可他心里清楚,长此以往,自己终究难逃一死。但铁相偏偏不要命似地死缠烂打,他想要脱身也是不能,不禁暗暗叫苦。 “孽畜”两个字将青青惊呆在地,她紧紧咬住嘴唇,缓缓弯膝,跪倒在地,道:“师父!弟子受辱,自然不会轻饶了这个淫贼,可弟子也的确没有想过取他性命。大错现已酿成,但弟子并不悔恨。”她的手中突然又凝出一柄短剑,“为了青青的声誉,为了免除我们师徒恩将仇报的恶名,青青甘愿一死!” “青青!”铁相神尼大惊,“不可寻死!” 看青青的样子,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刎谢罪。 铁相神尼虽然严声制止,可她正在与紫云的交战之中,想要撤身营救已然不及。 “韩师兄,青青要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了。等到来世……青青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做你的妻子!”青青悲呼着,闭起双眼,流出一滴清泪。猛的,她挥摆手臂,手持短剑,割向自己的脖颈。 眼见青青将要以死谢罪,唐善不顾重伤在身,噌的蹦了起来,紧紧的握住了剑刃。 青青睁开双眼,怔怔的看来,再又垂目看向自己的短剑。剑身上紧紧的握有一只手,手在颤抖,锋利的剑刃割入了肉内,鲜血滑向剑尖,滴落在地。 唐善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此时妄动,更加加重了伤势。只见他的两腮猛的鼓起,唔了一声,侧转头去,大口大口的喷出鲜血。 青青心头一热,但却并不是因为唐善拼死将她救下,而是因为唐善扭头喷血的举动。 二人相对,唐善此举自然是怕喷出的鲜血溅到她的身上。 一个濒临死亡的男人,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却把心思放在了这样的小事上,哪个女人能不为之心动? 喷出七八口鲜血,唐善转回头,咧嘴一笑,“我还没死……你急什么?”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是无耻淫贼,还是柔情铁汉? 青青的心突然乱了,握有短剑的手也慢慢的松了开。可就在她松开手指的同时,唐善却带着僵硬的笑脸,仰身摔倒了下去。 “唐善?”青青惊叫一声,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中。 “青青?”韩文恰巧赶到,飘落在门外。眼见青青的怀里抱着一个陌生的男子,他不禁愣在当地。 岳乘风带着一众劲装汉子随后来到,对着紫星的尸体瞥去一眼,率先冲入房内,喝道:“紫云道长?您这是做什么?” “岳少侠,这是老身与他的私人恩怨,不劳少侠过问。”铁相神尼激出一团黑气,正中紫云左肩。紫云的左肩立即垂落,可他仍然以右臂相搏,继续顽抗。 “紫云?”岳乘风的脸上布起一层寒气,“我的那些弟子是来为我六弟下聘礼的,可他们现在怎么都躺在了地上?你总不会说是神尼杀死了他们吧?” 紫云面如死灰,怒声咆哮道:“都是老夫杀死的,你能把老夫怎样?” “怎么样?”岳乘风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剑,而且不知怎么就站到了他的面前,只一剑,他的脑袋便飞在了空中。 “好剑法!”铁相神尼暗暗心惊,赞了一声。不及多想,她急忙跑到青青身边,飞快的封住唐善心口周围的大穴,对青青问道:“你的短剑还能维系多久?” 青青知道,自己的短剑乃是虚器,附加其上的真元一旦散尽,短剑便会消失。到了那时,唐善的伤口上没有了封堵之物,将会血流奔涌,真元消散,立死无救。 “你能支撑多久?”铁相神尼再又追问了一遍。 青青咬了咬牙,道:“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很显然,铁相神尼对于她的回答有些意外。 青青用力点了点头,道:“师父尽管放心,只要能救回唐大人的性命,哪怕耗尽真元,弟子也会撑住。” “好!为师这便下山,去请金一针上山,为他医治!”话音落地,铁相神尼已经不在屋内。 “善哥哥……”门外传来怯怯的呼唤,声音之中还夹着轻微的抽泣。 青青闻声看去,竟是怀柔郡主,疑道:“郡主,你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样,会不会死?”怀柔郡主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询问,怔怔的看着唐善心口的短剑,踉跄着脚步,来到了青青身旁。 青青虽然涉世不深,可见到怀柔郡主失魂落魄的模样,猜也猜得出她对唐善的心意。 郡主竟然对唐善有意?这让青青着实吃了一惊,“以郡主的尊贵,唐善身为侍卫,当然不会拒绝。那么……他们应该是一对恋人了?”回想唐善触碰她的手背,毛手毛脚的摸了摸她的腰腹和肩头,她暗暗生疑,“难道这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唐善的无心之举?” 青青被自己的疑问吓了一跳,如果唐善并非淫贼,只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男人,那么自己如此对待他,岂不是太过分了? 明明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此时却犯起了糊涂,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满怀歉意,对怀柔郡主道:“郡主,他还没有死,只是暂时昏了过去!我们把他带到我房里,一起来照顾他,好不好?” “好!”怀柔郡主呆呆的点着头,跟随她行出。 韩文依旧站在门外,默默的发着呆。青青抱着唐善行过,他也不理。青青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没能说出口,轻轻咬着嘴唇,逢面而过,行出小院,去了自己的房间。 “来人!”岳乘风沉声唤道:“把这里的尸体都处理掉,把神尼的禅房收拾干净!” 一众劲装汉子不敢怠慢,纷纷上手,很快便把小院和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禅房被铁相神尼掀了去一角,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窟窿。 “大哥?!”韩文的脸色很难看。 岳乘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问:“怎么了?” 韩文看向院外,“青青……她……” “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虽然紫星、紫云前来生事,打斗的也很惨烈,还害死了庄内众多弟子。可神尼和青青都安然无恙,两个恶道也被杀了,再也不会来找神尼的麻烦,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岳乘风的眼神左右转动,示意他提放隔墙有耳。 “我想知道青青抱着的那个小子是什么人?青青与他是什么关系?”韩文的声音里充满的醋意。 “哈哈……”岳乘风笑的很大声,戏问道:“我们韩文韩大侠是不是吃醋了?”韩文脸色发囧,默不言声。岳乘风皱了皱眉,再又正色道:“倒也奇怪……刺在他胸口的短剑,看起来像是穆姑娘的法器。” 韩文一愣,仔细回忆一番,双眼顿时一亮,欢声道:“不错,是青青的法器,他是被青青刺伤的!” 岳乘风板起脸来,冷声道:“难道是他欺负了穆姑娘,所以穆姑娘才会用剑刺他。” “他敢?!”韩文蹦了起来,叫道:“他要是欺负青青,我要了他的小命!” “我们去看看,你也好问问穆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乘风单手托着韩文的背脊,向青青的房间行去。 唐善进入了青青的香闺,躺在散发着青青体香的床上。如果他此刻没有昏迷,多半会美出鼻涕泡来。 怀柔郡主呆呆的坐在床头,默默的看护着他,双眼眨也不眨。 “咦?”怀柔郡主疑了一声,因为她看到唐善手中抓握的短剑变成了虚影,随后又消失不见。再看唐善胸口的短剑,却依然插在那里。她哪知道,青青正用自己的真元维系着这柄短剑,只要青青的真元没有耗竭,这柄短剑就会一直存在。 “青青?”房外传来了韩文的声音。 “我出去一下!”青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快步出了房去。 166:闺房私语 山上下起雪来,又大又急,但却无风,就连一丝风也没有。慈济庵霎时笼罩在飞雪中。 唐善突然感到冷,刺在胸口的短剑像是一把冰锥,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气在身体中游荡。 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谈话: “青青,发生了什么事?” “紫星、紫云来找师父寻仇。” “寻仇?我同紫星、紫云也算有些交往,可我从没听说过他们同神尼有仇。” “是啊!上次你还说,二位道长是道宗亲传弟子,道法精深,有机会一定请他们指点青青一二,青青将会终身受益。可谁曾想,他们竟是师父的仇家!” “那么……他又是谁?” “他?他叫唐善,锦衣校尉,陪同怀柔郡主来请师父下山,去参加邵真人的法会。” “他跟紫星、紫云是一伙的?” “不!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的确是来请师父下山的,只是碰巧赶上了这件事……要不是他,今天这一仗的胜负还未可知。” “他对你做过些什么?” “对我?没……没做什么。” “可他手上抓着的和刺在他胸口的短剑都是你的。” “那只是个误会!他假装帮助紫星他们,紫星中了他的计,被他杀死了。我也信以为真,所以才会误伤了他!” “那就好,我只是怕他欺负你!青青,你一定要记住,如果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让我知道。” “我……我会的!” “这次……本应该请岳大侠亲自来向神尼提亲,可岳大侠在修炼御剑录,闭关不出。没办法,我只好把大哥拉了来!” “真没想到,岳大哥的修为这么高,只是一剑,就杀死了紫云!” “都是御剑录上的功法,如果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真的?”青青欢叫。 唐善可以想象青青此时的喜悦,顿时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心道:“御剑录有什么了不起,那是你善哥哥最先得到的,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抄录一份也就是了!咳……咳……”或许是被酸溜溜的唾液呛到,他轻轻的咳了两声。 “这么了?”怀柔郡主顿时紧张起来,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唤道:“穆姑娘?”还好她武功低微,没有听到韩文和穆青青的对话。要是被她得知是穆青青刺伤了唐善,那还不拆了这座庵堂,把大大小小的尼姑都抓起来问罪。 “六哥,我还要照顾他,你先陪岳大哥去客房休息!”青青的话语中透露着不舍,但她还是很快返回到唐善的床边。 怀柔郡主已经站起身,让青青查看唐善的伤势。她的脸上布起一层寒气,如冰似雪,冷冷的道:“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就奏请圣上,调拨大军,把那两个恶道的家人、邻里、师门,统统抓来,为他陪葬。”她在说话间咯咯咬着银牙,那种声音令人心生惊骇。 唐善微微睁开眼睛,“这些话……别人可以说,你不能说……因为你是郡主!” “别说话!”青青坐在床头,手中捏出一只丝帕,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丝帕里隐隐飘出淡淡的清香,同床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应该是青青的体香。唐善只觉得心神恍惚,咧嘴一笑,道:“我还记得……我去参加魔宗法会的时候,两个魔宗弟子接我去魔宗总坛。两个弟子,一男一女。男的叫孤风,女的叫绮彤,模样长得像是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我当时很怕,不想跟他们走,因为以前参加魔宗法会的锦衣卫都没能活命……那时候,我闻到一股香气,很香,很香……我就一直对绮彤说‘很香……很香……很香……’,可你们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穆姑娘叫你别说话,你怎么絮叨个没完,像个老太婆!”怀柔郡主教训着他,可声音却柔和的像是春天里的微风。 “怎么样?”青青嘴角含笑,问:“该不是被那位绮彤姑娘扇了个耳光吧?” “没有!”唐善缓缓的闭上眼睛,喃喃道:“绮彤姑娘只是笑……我越说香,她越笑……后来孤风终于忍不住,他告诉我……那股香风是从他身上刮来的……” “咯咯……”怀柔郡主掩嘴发笑。 青青没有笑,而且神色凝重,“真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还有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会……”唐善像是在梦中呓语。 怀柔郡主悄声道:“你先睡,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大夫也就到了,为你疗伤!” “不要睡!”青青显得非常紧张,“跟我们说话,千万不要睡,如果你睡着了,那你再也不会醒过来,跟我们说话。” “什么?”怀柔郡主顿时慌了神,惊叫道:“别睡觉,说话!” “说什么……”唐善像是要睁开眼睛,可他的双眼仅仅裂开了一条缝,再又闭合,“现在多好……不冷也不热,一点也不痛,还有淡淡的香……我真该睡了。” “说说你和郡主。你们是事情皇上知道吗?你只是一个五品锦衣卫,皇上能把郡主嫁给你吗?”青青以为唐善和郡主彼此相恋,当然只有说他们之间的事情,唐善才能提起精神。 怀柔郡主听得目瞪口呆,“什……什么事?嫁谁?” “郡主?郡主……”唐善的声音变得非常微弱,“皇上不是封你为公主了吗?你怎么又变成了郡主?我当然愿意娶你……当你把我从牢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娶你……” 怀柔郡主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知道唐善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霞儿。 青青哪里知道此中内情,也无心理会,只要唐善说话就好。于是顺着他的话,道:“郡主救了你,就是喜欢你……”“够了!”怀柔郡主厉声叫喊。青青一愣,扭头看向她,却见她的眼中已有泪光。 “他说的不是我!”怀柔郡主尖叫着,转身跑出了房去。稍倾,屋外传来了她的啜泣声。 “霞儿……霞儿……”唐善模模糊糊的呼唤着。 青青终于明白了怀柔郡主负气而出的原因,暗暗摇头,“原来他喜欢的是一个霞儿的公主,不是怀柔郡主!”她偷偷的端详着唐善的脸,“看来你还是蛮讨女人喜欢的,否则那位霞儿公主也不会救你出狱!可现在怀柔郡主也对你有意……究竟能娶谁做你的妻子,那就要看你们的缘分了!” 唐善不再言声,像是睡着了。 青青心头一惊,急忙道:“不要睡,你要是睡着了,那你就再也见不到霞儿公主了。霞儿公主正在宫里等着你,你千万不要睡着。” “霞儿回宫了?”唐善终于又开了口,“皇上又遇到难事了吗?又要请你帮忙?” 青青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胡乱接话,“不!不是皇上请她帮忙!她是为了你才回宫的,她想见你。” “我也想见她……”唐善的声音忽然变得忧伤,“见到了又能怎么样?你爹逼死了我奶奶,杀了我十三个叔叔伯伯,又把我关进了不死天牢。我一定会去找你爹报仇……你爹,你哥哥,都会死在我手上。到了那时候,你还会嫁给我吗?” “她……”青青蹙眉不语,虽然只是陪唐善说话,可唐善的故事还是令她感到震惊,她无法替霞儿作出答复。 “我知道……你是不会嫁给我的!”唐善开始喃喃呓语,“即便我不是你爹的仇人……我也不是一个好男人,不配娶你为妻。你应该嫁给一个好男人,像陆槐那样……他爱露露,爱的很深,至死不渝!” 听到了陆槐的名字,青青像是有些激动,道:“二哥是被别人冤枉的,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卑鄙无耻的事情。” 唐善断断续续的道:“我应该跟你一起去……我有危险的时候,我想让你帮我……现在你也需要我,可我却不肯帮忙。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我心里不安……” 青青道:“等你养好了伤,你就去帮他,好不好?” 唐善的嘴唇动了动,可却没有发出声音。 青青侧目一看,刺入唐善胸口的短剑已经幻成了虚影,即将消散。“糟了!”青青只顾得陪唐善说话,忘记了维系真元,眼见此景,顿时大惊,连忙向那柄短剑注入真元。短剑重新得到真元,再次浮现。 唐善的嘴里随即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我不敢去,不敢去……她太强大了,去了会死。”他好像很害怕,即便穴道被封,仍然在瑟瑟发抖,“大鸟……僵尸……巨猿……宝印……邵元节都被她打死了,别去……别去……你也会死的……” “邵真人是被人杀害的?”青青失声惊叫,急问:“是谁?谁杀害了邵真人?” 唐善的嘴唇动了动,“济……济……济安!” 青青撇了撇嘴,“胡说!济安道兄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师父!”她并不是不相信唐善,而是以为唐善伤势加重,在说胡话。 “不……不是济安……玄教……大宗师,玄天魔女……”唐善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如果他此刻清醒,他会说“如果不是济安偷走了御赐的‘阐教护国’法印,邵元节也不会败给玄天魔女。” 当“玄天魔女”四个字钻入青青的耳中,她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的愣在那儿。她的心跳瞬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就连真元也为之一乱。她慢慢的屈下身,将红唇靠近唐善的耳边,颤声问:“唐善,你刚刚说的是谁?再说一遍?” “好香!”唐善轻轻抽动鼻翼,青青的体香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这个色鬼再又有了些精神,“天下没有这样的清香,这是青青身上的味道。” 青青的脸刷的变红,一直红到了耳后,猛的直起身,手掌一翻,一记耳光便要抽下。 ^^^^^^^^^^^^^^^^^^^^^^^^^^^^^^^^^^^^^^^^^ ps:昨天电脑坏了,今天刚修好,这更补昨天! 167:地狱来客 如果怀柔郡主没有离开,青青的这记耳光一定会打下去。如果这记耳光打下去,命悬一线的唐善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正因为左右没人,唐善又是没有清醒意识的喃喃呓语,更因为他的话只是夸赞,而非亵渎,所以青青的手掌才没有挥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那位姑娘被人评价为臭气熏天,还要为此欢呼雀跃。 青青因为“好香”而动怒,多半是缘于羞涩。当理智战胜了羞涩而生的怒火,她偷偷的吸了吸鼻翼,像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清香的味道。可惜,任何人都只是对别人身上的味道敏感,但对自己身上的味道却丧失了嗅觉。所以她蹙了蹙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唐善,怕是唐善恢复了神智,存心挑逗。 唐善此时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所说的自然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青青心绪稍安,再次靠在他耳边,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见过玄天魔女吗?” “玄天魔女……玄天魔女……”唐善的脸上渗出冷汗,“是,就是她,陆槐不是她的对手,一定会死在她的手上!” 玄天魔女在在光天化日之下,从慈济庵盗走了“玄天秘籍”。慈济庵上下把此事视为建派以来的奇耻大辱,将其列为不共戴天的死敌。铁相神尼曾经起誓,如不杀死玄天魔女,夺回“玄天秘籍”,即便得道,亦不成仙。 青青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帖耳再问:“她在哪儿?” 可惜,唐善的嘴不再蠕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询问。 “不……你不能睡!”青青不敢叫,也不敢触碰他的身体,害怕一个不慎害得他就此毙命,只能轻声呼唤。但不管她如何呼唤,唐善就是不应,像是已经睡去。 情急之下,青青也顾不得矜持,微微侧身,依偎在唐善的肩旁,羞红着脸,张开樱唇,对着唐善的鼻孔轻轻呵气,柔声道:“你闻?是不是香香的?”不管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她只有把唐善暂时当成了一个色鬼,权且一试再说。 “你在干什么?”韩文负气的质问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青青急忙转头,韩文不知何时进了房来,就站在她的身后。 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羞红着脸,将自己的嘴唇紧贴着这个男人的脸,像是亲吻的模样。韩文哪里受得了,脸上瞬时升腾起怒气。 “我……”青青刚想解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寒起脸,怒声反问:“你没有去客房,你在监视我?” “不……不……”眼见青青动怒,韩文一下子慌了神,“我只是回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他用手指了指青青,再又指了指唐善,“你们这是……?” 青青噗的一笑,因为韩文话语中的醋意,还有他紧张的神情,都表明他非常在意自己。 “好了!”青青站到床下,拉着韩文的胳膊,把他送出门,“我在问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能偷听。” 屋外的雪明显小了一些。韩文赖在门外,支支吾吾的道:“问事情……有你那么问事情的吗?” “你在瞎想些什么?”青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韩文苦着脸道:“我不是怀疑你,可那小子……”“好了!”青青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相信我,那你现在就回到你的客房里去。”韩文有些不情愿,可见到青青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只得道:“好,我走!”终于一步一回头的里去了。 青青四下看了看,只见怀柔郡主噘着嘴坐在远处的墙角下,虽然身上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可她却不理不顾,看样子还在生闷气。看到她的样子,青青就想起了韩文怒气冲冲的脸,不由的抿起嘴,甜甜一笑,再又返回了屋内。 重新坐在床头,青青咬着嘴唇思量了一番,再次贴近唐善,对着他轻轻呵气,“你闻到我的味道了吗?” “嗯……香……是青青身上的味道!”唐善马上有了回应。 青青的方法的确管用,可她的脸却寒了下来,因为这也同时证明,唐善的确是一个色鬼。 换做他日,青青根本不屑面对这样的男人,早就嗤之以鼻,拂袖离去。可现在却不同,因为这个男人知道玄天魔女的消息。即便有千百个不愿,她也必须问出玄天魔女的行踪。 “告诉我,她在哪儿?”青青想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可话一出口,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透着冰冷。 唐善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玄……清……别……院!” 刚刚得到玄天魔女的行踪,青青立时翻脸。因为她的海中浮现了唐善抚摸她的情形,更有唐善猥亵的笑。这令她感到恶心,所以禁不住厉声斥骂,“你就是一个淫贼!” 唐善的脸瞬时变得冰冷,再也不见一丝生气。 青青一愣,侧目看去,只见唐善胸口上的短剑又一次变成了虚影。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短剑,但却并没有注入真元的意思,像是要任由它消散。 短剑如果消散,唐善将会立即死去,这是无需质疑的事实。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想杀了他?” “谁?”青青惊声询问,四下观望,可却并没有见到人。 “寒泉!”一个男人的虚影浮现在床边,距离青青不足三尺。 “大胆!哪里来的野鬼,竟敢擅自闯入慈济庵。”青青拧身飘离床头,对着虚影张开手掌,凝集真元,厉声道:“再不退去,我就烧了你的魂魄,令你不得往生。” 虚影歪着头,贴近青青的手掌,道:“你能烧了我的神魂?那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孤魂野鬼,哪知道法宏大,青青只要一招手,这样的野鬼也就灰飞烟灭了。但青青并没有出手,而是冷哼一声,将凝集的真元注入到即将消散的短剑中。 “你的修为太浅,用真元来维系这把短剑,最多可以坚持六个时辰。然后你便会真元不济,再若坚持下去,你的真元就会枯竭,十几年的修为必将毁于一旦!”虚影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我答应了师父……而且他罪不至死。即便耗尽真元,我也要坚持,直到金前辈赶来为他医治。”青青仔细的打量着虚影,想要搞清他的真正身份。 “哦!我明白了!你要节省每一分真元,所以才没有对我下手。”虚影转向唐善,不屑的道:“别赖在死壳里,出来,我们说说话!” 屋外的雪突然停了,阳光射入屋内,照在了虚影的身上。 青青摇头苦笑,这个野鬼可真是蠢的要命,竟然不知道躲避阳光,即刻就要灰飞烟灭了。 的确有烟,像是一股淡淡的炊烟,但却并不是由虚影的身上散发,而是从他的手掌中升腾而出。 “有光?真正的阳光!”虚影转过头,让阳光泼洒在自己的脸上,“一百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重见光明,这种感觉真好!”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十分受用。手掌成爪,对着唐善一抓。那股炊烟般的烟气立即窜入唐善体内,从里面拉出了一个虚幻的唐善。 青青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直到这个昏睡的、虚幻的唐善出现在眼前,她才明白,这个名叫寒泉的男人不是鬼魂,而是元神出窍的修界前辈。 “慈济庵铁相神尼身下弟子穆青青,见过寒前辈!”青青急忙对寒泉并掌施礼。 “铁相?”寒泉像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嘀咕了一声,随手拍了拍唐善的脸颊,道:“臭小子,醒醒!” 唐善幽幽醒来,径自打量一番,突地一笑,道:“我好了?!” “好个屁!这是你的元神!”寒泉松开他,摇头叹道:“真是个笨蛋!” “你是谁?”唐善瞪起了眼睛。 青青急忙介绍,“这位是寒泉寒前辈,特意来救你的。” 寒泉看来,道:“九难呢?让她来见我。” 青青傻了眼,喃喃道:“师祖……师祖她老人家已经得道成仙,飞升天界了。” “上天了?”寒泉一愣,撇着嘴道:“那可坏了,我还指望她传给你几招,好让你迅速提升真元,那样才可以维系你的短剑。可她现在上了天,这小子没救了!” “前辈!救命啊!”唐善苦着脸跪在寒泉脚下,“您随手指点一下青青,晚辈的小命也就有救了!” “放屁!”寒泉张口就骂,瞪着眼睛教训道:“她又不是武修,什么样的功法都可以摆弄摆弄。我要是传她几招,她的心魔就会作祟,把自己变成一个妖精。你想让我害死她是不是?” “武修?”青青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崇敬之色,当即幻出一把三尺利剑,脱手射出,尖叫道:“武修都该死!” 寒泉没有躲,而是挑起眼皮看向青青,眼中尽是疑色。利剑射来,但却无法刺入,嗡鸣着悬在他身前。 唐善却从地上跳了起来,质问道:“为什么武修就该死?” 青青瞪着眼睛,手指寒泉,“武修个个都是残忍的恶魔、**,如果不彻底铲除魔修,修界永无宁日。” “幼稚!”寒泉摇头苦笑,对着悬在身前的利剑吹了口气,嘭的一声,利剑爆裂成烟气,随后消散。 “我就是武修,我是恶魔吗?我是**吗?”唐善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虽然不是**,但却可以称得上“淫贼”,否则青青的短剑也不会插在他的胸口上。 “以身殉道,至死不休!”青青再又幻出三尺利剑,飞身扑上,刷的刺出。 寒泉弓起食指,用指尖点在青青的剑尖上。青青的攻势立即受阻,挺着利剑悬在半空。 “唉!”寒泉一叹,道:“你的修为原本就不高,现在又在我身上浪费真元,那他岂不是死的更快?” 青青一惊,收回利剑,翻身落地,再又向刺入唐善胸口的短剑注入真元。可她的额头上却渗出了一层香汗,看来应该是真元不济的征兆。 唐善的元神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向寒泉求助,“前辈,您在想想法子。我……我……我现在还不想死。” 寒泉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偷偷一笑,道:“反正我的真元多而无用,只要我给穆姑娘注入点真元,你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他猫下腰,左手食指竖起,凑在嘴边,嘘了一声。右手并指,点向青青的小腹。 “你要干什么?”青青惊叫一声,急忙躲避,靠在了屋墙上。虽然她知道寒泉是要为她输送真元,可元神生在脐下三寸,濒临自己的私密之处,她绝对不会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用手触及那里。况且修士间的真元不能相容,就连紫星、紫云那样,修炼同一种功法的修士,彼此间也只能传送真元,而不能将对方的真元据为己有。更因为寒泉是一个武修,对于武修,“**”两个字已经深深的植入她的脑海。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并不丑,难免这个武修不会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寒泉原本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眼见青青躲避,以为青青害怕自己的真元对她造成伤害,连忙对着她勾了勾手指,悄声道:“放心,整个修界,能够把真元渡给你并为你所用的修士,一共也不会超过十位,而我就是其中之一,还不回来?” “寒泉?你在干什么?”这是一种阴冷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 青青忽然感觉自己的左右传来阵阵寒气,寒气彻骨,令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从墙壁里钻了出来。说是男人,不过是青青的臆断罢了。斗篷的帽兜内竟然不见人脸,只有一团翻滚的黑气。 “靠!”寒泉骂了一句粗口,挺身站起,道:“你们怎么来了?” ……………………………………………………………………………… ps:今天的更了! 168:救命之法 来人不仅没有人脸,就连手脚也没有,除了帽兜中的那团黑气,能见到的只是这两件悬浮在空中的黑色斗篷。 “他……他……他们是什么人?”还好此时站在二人对面的只是唐善的元神,要是肉身的话,恐怕吓得连牙齿都要打颤。 寒泉跺了跺脚,暗示两人来自下面,叹声道:“他们是狱卒!” 青青立即会意,转到二人身前,合掌施礼,恭恭敬敬的道:“弟子穆青青,见过二位神将!” 帽兜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点头,二人共同“唔”了一声。 “寒泉?”声音来自左侧的斗篷,“你擅自逃离阿鼻大地狱,平等王对此很生气。” 右侧的神将道:“平等王让我们来问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如果是那样的话,阿鼻大地狱将重开战火,平等王会亲自率领十万魔将,前去征讨你的领地。” “干嘛?干嘛?”寒泉竟然像唐善耍无赖般,露出一副街头混混的嘴脸,道:“呆在下面一百多年了,上来透透气,我又没做什么,算不上违反约定,用不着喊打喊杀的吧?” 左边的神将道:“逃脱阿鼻大地狱,挑战三界的不可更改的定律,即便战火重开,也是你挑起来的。” “谁说我逃脱了?我的肉身还在下面。”寒泉的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笑容,“在我们的约定之中,没有说过我的元神不可以离开阿鼻大地狱吧?” “你……你是谁?”青青越听越是心惊,禁不住问:“你怎么可能逃脱三界的束缚?” 做为一个修士,不管他的修为有多高,哪怕是各宗的大修士、掌教大修士,他们都还在人的范畴内,距离天人,也就是仙,尚且有一定距离。 天人五级,仙、神、真、圣、尊。各有轮回年限,从百年向上延伸,等级越高,修为越深,轮回的年限越久远。 平等王身为十殿阎罗之一,掌控着阿鼻大地狱,但他也仅仅是神,可以元神出窍云游十殿,但却无法突破阴界的束缚。只有神仙的修为达到了初果罗汉的果位,或是晋升为真君,那他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再受三界素服,自由出入。 寒泉只是一个修士,可他却在阿鼻大地狱中拥有了自己的领地,而且可以元神出窍,进入人界。那他的修为岂不同初果罗汉相当,达到了真君的标准。 这一切显然超出了青青可以理解的范围,所以她才会失声询问。 “我是谁?才过了一百多年,天下的修士竟然把我忘了!”寒泉笑了起来,“要是换成一百多年前,你听到‘寒泉’两个字,一定会吓得双腿发抖,根本不会向他出手。” 青青的脸突然变得惨白,颤声道:“你就是武宗的掌教大修士,被天神封压在地府的……寒泉?” “哦?原来你听说过我?”寒泉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道:“但我需要更正一点,我曾经是武宗的掌教大修士,现在不过是阿鼻大地狱里的一名囚犯。” 青青当然听说过寒泉的名字,可寒泉业已被诸神封压在了地狱,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眼前的寒泉竟然与传说中的“寒泉”同为一人。现在得到了证实,她当真如同寒泉所说,一双笔直修长的**,开始发起抖来。 右边的神将转向青青,哼了一声,再又转回,对寒泉道:“以你当年的修为,你的元神不可能冲出阿鼻大地狱,更不可能进入人界,所以我们的约定中才没有禁止此事。可你现在已经具有了这样的能力,那你就应该知道,你这样做违反了三界的律法,平等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任你搅乱三界。” 寒泉皱着眉头道:“元神出窍,进入人界,的确违反了三界律法,这一点我承认。可我在人界什么事情也没做,你凭什么说我搅乱三界?” 左边的神将道:“你要给这位女修注入真元,而这位女修将会借助你的真元维系他的性命。如果他的生死受了你的左右,阴界、人界、天界都会因此而发生改变,那不是搅乱三界又是什么?” 寒泉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道:“你说的是将会改变。可我还没有给她注入我的真元,搅乱三界的事实并没有发生,平等王也拿我没有办法!” 右边的神将再又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我们前来制止,搅乱三界的事实已经发生了。” 左边的神将道:“真是那样的话,阿鼻大地狱的战火将被重新点燃。” “够了!”寒泉沉着脸,气呼呼的道:“不就是一点真元吗?左一句战火,右一句战火。你们以为本座怕打仗吗?平等王有什么了不起?就是十殿阎罗聚到一起,带领百万魔将,本座也能跟你们打上三千年,不信你们就试试?” 两位神将同时道:“为了这个小子,点燃无边无际的战火,值得吗?” “不值得!”寒泉瞪着眼睛回了一句,再又一笑,压低声音道:“所以我偷偷摸摸的,你们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不就是一点真元嘛,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两位神将尖叫起来。 “小子?该你说话了!”寒泉看向唐善。 此时,唐善的虚影和他胸口的短剑一样,越加模糊,像是即将消散。而且唐善已经无法言声。 寒泉眼见此景,急得直跺脚,猛的一指青青,叫道:“过来!” 青青吓得浑身一颤,竟然不敢抗拒,怯怯的迈出脚步。 左侧的神将道:“寒泉,你要想好了,是战是和,都在于你现在的决定!” 寒泉口气一缓,无奈的道:“穆姑娘曾经对我出手,耗费了一些真元,我现在把她耗费的真元还给她,这总可以吧?” “可以!”左侧的神将飘出,拦在他和青青之间,道:“你可以把真元经由我手转给她,由我来掌控真元的多少。” 寒泉撇着嘴道:“不用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神将哼了一声,道:“注意你的真元,按照她的修为,可以维系那把剑六个时辰不散,多一分我也不会转给她。” “唉!是死是活,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好了!”寒泉随手弹出一指,消失不见。 一股真元从神将的斗篷里窜出,钻入青青的元神。青青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便如同她自己修炼而出一般。而且这股真元不多也不少,恰巧将她的真元恢复到攻击寒泉前的模样。 “如果你不想让他死,那你现在就该维系住那把剑!”青青身后的神将提醒道。 青青慌乱的点了点头,坐去床头,为那把短剑注入真元。 “唐善是吧?”唐善的元神感受到一种声音,那是为青青转输真元的神将,径直把自己的声音送入了他的元神,“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你应该可以自救。我现在就恢复你的神智,你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救自己。” 唐善想不明白,既然这两位神将阻止寒泉向青青输送真元,青青真元浩劫之时,自己必将死去。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不要怀疑!”神将竟然知道唐善的想法,“请你相信,如果你死了,寒泉一定会将你召在麾下,那将是我们不愿看到的。虽然我不能直接帮助你,但和你说几句话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你想想看,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东西,可以帮助这位姑娘提升修为,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为你维系住那把剑。” 唐善的元神忽然消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我们可以走了!”两个神将隐身不见。 “怎么了?”青青转头间,已经看不到唐善的元神,以为他发生了什么意外,疑问道:“你该不会死了吧?” “没有!”唐善的声音虽然微弱,可足以令青青听到,“靠近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的嘴唇在轻轻蠕动,如果青青不肯贴近他的嘴唇,很难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青青愣了愣,可还是蹲在床边,贴着他的肩,将耳朵凑近了他的嘴。 “来吧!我的美人!”生死关头,唐善还是忘不了猥琐的想法,故意压低声音,好让青青靠近。青青中计,不仅带来淡淡的清香,而且秀发自然垂落,轻拂在唐善的脸颊上。 “唉!”唐善暗暗叹息,如果青青可以投怀送抱,哪里还需要地狱神将帮助他恢复神智,他一定会变得无比清醒。 “你要怎么做?”青青轻声询问着。 吐气如兰,奉身如玉。这样一个美人,贴得如此之近,唐善恨不得立即把她搂在怀里,扳倒在床。可惜,他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我要把御剑录传给你,你要听仔细,不可以漏过一个字!”唐善原本就绝顶聪明,地狱神将说他可以帮助青青提升修为的时候,他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御剑录?”青青失声欢叫,再又贴近了一些,就连耳垂都碰到了唐善的嘴角,可她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由于对唐善心生厌恶,她曾经想过放弃,索性让唐善死在自己的剑下,以保自己的清名。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哪怕真元耗尽,毁去一身修为,她也要坚持。 青青知道,金一针远在京城,师父要顺利找到她并把她带回来,即便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所以她才会向师父保证,无论如何,她也要把短剑维系住十二个时辰。可惜,保证无法提升她的修为,也不会增加她的真元。寒泉和两位神将都作出同样的判断,她的真元最多能维系短剑六个时辰。 青青对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其结果显而易见,她不仅会毁掉自己的一身修为,而且并不能救回唐善的性命。 现在唐善要传授她《御剑录》,那她不仅可以维系唐善的性命,保住自己的修为,日后的成就也将不可限量。 突然而至的惊喜,使得青青忘记了唐善是一个猥琐的淫贼。 如丝的秀发,轻拂着唐善的脸颊;软软的耳垂,轻轻触碰着唐善的嘴角;如同兰花般的气息,喷入唐善的鼻腔…… 唐善只觉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御剑录》,他绝对无法拥有这样的艳福。此时的他,哪怕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继续把青青留在身边,他也要把《御剑录》倾囊相授。 唐善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用微弱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声音,向青青传授《御剑录》上所记…… 169:吻别 不消一个时辰,青青除了时不时起身向短剑内注入真元,一直都贴在唐善的唇边。而唐善也将《御剑录》上所记载的轻功“蹑影追风”,一字不漏的传授与她。 青青本就是道宗弟子,很快便领悟到其中的玄妙,翻腕张手,立时幻出三柄翠绿色的宝剑。手掌一抓,宝剑随即收回,隐入她的体内。与此同时,她的真元也开始慢慢增长。三个时辰过后,她的真元不仅没有丝毫损耗,反而交平日里多出了三成。 毋庸置疑,《御剑录》绝对是一部上阶法术。青青六岁拜铁相为师,九岁进入慈济庵学艺,十六岁悟道成为修士。悟道两年,她的修为在铁相神尼的诸多弟子中排在首位,即便悟道三十年的大师姐较她也要略逊一筹。所以她才可以自由出入庵堂,兼管看守山门,不必在后山闭关苦修。 就在四个时辰前,她对自己的修为还引以为傲。可刚刚修炼了“蹑影追风”,仅仅三个时辰,她竟然可以幻出三柄宝剑,真元更是增长了三成。如果免除外界的干扰,闭关苦修,只需一天,她的真元就会翻倍。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十年,她就有实力前往总坛,挑战两位长老,跻身于道宗大修士之列。 二十八岁,道宗大修士!这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就在眼下,就是这个重伤在自己剑下的“淫贼”,正在帮助她,一步一步,把这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变成现实。 没有人可以想象发生在穆青青身上的变化,即便是指点唐善的那位地狱魔将,恐怕也无法想象,青青对于道宗的这部法术竟然会有如此高的悟性。 悟道的法门就像是棋盘,而法术就像是棋子,一个“悟”字决定了棋艺的高低。只要一个人的悟性足够高,剩下的就要看他的仙缘了。如果他遇到了大仙缘,别说二十八岁,就是十八岁,八岁,也完全有可能跻身于大修士的行列。 青青此时就遇到了她的大仙缘,但她的大仙缘不是《御剑录》,而是唐善。她默默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淫贼”,忽然间,她发现这个“淫贼”不再那么讨厌,虽然还谈不上好感,可起码看到唐善的样子,不会令她感到恶心。 黄昏,屋外传来了吵杂声。 青青听得出,一共来了四个人,四个男人。 他们先是拜见过怀柔郡主,再将郡主送去客房,然后又返回,敲响了青青的房门。 “如果你们不想惊扰到唐大人,不想让他即刻丧命。那你们便守在院外,除了我师父和金一针,不许任何人靠近。”青青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锦衣卫、唐善的属下。所以她拉开房门,不容四人开口,直接向他们下达了命令。 四人当然就是“稍候跟上”的权森、郝继祖、元泰、修明。听了青青的话,四人无人言声,却是被眼前这位不施粉黛的绝色美女给惊呆了。直到房门闭合,四人再又傻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离去,把守院门。 “青青……青青……”唐善时而浑身发烫,时而浑身冰冷,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两鬓渗出、滑落。迷迷糊糊的呼唤声中,他再一次进入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 青青所能做的,只是维系住刺在唐善胸口的短剑,而能不能挺到金一针赶来救治,只能靠唐善自己。 青青轻轻的摇着嘴唇,低声道:“对不起,青青出手太重了!你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要死,否则青青会终生不安的!” “不……不……我就快要死了,没有多少时间了!”唐善的眼角忽然出现一颗泪滴,悄然滑落,“我的仇……不必去报了,霞儿也不会伤心……还有,我的御剑录还没有传授完,遁地无踪,飞逝流星,你要用心记……我没有时间再说第二遍,你能记多少是多少!”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像是回光返照的征兆,精神也好了许多。 “不……不……你真的不能死,我……我也不能再接受你的恩惠!”青青急促的摇着头。她非常清楚,像《御剑录》这样的上阶法术,不管身在哪一宗族,只有升任长老才有资格修炼。如果不是因为唐善负伤,她必须要修炼“蹑影追风”才能维系自己的短剑,她绝对不敢接受这样的恩惠。 现在她已经完全可以维系短剑,别说是十二个时辰,就是七天七夜也不在话下。 如果唐善继续向她传授《御剑录》上的功法,那便属于额外的赐予。如果她肯接受,那她必须对唐善的赐予进行报答。 这样一个色迷迷的坏男人,对于她这样一个绝色美女,索要的报答可想而知,绝对令她不可接受。 唐善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青青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开始叙述“遁地无踪”与“飞逝流星”…… 青青不敢听,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耳朵。毕竟是一部上阶法术,身为修士,谁能抵御得了这样的诱惑?所以,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接受唐善的恩惠,但偏偏又一字不漏的把唐善所述记在了心中。 夜,已三更! 唐善终于授完了《御剑录》上记载的步法与剑术,再又道出八个字“御剑飞天,羽化成仙”。随后,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慢慢的闭起双眼,喃喃道:“美的不得了……我是你的善哥哥……抱抱我……亲亲我……” 这就是唐善的要求,青青接受了他的恩惠,必须对他进行报答。 青青的心绪已乱,脸瞬时羞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脖颈。 “你……你一定不愿意,我知道……算了……”唐善轻轻的叹息着。 青青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将自己的玉指搭在了唐善的手腕上。唐善的脉象又细又长,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许久,他的心脏才轻轻跳动一下。猝然间,唐善喷出了一口气,眼角再又流出一滴泪,泪水有些浑浊,像是要带走他心中的污秽,让他在临终前变成一个干干净净的人。而后,他再也没有了声息。 “唐大人……唐大人……”青青低声呼唤,可她并没有听到唐善的回答。刺在唐善胸口的短剑慢慢消散,最终不见。唐善再也没有了脉搏。青青收回手指,用丝帕擦去唐善脸上的汗渍,思量一番,终于把他扶坐在床上,轻轻的把他搂在怀里,“对不起,是青青害死了你。可你不仅没有恨青青,还把御剑录传授给了青青!”青青眼中浮现泪光,凑上红唇,在唐善的额头上留下一记香吻。 夜,漫长,枯寂! 唐善默默躺在床上,尸体已经变得僵硬,冰冷。 青青坐在床边,垂泪相伴。她还在等,等师父带回金一针。虽然她知道,金一针的医术再高也无力回天,可她还是想请金一针试试。 “青青?”房外传来呼唤声,那是韩文。 虽然权森等人把守在院外,可却无法阻止韩文这样的高手。 房门开启了一条缝隙,青青抵住门,低声问:“六哥,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事?” 韩文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悄声道:“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想为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 “记得!”青青抿嘴一笑,“可我告诉过你,如果你那样做,师父不仅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而且会对你更加反感!” “可……”韩文有些无奈,“现在有人把这笔金子取了出来,而且带来了慈济庵。但你一定要相信,这并不是我的主意!” 青青微微一怔,“你不是说……那些金子被大哥送给陆槐了吗?” “不错!金子的确送给了二哥。”韩文皱着眉头,道:“现在看来,是二哥把金子转交给了唐善,并请他来为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或许是二哥想要帮助我完成先前对你的承诺!” “六哥,二哥虽然是一番好意,可师父……我们一定要把那些金子退回去。”青青显得有些紧张,“何况,唐大人已经病逝了!” 韩文一惊,“唐善死了?” 唐善还没有死,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心跳,没有了呼吸。可“寒冰”、“烈火”两匹骏马,却在他身躯内折腾起来。 青青的真元像是一股冰冷的寒气,在唐善的心脏上罩起了一层坚冰般的硬壳。正是这层硬壳,不仅制约了唐善的心跳,同时也制约了他的呼吸。使唐善进入一种假死状态的深度昏迷。 就在青青跑去门边,同韩文交谈的时候。唐善体内那匹“烈火”骏马已然将裹在心脏上的坚冰消融,而那匹“寒冰”骏马则将这股冰冷的真元收为自用。随着两匹骏马相互交缠,徐徐奔进,唐善心口上的伤痕竟然慢慢愈合,再又复原如初,只留下一条粉红色的疤痕。 “既然唐善已经死了,二哥的黄金也就没有了转托之人,那我也就放心了!”听韩文话里的意思,不像是为了三万两黄金,倒像是前来打探唐善的生死。 “六哥!”青青幽幽叹息着,道:“唐大人因我而死,等到师父返回,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 “不必交代!”唐善从床上坐了起来。 170:引蛇出洞 西行,西行,三辆马车首尾相接,一路向西。 山路上铺着一层清雪,经过三辆马车的碾压,坚硬的路面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车辙。 当马车停止颠簸的时候,陆槐站在车前,默默的看着这条隐蔽而又深邃的小路,他知道,前方便是玄清别院。 “我们在这里等!”掌柜从车头上跳了下来,回望驾车的吉萨、吉索,道:“吉萨、吉索兄弟,雪莲姑娘,我们留在这里。” 雪莲坐在车厢顶,脸上带着娇笑,“掌柜的,也不知道您的引蛇出洞灵不灵光?” 掌柜笑呵呵的看向陆槐,“那就看他的戏演得这么样了!” “放心!我有分寸!”陆槐对吉萨、吉索兄弟递去一记眼神,掠身飞出。 吉萨、吉索开始从后面的两辆马车中搬下承载的“货物”——那是冰,整整两马车巨大的冰块。 有了这些冰块,飞雪令的威力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剩下的事情便只有等,等陆槐引来他想抓捕的敌人。 陆槐当然想直接抓获左忆山,可惜,左忆山在玄清别院的地位并不低,想要引出左忆山,先要打发玄清别院的喽啰。 七道明卡暗哨,二十八个武者,构成了玄清别院的第一层防护。 距离第一处暗哨尚有六七丈远,陆槐已经感觉到四个武者的气息。他们的气息又细又长,如不仔细辨别,几乎难以发现。毋庸置疑,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一流的高手。 可惜,无论他们的武功如何了得,他们毕竟不是修士。 陆槐幻出四杆长枪,悬浮在身后,扑身飞抵。藏在古树后的四个别院弟子,猛的发觉有人来到,刚刚一愣,四杆长枪已然射出,贯穿了他们的胸膛。 如此,陆槐顺利攻破七处哨卡,尽毙二十八人,偷偷抵达玄清别院。 说是抵达,可他仅在院外,距离院墙尚有十几丈距离。就在此时,院内悄无声息的飘出两条黑影。 这是两个身着黑袍的男子,鹰眼、鹰鼻、尖下颏,模样有着七八分相像。 披散的长发,经由宽大袖管中伸出的干瘦的手爪,手爪上长达两寸的黑色指甲。 陆槐当即认出,这两个修士就是唐善曾经介绍过的南北双玄。 眨眼之间,二人已经飘过十几丈远的空地,向着陆槐所在的暗哨落下。 陆槐藏在树下,就在南北双玄向下堕落的时候,两杆长枪,猝然射出。 “什么人?”南北双玄虽然已经在向下堕落,却又能临空拔起,当真如同两只猎鹰,轻而易举便避过了两杆突来的长枪,凌空翻身,直奔陆槐藏身的大树扑来。 陆槐在心底发出一记冷笑,再又射出两柄飞剑。 一声长啸,南北双玄发现了飞剑的出处,同时也发现了陆槐的行踪,扬声示警。 惊虹突现,两柄飞剑分别抵在南北双玄的胸口。二人手爪交错,顿时将胸前的飞剑击毁,同时激出一只猎鹰,左右出击,来取陆槐。 示警声起,玄清别院的大门随即开启。灵雁、灵秋分别带领一队女弟子,急速奔出,援驰而来。 陆槐双掌频出,拍落攻来的两只猎鹰,转身便跑。 “想跑?阁下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南北双玄脚不落地,凌空折向,尾随陆槐而上。 灵雁、灵秋以及两队弟子虽然连陆槐的影子都没见到,可却清清楚楚看到南北双玄在追击敌人,便也不及多想,只有随从跟进。 自从得到玄天魔女的指点,灵雁认为自己的“焚心咒”早非昔日可比。此次敌人来犯,她正想借此大展身手,试试自己的修为。 相比灵雁的跃跃欲试,灵秋显得沉稳许多。七处岗哨被毁,二十八个弟子全部被害,竟然连警示都没能发出。南北双玄同时出击,来敌仍可全身而退,可见来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所以当灵雁前冲的时候,她却放慢了速度,不动声色的落在人后。 南北双玄自视轻功极高,而且陆槐的逃窜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二人本以为,不出里余,便能将陆槐截下。可一路追来,总距离陆槐四五丈远,一直被他引来了山口。 山口前拦着一道冰墙,冰墙上站有一个手托魔琴的美女。 陆槐距离南北双玄已经不足两丈,可看到这位美女后,他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数倍,仅是一个窜跃,人已站在美女身边,呵呵一笑,道:“来了两个老怪,应该是南北双玄!” 南北双玄在距离陆槐不足两丈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屑的冷笑,两只黑烟凝聚成的猎鹰也随即击出。在他们看来,陆槐已经是强弩之末,除去强敌只在翻手之间。 可当陆槐突然窜出,落在了冰墙上。他们同时认出雪莲的时候,二人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叫道:“雪莲姑娘?” 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两只猎鹰尾随陆槐而上,径直撞击在他的胸口上,爆发出全部威能,化为黑烟消散。陆槐像是被两个淘气的孩童丢了两个雪团般,随手扫了扫胸口上的衣衫,竟然连看都不曾看去一眼。很显然,两只猎鹰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眼见此景,南北双玄禁不住心里发颤,别说是二人,就是师父紫焰散人亲至,恐怕也不是陆槐的对手。 雪莲的脸上布着寒气,声音更是令人不寒而栗,“二位,既然来了,那就不必走了!” 得见雪莲,即便陆槐没有显露神功,南北双玄也已萌生了退意。雪莲毕竟是魔宗亲传弟子,又有魔琴在手,二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南北双玄互视一眼,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两人已知对方之意。当下临空翻身,便欲退逃。 可惜,他们刚刚转身,却见吉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虽然不认得吉萨,可吉萨手中的法器却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飞雪令! 吉萨扬了扬手,飞雪令猎猎作响,滚滚烟雪霎时翻滚而出。南北双玄根本无法抗拒烟雪中携带的巨大威能,像是寒风中飞舞的枯叶,噗噗两声,如同两块烂泥般贴在了陆槐脚下的冰墙上。瞬时,二人与冰块凝成一体,变成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稍后,灵雁带领着众多女弟子追击而至。距离吉萨尚有四五丈,前面是滚滚烟雪,令人不可透视。刚刚还想大展身手的灵雁,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 回答她的是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是一个狂暴的雪人。 吉索已经变身,成为了一个身形巨大,可又异常灵活的怪物。 非常不幸,灵雁和一众弟子业已被这个浑身长着白毛的怪物拦住了后路。 “妖兽!”灵雁大喝一声,同时给了众多女弟子一个非常白痴而又弱智的答案。 一众女弟子在大师姐处得到了错误的信息,显得既紧张而又兴奋,也不管吉萨幻出的滚滚烟雪有何玄机,纷纷掉头,来战雪人。 变身的吉索异常狂躁,手脚并用,冲撞入人群之中。两只巨锤一般的拳头左右出击,每击中一名女弟子,那女弟子的身躯上便炸出一片烟雪,随即被封冻起来。 不消片刻,二十多位女弟子全部变成了冰雪雕琢的美女,只剩下灵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身高过丈的怪物,娇躯不受控制般瑟瑟发着抖。 雪人手脚并用,慢慢靠近,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强大。灵雁突然架起双臂,双手变爪,猛的抱住凑在眼前的巨大兽头,对着雪人的口鼻吸吮而上。 雪人一怔,一股淡蓝色的烟气由鼻孔中缓缓飘出。灵雁心中狂喜,如果能够将此人的真元收为己用,她的修为立即就可以超越南北双玄。 吉萨发觉事情有异,扭头来看,顿时大惊,飞雪令幻出的烟雪随即散去。 雪人的身躯逐渐变得模糊,吉索的影像浮现在内。而从他鼻孔冒出的淡蓝色烟气正钻入灵雁的口中。 吉萨急忙扬起飞雪令,可他的手臂刚刚举起,却见两道红光由身躯两侧射过,那是陆槐幻出的长枪。 两杆长枪如同两道红色的霹雳,经由灵雁的双肩射入,将她架在空中。 长枪入体,灵雁痛呼出口,刚刚被她吸入的那股淡蓝色烟气顿时被她喷出,咻的钻回雪人的鼻孔。 雪人的身躯变得清晰,大嘴猛张,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嗷……”一股寒气经由他的巨口喷射而出,灵雁的身躯上顿时罩起一层白霜。随即,被封冻在半空之中。 陆槐皱着眉头走上,却是那两杆射穿灵雁肩膀的长枪也被封冻了起来,犹自嗡鸣着,似乎想要移动,却又不能。 “嗷……”雪人对着陆槐发出一声兽吼,疾冻之气迎面扑上,陆槐的眉毛上瞬时挂起了一层晶莹的霜花。 吉萨急忙奔来,踮着脚跳起身,右手握拳,一拳击打在雪人的下颌上。雪人开始咆哮,瞪着猩红的双眼,噗嗤噗嗤喷着白气,龇牙发威。吉萨怒声斥骂:“混账!”再对雪人的脸颊扇下一记耳光。 “呜呜……”雪人像是受了棍击的野狗,哀鸣着跑去了一旁。 “陆槐?”吉萨神色紧张,“你不要紧吧?” 陆槐撇着嘴,对着自己的眼眉吹了吹气,眼眉上的霜花立即融化。他又对着封冻在半空的两杆长枪招了招手,嗖嗖两声,长枪抖落一片霜雪,从灵雁的双肩射出,返回到他的身后。 没有了长枪支撑,灵雁再也无法悬浮在空中,堕落而下。 悬空两丈,灵雁又已冻成了冰坨,如果摔落在地,必将碎裂成冰屑,殒命当场。 “大师姐?”一声娇呼,灵秋从林间飞身扑出,赶来相救。 171:昔日老友 林中藏着一个玄清别院的弟子,变身为雪人的吉索竟然没能察觉。这种情况令吉萨一惊。可他看向陆槐,却发现陆槐的脸上露出一记冷笑。 陆槐刚刚返回,怎么可能察觉到隐藏在林中的灵秋? 陆槐的确没有察觉到灵秋,可灵秋刚刚现身,他已经认出灵秋的身份。就在他杀死铁臂罗汉师徒的当日,就是这个戴有一副珍珠耳坠的女孩,因为恐惧而发出了一声惊叫。如果不是梅儿阻拦,这个女孩早已经不在人世。 灵秋的来速快的出奇,娇呼之间,随手丢出一团紫色的烟气。这团烟气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托在变成冰坨的灵雁身下,徐徐降落在地,终于救下了她的性命。 就在这时,雪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愤怒的扑了上来。 “前辈……前辈饶命!”灵秋扑在雪地上,便如初次见到陆槐时一般,带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声乞求。 陆槐走上前去,猛的板起脸,问:“你不认得我了吗?” 雪人已经扑到,双手抓向灵秋的两肩,生有獠牙的大嘴向着她的脖颈咬下。 灵秋已然感觉到危险来临,带出满脸惊容,蜷着身子发起抖来。 陆槐伸手竖掌,嘭的一声,雪人像是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晕头晕脑的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嗡……陆槐掌下的无形墙壁荡出一**水纹,慢慢消散。 灵秋见陆槐出手将自己救下,悄悄抬起眼皮看来,怯怯的问:“前辈……前辈是?”陆槐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脸上忽然罩起血色的硬甲。“是你……”灵秋像是见到了噩梦中的恶魔,失声惊叫着,仰身坐在地上,脚蹬地面,向后退缩,“你……你是陆槐!” “不错!”陆槐脸上的血甲一块块消散,冷眼看着她,道:“告诉我,左忆山在不在玄清别院?” “在……在……”灵秋瞪大了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陆槐,牙齿咯咯作响,对陆槐的问话进行了回答。 陆槐微微一笑,“如果你们都没有回去,他会不会出来查看一番?” “会!他一定会来!”灵秋的视线移向陆槐的双手。就是这一双手,两片锋利的指甲,割断了灵蕊、灵芙颈侧的血管,使她的两位同门师妹香消玉损。 陆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对吉萨递去一个眼神。吉萨随即扬起了手中的飞雪令。 “慢!”灵秋看到了一个个封冻的师姐们,惊声尖叫着,道:“玄天魔女也在别院内,如果前辈杀了左忆山,玄天魔女一定不会放过前辈!” “是吗?”陆槐反问一声,面露不屑,道:“我正想领教领教她的玄教宝印!”说话间,他再对吉萨点了点头。吉萨手臂一挥,飞雪令出,灵秋顿时被霜雪封冻在当地。 雪莲娇笑一声,道:“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你现在可以再去试试。这一次,正主就该出来了。” “希望如此!”陆槐再又踏上山间的小路。 玄清别院大门洞开,两队腰扎一尺宽牛皮护腰的彪形大汉,成燕尾形,分列大门两侧。当中站有三个人,左右是两个面如刀削的老者,身着黑色的紧身棉衣、棉裤,手腕与脚踝处用布带收紧,显得精神抖擞。引人注目的是二人的兵器,那是两柄古铜色的巨剑,长达七尺,宽度足有一尺余。 巨剑没有护裆,剑身两侧向下延伸,末端留出两个椭圆形的扣手,剑柄便设在其内。使得两柄巨剑看起来像是放大了的半截枪头,怪里怪气的,根本没有寻常宝剑的半点模样。 就是这样两柄巨剑,分别悬浮在两个老者的身后。且不论二人的修为如何,仅是这样的兵刃,足以令人为之心惊。 两个老者护卫着一个中年道长,着道袍、佩宝剑、颌下微须,透着几分道骨仙风,与其他道长放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唐善曾经说过,“如果你在玄清别院见到一个道长,而这个道长看起来与其他道长没有什么特别,那他就是左忆山。” “左忆山?”陆槐暗叫一声,不自觉的迈出一步,险些冲了过去。 只是一步,陆槐的脚下踏在清雪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院门外的两个老者立即警觉,四道寒光径直射向陆槐藏身的古树。 “好身手!”左忆山也向发声的方向看来,“来敌之中至少有位创宗建派的散人,否则南北双玄、灵雁、灵秋他们,绝不会有去无回!” “嗣师大人?”一位老者道:“此事要不要禀报大宗师?” 左忆山思量一番,道:“先不要乱,看看再说。” 陆槐幻出三杆长枪,悬在身后,装模作样的跑出山林,对着别院大门外的众人怪叫一声,掉头便跑。 “追!”左忆山中计,误以为跑出来的不过是个普通修士,当即下令,带领两位老者前来追击。 门外的两队彪形大汉随即跟来,而别院的大门则轰然闭合。 “娃娃?”追在头里的老者怪声嚎叫,嚷嚷道:“就凭你的修为,根本逃不出老夫之手。识相的就快快投降,老夫定会饶你不死。” 陆槐算计好双方的距离,放足狂奔,每过里余便令老者逼近一两丈。 “臭小子,等老夫抓到你,一定叫你生不如死!”追在陆槐身后的老者开始厉声恐吓。 片刻间,陆槐临近山口,转过弯便是吉萨、吉索兄弟以及雪莲的设伏处。而此时,追在前面的老者也已经临近,不足三丈。陆槐突然定身,猝然射出三杆长枪。 老者一声冷笑,手握巨剑,横在身前,脚下却是不停,直冲上前。轰声突起,陆槐的长枪根本无法制止他的脚步,冲撞之下,三杆长枪应声破碎,消散在空中。 “呸!老不死的,小爷到山口收拾你!”陆槐像只猴子般蹦蹦跳跳转过了弯路,向着雪莲所在冰墙掠去。 冰墙上多了一人,那是掌柜。 陆槐人在空中,尚未来到,急急叫道:“你怎么出来了,还不躲回马车里去?” 掌柜翻了一记白眼,并不理他,侧头看向他的身后。 两个手持巨剑的老者,一前一后,相继转出。眼见敌人有备,唯恐落入伏击,定身停在了七八丈外,警惕的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 “铁牙?鬼手?”掌柜尖叫了起来。 两个老者先是一怔,闻声看来,四目猛张,惊声道:“狼眼?” 陆槐凌空转身,落在冰墙上,再又打量起两个老者。左手边的老者嘴唇突起,惊叫中露出一颗龅牙。另一个老者的左臂像是发育不良。较常人明显瘦小了许多。 不用问,掌柜这个瘦骨嶙峋狼眼的老人,就是二人口中的“狼眼”。 “他们是什么人?”陆槐低声发问。 “杀手!杀手中的杀手!”掌柜像是很害怕,“如果你现在不是一个修士,那么我会送给你一个字,‘逃’!马上逃!” 陆槐嘿嘿一笑,道:“你看,老糊涂了吧!那是四个字!” “狼眼?”铁牙用巨剑指着掌柜,点了点,像是在打招呼,“是你带了人,来与大宗师为敌?” 掌柜打了个哈哈,拱了拱手,道:“十多年未见,老朽还以为二位老弟已经归隐山林了。没想到,二位竟然参悟道法,成为了修士!难得!难得!” “好说!”鬼爪站在了铁牙身旁,道:“撤了你的人,放了南北双玄和那些女弟子,我们好好叙叙旧,怎么样?” “放人?可以!”掌柜将视线移向二人的身后,只见左忆山带领一众彪形大汉由山中转出。他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们只想找一个人,问一件陈年旧事。只要二位老弟愿意成全老朽,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铁牙摇了摇头,叹道:“狼眼!我们不是在同你商量,我们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鬼手补充道:“看在多年相交的情分上,我们才会留给你这个活命的机会!” 陆槐冷笑一声,道:“既然二位与掌柜相交多年,看在掌柜的情面上,陆某可以不杀你们!” “陆槐?”左忆山瞪着眼睛看来,咧着嘴笑道:“你竟敢跑到这里来生事,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噢?”陆槐的瞳孔急速收缩,质问道:“你认得我?” “认得!认得!”左忆山打起哈哈来,“堂堂神剑山庄的二庄主,陆槐陆少侠,谁不认得?” “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陆槐对着他招了招手。 “唉!”左忆山叹了口气,看看铁牙,看看鬼手,回道:“少侠有话要问,贫道不敢违抗。只是……你得先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铿锵有声,陆槐身后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幻出九杆长枪,九柄宝剑,傲声喝问:“二位?你们当真有胆量的话,那就说个‘不’字让我听听?” 眼见陆槐幻出十八件法器,铁牙和鬼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他们还是共同回应道:“不!” “不”字刚刚出口,陆槐的十八件法器已经猝然激发…… 172:漫天剑雨 天空色变,不知由何处飘来一朵黑云。 黑云并不是真正的“云”,而是数以百计的飞剑。 这些飞剑与铁牙、鬼手的巨剑一模一样,如同蟹钳,只是尺寸小了许多,同寻常的宝剑不相上下。 当陆槐射出十八件法器的时候,一众彪形大汉纷纷幻出飞剑,每人三柄,激射在半空,正如黑云压顶一般。 有云,将要落下雨雪。可这片黑云落下的却是剑雨,声势甚是骇人。 剑雨落下,陆槐的十八件法器仅剩下了三杆长枪。 铁牙面带不屑,微微摇头,“陆少侠道法精深,可要请嗣师大人问话,仅凭你一人之力,恐怕还做不到!”说话间,他的眼神瞥向剩余的三杆长枪。 上百柄飞剑,共同袭向陆槐剩余的三杆长枪。 长枪分作两波,两杆急射铁牙,一杆直取鬼手。从铁牙与鬼手回答“不”开始,三杆长枪已经分取二人。 第一波飞剑击毁了陆槐的十五件法器,剩余的飞剑重新组织攻击,分成三队,各取留存的长枪。 噼啪声不绝,上百柄飞剑击落在长枪的枪身,可长枪依旧挺进。 只在眨眼间,三杆长枪已经突破飞剑的拦击,刺到铁牙和鬼手的喉咙前。 铁牙和鬼手各自耸肩绷臂,推出一掌。长枪恰巧来到,轰的一声炸响,长枪在二人身消散,再又浮现在陆槐的身后。 “嗷……”一声兽吼,吉索化身的雪人当空扑出,冲入一众彪形大汉之中。吉萨也在同时现身,挥摆飞雪令,指向左忆山,意图将他囚禁在飞雪令下。 两柄巨剑分别出击,但却并不是指向陆槐,而是袭向吉萨。 一众彪形大汉遇袭,却不慌乱,各自幻出三柄飞剑,击向来袭的雪人。 吉萨感受到了两柄巨剑上所携带的强大威能,可他并没有退缩,依旧激出飞雪令。因为陆槐的十八件法器已经护在他身前,分取两柄巨剑。 吉萨必须做出选择,是甘愿被两柄巨剑斩杀,还是相信陆槐,相信陆槐的十八件法器可以救他于危难。 “铮……”雪莲出手,魔琴声起,射向雪人的上百柄飞剑顿时破碎。一众彪形大汉尽皆露出惊色,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魔宗弟子所具有的威能。 爆响声起,铁牙、鬼爪的巨剑被陆槐击毁,吉萨的选择没有错,陆槐的确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飞雪令已出,烟雪滚滚,左忆山即将被封冻在当地。 “雪宗?”左忆山漫不经心的扫出一掌,“难道这是雪宗的飞雪令?!” 轰的一声,飞雪令幻出三面雪墙,将左忆山困在其内。 左忆山扫出的一掌晚了片刻,拍在了雪墙上,不过激起一片雪雾,哪里毁得掉厚重的雪墙。 陆槐拧身跃起,缓慢旋转着堕地,立身于铁牙、鬼手中间,道:“带着你们的人退下,否则……别怪陆槐出手无情!” 吉索的情形最是危急,漫天飞剑刚被毁去,可此时又再凝聚,向他袭来。 飞剑不仅仅攻击吉索,而且将雪莲也囊括在内。雪莲为求自保,只得专心应对来袭的飞剑。如此一来,她便再也无法顾及到吉索。 吉索化身的雪人刚刚冲上,巨大的拳头肆意挥出,不仅将临近的大汉击飞在半空,就连近身的飞剑也被他一一摧毁。 可飞剑的数量太多,吉索可以摧毁的不过十之一二。眨眼间,十几柄剑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好,雪人皮糙肉厚,飞剑虽然锋利,可却不能贯穿,只是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即便这样,雪人还是无法承受,嗷嗷乱叫着,逃去了树林中。 雪人一退,所有的飞剑都转向了雪莲。 雪莲神色凛然,十指急动,与漫天飞剑战在一处。 “还不让他们住手?”陆槐怒吼着,九杆长枪、九柄飞剑,分别抵住了铁牙与鬼手。可铁牙和鬼手的身影忽然变得恍惚,有风吹过,二人竟然随风消散。陆槐一醒,挑起眼皮看去,却见二人已经跃在半空,向着雪墙上的吉萨射去。 吉萨正在向飞雪令中灌输真元,以维系三面雪墙。冷眼见到铁牙、鬼手在陆槐左右变成虚影,再又惊现于半空,来取自己,不由惊声叫道:“移形换位?” “你错了!这不是移形换位,而是御剑录上的功法……蹑影追风!”雪墙上突然站出一个人,开始时还是一片虚幻,可渐渐变得真实——左忆山。 左忆山竟然由飞雪令下窜逃而出。 吉萨不由大惊失色,再看雪墙内,“左忆山”慢慢变得虚幻,而后消散。 这就是《御剑录》上的功法?如果一个修士具有了这样的速度,吉萨根本无法判断目标所在,无法进行攻击,自然也不能将其困在雪墙内。 吉萨急忙收回飞雪令,雪墙崩塌,而他则悬浮在空中,急速摇动令旗。烟雪霎时涌起,遮天蔽日,分袭左忆山与铁牙、鬼手。 陆槐随后追来,也陷入烟雪之中,眼前白茫茫一片,再也无法判定各人的位置。 “陆少侠!”吉萨高声呼唤,“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帮助雪莲姑娘,打发掉那些喽啰,再来对付他们。” 陆槐会意,堕身下坠,脱离出烟雪的笼罩,赶往雪莲处。 吉萨不停的挥舞着令旗,不惜损耗真元,幻出滚滚烟雪,将左忆山三人困在烟雪中。三人不能辨别方位,更怕遭受偷袭,只能全力自保,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雪莲依靠魔琴放大自己的真元,并将这些真元弹射而出,摧毁那些攻来的飞剑。飞剑虽多,一时间却也奈何不了她。可她毕竟只身一人,对方足有数十之众。如此相对,等于她同时与数十条大汉拼耗真元,不消片刻,她的真元已经隐隐有不济之感。 还好陆槐来到,十八件法器齐出,引得六七十柄飞剑撤身防护,雪莲身上的压力顿时大减,徐徐的换了一口香气。 陆槐有心御使法器将那些大汉一一射杀,可他的长枪与利剑偏偏不济,竟然无法抵御大汉们的飞剑。只要三柄飞剑相加其上,双方便彼此爆裂,颇有些同归于尽的意思。而那三杆真实的铁枪还算坚挺,但也至多可以敌得过七八柄飞剑,再有飞剑相撞,这三杆长枪也无力为继了。 仅凭陆槐一人,足可以同二十多个强壮的修士拼得个旗鼓相当,这些彪形大汉一个个面带惊容,似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可陆槐竟然还在暗暗负气,他原本以为自己的长枪、利剑很是犀利,足够发挥出自己的真元力。但现在看来,他的体内真元滚滚,愈发强大,可这些长枪、利剑能够携带攻出的真元却少得可怜。 现在的陆槐像是一个手舞稻草的壮汉,虽然身有千斤之力,可就是无法使出。 这样的情形当然令他郁闷不已。 但他与雪莲、吉萨早就有言在先,不到生死存亡关头,绝不可以请出圣刀。 陆槐当然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况且早有约定在先,此时虽然心中负气,却也无奈。 “吉索?还不滚出来?”吉萨幻出滚滚烟雪的同时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真元。他的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一层汗珠,自知坚持不了许久,对着吉索藏身的树林怒声斥骂,当然是要吉索出来帮忙,尽快解决掉这些彪形大汉再说。 “嗷……”雪人从山林中扑出。一众大汉不备,顿时有四五个汉子被扑倒在地,再被他喷出的疾冻之气所封冻。 如此一来,空中的飞剑霎时减少了十多柄。雪莲不仅可以与漫天飞剑相持,也能够空暇出手指,去攻击御剑的大汉。 噗……噗……噗……三个大汉被琴音裹挟的真元击中,口喷鲜血,命丧当场。剩余的大汉急忙调集十多柄飞剑,去填补应对雪莲所出现的空缺。 可如此一来,顾此失彼,陆槐的三杆实枪没有了阻击的飞剑,各自射穿了一个大汉的胸膛,将其刺杀。 连丧十多位同伴,剩余的大汉顿时大乱,再也无法相抗,只能任人宰杀。 雪人怒声咆哮着,像是在发泄刚刚受创的愤怒,扑击起来快若闪电,眨眼间,十多个大汉变成冰雪的雕塑。 雪莲却在此时收起了魔琴,盘坐在冰墙上,像是真元损耗过多,想要休息片刻,使之复原。 大汉们“蚂蚁啃大象”的打法已经失效,陆槐和雪人足以对付剩余之人,雪莲正好借此略加调息。 剑雨还在下,可对陆槐和雪人无法造成任何伤害。陆槐的十八件法器来回穿梭,每次都能刺杀三五人。大汉们的人数在急速减少,很快,最后一位也被雪人封冻了起来。 “陆少侠?”吉萨尖叫一声,像是真元损耗过度,元神涣散,在半空中晃了晃,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小伙子!”掌柜惊叫着奔出,展臂去接。但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飘来,抢先将吉萨接去,竟是动作神速的雪人。 “吉萨?”雪人的身影涣散,吉索浮现,摇晃着吉萨,询问着,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雪莲瞥去一眼,道:“他没事,只是真元损耗过度,暂时昏厥了过去,休息休息也就没事了!” 烟雪逐渐消散,左忆山三人的身影慢慢显露了出来。 “没事了?”有人厉声发问。 173:古怪的法器 这是一个妙龄女子的清脆之声。 发声的是一个身披薄纱,青春靓丽的女孩。 女孩原本悬浮在山林上空,喝问之间,已经来到山口。速度之快,令人不敢想象。 女孩侧身相对,用纤纤玉指玩弄着散落在鬓角的秀发,浑圆而丰满的胴.体在薄纱中时隐时现,令人血脉喷张。 可就在她转身相对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一条半尺长的刀疤将她的脸一分为二。刀疤为界,她的脸半是惨白,半是铁青。 此人刚刚露面,陆槐等人便已经认出她的身份。 玄教大宗师,玄天魔女! 唐善曾经着重介绍过这个女人,并警告陆槐,“此人出现,不可力敌,避之为上。” “你就是玄天魔女?”陆槐面带不屑,放肆的看去。看来他没有躲避的意思,而且还要试试玄天魔女的修为。 “这些都是我的人。”玄天魔女轻轻挥动手臂,宽松的薄纱带来一阵香风。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一阵香风,竟然吹起了山口的清雪,席卷着淡淡的烟气,沿着山路慢慢袭来。 随着烟气掠过,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业已死去、亦或是被冰冻的彪形大汉和女弟子们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竟然重新获得了生命。 玄天魔女咯咯一笑,道:“既然是我的人,想死都难!” 烟气一直吹到冰墙,南北双玄怪叫一声,急速后退,凌空一个翻身,跪拜在地,与灵雁、灵秋以及众多弟子一起,山呼道:“拜见大宗师!” 左忆山与铁牙、鬼手则依旧悬浮在半空,竖起单掌施礼。 “发生了什么事?”玄天魔女半张脸露出娇笑,半张脸露出愤怒。 “这位是陆槐,他与忆山有些私人恩怨。”左忆山手指陆槐,为她介绍,道:“都是忆山无能,惊扰了大宗师。” “不是你无能,而是他的确有些本事!”玄天魔女叹了口气,道:“看他的意思,还想同本座较量一番!” “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修士,哪里敢劳烦大宗师亲自出手!”左忆山对铁牙、鬼爪递去一个眼色,二人会意,手持巨剑,飞身扑出。 陆槐浑身炸出一团烟气,十八剑法器同时激发,迎着二人冲去。二人各自挽出一个剑花,激出一团黑气。两相撞在一处,陆槐的十八件法器竟然全部被黑气摧毁。 唰……两柄巨剑由黑气中射出,分取陆槐的咽喉与下阴。陆槐急退,招手间幻出一件似剑非剑,似枪非枪的古怪兵器,手腕一转,拨向两柄巨剑。 铁牙与鬼手的巨剑已经异常宽大,可陆槐幻出的古怪兵器足有丈八长,而且两端生有尖刺,如同接在一起的两根狼牙棒。相较之下,巨剑便显得单薄了一些。 二人见“狼牙棒”粗重,不敢与之硬接,当即回缩手臂,各自调集真元,由剑尖激射出一团黑气。 十八件法器被瞬时摧毁,紧接着又幻出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兵器,陆槐先是一愣。可随手使出,却觉得甚为顺手,不禁又是一喜。 眼见铁牙与鬼手各自激出一团黑气,陆槐也向狼牙棒中注入真元,希望将自己的真元激射而出,与之相对。但狼牙棒并没有激射出他的真元,而是嗖嗖两声,射出了棒顶的两根尖刺。 “哎……?”陆槐双眼发直,怪叫一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东。 可就是这两根如同箭矢般的尖刺,不仅击散了射来的两团黑气,而且直击而上,奔着铁牙和鬼爪的胸口钻去。 铁牙和鬼爪不由一惊,急忙横刀来挡,轰……谁也不曾料到,两根小小的尖刺竟然携带有如此巨大的威能,当场将两柄巨剑撞碎,而且余劲不消,噗噗两声,贯穿了二人的胸膛,并在两人的背脊上炸出一个海碗大小的窟窿来。 “哦?”玄天魔女双眼一亮,以欣赏的口吻道:“果真是个高手!”手掌平举,对着铁牙、鬼手轻轻勾了勾手指。二人身上的创伤立即恢复,痛叫一声,扑通扑通,摔落在地。 直到此时,陆槐的眼睛才眨了眨,从惊疑中清醒过来。可也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烈火般的炙热之气。那是左忆山,眼见铁牙、鬼手一击落败,他偷偷摸到陆槐身后,拍出了一记烈火大手印。 陆槐感觉有异,急忙前窜,以躲避左忆山的偷袭。却见人影一晃,左忆山竟然转到了他的身前,一双手掌也按在了他的胸口。 轰…… 陆槐被震飞出六七丈远,咚的一声砸落在地。 玄天魔女由鼻孔哼了一声,“背后偷袭,胜之不武!” 铮……雪莲奏响了魔琴。 嗷……吉索变身为雪人,当空扑出。 吉萨也恢复了神智,挣扎着挥舞起飞雪令。 “够了!”玄天魔女扫臂拨指,厉叱一声。 咚的一声,吉萨一屁股坐回到冰墙上,手臂不住的颤抖着,似乎连小小的飞雪令也拿捏不稳。 雪人被当空击破,变回吉索,摔落在吉萨身边。 雪莲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威能,竟然将她的魔音逼回,射出的真元也回窜入体,搅得她真元大乱,气血翻滚而上,险些破喉喷出。如此一来,她只得平掌压住琴弦,再也不敢乱动。 玄天魔女用蔑视的目光扫过雪莲三人,傲声道:“广陵真人的传人,雪宗的弟子,你们都是魔宗的人。本座与你们魔宗的二位长老也算有些交情,所以才会出手,将你们救下。” “大宗师?”左忆山面带疑色,怔怔看来。 “不必多说!”玄天魔女道:“本座不想因为这几个人,影响到本座与魔宗的关系。所以本座才会出手,免得被你坏了本座的好事。” “是!”左忆山似有不悦,可又不敢反驳,只得违心的应了一声。 “陆槐?陆槐?”掌柜趴在冰墙上,轻声呼唤。 陆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看起来已经没有了气息,可那根狼牙棒却还死死的握在他的手中。 “别叫了!”左忆山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中了本座的烈火大手印,别说是人,就是一头大象也能被烤熟了。你还指望他能够爬起来吗?” 玄天魔女垂着眼皮瞥了他一眼,“如果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他幻出的法器还在?”她将眉梢挑起,低声叱道:“笨蛋!” 左忆山傻傻的看去,道:“忆山的烈火大手印业已修到第四层,哪怕是本宗的散人,中了忆山一掌,也绝无活命的道理。就算陆槐有些道行,一时还死不了,恐怕也拖不了几时。” “噢?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本座真该道上一声恭喜!”玄天魔女看向陆槐,用下颌挑了挑,道:“喏!” “呼……”陆槐喷出一口热气,挺身坐了起来。 左忆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身影一晃,人已站在陆槐面前。 陆槐面如焦炭,刷刷眨了两下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道:“大宗师就是大宗师,知道你的狗屁手印要不了陆槐的命!” “狗屁手印?”左忆山怒声反问,一双手掌顿时变得赤红如炭,对着陆槐当胸拍下。 陆槐早已将真元灌输到自己的狼牙棒中,当他感到热浪袭来的时候,狼牙棒也射出一根尖刺。 “啊……”左忆山发出一声怪叫,闪避在半空。 尖刺竟然贯穿了他的手掌,再又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带着怪叫声钻入云霄。 陆槐缓缓悬浮在空中,脸上显出一块块血甲,很快,血甲将他的脸颊完全覆盖。狼牙棒指向了左忆山,冰冷的质问声从血甲后传出,“说?为什么要陷害我?” “陷害你?”左忆山眼珠乱转,支支吾吾的道:“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陷害你?” “不用些手段,恐怕你不会说实话!”陆槐轻轻一点狼牙棒,嗖的激发出一根尖刺。 尖刺看起来像是已经射过左忆山的肩头,可那里只留下一片虚影。显然,左忆山运用“蹑影追风”,先一步逃脱。与此同时,陆槐的身后传来一股热浪。 嘭…… 陆槐浑身炸出一团烟气,热浪反扑,对着左忆山拍下。四层烈火大手印,全部反噬到左忆山自身。左忆山顿时被燎得眉毛、胡须翻卷,怪叫一声,掉头便跑。 铮铮有声,狼牙棒射出四根一尺多长的尖刺,分别钉入左忆山的四肢,将他定在了半空。 “大……大宗师……”左忆山因为剧痛,一张脸已经变形。可他强忍着痛楚,急忙求救,“大宗师救命!” “陆槐!”玄天魔女的脸半是嬉笑,半是愤怒,“当着本座的面,重伤我教嗣师,你做的的确有些过分!” “陆槐?!”雪莲、掌柜、吉萨、吉萨怯怯的呼唤着。他们知道玄天魔女的强大,此番呼唤,自然是不想陆槐与之为敌。 “这个人,我要带走。不知道大宗师能否答应?”陆槐脸上的血甲一块块隐入体内,露出焕然一新的脸孔。 “哈哈……”玄天魔女掩嘴发笑,“当然可以,只要你能接的下本座三招,本教的嗣师任由你发落。” “好!”陆槐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晃了晃狼牙棒,道:“请出招。” 玄天魔女竖起手掌,娇声道:“第一招是掌……” 轰……她的话语声未落,陆槐如遭重锤,仰面飞出十余丈,接连撞断了两株碗口粗细的大树,摔落在地。而他的狼牙棒也随之脱落坠地,消散不见。 174:九头鸟 “忆山?”玄天魔女收回手掌,轻声叹息,转向半空中的左忆山。 经由狼牙棒射出,并将左忆山定在空中的四根尖刺渐渐消散,左忆山挣脱,咻的向下堕落。四肢受创,无法自救,可他却不忘恭维,“大宗师神功盖世,他日定能夺回道教掌印之尊。即便入主道宗总坛,跻身为大修士之列,也不在话下。” “忆山!”玄天魔女的声音中带着娇笑,“就知道拿好话糊弄本座!”说话间,她已经施法,将左忆山的伤口复原。 左忆山一个翻身跪拜在地,口无遮拦的赞道:“大宗师法力齐天,有大宗师率领属下人等,即便一统三教,把道宗的掌教大修士抢来坐坐,也未尝不可。” “放肆!”玄天魔女将铁青色的半张脸转向他,满是怒气,厉声叱责道:“掌教大人掌管释宗,并非我道教一脉。你虽然是我玄教嗣师,但绝不可以对掌教大人口出不敬!再敢妄言,休怪本座依照教法严处!” 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左忆山吓得浑身一抖,急忙垂头赔罪,“属下唐突,信口雌黄,还请大宗师惩治!” “算了!”玄天魔女叹了口气,不再理他,而是看向陆槐,道:“臭小子?本座适才的一掌只用了三分真元,你该不会承受不了,死翘翘了吧?” “还没死!”陆槐抬起头,手撑地面,爬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上来,道:“请大宗师出第二招!” “噢?”玄天魔女的双眸中闪出精光,“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座也只能成全你了!”她托起手掌,五指上举,像是握了一只圆球在掌心中。猝然间,一只无羽无肉,仅由骨架拼凑成的小鸟在其中浮现。 或许是仅有骨架的原因,这只小鸟的样子看起来极其丑陋。可这只小鸟着实小的可怜,长不过两寸,仅与蜂鸟一般大小。看得左忆山等直皱眉头。 掌柜的神情却变得异常凝重,沉声提醒道:“大功无法,大像无形。陆槐,你要小心提防!” 陆槐幻出狼牙棒,凝视着玄天魔女手中的小鸟,道:“这是第二招,来吧!” “嘎……”一声怪叫,慑人心神。 小鸟忽然扑出,在它周围赫然幻出三丈虚影,距离陆槐尚有六七丈远,可鼓动翅膀所带动的劲风,竟然将陆槐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陆槐心头一惊,自然知道这头怪鸟携带着巨大的威能,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唰的一声轻响,怪鸟的来势快的惊人,只在眨眼间,它已经扑到陆槐的胸前。 陆槐不敢托大,急忙向旁里避去。可他刚刚动身,怪鸟的虚影便撞在了他的肩侧。他的半边身子顿时一麻,虽然闪身避开了怪鸟,但行动显然已经不如先前灵活。 嗖嗖嗖,他挥舞狼牙棒,射出三根尖刺,分成上中下三路,来取怪鸟。 怪鸟身体瘦小,想要射中已属不易,更何况它异常灵活,眼见尖刺射上,咻的飞去了半空。 眼见它随意一动便将三根尖刺避过,陆槐的心里禁不住泛起了难。怪鸟将强大的威能与灵敏的速度兼备于一身,要想对付它的确不是件易事。 好在陆槐处于守势,怪鸟处于攻势。陆槐将一根狼牙棒舞得风雨不透,强大的真元时不时激射出一两根尖刺,将怪鸟逼远处,怪鸟一时间倒也无法攻入。 “唉!”玄天魔女轻轻叹息,道:“本座的第二招还没有使完,你怎么就忙得手忙脚乱,要是……”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多说已经无益。在她掌心再又飞出八只小小的怪鸟,带着嘎嘎的叫声飞在半空。 眼见玄天魔女再又幻出八只怪鸟,陆槐的心顿时一沉,脸色刷的变白,暗道:“坏了,这下可糟了!” 左忆山面带得意,眼中闪过一线冷笑,看他的模样,陆槐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铮……雪莲眼见陆槐即将陷入危险之中,一时顾不得许多,玉指急拨,奏响了魔琴。 九道魔音各自出击,分别袭向九只怪鸟。 “哼……”玄天魔女由鼻孔应了一声,但却并不理会,显然没有把雪莲放在眼里。 陆槐知道怪鸟携带着强大的威能,雪莲根本无力相抗,急忙发声制止,“莲儿,不可!” 嘎!九只怪鸟共同叫了一声,九道魔音当空炸开,余音反扑,雪莲浑身一颤,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不自量力!”玄天魔女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吉萨真元耗尽,无力激出飞雪令相助。况且这是玄天魔女与陆槐二人的赌约,他也不敢牵扯其中。吉索更是屈身垂头,连看也不敢看来,想来也不敢变身为雪人,前来相助。 为今之计,陆槐只能取出圣刀,或许才能抵御九只怪鸟的合力攻击。 啵!陆槐左手成掌,推在身前,激出一道薄雾般的光幕。一只怪鸟像是一枚梭镖,嗖的射来。轰!怪鸟撞击在陆槐身前的光幕上,身影顿时涣散,变成了一缕淡淡的青烟。陆槐噔噔噔连退三大步,手托光幕,止住身形,冷哼一声,道:“不过如此!” “好强大的真元!”玄天魔女暗暗心惊,将半张娇笑的脸孔转来,看样子对陆槐的修为再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嗖嗖嗖嗖……剩余的八只怪鸟丝毫不停,像是一支支利箭,接连撞击在陆槐的光幕上。一时间,轰响不断。 每发出一记轰响,陆槐便会噔噔噔退后三步。轰响过后,陆槐手中的光幕已经被击散,人也退到了冰墙下。可他毕竟挺过了九只怪鸟的攻击,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道:“该请大宗师使出第三招了!” “是吗?”玄天魔女摇了摇头,道:“还没完!” “还没完?”陆槐正觉得纳闷,忽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九只怪鸟原本在撞击光幕的同时,释放出自身携带的威能,化作青烟飘散。可陆槐此时才发现,青烟并没有消散,而是相互聚集,凝结在一起。 嘎一声怪叫,一只生有九头,身高过丈,翼展近十丈的巨大怪鸟当空浮现。 “恭贺大宗师……”左忆山带领一众人等跪拜在地,高声呼叫着。 玄天魔女得意的一笑,抬抬手,道:“诸位请起!这不过是本座对于玄天秘籍的第一大功法,阴阳逆转,再又多了些领悟罢了。等到你们的修为可以达到修炼玄天秘籍的时候,本座一定不会藏私,必将自身领悟到的这些法门倾囊相授。” “谢大宗师!”左忆山再又带领众人,恭维道:“属下等要终身效忠玄教,唯大宗师马首是瞻,绝不敢辜负大宗师的倾心栽培!” “好了!都是玄教弟子,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玄天魔女拨了拨手指,示意左忆山带领众人起身,而后转向陆槐,道:“你的真元光盾绝对挡不住九头鸟,如果硬挺,怕是连你的元神都将被它所吞噬。本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投身于玄教,效忠本座,本座就会放你一条生路。” 陆槐咧嘴冷笑,道:“一头大鸟而已,没什么了不得,陆槐随手就可以把它打发掉!” “好狂妄的小辈!”玄天魔女缓缓摇头,道:“九头鸟的威能,就连本座都能击退,你敢在它面前逞强,无异于自取灭亡!” “唉!”陆槐暗暗调集真元,全部凝聚在光幕上,口中道:“毕竟是一届女流,难成大器!” “你说什么?”玄天魔女瞠目怒喝,“本座看你乃是难得的人才,希望你可以为我所用,为我玄教效力,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也罢!本座成全你也就是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不忍心见到陆槐毁灭在自己的九头鸟之下。 呼……九头鸟带着骇人听闻的劲风冲出,沿途所经,一众玄清别院的女弟子、彪形大汉竟然被吹得连翻带滚,就连灵雁、灵秋与南北双玄也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退避到远处。 九头鸟扑到,仅以双爪抓击在陆槐的光幕上,凝聚有陆槐十成真元的光幕竟然不堪一击,瞬时瓦解。 陆槐大惊,万万不曾想,这只大鸟要比九只小鸟合在一起的威能还要强大,而且不知强大了多少倍。惊骇之余,他悬浮在半空,抢先出击。不仅射出十几根尖刺,就连狼牙棒也向大鸟砸去。 可惜,射出的尖刺根本无法伤害到大鸟,距离大鸟尚有五六尺远,便被大鸟身上所携带的威能震落在地。 狼牙棒的确砸在了大鸟的爪子上,数声刺耳的怪叫,大鸟受痛,噗的喷出九团火球来。 火球来得突然,陆槐猝不及防,顿时被三只火球击中,周身瞬时腾起熊熊烈火,凌空翻转着,向着冰墙摔落。 “陆槐?”掌柜发出凄厉的叫喊,伸出双手来接。雪莲见状大惊,怕是没等掌柜触及陆槐,霎时便会被陆槐身上的熊熊烈火烧成灰烬。 “不能碰他!”雪莲有心救下掌柜,可她刚刚被怪鸟震伤,根本无力相救,只能放声警示。 但见一道蓝光闪过,其势甚急,眨眼间将掌柜掠走,抛落在数丈之外。而后,蓝光一顿,一个怯生生的美女显现在众人眼中。 “梅……梅儿!”掌柜已是老泪纵横。 来人正是梅儿,两抹妙眉蹙在一起,凝视着向下跌落的陆槐,抬掌间,激出三柄飞剑,架在了陆槐身下。 轰…… 陆槐砸碎了梅儿的三柄飞剑,再又砸入冰墙。冰墙轰然坍塌了大半,终于显露出一个炭黑的人。 嘎……大鸟尖声鸣叫,鼓动着一双骨翅,九头猛张,再又喷出九团火球。 “陆槐?!”梅儿想也没想,掠身扑出,紧紧搂住已如焦炭般的陆槐,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他。 175:援手 嘭……九团火球几乎在同一时间爆炸,烈焰高达数丈,竟然将陆槐身下的冰墙全部化成了冰水。 即便梅儿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陆槐,可面对如此强大的烈焰,瞬间就会将二人化为灰烬。 但就在九团火球爆炸的时候,梅儿身后突然站定一个人,猛推双掌,将熊熊烈焰挡在了三尺之外。烈焰的威能强大的不可想象,可来人的真元之强也令人匪夷所思,推掌之间形成了一个七八尺高的圆球,圆球内部充满了真元力,烈焰根本不能突入。 烈焰消散,所有人都直着眼睛看向来人,四下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来人的年纪在二十左右,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场上众人竟有多半认得他——唐善。 唐善由床上猛的坐了起来,着实吓了穆青青和韩文一跳。 穆青青惊奇的发现,唐善胸前隐隐有金光流转,伤口逐渐愈合,再又结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硬茧。 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穆青青和韩文闻所未闻,可这样的情景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的眼前,令他们不得不信。 唐善狡黠一笑,“如果不是青青姑娘的一记香吻,唐善绝不会重获新生!” 韩文听他如此一说,脸上顿时露出愕然之色,呆呆的看向穆青青。 穆青青的脸瞬时羞得通红,一双妙目既不敢与唐善相对,又不敢去看韩文,慌乱间,显得无所适从。 “经历了这一遭,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唐善要做的就是驰援陆槐。所以他才会在紧要关头出现,救下了陆槐和梅儿的性命。 “唐善?”陆槐睁开眼睛,露齿一笑,“你来了?!” “唐善?”玄天魔女厉喝一声,直到此时,她才睁眼来看,怒声道:“你已是玄教弟子,竟然还敢与本座为敌,难道你就不怕安神丹毒发,化出万千条蛊虫,吸干你的骨髓,噬蚀你的脑浆,让你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怕!”唐善耸了耸肩,道:“可惜现在还没到毒发的时候,等到安神丹真正发作的时候,唐善再怕也不迟!” “不必等到毒发了。既然你背叛本座,本座现在就成全你。”玄天魔女轻轻甩了甩衣袖,九头鸟嘎的一声怪叫,张翅欲扑。九颗脑袋同时张开了大嘴,看样子又要喷出火球。 “小心!”陆槐急急提醒。 唐善伸手成爪,虚空抓出。铮的一声,一杆手臂粗细的丈八长枪当空幻出。呼……丈八长枪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径直射穿了九头鸟的胸膛,落回到唐善手中。九头鸟哀叫数声,化成了一团黑烟。 “好!”玄天魔女面露惊容,赞了一声,道:“仅以真元力而言,你的真元力与本座不相上下。如此年纪便能有这般修为,难得!难得!” 血甲浮现,覆盖在陆槐有如焦炭一般的脸上,他轻轻扶起梅儿,将梅儿放落在一旁,闪身站在了唐善身边。 梅儿幽幽一叹,却是陆槐脸上罩有血甲,令她无法看到陆槐的表情,自然也无法洞悉陆槐对她的来到有何感受。 “你中了毒,为什么不对我说?”陆槐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但唐善听得出,他在为自己担心。 唐善一笑,“没什么!抓到了左忆山,我就可以拿回解药!” “想抓我?”左忆山嘲讽一声,道:“大宗师亲自出手,你们还打算活命吗?” 唐善突然压低声音,对陆槐道:“打不过就跑,别逞强!” “好!”陆槐竟然没有反对。 唐善双手持枪,跨前三步,枪指玄天魔女,道:“晚辈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只要前辈交出左忆山,晚辈同陆槐立即告退。” “想走?而且还要带走本座的嗣师?”玄天魔女向空中瞥去一眼,半张脸露出嘲讽之色,半张脸露出得意的笑,“唐善?你不会是在痴人说梦吧?”她勾了勾手指,轻轻了呵出了一口气。 嘭的一声,九头鸟化成的黑烟再又重新凝聚,变成了一只单头骨架怪鸟。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怪鸟鼓动骨翅,逼近唐善二人,张口喷出一团火球。 火球距离唐善尚有一丈,唐善已经感受到它所携带的强大威能,烈焰更是不知增强了多少倍,连他手中的长枪都在瞬间因为烈焰的烤炙而变得滚烫无比。 “不能硬拼!”唐善在心底对自己发出了警告,脚下一动,人向旁侧扑出。轰……就在唐善躲避的同时,火团击在他刚刚定身的地面上,炸开一丈方圆的烈焰,激射的热浪吹得他无法定身,再又凌空飘出两三丈,这才落地。 陆槐虽然距离唐善尚有三四步距离,却也遭受到热浪的波及,还好他反应够快,眼见唐善避逃,他也一个筋斗翻出三丈,再又踉跄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噗,唐善自长枪激出一团烟气,直取怪鸟的鸟头。怪鸟嘎的一叫,同样喷出一股烟气,两团烟气在半空相接,爆裂开去。 陆槐幻出狼牙棒,向内灌输真元,激射出三根尖刺。怪鸟骨翅急急扇动,卷起强劲的劲风,尖刺立时失去了准头,飞向了他处。 “掌柜、雪莲、梅儿、吉萨、吉索……”唐善眼见怪鸟的威能强大的不可想象,分别以传音入密相告,“诸位速退,免得拖累我和陆槐!” 掌柜暗暗点头,对着梅儿等人递去眼神,率先撤离。 “不要放过他!”雪莲像是失心疯病发作,忽然瞪圆双目,嘶声嚎叫着:“他是一个武修,杀了他!”她的身上迸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吹得秀发四方飘散。更是不顾真元受损,捧起魔琴,猝然击出。 一串犹如鹤鸣般凄厉的琴声,唐善的脑袋像是被一个无力的孩童,握着小拳头,一通猛击,如同小鸡啄米般向前狂点。 “雪莲,你疯了?”唐善扭头怒斥。 “杀了他!杀了他!”雪莲的一双明眸充斥着血丝,竟然向左忆山发出求助,请他一同攻击唐善。 玄天魔女嘿嘿一笑,道:“雪莲,你且退下。这个武宗余孽,交给本座就好!” “不!”雪莲倔强的摇着头,咬牙切齿的道:“我要看着他死。抽他的皮,拨他的筋,吸干他的血肉……” “好!随你便是!”玄天魔女娇笑着回应。 唐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靠!只想着来帮陆槐,忘记了广陵真人一脉对武修有着极深的成见!” 唰,人影一晃,陆槐拦在了雪莲身前。 “你……你让开!”雪莲惊声叫喊着。 “你怎么可以帮助他们来对付我?”陆槐勉强压制着心头的愤怒,沉声疑问。 “不……”雪莲急忙摇头,“我不是想对付你,我是因为他。他是一个武修,他是邪恶的化身。我必须铲除掉他,免得他祸乱修界。” “他是我朋友,他来是为了帮我。”陆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走吧!”梅儿跑来拉住雪莲,劝道:“先让他们了结这里的事,你们的恩怨以后再说。” “不!”雪莲尖叫着,挣脱梅儿的拉扯,瞪着眼睛盯向陆槐,手指压住琴弦,沉声道:“让开,别逼我向你出手。” “你敢向我出手?”陆槐高声喝问,向前逼近一步。 雪莲后退,颤声道:“别逼我,我真的会出手。” “如果你敢向我出手,那我们就不再是朋友,而是致死不休的仇敌。”陆槐严声威胁着,再又逼近一步。 铮……魔琴奏响,陆槐的左胸顿时出现一条半尺长的伤口。可他的伤口上仅仅渗出了一滴血,血滴由伤口的左端流到右端,刚刚出现的伤口立即复原如初。 嘭!陆槐愤怒的拍出一掌,当当正正按在雪莲的胸口上。雪莲一声惨叫,随之呕出一口鲜血,仰身飞出。 梅儿急动,在空中接下雪莲,侧目回看,厉声道:“你干什么?” “她敢偷袭我的朋友,我本该杀了她,而这只不过是一点教训罢了!”陆槐拂袖转身,“带她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梅儿摇头轻叹,但也不敢争辩,抱着雪莲匆匆退去。 轰响不绝,唐善一直在与怪鸟缠斗。除了不敢接下怪鸟喷出的火球,双方激出的烟气倒也威力相当。 “唐善,你呀你!”玄天魔女带着惋惜之意叹息着,道:“如果你肯为我所用,本座自然求之不得。可你现在暴漏了武修身份,就是本座也保不了你了!”她的另外半张脸突地一笑,“魔宗的交情和你一个小小的武修相比,本座自然要选择前者!你这份人牲大礼,本座收下了!”她忽然探出双爪,身前幻出无数柄飞剑,凌空转身,狂甩衣袖,将这些飞剑激出,狂叫道:“唐善,还不受死?” “乖乖,这个老妖婆怎么弄出这么多把飞剑?” 眼见玄天魔女幻出的飞剑足有数百柄,唐善顿时被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单臂持枪,左手变掌,急急推出,激出真元,在身前形成一面护墙。 转眼间,飞剑已经抵达唐善身前。刚刚与他激出的真元护墙相接,数百柄飞剑立时消失,仅留下九柄。 幻象! 玄天魔女幻出的飞剑只有九柄,其余尽是掩人耳目的虚幻假象。可就是这些假象,逼得唐善将真元分散在整面护墙上。而真正携带有玄天魔女真元的九柄飞剑却一线排开,专攻一点,霎时突破了唐善的护墙。 噗……当前的一柄飞剑沿着唐善的手掌刺入,割开了他的小臂,隐隐露出惨白色的臂骨。 剩余八柄飞剑紧接着跟上,眼见唐善就要丧生在玄天魔女的飞剑之下。 就在此时,金光突现,顷刻间将玄天魔女的八柄飞剑全部击毁。 “什……什么?怎么可能?”玄天魔女睁目惊呼,像是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出手的是陆槐,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金光灿灿的长柄大刀。 玄天魔女的眼中瞬时放出精光,疑声道:“这是……滔土圣刀?” 176:脱逃 “什么刀?圣刀?”唐善眼见玄天魔女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也顾不得手掌、小臂上的伤势,急忙询问。 陆槐嘻嘻一笑,道:“滔土圣刀,天魔宗自认为是帮助他们躲避天劫的魔刀……被我稀里糊涂的弄到了手!” “魔刀?”唐善立时反应了过来,紫焰曾经派出紫嫣向白羽打听过天魔宗的魔刀,却不知道那位白羽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并没有道出魔刀的情况。真没想到,这把魔刀竟然落入了陆槐的手中。 “都愣着干什么?”玄天魔女对着左忆山等人厉声叫喊着,“谁能夺来滔土圣刀,本座就将玄天秘籍的三大功法全部传授给他。” 轰的一声,她的话就像是在人群中炸开了一记响雷,众人蜂拥而出,纷纷奔着陆槐冲了上来。 玄天魔女一边幻出骨架怪鸟,一边托出了刻有“玄教大宗师”字样的玄教创教宝印,看样子想要使出看家的本事,将厉害封印在宝印之下。 唐善领教过她这方宝印的厉害,急忙对陆槐叫道:“这老妖婆很是厉害,你我绝非她的敌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槐忽然提着圣刀冲了出去,迎向奔来的众人。 左忆山、铁牙、鬼爪冲在一众弟子身前,自是想抢立奇功。可陆槐突然杀出,左右两刀,生生将铁牙和鬼爪劈成了两半,再用刀柄轻轻一点,将吓得呆若木鸡的左忆山点倒在地,拖着他返了回来。 唐善还在因为陆槐的冒然出击而发愣,陆槐已经去了又回,高声叫道:“既然知道不是对手,还不快跑?”“这个我在行!”唐善咧嘴发笑,掉头便跑。 嘎一声怪叫,玄天魔女已经带着她那只大鸟随后追上,赶在了近百位弟子的人前。 “小心她的宝印!”唐善鬼叫一声,抱头鼠窜。 “滚回去!”陆槐怒喝一声,骤然聚集起真元,回手扫出一刀。 这一刀带着光曜九日的逼人气势,足以令风云为之色变。唐善刚刚还在抱头鼠窜,可他猛地感受到了这一刀的威能,不由的停下脚步,扭头来看。 就在唐善转头的瞬间,陆槐扫出的圣刀上猝然爆出万道金光,带着低沉的吼叫声,有如隐隐而发的奔雷,将玄天魔女以及她那只大鸟完全笼罩在内。 万道金光之下,每一道金光似乎都化成了一柄外形扭曲,犀利无比的圣刀。数道金光霎时将大鸟分割成十数块,玄天魔女发出一声鬼叫,飞身急退。即便是这样,在她的脸颊和手臂上还是留下了道道血痕。 轰!金光触及地面,顿时将地上的泥土掀起一丈多高,犹如滚滚波涛般向前推进,直达六七丈,这才消退。追在前面的南北双玄眼见情况不对,双双回撤。可紧随其后的彪形大汉和一众女弟子却反应不及,当即进入道道金光的绞杀之中。一时间,血肉四溅,残肢横飞,哀嚎声响彻山林。 后继的玄清别院弟子早已被这一刀的威能吓傻了,一个个惊若寒蝉,呆呆的盯着翻滚逼近的泥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翻滚的泥土一直抵达灵雁的脚下,在她身前不足半尺,方才消退。灵雁只是傻傻的看去,竟连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灵秋飘来,拉住她的手腕,轻声呼唤:“大师姐?” “啊……”灵雁此时才醒过神来,一声惊叫,双眼之中惊现泪珠。 “你……你……”玄天魔女气急败坏的嚎叫着,“陆槐,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座也不会放过你!”她手掌急动,将被圣刀劈成两半的铁牙、鬼手抓到身前,在二人身体灌输真元,修复他们的肉身,道:“去,把此事告之少主!” 铁牙、鬼爪同时获得了新生,脸上惊恐之色未消,慌忙的点着头,道了声“是”,双双悬浮在空中,疾驰而去。 距离玄清别院百里之外,吉萨找到了事先选好的一处避风避雪的小山坳,当下舞动飞雪令,将这里用冰雪掩盖起来。 从外面来看,这里就是一处堆冰积雪的荒地,绝不会看出任何异样。可在其内,这里宛然被建成了一座小型的雪堡,不仅驱寒避风,而且还被分成均等的九个房间。九个房间环形相对,正中形成了一处硕大的殿堂。 这座小型的“雪堡”,就是众人事先选定的退身之所。 吉索化身为雪人,隐藏在周围的山林中,负责“雪堡”的警卫。吉萨藏在“雪堡”外,先后将梅儿、雪莲和掌柜引入堡内,再又焦急的等待陆槐和唐善的来到。 陆槐一刀逼退玄天魔女,根本不管自己这一刀威力如何,看也不看,一味狂飙。 唐善只是扭头看去一眼,陆槐已如烈马般奔驰而过,再又看去,业已远在十数丈外。 “我靠!你小子逃起命来比我还快!” 眼见别人的逃命速度要比自己还快,唐善当然不服气,瞪圆了双眼,发力狂追。片刻间,他已经站在陆槐身边,与之并列飞驰。 陆槐心底微微一惊,自然是对唐善的速度赶到惊讶。有心验证一下唐善的修为,脚下不自觉的再又加了三分劲力,每一步都飞跃出两丈余。 树影嗖嗖向后飞退,陆槐虽然加力,可唐善略有落后,眨眼又赶了上来,不曾被陆槐甩下。 吉索正在雪堡外翘首以待,猛的见到陆槐和唐善似两杆利箭般射在身前,着实被吓了一跳。 陆槐眼见唐善跟随自己一口气奔出百里山路,竟然连大气也不曾喘上一口。手掌、小臂上的伤口更是在奔进间自行愈合。心里不由的觉得欢喜,赞道:“真没想到,唐老弟的修为竟然如此深厚,陆大哥已经尽了全力,可贤弟却连半步也不曾落下!” “陆大哥说哪里话!”唐善的脸上也满是钦佩之意,“你身上驮着左忆山,那是两个人的分量,唐善只身一人,却只能与你并驾齐驱,足见你的修为远在我之上!” “二位!”吉萨打断了两人的相互恭维,“敌人随时可能追踪到此,还请二位进入雪堡暂避!” “吉萨兄弟说的是!”陆槐一抖手,将左忆山丢入堡内,同唐善并肩进入。 吉萨沿路行出,消除掉众人留下的痕迹,这才返回。 雪莲依偎在梅儿的怀中,嘴角还残留着血渍,看来伤得不轻。得见唐善进入,她的眼中立时射出愤怒的目光。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拿自己的魔琴。可惜,刚一动,她便牵动了伤势,轻呼一声,再又跌回梅儿怀中。 “唉!”梅儿轻叹,无奈的道:“你这是何苦呢?!” “杀尽天下武修,那是莲儿悟道时便曾许下的诺言。”雪莲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可见她的心情很是激动,“他是武修,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陆槐板着脸走上,冷声道:“只要我在,你休想动他。” 雪莲立即寒下脸,递来幽怨的目光,咬着嘴唇道:“那好!我可以连你一起杀掉!” “你疯了?”梅儿急忙叱责一声。她知道陆槐心魔未消,谁也不知道陆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示意用力摇了摇雪莲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惹怒陆槐。 雪莲根本不理会她的暗示,气愤的叫嚷道:“莲儿一定会完成自己的誓言,势必要杀尽天下武修,谁若阻止莲儿,谁就是莲儿的死敌!”或许是气愤已极,她的怒声吼叫更是牵动了伤势,一口气没能倒过来,竟然昏死了过去。 “唉!”梅儿看了看唐善,再又看了看昏倒在怀中的雪莲,无奈的叹息着。 “还好姑娘一直为唐善保守着秘密,否则的话,唐善怕是早就已经遭到了毒手!”唐善对着梅儿,毕恭毕敬的打了一躬。 “你终于出世了!”梅儿蹙着眉,不无担心的道:“我见过你出手,你绝对不同于一般的武修。可是……武修的邪恶势力一直隐藏在暗处,此时出世,对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唐善明白!”唐善正色回道:“姑娘是怕我遭受邪恶武修的毒手,亦或是与他们同流合污。请姑娘放心,即便被那些邪恶武修所获,唐善甘愿一死,也绝不会受他们的操控。” 唐善回答的义正词严,可梅儿显然不信,勉强的笑了笑,道:“如果新出世的武修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武宗一脉应该还有希望!” “陆槐?”吉萨对着地上的左忆山踢了一脚,插嘴道:“玄天魔女一定会派人追查我们的下落,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该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询问为好。” “你说的不错!”陆槐随手点开左忆山,幻出狼牙棒,激出一根尖刺,射入他的肩头。 左忆山一声惨叫,猛的瞪圆了眼睛。他想挺身坐起,可惜尖刺深入地面,如此一来,更是痛入骨髓,当下再不敢乱动。 “说吧!”唐善嬉笑着凑上前去,“把你跟我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跟陆槐讲一遍。” “好说!好说!”左忆山赔上笑脸,道:“邱寒天的小妾和那些叫花子的死……都是在下假冒陆少侠所为!” “真的?”陆槐没想到左忆山如此轻易便承认了下来。如此一来,左忆山的爽快反倒让他起了疑心,怀疑起左忆山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当然是真的!”左忆山脸上露出令人讨厌的笑,“既然落在你们手里,左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那好!”陆槐皱着眉点了点头,“那你说说看,是谁指使你陷害我?” 177:少主的秘密 左忆山咽了口口水,无奈的挑了挑眉毛,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已经跟唐大人说过了。怎么,他没有跟你说?” 陆槐晃了晃手中的狼牙棒,“可我现在想要听你说!” 左忆山脸色一变,道:“好,好,好!只要陆少侠想听,左某一定如实相告!”他的确没有丝毫隐瞒,将岳乘风看中秋兰,岳追风为此请金一针制作了陆槐的脸皮,并以此陷害陆槐的经过如实相告。 “不该这样!真的不该这样!”陆槐亲耳听了左忆山的讲述,像是受了刺激,眼中尽是迷离之色,手中的狼牙棒和钉入左忆山肩膀的尖刺慢慢消散,喃喃道:“追风大哥是我一直敬仰的大侠,怎么可以因为大哥喜欢秋兰姑娘,就不择手段的陷害我?” 掌柜见此情景,不由大惊,急忙看向雪莲和梅儿,道:“陆槐心魔未消,刚刚恢复神智也没有多久。现在再又受了这样的刺激,会不会……”“不会!”梅儿打断了他的话,坚定的道:“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挺过去。” “玄清别院的秘密还真不少!”唐善叹了口气,凑在左忆山面前,道:“说说看,玄天魔女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唐大人!”左忆山露出一记苦笑,道:“唐大人不是要请邵元节剿灭玄清别院吗?为了保住玄清别院,我家主人只好请出玄天魔女来对付他!” 唐善回想前事,点了点头,道:“岳追风的能耐可真不小,玄天魔女身为玄教大宗师,竟然也要为他所用!我来问你,岳追风和玄天魔女是什么关系?” “唐大人问错了!”左忆山神神秘秘的瞥来一眼,道:“唐大人应该问……岳逍遥和玄天魔女是什么关系!” 唐善一愣,禁不住问道:“岳大侠同那老妖婆有什么关系?” 左忆山咧嘴发笑,道:“玄天魔女曾是岳大侠的情人。只是二人后来反目,玄天魔女脸上的那道刀疤,就是岳大侠亲手留下的!” “噢?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唐善心中发笑,可又连连摇头,道:“照你这么说,岳追风与玄天魔女应该是仇敌。玄天魔女怎么可能为他所用?” “说来话长!”左忆山长叹一声,道:“岳大侠与玄天魔女育有一子,玄天魔女想要以此在岳家讨得自己的名分,可岳大侠不仅抛弃了她,就连亲生儿子也不相认!岳追风、岳乘风兄弟看不过岳大侠的做法,又舍弃不下兄弟情分,所以……他们二位与玄天魔女母子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谁?”唐善心里突的一跳,一个人的名字泛在心头,失声询问道:“谁是玄天魔女的儿子?” 左忆山怔怔的盯着他的眼睛,道:“既然你的反应这么大,那你一定已经猜到了他。你猜得不错,他就是邵元节的亲传弟子……济安!” “你说什么?”梅儿惊叫起来,“济安道兄是玄天魔女的儿子?” 左忆山嘿嘿一笑,道:“不怕告诉你们,”他有些得意,“道宗‘紫’字辈弟子中,紫星、紫云,包括弃徒紫焰,大半都要听从济安的调遣。魔宗与道宗旗下的很多宗门,都与济安结成了同盟。他在修界的势力,已经可以抵得上大半个道宗。而且……说起来真的很可怕,他的修为还要在他母亲玄天魔女之上。” 唐善冷眼看来,眯着眼睛道:“你还漏了一件事,他偷取了邵元节的‘阐教护国’宝印,更加如虎添翼。”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些隐事告诉你吗?”左忆山对于济安盗取宝印一事未置与否,而是似笑非笑的道:“因为你把御剑录交给了杨腾,而他又把御剑录誊录了一份,送给了岳大侠。这样一部上阶法术,着实帮了我家少主的大忙。你一定不敢想象,现如今,天下武者已有大半因为参悟御剑录而进入修界,而且发誓效忠我家主人以及三位少主。” “你家主人?”唐善似有不解,“据我所知,你的主人应该是岳追风?” “以前是。”左忆山无奈的撇撇嘴,道:“可现在追风、乘风、济安三位少主已经将旗下势力统归大宗师调遣,左某身为玄教嗣师,自然改称大宗师为主人,而岳家三兄弟也就理所当然变成了左某的少主。” 梅儿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御剑录流入江湖,岳大侠旗下的正派弟子可以参悟功法,变成修士。杨腾属下的邪派弟子岂不也要变成修士?如此一来,修界岂不要大乱?” “天下哪里还有什么邪派!”左忆山不屑的道:“杨腾属下,十之**,都已经在暗中投靠了我家少主。现在的邪派,尽数掌控在我家少主的手里。” 梅儿猛睁双眼,“照你的话说,济安完全有实力同各大宗族一较高下了?” 左忆山咧嘴发笑,“修界一统,那是早晚的事。” “啊……师父的预言真的要应验了!”梅儿惊叫一声,瘫坐在地,喃喃道:“浩劫……邪魔出世,修界的浩劫将不可避免。” “我来问你?”吉萨也凑了过来,“玄教弟子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 左忆山挑着眼皮看去,像是不愿回答。 “说吧!”唐善将手指插在了他肩上的伤口中。 “我说!我说!”左忆山痛声呼叫,摆手求饶,道:“其实那只是重造肉身的一个法门,就像道宗的幻影分身一样。大宗师在魔宗弄到了一些黑暗法术,加快了重造肉身的速度。可这个法门也有缺憾,就是重造的肉身真元大损,不再具备原先的功力。像铁牙、鬼手那样,整个人被陆槐劈成了两半,虽然可以在大宗师的法力下获得重生,可他们的真元已经不足先前的一半。再若经历一次,他们就会变成毫无用处的废人。” “左忆山?”陆槐忽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吼叫一声,虚空张爪,将左忆山悬空提起,严声道:“我现在要带你去见广陵真人,同样的话,我要你当着广陵真人的面再说一遍。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不杀你,留你一条性命!” “当然,当然可以!”左忆山惊慌的点着头,但他又怯怯的道:“可我必须得提醒你,我之所以敢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那是因为玄教的势力已经足以同任何一个宗族相抗衡。如果你想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世,那你就会在修界引起一场血战。” “那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此事交给广陵真人全权处理好了!”陆槐松开手爪,令左忆山堕落在地,沉声问:“告诉我,岳追风设计陷害我,岳乘风知不知道?” “这……”左忆山有些为难,“那是少主们之间的事,左某不知内情,不敢妄自猜测!” “紫星、紫云呢?”唐善脸上带着奸笑,看似无心发问:“他们会不会听从岳乘风的调遣?” “他们当然要服从少主的调遣……”左忆山突然一停,面带疑色,“唐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唐善不肯直说,而是旁敲侧击,“岳乘风陪同韩文去了慈济庵,去向穆青青姑娘下聘,这事你知道吗?” 左忆山摇了摇头,“那是韩庄主的私事,左某的确不知情!” “不知道就算了!”唐善亲耳听到岳乘风与韩文的诡计,对于“寻仇、下聘、救美”的内情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原本打算找出一个足以令青青信服的证人,帮助自己来揭穿韩文和岳乘风的阴谋。可现在看来,左忆山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索性作罢。 就在此时,吉索从虚幻的“雪堆”走了进来,道:“玄天魔女并没有派人追查我们的下落,但铁牙和鬼手刚刚从这里走过,看起来不像是在搜索我们,而是赶去向什么人通报消息。” “大宗师当然不会追击你们,因为她手下并没有什么高手,即便找到诸位,恐怕也是有来无回。”左忆山的脸上泛起奸邪的笑,“她派出铁牙和鬼手,一定是去向三位少主通报消息。三位少主一旦接到了他们的消息,必将会针对诸位布下一张围杀的大网。从今日起……”他看看陆槐和唐善,“二位将被众多修士追杀,不死不休!”他又看看雪莲、梅儿和吉萨兄弟,“而你们……要么累及宗门,要么加入大宗师的阵营,再无其它选择!” “兹事体大,所以我们要带你去见广陵真人,是战是和,全凭广陵真人做主!”梅儿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像是想象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不必说了,我们现在就带他走!”陆槐顺手点晕左忆山,看向唐善,道:“广陵真人乃至魔宗一族,对武修存在诸多偏见。既然你的武修身份已经暴露,那么你绝对不可以随我去见广陵真人。即便在江湖行走,你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我有藏身之所!”唐善嘻嘻一笑,像是早有打算。 梅儿一笑,道:“是了!唐大人在宫内当差,而那里正是修士的禁地。只要大人不离开皇宫,即便魔宗派出高手来对付大人,也只能望城兴叹。” “正是!”唐善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得意之色,而是显得有些勉强。皇宫禁地虽然可以保他平安,但想到再也不敢随意外出,龟缩在皇宫,如同被困在牢笼之中,任谁也不能不心生伤感。 178:问询 怀柔郡主正在发脾气,因为慈济庵弄丢了唐善。 “唐大人已经康复,说是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情。我曾经劝阻过他,要他等待家师返回,可他不听!”穆青青不知向怀柔郡主解释了多少遍,可怀柔郡主同唐善一样倔,就是不听。 权森、郝继祖、元泰、修明四人监督着一众工匠,为庵内的佛像重塑金身。三万两黄金,换成金箔,一层层粘贴在佛像上,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 铁相神尼的脸色很难看,她曾不止一次要求权森等人停工,可人家根本不听,也不做任何解释。气急败坏的铁相神尼把怒气撒在了韩文身上,谁让韩文曾经有话,说要为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她也不问究竟,权当这些人是受了韩文的指使。 “唐善被青青一剑刺中心口,但随后又自行愈合,这怎么可能?”金一针从纯粹的医术上进行考量,始终没有获得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所以当唐善返回慈济庵,前去拜见铁相神尼的时候,众人纷纷赶来,将他堵在了神尼的禅房内。 铁相神尼刚刚与唐善寒暄客套了一番,还没有就相关的事情进行询问,众人来得正是时候。 “唐大人!”铁相神尼自行落座,道:“权森他们是你的属下吧?” “是!”唐善端端正正的站在她的身前,毕恭毕敬的回着。 铁相神尼端起手边的茶碗,问:“这么说,那三万两黄金也是出自大人的授意?” “当然!”唐善坦然的认了下来。 铁相神尼的脸色微微一变,轻轻的吹了吹茶水中漂浮的茶叶碎屑,瞥了眼韩文,沉吟着道:“神剑山庄的韩文韩少侠,曾经有意为我寺内佛像重塑金身。可他真正的用意,却是取悦老身,好让老身成全他与青青的婚事。唐大人的三万两黄金,该不是受托于韩文韩少侠吧?” “唐大人!”韩文显得有些紧张,不待唐善回应,急忙道:“大人受了何人之托,为这里的佛像重塑金身,自该如实禀告神尼。可在下并不认得大人,更不曾与大人有过任何联系,大人千万不能冤枉了在下。” “韩文?既然是让唐大人如实禀告老身,那你刚刚的这番话,岂不是画蛇添足,无用而又多余吗?”铁相神尼挑着眼皮看来,言辞之中似有不悦。 唐善转头看向韩文,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韩大侠,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年前,神剑山庄的六位庄主,在一座小城的酒楼中擒下了‘远安五虎’中的周坤。韩大侠可还记得此事?” “远安五虎……周坤?”十年前的一桩小事,韩文哪里还记得起来,疑色看去,不知唐善是何用意。 唐善叹了一声,道:“远安五虎负案在逃,擒其一人,赏白银三百两。五虎同捕,赏银两千。这笔买卖虽然被你们神剑山庄做完了,可你们却也抢了一位小姐的买卖。韩大侠当时说了一句话,该不是碰到了陆槐没过门的媳妇,你们没过门的二嫂,邱家庄的邱兰小姐吧?” 一经提醒,韩文猛的记了起来,吃惊的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善嘿嘿一笑,道:“我当时就在酒楼内,而且还是我提醒了一句,‘巧了,她就是邱家庄的大小姐!’” 韩文脸上的疑色更重,虽然他已经记起了十年前的那桩旧事,可他根本不记得其中的细节,而且他当时并没有留意到唐善的存在,所以对唐善没有任何印象。 何况他曾特意说明,自己与唐善没有任何关系。但唐善突然说二人十年前就已经相识,而且还说得言之凿凿,无疑是在反驳他刚才的话。 “或许……或许你说的不错!”韩文不知道唐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支支吾吾的道:“可我不记得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别紧张!”唐善挤出一张虚假的笑脸,道:“我只是说……我们十年前曾经见过一面,仅此而已!”他像是在戏弄韩文,而且十分满足的嘲笑了一声,再又转向铁相神尼,一本正经的道:“现在下官来回答神尼的话。下官命人带来的三万两金箔,的确不是受托于韩文韩大侠!” “呼……”紧张的韩文终于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铁相神尼哼了一声,像是早已看透唐善的把戏,抿了一口茶,道:“唐大人话里有话,既然说不是受托于韩少侠,那么……大人受了何人的托付?” 唐善的神色变得非常严肃,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一个朋友……” “名字?”铁相神尼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陆槐!”唐善如实相告。 “陆槐?”铁相神尼反问一句,再又品了口茶,疑问道:“陆槐曾经是神剑山庄的二庄主,与韩文又是结义兄弟。难道……他是为了韩文才把三万两黄金托付给了你?” 韩文的心猛地悬了起来,偷偷看去,生怕唐善吐出一个“是”字,害得铁相神尼动怒,就此了结他与青青姑娘的好事。 唐善像是有意吊铁相神尼的胃口,又像是故意令韩文着急,沉吟了片刻,才回复道:“不,陆槐不是因为韩大侠,而是因为露露姑娘!” “露露?”铁相神尼愣了愣神,道:“如果老身没有记错的话,你说的露露,应该是老身的记名弟子!” “是的,就是神尼的记名弟子,露露姑娘。”唐善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不由真情流露,言词恳切的道:“露露姑娘为了救陆槐,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而陆槐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出资三万两黄金,转托下官为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 “那么……”铁相神尼放下茶碗,阴声发问:“陆槐和露露是什么关系?露露为什么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他的命?”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因为一笔买卖,价值十万两黄金的一笔买卖。他们一起去袭杀一个倭寇头目,结果碰到了可以隐形的血隐忍者。陆槐不过是露露姑娘的同伴,但露露姑娘眼见他遭遇危险,竟然不顾一切前来相救,并为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唐善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有将陆槐的三万两黄金说得大义凛然,不夹私情,才能封住铁相神尼的嘴。也只有这样,才能完成陆槐的心愿。说到此处,他面露哀伤,对铁相神尼恳求道:“那一战,陆槐得到了十万两黄金的酬劳。可他不能忘记露露姑娘的救命之恩,更不能将十万两酬劳据为己有。所以,他才会托付下官,以三万两黄金为慈济庵的佛将重塑金身。希望神尼可以体谅陆槐的感恩之心,成全他的夙愿!” “这……”铁相神尼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叹道:“既然这些金子是露露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而慈济庵又是露露的师门,那好,老身代露露感谢陆施主的布施!”说着话,她站起身,对着唐善实了一记佛礼。 “不敢!不敢!”唐善急忙回礼。 铁相神尼的问询刚刚告一段落,怀柔郡主便跳了出来,气呼呼的问道:“你跑去哪儿了?” 唐善傻笑一声,道:“下官回了趟老家,在祖坟上烧了些纸钱,感谢祖宗保佑,使得下官逃过了一场大难!” “胡说!”怀柔郡主瞪起了眼睛。 禅房内的众人看得明白,唐善当然是在信口胡诌,必有隐事,不便明说罢了。 “唐大人?”金一针也站了出来,疑问道:“据神尼讲,青青姑娘一剑刺中了你的心口,此事可是真的?” 唐善苦笑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金一针再问:“你被利剑刺中了心口,而且没有得到任何医治,但伤口却自行愈合,身体复原如初。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吗?” 唐善再又泛起傻笑,道:“所以下官才会跑回老家,感谢祖宗的庇护!” 任谁都可以听得出,这又是一句推脱之词。 唐善忽然换上一脸正色,面向怀柔郡主,躬身施礼,道:“郡主!下官与郡主有皇命在身,可并没能将神尼请去京城。而今邵真人的法事已经如期举办,下官应该立刻护送郡主回京,向皇上禀明内情,请求皇上降罪!” 怀柔郡主不由一愣,“什么?你要回京?”她哪里知道唐善急于回京是为了避祸。面对唐善突然做出的决定,或多或少觉得有些惊讶。 当着众人的面,唐善不便解释,心头突然一动,冒出一股坏水来,不冷不热的嘲讽道:“怎么,难道郡主不想回京了?难道郡主打算拜神尼为师,留在慈济庵出家不成?” 怀柔郡主嘟着嘴,挑着眼皮瞪来一眼,但却并未反驳,而是负气转身,看样子竟然屈从了他的决定。 唐善偷偷一笑,跳到郡主身边,展臂相请,嬉皮笑脸的道:“郡主请!” “唐大人!”铁相神尼唤住唐善,道:“老身还有几句话要问!” 唐善微微一怔,马上又露出笑脸,道:“神尼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下官一定如实回复。” “唐大人,请随老身来!”铁相神尼起身离座,来到内室前,站在门边,伸手相请。唐善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内室。却听神尼又道:“青青,你也来!” 179:婚约 内室的布置简单到了极点,除了一张床,再就是一只禅垫,此外再无它物。 室内四面无窗,有的只是冰冷的墙壁。 墙壁上嵌有两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薄雾般的光芒,愈加使得这间屋子显得冷清。 唐善刚刚跨进来,就觉得自己像是迈进了阴森的坟墓,不由的感到一阵紧张。 “别紧张!”铁相神尼的声音显得和蔼可亲,“贫尼只是想请教大人几个问题!”说着,她绕过唐善,盘膝坐在了禅垫上。青青跟着她走去,垂着头站在一旁。 “神尼请问。”唐善出于尊敬,略微欠了欠身。 “神剑山庄派人来下聘,这件事……你怎么看?”铁相神尼垂下眼帘,像是在打坐参禅。 唐善试探着道:“神尼想听真话?”他偷偷瞥了一眼青青,暗自盘算着,“如果把实情讲出,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嗯!”铁相神尼由鼻孔吭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不管真假,说来听听!” 唐善清了清嗓子,道:“紫星、紫云来找神尼寻仇,恰巧被神剑山庄前来下聘的弟子撞到。他们眼见神尼身处凶险之中,会逃出去寻找帮手。很快,岳乘风和韩文就会带着一些修士赶来相救。当然,他们一定会赶走紫星、紫云,救下神尼和青青姑娘。这样一来,神尼当然不能推掉韩文的聘礼,韩文和青青姑娘的婚事也就成了!”说话间,他偷偷打量着青青。 青青的脸色很难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怨气,要比地狱里冤死的厉鬼还要浓烈。可想而知,她根本不相信唐善的说法,而且把这些话完全当成是对韩文的诬蔑。 “贫尼懂了!”铁相神尼淡淡的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杀死神剑山庄幸存的那位弟子。” “不错!”唐善咧嘴苦笑,“下官是个捣蛋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什么人?”铁相神尼问。 “有很多!”唐善皱了皱眉头,看起来有些无奈,“可他们宁肯死,也不会透露出一个字!” “好手段!”铁相神尼赞了一声。 “师父?”青青的声音有些发抖,怯怯的道:“别信他的话,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没有证据是事,为师当然不会相信!”铁相神尼睁开双眼,看向青青,道:“为师只是在想……为了你们的婚事,韩文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师父?!”青青的脸霎时变得雪白。 “杀死师父……迎娶心仪的女弟子……”铁相神尼的目光像是两道闪电,分别刺向唐善和青青,“你们说说,韩文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不能!”青青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唐善一笑,道:“如果神尼相信下官的话,下官不必作出任何保证。可如果神尼不相信,即便下官以尸相谏也没有用!” 铁相神尼不温不火的道:“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 青青一时间也琢磨不透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劝道:“师父,您千万不能相信这个淫贼的话。青青相信,六哥绝不会做出他所说的恶事来!” 铁相神尼反问道:“为师千万不能相信他,而你相信你的六哥?这是什么道理?” 青青伸手指向唐善,“他是朝廷的锦衣卫,六……韩大侠是神剑山庄的六庄主,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师父当然不该相信一个锦衣卫话,而去怀疑韩大侠!” “你说的对!”铁相神尼点了点头,像是对她的话表示认同,却又转口道:“唐大人不仅救了为师一命,哪怕被你误伤,险些丧命,也没有一句责怪之词。你说说看,为师凭什么不能相信他的话?” “他……他……”青青一时语塞,心头一急,口不择言的道:“他是一个淫贼,对弟子心存非分之想,所以他才会陷害六哥。” “是吗?”铁相神尼转向唐善,“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劣徒?” “这……”唐善竟然有些害羞,扭扭捏捏的回道:“且不说青青姑娘在神尼的熏陶下,生的一身超凡脱俗的清丽之气。仅以青青姑娘的容貌,美若天仙,是为人间绝色,足以倾国倾城。天下间,无论哪位男子,都要为之心动!” 青青瞪来一眼,却也因为唐善的赞誉羞得面红耳赤,急急垂下螓首,扭去一旁。 “真没想到,大人对劣徒的评价还挺高!”铁相神尼像是对唐善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哼了一声,道:“请问大人,韩文上门下聘,贫尼该不该收下他的聘礼,应下这门亲事?” “师父?!”青青惊叫一声,刚想出言制止,却见铁相神尼的眼中射来严厉的目光,吓得她心中一凛,话到嘴边,再又咽了回去。 唐善挠了挠头,叹息一声,道:“韩大侠行事的方法的确有些下作,可他对青青姑娘的一片痴情却不带半分虚假。还请神尼看在韩大侠与青青姑娘两情相悦的情分上,成全了他们吧!” 青青眼睛一亮,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唐善嘴里说出来的。看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其实唐善早在心里抽了自己十几二十个耳光,此时看到青青感激的目光,他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恨不能立即收回自己的话,跪地哀求,请铁相神尼把青青嫁给自己。但他明白,毕竟青青已经心有所属,自己虽然万分舍不得,可当着铁相神尼的面,先要送给青青一个顺水人情再说。若要取之,先要与之,这才是他暗暗打定的鬼主意。 “噢?”铁相神尼发出一声轻咦,道:“贫尼还以为大人喜欢劣徒,没想到大人竟是这样的想法,打算成人之美!” “唉!”唐善假惺惺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韩大侠虽然不是良善之辈,可下官看得出他对青青姑娘的心意。而且下官相信,如果他娶了青青,一定不会辜负青青姑娘!” 铁相神尼呵呵一笑,道:“如果韩文真的不是良善之辈,贫尼当然不能将青青嫁给他为妻。可唐大人说的只是一面之词,贫尼总不能就此推掉韩文的聘礼吧?” “神尼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唐善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坏笑,道:“越是大奸大恶之人,往往对于父母越是孝敬,对于妻妾越是疼爱,对于后辈越是呵护有加。神尼不该计较韩大侠是善是恶,而该看到他对青青姑娘的一番情意。” 青青禁不住蹙起眉头,唐善刚刚的话还有些中听,可现在却越听越不是个滋味。 “好了!”铁相神尼像是有些不耐烦,道:“老身没有闲工夫同你绕圈子,实话告诉你,老身不同意这桩婚事,韩文的聘礼必须推掉。至于理由,老身也已经想好了,青青错伤你在先,老身要她许配给你,侍候你一辈子,全算是将功补过!” “师……师父?”铁相神尼的决定太过突然,青青如遭雷击,浑身一晃,险些跌倒。 铁相神尼看也不看她,站起身,正视唐善,道:“娶还是不娶,贫尼就等大人的一句话。” “娶!”唐善哪里还敢多想,立即应了下来。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铁相神尼如释重负,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不……”青青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惊骇的摇着头,道:“师父!您不能把青儿嫁给他……青儿可以不嫁给六哥,青儿可以一辈子不嫁,青儿愿意永远留在您身边服侍您,青儿愿意落发……”“够了!”铁相神尼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严声道:“为师岂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人。难道你想毁掉为师的一世英名,让为师在佛祖面前散掉毕生修为,以死谢罪不成?” “不……不……”青青连连后退,惊声道:“青儿不敢!青儿不敢!”等她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猛然一醒,急道:“婚姻大事,师父不能一人做主,还请师父前往蜀中,去问询一下青儿的父母。” “放肆!”铁相神尼怒声道:“你明明知道,自从你拜在为师身下,为师便与你父母有约在先,无论何事,即便是生死,皆由为师做主。就算为师去询问你的父母双亲,他们也不敢有半句微词。”她慢慢闭上双眼,缓缓摇头,伤心的道:“青儿!不必设法推脱,如果你不同意,为师绝不强求。凡尘俗世,为师早已看破。不过是一死而已,对为师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青青的明眸中早已经充满了泪水,屈身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师父,您的话青儿不敢不听。可这毕竟是婚姻大事……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请恕青儿不能答应!” “好!”铁相神尼叹息一声,道:“你随为师来,为师即刻便把慈济庵主持之位传授给你。然后……你就为师父准备法事吧!” “别别别……”唐善刚刚还美的冒泡,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就在似梦似醒间,这件事险些闹出人命来。所以他急忙劝阻,道:“神尼不必如此,要怪只能怪唐善没有这个福分!还请神尼收回成命,唐善就当神尼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你可以当老身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可老身的话已经说出了口,绝不可能收回来!”铁相神尼竟然是一副火爆脾气,瞪着眼睛,大声道:“她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逼她师父去死,要么应下这桩亲事,没有其它选择。” 唐善赔上笑脸,劝道:“青青姑娘也没说不答应,她只是想告之自己的父母,这也是人之长情。还请神尼成全了她的孝心,等到她的父母有了答复,我们再来商议这件事,好不好?” “师父!”青青悲呼一声,泪水潸然流下。 眼见着“美人”梨花带雨,唐善顿时觉得心痛得不得了,跑到青青身边,陪着她跪倒在地,道:“神尼,您就答应了青青的条件吧!” 铁相神尼静静的看着二人,思虑一番,道:“青青,为师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先应下这桩婚事。”不等青青作出答复,她加重了语气,道:“你听着,这是为师唯一可以做出的让步!” “青儿……青儿……”青青紧紧的咬着嘴唇,她的心早已大乱,根本不知该如何抉择。 唐善偷偷拉了拉她的玉腕,悄声道:“青儿,还不先应下来,难道你真想逼死神尼不成?” “我……”青青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哽咽着道:“我答应!” “你答应什么?”铁相神尼逼问了一句。 “我……我答应……嫁给唐善唐大人……为妻!”青青已经泣不成声。 180:恩怨两清 “青儿!慈济庵从不欠债,既然你犯错在先,那你就该为自己所犯的错付出代价。”铁相神尼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硬邦邦、毫无表情的脸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你先出去,为师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唐大人!”她的声音显得异常柔和,很难想象,这样的声音会出自她的口中。 唐善急忙站起身,轻轻的把青青姑娘搀扶起来,非常“自然”的把手掌搭在了她的腰间,一直将她送到门口。 当唐善的手掌,触碰到青青不胜一握的小蛮腰,他顿时感到热血沸腾。可接下来,他所感受到的,却是青青瑟瑟发抖的娇躯。他明白,青青的颤抖源自于内心之中的恐惧。是谁令青青产生恐惧?是唐善自己!唐善心思敏捷,转瞬间便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一颗火热的心霎时变得冰凉。 “你是一个武修?”铁相神尼的声音比飞雪令幻出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唐善刚刚把青青送出门去,还未转过身,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怔,呆在了原地。 铁相神尼的身上弥漫出阵阵杀气,阴声道:“邵元节曾经说过,老身对于武修一族,太过偏执。那是因为老身对于武宗余孽,或是新出世的武修,从不姑息。”她慢慢的走到唐善的身边,“既然你是一个武修,那么……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你。” “神……神尼?”唐善在她身上感受到可怕的怨气。 “现在你总该明白,老身为什么要把青儿嫁给你了吧?”铁相神尼瞥眼看来,道:“慈济庵绝对不会欠你的人情,免得修界中人说老身恩将仇报!” “那么……”唐善暗暗运转真元,以防铁相神尼突然向他出手,沉声道:“神尼是打算要了下官的性命吗?” “是!”铁相神尼目视前方,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冰冰冷冷的道:“自从老身看出你是一个武修,老身就没打算放过你。可你对老身有救命之恩,老身不能对你下手。”她转头看来,眼中射出恶毒的目光,“按照老身当初的想法,先把青儿嫁给你,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再把金一针请来,救回你的性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等你康复,慈济庵与你恩怨两清,再无瓜葛。到了那时,老身就可以对你下手了!” 唐善微微一笑,道:“可惜下官受的伤自愈了,没有给你机会偿还这个人情!” “不错!”铁相神尼像是憋了一口恶气,咬牙切齿的道:“所以老身不能动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去!” 唐善点了点头,道:“这也算神尼放了下官一条生路,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你只有一天时间。”铁相神尼的牙齿咬得咯嘣直响,“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放出消息,让整个修界的修士都知道,你是一个武修。而且,我会亲自下山,联络各方高手,全力追杀你。” 唐善嘻嘻一笑,道:“下官听说,皇宫大内乃是修士的禁地,是不是真的?” 铁相神尼冷哼一声,道:“皇宫之中有神灵庇护,虽然并没有禁止修士出入,可一旦有修士仰仗法力入侵,威胁到皇宫的安危,护法诸神便会显身干预。所以,修界之中的确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天下修士都会将皇宫视为禁地,绝对不会乱来!” “那就好!”唐善松了一口气,道:“下官即刻回京,从此躲入皇宫,再也不出来便是!” “你当然可以躲在皇宫里不出来!”铁相神尼像是早料到唐善的想法,淡淡的道:“但你不要忘了,你刚刚和青儿定下婚约。而且还是你恳求我,要去蜀中征求一下青儿父母的意见。”她的眼中露出嘲讽之色,“老身会修书一封,转交给大人。去不去蜀中,要不要见见青儿的父母,大人可以自行决定。” 唐善看起来像是傻了眼,“原来神尼早有打算!” “你错了!”铁相神尼的眼中现出哀伤之色,“我并没有打算把你调往蜀中。按照我先前的想法,我会先请你前来下聘,如果你侥幸逃过一劫,我还会为你们定下婚期,请你迎娶青儿。我想,即便你有天大的神通,只要你敢来,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老尼姑?”唐善蹦了起来,叫嚷道:“你根本没打算把青青嫁给我。” 铁相神尼嘲笑一声,道:“唐大人?你和青儿刚刚定下了婚约,青儿现在已经是你没过门的妻子,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你别忘了,你们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你怎么能说……我没打算把青儿嫁给你?” 唐善沉着脸道:“你只是利用青儿把我引出皇宫,让我跑出来送死!” 铁相神尼呵呵发笑,道:“你可以留在皇宫,没有人逼你!” “你说的不错!”唐善也学着她的样子,呵呵发笑,道:“既然你已经把你的计划和盘托出,白痴才会自投罗网!” “没关系!”铁相神尼耷拉着眼皮,道:“如果你不肯来,青儿一定会很高兴。而且我不相信你能一辈子都躲在皇宫里,只要你离开皇宫,我就有机会。” 唐善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神尼可真是直性子,即便想杀下官,也要把话说在明处。下官不敢说神尼光明磊落,但说上一句堂堂正正……”“够了!”铁相神尼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道:“老身该说的都一句说了,唐大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但你要记住,明天这个时候,老身会发出追杀令,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当唐善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怀柔郡主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她就堵在门口,歪着头,盯着唐善看来。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回京!”唐善没好气的数落了一句。 “好看!当然好看!”怀柔郡主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阴阳怪气的道:“头一个,出来的时候哭哭啼啼。这一个,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说说,神尼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唐善虎起脸,道:“神尼对我说,我们在这里不受欢迎,如果赖着不走,她就杀了我们!” 怀柔郡主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唐善的恫吓之词。可她并不点破,而是顺着唐善的话,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道:“好大的胆子,竟敢驱逐本宫,看本宫不拆了她这座庵堂!” “郡主!”铁相神尼从内室里步出,施了记佛礼,道:“唐大人是在说笑话,郡主千万别往心里去。贫尼刚刚还同唐大人说,想要留郡主多住几日。” 唐善一笑,“神尼说的是,神尼巴不得下官多留几日,到时候……”他凑近怀柔郡主,贴耳道:“到时候你是座上宾,我的命可就没有了!” 怀柔郡主心里一惊,对着铁相神尼板起脸,道:“本宫刚才也是说笑,神尼不必介意。其实唐侍卫说的不错,本宫此次没能请到神尼,理应速速回京,向皇上禀明内情,请求皇上降罪。”她递给唐善一个眼神,“唐侍卫,我们走。” “不送!”铁相神尼倒也没有强留。 众人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像是在揣摩内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善路过韩文、岳乘风,眼见二人的身上传出阵阵杀气,他的心突地一跳,暗道:“坏了!怪不得老尼姑要把青儿嫁给我!” 铁相神尼这一招的确够绝,不仅免除了自己的灾祸,还把唐善变成了韩文的死敌。也怪唐善被美色迷了心窍,自己揽祸上身。 “算了!”唐善暗叹一声。刚刚出了慈济庵,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债多了不愁,反正玄天魔女会派人追杀他,现在多出了铁相神尼也无所谓。 可想到青青与他定下了婚约,但这个婚约又如同雾中之花、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求,他的心里不由的感到一阵失落,禁不住长叹一声,暗暗唏嘘。 “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铁相为什么要杀你?”怀柔郡主寸步不离的跟在唐善身旁,低声询问着,像是怕被什么人偷听到,危及到唐善的安全。 “没什么,她要把青青姑娘嫁给我!”唐善还在为婚约之事患得患失,不经意间竟把实话说了出来。 “什么?”怀柔郡主尖叫一声,一把拉住他,怒道:“你要娶穆青青?” 唐善自知失言,只得如实的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青青姑娘,那样一个美人,哪个男人受得了?老尼姑突然说是要把她嫁给我,我稀里糊涂的也就答应了!” “不是稀里糊涂,该是满心欢喜吧?”怀柔郡主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唐善眼珠一转,道:“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蛮高兴,可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桩要命的婚事!” “要命?”怀柔郡主再又压低了声音,拉着唐善快步行向山下,问:“你跟穆青青初次相识,铁相为什么平白无故把她嫁给你?铁相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被你说中了!”唐善苦着脸道:“韩文与青青姑娘两情相悦,可老尼姑偏偏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韩文被逼急了,设下圈套,想要逼迫老尼姑就范。没想到老尼姑技高一筹,把这个祸事转嫁到了我头上!” “该!”怀柔郡主瞪了他一眼,教训道:“谁让你被穆青青迷了心窍,死了也活该。” “真的会死人!”唐善装出一副怕怕的模样,“老尼姑告诉我,到了明天,她就会把我和青青姑娘定下婚约的事情公诸于世。她还警告我,韩文一定不会让我娶青青,只要我敢步出皇宫半步,韩文就会要了我的命!” “那好办!”怀柔郡主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一条缝,道:“你把婚事退掉不就行了?” 唐善假惺惺的叹息着,道:“你不知道,老尼姑的脾气火爆的很,如果我敢退婚,她就得杀了我!” 怀柔郡主眉头一挑,气道:“你是堂堂的锦衣侍卫,手握生杀大权,武功也不错,怎么这个也能要了你的命,那个也能杀了你?你的绣春刀是干什么吃的?” 唐善瘪着嘴道:“他们都是江湖中超一流的高手,别说是我,就是换成吴耀祖,人家一个照面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吴耀祖是什么人,怀柔郡主还是清楚的,那是大内第一高手。如果吴耀祖连人家一个照面都抵不住,唐善的情况的确很危险。 “那你该怎么办?”怀柔郡主脸上的醋意消失的干干净净,换上了关切之色。 “法子倒不是没有。”唐善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们的武功虽然很高,可他们不敢进入皇宫。我可以暂时留在宫里……只要不出宫,他们便奈何不了我。” 怀柔郡主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保证,“放心,有本郡主在,谁也别想把你调出宫去。” 181:迷香 小镇,棺材铺。 天色已晚,身材臃肿的胖老头依在门边,默默的看向街口。 街上有雪,薄薄的一层,每每有人行过,街面上便会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可当陆槐等人从街口转出的时候,街上却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胡伯?”雪莲打了声招呼,带着众人来到。 “姑娘?”胡伯欠了欠身,算是施礼,道:“有客人?” 雪莲点了点头,“家师在不在总坛?” “在!在!”胡伯回道:“广陵真人留了话,若是见到姑娘回来,请姑娘立即前去见他。” “我也正要去见家师。”雪莲瞥了眼陆槐等人,“替我照顾好这几位客人。”话音未落,她已经行去了后堂。 “各位坐,请坐!”胡伯拉来两条长凳,分别放在堂内一口棺材的两侧。他像是把这口棺材当成了茶桌,取来一块抹布,擦了擦棺材盖,问:“诸位要不要喝茶?” “好啊!”只有掌柜接了话,也只有他坐了下来。 陆槐闷声不响的把左忆山丢在地上,随手拍醒了他,面无表情的道:“路上辛苦!你所知道的大概也说得差不多了。可有件事我没有问,你也不曾主动相告。” “我知道,你指的是安神丹。”左忆山抬起眼皮,打量着棺材铺子。 “唐善中了毒,他可以不介意,但我介意。”陆槐坐在了另一条长凳上,“说说看,唐善的毒有没有解,解药在谁手上?” “你知道唐善为什么没有问我解药的事吗?”左忆山反问着,轻叹一声,道:“因为他比你聪明得多!他知道,如果我手里有解药,或者知道解药的事,那我绝对不会等到他来问我。” “我知道他很聪明,可有的时候,做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凡事都应该问个清楚明白。”陆槐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俯下身,道:“我记得,玄天魔女曾经提起过,如果安神丹毒发,会化出万千条蛊虫,蚕食人的骨髓和脑浆,是不是这样?” “是!”左忆山挣扎着坐了起来,与陆槐相对,道:“这是一种蛊毒,无药可解。唐元霜每个月会送来所谓的解药,可以暂时压制蛊毒,保证它在下一个月内不会发作。可中毒之人一旦没有服用压制蛊毒的解药,蛊虫就会孵化,蚕食人的骨髓和脑浆。毒发者往往要经历万般痛苦才会死去。” 陆槐坐直身,径自道:“既然这种毒药是唐元霜配制的?那他一定有真正的解药!” “修界也开始用毒了?”胡伯端着茶水返回,摇着头道:“现在的修士怎么都不守规矩了!”他把茶壶放在棺材上,再又摸出了两只茶杯,咂着嘴道:“这是岳阳散人进献的君山银针,刚刚采摘下来的新茶。焖上那么一小会……”他吸了吸鼻子,像是十分享受的模样,“满屋子里都是它的清香!” 掌柜哑然失笑,心道:“寒冬腊月,哪里来的新茶?还刚刚采摘下来的?明明是在唬人!”可他并不点破,道:“是吗?那我还真有口福!” 很快,茶壶内的香茗散发出阵阵清香。 “这茶真的很香!”吉萨、吉索兄弟身在辽东,并不懂茶,却也闻得出茶香。 梅儿轻轻抽动鼻翼,微微点头,道:“果然是君山银针,而且的确是刚采摘下来的新茶!” “冬天里的新茶?”掌柜眼睛一亮。 胡伯笑道:“岳阳散人在自己的洞府内载了一株茶树,每到冬天,这株茶树就会抽芽。这样的茶树,世间只此一株,所以……你的确很有口福!” 掌柜忽然晃了晃,怔怔的看来,“怎么……我的头有点晕?” 胡伯为他斟满了一杯茶,道:“那就对了,我在茶里下了迷药。” “迷……”掌柜眼睛发直,扑通一声,趴在了棺材上。紧接着,陆槐、梅儿、吉萨、吉索、左忆山,相继晕倒在地。 “这么好的茶,我怎么舍得送给你喝?”胡伯取来为掌柜斟满的茶,轻轻酌了一小口,扭头看向堂后,呼唤道:“姑娘,可以出来了。” “都放倒了?”雪莲用一只丝帕掩着口鼻,从后堂走了出来。 胡伯一笑,“姑娘刚刚闻过解药,不必如此。” “喝你的茶!”雪莲看也不看他,高声道:“来人!” 后堂跑出一群身着白袍的男女弟子,孤风和绮彤也在其中,共同施礼,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雪莲指了指陆槐和左忆山,“把这两个人关入天牢。”再又指了指梅儿和吉萨兄弟,“他们三个送去迎宾岛。” “是!”一众弟子同声回应,七手八脚的将陆槐等人抬了下去。 “他呢?”胡伯弓起手指,点了点对面的掌柜。 雪莲哼了一声,道:“他留下,留在这里陪你喝茶!” “陪我喝茶?”胡伯叫了起来,再看雪莲,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魔宗总坛,西南方向。 驱散漫天的云雾,可以见到一口口棺材悬浮在半空之中。当然,这些棺材稍大了些,仅是长度就超过了百丈。 这就是魔宗关押犯人的一间间囚室,名副其实的天牢。 广陵真人正在半空中漫步,每迈出一步,在他脚下就会浮现出一级石阶。很快,他来到了一口“棺材”前。巨大的棺盖缓缓开启,一条下行的阶梯随之浮现。而当广陵真人步入,棺盖再又缓缓闭合。 陆槐和左忆山被分别关在两个铁笼中,铁笼的四边生有锋利的钢刺,这些钢刺都已经触及到二人的肌肤,牢牢的控制住他们,令他们不敢妄动。 当然,陆槐想动也动不了,因为他还在昏迷之中。 雪莲守在铁笼边,听到牢门移动的声响,转身看来,唤道:“师父?” 一道白光闪过,广陵真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向着铁笼中的陆槐和左忆山瞥了一眼,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陆槐抓来了?这个人又是谁?” “弟子雪莲,拜见恩师!”雪莲先对他施礼,然后回道:“陆槐抢了天魔宗的魔刀,我们魔宗不会放过他,所以弟子把他抓了回来。这个人叫左忆山,他是玄教的嗣师……”“噢?”广陵真人轻咦一声,打断了雪莲,感叹道:“玄教还有弟子?他还是一个嗣师?”看来他对玄教很有兴趣,所以才暂且放下了陆槐的事。 雪莲接着道:“回禀师父,玄教已经在其大宗师玄天魔女的操控下重新兴起。它的势力遍布修界,更在江湖中培养了一大批修士。依玄教现在的实力,足以同各大宗族相抗衡。” 广陵真人一愣,道:“玄教不过是道教旗下的一支,即便重新统领道教,它也不可能凌驾于释宗之上。你说它培养了一大批修士,实力足以对抗各大宗族?”看他的模样,似有不信,缓缓摇着头,道:“如果玄天魔女已经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实力,释宗的真人和长老绝对容不下她,一定会把她铲除掉。” “铲不掉!”雪莲严肃的道:“邵元节邵真人曾亲自带人去对付玄天魔女,结果他自己反倒死在了玄天魔女的手里!” “邵元节?”广陵真人猛睁双眼,显然对这个消息很是吃惊,“如果连邵元节也不是玄天魔女的对手,对于这个玄教大宗师,我们魔宗可要多加留意了。” “师父,如果仅仅是玄天魔女也就罢了,可怕的是她的三个少主……”雪莲将自己所知一一讲出。 广陵真人一直在听,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所以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等到雪莲讲完,他的双眸猛的一缩,道:“照你的话说,这个左忆山是你抓回来的证人。为师应该立即前往道宗,告之此事。并请道宗出面,联系法宗和我魔宗,一举铲平玄教。” 雪莲垂头施礼,道:“兹事体大,弟子不敢妄言,一切均由师父做主。” “陆槐是怎么回事?”广陵真人看向陆槐,“为师不是已经和他有约在先,一个月后,再向他索要魔刀。如今时限还没有到,你为什么把他抓了回来?” 雪莲咬着嘴唇,道:“因为唐善!” “唐善?”广陵真人想了想,道:“是不是那个参加过我们魔宗法会的锦衣卫?” 雪莲的眼中露出浓烈的怨气,像是一头负伤的野兽,低声嚎叫着,“就是他,他是一个武修!” “他是武修?”广陵真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厉声道:“你不是测试过他吗?可你是怎么答复我的?你给了我一个错误的答案,而我又轻易的相信了你。结果……结果……我竟然让一个武修进入了我们魔宗总坛。这件事情如果传入修界,我们师徒岂不要被同道笑掉大牙?” 雪莲的脸霎时变得雪白,当即跪倒在地,道:“师父,是弟子的错。都怪弟子当时过于谨慎,没能判断出他真实的身份!” “起来!”广陵真人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这事跟陆槐有什么关系?” 雪莲站起身,悲声道:“陆槐把唐善当成是他朋友,为了一个武修,他不惜同我们反目为仇。对待这样一个恩将仇报的家伙,弟子当然要把他擒来,交给师父亲自发落。” 广陵真人对着陆槐和左忆山挥了挥衣袖,一股淡香飘散,二人同时醒来。 “真人……”陆槐刚刚探头,锋利的钢刺立即刺入他的脖颈,几滴鲜血浮现,再又缩回他的体内。“这……这是为何?”陆槐不敢再动,疑声发问。 “不要问为什么,先回答本座的问话!”广陵真人阴沉着脸,道:“雪莲告诉本座,唐善是一个武修。本座现在想要除掉他,但要请你帮忙,你怎么说?” 182:变数 陆槐哑声发笑,“真人,你认为陆槐是出卖朋友的不义之人吗?” 广陵真人眯着眼睛,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的选择。如果你执迷不悟,一心维护那个武修,本座即刻收回你的魔刀,消灭你的元神。” “杀了我吧!”陆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伤感,“反正露露已经死了,害我的人……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们报仇。真人毁灭我的元神,正好帮我消除了烦恼!” “好!”广陵真人转过身,令道:“雪莲,动手!” 雪莲左臂抱琴,右手抚琴。一时间,牢内琴声大作。忽然,魔琴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一个虚幻的白衣女子从魔琴内窜出,双手各持一把短刀,直奔陆槐扑去。 左忆山一直瞪着眼旁观,此时却耻笑一声,道:“算了吧!别试了!”他的话音还没有落,白衣女子已经冲到牢笼前。却见人影晃动,广陵真人霎时来到,横里拍来一掌,将雪莲幻出的白衣女子拍散。 面对突然发生的变故,雪莲不由一愣,手下一停,琴音戛然而止,喃喃道:“师父?” “够了!”广陵真人怒声喝斥。但他看向陆槐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微笑。紧接着,他右手大张,挺臂、竖掌,激出一团烟气。陆槐的囚笼随之被打开。 陆槐怔怔的看着退缩的钢刺,开启的牢笼,不解的问:“真人,这是何意?” 广陵真人并不解释,而是让开去路,道:“你可以走了!” 雪莲瞪大了眼睛,不住的摇头,道:“师父,为什么放走他?”她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看样子竟然打算向广陵真人出手。 广陵真人只是默默的看来,并不回应。 左忆山替他做出了回答,“雪莲姑娘,你真是不了解你师父。你师父一定会去追杀唐善,但他绝不会牵连无辜!” “无辜?”雪莲怒声道:“他为了保护一个武修,竟然出手把我打伤。我为了消除一个武修,为什么不能把他也杀了?” 左忆山挑了挑眉毛,像是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斜着眼睛看向广陵真人。 广陵真人叹息一声,道:“既然陆槐把唐善当成自己的朋友,那他保护自己的朋友又有什么错?像他这样的重情重义之人,为师又怎么可以伤害他?” “可是……”雪莲争执道:“如果你放了他,那他却跑去帮助唐善来对付我们,我们又该怎么办?” “不会!”广陵真人微微一笑,道:“既然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那他既不会帮助我们去对付唐善,也不会帮助唐善来对付我们。他会置身事外,让我们双方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不!”雪莲倔强的摇着头,“他既然能为了一个武修而把我打伤,那他就和武修是一丘之貉。放过了他,就等于放过了我们的敌人,放过了一个和武修一样的恶魔。” “雪莲?”广陵真人大喝一声,脸上泛起疑色,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令你心性大乱?难道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想要遁入妖道不成?” “广陵真人,让我来告诉你!”左忆山嘿嘿笑着,道:“你的女徒弟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雪莲浑身一震,呆愣在当地。 广陵真人也是一愣,追问道:“莲儿?你……你喜欢他?” “不……不……”雪莲惊慌的摇着头,“别听他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你可以不承认。可我这个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左忆山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道:“爱之深,责之切!如果你不喜欢陆槐,那你为什么会如此恨他?作为一个女人,只有当她喜欢的男人变成了负心汉,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经由左忆山如此一说,广陵真人已然明白,为什么雪莲执意要杀死陆槐?解释只有一个,因爱成很! 广陵真人摇了摇头,劝道:“莲儿,放他走,忘掉这段感情吧!” 一个阴冷的声音道:“他走不了!” 众人侧目看去,但见天魔真人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广陵真人冷哼一声,道:“天魔,这里没你的事。” 天魔真人面带冷笑,一步步行下,道:“广陵,抢我魔刀的凶犯就在这里,你敢说这里没有我的事?” 广陵真人板着脸道:“我不是告诉过你,等到陆槐了结了自己的私事,他一定会把魔刀奉还。” 天魔真人摆着手道:“不必那么麻烦,我现在自己来取,岂不简单得多。” 广陵真人将他拦下,“我和陆槐已经有过协议,一个月后,我会代表魔宗取回魔刀。而今时限未到,你不能动他。” 天魔真人垂着眼皮看了看广陵真人的手臂,“广陵,你应该清楚,陆槐现在是魔刀的主人。如果让他交出魔刀,我们只有杀了他,魔刀才会重新做出选择。你真的认为,一个月以后,他会蠢到自己送上门来,任由我们宰割?” 广陵真人点了点头,“我相信他,他一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可我不相信!”天魔真人叫了起来,“我不能眼见着到手的魔刀再次失去。” “真人!”陆槐步出铁笼,对着广陵真人施礼,道:“陆槐在来的路上想的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陆槐挂念的了。如果雪莲姑娘没有把我们迷倒,我会去神剑山庄见岳乘风,问问他,岳追风设计陷害我,他知不知情?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然后我就会赶回来,听任真人发落。现在……我认为那个答案也不再重要。既然雪莲姑娘想要杀我,天魔真人想要魔刀,真人何不成全了他们?” “好!”天魔真人拍响了手掌,道:“敢作敢当,你也算是一条汉子。只可惜,魔刀不仅关乎天魔宗的存亡,更关乎魔宗一族在修界的地位。本座虽然很欣赏你,可还是要杀了你。” “陆槐!”广陵真人转过身,叹声道:“要取魔刀也未必一定要毁掉你的元神,只要找到一个修为极高的大修士,他就可以用自己强大的真元逼迫魔刀离开你,并将魔刀俘获,转赠给他人。本座当时答应了你提出的一个月时限,不仅仅是让你去了结自己未完成的心愿,同时也是想请出这样一位大修士前来帮忙。到了那时,岂不是两全其美?” “笑话!”天魔真人嘲笑一声,道:“纵观整个魔宗一族,只有掌教大修士才有能力从别人身上俘获魔刀。可掌教大修士已有百年闭关不出,难道你还敢犯上作乱,逼迫他老人家出关不成?” 广陵真人气道:“天魔,我几时说过要去请掌教大修士出关了?修界之中,还有许多避世修行的隐士。你敢说我在修界中就找不出一位修为同掌教大修士相当的前辈隐士?” 天魔真人阴阳怪气的道:“能!能!别说是你,就是我也能找出几位这样的前辈。可你别忘了,我们天魔宗的魔刀原本是修界遗失的滔土圣刀。圣刀在手,可以再立宗族。谁会俘获了魔刀再交出来?即便人家答应交出来,你敢相信吗?就算相信,你拿什么报答人家?” 广陵真人争辩道:“这件事情毕竟有机会办到,就算办不成,等时限到了,我会亲手毁灭陆槐的元神,把魔刀交给你,这总可以吧?” “你?”天魔哼了一声。 “怎么?同为魔宗的真人,你不相信我?”广陵的脸上现出怒气。 “不敢!不敢!”天魔撇着嘴应付着,阴阳怪气的道:“可这件事关乎魔宗的兴衰,即便你说出天大的道理,我今天也要把魔刀取回来。” “那好!”广陵展臂相请,道:“既然我们无法达成共识,那就去请二位长老裁决!” “可以!”天魔突然张开右掌,挺臂推出。 陆槐猛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真元撞在胸口,当即撞破他的真元护罩,径直把他推回到铁笼之中。 哐的一声,陆槐还在为天魔的强大真元感到惊讶,铁笼已经闭锁,无数根锋利的钢刺顶出,抵在了他的身上。 广陵气道:“他根本不会逃跑,何必如此对待他?” “小心使得万年船!”天魔偷偷的看了一眼左忆山,像是递给他一个眼神,转身迈上阶梯,与广陵一同出了囚室。 雪莲默默的注视着二人,直到他们离开,牢门重新闭合。她转过头,一步步行向陆槐,问:“为什么不说出你的法子?” 陆槐不语,但却面带微笑,迎着她的目光,静静的看回。 左忆山发出一声轻咦,问:“难道他还有自救的法子?” “当然有!”雪莲幽幽一叹,道:“他可以拜在家师身下,还可以除掉天魔狼,帮助天魔宗渡过百年浩劫!” “这个法子真不赖!”左忆山咂了咂嘴,道:“拜在广陵身下,他就是魔宗弟子,不管魔刀在谁手中,毕竟留在了魔宗。天魔宗以百年天劫作为借口,认定魔刀是为了拯救天魔宗才再次现世,可他如果除掉了天魔狼,也就堵住了天魔宗的嘴。”他突地一笑,“如此简单有效的法子,他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雪莲与陆槐四目相对,“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他怕了!”左忆山呵呵笑了起来。 “怕?他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雪莲像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忽然一红,慌乱的从陆槐脸上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左忆山叹道:“雪莲姑娘,你已经想到了!” “我想到了什么?”雪莲突然动怒,大声呵斥。 左忆山嬉皮笑脸的道:“你日日为他抚琴,助他消除心魔,彼此早已心意相通。更何况你们俩一个是痴心大少,一个是绝色的美人胚子,要不是露露阻隔在你们中间,你们本该是天生的一对!只可惜,露露虽然已经死了,可梅儿却借由她的肉身出世,给了陆槐一个露露未死的假象。陆槐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你,可他又舍弃不掉露露的那段感情。而今他知道你也同样喜欢他,这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所以他怕了,所以他才会一心求死!” 雪莲的脸一直红到耳后,偷偷的瞥了陆槐一眼,“你……你真的喜欢我?” “不……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露露,除了露露……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陆槐的眼神也有些慌乱。 “陆少侠!”左忆山插嘴道:“既然人已经死了,感情就该被封存在记忆里。你不该因为逝去的感情而拒绝自己喜欢的人。对于石榴,你做到了。可对于露露,你为什么做不到?” “石榴?”陆槐喃喃一声,眼中露出悔恨之意。 “人不能活在记忆里,而你又把梅儿拖进了你的记忆中去,这对她也不公平。我相信,你终究会把逝去的感情埋藏在心底,勇于面对现实。至于……你是想要那只丑陋恶心的蜘蛛,还是想品尝这朵又鲜又嫩的雪莲花,那要由你自己做出选择。”左忆山说得头头是道,只是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陆槐像是被左忆山说得动心,不由的看向雪莲,而雪莲也正偷偷瞥着他。就在这时,牢门突然开启,一个苍老的声音,粗着嗓子喝问:“人呢?” 雪莲急忙转过身,垂头施礼,道:“弟子雪莲,参见二位长老!” 183:内乱 阶梯上走下两个白白胖胖,颌下无须的中年男人。当头一人,身披红袍,挺着个硕大的肚子,手中握着一根金色的鞭子,迈着四方步走来。每走一步,他至少要等自己的大肚子颤上三下,然后才肯迈出第二步。另一人身穿黑裘,手持银锏,紧跟在他的左后侧。虽然相比之下略微显得瘦弱了一些,但也是肥头大耳,肚满肠肥。 “二位长老,那是广陵的弟子,雪莲!”广陵真人指向雪莲,为二人介绍。 “对!对!就是雪莲姑娘抓了陆槐。”天魔真人跟在二人身后,态度恭谨,全然没有了真人的傲气。 当头的一位,雪莲见过,那是魔宗的传功长老,宗族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他决断。 雪莲并不认得跟在传功长老身后,穿着黑裘的中年人。但她曾经听护法弟子说起过“银锏护法”的名号,不用问,这人手持银锏,一定是护法长老。 传功长老与雪莲正对,但却视若不见,迎面走过,大刺刺的看向铁笼中的陆槐。 护法长老却是不同,把银锏交由左手,右手轻抬,道:“不必多礼!” 传功长老对着陆槐打量了半晌,抬了抬手中的金鞭,问:“天魔,就是他抢走了你们天魔宗的魔刀?” “回长老的话!”天魔站在了他的身旁,略微垂着头,道:“他叫陆槐,就是他抢走了魔刀。” 传功长老腆了腆肚子,道:“那就是说,别看他年纪不大,可他的修为还要在你之上?” “这……”天魔或许觉得难以启齿,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天魔,本座问你话呢?”传功长老的声音显得有些严厉。 天魔吓得浑身一抖,道:“此人的修为的确在天魔之上!” 传功长老疑道:“本座看他资质平平,即便悟道,应该也没有太高的悟性。可他的修为竟然在你之上,难道……”他的双眼突然一亮,“他有什么奇遇不成?” “回禀长老。”雪莲插嘴道:“陆槐曾经误食了千年血梧桐的精华,悟道之时已然具有了百年道行。” 传功长老自从来到便不曾看过雪莲一眼,此时转头看来,问:“你是什么人?” 雪莲回道:“弟子刚刚已经禀报过长老,广陵真人座下弟子,雪莲。” “放肆!”传功长老怒声喝斥,气呼呼的教训道:“本座问的是天魔真人,没有问你。你不过是一个亲传弟子罢了,有什么资格替天魔作出回答?”他转过头,再又看向陆槐,却又责备了一句,“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长老教训的是,都是广陵管教不严!”广陵真人站在了他的另一侧,略微躬身,垂着头道歉,“长老不必动怒,广陵以后好生管教便是!” “你呀!”传功长老叹声道:“修界之中,修士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轻贱。可你为了一个外族修士,竟然连本族的魔刀都肯相让,你让本座说你什么好!” 广陵真人急忙道:“陆槐以凡人之躯炼化了千年血梧桐,这是我们修界从未有过的异事,更是他的大仙缘。广陵费尽心思,以魔琴助他悟道,恢复本性,又知他是一个至仁至义之人,怎能忍心相害!” 传功长老点了点头,道:“血梧桐的精华改变了他的筋骨,重塑了他的元神,使他成为了一个悟道修真的好材料。这样一个好材料,废掉了的确有些可惜!” 广陵真人脸上一喜,道:“长老说的是,如果为了魔刀……”传功长老竖起金鞭,示意他噤声,道:“为了魔刀,为了魔宗,我们只能把他毁掉!” 天魔真人嘿嘿一笑,道:“长老所言极是!” 传功长老看向护法长老,“大哥,你怎么看?” 护法长老堆起笑脸,道:“老三,族内的事向来都是由你做主,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哥这是说得什么话?”传功长老有些不悦,道:“掌教大修士闭关前曾经传下法旨,宗族内大小事情由我打理,进入总坛,涉及到护法弟子,这些事情必须同你商议。既然此人进入了总坛,那我就不能一个人拿主意,你必须表个态。” “那好!那好!”护法长老连连点头,看起来完全没有长老的模样,倒像个卑躬屈膝的奴婢。他微笑着转向雪莲,道:“雪莲姑娘,人是你抓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大哥?”传功长老板起脸,严声道:“她不过是一个亲传弟子,你请她拿什么主意?难道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岂不要让人家嘲笑!” “那……”护法长老显得有些慌张,再又看向了广陵真人。 广陵真人哪敢应声,苦着脸,偷偷摇头。 “好了!”传功长老叹了口气,道:“魔刀关乎我族兴衰,不能留在这个人的身上,一刻也不能留。”他对广陵真人道:“把他放出来,本座亲自动手,毁掉他的元神,收回魔刀。” 广陵真人闻声一怔,喃喃道:“这……”“长老?”天魔真人惊叫道:“如果长老亲自出手,那么魔刀岂不要将长老认作新的主人?” 传功长老寒起脸来,阴声道:“天魔?你以为本座不知道,这把所谓的魔刀本是滔土圣刀,谁拥有了它,谁就拥有了创建新族的权力。我们魔宗的掌教大修士和诸位大修士都在闭关,族内诸事皆由本座和护法长老打理。如果本座不收回魔刀,难道将魔刀交给你,让你拥有无上的权力?” “不……不……天魔不是这个意思!”天魔真人想要挤出笑容,可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天魔只是为了天魔宗着想,百年天劫在即,天魔需要用魔刀除掉天魔狼,所以……”“够了!”传功长老喝断了他的话,用金鞭点着他的鼻子,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天魔宗的宗主,天魔宗的宗主是你孙子,白羽散人。本座身为长老,而你不过是真人,难道本座还没有你有资格获取魔刀吗?” “我……你……”天魔真人傻了眼,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传功长老哼了一声,道:“广陵,还不动手,打开牢笼?” 广陵真人张了张嘴,像是想要为陆槐说情,可又不敢。“唉……”他长叹一声,道:“是!”猛地闭起双眼,对着囚困陆槐的铁笼激出一团白色烟气。 “师父!”雪莲惊声呼叫,竟然飞身掠出,护在铁笼前,手指拨动琴弦,铮的一声,击散了广陵真人的烟气。 左忆山偷偷发笑,看来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刚刚雪莲还在坚持杀死陆槐,可现在却要舍身相救,就连自己的师父也敢对抗。 广陵真人听闻雪莲的呼喊,睁眼看来,不由大惊,急道:“莲儿!不得放肆,快快让开!” “师父!”雪莲跪拜在地,道:“弟子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闭嘴!”传功长老大怒,“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刚刚还是卑躬屈膝,一副奴婢模样的护法长老,此刻却换上了一脸正色,高声道:“让她说!” 传功长老一愣,斜着眼看来,疑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老三?”护法长老挺直了身躯,怀抱银锏,道:“我是魔宗的护法长老,现在要听这位亲传弟子说话,难道我连这个权力也没有吗?”他的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却让人觉得不怒而威,“雪莲,有什么话你就说,本座为你做主!” “说!”传功长老因为被护法长老拂了面子而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对雪莲咆哮道:“让本座也听听你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说就说!”雪莲站起身,倔强的仰起头,道:“陆槐是因为受了家师的恩惠而悟道,早就有心加入魔宗,拜在家师身下,成为我们魔宗的亲传弟子。如今只要陆槐和家师愿意,那么他就是我们魔宗的修士。如此一来,魔刀还是我们魔宗的魔刀。况且他已经答应帮助雪宗铲除雪妖,只要他同样帮助天魔宗除掉天魔狼,天魔宗的百年浩劫也可以平安渡过。这难道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传功长老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天魔真人和广陵真人摇头轻叹,显然并不认同雪莲的说法。 护法长老微笑着道:“雪莲姑娘,你师父只是一个真人。如果他的亲传弟子拥有了魔刀,那么他在魔宗就可以同掌教大修士平起平坐了。你认为本座和传功长老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传功长老嘲笑一声,道:“所谓的魔刀乃是滔土圣刀现世。你以为圣刀只是一件普通的上阶法器吗?告诉你,它是掌教大修士身份地位的象征。修界之中,只有四柄圣刀。除了武宗掌教寒泉,将自己的圣刀封存在武宗总坛。剩余三柄分别掌控在释、法、魔三大宗族的掌教大修士手中。而今这第五把圣刀落在我们魔宗之手,我们魔宗就可以凭借它凌驾于释、法两大宗族之上。如此重要的法器,怎么可以放在一个亲传弟子的手里。” “嗯!”护法长老思量一番,道:“雪莲姑娘的提议虽然有些荒唐,但也为本座指明了另一条路。”他看向陆槐,“你可以加入魔宗,本座将你选为护法弟子。到时候,只要你向本座和传功长老提出挑战,并能在七天七夜之中承受住本座和传功长老的合力攻击,你就会直接变成我们魔宗的大修士,同时也就具备了掌控圣刀的资格。” “大修士?”传功长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禁不住呵呵发笑,道:“大哥,想让他死还不容易,何必戏弄他?” “老三,这话怎么说的?”护法长老一本正经的反问道:“我给了他一条生路,怎么能是戏弄他?” “好!好!生路……”传功长老用金鞭挠了挠鼻子,大刺刺的道:“不必你我二人,也不必七天七夜,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只要这小子能在我手上坚持一个时辰,我就让他做我们魔宗的大修士。” “你让?”护法长老的双眼瞪得溜圆,怒声道:“老三,这话是你这个传功长老应该说的吗?” 传功长老自知失口,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广陵真人叹声道:“陆槐悟道尚早,让他挑战本族大修士之位,无疑是让他去送死!” 护法长老微笑着道:“这么说,你也反对本座的提议?” “不……不……”广陵真人躬身垂头,低声回道:“广陵不敢!” “我接受长老的提议,加入魔宗,做一名护法弟子,挑战本族大修士之位!”陆槐在铁笼内不服气的嚷嚷道。 左忆山傻傻的看去,呆呆的嘟囔道:“想当大修士?你连自己是这么死的都不知道!” 184:找个罪过好避祸 冬风带来了干冷的苦寒,肆虐着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怀柔郡主虽然没能请到铁相神尼,皇上颇感不悦,却也没有降罪。 朱厚熜根本不知道邵元节是被人害死的,甚至连病重过世也不愿相信。他接受了典真的说法,相信邵元节得道成仙,羽化飞天。 皇宫大内有人闯入,吴耀祖带领众多高手缉捕贼人,却连贼人的模样都没看见。这让朱厚熜觉得大内并不安全,打算移居西苑。可唐善竟然赶跑了贼人,而且一直将贼人追出了京城,这又或多或少让他觉得心里稍安。加上方后拼死相拦,执意反对移居西苑,朱厚熜终于作罢。 鉴于唐善之能,况且先有顺宁公主推荐,后又颇受怀柔郡主欣赏。朱厚熜特意颁下圣旨,提升唐善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圣旨在手,陈寅有些傻眼。他有些搞不明白,区区一个唐善,为何屡受皇上赏识?刚刚被免去北镇抚司副使之职,转眼又被提升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 听到陈寅亲口向他宣读的圣旨,唐善也有些傻眼。他也搞不明白,死皇上为什么偏偏同他过不去,非要提一个正四品侍卫给他,这下可好,他危及到了陈炯的地位,陈炯父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除掉。 “得想个办法,找个罪过,才好避祸!” 唐善原本就不敢得罪陈炯父子,现在皇宫大内是他唯一的保命禁地,他更加不敢在这个时候开罪陈炯。 接下圣旨,他便风风火火去找陈炯。可惜,陈炯不在宫内,被皇上放了外差。 翌日,唐善得到消息,陈炯已经回宫。 侍卫房,吴耀祖和几个大内高手正在闲聊,陈炯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并不搭腔。 唐善还住在自己原先的厢房里,虽然来侍卫房报了个到,但却并没有把行囊搬过来。 屋子里冷的出奇,吴耀祖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内功深后,倒也不计较屋内的温度。陈炯却差了许多,虽然身上穿着裘皮大氅,而且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热茶,却还是觉得冻手冻脚。 门开了,唐善站在门外,一阵冷风刮入。 正在闲聊的几个大内高手顿时噤声,瞥眼看了看唐善,再又垂下眼皮,无人理会。只有吴耀祖站起了身,抱拳施礼,笑呵呵的道:“唐大人来了?” “吴大人多礼了!”唐善急忙回礼,偷偷看向陈炯。 “唐大人?”陈炯龟缩在裘皮大氅中,阴阳怪气的道:“麻烦您带上门,陈某耐不得风寒!” 唐善捧着笑脸道:“陈大哥?”抬腿迈进屋内。还没等他随手关上房门,原本不畏寒气的几个大内高手嘟囔了起来,“哪儿来的野狗,门也不关?”唐善的手已经接触到房门,此时再又收了回来,板着脸道:“诸位,我跟陈大哥可是生死弟兄,虽然我们兄弟之间生出了一些误会,可那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不牢诸位多管闲事。”他也懒得关门,把手背在身后,向着陈炯踱去。但他只迈出一步,像是觉得自己的话分量不足,再又扭回头来,冷声道:“别让我知道你们几个的名字。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还敢杀了我们?”有人不服气的接了句嘴。 唐善阴笑一声,道:“本官总会有放外差的机会。到了那时,我会把你们都带去。等到回来的时候,你们的家人就会得到抚恤银子!” 几个大内高手吓得脸色一变,看了看吴耀祖,看了看陈炯,自然是在向二人求助。 “看什么看?”陈炯噌的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道:“唐大人是什么人?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没有把我这个小旗放在眼里。如今人家已经是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连我都要看人家的脸色,你们敢对他不敬,那是你们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陈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唐善佯作生气,“咱们是兄弟,岂能跟他们一概而论?” 陈炯坐回椅子上,捏着茶杯,慢声慢气的道:“我的兄弟有很多,这里的几位……都是我的兄弟。” “是吗?这就是大哥的不是了,既然都是兄弟,您怎么从没给老弟介绍过!”唐善一边埋怨着,一边对着几个大内高手深鞠一躬,抱着拳道:“既然是自家兄弟,请恕唐善多有冒犯,唐善在这里给诸位兄弟赔礼了!” “不敢!不敢!”几个大内高手急忙起身回礼。 “好了!”陈炯将茶杯丢在桌上,“唐大人,找陈某有什么事?有事尽管吩咐!” 唐善展臂相请,“陈大哥,借一步说话。” “好!”陈炯撇着嘴站起身,一步三摇,出了房门。 唐善快步跟出,拉着他来到僻静处,苦着脸道:“陈大哥,救命啊!” “救命?”陈炯挤着眼睛看来,如同母猪般哼了哼,道:“你我都是正四品带刀侍卫,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帮不了你!” “能!”唐善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想个法子,给我找个罪过,把我降回五品仪卫。” “你……你……”陈炯发了会呆,脸上渐渐布起疑云,问:“你没毛病吧?别人都争着抢着向上爬,恨不得挤破脑袋。你呢?升到仪卫就知足了?” “知足,知足了!”唐善连连点头,“陈大哥才是正四品,小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大哥平起平坐,能够坐稳仪卫的位子就不错了!” “够了!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客气话!”陈炯板起脸,沉声道:“给我一个解释?只要你说得出理由,我就帮你这个忙。” “解释?”唐善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只能装傻。 陈炯自然看出他在装糊涂,冷声道:“我知道,你的城府的确要比我深,可我也不是白痴。如果你上次真的是因为得罪了郡主,从而失去了北镇抚司副使的职位,那么此次慈济庵之行,郡主绝对不会选你做她的侍卫。自从我听说怀柔郡主选你陪伴她去慈济庵,我就想清楚了,所谓的冲驾不过是你俩合伙演的一出戏罢了。现在皇上提升你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你又不想做,为什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善苦笑一声,道:“陈大哥,你的父亲是陈寅陈大人吧?” 陈炯愣了愣,斜着眼睛看来,道:“宫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暗中调查我?” “算了吧!”唐善嘲笑一声,道:“你还以为这是什么秘密吗?恐怕连宫里扫地的太监,还有那些站桩的大汉将军都知道你们的关系!” 陈炯叹了一口气,道:“那又怎么样?” 唐善无奈的道:“既然你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使,而你如此年轻,就已经是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我想你父亲的位子早晚都是你的。如果我们不是生死兄弟,我当然会拼命往上爬,甚至去窥伺你父亲的宝座。可谁让我们是兄弟呢?!你年长于我,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兄长,如果我升了上去,岂不挡了你升迁之路?所以……我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品级高过你,哪怕是平起平坐也不可以!无论如何,小弟不能成为大哥仕途上的阻碍!” 陈炯的眼神飘忽不定,像是无法认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将信将疑的道:“你为了兄弟情义,甘愿放弃高官厚禄?” 唐善双手抱拳,深鞠一躬,道:“小弟只求平安多福,还请大哥成全!” “快请起!”陈炯急忙将他扶起,“唐老弟,你如此相让,成全大哥,大哥……很是惭愧!” 唐善径直道:“陈大哥,我们是生死弟兄,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您帮小弟想个法子,看看小弟应该惹下一个什么样的祸事,才能受到一个降职留用的惩处?” 陈炯咧嘴一笑,悄声道:“打架!” “诶?!不行,不行!”唐善明明知道这个法子可行,可他却连连摆手,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道:“在宫内私斗要被判流放,你不想让我活了?” “放心!”陈炯拍着他的肩膀道:“私斗这样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可以运作。我再请父亲为你求求情,你只会受到降职留用的处罚。” 唐善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但还是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用力点了下头,道:“好!我听大哥的!” 打架是个好法子,可无缘无故找谁打上一架呢? 陈炯瞥了眼侍卫房,唐善心领神会,刚刚那几个大内高手对他不敬,正好是个借口。 侍卫房内,吴耀祖还在同几个大内高手闲聊。哐当一声,房门被人踢开,满脸怒气的唐善闯了进来。 吴耀祖噌的站了起来,惊声道:“唐大人,这是为何?” “不关你的事!”唐善指着几个大内高手,狂妄的道:“陈炯现在不在这里,没人给你们几个撑腰了吧?都给老子滚过来,跪在地上,给老子磕三个响头。” “唐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有人接去了话。 啪……他的脸上多出了一只紫红色的掌印。 唐善背手冷笑,“依你们看,本官是在说笑吗?” “唐大人!”吴耀祖急忙跑来,拦在他身前,劝道:“宫里有规矩,私斗是要流放千里的。还请大人息怒,息怒!” “本官说过了,不关你的事!”唐善伸手拨向吴耀祖的肩膀。吴耀祖手腕一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猛然间,一股浑厚的内力经由吴耀祖的手中涌出,经由唐善的手臂,攻入他的体内。 几个大内高手自然看得出,吴耀祖已然在为他们打抱不平,同唐善比拼起内力来。 吴耀祖是什么人?他们最清楚不过,那是大内第一高手。放眼整个江湖,没有人可以在内力上胜得过他。 唐善是什么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果不是依靠顺宁公主、怀柔郡主的势力,他连给御前侍卫提鞋都不配。 几个大内高手各自哼了一声,冷眼看来,看看唐善如何跪地求饶。 可惜,唐善要让他们失望了。 不仅要让他们失望,而且要让他们心惊肉跳。 唐善漫不经心的看了看吴耀祖,大刺刺的点了点头,道:“好功夫,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你的九转神功已经突破了第七重结障,放眼天下,很少有人是你之敌。” 吴耀祖开始时只用了三成内力,可他的内力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惊之下,他迅速调集真气,瞬时将内力提升至极限。却不曾想,唐善竟然照单全收,而且还是先前的模样,笑呵呵的看着他。 “难道他已经突破了九重结障,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吴耀祖瞪大了眼睛,惊愣当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唐善收回手掌,对着呆若木鸡的吴耀祖道:“如果你想突破九转神功第八重结障,你可以来找我。有空的话,我会指点指点你。”他挑起嘴角,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几个大内高手,怒声叫道:“都给老子滚过来,跪在地上磕头。” “放肆!”门外传了一声严厉的呵斥,陈寅板着脸跨进门来。 185:信使 “陈大人!”唐善刚想跪地参拜,却见陈炯在门外偷偷看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参加指挥使大人!”吴耀祖以及几个大内高手纷纷趴在地上。 陈寅寒着脸面向唐善,严声训斥道:“唐侍卫,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官竟敢不拜?” “下官不敢对大人不敬。”唐善一脚踢翻了跪在身边的大内高手,“教训过他们,下官自然会向大人赔罪。” 陈炯在门外点了点头,怒斥道:“唐善?你干什么?”跨步进了房来,对陈寅打了一躬,“下官参加大人!” 唐善假惺惺的呆愣了片刻,”陈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寅拨了拨手,示意陈炯免礼,对唐善怒声道:“唐大人?昨日圣上刚刚颁下旨意,将你提升为正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可是今天,你却当着本官的面殴打同僚。”他摇头叹息,“本官即刻前去面圣,告你狂傲不驯,宫内私斗。恳请圣上,将你流放千里。” 陈炯偷偷使了使眼色,唐善急忙跪拜在地,“下官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恕罪。” 陈炯面带难色,凑在陈寅身后,低声道:“大人,怀柔郡主……”“什么郡主?”陈寅瞪眼喝问,道:“就算怀柔郡主护着他,他也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 唐善偷笑,暗道:“你们父子真不简单,还知道抬出怀柔郡主,为从轻处治找一个说辞!” 但听一声娇叱,“本宫怎么了?”怀柔郡主站在了门外。 “郡主?”陈炯父子连忙施礼,垂头互视,面面相觑。 “参见郡主!”吴耀祖等人再又参拜。 唐善苦下脸来,暗道:“小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怀柔郡主谁也不理,径直来到唐善面前,问:“唐善,怎么了?你闯了什么祸?” “回禀郡主,这几个侍卫对下官不敬,下官略加惩戒,陈……陈大人要……”唐善脸上抱屈,可心里却暗暗叫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怀柔郡主看向众人,道:“陈大人?诸位侍卫?此事看在本宫的情面上,就这么算了吧!” “大人开恩!”唐善恨得牙直痒痒,低垂着头,暗暗祈祷,“陈大人,千万别这么算了。我真没想过挡你儿子的路,你赶紧想个法子,免去我这个正四品的头衔!” 陈寅不卑不亢的道:“郡主,别说是区区一个唐善,就是王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既然唐善在宫中当差,那他就不能破了宫中的规矩。还请郡主见谅,下官不能从命!” 唐善暗暗在心中叫了声“好”,再看其他人等,脸上也都露出崇敬之色,想来也是心生敬佩。 “好,好,本宫和你一起去见皇上!”怀柔郡主步出门去,在门外定身,道:“陈大人,走吧?” “郡主请!”陈寅面露微笑,举步行出,陪着怀柔郡主离去。 “吴大人,请起!”陈炯将吴耀祖扶起,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唐善爬起身,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询问道:“陈大哥?”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陈炯假惺惺的叹息着,拨了拨手指,道:“你先回去,不管是打还是罚,都要等候皇上的旨意!”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唐善回去等消息。 “唉……”唐善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出了门去。 刚刚挨了耳光、挨了一脚的两个人,眼见唐善离开,凑上前来,捧着笑脸,恭维道:“陈大人,还得是您……”“够了!”陈炯怒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阴声警告道:“唐大人是我的生死兄弟,今后谁对他不敬,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唐善暗自冷哼了一声,他当然明白,陈炯的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陈寅很快带来了圣上的旨意,唐善欺凌同僚,狂妄不法,官降一级,被贬为正五品仪卫,仍在宫内值守。 唐善大呼“皇上英明”,更有感皇恩浩荡,欢天喜地的叩谢皇恩。 陈寅对他也很满意,宣读过圣旨,亲自将他扶起,而且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是夜,唐善按照《御剑录》上的功法修炼了一个大周天。眼见天色渐晚,脱靴上床,宛如老和尚入定一般,再又修炼起自己的真元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一股微弱的气息,在距离厢房四五丈外传来。 “难道是铁相神尼请来的修界高手?”唐善心头一惊,幻出黑色长枪,悄无声息的飘在门后。只待来人闯入,便要以长枪招呼。 来人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停在门外数尺,低声呼唤,“唐善?出来!” 唐善一怔,他已经听出来人的声音,竟然是金一针。 “金前辈,深夜来访,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他依然保持着警惕,隔着门板询问。 “废什么话,开门?”金一针低声叱道。 唐善猛的拉开门,长枪随之攻出,抵在了她的喉咙前,眯着眼睛扫视四周,疑问道:“就前辈一个人吗?” 金一针并不回应,而是嘲笑般哼了一声,推开他的长枪,教训道:“有点男人的样子,别像做了贼似的,东看西看!”她抬腿进了屋去,“进来吧,屋里说话!” “咦?平白无故先挨了一顿训,现在又反主为客,还要她请我进自己的屋子?”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跑进门来,关闭房门,道:“前辈,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来找我的!” “信!”金一针掏出一个信封,随手丢给唐善,一屁股坐在茶桌旁,敲点着桌面,道:“上茶!” 屋内生了两盆炭火,其中一盆炭火上架着水壶,壶嘴嗤嗤冒着水汽,正可用来泡茶。 唐善把信接在手中,但却并没有立即拆开来看,而是放在桌上,跑去为金一针沏茶。 少顷,茶壶里飘出阵阵茶香。 唐善早已坐在金一针对面,看过了信上的内容,但却绝口不提信上之事。他为金一针斟了杯茶,试探着问:“前辈,我的镇妖散配制好了吗?” 金一针把茶杯捧在手心里,抬眼看来,道:“别在我面前装糊涂。小狗子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你体内的蛊妖会吞噬掉安神丹,安神丹的蛊毒永远都不会发作。至于镇妖散……世上原本就没有那种东西。是我打算毒杀你体内的金蚕,故意编排出来的。” “噢?小乞丐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唐善为自己也斟了杯茶,喝下一口,道:“那么……前辈上次为何要以谎言相欺?” 金一针叹了口气,“因为你是一个武修,金某心中存有诸多顾忌,所以才会骗你!”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你曾经救过我一命。而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亲口相告,仅凭小狗子的话,我也不能全信。”唐善看看桌上的信,道:“现在让我们来说说这封信?” “没什么好说的!”金一针抿了口茶,道:“我只是铁相神尼的信使,信已捎到,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封信……”唐善把信纸捏在指尖,问:“真是青儿亲笔所写?” “有什么关系吗?”金一针反问一句,道:“你应该知道,不管是谁写了这封信,目的都是一样,让你去送死。” “所以我不会去!”唐善像是想丢掉手中的信纸,可他只是晃了晃手臂,手指却并未松开。 “你的确不该去!”金一针轻轻呵气,吹着手中的茶水,道:“你我都知道,青青邀你同往蜀中,拜见父母,乃是出于铁相神尼的授意。铁相神尼设下了圈套,等着你去钻。我们抛开这些,暂且不说。再有十天半月,你体内的安神丹就该发作。到时你安然无恙,玄天魔女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追杀你。况且,你这个新出世的武修已经在修界扬名,还会有另一批修士蠢蠢欲动……他们比铁相神尼和玄天魔女还要可怕!”说到这,她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景象,不由自主的抱起自己的右臂,紧握茶杯的手也抖了一下。 唐善心中一动,疑问道:“你指的是……追杀小豪、四姐的那些邪恶武修?” “小豪,四姐?他们还能活在修界,已经是个奇迹。可依我看,他们终究无法逃脱那些人的追杀!”金一针惋惜的叹了口气。 “按照前辈的意思,我就只能躲在皇宫大内,挨一天算一天?”唐善明明怕得要死,可偏要装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金一针嘲笑一声,挖苦道:“谁让你悟道变成了一个武修?能有个容身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悲哀,真是悲哀!看来我这辈子要困死在这个大牢笼里了!”唐善长吁短叹着。 “你想的倒美!”金一针幸灾乐祸般笑了笑,“邵真人是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现在济安和那个叫典真的老道打得火热,我看过不了多久,典真就会接替邵真人,掌管天下道教。等到那时,典真随便编排个理由,就会把你赶出宫去。而在宫外,不知道会有多少修界高手在等着取你的性命。” 唐善看起来有些傻眼,皇上崇信道教,如果典真接替了邵元节的位置,那么他所说出的话,皇上一定深信不疑。 济安是玄天魔女的亲生儿子,又是玄教的少主,当然不会放过他。 现在看来,藏在宫中也不是长久之计! “啪……”唐善回手拍在额头上,咧着嘴道:“让你江湖义气,让你背叛大宗师,让你救那个死尼姑,让你招惹穆青青……”他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这下你真的死定了!” “你也知道后悔?”金一针品了口茶,道:“这就是武修的悲哀!” “死就死!”唐善噌的坐直身,“铁相一定算准了我不敢去蜀中,我偏要走一趟,打她个措手不及。” “你错了!”金一针像是早就猜到他的决定,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不冷不热的道:“铁相说过,青儿有沉鱼落雁之色,你们武修又都是好色之徒。她算准了,你一定会去蜀中见穆青青的父母。” “那……”唐善一时没了主意,吞吞吐吐的问:“前辈您说,我该不该去?” “我?”金一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可是铁相的信使,你让我给你出主意?” 唐善正色看来,道:“前辈尽管说,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信您的话!” “好!”金一针满脸严肃,道:“我不管青青姑娘喜不喜欢你,毕竟铁相为你们定下了婚约,而你也亲口答应了。做为一个男人,你的未婚妻回家向父母禀明婚事,你说你该不该在场?” 唐善苦着脸道:“我当然应该在场,可您也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金一针瞪着眼睛道:“不错,这是一个圈套。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只要你敢去见青儿的父母,你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活着回来。但你如果还承认自己是个男人,那你就应该挺着胸膛走出去,哪怕是死,也要有个男人的样子。” “好,我去蜀中。死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去找寒泉!”唐善像是下定了决心。 “寒泉?”金一针嘭的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向唐善,惊声尖叫,“你……你……你再说一遍,你死了去找谁?” 186:长老的考验 魔宗总坛,天牢。 囚禁左忆山和陆槐的铁笼里生满了钢刺,让人连半分也动弹不得。 陆槐好像老僧入定,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左忆山开始还能坚持,可时间一长,只觉得腰酸腿疼,痛苦不堪。再站下去,他的双腿便开始发抖。腿一抖,钢刺直接扎入。他就扯着嗓子嚎叫。 而在此时,他已经嚎了半天。 陆槐终于睁开眼睛,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左忆山,你别忘了,你可是玄教的嗣师。就算你站不住,挨上几下扎刺,也不用鬼哭狼嚎的吧!” 左忆山龇牙咧嘴的道:“说……说的好听……我才悟道几天,哪比得了你!” “哦?”有人疑问一声,牢门开了又关,一团黑影飘到了他的面前。 等到黑影落定,陆槐和左忆山同时一怔,脱口道:“护法长老?” 护法长老用银锏点了点左忆山,摇了摇头,道:“如果要按照悟道的时间长短来决定修为,本座以为,谁也比不得河里的王八!”说话间,银锏射出一道白光,抵住左忆山周身的钢刺立即回缩,一直退到铁笼之外,消失不见。 左忆山鬼叫一声,瘫坐在铁笼里,喘着粗气道:“谢……谢长老撤去了这些东西……您要是再让我站下去,我的这条命也就保不住了!” 护法长老长叹一声,道:“如果不是御剑录,如果不是玄天魔女,你根本无法悟道,修界之中也不会出现你这样的废物!” 左忆山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陆槐,咧嘴发笑,“废物就废物,起码还有命在。他不是废物,可他连命都保不住!” “未必!”护法长老再又一点银锏,不仅撤去了抵在陆槐周身的钢刺,而且还打开了铁笼。 陆槐不解的道:“长老,这是何意?” 护法长老微微一笑,道:“现在,本座要收你为魔宗总坛的护法弟子。身为护法弟子,便要肩负起防护圣坛的责任。本来……你要经过层层选拔。选中之后,掌教大修士会亲自传授你法术,诸位大修士也会对你进行点拨,本座和传功长老更要随时随地为你解惑。可你这位护法弟子仅仅经过本座推荐,还没有得到掌教大修士的认同,你的护法弟子身份只有总坛承认,所以你不会得到掌教大修士和诸位大修士的指点。不过……在你挑战本座和传功长老之前,本座倒是可以陪你切磋切磋。” “晚辈感谢长老的一番美意!”陆槐步出铁笼,抱拳施礼,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长老。晚辈曾经同天魔真人交过手,他的修为应该在晚辈之下。可在这天牢之中,他的真元变得异常强大,恐怕要比他先前高处数倍,晚辈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所以这里才叫做天牢!”护法长老呵呵发笑,解释道:“魔宗第一代掌教大修士在这里布下了禁制,外族修士进入这里,只能发挥出一成功力。你对天魔没有还手之力,并不是天魔变强大了,而是你受到禁制,变得虚弱了。” “原来是这样!”陆槐弄清楚了心中的疑惑,禁不住感叹:“这样的禁制简直太强大了!” 护法长老环视四周,道:“魔宗的第一代掌教大修士,原本打算将这道禁制覆盖整个总坛,可惜他设下了这些棺材之后,明显感到法力不足,所以只好把这里当成了天牢来用!” “要使整个总坛都受到禁制?”左忆山叫了起来。 护法长老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他的法力足够强大,可以使整个修界都受到他的禁制。” “那么……”陆槐的脸上露出苦笑,“难道长老想在这样的禁制之下同晚辈进行切磋吗?” “这里不好吗?”护法长老手持银锏,斜垂在身前,道:“放心,本座会控制好自己的真元,只拿出一成功力同你切磋。”说是一成,可他根本不相信陆槐能够经受得住,仅在银锏上注入了三分真元。 “既然这样,那么陆槐就献丑了!”陆槐不敢大意,催动真元,幻出狼牙棒,横在身前。 “魔宗的基本法术,一是盾,一是护罩,都是用来防护自身免受伤害的,你怎么连个护罩都没有?”护法长老口中说着,随手拨了下银锏。 一道白光射出,看似并没有多大威能,可击在狼牙棒上,陆槐竟然无法相抗,双臂一麻,噔噔噔退后三步,狼牙棒也险些脱手。 护法长老含笑看来,不再出手。陆槐会意,双手急挥,激出三根尖刺。护法长老不躲不避,当当正正的站在原地。三根尖刺突进在他身前,嗡的一声,一面钟形光罩将他护在其中。三根尖刺撞在钟罩的外壁上,但却仅仅击出数道波纹,根本无法突破,随即便消散不见。 “如果做不到攻防兼备,你想做个护法弟子都没有资格!现在就让本座传你一套功法,让你也幻出护身光罩,接下来的切磋才有意思。”护法长老撤去身上的钟形光罩,抬腿来到陆槐身前,凑在他的耳旁,低声传授法术。 左忆山竖着耳朵想要偷听,可护法长老的声音弱不可闻,他根本不知道人家说了些什么。 护法长老很快便将护身光罩的法术传给了陆槐。左忆山只觉得眼睛一花,护法长老已经站在了他的铁笼前,冷声道:“左忆山,不管你修炼了御剑录,还是修炼了玄教的法术,总之你是修炼了道教的法术才悟道成为了修士。那么你就是道宗弟子。护身光罩虽然算不了什么,可它毕竟是我们魔宗的法术。本座身为魔宗的护法长老,如果连自己宗族的法术都保护不了,而且被你一个道宗弟子偷学了去,那么……本座只有杀了你,才能维护魔宗法术的纯正,你明白吗?” “明……明白……”左忆山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急忙摇头,“长老,您跟陆槐说了什么,我可一个字也没听到。” 护法长老的脸上浮现笑容,“那就好!本座也怕脏了自己的手!” 啵!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陆槐身上炸出一层淡淡的红烟。烟气旋转而上,形成一个钟形的光罩,将他护在其内。 护法长老的眼睛猛的一动,斜向一旁,呆呆的转过头来。 “护身光罩?不错,不错!”陆槐爽声发笑。 护法长老疾抖手腕,银锏再又激出一道白光,当的一声,撞在了陆槐的护身光罩上。 陆槐的护身光罩闪出淡淡的红光,竟然将撞在光罩上的白光吸收在内。 “怎么会这样?”护法长老皱起眉头,猛然将真元提升一倍,灌输在银锏上。 陆槐也觉得有些意外,咦了一声,转向护法长老,喝道:“长老,没想到护身光罩还有这等妙用,再来试试!” 护法长老有些犹豫,银锏上已经凝聚了他一成功力,如果这里没有禁制,就等于陆槐将要承受他全力激发的威能。银锏一旦挥出,后果将不可想象。 “陆槐!小心!”他缓缓舞动银锏,激出了一道白光。 “轰”的一声,陆槐的护身光罩被击得粉碎。人也被强大的威能吹起,径直撞在牢壁上。 “呦!”护法长老飞身来到,将陆槐接在手中,焦急的询问道:“你怎么样?” 陆槐翻身落地,尴尬的笑了笑,道:“长老若是再补上一招,陆槐的小命恐怕就没有了!” “你的护罩有些怪,竟然可以吸收本座的真元。也怪本座有些心急,出手重了些!”护法长老将银锏抱在怀里,道:“你刚刚修炼护身光罩,能有这样的成果已经非常不易。好好领悟,六个时辰之后,我会再来试试你的光罩。” 陆槐苦笑着问:“晚辈应该回到铁笼里去修炼吗?” “随你的便!”护法长老已经不在,牢房的阶梯上传来关门的声响。 “知道吗?他这是在玩火,一不小心,他就会烧到自己!”左忆山的脸上泛起了诡笑。 陆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犹自喃喃道:“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即便我苦心修炼几十年,恐怕也赶不上他!” 事情并没有陆槐想象的那么严重,六个时辰后,护法长老再次来到。依旧是一成功力,依旧击碎了陆槐的护身光罩,依旧将他吹飞在空中,可陆槐并没有撞到牢壁上,而是凌空翻身,稳稳落地。 “再过六个时辰,本座还会前来。”护法长老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去。 如此过了三天,陆槐不眠不休,一心修炼自己的护身光罩,终于抵住了银锏上激射的白光。 “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你将向本座和传功长老发出挑战。”陆槐进展神速,护法长老似乎很满意,但也看得出,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雪莲拿来了一些瓜果,除了陆槐,也给左忆山带来了一份。 左忆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在手里便是一通狼吞虎咽,就连果核也不剩一粒。 陆槐偷偷看着雪莲,“人在上路前总要吃顿饱饭吧?不说山珍海味,起码要有酒有肉。你们魔宗就弄了点瓜果糊弄我,是不是过于吝啬了?” “都怨我!”雪莲的泪珠自下颌一滴滴滚落,“是我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陆槐用手掌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是我抢了魔刀,最多再活几日,我自己也会送上门来,听凭你们发落!” “你抢了魔刀?滔土圣刀原本就是你的仙缘,所以才会被你得去?是他们要抢你的圣刀,你却还在这里自责,真是可笑!”左忆山饱餐过后,轰然发笑,奚落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找个地方藏起来,静心修炼。等到我再次出世的那一天,我就可以用圣刀召集各路修士,建立新的宗族,成为一代掌教大修士!” 陆槐和雪莲相视一眼,默默转头,看向左忆山,像是因为他的话而惊呆。 187:唤醒的鬼魂 魔宗总坛,苍天碧水,磷光万道。紧邻圣坛的右下方,白茫茫的云雾中,悬浮着一座圆形的比武场。 陆槐乘坐的小船行驶在圣坛下,一串串巨大的根须悬浮在头顶,像是在透明的泥土中航行。那些巨大的根须宛如具有生命一般,一鼓一缩,既像是一具庞然大物的心跳,又像是它的呼吸。而它汲取的,仅仅是白色的雾气。陆槐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如果不是这些巨大的根须,魔宗圣坛会不会失去支撑,再也无法悬浮在半空,轰然堕落下来。 广陵真人站在船头,微微仰着头,背手挺胸,看向半空。而在空中,比武场像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磨盘,逐渐显现了出来。 小船一直驶到“磨盘”下方,正对“磨盘”中心的圆孔。 陆槐先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圆孔,直到小船停止前进,他才发现圆孔的存在。 水面上没有任何波纹,平的就像是一面镜子。但陆槐却可以感觉到,头顶的圆孔有一股无形的吸力。 广陵真人和陆槐的衣摆和两鬓的发丝自然下垂,看来这股所谓的吸力没有任何佐证,仅仅是陆槐的感觉罢了。 陆槐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禁不住自嘲发笑。可就在此时,他的眼睛突然一花,人已经升到了比武场上。 比武场高悬在半空,距离水面最少也有一百丈。如果让陆槐凭空飞跃,他根本不可能抵临其上。 就是他刚刚感觉到的那股吸力,在他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只在刹那间,把他带到了比武场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又看去,眼前已经变成一块棋盘般的平台。在他脚下是一块长达三尺的棋格,棋格向四周辐射,远及百丈,而后便被白茫茫的云雾掩盖,不可透视。 广陵真人依旧站在他的身前,原地转过一周,朗声道:“魔宗弟子广陵,在此拜见各位同门。”他的声音像是一股强大的劲风,随着声音的传递,笼罩在比武场四周的云雾被驱散开去。 云雾退散,万千观武的修士出现在比武场的外圈。这些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着形态各异。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离地数尺,紧闭双目,动也不动的悬浮在空中,仿佛进入了深深的冥想之中。 广陵真人对这些观武的修士非常尊重,俯首低眉,向着各个方向,打躬施礼。而在他施礼的同时,一只巨大的灰色石球轰隆滚出,恰巧堵在了比武场正中的圆孔上。 巨石刚刚滚入圆孔,轰隆声立即消失。正对广陵真人的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老头,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个小老头又瘦又小,满脸皱纹,看起来同初生的婴儿差不多。可他的下颌却生有雪白的长须。虽然他盘着腿,悬浮在距地三尺的空中,但这缕长须却一直拖拉到地面上。 小老头看清了场上的情形,猛的瞪圆双目,怒声喝道:“广陵,你干什么?谁给你的权力,你竟敢启动大修士的比武场,将老夫唤醒?” “大长老!”广陵真人急忙解释,“弟子哪里敢擅自启动比武场,唤醒大长老。这是传功、护法二位长老共同做出的决定,弟子只是奉命执行罢了。” “他们俩呢?”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叫道:“叫他们滚出来见我。” “大长老?您消消气!”传功长老突然出现在小老头身前,将手里的金鞭插在腰间,捧着笑脸,欠着身,道:“弟子安庆,拜见大长老!” “安庆……”小老头像是陷入回忆之中,目视远方,喃喃道:“小安子,我睡了多少年了?” “一百多年了!”传功长老感叹着,屈膝跪拜在地,“师父,小安子给您老磕头了!” “起来吧!”小老头看来,眼中闪过精光,道:“你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为师信得过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传功长老站起身,挑着眉头,无奈的道:“这只是大哥开的一个玩笑!”他回手指了指陆槐,“这个娃娃刚刚悟道不久,可大哥却想让我们接受这个娃娃的挑战,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做我们魔宗的大修士。而我……我也想见见师父,更有一件要事想请师父释疑。所以弟子才同大哥一起下令,将您老人家唤醒!” “玩笑?”小老头怒声咆哮道:“任命大修士是可以开玩笑的吗?除了有请两位大修士前来见证,掌教大修士也必须亲临现场。这是自魔宗创立便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更改。” “老三!”随着一声呼唤,护法长老怀抱银锏,站在了传功长老身旁,对着小老头笑嘻嘻的欠了欠身,道:“大长老!按照我们魔宗的规矩,为了避免徇私,自从您升任长老的那一天起,我们师徒就断绝了名分,请恕南宫离不能施叩拜大礼。” 小老头哼了一声,道:“我早已经是一个死人,空有魂魄寄留总坛,你可以当我并不存在!” 护法长老挺直身,正色道:“大长老虽已坐化百年,可英魂不散。本座以护法长老的身份,下令将您唤醒,请您来做见证人,您可愿意?” 小老头缓缓垂下眼皮,道:“如果我说的话还管用,那就请你们撤掉这场比武,什么时候得到掌教大修士的首肯,再按照我们魔宗的规矩,请他亲临现场,另外请出两位大修士前来见证,这场比武才可以进行。” 护法长老摇了摇头,道:“事出有因,滔土圣刀业已出世,并且被这位护法弟子所得。请问大长老,他手持圣刀,有没有权力向我和老三提出挑战?” “滔土圣刀出世了?”小老头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嘿嘿发笑,道:“既有圣刀,此事可以算作特例。依我看……这场比试可以进行。”他的双手原本插在袖管中,此时却慢腾腾的抽了出来。 按照陆槐的想法,他的手也应该如同脸皮一样,满是褶皱。可没想到,他的手却光滑白嫩,犹如婴儿一般。 小老头打开双臂,轻轻的挥了挥婴儿一般的手掌。霎时,整座比武场的上空涌起浓密的黑云。一道霹雳划破长空,围在比武场外围的所有修士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同时睁开了双眼。 传功长老大惊,急忙叫道:“师父,您……”“混账,是谁打扰了老子的清梦?”“我睡了多久?三十年……五十年……”“是谁唤醒了老夫?”……一个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掩盖了传功长老的叫喊。 “是我!”小老头的声音很轻,但对于众多观武的修士来说,却无异于当头棒喝,整个比武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师父?”传功长老面带疑色,轻声询问。 小老头将双手重新插回袖管,瞥眼看来,道:“既然圣刀出世,且不说这娃娃能不能完成挑战,这都是我们魔宗千年难得一遇的盛事。为师特意把他们唤醒,一起来做个见证。小安子,如果你反对,为师可以再把他们送回去,让他们继续睡觉!” 传功长老迟疑片刻,垂下头,回道:“弟子不敢!” “那就开始吧!”小老头左右看了看,但凡他目光所到,观武的修士纷纷垂下了头去,像是在对他表示屈服。 护法长老转身面向陆槐,“陆槐,如果你挑战成功,你就是我们魔宗的圣刀大修士。可如果失败,本座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听明白了吗?” 陆槐幻出狼牙棒,亮开架势,道:“弟子明白!” “明白个屁?”传功长老斥骂一声,手中早已握出金鞭,凌空一抖,打了记响鞭。 一道金光在陆槐眼前闪过,陆槐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双臂猛的一震,狼牙棒已经被金光幻成的东西击得粉碎。 传功长老翻了他一眼,气呼呼的道:“请出圣刀,否则就凭你那点修为,根本不配本座出手!” 护法长老正色看来,点了点头,道:“传功长老说的不错,如果你不请出圣刀,在他的金鞭之下,你恐怕连一百个回合也走不出!” “好!”陆槐运转真元,幻出滔土圣刀,握在双手之中。 传功长老看向广陵真人,“广陵,这场挑战由你主持。”说着话,他将金鞭旋转起来。 广陵真人一招手,不知从哪里取来一只巨大的沙漏。他将沙漏倒置在地,朗声道:“护法弟子陆槐,挑战传功、护法二位长老,如果他可以在两位长老的联合攻击之下,支持七天七夜,那他就是我们魔宗的又一位大修士。广陵在此主持,比武正式开始!” “啪……”传功长老凌空甩了一记响鞭。 这下陆槐看得清楚,传功长老幻出的金光,竟是一个手握长鞭的金甲武士。那根长鞭像是一条巨大的鳄尾,遍身都是外翻的钢刃,对着他紧握圣刀的双手席卷而来。 护法长老抱在怀里的银锏也已攻出,但见他凌空翻转手腕,幻出一个手持双锏的银甲武士,猝然杀到。 快,金银武士的来势快得惊人,当陆槐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近在眼前。 陆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吓得浑身一抖,却不想护身光罩竟然可以察觉到他处于险地,立时浮现,将他罩在其内。 嗡……一道淡红色的光,如同水纹一般,在钟形的护罩表面掠过,像是在炫耀自身的强大。金甲武士的鳄尾鞭,银甲武士的双锏,纷纷撞击在护罩上。护罩猛的一震,如同爆裂般向外扩张。 传功长老挑起嘴角发笑,看他的模样,陆槐虽然握有滔土圣刀,可还是不堪一击。 但他的笑容刚刚泛起,瞬时又变得僵硬。 陆槐的护身光罩根本不是爆裂,而是吸收了鳄尾鞭和双锏的威能,向外扩充。 刹那间,钟形护罩竟然将金银武士囊括在内,并将他们消融。 传功长老吓了一跳,对护法长老惊叫道:“他……他……他怎么能够消融我们的真元?” 护法长老嬉笑着道:“他可以吸收血梧桐的精华,当然也能消融我们的真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那就让本座炸掉你的护罩!”传功长老高举金鞭,在头顶耍过一个圆圈,圈内顿时生成一个金色的球形气团,轰然击出,撞向陆槐。 护法长老将银锏前指,左掌推在银锏底部,激出一个银色的气团,随同攻上。 轰的一声,陆槐的护身光罩被金色的球形气团撞得四分五裂。银色气团紧随跟进,撞在了他的胸口。又是一声轰响,陆槐的前胸猛然塌陷,背脊高高的凸起一个圆球。 比武场上鸦雀无声,陆槐瞪着双眼,身躯一晃,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188:阴谋 魔宗天牢,囚禁左忆山的“棺材”,牢门开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入。 左忆山蜷缩在铁笼内,闻声一醒,疑声发问:“谁?” “是我!”天魔真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囚室里的情形,拾级而下,来到了铁笼前。 “不用看了,这里就我一个人!”左忆山沉着脸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天魔真人气道:“广陵和传功长老把我看得死死的,他们不走,我哪里敢来?!” “好了,好了,来了就好!”左忆山不耐烦的道:“快把我放了!” 天魔真人催动真元,幻出一柄巨大的寒冰剑,道:“闪到一旁,让我来劈开你的铁笼。” 左忆山连忙躲在一角,惊慌的提醒道:“小心,小心,千万别砍到我!” “放心,伤不到你!”天魔真人双手握剑,高举过头,全力劈下。 铁笼溅射出一串绚丽的火花,经由当中被劈成了两半。 左忆山从铁笼中爬了出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笑道:“天魔真人,我们之间可是盟友,既然你知道圣刀出世,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对我家少主隐瞒?” “唉!”天魔真人假惺惺的叹了一声,道:“老朽本以为天魔宗百年浩劫在即,所以魔刀才会现世。哪里知道现世的会是滔土圣刀,更不曾想,圣刀竟然被陆槐夺了去。如若老朽早知是圣刀,一定会将消息转告三位公子,请公子们派人前来,共取此刀,均分所得!” 左忆山哼了一声,道:“别拿好听的糊弄左某,真若是圣刀摆着这里,你能不对左某偷下杀手,左某就要烧高香念‘阿弥陀佛’了!” 天魔真人摇头苦笑,却也不再解释,催促道:“走吧!现在不是讨论圣刀的时候,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当即带领左忆山行出囚室。 驾舟的是一个天魔宗弟子,而非孤风、绮彤之流的总坛弟子。左忆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感觉魔宗总坛到处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水路曲折,越向前行,左忆山越觉得不对,疑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天魔真人负手站在船头,朗声回道:“圣坛!” 左忆山的脸沉了下来,“天魔,你应该送我离开。” 天魔真人神秘一笑,道:“不,我就该带你去圣坛,带你去见一个人!” 左忆山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济安。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圣坛正上演着一场血腥的杀戮。 天魔宗的弟子完全控制了圣坛的各个出口,白羽一手牵着紫嫣,一手旋转着白骨棒,趾高气扬的下达着命令,“不肯投降的一个不留,投降的马上收押……打开法器库,把法器分发给大家。看守好警钟,如果有人胆敢靠近,杀无赦!” 让天魔宗的弟子把守出口,控制警钟倒还可以。但让他们同圣坛弟子杀战,甚至将圣坛弟子全部剿灭,他们还没有这个实力。 有实力的是济安。 攻入圣坛的,都是济安带来的修士,紫焰也在其中。 “三……三公子!”左忆山着实惊呆了一阵,这才想起见礼。 “圣坛已经被我们完全控制。大哥带人去了洞口,防止有人唤醒那些护法弟子。二哥开始清剿总坛各岛,不肯归降的一律除掉。”济安发出一声冷笑,对天魔真人和左忆山道:“剩下的就只有比武场上的几位了!” “放心,我已经在比武场的洞口外设下了铁笼。洞门一开,不管下来的是谁,都会被囚禁起来。”天魔真人看起来像是胸有成竹,可左忆山却觉得他心里有些打怵。 左忆山递给济安一个眼神。济安立时会意,咧嘴一笑,道:“你们魔宗圣坛的弟子根本不堪一击,那几个所谓的真人更是熊包,连打得过紫焰的都找不出一个来。”他猛地板起脸,“可我知道,金鞭、银锏二位长老修为极深。你们总坛的护法弟子更是骁勇善战。万一被他们逃脱,唤醒了护法弟子,再召集旗下各宗门前来救援,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天魔真人也板起脸,道:“济安,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你来帮我扫平总坛,让我顺利接管魔宗。我去助你铲除异己,让你入主道宗。可你现在……该不是想打圣刀的注意吧?” “真人多虑了!”济安思量一番,还是摇摇头,道:“如果被金鞭、银锏逃脱,我们不仅要对抗魔宗全族,怕是连道宗也绝不会置之不理。到了那时,道、魔两大宗族联手,法宗就不会保持中立,也会驰以援手。我们暗中积蓄了多年的力量,将会面临覆灭的危难!” “这样好不好?”左忆山提议道:“天魔真人的弟子负责在洞口架设牢笼,三公子的属下在外围警戒。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也算有备无患。” 天魔真人思量一番,道:“那就请二公子把人撤回来,没有渡船,各个岛上的弟子想跑也跑不了。事成之后,我们再前去一一招降。” 济安无奈的笑了笑,叹声道:“好!既然你信得过二哥,我让二哥把人带回来,你们合力把守比武场洞口。” 天魔真人陪着笑脸,解释道:“三公子魔怪,天魔并不是信不过你。但你的人手都在圣坛,一时也无法抽身,所以天魔才想到了二公子。” “不必解释!信得过也好,信不过也罢。只要事情能够办成,济安绝无怨言。”济安招手叫来一个生有连鬓胡子的大汉,道:“快去找二公子,让他带人同天魔真人会合,共同把守比武场洞口。” “是!”大汉应了一声,陪同天魔真人下了圣坛,乘舟而去。 稍倾,圣坛下出现数十条小船,一直抵达练武场的下方。天魔真人亲自布置了四个铁笼,埋伏在洞外。 比武场上的挑战刚刚开始便又暂停,人们都在猜测着陆槐的生死,谁也不曾想,一张围杀的大网已经悄然展开。 传功长老见陆槐挺尸般躺在地上,半响也没能动弹一下,禁不住疑问道:“这就是圣刀的威能?” 护法长老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他将陆槐击倒在地,可他激出的银色气团根本不足以毁掉陆槐的元神。况且陆槐有圣刀在手,真元得以进一步提升,完全有能力抵抗住他的攻击。 就在二人感到奇怪的时候,正在挺尸的陆槐“呼……”的坐了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咧嘴笑道:“真舒服!” 中了护法长老一击,任何人也不会感到舒服。但陆槐的确没有说谎,就在他的护身光罩被毁,想要调集真元对抗银色气团的时候,一股无比强大的真元力瞬时涌了上来。他不知道,这是圣刀的威能,放大了他的真元。可他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真元力,瞬时经脉闭锁,气结于胸。涌上的真元没能凝出,而是堆积在了他的胸口,当即令他闭过了气去。就在这个时候,护法长老击出的银色气团恰巧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将他淤积的真元击散。 躺在地上,丝丝缕缕真元如同涓涓细流,缓缓的注入他的元神,这令他感到说不出的畅快。等到散开的真元重新汇聚,他猛的坐了起来,这才说出了刚才的感叹。 “舒服?”陆槐的感叹令安庆和南宫离大为恼火,各自幻出金银武士,金鞭、银锏齐出,攻杀上来。 陆槐翻身跃起,幻出护身光罩,手舞圣刀,与二人战成一团。陆槐的护罩上流动着淡淡的红光,每次受到金银武士的攻击,红光就会突然放亮,像是消融他们的威能而做出的反应。 安庆和南宫离的法器上不断射出真元,但均被陆槐持刀拨开。而他们却抵不住陆槐的圣刀,每次出现破绽,圣刀就会击碎他们的护身光罩,逼着他们后退防守。还好是二人联手,一人后退,另一人立即补上,待重新幻出护罩再联合进攻。即便这样,他们也仅仅能保持不败,根本不可能快速解决战斗。 开始时,安庆还气得“哇啦哇啦”乱叫,看他的模样,如果陆槐手上没有圣刀,早就葬送在了他的金鞭下。陆槐的圣刀舞得风雨不透,不仅破绽极少,而且变化繁多。但他绝不随意浪费真元,每到犀利的杀招,必将击碎一人的护罩。慢慢的,安庆的表情变得凝重,继而露出赞许之色。 若是比拼真元,那到简单干脆,三人坐下来,激出真元相对,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既然是挑战,就要各尽所能,不管是招式上的变化,还是轻身躲避,总之可以使自己落于不败之地便好。 陆槐此时的情形便是这样,他灌输在圣刀上的真元并不多,但却保证了出刀的速度,依靠招式上变化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安庆偏偏与他较上了劲,一根金鞭耍的龙飞凤舞,时而变成一杆长枪扎刺,以真元化成虚幻的枪尖激射而出。时而把金鞭舞成一张圆盘,护在身前,想要将陆槐的圣刀裹挟其内。时而又化作漫天箭雨,劈头盖脸的向陆槐喷射。 如此玄妙的鞭法,偏偏对陆槐无可奈何。陆槐像是天生慧眼,每次都能准确的分辨出虚实。不仅封住他的实招所在,还能将其攻破,并趁机击毁他的护罩。若不是南宫离每到此时便会赶来救援,他恐怕早已被陆槐赶出了练武场。 相比之下,南宫离的方法简单得多,银锏之上并无复杂变化,不是以真元幻出弧光激射,就是凝聚出银色气团冲撞。陆槐随手一刀,就能砍散他的弧光和气团。 这样一来,陆槐的攻击倒有八成被安庆担了下来。安庆的真元急速消耗,连他自己都暗暗担心,七天七夜的挑战时限,自己的真元恐怕难以为继。 陆槐却越战越勇,圣刀上的真元也在缓慢增长,像是斗到酣处,不自觉的发挥出了自己的潜力。 安庆一连攻出一百多鞭,每一鞭都是实招,但每一招都先一步被陆槐封堵,再又借由他变招的间隙击毁了他的护罩。气得安庆大骂,“奶奶的!”他瞪了南宫离一眼,嚎叫道:“你整天就知道修炼,修炼,修炼,弄强大了真元有个屁用,人家同你拼真元吗?” “护法长老修炼了一身强大的真元?”陆槐暗暗纳闷,表面看来他的弧光、气团倒是蛮吓人的,可附加其上的真元力并不强大,起码赶不上传功长老金鞭上激射出的威能。 189:灵阶法术 迎宾岛坐落在总坛外围,专为魔宗旗下各宗弟子已经外族修士所设。这里水面宽广,比邻的岛屿最近也在十里之外。岛上高楼广厦,屋宇林立,亭台水榭,错落有致。浩渺烟波,鸟语花香,身临其地,如入仙境。 雪莲亲自抵岛,向吉萨、吉索兄弟致歉,两兄弟虽然心中有气,但看在她是总坛亲传弟子的情面上,倒也不好发作。 梅儿却始终把自己关在房中,负气不出。任凭雪莲在门外呼唤,也不应声。 雪莲在门外苦守了一天一夜,加之吉萨、吉索兄弟也来劝说,房门终于开启。可梅儿却背身坐在堂内的茶桌旁,眼见雪莲赔着笑脸坐在她对面,她竟然理也不理。 “我对陆槐或许做的有些过分。可你呢?你明明知道唐善是武修,明明知道我同武修水火不容,可你还是替他隐瞒了这个秘密!”雪莲原本是来赔罪,可提及唐善,她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我是法宗弟子,除魔卫道是我的本分。可对于同道修士,我不希望见到你们自相残杀!”梅儿的话说得冷冷冰冰,像是早已断绝了她与雪莲的姐妹情谊。 “我们不提武修,就说陆槐。”雪莲的眼睛有些发红,“是我错!就算陆槐偏袒唐善,我也不该如此对他!” “错!”梅儿怒叱一声,道:“如果你要对付唐善,而陆槐站在了唐善一边,你怎么对付他都不为过。可你别忘了,陆槐是出于大义,为了避免修界的战乱和浩劫,他才把左忆山来到押解魔宗来。你呢?你竟然下作到使用迷药来迷倒他。” “我也是气昏了头!”雪莲幽幽的叹息着,“如果你的师姐妹被那些武修在圣坛上欺凌,不堪受辱,葬身于圣火之中。对于一个袒护武修的人,你会怎么做?” 梅儿摇着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以找出那些武修,并把他们统统杀掉,为你的师姐妹复仇。可你总不能因此杀尽天下武修吧?” “为什么不能?”雪莲怒目看去,咬着银牙道:“武修都是邪魔转世,我就是要把他们全部铲除。” 梅儿呼出一口长气,转头看来,道:“据我所知,武修也有良善之人。如果不是聂魂杀害了阳少,带领邪恶武修清除异己……”“够了!”雪莲拍案而起,怒声道:“阳少是什么好东西吗?当年他占据北京城,活活把那里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惨死在他的手里。自他退出北京,皇宫里到处都是女人的尸体。那些女人都只是凡人,不仅饱受他和手下那些武修的凌辱,就连性命也没能保全。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阳少、聂魂,武修都是一样,根本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 “你……”梅儿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背转身去,气道:“照你的话说,一个男人薄情寡义,那么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负心汉不成?” “我不跟你理论,也不求你谅解。我来是告诉你,陆槐去了比武场,他要挑战大修士之位!”雪莲转身离去。 一尺多高的铜铃,雪莲先后拉响了三次,可驾船的弟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圣坛收到了她的消息,一个满脸疙瘩,面相丑陋的老头乘船来到比武场下,找到天魔真人,道:“天魔,迎宾岛上有人要船,我们该怎么办?” 天魔真人随口道:“噶老头,你是船老大,是派人过去把他杀了,还是置之不理,你说了算。” 嘎老头奸笑着道:“雪莲姑娘可是个十足的美人,杀了岂不可惜,不如赏给我享用吧?” “雪莲?”天魔真人瞪起双眼,严声道:“不许动她,我留她还有大用处。” 噶老头撇着嘴,悻悻的应了一声。 天魔真人呵呵一笑,温声相劝,“噶老头,此次举事,你功不可没,天魔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事成之后,除了雪莲,族内女弟子任你挑选,怎么样?” 噶老头的脸上再又露出奸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不枉咱们兄弟相交了几十年,还是你最了解我!” 天魔真人抬眼看去,巨大的石球牢牢的封死了比武场的洞口,丝毫没有启动的迹象。他隐隐有些担心,自言自语道:“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陆槐真的有那么高的修为,可以挑战大修士一职?” “那……那可糟了!”噶老头脸上露出慌张之色,“一代大修士横空出世,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哪里是他的对手,还不被他给一勺烩了?” 天魔真人心头一颤,“你先去吧,我自有办法!”再又嘱咐了一句,“记住,看好你手下的弟子,谁敢擅自派发渡船,绝不姑息。”拨拨手,送走噶老头,脚蹬船板,凌空蹿起,飞抵“磨盘”外侧,向着带人警备在外围的岳乘风而来。 “真人?”岳乘风脚踏飞剑,驱使向前,远远招呼着,打了一躬。 天魔真人来到近前,贴耳道:“陆槐手握圣刀,万一通过了挑战,怕是连封印的铁笼也困不住他。但他同安庆和南宫离苦战了七天七夜,即便通过了挑战,真元也必将耗竭。到时我们一拥而上,不能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举摧毁他的元神。” “这……”岳乘风犹犹豫豫的道:“你要知道,陆槐是我结义的兄弟,我怕是……下不了这个手!” 天魔真人气得哇哇乱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结义兄弟?就是亲娘老子也得下手!” 岳乘风叹息一声,对着身后勾了勾手指,“周家兄弟,就由你们来协助真人吧!” 两个马脸汉子飘来,对着天魔施礼,道:“夜山、夜冢,拜见真人。” 天魔真人瞥去一眼,见两人其貌不扬,穿的又是布衣草鞋,所御使的不过是两尾灰不拉几的羽毛,想来也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又听二人的名字“夜山、夜冢”,知道他们的父母是在夜晚山间、坟场中育有了他们,所以才会取这样的名字。心中更加不以为然。当下“唔”了一声,不悦之意毫无保留的浮现在脸上。 岳乘风微微一笑,道:“真人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们,别看他们是山野间的修士,可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说句大话,就算您请出一位闭关的大修士,他们二人也足以应对。” 天魔真人闻之一惊,可还是将信将疑,对二人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真人客气了!”周夜山、周夜冢同时回应。 岳乘风看出天魔真人心中尚有顾虑,对二人递去一个眼神。二人会意,各自握拳拧指,在手中幻出七根羽毛状的暗器。 七根“羽毛”色彩各异,但却闪耀着夺目的寒光,显然异常锋利。 就在此时,天魔真人忽然发现“羽毛”中泛起道道灵光,不由得大吃一惊,惊声道:“这……这是灵阶法术?” “好眼力!”岳乘风赞了一声,道:“周家兄弟修得是七彩灵羽扇,曾被一些修士嘲笑为花哨无用的功法。可当他们真正幻出灵羽扇的时候,那些修士没有一个能抵得住七彩灵羽的致命一击!” 周夜山显得有些难过,叹道:“切磋功法而已,误伤了许多同道!” 周夜冢也叹声道:“惭愧,惭愧,一时失手,悔不当初!” 天魔真人又是一惊,受人嘲笑就要取人性命,这二人看似憨实忠厚,可实际上却凶狠毒辣,绝非善类。 “好了!周家兄弟便交给真人调遣,乘风告退!”岳乘风打了一躬,御使飞剑,退回到防守在外围的众多修士当中。 眼见周家兄弟修炼的竟然是灵阶功法,天魔真人心中稍安,再又看向封堵着洞口的石球,暗道:“广陵、安庆、南宫离,就凭你们三个的修为,绝对逃不出封印的铁笼。陆槐啊陆槐,哪怕你真的具有大修士的修为,哪怕封印的铁笼真的困不住你,可在你真元耗竭之时,看你怎么逃脱七彩灵羽的一击。” 陆槐的真元远还没有到枯竭之时,不仅没有枯竭,而且越战越勇,浑身的真元全部被调集了起来。此时,他如同一只烧开的水壶,浑身上下冒着白气。每出一刀,周身的白气便随之而动,变幻出九把圣刀,分别攻击安庆和南宫离。 魔宗一族,堂堂的传功、护法长老,竟然在他的攻击下全然没有了还手之力。 安庆的金鞭围着自身飞速旋转着,在护身光罩之外再又增加一层防护。而他的金甲武士也增至三人,分别列在左右与身前,协助他抵挡刀状白气的攻击。 南宫离的银锏也幻出了三个银甲武士,同安庆一样,有守无攻,护在自己身旁。 陆槐的幻刀恰巧是九把,五把加在安庆身上,四把加在南宫离身上。一刀攻出,安庆的金鞭,二人的金银武士和护罩纷纷被毁。逼得二人不得不退身躲避,等到再次幻出武士与护罩,才敢相对。 主持比武的广陵真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按照各大宗族选举大修士的规则,挑战人应该在七天七夜之中抵抗住两位长老的联合攻击。可这个规则在陆槐身上却反了过来,原本应该进行攻击的两位长老却变成了被攻之人。而且广陵真人看得出,即便是一味防守,两位长老也不可能坚持七天七夜。等到陆槐的真元运转至极限,圣刀的威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二位长老便会落败。 自从魔宗创立,上千年间,在两位长老联合攻击下,七天七夜不败而成为大修士,这已经是铁定的规则。而今,陆槐即将打破这个坚守了上千年的规则。 安庆和南宫离一退再退,终于来到了大长老的身前。再退,他们将离开比武场的范围,比武便告结束。 对于安庆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因为他曾经放言,只要陆槐能在他手上坚持一个时辰,他就让陆槐做魔宗的大修士。而今,陆槐力战两人,不足两日,即将获胜。这让他曾经说过狂傲言词显得苍白而又可笑。 “不可能!自从魔宗创立就没有这样的事!”安庆双眼充血,怒声咆哮,硕大的肚子猛的收缩,竟然幻出六个金甲武士。 陆槐的真元也发挥到极致,一声长啸,风驰电掣般扫出一刀。 一时间,铺就在地上的石板爆裂成沙石,夹杂着烟尘,带动了比武场上空的黑云,一齐向安庆席卷而去。 南宫离怪叫一声,飞身救援,却与安庆一道,被飞沙走石和烟尘、黑云掩盖在内。 广陵真人不知道在心里惊叫了多少声,从安庆幻出六个金甲武士开始,他就想惊叫;陆槐惊天动地的一刀,他又想惊叫;南宫离有心救援安庆,自己却身陷险境,他还想惊叫……可他只是张着嘴,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发出声音的是陆槐。 烟尘渐渐散去,陆槐忽然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轻咦。 190:封印的大长老 安庆双眼外鼓,满脸惊骇,一动不动的站在地上,像是看到了一件不敢想象的恐怖情景。可他不是因为陆槐石破天惊的一刀,而是因为南宫离。 南宫离的银箭点在安庆的胸口上,就在陆槐的真元、圣刀的威能发挥到极致的时候,他抢先出手,制住了安庆。 做为见证人的大长老,这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老头,此时正挡在二人的身前,用自己的胸膛接下了滔土圣刀激发出的全部威能。 他的胸口露出一个破洞,破洞内显现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疤痕。这个疤痕高高.凸出,早已形成有如龟背般的硬痂,绝不不会是陆槐刚刚造成的。 “师……师父……您不是早已经仙逝了吗?”安庆的嘴角流下一线鲜血,可他却浑然不觉,喃喃发问。 南宫离收回银锏,倒握在手,躬身施礼,道:“弟子南宫离,恭贺恩师,重新出世。” 大长老的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垂眼看着自己胸前的疤痕,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般的笑声,“掌教大人,你以为你的圣刀可以封得住本座吗?看看……看看……本座今日就要重新出世。” 啪的一声轻响,他胸口上的硬痂如同蝉蜕一般,离开他的身躯,堕落在地。 早已飞散的黑云重新聚集在比武场的上空,骤然凝聚,压入了大长老的体内。 “都给本座醒过来!”大长老厉声嚎叫,双掌外翻,向左右推出。两股破空的劲风,带着强大的威能扑出。所经之处,那些观武的修士宛如挣脱束缚的野兽,一个个挺胸绷臂,像是利箭一般射在空中,昂首嚎叫。 “大……大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广陵真人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吞吞吐吐的发问。 “广陵,安庆,你们愿不愿意效忠本座?”大长老将双手插入袖管,飘到比武场正中。 被唤醒的万千修士如同流星般,一个接一个坠落下来,跪拜在地,齐声山呼:“拜见大长老……” “您……您要背叛掌教大修士?”广陵真人惊声发问。 安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弟子安庆,愿为师父效犬马之劳!” 陆槐退到广陵真人身旁,低声发问:“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广陵真人紧锁双眉,惊声道:“大长老和这些弟子并没有死去,你用圣刀破除了他们的封印。现在大长老已经重新出世,他要带领这些人发动叛乱。” 大长老阴声发问:“广陵,你说什么,背叛?”他看向南宫离,“像他这样迂腐的弟子,我认为应该可以舍弃!” 南宫离抱着银锏踱到广陵真人面前,道:“广陵,本座现在下令,命你带领属下亲传弟子接管圣坛,你可听令?” 广陵真人怒声责问:“南宫离,掌教大人亲自任命你为护法长老,你怎么可以背叛他老人家?” “护法长老?”南宫离不屑的道:“本座早已具有大修士的修为,可他却让本座做了一名狗屁长老。既然他不懂得成人之美,那么本座只有请家师出山,废了他的掌教之位。” “你们想废黜掌教大人?”广陵真人嘲笑一声,道:“就凭你们?无异于蚍蜉撼树,简直荒唐可笑!” 南宫离摇头苦笑,道:“广陵啊广陵,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家师早已得道,而且具有了一统修界的足够实力。如果不是南真子把家师和这些弟子诱骗到这里,用卑鄙的手段暗算家师,逼迫这些弟子封印自己的肉身。我们魔宗便是修界第一大宗族,根本不必受释宗的窝囊气!”他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广陵?为了我们魔宗的兴盛,难道你就不能摒除成见,同我们一起重新建立一个新的魔宗?” 广陵真人背起双手,挺胸昂头,正色道:“南宫离,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本真人送给你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南宫离顿时翻脸,眼露凶光,气急败坏的叫道:“若不是看你弹得一手好琴,本座哪会跟你废话?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本座手下无情!” “喂?”陆槐叫了一声,横刀护在广陵真人身前,道:“你像一条疯狗似地叫了半天,怎么没有问问陆某的想法?” “滚开!”南宫离大手一张,拨出一团烟气。陆槐面带不屑,翻掌回击。 轰……陆槐激出的烟气瞬时被吹散,再被南宫离一掌击飞在空中,跌出十丈,摔落在地。 谁也不曾想,南宫离随手拨出的一掌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威能。 “大……大哥?”跪在地上的安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禁不住惊声出口。 南宫离哼了一声,“老三!不是大哥说你,你的修为还差得远呢!”他跨步向前,临近广陵真人,道:“广陵?你敢向本座出手吗?” “敢!”广陵真人运转真元,幻出护身光罩。可南宫离仅仅弹出一指,他的护身光罩顿时爆裂。不等他有所反应,南宫离再又攻出两指,将他点倒在地,咂着嘴道:“如果你这点本事也能算是真人,那么这里的所有弟子都可以被任命为长老了!” 跪在大长老身前的万千修士轰然发笑。 “好了!”大长老淡淡的道:“我们下去!” 轰隆声起,堵在洞口的巨石缓缓上升。 守在洞外的天魔真人眼睛一亮,低声提醒道:“大家注意,上面的人下来了!” 设有禁制的铁笼很是玄妙,刚刚有人从洞口降落,它们便一个接一个冲了上去。如同怪兽一般,一口一个,牢牢的把四个人闭锁在铁笼里。 天魔真人有些傻眼,因为铁笼抓住的只是四个陌生的修士。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形形色色的修士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天魔又再发愣,傻傻的眨了三下眼皮。 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天魔宗的弟子已经悉数被擒。守卫在外围的岳乘风则带领属下同这些猖狂杀出的修士交上了手。 比武场上足足降下了上万名修士。最后,大长老在南宫离的陪伴下飘了出来。紧接着,再又跟出数百名精悍的修士。他们抬着陆槐、广陵,搀扶着安庆,在大长老的身外形成了防护圈。 “呦?有人在此接驾?”大长老像是觉得有些意外,嘻嘻发笑。冷眼看到四只铁笼,不由皱眉,伸出右手,勾了勾食指。 嘭……嘭……嘭……嘭…… 四声巨响,四只铁笼炸成了一堆废铁,被困在内的修士对大长老打了一躬,赶去外围参加战斗。而在此时,岳乘风根本无法抵御众多修士的疯狂进攻,仅仅带上十几个贴身修士,仓惶逃窜。 “天魔,你在干什么?”南宫离虚空漂浮在大长老的右前方,对着正处于周家兄弟防护下的天魔真人发问。 周家兄弟的七彩灵羽果然非同凡响,身处近百位修士的围攻,二人不仅护住了天魔真人,而且业已将十几位修士伤在他们的灵羽下。 天魔却如同悬空的泥塑般定在空中,面对南宫离的质问,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可是因为震惊过度,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都退下吧!”大长老对着围攻天魔等人的弟子下令。 近百修士立即收手,退在外围。周家兄弟也退守到天魔左右。 天魔真人怔怔的看去,见是一位身高不足三尺,满脸皱纹的小老头,盘着腿,虚空漂浮在对面,不温不火的下达着命令。他心中感到奇怪,禁不住问:“你是谁?” “放肆!”南宫离怒喝一声,却见大长老瞥来一眼,微微点头,于是咽下怒气,道:“这是家师,北辰大长老。” “北辰?你不是早死了吗?”天魔真人怪叫一声,掉头便跑。可他只是转过身,窜出数尺,却又掉头返了回来。他不是不想跑,可四面八方都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跑也跑不了。 北辰大长老嘿嘿一笑,道:“本座没有死,只是被南真子封在了上面。如今本座重新出世,这就要去找他算算这笔旧账。” “大长老?”一名打探消息的修士赶来,“天魔宗勾结外族修士发动叛乱,已经占据了圣坛,控制了警钟,封锁了各个路口。” “哦?”北辰重新打量着天魔真人,“是你干的吧?” “我……我……”天魔真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北辰冷声道:“带领你的人,还有你的朋友,归属本座。否则……一个也别想活。” 天魔真人哪敢说个不字,连连点头,道:“是,是!弟子天魔,谨遵大长老法旨!” 周夜山哼了一声,“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可以归顺你,我们兄弟却得听从我家公子的命令。” “既然懂得七彩灵羽扇,倒也有些用处。”北辰径自喃喃着,道:“去告诉你们家公子,即刻来降,不然我就要他的命。”瞥眼看向南宫离,“我们走,去圣坛。” 南宫离对众多修士道:“放了天魔宗的弟子,我们一起去圣坛。” “大长老!”又有修士来报,“天魔宗宗主白羽,释宗弟子济安,外族修士岳追风、岳乘风,带领两千余众,与我弟子在圣坛展开激战。” 北辰对天魔真人笑道:“那就走吧,一起去瞧瞧热闹。” 嘭的一声,看似重伤的安庆突然出手,打翻了搀扶自己的修士,凌空飞蹿,一溜烟似地向着总坛洞口的方向逃去。 天魔真人大惊,“大长老,快拦住他。如果让他唤醒了护法弟子,那可就糟了!” “让他去,我们去圣坛。”北辰根本不理会天魔真人的叫喊,带领众修士向圣坛赶去。 191:立威 圣坛上又是一番血战。 明明已经控制了全局,可又莫名其妙的杀来上千名修士,而且都是修为精深的修界高手,济安看起来有些发蒙。 白羽手拉紫嫣,东躲**,全然没有了刚刚那般趾高气扬的模样。 岳追风、岳乘风击倒了两位修士,御剑来到济安身旁,惊声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济安的脸色非常难看,“真没想到,魔宗总坛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众多的修界高手。经此一战,我们必将元气大伤,再想入主道宗,恐怕就难了!” “别打了……都住手……”天魔真人带着周家兄弟赶来,四下劝阻。 济安拧身射出,一把将他提在手中,怒声问:“天魔,你搞什么,这些是你的人?我们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算计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不……不是我的人!”天魔真人一时也解释不清,急忙指了指身后。 南宫离和北辰在数百个精悍修士的簇拥下,带领着近万名修士,大摇大摆的登上了圣坛。 眼见人家有上万修士,顽抗下去毫无意义,济安立即叫了起来,“都住手,别打了!” 南宫离也道:“住手!” 双方罢手,各自退守到自己的阵营。 天魔真人对济安贴耳低语,将事情简要的介绍了一番。 济安马上捧起笑脸,上前施礼,道:“恭喜大长老重新出世,弟子济安在此见礼。” 北辰唔了一声,道:“带你的人归顺本座,饶你等不死。” 济安呵呵发笑,道:“大长老此言差矣!” 北辰懒得听他啰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都杀了!” “慢!”济安惊叫一声,沉着脸道:“大长老,济安不是你的敌人,你又何必逼迫济安与你为敌?” 南宫离悄悄进言,“师父,他手下的修士也都不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师父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 北辰点点头,看向济安,“说吧!” 济安再又施礼,道:“弟子济安,身属道宗。此次率属下助天魔真人举事,不想恰逢大长老重新出世。弟子愿带领属下修士扶助大长老一统魔宗,只求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大长老作何想法?” 北辰不屑的道:“就你这两千多修士……”他忽然一顿,疑色看去,“你能不遗余力来帮天魔,是不是也要天魔帮你在释宗举事啊?” 济安想也不想,如实回道:“弟子不敢隐瞒,正是如此!” 北辰嘻嘻发笑,“那好!你还有点用处!等你在释宗举事之时,本座将全力援助于你,怎么样?” 济安呵呵笑道:“济安正要开口相求,没想到大长老竟然抢在了弟子的前头。” 北辰道:“可你还不知道本座的条件。” 济安道:“请大长老放心,只要弟子入主道宗,一定为大长老马首是瞻。” “好!”北辰猛睁双眼,“到时我们合力进攻法宗,修界即将一统。” 他的属下修士接管了圣坛,开始分批乘船,接收各岛。 重伤的陆槐被人丢在地上,左右两个看守各用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此时,他缓缓醒来,一眼便看到了岳追风、岳乘风兄弟。 “大哥?大哥?”他挣扎着仰起头,瞠目发问:“是你吗?” 岳乘风闻声一惊,转头看来,脱口道:“二……”他猛然止声,顿了顿,尴尬的道:“陆槐?可不就是大哥嘛!” 陆槐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大哥?你的亲哥哥,岳追风,就是他陷害了我,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岳乘风眯起一只眼,眼角接连跳动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但那不是我的本意。你还记不记得,我救你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谁也不要相信,越是你相信的人,越会出卖你!” “够了!”北辰打断二人的话,对南宫离道:“先把他关起来,等我们料理完这里的事,为师再去取他的圣刀。” 南宫离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提起陆槐。 “咚……”安庆抵达渡口,敲响了警钟。 天魔真人的脸霎时变白,惊恐的道:“坏了,传功长老唤醒了护法弟子!” 很快,远处传来轰鸣声,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滚雷逼近。 在圣坛上鸟瞰远方,但见万顷碧波如同煮沸了的开水般翻滚起来,无数只“大虾”持续射出,为数千护法弟子铺就了一条直抵圣坛的大道。 南宫离提着陆槐,面带微笑,道:“他们来了。” 稍倾,数千护法弟子射上圣坛,成扇形逼近。 领队的是一群老者,当中一人喝道:“如果你们还自认是魔宗弟子,那就收起你们的法器,听候发落。”他高举手臂,“众弟子听令,胆敢抵抗……杀无赦!” “是!”数千护法弟子齐声吼喝,声震云霄。 “这是谁呀?”北辰慢悠悠的飘在人前。 “大……大长老?”发令的老者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跪地参拜,欢声道:“您老重新出世了?” 北辰笑吟吟的抬了抬手,问:“奎五?你们五兄弟都还好吧?” 一股无形的劲力将奎五扶起,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好,好,都好!”回头看了看,喝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不认得北辰大长老?还不滚过来参见?” 护法弟子中跑出四个老头,趴在北辰脚下,同声道:“拜见大长老!” “都起来吧!”北辰叹声道:“你们还算有良心,还认我这个大长老,也不枉我当年把你们选为护法弟子,亲自传授你们功法,指点你们的修行!”他在众多护法弟子面前慢慢飘过,“猴崽子?纪家三兄弟?梁胖子……”每叫出一个人的名字,便有护法弟子跪地参拜。 等他叫了一圈,回到原位,几千个护法弟子已经跪下了千人。 南宫离提着陆槐走去,“是本座的人,跟着本座走!”他也在护法弟子前走了个来回,身后再又多出了近千人。 天魔真人看得心惊肉跳,兵戈未起,护法弟子竟有大半归降。 北辰双掌向上,微微抬起,屈服于他的护法弟子纷纷起身,加入到他的阵营中。而后,他只身飘上前去,对剩余的千余位护法弟子道:“本座早已得道,可魔宗尚未兴盛,竟然还要遭受异族欺凌,本座绝不成仙。本座今日就要挑战掌教大修士之位,此事属于魔宗家事,更是本座会与南真子的私事。你等都是魔宗弟子,愿意留下的,回去好自修炼,把守洞口,防止外敌入侵。不愿留下的,敬请离开,从今往后,不得再以魔宗弟子自居。” 千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大半愿意返回洞口修炼,另有一些决定归附,却也有少半当即告辞,脱离了魔宗。 一场万千修士的大战,转眼间便被北辰和南宫离化解。 负责摆渡的船老大噶老头颠颠儿的跑来,趴在北辰身下,“弟子噶真人,拜见大长老。” 北辰垂着眼皮看去,问:“安庆呢?” 噶老头指着洞口回道:“传功长老已经走了!” 北辰疑声发问:“安庆身负重伤,根本无力飞抵渡口。他是怎么跑过去,敲响了警钟,唤醒了护法弟子,而他自己也得以逃脱?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噶老头呆了呆,道:“他是传功长老,属下的撑船弟子不敢违令,把他带去了渡口!” “哦!”北辰点了点头,道:“这些撑船弟子如此不懂规矩,日后要好生管教!” 噶老头连连叩头,“是,是!属下一定好生管教,好生管教!” 北辰看向周家兄弟,“二位修炼的是灵阶功法,想来在外族修士之中也算出类拔萃了吧?” 济安回道:“周家兄弟乃是弟子身边的不二高手,即便在我道宗,他们也足以与各位真人一较高下。” 北辰嘿嘿发笑,道:“噶真人,去同他们兄弟切磋一下。” 噶老头一怔,赔着笑脸道:“大长老,属下不过是个撑船的,哪里打得过他们。” 北辰哼了一声,道:“别在本座面前装假。你是黑蛟悟道,幻化人形,别以为本座不知!让你试试你就试试,若是胜了,本座把传功长老之位赐给你,如何?” “那……那属下就献丑了!”噶老头跳起身,对着周家兄弟相请,“大长老有令,噶老儿不敢违抗,还请二位手下留情。” 济安对周家兄弟点了点头,二人当即越出,与之相对。 自从见到岳乘风,陆槐的眼睛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岳乘风心中有愧,藏在岳追风身后,以避开他的目光。 唰…… 一声轻响,周家兄弟先行出手,六根颜色各异的灵羽破空而出,上三下三,分取噶老头。 噶老头虽已幻出护身光罩,可对灵羽颇为忌惮,不敢硬接,闪身躲避。 啵!当前的一根灵羽竟然随之而动,紧跟着他的劲风扑上,穿过护身光罩,钻入他的肩头。 噶老头疼的咧了下嘴,回手将其拨落,对着紧跟其后的五根灵羽拍出一掌。轰然间,五根灵羽全部堕落。 周家兄弟飞在他的两侧,各持剩余的四根灵羽,夹攻而上。噶老头急退,令二人出于自己身前,以免两侧被袭。周家兄弟齐齐甩手,八根灵羽又出。 噶老头五指大张,挺臂竖掌,掌前立时幻出一面水盾。八根灵羽全部射入水盾之中,竟然不能将其贯穿,消融于其内。 周家兄弟双手翻动,再又各自幻出七只灵羽,抖手丢出。灵羽飞在空中,忽然化作一只只色彩各异的猎隼,尖声鸣叫着,飞旋在噶老头周围。 噶老头平捏水盾,抖臂甩出。而后双腮高鼓,猛吸一口气,嘭的一声,幻出一个巨大的水球,将自己包容在内。 周家兄弟四掌齐出,生生接下了他抛来的水盾,可没想到水盾上携带的威能竟然胜过二人,将他们共同逼退了一步。 天魔真人看得双眼发直,心道:“这个老噶头,平日里也不见他练功修法,怎么他的修为竟会如此之高?” 就在他诧异之时,周家兄弟已经双双扑上,试图攻破噶老头的水球。怎料噶老头双臂下挫,猛的一震,暴吼一声,竟将水球撑破,四射击出。 周家兄弟刚刚扑上,躲避不及,“噗噗噗……”不知有多少饱含威能的水珠射入了他们的体内。二人怪叫连连,仰身跌去。 他们的猎隼也被四射的水珠击中,落得了七七八八。但剩余的几只猎隼倒也俯身冲下,在噶老头的身上留下了几道伤痕。 刚一交手,双方都以挂彩,所幸都是些皮肉伤,无损真元。 “好了!二位退下吧!”济安唤回周家兄弟,制止了这场打斗。 双方均受了些轻伤,可噶老头以一敌二,同时还要对付十四只猎隼,按理应算获胜。 噶老头也是这么想,笑嘻嘻的回到了北辰身前,等他封赏。 岂料北辰猛的板起脸,冷声道:“噶真人,对付两个外族修士,竟然落得一身伤痕,你还有脸来见本座吗?” 如此一说,圣坛上的人都明白了。他是怪噶老头管教弟子不严,放走了安庆,有意对其进行惩治。至于切磋之说,不过是让大家见识一下噶老头的修为,也好反衬出他的强大。 “属下知罪!”噶老头偷偷挑起眼皮,只见北辰缓缓张开了手,不禁吓得大惊,当即幻出水球,护住全身,掉头便跑。 北辰轻轻按出一掌,轰……水球爆裂,噶老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再也不动。 192:偷真元的小贼 陆槐被重新关进了天牢,陪同他的不再是左忆山,而是广陵真人。 噶老头的尸体也被抬了进来,丢弃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广陵真人微微动了动。 “真人?真人?”陆槐连声呼唤。 “陆槐?!”广陵真人终于醒来,他发现自己身在铁笼内,禁不住苦笑了一声,道:“老夫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身陷囹圄的一天!” “南宫离真是卑鄙,借助我的圣刀放出了北辰!” 广陵真人倒是看得很开,“一个修士的实力越是强大,势力越是强大,那么他的野心就会随之膨胀。南宫离和北辰,白羽和天魔,济安和岳家兄弟都是这样的人。叛乱的种子早就已经埋下,即便不借助你的滔土圣刀,这场叛乱也终究难免!”他的脸上忽然泛起忧虑之色,“我现在只是担心雪莲。她的修为不高,可性格偏激。万一被北辰他们利用,那她将会堕入万劫不复的苦海!” “我担心的是掌柜,还有……还有梅儿!” “放心,掌柜不在总坛,而且他是凡人,不会受到牵连。梅儿是法宗弟子,魔宗还没有跟法宗翻脸以前,北辰不敢动她。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北辰已经得道,他的修为不在掌教大人之下,应该能够俘获圣刀。但是,他未必会留下你这个活口。” “俘获圣刀?想都别想!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把圣刀一起带走。” 牢门开启,有人来到。 来人是白羽,带来了岳乘风。 岳乘风坐在关押陆槐的铁笼前,垂着头,长吁短叹,却不说话。 白羽背着手,踱着脚步,四下闲逛。可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围着噶老头的尸体转悠。 “如果只是为了邱兰,大哥也不会陷害你!是因为你阻碍了我们的生意,所以他才不得不逼你离开!”岳乘风终于开口,可依旧垂着头。 “一年几百万两银子的进项,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见得了光的正经生意!” “而且……你父亲的生意,当时做的也很大!”岳乘风根本不听陆槐说些什么,径自说着。 “我父亲?”陆槐感到非常惊讶,“我们陆家的生意是被你们抢去的?” “你们陆家有部家传的‘钻心剑法’,大哥虽然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可他还想见见那本秘籍。石榴把秘籍拿了出来,我哥也因此放了她和你父亲一条生路。” “不过是一部剑法罢了,我已经把它传给了兄弟们,没有藏一点私心,你们还要因此难为石榴!” “金银之物,只是用来维系组织的正常运转。大哥的真正目的,是搜罗散落在江湖的功法秘籍和法器!” “原来你们早就是修士!” “自从济安进入道宗,我和大哥也同时悟道。” “除暴安良,惩恶扬善,都是假的!所谓的‘神剑山庄’,武林正派的中流砥柱,无非是你们这些修士掩人耳目的把戏罢了。你们把势力渗透到江湖各个门派,无非是想索取功法和法器!” “散落在江湖的法术和法器有很多,放在那些凡人手里,无疑是暴殄天物。只有放在我们手里,才能发挥出它们的妙用。” 陆槐不再说话,任由岳乘风自言自语的说着…… “白羽,你在干什么?”广陵真人愤怒的叫了起来。 陆槐看去,只见白羽将噶老头的尸体悬浮在空中,与他相对。而噶老头的身躯丝丝作响,散发出缥缈的白色烟气,尽被白羽吸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噶老头的身躯逐渐枯萎,最后变成了一具干尸。 “呵呵呵……”陆槐伸展双臂,长发飞散,悬浮离地,经由鼻孔发出笑声。他的身上冒出一股又一股黑气,翻卷着漂浮在他的头顶。渐渐的,整个监牢里都充满了邪恶的黑云。 黑云开始围着他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暮然间,所有的黑云同时挤入他的体内,嘭……一股无形的威能炸出,扭曲了四周的空气,形成一**鳞纹。 “恭喜,恭喜!”岳乘风停止了诉说,起身面对白羽,抱拳施礼。 广陵真人吃力的抬起手,指向白羽,“白羽,修炼黑暗法术是我魔宗第一大禁忌,要被丢入祭坛,永世受圣火煎熬。即便是大长老,也绝不会允许你修炼黑暗法术。” 白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皱起半边脸,发出一声冷笑,道:“广陵,我请你见一个人。” 阶梯上飘出一个人,竟是雪莲。她的身上披着五彩霞帔,高卷的云鬓上插着几十柄凤簪,手指上套着十根雕有云纹的锋利指套,同魔琴一起,飘落在广陵真人的铁笼前。 “你……你也修炼了黑暗法术?”广陵真人可以感受到,她的身上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宛如千年妖姬重新降临人世。 “那些弟子……受了我们魔宗的栽培……他们可以死,但他们的真元必须留下。”雪莲微微一挑眼皮,眼波轻送,就连广陵真人也觉得心神一荡,急忙低下了头去。 陆槐质问道:“身为弟子,恩师被人囚禁在牢狱之中,你竟然和敌人同流合污?这还是你吗?你还是雪莲吗?” “雪莲当然还是雪莲,”雪莲忽然变得柔情似水,怯怯的看了过去,一副娇羞的小女人模样。但仅仅在一瞬间,她又变得孤傲、冷漠,邪恶的气息席卷了全身。她接着道:“雪莲只是不想死,但雪莲并不怕死,可我还没有杀尽天下武修,心愿未了,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陆槐不屑的道:“卖师投敌,贪生怕死,何必再找诸多借口?” “卖师?你说我卖师?”雪莲面带嘲讽,嘀咕了一声,道:“雪莲归降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放出家师,否则雪莲至死不从。护法长老请示过大长老,终于答应了雪莲的条件。”她又转向广陵真人,“可白羽道兄告诉弟子一件隐事,弟子不信,想请师父与他当面对质。” 白羽缓步踱来,道:“当年武宗弟子攻入魔宗总坛,魔宗弟子死伤无数。广陵真人座下弟子更是倍受欺凌,不忍受辱的女弟子纷纷跳入祭坛,以死明志。可是……广陵真人,当时你在哪里?” 广陵真人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却不做声。 白羽大声喝道:“你怕了,藏了起来。” 雪莲垂着眼角,露出鄙夷之色,嘲讽道:“敌人入侵总坛,圣坛被人攻陷,自己的女弟子受人凌辱,我师父怎么会藏起来呢?” 陆槐大惊,心中狂叫,“不会,不会……别说是广陵真人,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挺身而出,绝不会龟缩起来。” 广陵真人抬头看向雪莲,道:“为师悟道前乃是琴痴,因获魔琴从而悟道。自从为师进入修界,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琴曲上,从没参与过斩妖除魔,护法护道的杀战。武修入侵总坛,为师妄想以琴声化解他们心中的戾气,所以带领众弟子在圣坛上摆下琴阵,试图结束那场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可惜,为师修为尚浅,根本无法消除他们的心魔!等到武修杀伤圣坛,为师亲眼目睹了……”他紧紧闭起双眼,“那是为师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只是一掌,那名魔宗弟子就炸成了一滩血雾,溅得为师满头满脸……浑身都是鲜血。为师怕了,真的怕了,怕的连动都动不了!有个武修看了我一眼,骂了一声滚,我连魔琴都没有拿,爬着……滚着……逃离了圣坛,藏了起来!” 杜甫曾有诗,“田家最恐惧,麦倒桑枝折。” 恐惧是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严重的恐惧会使人的意识、行为失去控制,甚至昏厥。 非常遗憾,从未经历过血腥的广陵真人没能战胜内心的恐惧,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 现在,他犯下的原罪再次被白羽抖了出来。 眼见广陵真人亲口承认了他曾犯下的“罪行”,雪莲的眼中瞬时涌出了泪花。她慢慢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师父!”相继扣下了三次头。等她重新起身,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广陵,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师徒。”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广陵真人长声叹息,“我的修为虽然不深,可毕竟也有上百年的功力。既然你想要,那你就拿去好了!” 陆槐心中一凛,插嘴道:“雪莲,你该不会想杀害你师父吧?” “我刚刚与他断绝了师徒关系,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师父!”雪莲猛然张手,射出五根指套,回手招来魔琴,拨响了琴弦。 锋利的指套分别刺入广陵真人的额头、双目、两胸,广陵真人立时气绝。魔琴击出的威能更是骇人听闻,嘭的一声,广陵真人所有的血液都随着自己的真元激出体外。 雪莲伸爪前抓,猛然回拉。广陵真人的血液以及真元汇聚成血流,钻入她的掌心之中。 白羽窜步来到,提醒道:“广陵不同于其他弟子,他的修为很深,足有百年功力。你千万不可贪多,每日消融一分便好。” “白羽道兄?”岳乘风指了指噶老头的干尸,“剩下的这具皮囊,该归乘风所有了吧?” “当然,他现在已经是你的了!”白羽转身看去,道:“可我想见识一下,这具皮囊还有何用?” 嘭……雪莲隔着铁笼拍出一掌,击碎了广陵真人的尸体。 岳乘风瞥眼看来,摇着头道:“雪莲姑娘多虑了!他的真元已经被你取走,即便我把他变成死灵僵尸,他也不堪大用!” “大哥!”陆槐跪在牢中,“不管是谁陷害了我,也不管你如何对我,从今日起,你我恩怨两清!”他隔着牢笼对岳乘风磕了三个头,站起身,道:“北辰最好能杀了我,否则的话,我会把你们这些人都杀掉。” 白羽面露嘲讽之色,调笑般的问:“你不是刚刚说过,跟你大哥恩怨两清了嘛?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陆槐一脸严肃,正色道:“为了天理,正义!” “狗屁!”白羽呸的唾了一口。 “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岳乘风伸出一根手指,相隔数尺,将噶老头的干尸挑在空中,“白羽道兄,你不是想看看这具皮囊有什么用处吗?那你看好了!” 他将五指伸张,竖掌对向干尸,蠕动着嘴唇,不知嘀咕着什么……忽然,他大叫一声,“还不现形?”噶老头的干尸为之一变,化成一条两丈多长的黑蛟。 黑蛟东冲西撞,所经之处,石屑翻飞,尘土高卷。 岳乘风任由它折腾了一番,呵呵一笑,道:“好了,回来吧!” 黑蛟游走而来,盘在了他的脚下。 白羽看得暗暗咋舌,惊声道:“驱灵术?灵阶法术?” 193:大长老的纠结 魔宗的天牢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北辰大长老带领着南宫离,奎家五兄弟、纪家三兄弟、梁胖子和天魔真人陪伴左右,一同挤到了陆槐的铁笼前。 白羽和雪莲等候在这里,岳乘风却已先一步带着黑蛟离开。 “南真子根本没有闭关,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北辰噘着嘴嘟囔着,“当年他用圣刀偷袭老夫,将老夫封压在比武场。而今老夫不用圣刀,他一样是老夫的手下败将!可他既然跑了,老夫只有先来降服圣刀……”他叹了口气,像是没能与南真子一战,让他有些失落。 “滔土圣刀在这里,你想拿走吗?”陆槐在铁笼内幻出了圣刀。 “怎么可能?”天魔真人发出一声惊叫。 陆槐身负重伤,天牢又有禁制,他的真元只能激发一成,不该如此随意便把圣刀幻出。 北辰点点头,“你的修为不一般!”他看过南宫离,奎家五兄弟、纪家三兄弟和梁胖子,“虽然不如老夫的十大高手,但若杀了你,还是有些可惜!” “大长老?”雪莲插嘴道:“既然你已得道,那你的修为应该远在南真子之上,不用取他性命,便可以降服圣刀。” 北辰嘿嘿发笑,“小丫头,放心!我会把他留下!”他对陆槐勾了勾手指,陆槐身子一震,圣刀脱手而出。 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了笑容。 可北辰却发出了一声轻咦。圣刀已经在他身前,但他伸手去接,圣刀却嗖的不见,再又回到陆槐手中。 陆槐的脸上露出冷笑,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告诉你,圣刀是我的,谁也休想夺走。哪怕你杀了我,我也要和它同归于尽。” 北辰皱眉不语,连试了三次,每次在他抓取圣刀之时,圣刀都会回到陆槐的手中。他摇了摇头,叹声道:“为了圣刀,我该不该杀了你?” “不!”雪莲拦在铁笼前,“您刚刚说过,您会把他留下。” “滚开!”陆槐将圣刀架在了她的玉颈上,“我要是能够活下来,我就带领唐善杀进圣坛,把你丢到祭坛里,让你跟你的那些师姐妹们团聚。” “陆槐?”雪莲怒吼着,退在一旁,转身相对,“不要再提唐善,我明天就去杀了他。” “就凭你?”陆槐嘲讽一声,看向南宫离等人,“就凭你们?”再又正视北辰,“还有你!你们谁也杀不了他,他会为我报仇,把你们统统杀光!”他自知将死,但却不想绝望,可他的一线希望却把唐善推到了更加危险的境地。 北辰眯起双眼,“留下你……只能是祸害!”他抬起手臂,微微抬起手,指向陆槐。 轰的一声,陆槐撞击到铁笼上,整个人死死的贴在上面。北辰不断击出真元,强大的威能立时令他窒息,而且几乎要将他压成了一张肉饼。 “你能感受到我的强大吗?你能!我会让你感觉到危险,感觉到死亡。等到你的寄主将要死去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继续留在他的身上,只能是死路一条。那样……你就会离开他,归附于我。”北辰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听在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真元持续激出,威能不断增强,陆槐的七窍因为巨大的压迫而流出血滴。但他的血没有堕落在地,而是翻滚着,再又注入他的身躯。猝然间,钪锵有声,一块块血红色的硬甲有如钢铠一般,噼里啪啦的显出,紧紧的护住了陆槐。 “血甲人?!”北辰摇了摇头,“旁门左道,不堪一击!”他的手下再又发力,随着啵啵的轻响声,陆槐身上的血甲相继龟裂。 嗡…… 一声低沉而又强大的嗡鸣声在铁笼中响起,震得整个牢房都微微发颤。金光暴现,滔土圣刀幻出无数虚影,彼此相连,将陆槐罩在其内。 南宫离傻傻的眨着眼,因为陆槐的功法看起来像是他传授的护身光罩!护身光罩是功法,滔土圣刀是发起,功法和法器怎么可能互溶呢?他想不明白! 别说是他,就连北辰也想不明白。但北辰并没有收手,而是继续施压。 圣刀开始弯曲,而后剧烈的扭曲。但它依然死死的护着陆槐,不肯离去。 天魔真人怯怯的道:“大长老,再这样下去,圣刀会被毁掉的!” “住口!”北辰愤怒的吼叫着,猛然撤回真元,收回手臂。圣刀顿时复原,依旧握在陆槐的手中。 北辰转动眼珠,看向南宫离。南宫离眉头紧锁,手摸下颌,喃喃道:“这可难办了!” 白羽眼珠一转,道:“大长老?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讲?” “失心丹!” “失心丹?”南宫离等人纷纷叫了起来,脸上皆现惊容。 魔宗的失心丹一直受到严格的控制,提取、使用,都需要掌教大修士亲自下令。它的最初用途,是为了控制那些无法抑制心魔,即将异变为妖兽的修士。服用了失心丹,心魔难抑的修士就会丧失意识,只会听从“主人”的吩咐。这样一来,失心修士就不会异变为妖兽,而且还可以为魔宗尽一份力。 可是,它的危害很快便显现了出来。魔宗弟子强迫外族修士服用,从而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奴婢,任意驱使。整个修界为之愤怒,大有共同讨伐之意。南真子意识到它的危害,下令封存。即便是本族修为精深的修士,无法抑制心魔,异变为妖兽,他也坐视不理。有了他的禁令,数百年来,失心丹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而今,南真子不知所踪,魔宗总坛被北辰掌控。可众人都知道失心丹的危害,更怕整个修界群起来犯,所以才会大惊失色。 “失心丹?”北辰脸上露出了笑容,“让守丹弟子把失心丹拿来。” “是!”白羽应了一声,飞快的奔了出去。 很快,守丹弟子捧着一只密封的楠木匣,跟随白羽进入囚牢,来到北辰身前。 楠木匣上刻有一行字,“失心邪丹,万年不出,如有妄动,圣刀必诛。” 守丹弟子道:“大长老,这是掌教大人的亲笔封印,属下万万不敢擅自开启。”他手捧丹匣,举过头顶,屈身跪地,将丹匣递在了北辰面前。 北辰皱着眉道:“老夫只是不愿圣刀外流,但也不愿做一名失心修士的主人,你们谁来?” “我来!”白羽最先跳了出来。 谁能操控陆槐,谁就等于控制了圣刀。这可是天大的好处,白羽自然当仁不让。 “你?”北辰看了看白羽父子,“你们能够反叛南真子,难道就能忠于老夫?”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南宫离等人。 南宫离等人都是修界高手,与人对敌完全用不着陆槐相助,甚至会被陆槐所累,而操控失心修士更将被整个修界所不齿,众人顾及名声,垂头不语,显然不愿意接受。 “给我!”雪莲伸出手去。 “你?”北辰眯起眼睛,暗暗思量。 “怎么?大长老信不过我?”雪莲问。 北辰咧嘴一笑,对守丹弟子道:“给她!” 守丹弟子跪地转身,将丹匣递给雪莲。 雪莲刚要开启木匣,守丹弟子道:“若取邪丹,必念掌教大人亲笔训诫,高诵三遍,封印自解。” 雪莲哼了一声,却是不理,信手去掀。可无论她如何发力,木匣始终无法开启。 守丹弟子再道:“此匣有掌教大人的亲笔封印,除非姑娘毁掉这个丹匣,否则姑娘必须咏诵上面的训诫。” 雪莲倒是想毁掉丹匣,可里面的失心丹自然也要被一同被毁。万般无奈,她只好高声道:“失心邪丹,万年不出,如有妄动,圣刀必诛……”如此咏诵了三遍,啪的一声轻响,丹匣自行开启。 丹匣里装着一只黑色的小罐,罐内有一团紫红色的烟气,像是溪水中打出的小漩涡,飞快的旋转着。 雪莲盯着这只黑色的小罐看了好一会儿,问:“失心丹在哪儿?” 守丹弟子站起身,指着小罐内旋转的烟气,道:“那就是邪丹。但要让那位修士驱动真元,自行吸食。” 陆槐原本就没听说过什么“失心丹”,现在才知道,这个鬼东西还要自行吸食,不由的嘲笑了一声,道:“雪莲?你以为我会自愿服下你的毒药吗?” 雪莲取出黑色的小罐,来到铁笼前,递给陆槐,道:“你不愿意服用,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可以用你的性命,逼另外一个人吃下它!” 陆槐已经猜到她说的是谁,冷笑着道:“你说的是梅儿吧?她是法宗弟子,你不敢动她。就算你逼着她吃下去,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真的在意吗?” “我知道你不会在意她,你在意的只是露露,而她不过是一只占据了露露肉身的丑陋蜘蛛罢了!”雪莲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可我知道她在意你,只要能够保住你的命,她一定会吃下失心丹。然后……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她吗?” 陆槐把头扭去一旁,道:“随你的便!” 雪莲面无表情的道:“我会把她带到京城,送给一家破旧的妓院,让你的露露做回自己的老本行。怎么样?” “你……”陆槐猛的转回头,双眼如电,死死的盯着她。 雪莲淡淡的道:“失心丹,失心丹!梅儿占据了露露的肉身,吃下失心丹也就等于死了,我能控制的便只剩下露露的肉身。想想看,被那些肮脏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是谁?是露露,还是梅儿?”她呵呵一笑,“是露露!”她把黑色小罐凑到陆槐的面前,“为了露露……我想你会把这里的东西吸进肚子里去!” “为了露露……”陆槐的眼睛几乎瞪出鲜血,咬牙切齿的道:“请你记住南真子的话,失心邪丹,万年不出,如有妄动,圣刀必诛。” 雪莲耸了耸肩,“那是他说的,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陆槐从她手里接过黑色小罐,“你别忘了,我手里握着的也是圣刀!” 一股紫红色的烟气从小罐内飘出,钻入了陆槐的体内。 雪莲浑身一颤,露出一记惨笑,幽幽的道:“如果真能死在你的刀下,我也愿意!” 194:蜀路难 京城,飞雪。 “如果你见到飞雪,那你就该小心了!”小狗子抱着胳膊,蜷缩在破棉袄里,侧靠在城墙上,警告着唐善。 天空中飘着雪花,有风,雪自然要飞。 “我应该信你,你说过,我没有中毒。”唐善的身上披了件白色的熊皮大氅,背手矗立,仰视天空,像是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在喃喃自语。 飞雪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有人说,她的美丽来自冷艳、孤傲。 但当你见到她时,你不会在她身上发现“艳”与“傲”,你会感觉到她很孤独、寂寞,像是看到一只初生的小兔,在冰冷的冬夜中,迎着圆月,瑟瑟发抖。 所以你便会不忍,你便会上前安慰。 那样你就会感觉到冷,一个人心脏被刺穿,热血流尽,通常都会感觉到冷。 雪中就站着这样一个女人,举着乳白色的纸扇,静静的注视着唐善。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回去!”小狗子在叹息。 “知道金一针都说了些什么吗?”唐善径自发问,像是并没有注意到雪中的这个柔弱的女人。 “我不知道金一针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蜀中,一定会死。” “一定?” “一定!” 唐善转过身,像是刚刚发现雪中站有这样一个女人,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单少女,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青儿,我一定会去安慰她。” “如果你去安慰她,那你一定会死的更快。” 唐善像是没有听到小狗子的警告,迎着雪走了过去,站在这个女人的身前。 “唉……”小狗子发出一声叹息。 站在近处,才能发现,女人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像是耐不住风寒。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搂在怀里,给她温暖。 “一个女人的婚约,我该不该去履行?”唐善的眼睛里露出了忧伤。 “你从来不曾这样伤感过!”小狗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没有感情,如何受伤?”唐善的话让眼前的纸扇微微一颤。 “人不会没有感情,你有,只是藏在了心底。” “你真的很了解我!” “如果一个人抢走你的吃食,不让你睡觉,拉着你陪他聊天,聊上七天七夜,你想不了解他都难!” 纸扇略微抬起,一个冰冷的目光从纸扇下射出来。像是要仔细看看,这个能够拉着叫花子聊上七天七夜的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善迎着冰冷的目光看去,“你说,对于一个女人的承诺,该不该兑现?” 女人没有回答,调转头,踏雪离去。 “喂?”小狗子的手搭在了唐善的肩膀上,“不要对她说承诺!” “为什么?” “因为两个人,两个男人,沧桑、许诺。” 飞雪、沧桑、许诺,修界三大杀手,如果这三个人同时出现,你的麻烦就来了。 据说他们靠杀人来修行,而且他们的修为都很高。 这就说明,他们杀过的人不计其数。 “现在我可以上路了!”唐善的声音里有些怕怕的感觉。 七天七夜,小狗子讲了许许多多修界中的事。如果唐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相信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乞丐,而是个修行千年的老妖精。 刚来的第一天,唐善就抢了小狗子的肉夹馍。小狗子的手虽然满是泥泞,可他的手心却白白嫩嫩,干干净净。从那开始,唐善就叫他小妖精。 小妖精给他出了个主意——等! 所以唐善才会等来飞雪,并联合小妖精上演了一出痴情郎大义赴死的好戏。 既然飞雪刚刚没有出手,那么一直到蜀中,唐善见到青儿的父母前,她都不会动唐善。 飞雪一定会把消息传给沧桑和许诺。 只要是飞雪放过的人,他们一定不敢去碰。 这就是小妖精要唐善“等”来的结果。 强敌已退,唐善此去蜀中的凶险减少了大半。 临别,小妖精显得有些担心,他知道飞雪、沧桑、许诺会截断唐善的归路。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而是对唐善加以鼓励,“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算是死,也值得!” 可他不知道,吸引唐善赴死的并不是爱,而是美色。 如果他知道唐善是这样一个货色,真不知道该做何想法。 唐善已经踏在路上,他知道,飞雪退去的消息一旦传开,其他修界杀手就会迅速填补飞雪的空缺,他必须抓住这个时机,越早动身就会越安全。 从京城入蜀中,五千里路。 隆冬腊月,风雪呼号。这个时候入川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白痴。唐善是个特例,游离在两者之间的花痴。 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如果唐善身上再驼位客人,那他就可以被尊为汗血宝马,或是千里神驹。 全力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唐善几乎将自己的真元耗尽。自从出世变成武修,再又潜心钻研过御剑录,这还是他第一次有真元耗竭的感觉。 他把身子蜷缩在熊皮大氅里,随便找了处山沟,钻到了积雪下。 头上积雪一尺,身上裹着暖烘烘的熊皮,困意很快便席卷而来,把他带入香甜的梦乡。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两股急促的喘息声把唐善从睡梦中惊醒。一男一女两个苍老的谈话声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中。 “老婆子,这小子可真能跑,一天一夜愣是赶出了两千里路!” “那是他修炼了御剑录。我听说御剑录上面有一门上乘的轻功,不然他绝对不能把我们落下!” “那我们先不忙杀他,把他的御剑录逼出来再说。” “别忘了,他是一个武修。能杀得了他再说吧!” “武修怎么了?咦……”老头距离唐善藏身的山沟已然不远,吸着鼻子,道:“这小子怎么不见了?” “老东西,你的狗鼻子从来没有失灵的时候,怎么会找不到他?” 唐善可以感觉到,这对老夫妇开始在他周围搜索起来。 不过是一对普通的修士,应该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所以唐善也并未在意,继续闭眼睡觉,等他们找到自己再说。 那老头道:“真是怪了?他的味道就在这附近,再远就没有了!” “我们再找找看!” 再又搜索了一阵,这对老夫妇渐行渐远,慢慢没有了音讯。 唐善心中苦笑,“就连这种大爷大妈的货色也要出来杀人,生活在修士的世界也真够可怜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索索有声,再有人来到。 “大哥,三弟,我就不信,那小子能一天一夜奔出两千里?” “二哥!黄老头的修为虽然不深,可他的鼻子绝对灵光。他要想跟踪什么人,那人绝对跑不掉。” “我们走!” 再有三个男人经唐善头顶掠过。 唐善暗暗发笑,“那你们就跟着黄老头追去好了!” 发笑可以,但仅仅半个时辰便有五个敌人追踪而至,他还是有些心惊。哪里还有心思再睡,急忙运转真元,静心调息,迅速恢复功力,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唐善暗自调息的时候,前后再又过去了三批修士。前两批骑马,仅听马蹄声就知道,他们骑的都是千里神驹。前六后八,两匹修士共十四人。第三批修士的具体数目无法判断,因为他们是乘车而过。六辆四匹马拉的大车。 等到唐善调息完毕,再又运转周元,静心修炼了一番。直到真元充沛,他才小心翼翼的从雪地里爬了出来。 已是正午,左右无人,四下里尽是呼号的北风。 唐善站到路上,拍打着身上的积雪,准备再次上路。 就在路的前方,足足五批修士,最少三十多人,在等着取他的命。 可他没有想到,身后也有人要取他的命。 唐善在雪下睡觉的时候,这个人没有出手;唐善从雪中探出头来观察情况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偏偏等唐善准备再次上路,防备心最低的时候,他才突然杀出。 仅看他出手的时机,这个人就是个修界高手,而且一定是个杀手。 杀手使的是枪,人从七八丈外飞出,落定在四丈开外,七尺钢枪猛扎,猝然击发真元。 一根虚幻的半尺短枪,带着凌厉的劲风,奔着唐善的背脊射来。 唐善发觉自己遭到偷袭的时候,半尺短枪已经距离他不足三尺。弹指间,短枪就能洞穿他的身躯。时间短促,根本不容去想,只能靠身体的自然反应。 一杆粗重的黑色大枪,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飞龙,同时幻出。只是一爪,黑龙已经将来枪拍散。而唐善此时才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反应,急急向旁里避去。 黑龙已然化解了危机,可唐善却在躲避,这让唐善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可偷袭的杀手却弄不清缘由,为之一愣。 唐善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张臂揽枪,疯狂扫出。一道三尺弧光显现,带着破风之声,反攻偷袭的杀手。 杀手急忙竖起七尺钢枪,注入真元,立在身前。嗡声幻出两面长方形的木盾,护在钢枪左右。 噗……三尺弧光远去五丈,随风消散。 唐善脸上有疑,怎么自己的弧光没有被杀手击散? 既然没有被击散,那么他击出的弧光自然该透射而过。 可偷袭他的杀手却依旧紧握钢枪站在那里,两面木盾也并未毁坏。 就在这时,唐善瞪着两只眼睛发呆的时候,杀手的两面盾牌,钢枪以及他的身体,齐齐向一旁“滑”落。当然,滑落的只是上半截,他的下半截还稳稳的站定在雪地上。 黑色大枪扫出的三尺弧光,同时将偷袭他的杀手以及三面法器分割成两半。 如此强大的威能,若被旁人看在眼里,必将吓得虎魂飞胆丧。 的确有旁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可他不仅没有被吓破胆,而且还拍响了手掌,道:“武修就是武修,怕是连本座召唤出的力士也抵挡不住阁下的一枪!” 195:全真西星子 唐善闻听“力士”二字,立即知道此人是全真教的道士。因为只有全真道士才会以法术调遣力士,护法除魔。 道教派系纷杂,宗门林立。但全真教却曾是道教第一大派。自从丘处机应诏前往西域,在大雪山谒见元太祖。元太祖对其礼遇有加,命其掌管道教,全真教开始在天下大建宫观,广招门徒,从而盛极一时。 元宪宗八年,元世祖至元十八年,僧道两派大辩论,结果全真教两次皆败。元世祖诏令,除《道德经》外,全部道经尽皆焚毁。全真教从此一蹶不振。 入明以来,朱元璋以及历代皇帝召见、任命的道教真人、各级道官全部出自正一派。皇家以张天师为正宗,很少召见、委任全真道士。全真掌教又不住在白云观主持政教,四方云游,使得全真教群龙无首,逐渐分化成诸多小门派独自活动。 时下,道教虽盛,可全真教却更加衰落。其正宗分为邱处机的龙门派、刘处玄的随山派、潭处端的南无派、马钰的遇仙派、王处一的嵛山派、郝大通的华山派、孙不二的清静派,是为“七真派”。而其中除了龙门派还有些势力,其余六派早已退出修界。 唐善疑色看去,但见来人长得浓眉大眼,一缕黑须飘荡在胸,身后背着柄宝剑,手中还提着一只拂尘,大步走来。 “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唐善问。 浓眉大眼的道长站定在三丈外,拂尘一甩,单掌施礼,瓮声瓮气的道:“内丹东派,全真西星子。” “内丹东派?”唐善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不和张三丰创建的武当派一样,根本不在全真教嫡系正宗之内,只不过是旁支罢了!张三丰毕竟还是张天师的后裔,虽属全真旁支,但也算开山立派的道教正宗。你是哪门子出来的东东?” 西星子报上名号,却见唐善皱眉发呆,不由动怒,喝道:“怎么,没听过本座的名号?” “听说过,听说过!修炼内丹的,南宗宗主白玉蟾是你们的开山老祖宗!”唐善面带不屑,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放肆!”西星子勃然大怒,“紫清先生的名号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唐善大刺刺的道:“说一说有什么了不得?南宗五祖嘛,在武夷山得道,飞升上天了,受封为紫清真人!可那是人家白玉蟾,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把元始天尊抬出来,你就能遨游九天了?” “牙尖嘴利,看本座怎么收拾你?”西星子甩动拂尘,背在身后的宝剑唰的离鞘而出,射向唐善。 唐善调遣黑龙,与之应对,道:“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也不说个明白?” 西星子的宝剑在空中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幻化成一条白龙,几个照面,就把唐善的黑龙压在了身下。 西星子挑起嘴角发笑,道:“铁相神尼求助,本座身为同道,既然碰上,自然要诛除你这恶魔。” “呸!”唐善唾了一口,一边向怀里的佛珠灌输真元,一边回道:“你知道我是你家哪代的祖宗?还碰上了,明明就是特意赶来追杀小爷的。” 西星子沉着脸道:“不错,本座今天就是专程为你而来,送你去转世投胎。” 唐善在佛珠内灌输真元,黑龙威能大增,反倒把西星子的白龙压在了身下。 西星子浓眉上挑,再甩拂尘,白龙再压黑龙。 如此一来,唐善灌输真元,黑龙便占上风。西星子甩动拂尘,白龙便占上风。两条巨龙在空中压来压去,倒也有趣。 两人斗得正起劲,路上行出一匹胭脂马,唐善看去,不由双眼发直。 胭脂马便是赤兔,又名赤兔胭脂兽,长一丈、高八尺,浑身上下如同火炭一般赤红,没有半根杂毛,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可令唐善双眼发直的并不是胭脂马,而是马上的胭脂花——穆青青! 洁白柔软的羊绒披风,赤兔胭脂兽,仅是这两件东西,便将穆青青装扮成红霞之上,白云相拥的天界仙子。 穆青青当然也看到了唐善,顿时瞠圆杏目,寒下玉面,娇叱道:“唐善,你真的敢来送死?” 见到了“美的不得了”,即便让唐善立刻身首异处,他也觉得此行不虚。心底的忐忑不安,诸多顾忌,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善咧着嘴笑了起来,对着西星子挑了挑下巴,傻笑着道:“牛鼻子老道?我老婆来了!”他被穆青青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顾得上黑龙。 西星子却趁机接连甩了两下拂尘,白龙势大,四爪抓住黑龙的四肢,有如流星一般冲下,轰声撞在雪地中。一时间积雪飞扬,沙石四射。山林间竟然被炸出了一个一丈多宽的深坑。 唐善根本无心理会黑龙的死活,露出色中恶鬼的本性,咧着嘴,带着傻笑,奔着穆青青颠颠儿跑去。 西星子冷哼一声,挥动拂尘,将他拦下。 唐善只顾着看向赶来的穆青青,哪有闲心理他,随口道:“诶?你这牛鼻子老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老婆来了。等等再打,先看看我老婆再说。” 西星子一辈子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大战之中,为了所谓的老婆,竟然置自身凶险于不顾,还傻兮兮的宣布什么停战。此刻,黑龙已在强大的冲击下变成了黑烟,白龙威能正盛。西星子当然不肯罢手,冷笑一声,盯向唐善的身后。 就在唐善身后,白龙腾空扑来,两爪在地,两爪前抓,张开大嘴,猝然惊现。 “啊……”穆青青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出口。她根本不是为唐善担心,只是白龙的突然出现令她一惊,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唐善却不这样想,他当然要认为青儿是在为他担心,更认为西星子的白龙吓到了他的老婆。 西星子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唐善就会在白龙的尖牙利爪下变成一堆碎肉。 可就是因为穆青青的一声惊叫,唐善的身上霎时炸出一团烟气,回手砸下大枪。啪的一声,扑在唐善身后的白龙被丈八长枪拍得形神扭曲,四分五裂。又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西星子的宝剑碎裂成七八断,坠落在地。 这回该西星子傻眼了,有如泥塑,呆在原地。 唐善脚下根本没停,回手砸了一枪,绕过西星子,嬉皮笑脸的跑到了穆青青的马前。 穆青青侧转头,看向一旁,道:“原来你先行了一步,赶在了我前面!” “没有,我昨天才动身。”唐善在她面前根本说不出假话。 穆青青七日前就已上路,骑得又是日行千里的赤兔胭脂兽,按理说早应该抵达蜀中家内。可唐善刚刚赶出两千里,却在路上碰到了她。这说明她一直在拖延时间,根本不急于赶路。 很显然,她在等唐善。 等唐善的目的更明显,让那些闻风而动的修士杀掉他。 “如果不是为了等你,我已经到家了!”穆青青像是羞于启齿,虽然声音冰冷,可却面红耳赤,显然是按照铁相神尼的吩咐,才会有这番说词。 她的样子像是一朵娇羞的牡丹花,看得唐善心颤。可她的话却令唐善心凉。因为唐善知道,她根本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二人心知肚明,天下的修士也已经尽人皆知,此次蜀中之行的目的就是截杀唐善。 可唐善偏偏要装傻,而且俨然变成了一个体贴入微的夫君,温声道:“终究是我不好,又是风又是雪的,也没陪在你身边,让你受苦了!” “呜……” 穆青青闻声看去,唐善也转回了头,只见西星子痛哭流涕,一步一哈腰,捡起了散落在地的宝剑碎片。 “牛鼻子,一把破剑,你哭什么?”唐善教训道。 “你懂个屁!”西星子甩了把鼻涕,“我这是下阶的法器!我夜宿石崖,朝入峰洞,披星戴月,碾冰踏雪,吃了三十年的苦,才寻得了这柄宝剑……却让你一枪打没了!”他说的伤心,不由的泪水纵横。 小妖精已经跟唐善详细讲述了修界诸事,唐善也知道法器的等级之分。可他没想到,区区一件下阶法器,西星子竟然寻觅了三十年。 眼见自己一枪打碎了人家辛辛苦苦得来的法器,唐善一时也忘记了西星子是来杀他才会如此,快步赶回,深躬施礼,歉声道:“唐善不知道长这宝剑来得辛苦,早若得知,绝不会把它毁掉,还请道长恕罪!” 西星子虽然伤心,失态,可他还没糊涂,知道怪不得唐善,涕泣着道:“不怪你,怪我自己不知深浅,毁了自己的法器!”他把宝剑碎片全部拾起,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对着唐善拱了拱手,“老道走了!” 唐善一怔,问:“不打了?” 西星子也是一怔,问:“宝剑都没了,还怎么打?” 唐善疑问道:“你不是炼内丹的吗?把你的内丹弄出来,咱俩比划比划?” 西星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老道的内丹要是被你打爆了,那老道岂不也死翘翘了?不能弄出来,不能……”他摆着手,放步便走。 穆青青从马上翻落在地,毕恭毕敬的施礼,“慈济庵铁相神尼座下弟子穆青青,拜见道长!” “姑娘多礼了!”西星子神情凝重,端正站立,将拂尘搭在臂肘间,竖掌施礼,道:“内丹东派,西星子!” “内丹东派……西星子……”穆青青低声喃喃,像是从未听说过。 西星子呵呵笑道:“全真旗下无名小宗,难怪姑娘不知!” “弟子失礼了,道长莫怪!”穆青青急忙施礼赔罪。 “姑娘?”浓眉大眼的西星子竟然露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煞有其事的道:“大道天成,姻缘天定。依全真西星子看来,释宗武宗的这段姻缘……”“道长?!”穆青青顿时变色,打断了他的话。 “牛鼻子,牛鼻子?”唐善颠颠儿的跑来,问:“我们俩这段姻缘怎么样?” 西星子神秘一笑,却不说话,摇着拂尘,放步离去。 唐善气得骂道:“奶奶的,有话不说,憋死你!” 穆青青白了他一眼,翻身上马,道:“走吧,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196:同路人 山腰上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的脚下还有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当然的乖乖,看到乖乖,西星子也就知道了拦在山路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小豪,一个是四姐。 “让路!”西星子一直走到二人身前,但却是对乖乖叱喝。 小豪发笑,问:“你叫西星子?” 四姐道:“既然你是全真道士,那你怎么不调遣力士?” 西星子依旧没有理二人,还是对乖乖叱喝,“你个畜生,两个蠢蛋!” 小豪一愣,对四姐道:“他在骂我?” 四姐补充了一句,“骂我们!” 小豪伸出一指,指向西星子,“说,你究竟来干什么?”说话间,他的指前凝出一柄小刀,抵在西星子胸前。 “你们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受人之托,来杀唐善!”西星子再又看向胸前的小刀,像是被它的小巧精致所吸引。 四姐一怔,问:“你知道我们一直在跟着他?” “以后跟踪他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跟得那么近,他会发现你。”西星子还是看向乖乖,像是在数落它。 小豪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怎么?跟你打了一架,他的修为就得到了突破,能够发现我们?” 西星子揽着胸前的黑须,抬眼看向天空,喃喃道:“数死数生,几经涅槃,该是他飞跃的时候了!” “生死涅槃?”四姐轻咦了一声,像是感到意外,疑问道:“他怎么会是一个黑暗武修?” 西星子嘿嘿一笑,道:“身披白熊,胸佩黑虎,脚踏追星路,遥向蜀山行!” 一首不伦不类的打油诗,小豪和四姐却震惊在当地。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武宗的事?”四姐惊声发问。 “朋友!”西星子淡淡的回答着,面带得意的道:“熊开山、虎啸天、追星镖、蜀山剑,武宗四大战将各自隐身,凝聚势力,只等新一代掌教出世,他们便会重新复出,兴盛武修一族!” “这个秘密只有我和四姐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小豪的声音在发颤。 西星子不屑的道:“当它还不是秘密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小豪吓得心惊肉跳,“天下修士都以为,只有新出世的掌教大修士攻入总坛,唤醒护法弟子,武宗才可以重新兴盛,没有人知道四大战将的存在!” “护法弟子?”西星子咧嘴一笑,摇着头叹道:“亏你还是个武修!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在寒泉手下五大势力之中排行第一,统领他们的应该是……”他像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向四姐。 四姐惊得瞪大了双眼,连连摇头,“你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可我知道,他就是龙战刀!”西星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小豪和四姐面面相觑,“你究竟是谁?” “全真西星子!”西星子摆动拂尘,竖掌施礼。 “我就说他有问题。”小豪看向四姐。 四姐咬着嘴唇道:“事关本宗存亡,不能留他!” 唰,小豪幻出的精致小刀刺入了西星子的胸口。 西星子皱起眉,吹胡子瞪眼道:“本座不是跟你们说过,我是你们武宗的朋友!”他垂着眼皮看向刺入胸口的小刀,用拇指和食指捏在刀柄上,慢慢把它拉了出来。再看他的胸口,竟然丝毫无伤。 “幻神术?这不是他的真身!”小豪叫了起来。 “胡说!谁说这不是我的真身?”西星子斥责着,随手把小刀丢落在地。嗤的一声,地上的积雪随之融化,露出三尺方圆的沙石路面。 仅凭他露出的这一手功夫,小豪和四姐就难以匹敌。 四姐摆动双袖,幻出五彩斑斓的凤凰。 小豪对乖乖大吼一声,“还不去?”乖乖大吼一声,化身巨石怪兽。 “唉!你们两个!”西星子摇了摇头,甩动拂尘,呼的一声,一个黄巾力士出现在身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向着凤凰和怪兽大步迎上。 全真调遣力士只有三个等级,黄巾力士,紫巾力士,红巾力士。但红巾力士只有得道成仙,渡过劫难的真人才能调遣。所以修界之中的全真道士最高也只能调遣出紫巾力士。 嘭…… 黄巾力士还没靠近,石化怪兽已经将他扑倒在地,看来他的能力要在乖乖之下。 西星子嘻嘻一笑,道:“黄巾力士有九牛二虎之力,竟然被你这个乖乖一下就扑倒了?看来你的力量还是蛮大的!”他再又甩了甩拂尘,“紫巾力士有龙象之力,你个乖乖恐怕就没有法子了吧?”随着他的话,黄巾力士消失,一个紫巾力士再被调遣而出,迎向了石化怪兽。 石化怪兽嗷啸着冲上,紫巾力士双手扳住了它的脑袋,一时间僵持不下,看来各自的力量应该不相上下。 可天空上还有四姐的凤凰,一声鸣叫,凤凰舍弃力士,飞向西星子。 “嚯?好大一只鸟!”西星子挑了挑拂尘,一道白光从他怀中蹿出,那是被他收起的宝剑碎片,飞抵空中,骤然复合成宝剑,化成白龙,与凤凰缠斗在一起。 四姐眼见西星子法力极高,不仅对唐善没有使出真功,就是应对自己与小豪也并未使出全力,惊声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只想试试他,看看他是不是你们武宗的新一代掌教。”西星子脚下一动,竟然越过四姐和小豪,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慢腾腾的向山下走去。 “你……你怎么会认为……他是新出世的武宗掌教?”四姐颤声发问。 “我可没说他是你们武宗的新一代掌教……但你和小豪的确应该来,不管他是谁,总不能让他死在飞雪手里!”西星子看起来走的慢腾腾,可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山底。白龙化回宝剑,凌空归去。紫巾力士慢吞吞的扭转身,逐渐隐去。 风小了些,阳光映射在挂满树枝的冰雪上,现出万道寒光。伴随着微风,寒光飞蹿,像是万千修士激出真元,殊死大战。置身其中,让人觉得亦幻亦真。 穆青青把自己裹在披风里,策马缓行。或许是寒风的原因,她的脸色微微发红,而在唐善看来,自己的未婚妻却更加迷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显得风情万种。 按照穆青青现在的行进速度,起码要十天半月才能进入蜀中。她的意图非常明显,时间耽搁的越久,前来截杀唐善的修士就会越多。 前行十余里,唐善始终痴痴的盯着她的脸,像是永远也看不够。被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欣赏,可又不能动怒,不能拒绝,穆青青的脸上更显娇红。 唐善突然吸了吸鼻子,空气里似乎夹带着血腥的味道。过了半响,穆青青也闻出了空气里面的味道,发出一声轻咦,看向路前。 攀到山顶,六辆马车出现在下山的山路上。十二位修士,六个车夫,整整齐齐的躺在路边。但他们已经变成一具具无头死尸。十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整齐的码放在山路的另一边。 马车是四匹马拉的大车,最近的一辆也在百丈以外。遥遥可见,每辆车后再又牵了四匹马,显然是留作替换来用。只可惜,八匹马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谁做的?”穆青青的脸上露出惊容。 唐善摇了摇头。 “你带了帮手?” “没有!” 穆青青哼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 唐善无奈的摇着头,显得很无辜。 “他们应该给我们留辆车,那样你就不必再受风雪之苦。”唐善对于残杀马儿的暴行表示抗议。 “那你就应该早早告诉他们,给我们留辆车。”穆青青像是在套唐善的话。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是我的人!”唐善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 穆青青打马奔出,远远停在路前,就在第一辆马车旁。 唐善原本应该高兴,可他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因为这辆车的八匹马还活着,像是特意留给他使用的一般。 穆青青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唐善明明知道自己很无辜,可还是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了一样。他静静的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自己有马!”穆青青打马走在了路前。 “我只想让你少吃些辛苦!”唐善嘟囔着,跳上马车,驾车跟随。 前行数十里,前面再有八匹马。八匹死马,连同他们曾经的主人,静静的躺在路边。 穆青青检查过这些人的尸体,冷眼看向唐善,道:“都是同一个人干的!” “前面还有三拨人!”唐善看向远处的落日,像是在他们的处境担忧。 再又赶了七八里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黑路险,你还要赶路吗?”穆青青止马不前。 “如果你累了,可以到车厢里休息。”唐善跳下马车,殷勤的打开了车门。 “山路颠簸,我睡不好。”穆青青翻身下马,缓步来到。 “天亮了再走!”唐善钻入车厢,翻出锦被,铺盖在座椅上,再又抱了一捧东西转出,跑去了背风的山坳。 穆青青蹬上马车,坐在锦被上,直着眼睛发呆。面对唐善这样的淫贼,再又自持未婚夫的身份,她哪敢钻进铺盖里安安心心的睡大觉。万一唐善做出什么龌龊的事,令她清名不保,她又怎么对得起韩六哥。 她把宝剑放在膝上,保守元神,修炼起“御剑录”上的功法来。 “咯吱”一声,车门打开,唐善跳进了车内。 穆青青手按剑柄,猛的睁开双眼。 “刚刚烧好的火盆,你安心修炼,不用管我……”唐善把火盆放在地板上,再又步出,关闭车门。 炭火把车厢烤的暖暖的,也映红了穆青青的脸。可穆青青的心却变得冰凉,“如果不是早有布置,此去蜀中有备无患,他怎能如此镇定?” 修炼到午夜,穆青青觉得有些乏了。身在暖洋洋的车厢之中,困意也席卷而来,不知不觉的侧卧在锦被上,幽幽的睡了过去。 唐善守在车外,迎着呼号的寒风,幻想着车内的温暖,倾听着青儿匀称的鼻息。突然之间,他的心里泛起一种甜美的感受——能够这样默默相守,此生足矣。 197:血路漫漫 清晨,无风,四下里静得出奇。 穆青青推开车门,跳落在雪地上,挑眼看去,不禁露出惊疑之色。 整整一夜,竟然连一个修士都没有找来,这是一件怪事。 唐善这样的淫贼,能够安安分分的站在车外为她守夜,也是奇事。 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唐善的身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这些霜雪形成了一具透明的茧壳,将唐善封闭在内。 就在她感到惊奇的时候,唐善已经破茧而出,微微一笑,道:“醒了?”茧壳破碎,飞扬在空中,慢慢消散。 “在这里守了一夜?”青青问。 “不算什么!” “算我欠你的,等你死了,我为你守灵。” “我呸!”唐善几乎当着穆青青的面唾下一口,但他不敢。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道:“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就变成了寡妇!” 穆青青立即板起了脸,刚刚在车厢内带出的一丝热气荡然无存,仿佛在一瞬间与严寒笼罩的大山融为了一体。 有人咯咯发笑,“你应该明白,有些女人并不介意变成寡妇!” 发笑的是个女人,骑着一匹通体油黑的骏马,踏雪而来。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裙衫,黑鞋,黑袜,猛然在晨起时分出现在人的眼前,让人觉得她像是尚未来得及回归地府的幽灵。 唐善见到了她这身穿戴已然明白,她就是幽灵,同飞雪相斗了上百年的情敌。 一切果然如同小妖精说的那样,这个女人的脸,一定是天下最美丽的脸,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唇,都会美的令人心颤。但她不能有任何表情,不能哭、不能笑、甚至不能说话,只要她脸上稍有动作,你就会发现她的妖气,这张天下最美丽的脸就会荡然无存,换上一副恶魔般的面孔。 每个人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做出反应。穆青青也不例外,第一反应就是拔剑。可她的手刚刚触及剑柄,她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来帮她的,帮她杀掉唐善。 穆青青很快便露出了欢喜的模样,因为这是一个高手,人在三丈外,她已经可以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你就是唐善?”幽灵骑着马慢慢逼近。 “弟子穆青青拜见前辈。”穆青青躬身施礼。 “噢!”幽灵瞥了她一眼,再又把目光落回到唐善身上,“那你就一定是唐善了!” “当然是唐善!”唐善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除了我,还有谁会那么傻,明明知道我爱的人爱的是别人,明明知道此去蜀中必是一条不归路,可我还是幻想着……我爱的人,能够为我的痴心而感动!”他的话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是专门为幽灵准备的。 “既有痴心汉,就有痴心女。既有负心女,就有负心郎!”幽灵竟然落泪。 “不必惺惺作态!大家心知肚明,你是来取我性命的,现在你可以出手了!”唐善幻出了黑色大枪,横在身前。 “不急!说说看,飞雪为什么放过你?”幽灵勒住马,停在一丈外,完全处于唐善的攻击之内。 “她没有放过我,只是想让我更加痛苦。”唐善显得很愤怒。 “她一直是这样,不会放过任何人!”幽灵的叹息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你呢?你还不是跟她一样?”唐善冷笑,看起来即将出手。 “不一样!”幽灵愤怒的叫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来杀我?” “谁说我是来杀你的?” “你不杀我?那你为何而来?” “飞雪要你死,我却让你活。” 小妖精特意叮嘱过,如果飞雪的两位情敌出现,只要应对得当,唐善的蜀中之路就会顺风顺水。 穆青青不知道飞雪与幽灵之间的关系,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眼见前来的杀手转变成了唐善的帮手,气得跳回车内,嘭的关闭车门,叱道:“赶车!” “好!”唐善叹声应着,散掉长枪,跳在车前,对幽灵道:“即便你不杀我,也不该帮我!” “为什么?”幽灵疑问。 “因为你会让青儿生气!”唐善装模作样的叹息着。 “都一样!”幽灵像是被他的话触及到痛处,侧过头去,道:“快走吧,后面有三路杀手,我能为你挡住两路。剩下的一路,我尽量拖,能拖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她的话语之中竟然带有哽咽之声。 唐善的心里却乐开了花,强忍着笑,驾车离去。 驱车百里,路旁又有尸体。 同昨日一样,六具尸体,六匹马,整齐的摆放在路旁。 “还有两批人……一批是不知名的三兄弟,再就是黄老头夫妇!”唐善很希望在前面可以发现他们,当然,他希望看到的是死尸。 可惜,他看到的不是死尸,而是活生生的人。 三个手持战斧的中年男人,一对手持钢鞭的老夫妇。 “这些人的修为不是很高,起码不如先前被杀的乘车和骑马的三批修士。可他们为什么活了下来?难道他们根本不配‘那人’出手?” 唐善把马车停了下来,放声道:“诸位?你们是来杀唐善的吧?我就是唐善!” 没等五人回答,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他们不是来杀你的,他们是来送死的!” 红衣、红马、火云儿,这就是飞雪的另一位情敌。 手持战斧的三个中年男人站到了路边,手持钢鞭的老夫妇避道到了另一边。 身穿红衣,骑着红马,火云儿如同一团火焰,箭一般冲出,直取唐善。 她的手里握着两把刀,两把被烈火包裹着的红色宝刀。 “火云儿也来了!”唐善心里发笑,脸上可不敢露出丝毫笑容,飞身飘出,幻来长枪,大叫道:“你是谁?” “取你命的火神娘娘!”火云儿根本不报姓名,冲到三丈外,翻转手腕,唰唰唰劈出三刀。 六只七八尺长的火龙蹿在空中,分作三个方向,两两冲下。 “靠!这娘们的性子怎么如此火爆?” 唐善根本没有机会同火云儿套近乎,只得舞动长枪,来战六条火龙。 他使得的“五虎断魂枪”,早在十年前,从钟离克身上偷学来的枪法。 六只火龙刚刚扑下,尚在三丈高空,已经被长枪划出的弧光斩杀了四只。 佛珠幻出黑龙,出唐善的胸口露出龙头,浑身一抖,猝然射出,张着两只前爪,疯狂出击,立时将两条火龙拍散。 而在此时,唐善却发现路中只剩下一匹红马,马上火云儿不知跑去了哪里。 趁着唐善应对自己的火龙,火云儿偷偷绕到他的右后侧,悄然割出两刀。 两只一丈多长的巨大火龙,无声的对唐善发动了偷袭。 唐善不知,还在前望,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 不是驾车的四匹马具有灵性,发出警示。而是两条火龙带着熊熊烈焰,经过之时已然将拉车的四匹马烧成了烤肉。 唐善转身扫枪,黑龙也当空来救。可惜,偷袭的两条火龙甚是狡诈,紧贴着地面,距离三尺,猛然上蹿。唐善根本没有发现目标,匆忙扫出的一枪,此时方才发觉火龙处于身下,再想回枪却已经晚了三分。黑龙远在空中,有心来救,却也不及。 嘭的一声,火焰四射,唐善竟然无伤,只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救下唐善的是两面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黑色虎头盾牌。受了两条火龙的冲撞,慢慢融化,消散在空气中。 “黑暗武修?”火云儿冷叱一声,一双烈火刀上下翻飞,疯狂出击。 她的刀法非常快,眨眼之间便攻出百余刀。每一刀的威能并不大,只是激出一条小火蛇。可百余条小火蛇铺天盖地冲来,场面也着实可怖。 “前辈?就算您要杀我,也得让我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吧?”唐善刚刚惊喜于虎头盾牌自行相救,眼见火云儿再又疯狂发动攻击,急忙发问。同时舞动长枪,来战乱射而来的一条条三四尺长的火蛇。 “火云儿!”火云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嘭的一声,唐善周身幻出九面黑虎盾牌,时分时合,既帮助唐善挡下了漏过的火蛇,又不妨碍他出枪。 “九面盾牌!” 唐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黑虎盾牌自行护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拥有这样一个护身法宝。但他想不明白,小蝶击杀自己的时候,盾牌还仅仅只有一面,自己从未修炼过这个法器,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九面之多? 眼下正在杀战之中,他也不及细想,反正有就比没有要好,多了总比少了强。 火云儿终于报出了名字,好事连连! 唐善装出愤怒的模样,喝道:“你是飞雪派来的杀手?” 飞雪只身行走修界,哪能派来杀手?问话出口,他已然后悔。 火云儿双刀不停,冷声道:“她放你入蜀,你以为你就一路平安了吗?可曾问过你火神娘娘?” “飞雪算什么东西,她放小爷入蜀?小爷才不稀罕!”唐善一边回着,一边思量,怎样才能同这位性子火爆的火神娘娘化敌为友。 小妖精特意提醒过,火云儿柔情似水,却又嫉恶如仇,千万要小心应答。一个不小心,就要引火烧身。 唐善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无非就是“痴心汉、负心女”,像对付幽灵那样,勾起火云儿对飞雪的敌意,把他看做同病相怜的痴情人。可火云儿刚一出现,二话不说,上来便打,完全打乱了他先前的说词。 啪…… 唐善分心思量,手下有失,一条火蛇顺着长枪的破绽钻了进来,撞在他的额头上。 198:同族武修 呼!一团火焰在唐善眼前升起。 唐善怪叫了一声。可他所受的不过是皮肉外伤,多半是因为惊吓才会痛呼出口。 “稀罕不稀罕是你的事!”火云儿双刀相架,幻出一尾两丈多长的火龙,喝道:“你把青青霸占在手,拆散了原本恩恩爱爱的小两口。就凭这一点,火神娘娘就得取你狗命!” “完了!这娘们把我当成了横刀夺爱的飞雪,这下可坏了!” 唐善眼见巨龙扑来,不敢大意,急忙向佛珠灌输真元,催动黑龙迎敌。 不曾想,火龙刚刚临近,还未交手,黑龙却已经在它的烈火下化成了黑烟。 唐善猛睁双眼,看起来有些发傻,心道:“昨夜黑龙与西星子的白龙交战,还能压来压去的耍尽威风,怎么今日碰到了火龙,却变得如此窝囊,还没交战就被人家烤成了黑烟?”他一边想着,一边催动佛珠,再幻黑龙。可他刚刚将真元注入佛珠,却见佛珠灵动,这是黑龙仍在才有的反应。 就在这时,化作黑烟的黑龙再又从黑烟中钻了出来,恰巧骑在了火龙的身上,向着雪地直冲了下来。 眼见自己占了上风,唐善顿时原形毕露,猥琐的笑着,大声小气的嚷嚷着,“你这畜生真是好色成性,昨天找了条白龙压来压去,今天又骑在这个浑身冒火的丫头身上!” 轰的一声,黑龙骑着火龙冲撞在雪地中,径直撞出一个深坑。火花飞溅,火龙自然死翘翘。 火云儿原本双刀带火,一张俏脸被映衬得光艳照人。可听了唐善的话,一张脸顿时变成了紫红色,轰的一声,整个人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别人火冒三丈不过是说说,火云儿可是来真格的。但她的火焰远没有三丈高,也就在一丈上下,包裹着她,一步步向唐善逼近。 黑龙从地上蹿起,对着火云儿扑下。火云儿随手一刀,整张龙脸扭曲变形,嘭的炸散。 如此巨大的威能,唐善看得暗暗咋舌,心道:“这那里是火神娘娘,明明是一个烈火奶奶!” 烈火奶奶发飙,只能怪唐善胡言乱语。而他也在暗暗后悔,小妖精早有叮嘱,火云儿柔情似水,却又嫉恶如仇,千万要小心应答,一个不小心,就要引火烧身。 现在看来,唐善真的要引火烧身了! 一枪、双刀,远距一丈,彼此射出的真元当空爆裂。唐善只觉得一股烈焰扑面而上,推着他噔噔噔退后了六七步,这才定下身形。 火云儿的双眼喷射着怒火,一刀又一刀劈下。她现在的刀法完全放弃了“快”字诀,每一刀都携带着巨大的威能,带动身上的火焰,跟唐善拼耗真元。 每接一刀,唐善就要退后一步。如此退后了十多步,唐善终于意识到,这样打下去绝不是办法。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过了火云儿,自己的真元也必将耗尽。就算没有其他高手,前面三个男人和那对老夫妇也将对他造成严重威胁。 唐善不再与她硬拼,使出“蹑影追风”,左突右闪,游走在外。火云儿的脾气可真够火爆的,足足狂劈乱砍了半个多时辰。 可是,任她修为有多深,也终有不济之时。就在她的真元稍有停滞,后继之力尚未跟进之时,唐善已然抓住了时机。闪身晃过她先前的一刀,跨步挺进,架起长枪,点在了她的咽喉前。 火云儿一愣,疑问道:“为什么不激出真元?” 修士相斗,像唐善这样以法器直接近身的情况非常少见。因为这样做毫无必要,只要突破火云儿的防守,激出真元,火云儿即便不死,也将重伤。 “同是痴心断肠人,何必相残?”唐善收起长枪,默默转身,竟让自己背对火云儿,慢慢举步,走向马车。 其实唐善早已暗暗储蓄真元,一旦火云儿向他出手,他就会立即逃命。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是想化敌为友,二是小妖精曾有嘱托,无论如何不能伤害火云儿。再者他在与火云儿缠斗之中才发现,“蹑影追风”不仅是一套极高的轻身功法,更可以恢复自己的真元。 如今,火云儿的真元已有不济之感,可他的真元却填充的满满当当。就算火云儿对他下手,他也自信可以逃脱。 “痴心……断肠人……”火云儿喃喃着,身躯和双刀上的火焰慢慢熄灭。 唐善暗暗呼出一口气,隐去护身的九面黑虎盾牌,返回马车前,拖走死马,再又把备用的四匹马架在车前。 一切整理完毕,他单手持枪,对手持战斧的三个中年男人,以及那对手持钢鞭的老夫妇叫道:“在下还要赶路,诸位如果想要动手,就请快些。” “他们不是你的对手!”火云儿叹了口气,看向远处五人,叱道:“你们还不走,难道非要逼他动手,消灭你们的元神不成?” 五人面面相觑,各自向火云儿施礼,随即离去。 唐善隐去长枪,跳上马车,对火云儿道:“前辈,让路。” “等等!”火云儿将双刀丢在空中,双刀彼此交叉,悬浮在她身后。她看向车厢,高声道:“穆青青,滚出来!” “前辈!”青青下了马车,躬身施礼,道:“不知前辈有何训诫?” “我来问你,你喜欢韩文还是喜欢他?” “天下修士尽人皆知,青青喜欢的是神剑山庄的六庄主,韩文韩六侠!” “那么唐善呢?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报答他才同他定下的婚约?” 青青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可她的眼泪却不争气的流淌在脸颊上。 “唐善?”火云儿怒目看去,质问道:“拆散一对有情人,你心何安?” 唐善正色道:“如果韩文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侠客,唐善自然不会横刀夺爱。可他只是个卑鄙的小人,为了逼迫铁相答应他和青青的婚事,竟然设下骗局,请来紫云、紫星加害铁相。如果不是被晚辈撞破,他的诡计必将得逞。晚辈知道青儿不相信这些,可为了她的一生,即便晚辈是个人人唾弃的武修,晚辈也要娶了她,不能让她嫁给韩文那样龌龊小人!” “你才是卑鄙无耻的龌龊小人!”穆青青见不得别人中伤韩文,气得脸色雪白,浑身发抖。 唐善苦笑,“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不想见到你受人愚弄,到头来抱憾终身!” 火云儿盯着唐善,问:“你喜欢她?” 唐善摇了摇头,“晚辈与青青姑娘只有一面之缘。” “那你就愿意娶她?”火云儿显得有些意外。 “美色而已!只要是男人,谁也过不了这一关!”唐善倒也坦诚。 火云儿一愣,这才仔细的端详起青青来。 “美色”二字已经令青青感到羞涩,再被一个女人如此端详,青青不由的羞红了脸。 火云儿一笑,叹道:“的确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你只见了一面便会动心!” “前辈可以让路了吗?”唐善催促了一句。 火云儿让到一旁,警告道:“为你开路的两个武修给自己惹去了麻烦,正被你们的同族到处追杀!你要小心,前面拦着你的就是一个武修!” 唐善心中一凛,对于加在他身上的“武修”两个字,他觉得有些讨厌。可这两个字加到了别人身上,他又感到有些害怕。 “还有!”火云儿继续道:“韩六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定会找出答案来。到时候……”她想起唐善刚刚饶过自己一命,有心想说出些狠话,可又说不出口。 “如果晚辈有半句假话,不劳前辈惩处,晚辈愿用前辈的快刀自戕,以死谢罪。” 唐善说得誓言旦旦,听得青青心里一惊。 “好,爽快!”火云儿展臂相请,让唐善驾车通过。 小妖精对火云儿的评价是“柔情似水,嫉恶如仇。”唐善现在要增加一句,“性如烈火,恩怨分明!” 前路有血,但却没有尸体,也没有人。 唐善想起火云儿的话,暗道:“谁在替我开路?难道是小豪和四姐?”他不认得别人,武修一族,他只知道这两位。 马车停了下来,明明路前没有人,可唐善却莫名感到了恐惧,又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才会停下马车。 他静静的看着雪地上点点滴滴的血渍,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惨烈杀战。眨眼间,路前站出了一个人。 那里原本没有人,整条路上绝对没有人迹。可这个人却突然出现,活生生的站在了那里。 唐善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丝亲切,像是见到了同类,有一股冲动,逼着他上前,寒暄一番。 站在路中的人显得有些瘦弱,但却绝不会给人以弱不禁风的感觉。他像是一杆枪,一杆生了根的铁枪,牢牢的扎在雪地当中。 咯吱一声,车门开启,青青跳下车。 刚站到雪地上,她立即感受到阵阵杀气,来自路前那个瘦弱男子。 有了这样一个修界高手,她这位未婚夫婿必将性命难保。 所以她抿嘴一笑,便要上前施礼。 “回去!”唐善想要制止她,可他不敢动,像是只要一动,路前的男人就会猝然杀出,发动疯狂的攻击。所以他只能发出警告,“他不是你们的帮手,他是一个武修!” “真是一朵鲜花……”路前的男人露出邪恶的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摇头叹道:“可惜了!”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似心存顾忌,没能说出口。 青青听唐善说路前的男人是个武修,还想询问一下原因。可听了男人对她的评价,亲眼见到了邪恶可怖的笑,禁不住缩了缩身子,钻回了车厢里去。 “怎么称呼?”唐善发问。 “仁不二!”路前的男人咧嘴一笑。 “同为武修,为什么反助他族同类相残?” “武宗早已经没有宗族了,不二只为自己的主子卖命。既然是我家主人要你的命,那没办法,你只能死!” “你打得过我?”唐善想要在问话中显示出自己的底气,可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虚。 仁不二竖起小臂,蜷起四指,勾了勾直立的小指头,不屑的道:“三招之内,取你小命!”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唐善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急!不急!”仁不二大刺刺的道:“他们马上就会把小豪和四姐抓来。如果你不忙着去死,我想送你们一起上路。” 199:打不死的武修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不仅不跑,竟然还敢在这里等!难道幽灵没说,她拦不住我们?” 路后走来四个人,两个瘦的像麻杆,两个壮的像铁塔,年纪都已半百。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唐善觉得,自己的蜀山之行业已走到了尽头。 “呦!怪不得,原来请了一个……”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壮的像铁塔的老头,他的脸胖嘟嘟,就像一个面团,软塌塌的支撑在脖子上。看到仁不二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可他刚刚临近马车,已然感受到仁不二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力。话才说到一半,立即收口,脚步也随即停下,眯着眼睛看去。 “高手,真是个高手!”另一个壮的像铁塔的老头站定,赞语过后,对面团脸嘲笑道:“贺胖子?人家只要招招手,就能拍扁你的胖脸!” 这个老头的身形明明壮的像铁塔,可却顶了一个“核桃”脑袋,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配了一副壮汉的身躯,绝对不成比例。 贺胖子转过脸,看着他的“核桃”脑袋,咧着嘴道:“都说风老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前路无阻!现在人家就阻在路前,看你的了?” 仁不二扬了扬手,看起来像是打招呼。 贺胖子和风老伯掉头就跑。可那两个瘦的像麻杆似地老头却飘出一片虚影,站在了马车后。 左边的麻杆老头哭丧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是欠了他三吊钱的样子,抬了抬手,像是对仁不二的招呼做出回应,道:“天大地大,麻杆老大。” 唐善听得糊里糊涂,就见右边的麻杆老头嘻嘻哈哈的笑着道:“天大地大,麻杆老二。” 这下唐善听明白了,敢情这二位一个叫“麻杆老大”,一个叫“麻杆老二”,跟什么天大地大没有什么关系。 原本就生得像麻杆,却又自称“麻杆老大、麻杆老二”,听着倒也好笑。可人家敢同仁不二相对,自然有真材实料。而且他们同仁不二一样,都是为了要唐善的命。想到这些,唐善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麻大叔?麻二叔?”青青呼唤着冲下马车,怯生生的对两个麻杆施礼。看她的模样,就像见到了亲人,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险些滚落下来。 麻杆老大的脸哭丧得更厉害,既像是见到了死去的亲娘老子,又像是撞见了欠他三五万两银子的债主,道:“青儿,委屈你了!” 麻杆老二嘻嘻哈哈的道:“别哭,别哭!等二叔帮你杀了姓唐的,你还嫁给韩老六当媳妇儿!”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青青心里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泪水流淌而出,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散落在地。 “误会,误会!”仁不二在远处抱了抱拳,道:“麻家二老同任某一样,都是为了唐善而来。” 听了他的话,贺胖子和风伯双双返回,同声道:“早说嘛,吓得人家怕怕的!” 仁不二微微一笑,退后数丈。看他的意思,既像是要消除贺胖子等人的戒备之心,又像是把唐善拱手交出。 “怪事!”贺胖子歪着头看向唐善,问:“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三大宗族的修士要杀你,外族修士要杀你,修界杀手要杀你……连你自己的同族也要杀你?” 仁不二退避,附加在唐善身上的压力顿时化于无形。唐善蹿在半空,转身落地,无奈的道:“因为我是武修!” 贺胖子嗤的嘲笑一声,但却不是嘲笑唐善,而是嘲笑避在远处的仁不二。 “贺胖子,别多事,杀了他你就可以走了。”麻老大警告着,转向青青,“大叔和二叔送你回家!” “谢大叔、二叔!”青青脸上满是欢喜。 “不必烦劳二位!”唐善沉着脸道:“我还没死!” “死了!”风老伯叹了一声,俨然是对一个死人说话的口气。 忽然,贺胖子的身影变得虚幻。 唐善知道,贺胖子已经不在原地。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胸前按来一只手掌。 危险竟然如此临近,唐善不由一凛,九面黑虎盾牌、黑龙、黑色大枪,十一件法器齐出,急急防护。 “嗯,是死了!”贺胖子接了风老伯一句。他的虚影还未消失,再又变得真实,竟然在刹那间退身站回了原位。 唐善甚至听到了他的话,可一股强大的真元却已经在他胸口炸开。 轰…… 唐善连动都没有动,强大的真元全部闯进了他的身体,并在他的身体内部炸响。 青青闻声看来,只见唐善幻出的十一件法器全部消散,直着身躯,鼓着双眼,口、鼻、双耳喷出淡淡的烟气,仰身摔倒在地。 这就是贺胖子的一掌。 “风老伯?抬上尸体,我们去见铁相。”贺胖子抖了抖手,径自道:“还以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却连五成功力都扛不住!” 青青自然是盼着唐善早死早好,可眼见唐善真的死在贺胖子手上,却又觉得鼻子发酸,感觉怪怪的。 呼……已经挺尸般躺在地上的唐善突然张开了嘴,喷出一口烟气。 风老伯刚刚跨出两步,眼见此景,掉头跑回,怪叫道:“诈尸了……” 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故意如此,真正的目的却是在嘲笑贺胖子。 贺胖子的脸色一变,哼了一声,“你小子还真能挺。” “反正没死!”唐善翻身站了起来。 青青刚才还对他的“死”表露出一丝不忍,此刻却气得脸色发白,暗暗咬牙。 眼见唐善迎面相对,众人先是瞪着眼睛一愣,而后共同发出了哄笑。 他们之所以发笑,是因为唐善幻出了黑虎盾牌。 盾牌只有一面,鸡蛋般大小,晃晃悠悠的护在了唐善的胸口。 “咦?”唐善也瞪起了眼睛,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把它捏起,提在眼前,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别看他表面上似在搞笑,可心里却是大骇。因为贺胖子的一掌已经将他的真元击散,根本无法聚集。 “再来一掌怎么样?”贺胖子晃了晃肉嘟嘟的大手,“七成功力!” “等一等!”唐善连连摆手。 “等什么?”贺胖子瞪着眼睛问。 “我的真元被你击散了,等我恢复了再说。”唐善一时间也编不出瞎话来,竟然如实相告。 “不如等你修炼百年,我再来取你小命?”贺胖子冷笑, “好啊……” 唐善只吐出了一个“好”字,整个人瞬时膨胀了一倍,脑袋胀得几乎超过了贺胖子。 这正是贺胖子运转七成功力,拍出的一掌。他的真元钻入唐善的体内,爆裂之后,唐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嗤…… 唐善再如泄了气的皮囊,瘪耷耷的瘫在了地上。 “风老伯……”贺胖子再又叫了一声。 “我知道!抬尸体是吧?”风老伯接去了话,“可总得让我先看看他死没死透吧?” “啊……”风老伯刚刚站到唐善身前,怪叫一声,一个翻身蹦了回来。 贺胖子的脸霎时变得铁青,阴声问:“还没死?” “死了!这下死透了!”风老伯嘻嘻一笑,重新向唐善走去。 人人都以为唐善死了,况且风老伯刚刚还看过一眼,对唐善的死讯进行了认定。可远处的仁不二却在悄悄摇头。 “啊……”风老伯又叫了一声,蹦回到贺胖子身边。 贺胖子大怒,喝道:“够了!一百几十岁了,还在这儿胡闹!” 风老伯的脸色有些难看,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死透,那小子又缓过气来了!” 果然,唐善坐起身,咧嘴一笑,喷出一口浓烟。可他手撑地面,接连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起身。 “唐大人?”青青忽然叫了一声,寒着脸走来,“只要你退了婚约,跟我回去见师父。青青愿意替你向家师求情,饶你不死。” 唐善知道,青青少经世事,动了恻隐之心。可他见了铁相也是一死,左右是死,索性死的豪气一些。 “嘿嘿!”唐善露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韩文是什么东西,他也配娶你?我就是死,也不退婚。而且我在来之前已经把后事托付给怀柔郡主,如果我死了,她会向皇上请旨,要你为我守寡,一辈子不许嫁人。” “你……”青青气得嘴唇发抖,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心!”麻老儿嬉笑着道:“青青,一道圣旨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请典真道兄出面,就是让皇上为你和韩老六主婚,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青青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对唐善道:“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扭转头,她慢慢的走回到麻家兄弟身边。等她再次转身看来,唐善手撑地面,双腿剧烈的抖动着,终于站了起来,喘着粗气,道:“贺胖子?你就只会拍拍打打,再就没有别的什么本事了?” “好!”贺胖子的脸被气得扭曲变形,咬牙切齿的道:“十二成功力,送你去见阎王!”他的一张胖脸变得溜圆,泛着红光,显然已经将功力提升到极限,暴喝一声,冲到唐善面前,激发全部真元,拍出一掌。 “青儿……”唐善仰头向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推掌相迎。 咻……天空刮来一阵冷风,像是对唐善的叫喊做出了回应。 青青浑身一颤,像是被如此凄厉的叫喊所震撼。 天地间猛的静了下来,就像暴风骤雨临要发作前的那一刹。 唐善和贺胖子的手掌并未相接,两者还有几分距离。 可唐善身上却刺出了三杆手臂粗细的黑色大枪,分别从贺胖子的头、胸、腹穿过。 贺胖子猝然受袭,长枪透体,浑身的真元无法击出。 轰的一声巨响,他的真元爆裂开去,竟然把自己炸成了一堆碎肉。 200:大修士的真元 唐善紧紧的闭着眼睛,像是自以为将死,正在等待死神的呼唤。麻家兄弟、风老伯和青青瞠目结舌,愣在当地。 只有在远处旁观的仁不二面带不屑,露出一记冷笑。 “贺胖子……贺胖子……”风老伯惨叫着,冲到正由空中散落的碎肉中,东接西抓,像是要把贺胖子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唐善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双眼猛睁,发出一声惊叫。 他的一声惊叫提醒了风老伯,但见风老伯手掌一转,赫然幻出一柄宽三尺长一丈的巨剑,对着唐善劈头砍下。 唐善急忙举臂格挡,三杆长枪随即横在了他的头顶。 咔咔咔……三声脆响紧紧相连,巨剑如斩草芥般击毁了唐善的三杆长枪,当的一声,斩在了他的头顶。就在唐善头顶,一柄三尺长,碧绿碧绿的小剑,为他挡下了斩首的一击。 “啊……”风老伯倒吸一口冷气,愣愣的举着巨剑,噔噔噔退后三步。 “道宗真元……”惊呼声响了起来。 风老伯、麻家兄弟、青青,就连冷眼旁观的仁不二也一同惊叫。 唐善自身的真元早被贺胖子击散,跑到四肢百骸,抓也抓不回来。而在他的元神深处,残存着一股纯净的阳刚“真气”,那是老道爷爷灌输在他体内,助他抵御风寒的。正是因为这股真元,当年的唐善才可以爬冰卧雪,寒冬腊月间也只需一条遮羞的短裤。 就在刚刚,唐善真元尽散,这股装扮成阳刚“真气”的真元才被调集了出来。 这股真元少的可怜,但却无比强大,转念之间,贺胖子已经被猝然击杀。而今,它又帮助唐善挡下了斩首的一剑。 “你……你……你……”风老伯的牙齿打着颤,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善的表情突然变得异样,捂着肚子屈下身,张开嘴,哇的吐出一口黄水。幸亏他是个男人,如果青青像他这样表演一回,一定让人误以为有孕在身。 “风老伯,管他是什么人,还不把他杀了?”麻老大怒声喝斥。 风老伯的脸上依旧带着惊骇之色,结结巴巴的道:“杀……不得,他的真元……真元……是道宗的……大修士……大修士……” “大修士?”麻家兄弟被他吓了一跳。 风老伯更是被自己的话吓得怪叫一声,掉头就跑。平时逃跑只是做戏,此次可是当了真,绝不是装假。 唰……唰……两道刀光闪过。 风老伯人在半空,指了指麻家兄弟,张着嘴像说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手中的巨剑已经消散,他的脑袋离身坠落,并在空中裂成了两半。 出手的是麻家兄弟,可穆青青只见到了刀光,并没有见到他们的法器,更没有见到他们出手。 “麻大叔?麻二叔?”青青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同道相残。 “被一个武修吓破了胆,你的一生清名如何保全?”麻老大怒声训斥。 扑扑两声,风老伯的脑袋滚落在地。 “这笔账记在武修身上,就算你明知不敌,可依然力战不退,被这个小子所害,英勇就义!”麻老二对着风老伯的尸体招了招手,那具依旧在空中飞窜的尸体为之一顿,堕落在地。 “青儿?这就是你的大叔、二叔?这就是自命为正义的修士,对我这个所谓邪恶的武修,所做……哇……”唐善原想好好数落一通,可惜腹内剧痛难忍,禁不住再又呕吐。 别人不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可他自己心知肚明。他体内的蛊妖正在进食真元,贺胖子前后两掌把他的真元打的四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元跑去了什么地方,蛊妖当然也找不到真元继续进食。等他把老道爷爷的真元找了出来,蛊妖也找到了吃食,和他一起争抢起这股少得可怜的真元来。也怪蛊妖贪嘴,吃光了老道的真元,这才发觉不对。吃了“异食”,蛊妖开始在唐善的肚子里折腾。唐善自然疼痛难忍,呕吐不止。 “同道相残,非我修士本性!”青青的脸寒了下来,一步步退后,站在了马车边。 麻老二显得有些尴尬,可冷眼瞥见唐善,却又一笑。 悬浮唐善头顶,吓退风老伯的三尺宝剑,此时业已发虚,渐渐消散。 “这下可好!”唐善暗暗叫苦,“蛊妖把道长爷爷的真元吞食得干干净净。现在自己的身上就连一丝真元也找不到。” 麻老大看向青青,道:“青儿,你可以怪大叔,可大叔不怪你!因为你涉世不深,根本不知道修界的杀戮有多么残酷。如果风老伯被武修吓退之事传入修界,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悲惨的下场。大叔和二叔虽然杀了他,但那也是为了他好!” “好,好!为了谁好就把谁杀了?真是天下奇闻!”唐善终于挺直腰,站了起来。肚子里的蛊妖折腾了一番,似已睡去。而他的身上连半点真元也找不到,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利。 刀,如风,当你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已经割在了你的脸上。从左眉到右颊,从左颊到右唇,两条刀疤显现。 唐善看到了两道光,只是两道光。可青青连刀光都没有看到。 “好刀法!”站在远处的仁不二赞了一声。 麻老二嘻嘻哈哈的道:“小子,挨刀的滋味怎么样?你应该明白,再向前半尺,你的脑袋就已经没有了!” 麻老大哭丧着脸道:“青儿刚才说的明白,只要你退掉婚约,听任铁相处置,或许还能够留下你的小命。” 唐善用手指在脸颊上划过,看着指肚上的血,笑道:“我临来的时候就跟金一针说过,不就是一死嘛,大不了去找寒泉,一样逍遥快活!” 麻老大、麻老二面面相觑,无人言声。 站在远处的仁不二看起来也有些傻眼,结结巴巴的问:“小兄弟?你……你死了以后……要去找谁?” “他……他说去找寒泉,上一代武宗掌教大修士,现在被囚禁在阿鼻大地狱里。”青青颤声回复。 “他……他见过寒泉?”仁不二指向唐善,手指微微颤抖。 “见过,就在慈济庵。寒泉从阿鼻大地狱里跑了出来,想要救他,可被两位地狱神将劝了回去。”青青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唐善借着传授“御剑录”,偷偷占她的便宜。霎时,她的脸上泛起红霞。 有人惊叫,“西星子前辈说的不错,他就是我们武宗新一代的掌教大修士!” 来人的小豪,还有四姐。但他们却是被六个面相凶恶的大汉押解着,远远行来。 “哈哈哈……”仁不二放声大笑,整个人都在颤抖,“太好了,新出世的掌教大修士,终于被我们抓到了!”他猛的板起脸,对沿路走上的六个大汉招了招手,“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仅抓到了小豪和四姐,还抓到了我们的掌教大人。带上他们的脑袋,我们岂不是在主人面前立下惊天之功?” 唐善默默看去,但见小豪身上已经遍染鲜血,四姐怀抱乖乖,步履蹒跚,一定经历了无比惨烈的战斗,最终不敌,才会落到这些人的手里。 可就在小豪与四姐被押到仁不二身边的时候,只听数声爆响,六个大汉竟然炸得四分五裂。六位瘦面长须,手持宝剑的老者,从大汉们爆裂的身体中射了出来。小豪和四姐也突然出手,一起扑向仁不二。 骤然的变化,突起的杀机,又在仁不二狂喜之余,如何能够提防。不想仁不二竟然嗖的化成一道红光,激射在十余丈的高空,险险的避过了凶险的一击。 “剑宗六老?”仁不二在空中惊声怒叱:“你们疯了,竟敢对本座出手?” “你的武宗护法长老是自封的,剑宗从未承认!”一个红胡子老头蹿上半空,手臂旁伸,将悬浮在身后的一柄一尺宽,古色古香的重剑招在手中,道:“我早就说过,掌教出世,剑宗将重归宗族,难道你忘了?” 得见此人,小豪、四姐、六个长须老者纷纷见礼,齐声道:“参见老祖!” 仁不二凌空退避,恨恨的道:“好!待我回去禀报主人,看你如何交代!”他显然不敢同红胡子老头相斗,凌空遁逃而去。 小豪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四姐却道:“老祖?掌教大人已然出世,为何还要放他离去?” 咚的一声,红胡子老头像块石头般堕落在地,瞪着眼睛道:“没有确定他的身份以前,冒然和仁不二翻脸,万一弄错了,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错不了!他就是我们的掌教大人!”小豪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在红胡子老头面前放肆。 “不急,看过再说!”红胡子老头大步行上。 麻老大、麻老二相互使了个眼色,当当两声,他们竟然偷偷出手,暗算唐善。 而在两道刀光闪出的同时,他们已如惊鸿在空,飞速逃窜。 “麻老大?麻老二?”红胡子老头暴声怒喝道:“三大宗族掌教大人早有共识,一旦武宗新一代掌教大人出世,将助武宗重建宗族,共掌修界。你们到底是哪一族的修士?你们效忠于谁?” 麻家兄弟早已是惊弓之鸟,连翻几座山岭,消失在远方。 唐善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可他浑身上下已经连半分真元都无法调动,面对麻家兄弟的偷袭,如何抵挡?恐怕早已被刚刚的两刀砍成了数段! 众人听得清楚,麻家兄弟出刀偷袭,但却传来当当两声。那是法器相接的声音,谁替唐善挡下了要命的双刀? 201:剑宗的结论 蛊妖! 唐善体内的蛊妖吞食了大修士的真元,提前出世了。 如果不是蛊妖提前出世,麻家兄弟的偷袭必将唐善斩于刀下。 蛊妖终于成形,而且在危急关头离开唐善出世,并为他挡下了两刀。可其他人却毫不知情,就连唐善自己也仅仅是感觉。 无相无形,这就是化为蛊妖的金蚕。 唐善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更可以感觉它所携带的强大威能。但是其他人却误认为这股威能来自唐善。 既然是新一代掌教大修士,具有这样的威能,根本不足为奇。 好奇的只有青青一人,因为只有她知道唐善的真元业已枯竭,绝对不会再拥有如此强大的威能。 强大的威能只是一现,随即隐去,消融在蛊妖体内。 唐善依旧傻傻的站着,麻家兄弟的偷袭、蛊妖的出世、危机的化解,一切都来的太快,需要他慢慢品味。 红胡子老头来到,围着唐善转了一圈,站在他面前,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小豪急忙赶来介绍:“这是蜀山剑派的宗主,武宗的掌剑大人,蜀山老祖。” “老祖,您可千万要看仔细,他是不是我们的新一代掌教?”四姐的声音有些发颤。 “不……不会的!他不是……绝对不是!”青青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骇的摇着头。 如果唐善是武宗的新一代掌教,那么道、法、魔三大宗族的掌教就将履行承诺,扶助唐善重建武宗。 真要是这样,唐善就不是天下修士追杀的武修,而是人人捧护的掌教大人。 身为武宗的掌教大修士,唐善可以堂而皇之的迎娶青青过门。 青青当然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失声惊叫。她的心又慌又乱,眼睛眨也不眨,六神无主之间,只等蜀山老祖做出回答。 蜀山老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唐善的额头点了点。顿时,一股强大的真元窜入唐善体内。但这股强大的真元根本不受唐善控制,肆无忌惮的在他体内运转了起来。 嘭…… 九面黑虎盾牌、手臂粗细的大枪、张牙舞爪的黑龙通通浮现。 “你知道什么是黑暗武修吗?”蜀山老祖问。 唐善摇了摇头。 “他们害怕阳光、害怕风雨、甚至害怕见人,整日龟缩在地穴里、山洞中,与蝙蝠、老鼠和毒虫为伍……直到寿元耗尽,也不为世人所知。”蜀山老祖对他进行了解释。 “老祖?”小豪怯怯的询问了一声。 “黑暗武修也是我们武修宗族的一支,老夫对他们并无偏见。”蜀山老祖作出了声明。 “可是……我不是武宗新出世的掌教,对不对?”唐善似乎猜到了答案。 “你是!你是!”四姐急忙接去了话,“你披着白熊皮,幻出黑虎盾,不分日夜赶往蜀山,这就是当年的预言……”“不!”蜀山老祖打断了她。“老祖?”四姐呆呆的看去,喃喃发问:“身披白熊,胸佩黑虎,脚踏追星路,遥向蜀山行。难道这不是当年的预言吗?” “是,这是当年的预言。可你忘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一点!”蜀山老祖摇了摇头,叹道:“我已经试过,他的身体里没有刀!” “不可能!”小豪和四姐同时惊叫。 数声叹息,发自六位瘦面长须的老者。 只有青青松了一口气。 蜀山老祖拍了拍唐善的肩膀,“幻出一把刀,随便什么刀,让我看看?” “像我这样的大刀。”小豪提醒着,幻出一把双手大刀。 唐善的真元恢复了一些,虽然不足以对敌一战,幻出一件法器应该不成问题。所以他点了点头,看着小豪手中的大刀,幻出了自己的法器——还是一杆枪,手臂粗细,通体漆黑的丈八长枪! “武宗一族,五大支派。白熊、黑虎二堂,追星、蜀山二宗,金刀弟子为尊。”蜀山老祖环视众人,“他连刀都幻不出来,龙战刀岂能屈服于他?即便我们进入总坛,他又凭什么拔出圣刀,唤醒那些沉睡的护法弟子?如果五大支派不能联合一处,护法弟子不能相助,我们能够自保就已经不错了,根本无法战胜那些邪恶的武修!” “不,老祖……”小豪还想说些什么。 “我们可以回山了!”蜀山老祖根本不听他解释,对六位瘦面长须的老者点了点头。 一红,六白,七道飞虹在空中闪过,七人已然不见。 “怎么会这样……”小豪变得失神落魄,径自喃喃着。 四姐眼含泪水,仰视苍天,“还要让我们等多久?” 唐善苦笑着致歉,“我让你们失望了!” “没什么!”四姐勉强捧起笑容,“即便你不是新一代掌教,可你毕竟还是我们武宗的修士。我们应该帮助你逃过此劫!” “我们帮了一个将要躲藏到地下,不敢见人的黑暗武修!”小豪自嘲着。 “唐善!此去蜀中,再无强敌,望你好自珍重!”四姐拉起小豪的手,沿路行去。 唐善目送他们远去,对青青道:“青儿,我不是武宗的掌教,你一定很高兴!” 青青没有回答,而是叹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说的不是唐善,因为唐善从没想过自己能成为武宗掌教。既然没有希望过,也就谈不上失望。她说的是小豪和四姐。 “上车吧!”唐善为她拉开了车门。 “你不是坏人,我不想你死。”青青垂着头踏上马车,“但你也不是好人……就算你是好人,我也不会嫁给你!” 唐善无语,赶车上路。正如四姐所说,前路再无强敌。不仅没有强敌,就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有了蜀山剑派的余威,此去蜀中,三千里路,应该可以无忧。而当蜀山剑派抛弃他的消息一旦传开,各路修士又会蜂拥而来。 去路无忧,可归路将会更加凶险。 “管他呢,先拜见岳父、岳母再说!” 只因为青青一句“我不想你死”,唐善的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夜,山顶,北风萧萧。 车厢里暖暖的,青青有些失神,盯着烧好的炭盆发呆。虽然铁相神尼算准了唐善会赶赴蜀中,可她心里并不这样认为。为了一桩所谓的婚约,明知是死,谁肯前来? 现在看来,师父是对的。唐善来了,而且不是偷偷摸摸尾随,或是独自前往,而是大模大样跟着她一同行在入蜀的山路上。 “青儿?”唐善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轻声呼唤着。 “谁?”青儿的思索被他打断,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声。但她很快便想到,“深山野岭,还能有谁?当然是唐善!”脸上不禁泛起了苦笑。 “是我!”唐善老老实实的回答。 “很晚了,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青儿根本不愿意理他。 咯吱一声,车厢门被打开,唐善出现在门外。 “你干什么?”青青的剑随之出鞘,抵在了唐善的胸口。 “给你烧了桶洗脚水!”唐善把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抱在了怀里。 青青向后退,一直退到车厢的一角。 唐善捧着木桶进入了车厢。 “怎么可以让他进到车厢里来?荒野、车厢、孤男寡女,六哥若是知道,如何解释得清楚?” 青青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厉声喝叱:“滚出去!” “诶!”唐善服服帖帖的应了一声,把木桶放在地板上,默默的退出车厢,关闭了车门。 青青怔怔的盯着木桶,盯着缥缈的水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谁十天半月没能洗上一次脚,不管男女,那种味道一定不敢令人恭维!”唐善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青青脸上一红,对着车窗外的背影白了一眼,收起佩剑,坐在铺盖上,脱靴褪袜…… 犹如凝脂般的一双玉足,悄悄的融入木桶之中。 哧……哧……那是水壶烧开发出的声音。 “水如果凉了,可以加些热水。”唐善在车外道。 “不凉!”青青立即拒绝,自然是不许唐善以此作为借口再次进入车内。 过了两刻钟,唐善还是再次进入了车厢。他带来了一个粗布包裹,还有一只喷香的烤野兔,再又捧着木桶下了车。 一去一回,唐善始终低着头,没有言语一声。可他却偷偷的看到了青青的玉足,那是一双玲珑剔透的脚,如同泛着几条青线的羊脂玉,令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中,细细把玩。 幽灵的那张脸,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号称是天下最美的容颜。唐善现在才知道,如果同青青的玉足比起来,她那张脸不及万一。 “只有我老婆才能生出这样一双脚来!”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花痴般的傻笑,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捧起木桶,把青青的洗脚水一饮而尽。 青青打开了粗布包裹,里面是两双布袜、两套粗布衣,还有两件肚兜……青青的脸顿时一红,手忙脚乱的盖起包裹,怒声叫道:“唐善……” “什么事?”唐善像一杆标枪般射来,钉在车外。 “……”青青张了张嘴,可却羞于启齿。略微想了想,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三十里外,有家猎户。我给了猎户大哥十两银子,要来了木桶和水壶,还有两只野兔。临走的时候,大哥家的嫂子给了我个包裹,说是换洗的衣袜。”唐善老老实实的回答着,看来他并不知包裹里还藏了两件肚兜。 青青换了双布袜,再又拿起两件衣衫,虽然是粗布缝制,但却是崭新的,而且的确是农家妇女日常的穿戴,看来唐善并未说谎。瞥眼间,她再又看到那两件肚兜,只觉得双颊发烫,丢也不是,藏又无处可藏,只得手忙脚乱的塞在粗布衣中,绑好包裹,丢在一旁。即便这样,想起那两件肚兜是由唐善送来,她的脸还是羞红到了脖颈,怀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的乱跳。 202:恶毒的诅咒 “让他们死……让他们死……只留下他一个人……让他痛苦一辈子……” 天空飘着清雪,山崖上跪着一个老妪,仰望苍天,发出恶毒的诅咒。 山崖下,车轮阵阵,唐善驾着马车来到。 老妪猛的扭过头来,露出浮肿变形的脸。她的脸上有如蟾背般生满了疙瘩,使得原本就无比丑陋的这张脸,更加令人感到恶心。 她趴在数百丈的高崖顶端,眼中闪出骇人的凶光,借着洋洋洒洒的清雪,俯身看去。 前路无阻,路面平整,四匹马拉的大车风驰电掣般向前奔进。 忽然,马车像是碾压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噶哒一声轻响。 跟在车后的赤兔胭脂兽立即察觉到了危险,一声嘶鸣,挣脱缰绳,掉头窜出四五丈远。 刹那间,车前、车后,方圆十丈的雪地下爆射出无数支利箭。拉车的四匹马立即毙命。 “青青,小心!”唐善发声示警,蹿在半空。九面黑虎盾牌瞬时浮现,彼此相接,护在他的脚下。 事出突然,猝不及防。唐善示警时,身上已经中了六七箭。而且这些箭都是由精钢打造,异常锋利。再由机关迸射而发,劲力也大得出奇。车厢的地板根本无法遮护,尽被穿透,自车顶激射到空中。 精钢利箭射过三波,唐善已经把身上的箭尽数拔去,后续的利箭则被黑虎盾牌所挡,再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妙影一晃,青青从车窗里飘了出来。她的身躯被一层淡淡的青光笼罩,很显然,那就是她的护身真元。但她也受了伤,左肩、双膝都有箭痕。 唐善觉得有些惭愧,掌柜早就同他讲过林林总总的消息埋伏,可正在飘洒的清雪却掩盖了一切,同时也令他疏于防备,使得他和青青同时中了人家的埋伏。 利箭虽然由精钢打造,但却不是法器,这说明设下埋伏的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并不是修士。 只有江湖人才会认为这些利箭可以对唐善和青青造成伤害,甚至将他们当场射杀。而修界的每一位修士都知道,修士具有护身真元,普通兵器绝难伤及性命。即便造成伤害,修士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如初。 很快,唐善身上的箭伤便已复原,每个箭孔外仅留下一滴黑血,似乎见证着它们曾经存在过。此外,再也找不到利箭所留下的任何痕迹。 血是黑色的,说明箭上淬了毒。 世间毒药一但进入修士体内,立即便会被修士的真元化解,根本无法对修士造成任何伤害。 “我要你们死……你们都死……”高高的山崖上传来恶毒的嚎叫声。 唐善仰起头,透过风雪,隐约看到了山崖上老妪的身影。 “你做了什么?连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都想杀死你?”青青的眼睛凝视着高崖,疑问声中带着不齿与愤怒。 唐善收回目光,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他的确不知道,这样一个老太婆,为什么会变成自己的仇人。 青青身上的箭伤也已经复原,冰雪般嫩白的肌肤在衣衫上的破洞中隐现。她很快便发现,唐善的目光像贼一样,偷偷的向着她的身上瞥来。而唐善那双贼眼所注意的,正是她衣衫上的几处破洞。她的脸顿时寒了下来,用羊绒披风紧紧的裹住身躯,再用鄙夷的目光回看了过去。 唐善嘻嘻一笑,脸色略显尴尬,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太婆,我上去把她抓来问问。”说话间,他突然一怔,因为青青略微晃了晃。 青青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醉了酒,有些头晕。而就在这时,笼罩在她身上的淡淡青光瞬时消散。只见她浑身一抖,仰身堕落。 唐善大惊,飞身窜来,离地三尺,将她接在怀中。 “不要碰我!”青青尖叫着,奋力推开唐善,翻身摔落在地。 唐善随即坠落在地,上前搀扶。可青青胡乱挥着手,不让他触碰自己。挣扎之间,青青只觉得头晕目眩,腰膝酸软,刚刚站起,再又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唐善疑色看去,但见青青嘴唇发紫,脸上也布起一层黑气,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叫道:“你中了毒?” “唐门的毒……无药可解……”山崖上传来凄厉的笑声。 唐善立即出手,封闭了青青周身大穴。 青青神色一凛,疑问道:“你我都中了暗箭,为什么你没有中毒?” 唐善不答,先是封闭了青青的气血,想要控制住毒性的蔓延,不想青青中的毒极为诡异,竟然并不像寻常毒药,随着气血运转。 眼见青青的嘴唇如同熟透了的葡萄,变成了深紫色,更有黑紫色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唐善再又出手,想要封闭她的真元。 相试之下,唐善不禁暗暗心惊,青青修炼了“御剑录”,一身修为远非昔日可比。唐善把真元骤然提升到七成,试了数次,这才将她的真元闭锁。 青青的真元被封,毒药的毒性总算稳定下来。唐善松了一口气,道:“你等等,我去把山崖上的老太婆抓来,她身上一定有解药。” “不……她说过,这是唐门的毒,无药可解!”青青制止了唐善捉拿老妪的想法。 “那……你身上的毒怎么办?”唐善没了主意。 “去唐门,他们一定有解药!”青青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一头栽倒在唐善的怀里。 “唐门?”唐善一下子愣住了,那是奶奶仙逝的地方。 青青用手支撑着唐善的胸膛,很显然,她不想倒在唐善的怀里。就在唐善呆愣间,她再次挣扎着扑倒在地。 一声嘶鸣,刚刚逃脱的赤兔胭脂兽又返了回来。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碰你,但为了解去你身上的毒,我只能抱着你,骑上赤兔胭脂兽,赶赴唐门!”唐善并没有抱起青青,而是蹲在她身旁,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不……不许你碰我……”青青胡乱推挡着。 “自从你修炼了御剑录,你的修为已经不在我之下。虽然我暂时封住了你的真元,可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自行突破,运转起来。到了那时,毒药将走遍你的全身,你可能会死!”唐善告之实情,请她自己决定。 “就是死……也不许你碰我……”青青倔强的坚持着,勉强支撑起身体,颤抖着双臂,爬向坐骑。 “好!我不抱你!”唐善轻声叹息,抓着她的双肩,将她拎起,送入车厢。 刚刚趴到车座上,青青便推开他的手,露出苦笑,问:“没有马,谁来拉车?” “我!”唐善转身下了马车,将赤兔胭脂兽拴在车后。竖掌如刀,割断四匹马的车套,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山崖上的老妪瞠目看来,手指马车,嘻嘻呵呵的嘲笑着,恶声道:“这个傻小子竟然想要拉着那辆马车去唐门?笑话,真是笑话……上千里山路,没等他们走到一半,那个臭丫头早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 “既然他们是修士,那他们就可以封闭真元,压制住毒药的毒性,让毒性暂缓发作!”老妪的身后站出两个身材高大,高鼻深目,左耳耳垂上穿有一只金环的蒙古人。 老妪一愣,转过头来,瞪着眼睛问:“你们是说,那个死丫头还有救?” 其中一人回道:“如果唐门有解药,那她一定有救。” 老妪咧嘴发笑,“唐元霜亲口对我说,他的毒药没有解药。也就是说……这个死丫头必死无疑。” “我们不能久留,等这件事一结束,我们立即返回大漠。”另一个蒙古大汉说道。 “放心,只要杀死那个贱人,老妇绝不再勉强你们!”老妪在雪地里摸出一根拐杖,战战巍巍的行出,喃喃道:“老妇变卖了所有家产……闯过九道考验……就是要让他尝尝丧妻丧子的滋味!” 风雪之中,老妪的喃喃声已经被扭曲失真,即便唐善还在山下,他也无法听闻。 而在此时,唐善的身影早已不见。驾着巨大的马车,飞奔在山路上。他的速度甚至比四匹马还要快上一倍。不到一刻钟,马车已经奔出三十余里。 路上走着一个背着弓箭,披着兽皮的男人。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踉跄着脚步,沿路前行。 听到马车声,男人转过身,看到奇怪的一幕——唐善拉着马车沿路飞奔而来。 男人的眼中射出怒火,轻轻的将怀里的女人放在路旁,张弓搭箭,对着迎面跑来的唐善,嗖嗖嗖放出三箭。 羽箭凌空激射,可刚刚抵达唐善身前,却似碰到了一面无形的铁幕,根本无法穿透,发出噗噗的闷响,堕落在地。 眨眼间,唐善已经来到,停在男人身前,怒声问道:“猎户大哥,为何在此拦我?” 这个男人便是唐善昨天买来木桶、水壶和野兔的猎户,而倒在路边的女人,便是送给唐善衣袜的大嫂。 猎户的眼中滚动着泪花,嚎叫着,“不过是只木桶、一只水壶、两只野兔,我没有要你的银子,是你硬要留下十两银子!既然你留下了银子,为什么还要抢回去?拿走银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妻子?” “大嫂她……”唐善怔怔的看向路旁,猎户的妻子铁青着脸,瞪着双眼,僵硬着身躯,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为什么?”猎户怒声质问,泪水滚滚而落。 “如果是我做的,我绝对不会留活口,不会留你活在世上。”唐善对猎户的遭遇感到难过,可青青随时都有毒发的可能,他不能耽搁,绕开猎户,准备继续赶路。 “你当然想杀我,但我不在家,所以你才杀了我妻子,你还……你还奸污了她!”猎户的眼睛瞪得血红,咆哮着,张弓搭箭,拦下唐善。 “唐善?是不是你做的?”青青挣扎着从窗口探出头来。 “你认为呢?”唐善反问。 “武修没有一个好东西!”青青怒声斥骂道:“淫.人妻女,只有你这样的畜生才能做得出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猎户认定是唐善杀了妻子,当即射出羽箭。 唐善没有躲,羽箭径直射中了他的额头。可惜,锋利的箭镞不仅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倒像是射在了钢铁铸就的佛像上,弯曲变形,跌落在地。 “你……你是什么人?”猎户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吓得浑身发抖。 唐善寒下脸,回头看向青青,挑着眉毛问:“你认为是我做的?可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从没有离开过,哪有时间做下这桩案子?” “我一直呆在车厢里,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青青的话说得违心,声音非常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唐善重新看向猎户,叹了口气,道:“猎户大哥,大嫂是被谁害死的,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个交代。可你耽搁了我的行程,我得杀了你!”他扬了扬手,嘭的一声,猎户炸成了一团血雨。 “唐善……你……你……”青青脸色大变,像是不敢相信唐善的所作所为。 “你中了毒,不能耽搁!”唐善的声音透着伤感,再又甩开大步,拉起大车,沿路狂奔。 203:再入唐门 蜀路难,峭峰深涧,七山九岭十三崖,素有“跌死猿猴撞死鹰”之说。入蜀两千里,山路之险,远比中原万里官路还要难行百倍。 路上渐有行人,只需绕过这道深涧,前方尽是平坦大道,直抵锦官城。 可这里的蜀路紧依崖壁而建,宽不过一丈。唐善的大车若想从此经过,路上的行人便要避让。一边是石崖,无处容身,另一边倒是宽敞,但却是万丈深渊。 蜀人给这里起了个响亮的名字——雁难飞! 铁老三自从落草便在“雁难飞”设卡,一把鬼头刀,十几个喽啰,进城的百姓可以放行,有钱的大爷却要留下几两散碎银子。 一大早,路过的尽是些贫苦百姓。倒也有几个富户,但也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像是打发要饭的一般,留下几钱几分散碎银子,随后便扬长而去。 十几个兄弟,顶风冒雪,只得了几个茶水钱,铁老三心里自然有气。就在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听到了滚滚的车轮声。凭他多年的经验,可以肯定,这是一辆大车,起码要四匹马才拉得动。能够乘坐这样的马车,一定是有钱人。 车轮声倒是不假,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路前并没有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 其实也不能怪铁老三,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刚刚听到车轮声,唐善已经拉着车厢从路前拐了出来。 铁老三有些傻眼,一个人拉着四匹马才能拉动的大车,而且跑的飞快,这样的事他可从来没见过。 唐善刚刚来到紧靠山崖开凿的山路,立即停下脚步。前路只容得下他的这辆马车,可却早有几十个贫苦百姓赶在路中。如果跟在这些人身后,迂回到对面的大道,起码有三四十里路,最少也得耽搁两个时辰。 “喂?兄弟?打这儿过……一两银子!”铁老三向着唐善招了招手。 唐善摸出一两碎银子,丢了过去,指着对面的大道,问:“这道山涧有多远?” 铁老三把银子接在手里,打趣的道:“您要从这儿直接到山涧对面,那可近了,一百几十丈。要是顺着山崖绕过去,四十里路。要是向下……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丈。” 唐善已经赶了两千里山路,就是跟在马车后面的赤兔胭脂兽都有些吃不消,可他体内的真元却还是有一种胀胀的感觉。自从中了贺胖子两掌,重新聚集起被打散的真元,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真元竟然较先前增长了将近一倍。 他现在想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托着这辆马车飞跃眼前的这道深涧。 后路无人,前路只有一群山贼。唐善再无顾忌,解下赤兔胭脂兽的缰绳,催动真元,幻出九面黑虎盾牌。盾牌彼此相接,经由马车底部穿过,撑着马车,徐徐上升到空中。 铁老三的眼睛有些发直,晃了晃脑袋,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一声呜咽,他手下的两个喽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软塌塌的瘫倒在地。 嗖的一声,唐善跃起,带着整架马车凌空飞渡。眨眼间,人、车已经抵达对岸的大道。 扑通扑通两声,铁老三的手下再又晕倒了两位。铁老三却是一笑,管他是神仙还是妖怪,竟然留下了一匹赤兔胭脂兽。这样一匹神驹,拉到锦官城,最少也能卖上一万两银子。 铁老三的眼力不错,主意打得也不错。可惜,唐善又从深涧对面跃了回来,双手托起这匹赤兔胭脂兽,再又凌空掠去。 “唉!见到一回神仙,却只得了一两银子!”铁老三对着手下的兄弟们抱屈。可却无人应声。他手下的兄弟哪有他这份定力,全都已经晕倒在地。 越过最后一道深涧,绕过锦官城,一路无阻,直抵唐门。 唐门的威风不减当年,大门两边各有八个挎着腰刀的大汉把守在哪里。 听到车轮声,十六个大汉全都转过头来。可他们还没有看清楚,人已经被撞飞在半空。 唐门威风不减,唐善也不再是当年的“虎子”! 门外的嚎叫声刚刚响起,守在内院的八位守卫立即瞠目看去。八位身背钢刀的精悍弟子从屋脊处掠出,飘落在地,奔着大门冲去。 轰的一声,两扇大门忽然离开了门框,携带着强劲的威能爆射而出,将刚刚迎上来的八位弟子震飞出数丈,一个个乖乖的躺在了地上。 内院的八位守卫持枪而上,拦在内院门外。嗵的一声,一辆巨大的马车砸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相互看去,却是面面相觑,无人言声。 “喂?”唐善蹲在车顶上,对他们道:“唐娇呢?叫她出来。” “敢直呼老太的闺名,你小子的胆子不小!”一个手持大铁枪的守卫回道。 唐善对他打量了一番,嘻嘻一笑,道:“你的枪很沉,足足有八十一斤重,是不是?” 十年前,唐善曾经同他交过手。人家单臂持枪,一记横扫,已然封住了他的三招五虎断魂枪。唐善还记得,对方只刺出了一枪,快若闪电的一枪,这杆通体漆黑的大铁枪便刺在了他的喉咙前。如果不是唐中将他救下,那一枪已经要了他的命。 那人一怔,哪里还认得出这是十年前向他挑战的孩子,沉声道:“阁下的眼力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手上有些什么功夫?” “唐中?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见?”唐善看向院内。 唐中从八个持枪的守卫身后转了出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唐善,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你是唐老太太的孙子,被杨腾掠走的唐善?善儿,是不是你?” 唐善哈哈一笑,抬了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但他马上板起脸,严声道:“我老婆中了你们唐门的毒,去把老太请出来,只要解掉我老婆身上的毒,我转身就走,绝不打扰。” 唐中挑着眼皮看来,道:“世道真是变了,竟然有人闯到唐门来,点名要老太救命!” 唐善冷笑一声,道:“要不是因为奶奶,我绝对不会闯进来……我会杀进来!” 唐中摇了摇头,叹道:“要不是因为唐老太太,唐门也不会对你如此客气!” “唐善,不可放肆……”青青在马车内轻声呻吟着,吃力的道:“铁相神尼座下弟子……穆青青,求见唐门老太……” “是青青啊……”唐娇的声音从内院里传来,她的声音较十年前相比苍老了许多,叹息着,道:“唐中,让她进来吧!” 听到老太的声音,唐中立即躬身低眉,毕恭毕敬的应道:“是!” “成了!”唐善从车上翻落在地,拉起车套便向内院里闯。 “站住!”唐中挺直了身躯,严声喝止。 唐门老太的意思非常明白,她只是请青青入内,并没有把唐善包括在内。 八杆枪,通体漆黑的大铁枪,对着唐善,同时刺出。 唐善招了一下手,手中已然幻出长枪,横向扫出,将八人一齐逼退。 “好枪法!”曾经与唐善交过手的守卫发出赞叹。 “对你们还用得着枪法吗?”唐善将十年前的话送还给了他。 这名守卫一怔,显然已经回忆起曾经的较量,惊声道:“是你?” “你的记性太差了!”唐善拉着车进入了内院,停在唐娇的门外。 人影一晃,唐中拦在了门前,眼中射出浓浓的杀气。 “唐中!”唐娇的声音在门内传来,“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气儿?” “是!”唐中眼中的杀气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躬身退步,站在了门边。 “青青?”唐善打开车门,想要把青青扶下车。可他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噔噔噔退后三步,失声惊叫道:“你……你……怎么会这样?” 车厢里的青青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模样,如丝般顺滑的黑发变成了灰白色,乱蓬蓬的搭在肩头;剪水秋瞳变得如同野兽一般,泛着邪恶的绿光;凝脂玉肤像是干裂的树皮…… 一天一夜,青青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身上那件羊绒披风,唐善几乎不敢相认。 房门开启,唐娇坐在堂内,两道精光射出。 唐善愣了半晌,终于跨入车内,将青青抱下了马车。 唐娇发出一声轻咦,道:“唐中?” 唐中会意,靠上前来,仔细打量过青青,转过身,躬身低眉,回道:“老太,不是我们唐门的毒药!” 唐善寒着脸道:“是你们唐门的毒。” 唐娇问:“谁说的?” 唐善哼了一声,回道:“我说的!” 唐娇气道:“既然是你说的,那就由你为她解毒好了!” 唐善冷声发问:“如果我能解,要你何用?”说话间,他已经抱着青青冲出。 唐中突然出手,不知从哪里握出两柄半尺长的匕首,对着门前刺下。他刺的是唐善,但却不求伤敌,只求将唐善拦在门外。可他却刺了个空,怔怔的愣在当地。因为仅仅在他一击之间,唐善不仅冲了进去,而且提着唐娇返了回来。 唐娇倒也镇定,虽然受控于唐善,依旧不温不火的道:“好小子,你竟然悟道,变成了修界里的修士!” “解掉我老婆身上的毒,我转身就走。”唐善松开唐娇,抱着青青,凑到她眼前。 唐娇缓缓闭目,摇着头道:“修界里的毒药,老太解不了!” 唐善的脸色冰冷骇然,阴声道:“解不掉她的毒,我就杀光你们唐门的人,一个不留。” “不……”青青挣扎着道:“如果老太可以救我,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既然她说解不了,那就一定没办法!” “好孩子,你说的没错!”唐娇叹声道:“就凭你父亲同我们唐门的交情,如果老太能救,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你们唐门配制的毒药,你是唐门的掌门人,怎么可能解不了?”唐善瞪红了眼睛,咆哮着。 唐娇皱着眉辩解道:“这不是我们唐门配制的毒药!” “不!”院外转进一个人来,娇声道:“这是我们唐门的毒!” “小云姐姐?”唐善眼睛发直,但见奶奶的丫鬟小云缓步行来。 “小云?”唐娇的双眸骤然收缩,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入门多年的丫头。突然,她瞪大了双眼,厉声叫道:“你是水灵儿?” 小云盈盈一笑,道:“唐娇,十多年了,你终于看穿了我的身份!” 204:水灵儿的解药 山洞,漆黑,张手不见。 麻家兄弟自从进入山洞便一言不发,深入不足十丈,止步定身,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忽然,洞内涌出一团绿气,有人不耐烦的问:“什么事?” 麻老大道:“二少主请我来问问毒尊,青青姑娘中的毒,是不是毒尊配制的,有没有解药?” “是我配制的,无解。”唐元霜的声音从绿气中传了出来。 “噢!”麻老二应了一声,道:“二少主吩咐过,如果青青姑娘的毒没有解药,他会取消毒尊今年探视思鸾小姐的资格。” “告辞!”麻老大拉了拉弟弟,二人转身行向洞外。 “等等!”绿气中射出一粒红色的药丸,“三日内服下,毒性自解。” 麻老大将药丸抄在手中,道:“谢毒尊赐下解药!” “我的毒药无解。”唐元霜加重了语气,提醒着他。 “明白!”麻老大笑道:“这是水灵儿配制的解药。” “唉……长了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唐元霜的声音随着绿气缩回到洞内。 蜀中,唐门。 青青被抬入正堂,水灵儿正在检查她身上的毒,唐善、唐娇、唐中立在左右,默默的注视着。 终于,水灵儿站直身,呼出一口气,看向唐善。 “怎么样?”唐善急忙问道。 “还好!唐元霜下毒的手法还不到家,如果他凑齐了针对修士的七种最要命的毒药,即便你封闭了这孩子的气血和真元,也无法控制毒性。”水灵儿得意的笑了笑,道:“只需要东南西北四味灵药,以鹤血为引,温服,便可解去她身上的毒。” 唐娇看了眼唐中,道:“记下药方,去库里拿药。” 唐中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看向水灵儿,等她告知四味灵药的药名。 水灵儿神秘一笑,道:“南海的玄冰、辽东的火烈花、漠北的黑珍珠、广西的白沙棘。” 唐中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怔怔的看向老太。 唐娇摇了摇头,叹道:“前辈所说的这四味药,唐门一味也拿不出!” 水灵儿满不在乎的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看她的样子,她之所以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查看一下青青中的毒有何玄妙,并不在乎能不能救回青青的命。 唐善对着唐娇深躬不起,道:“请老太即刻派出人手,分赴四方,采回这四种灵药,为青青解毒。” “水前辈所提到的四味灵药,就连老身都没有听说过!”唐娇坐回到椅子上,道:“时间也来不及!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四味草药,每一个地方距离唐门都有万里之遥。没等把药取回来,青青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青青还能坚持几天?”唐善神色凝重,正色发问。 “你已经耽搁了两天,现在看来……最多还能坚持十二个时辰!”水灵儿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像是很乐意见到别人忧心发愁的模样。 “前辈能不能想想法子,多拖几日?”唐善谨慎发问。 “能!”水灵儿又是一笑,道:“但没有任何意义!” “不……”唐善急忙道:“哪怕拖延半月……五日……就算是三日也好,我一定把前辈所说的四味灵药采回来。” 青青一直闭目不语,此时微微睁开眼睛,喃喃道:“不……不可能,你不必费心了!” 水灵儿挑了挑了眉头,无奈的道:“这孩子说的不错,三日之内,天下四方,十几万里路,跑到你吐血身亡,你也赶不回来。” “我能!”唐善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他不愿放弃希望,还是想尝试一番。 “即便你能做到,时令也不对!”水灵儿嘻嘻一笑,道:“南海的玄冰,必须在六月十二大暑的那一天采集。辽东的火烈花,需要赶在‘三九’的头一天摘下。漠北的黑珍珠,那要等到每年的八月,阿克苏河枯水的时候,才可以去踩珠。至于广西的白沙棘,每年的六月,雨水最大,白沙棘的药性才足。” 唐娇哼了一声,道:“南海不产冰,辽东缺火,漠北无珠,广西根本就不生白沙棘。别说是四味,就是其中一味灵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水前辈虽然开出了药方,可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唐娇,那你就错了!”水灵儿不屑的道:“作为凡人,这四味灵药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无价之宝,可对于修界的修士来说,这些只是驱毒疗伤的普通材料,算不得什么。” 唐善双眼一亮,急道:“前辈知不知道哪位修士手中有这四味灵药?” 水灵儿点了点头,道:“唐元霜!” “他在哪儿?”唐善先是看了看水灵儿,再又看向唐中和唐娇。 三人全都摇了摇头,无人言声。 唐善皱着眉头思量一番,脸上忽然露出邪恶的笑,阴声道:“如果我现在大开杀戒,一定会把他逼出来。” “不必大开杀戒!”唐娇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道:“只要你杀了我,他一定会返回唐门主事。” “那就对不住了!”唐善幻出黑色大枪,指向唐娇。 唐中一动,亮出匕首,护在了唐娇身前。 “不……”青青尖叫一声,颤抖着手臂支撑起身躯,吃力的道:“如果你敢伤害老太,我现在就散掉真元,死在你面前。” “你……”唐善瞪了她一眼,却也知道她性子刚烈,绝不是恐吓之词,只得长叹一声,隐去自己的长枪。 “还有一个法子!”水灵儿噗的一笑,道:“既然你和青青都曾被毒箭所伤,可你却没有中毒,那说明你的气血可以驱除邪毒。我可以提取你的气血,救治青青。” “那你不早说?”唐善埋怨了一句,但马上捧起笑脸,凑上自己的手腕,道:“还请前辈施以妙手,现在就来为她救治。” 水灵儿手指一动,幻出一柄两寸长短的锋利小刀,正色道:“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身为修士,你的气血一旦外泄,修为必将大减,而且还要消耗掉百年寿元。如果你愿意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别废话,动手就是了!”唐善打断了她的警告。“难得!”水灵儿叹了一声,道:“身为修士,很少有人能够做出你这样的决定!”她用两指捏住锋利的小刀,猝然出击,但却不是割向唐善的手腕,而是直取唐善的颈侧动脉。 嗡的一声,九面黑虎盾牌现出相救,拦下了她的小刀。另有一股强大的威能在唐善身边涌现,似要对她展开攻击。 水灵儿大惊,闪身退后,可那股强大的威能却如跗骨之蛆,追击而上。 唐善知道,那是蛊妖自然生警,保护主人,主动出击。他当即闭目冥想,将蛊妖召回,严令其不可擅动。如此一来,蛊妖果然听令,乖乖返回,那股强大的威能也随即隐去。 “好强大的真元!”水灵儿情不自禁的感叹着,道:“你的修为已经与释宗真人不相上下,只要你能潜心修炼,不出百年,完全有可能成为一代大修士。你有这样的潜质,却要因为美色放弃自己的百年修行,着实可惜!” 唐善将九面黑虎盾牌隐去,向着面目全非的青青看去一眼,道:“她是我的妻子,别说是百年修行,就是让我拿命来换,我也要救她!”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如此偏执,恐怕难以得道!”水灵儿叹息着,再次上前,瞬时出击,割开了唐善颈侧的动脉,一股强大的气息携带着鲜红的血汁喷溅而出。 唐善受痛,紧紧的闭起了双眼。 “唉……”一个男人的叹息声从门外传来。 水灵儿目不旁视,一手成爪,将唐善外泄的气血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另一只手隐去小刀,幻出一根钢针,飞快的将唐善的颈侧缝合了起来。 唐娇和唐中瞥眼看向门外,脸上都有喜色。可水灵儿正在施救,二人不敢言声。 唐善也睁开了眼睛,虽然他听到了门外的叹息声,但他的心思全在青青身上,哪里还管来了什么人。 水灵儿将唐善的气血凝聚成一个圆球,单手扶起青青,将那团血球抵在她的小腹处,猛然发力,将血球注入到她的元神之中。 “啊……”青青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紧绷,霎时昏死了过去。 水灵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对唐善道:“她的命保住了!” 唐善默不吭声,只是怔怔的看向青青。慢慢的,青青的头发变得乌黑顺滑,肌肤也变得白嫩。 “你就是唐善?青儿的未婚夫?”发出叹息声的男人已经步入堂内,再又对唐善发问。 唐善转头看去,忽然瞪大了双眼,噔噔噔退后数步,直到撞在了茶桌上,失声叫道:“你……你……是你?” 来人是个面容英俊的中年男人,一袭青衫在身,背着一口红色的宝剑,曾经以强大的气势压迫得唐善无法呼吸,令他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整整一夜都陷入在震惊之中。 这个人就是蜀中大侠穆怀宗! “穆大侠!”唐娇和唐中相继见礼。 “爹?”青青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 “爹?”唐善有些傻眼,颤抖着手指向穆怀宗,问青青,“他是你爹?” “臭小子,我就是你的岳父!”穆怀宗的语气里带着欣赏之意,道:“你岳母已经烧好了饭菜,正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205:青狼杀手 唐善得见穆怀宗,顿时变得唯唯诺诺,不知说什么是好。 穆怀宗同唐娇寒暄数句,再又向水灵儿道谢,随即告辞。 水灵儿现身,唐娇还要同她比试一下用毒之法,当下也不相留。 青青的毒绝非一时片刻便可尽消,在穆怀宗的搀扶下缓缓行出堂门。唐善如同木偶一般,傻傻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刚出堂门,没走几步,穆怀宗停下身来,看向院墙,朗声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见过穆大侠!”麻家兄弟双双飘出,站在院墙上,躬身施礼。 “麻大叔,麻二叔?”青青只是打了声招呼,全然没有了初次相见时的喜悦之色。 “青儿!”麻老大叹声道:“韩老六知道你中了毒,特意托付我们老哥俩送来解药!”闪身之间,他已经来到青青面前,托着一颗红色的药丸,递了上去。 “解药?”青青脸上布起疑云,问:“六哥怎么知道我中了毒?你这解药从何而来?” 麻老二道:“青儿,韩老六一直派人在暗处保护你,所以才知道你中了毒。这解药嘛……是我们从水灵儿那里得来的!” “噢?”水灵儿从堂内行出,嘲笑道:“怪不得我手上没有解药,原来是送给了你们,倒让我给忘记了!” 麻家兄弟面面相觑,喃喃发问:“您……您就是水灵儿?” “解药哪里来的?”青青沉下脸。 “在唐元霜那里求来的!”麻老大显得有些尴尬,如实相告。 唐善跑了出来,道:“管它是哪里来的,既然是解药,还不赶快服下去?” 水灵儿哼了一声,道:“臭小子?这丫头身上的毒已经无碍了,再服解药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你看她现在……”唐善像是并不相信水灵儿的医术,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依我看,还是服下解药才能万无一失。” 水灵儿瞪了他一眼,道:“那倒是,如果服下解药,不消一时片刻,这丫头身上的毒就可以悉数消除。” “青儿!”麻老大劝道:“毕竟是你六哥的一番心意,你还是收下这颗解药吧!” 青青接下药丸,负气般的道:“既然六哥已经讨来了解药,为什么不早些送来?却要我……”她瞥了一眼唐善,闭口不言。 唐善明白,她是不愿欠下自己的人情,苦笑一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当的,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青儿当然不欠你什么。”麻老二板着脸,冷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青儿也不会中毒!” “不错,是我连累了她!”唐善并不反驳,坦然认下。 可他显然误会了麻老二的意思,只见麻老二眯着眼睛道:“你以为路上的埋伏是为你设下的吗?不是!那是专门为青青准备的!” “为我?”青青吃了一惊,问:“我在江湖上根本没有仇人,怎么会有人埋伏下毒箭袭击我?” 麻老大道:“我们刚刚查清,暗算你的是穆寄山的母亲。唐善当年杀死了穆寄山,他母亲去找你爹为其报仇,可你爹却放过了唐善。穆寄山的母亲迁怒你们一家,所以才会对你下手!” 青青呆呆的转头,看向唐善,问:“是你杀了寄山哥哥?” 唐善苦笑着点点头,但也不做解释。 穆怀宗叹息一声,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老嫂子还是解不开心中的疙瘩!” “穆大侠?”麻老二偷偷瞥了唐善一眼,“如果你想消除这段冤仇,最好现在就为穆寄山报仇。不然的话……那个疯老婆子一定不会同你善罢甘休。” 穆怀宗转向唐善,摸出两张纸,晃了晃,道:“铁相神尼和岳乘风都要我杀了你!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绝对不是万恶不赦之徒!”他随手把两张纸丢弃在地,那两张纸上各写有一个字——杀! 忽然,刀光一现,麻家兄弟竟然又一次向唐善偷下杀手。 当当两声,穆怀宗手握宝剑,为唐善接下两刀,再又扫出一剑,将麻家兄弟逼退。 “蜀山剑?”麻家兄弟飘落在墙头,惊声发问。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惊讶于穆怀宗的修为。 “爹?”青青浑身发颤,惊声问道:“您……您是一位武修?” 穆怀宗正色道:“武修者,无论武者修炼什么武功,只要突破九层结障,便可悟道,成为武修。爹现在是蜀山剑派的护剑使。按照你的说法,也是一位武修。” 唐善忍俊不禁,偷偷发笑,按照青青的说法,武修都是万恶不赦之徒。现在倒好,她爹也变成了武修,看她如何相对? “你笑什么?”青青瞪着眼睛看来,随手将解药丢在嘴里,道:“我爹是我爹,你是你,你跟我爹不一样。” 唐善赔上笑脸,连连点头,心中却道:“废话,我要是跟你爹一样,怎么娶你当老婆?” 麻老大带着一脸惊色,叹声道:“穆大侠,蜀山剑在修界独树一帜,向来没有劣迹,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修界从未将其归于武宗一族。您又何必自贬身份,把自己同这些万恶的武修混为一谈!” 青青的脸上露出欢喜之色,瞥眼看向唐善,其意自然是说,她爹和唐善绝非一路货色。 穆怀宗呵呵一笑,道:“怀宗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怀宗自己心知肚明。有些修士助纣为虐,帮助那些邪恶武修铲除异己,怀宗也看的清清楚楚。二位回去告诉岳乘风,在我蜀地,谁敢对唐善下手,谁就是我穆怀宗的敌人,望他好自为之。” “不敢!”麻老大抱了抱拳,对麻老二递去一个眼神,二人飘身掠出,匆匆退去。 “我们回家!”穆怀宗笑吟吟的看向青儿。 芙蓉城,闹市。 一群百姓挤在街中,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事。 青儿服下解药,现已完全复原,不必再要人搀扶,牵着赤兔胭脂兽,跟在父亲身后。她发现街上的百姓目光有异,得见父亲,纷纷垂着头,退避到两边,悄悄跑开。 “穆怀宗……穆怀宗……你怎么还没有来?老嫂子在这里等你呢!”拥挤的人群中,有人恶声恶气的嚎叫着。 “老嫂子?”穆怀宗吃了一惊,快步赶上,对着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喝道:“让开!” 哗的一声,围观的人群散到了街道两侧。 穆怀宗瞠目看去,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张开喷出一口鲜血。只见他浑身一晃,直挺挺的摔倒了下来。 “爹!”青青惊叫一声,急忙扶住他的身子,疑惑的看去。“啊……”只看了一眼,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抱着穆怀宗惨叫了一声:“娘……”喝声仅仅叫出一半,她眼前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街上躺着一个女人,虽是个中年美妇,可就连芙蓉城里最美丽的芙蓉花在她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可惜,美妇的脑袋已经离开了脖颈,**的身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大街上。 一个面相丑陋的老妪坐在地上,手捏钢针,正在将美妇的脑袋缝合在尸体的脖颈上。 “都滚开!”唐善发出一声咆哮,街面上的人群立即散的干干净净。 唐善一步步走向老妪,严声问:“你就是穆怀宗穆大侠所说的老嫂子,穆寄山的母亲?” 老妪看也不看唐善,而是将恶毒的目光射向青青,咬牙切齿的道:“小贱人,我的毒药竟然没有毒死你!”她仰头向天,痛声哭嚎,“老天无眼……老天无眼……老妇变卖了所有家产,吃尽了人世间苦难,只为报仇雪恨,让他穆怀宗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可你却不肯成全老妇!” 唐善飞起一脚,将老妪提出三丈远,解下自己的长衫,将美妇的尸体遮盖了起来。 “你是谁?凭什么插手我们穆家的事?”老妪挣扎着爬转身,看着唐善,怒声喝问。 “啊……”一声悲呼,穆怀宗醒来,坐起身,眼含热泪,悲声质问:“老嫂子?你……你怎么能……你……你毒害青儿不说,还把她的母亲……”他已泪涕横流,痛不欲生,只剩下悲声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青也苏醒过来,一张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她颤抖着手,看样子像是要幻出宝剑,可她心绪大乱,试了几次,却什么也幻不出。只见她发疯似地嚎叫着,“唐善……杀了她……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好!”唐善沉着脸应了一声,幻出长枪,随手一挑,刺穿了老妪的左肩,将她挑在了枪头上。 老妪哈哈一笑,对着唐善点头,道:“唐会主,怪不得这小贱人没有死,原来是会主大人救了她的命!你也真够心狠的,虽然你喜欢这个小贱人,可还是让你属下的杀手杀死了她娘!你现在就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等你玩够了这个小贱人,也要砍下她的脑袋,让她像她娘一样,光溜溜的躺在大街上,再让穆怀宗前来收尸……哈哈……哈哈哈……”她再又发笑,模样恐怖吓人。 唐善一愣,怒声道:“你胡说什么,谁是会主,谁派人杀了青儿的母亲?” 老妪停止发笑,怔怔的问:“你不是唐善,不是青狼会的会主?” 唐善闻声一愣,“青狼会”这三个字似曾相识。他突然想起身上的青铜令牌,当即把那枚刻有嗷啸着的狼头模样的令牌掏了出来,疑声喃喃道:“难道是青狼会的人下的手?” “唐善?”青青站起身,脸色冰冷骇人,幻出宝剑,指向唐善,“是你的人杀了我娘?”问话出口,她像是痛苦至极,手捂心口,热泪滚滚而下。 “不……不……不是我!”唐善眼见青青痛苦的模样,一时慌了神,更觉得心如刀搅,急忙辩解道:“这是一个误会,这个令牌是洪铁达临死的时候送我的……我根本不知道青狼会有什么杀手……不是我派人杀了你娘!” 青青处于极度愤怒之中,他的解释又不清不楚,哪里能令人信服。青青悲呼道:“你还我娘的性命!”随即刺出宝剑。 唐善急忙后退,架抢阻拦,道:“你听我……”没能他再做解释,青青的宝剑上射出一道八尺宽的刺眼弧光,径直将挑在他枪头上的老妪斩成了两段。 九面黑虎盾牌急急现出,防护在唐善身前。却听轰的一声爆响,尽被青青的孤光击毁。 还是蛊妖赶来相救,铮的一声,弧光裂成八条,分别在唐善的脸、胸、腰、腿上割下两道伤口,四散射出。 “青青!”穆怀宗强忍悲痛,按住青青的手腕,虎目怒张,盯着唐善,一字一句的道:“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清楚明白的交待!” 206:地狱有熟人 竹林、清泉、穆家小院。 尸首已经入殓,两具一模一样的棺材,分别装殓了穆怀宗的妻子和他的老嫂子。 青青换了一身重孝,跪在母亲的棺前。 眼中无泪, 泪已干。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已经变得麻木。可她的眼中却喷射着怒火,一旦被她找到倾泻的对象,她就会爆发。 唐善把所谓的“青狼会”会主一事解释的清清楚楚——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我看得出来,你非常在意青儿。从这点来看,不管你是不是青狼会的实际掌权人,你都不可能允许别人伤害青儿的母亲。可是,在见到我以前,你并不知道青儿是我的女儿,当然也不知道谁是她娘。如果你是青狼会的实际掌权人,你完全可能把这件事当成一桩普通的买卖,为了几万两银子而派来杀手。”穆怀宗对唐善的解释作出了回应。 “对付洪铁达的时候,陆槐也在场,他可以为我证明。” “把他找来。” “不必了!”青青站起身,幻出利剑,“如果不是你杀了穆寄山,大娘就不会迁怒于我爹,我娘也不会死。” “你说的对,你娘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唐善对于青青母亲的死感到愧疚,更不愿见到青青伤心难过的样子,便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既然你承认了,那我就要你为我娘陪葬。”青青手中的利剑突然放射出刺眼的白光,一道八尺长的弧光瞬时浮现,对着唐善拦腰斩去。 唐善脸上泛起凄凉的笑,压制住蛊妖和黑虎盾牌,只待青青将他斩杀。 弧光近在身前,只需马驹过隙的刹那,唐善就将被斩成两段。 穆怀宗突然出手,血红的宝剑点出一个圆圈,带动弧光转向。嗖的一声,弧光紧贴着唐善的胸口掠过,带着凛冽的劲风,激射在空中。 “你应该让青儿杀了我,那样她会好受一些!”唐善发出一声叹息。 “穆家的人绝不乱杀无辜!”穆怀宗将宝剑丢在半空,宝剑化成一道红光,钻回了剑鞘。 “娘……”青青悲啼一声,屈膝跪倒在母亲的棺前,手中利剑直插在身旁的土地中,深至剑柄。 “蓉蓉?”穆怀宗站在棺旁,抚摸着棺盖,温声道:“青儿回来了,她已经长大了!” 唐善远远跪地,叩头不起,哽咽着道:“穆伯母,善儿对不起您!” “伯母!”院门外也传来一声悲鸣,“韩文给您叩头了!” 韩文披了一身重孝,身背宝剑,跪在院外。 “六哥!”青青痛声呼唤,满腹的委屈纷纷化成泪水,奔腾而下。 “小人!”唐善瞪眼看去,怒声斥骂。 “唐善!”泪涕横流的韩文也怒目回看,吼叫道:“从今日起,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让青青再受到半点委屈。如果你还是男人,那就出来与我决斗。” “你来的正好!”唐善当即跳起,一步步迎上,“青青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你这个卑鄙龌龊的小人。为了青青,我可以去死。但在我死前,先要把你送入地狱。” “喂,小子!”一个男人的虚影凭空幻出,将唐善拦下,“你为了救那个丫头以至气血外泄,再要与人比拼真元,你的一身修为将会毁于一旦。本座奉劝你一句,从现在起,闭关三年,什么时候恢复了损失的气血,什么时候再出来丢人现眼。” “又是你!”唐善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认同了来人的劝告。 “三界有律法,本座也要受到约束,不能因为你跟平等王翻脸。你好自为之吧!”虚影像是有些无奈,摇着头,转身行向青青。 穆怀宗凝神看去,禁不住赞道:“元神出窍,直达千里。阁下好深的修为,绝非普通修士可以匹及!” “丫头!”虚影没有理会穆怀宗,而是对青青道:“你娘是凡人,生死早有天命,不要怪唐善。你们啊……为了你们这一对小冤家,本座特地请平等王出面,把你娘留在阿鼻大地狱,让她做了我夫人的陪侍。” “谢大人!”青青哽咽着,跪在虚影脚下,叩头不起。 “你?”眨眼间,虚影来到韩文面前,不耐烦的拨了拨手,斥道:“滚蛋!” 韩文早把院内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眼见虚影来到,吓得满脸惊骇。可当着青青,即便让他去死,他也不愿退缩。当即蹦了起来,并指点出,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随着他的叫喊,身后的宝剑泛出青色的光芒,离鞘射出,抵在了虚影身前。 青青见状大惊,急忙叫道:“六哥,不要!” 虚影像是垂下眼皮看了看韩文的飞剑,不屑的道:“御剑录?不入流的功法!杀你还需要什么本事吗?可惜……可惜……你这种货色,根本不配本座出手!”他大刺刺的转过身,向着院门踱去。 “如果不是阁下对穆伯母有恩,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拼上一拼!”韩文气得脸色发白,凌空的宝剑剧烈的颤抖起来,发出嗡鸣。 虚影已经踱到院内,背手站在小溪边,盯着流淌的溪水,严声道:“红胡子老怪,还不与本座滚出来?” 一团红光从竹林射出,蜀山老祖躬身站在虚影身后,施礼道:“属下参见掌教大人!” “掌教大人?”穆怀宗喃喃着,忽然瞠目惊呼,“您是寒泉?” 虚影自然便是再次从阿鼻大地狱来到人间的寒泉,可他对穆怀宗的惊叫并不理会,也没有转身看向蜀山老祖,而是叹声道:“老怪!本座求你一件事!” “不敢!”蜀山老祖再又压低身躯,毕恭毕敬的道:“掌教大人吩咐便是!” “唐善气血外泄,不能再与人动手。本座把他托付给你,由你亲自护送他回京。”寒泉根本没有“求”的意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是!属下谨遵掌教大人法旨!”蜀山老祖当即应下。 “你这臭小子……”寒泉来到唐善身前,虚影逐渐变淡,“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皇宫里,也让本座安生几日?”话音未落,他的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未来的岳母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寒泉再次从阿鼻大地狱跑上来为自己撑腰,唐善刚刚还觉得万念俱灰,此时却露出了小人得志般的狂傲,道:“照顾好我岳母,我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皇宫,怎么样?” “臭小子,还敢跟本座讲条件?看来本座真不该管你这些破烂事!”寒泉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放心吧!我已经对凌丝有过交待,她会照顾好你的岳母!” “掌教大人?”蜀山老祖小心翼翼求证,“请掌教大人示下,唐善是不是我们武宗新出世的掌教?”没人应声,却有寒风咻的从他面前刮过。他顿了顿,再问:“那么……他是不是阳少大人的转世?” “什么人如此大胆?”地下冒出一个身披斗篷的地狱神将,一团黑气在帽兜内旋转着,两点寒光直射蜀山老祖,“你想把声音送入阿鼻大地狱,让寒泉泄露天机,挑起三界大战,是不是?” 蜀山老祖撇撇嘴,悻悻的道:“不敢!” “不敢?你们武修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地狱神将训斥着,严声警告道:“如果你们武修一族还想保留宗邑,那就谨遵三界律法,好生修行。否则的话,诸神就会降临,铲平你们武修的宗嗣。”言毕,他哼了一声,再又隐入地下。 蜀山老祖对着地狱神将隐去的地方翻了一眼,疑惑的看向唐善,叹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毕竟是我武修一族,老夫送你回京便是!” “穆大侠?”唐善颠儿颠儿的跑到穆怀宗身前,傻笑着道:“我和青儿的婚约?” “爹?”青青唤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女儿的意思很明显,要他反对这门婚事。寒泉的意思也很明显,俨然已经默认了这桩婚事。即使不去考虑寒泉的意见,可人家毕竟在地下照顾着自己的爱妻。穆怀宗一时犯了难,沉吟一番,道:“唐善,如果陆槐可以证明你不是青狼会的真正主人,那么老夫便不会反对这门婚事。但何时完婚,我需要尊重青儿的意见。”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法,如果青儿不愿意,她可以无限期拖延完婚之日。但只要唐善活在人世一天,青儿就决不能嫁给韩文。 听了穆怀宗的答复,唐善、青青、韩文的感觉几乎一样,患得患失。 “走吧!回到皇宫,好生修炼!”蜀山老祖飘来,一把抓住唐善,飞身便去。 穆怀宗躬身施礼,“护剑使恭送老祖!” “不送!”蜀山老祖已经飞抵院门,只听嘭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他拦下。可唐善却从他手中脱离,穿越气墙而过,翻身落地。 地狱神将的斗篷在蜀山老祖面前现出,“如果不是寒泉,你根本不会护送他回京。寒泉此举,涉嫌搅乱修界。本将把你拦下,也是为了寒泉着想,帮他免除搅乱修界的罪状。” 蜀山老祖不敢违抗寒泉的法旨,但又不能向地狱神将出手,强行突破他的阻拦,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又无可奈何。 穆怀宗凌空飘来,对韩文道:“我已警告过麻家二老,让他们回去告诉岳乘风,在我蜀地,谁敢对唐善下手,谁就是我穆怀宗的敌人。韩文,如果你不想成为我的敌人,那就请你放唐善离开。” 地狱神将并没有制止穆怀宗,像是即便没有寒泉出现,穆怀宗也会如此警告。等穆怀宗讲完,他道:“韩文一定会听你的话,绝不会在这里动手。但若唐善离开了蜀地,穆大侠的话也就对他失去了约束!” 他的话是在暗示韩文,韩文当然听得明白,点点头,道:“只要唐善走出蜀地,我就会杀了他。” 青青有些不忍,想要说什么,可却没有说出口。 穆怀宗知道,唐善气血外泄,再不能与修士拼杀。想到唐善为了女儿,或许会毁掉一身的修为,他不由的带着惋惜叹了口气。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世事无常,瞬息万变。 刚刚唐善还因为返京得以蜀山老祖护送,一路无忧。转眼间,归路之中的万般劫难又再显现。 韩文、飞雪、修界杀手……既然唐善气血外泄,无力比拼真元,怕是随便哪一位修士都能要了他的命。 “这就是命,如果注定了我要死在返京的路上,我认!”唐善大步行出。 地狱神将帽兜中的两点寒光射向他的身后,阴声道:“前次相见,本将跟你说过了一些话。同样的话,本将不想再说第二遍。”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牵强的笑,因为他已经想起地狱神将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你死了,寒泉一定会将你召在麾下,那将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207:伊人在心 穆怀宗的话的确有些分量,唐善在蜀地一路顺畅,无人阻拦。 三匹马,轮换赶路。五日后,唐善看到了立在官路旁硕大的吴蜀界碑。 韩文就等候在界碑旁,而他的左右分别站着麻家二老。 唐善勒马缓行,慢慢靠近界碑,嬉笑着招呼道:“韩六侠?等人呢?” 韩文沉着脸看来,背后的宝剑嗖的射出,蹿在空中,作势欲击。 唐善距离界碑三尺止马不前,挑衅般的看去,道:“看好了,我可还在界碑这边,小心你的宝剑,千万别一时错手,把我给杀了!” “这小子很嚣张!”麻老大板着脸道。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麻老二笑嘻嘻的道。 唐善当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里更是慌的要命。地狱神将曾经点拨过他,按照地狱神将的意思,回京之路应该有人对他加以保护才对。 没看到界碑以前,唐善还在想,“谁会来护送我回京?” 可现在他却在想,“随便什么人,来几个就好!” “韩老六,不必顾忌那么多,我把他抓过来,你一剑把他杀了就是!”麻老大忽然出现在唐善身后,对着他的马屁股拍了一巴掌。 马儿受痛,一个高蹿出,刚好越过界碑。 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 铮……韩文的宝剑带着嗡鸣,当空射下。 有了寒泉的忠告,唐善不敢妄动真元,做饮鸩止渴的蠢事。他一边暗暗压制黑虎盾牌,免得它们没头没脑的跑出来,耗费自己的真元。一边催动蛊妖,紧邻自身,只求防护,不求伤敌。 当的一声脆响,当头刺落的宝剑被蛊妖挡开,弹射在半空。 “咦?”麻家二老同时发出一声惊疑,相继一动,劈出两道刀光。 又是两声轻响,两道刀光在唐善胸前受阻,四散而去。 一股强大的真元时隐时现,既像是发自唐善自身,又像是有什么人在他身旁相助。 韩文重新召来宝剑,游离在头顶,满脸疑惑的看向麻家二老。 麻家二老也不再出手,相互打量着,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道:“还好我们赶来了,真要是晚了一时片刻,这小子的脑袋恐怕就要分家了!” 又听另有一人道:“未必!多年没见,这小子也长了本事。就算没有我们帮忙,他也一样能逃回京城。” 空中飘来两件白色的斗篷,斗篷背对着四人,没法见到来人的模样。但他们的手却暴露在外,干瘦如柴的两双手。一双是褐色的,另一双却是漆黑。 看到了这两双手,唐善立即想起了两个人,两个多年以前的朋友——黑大哥、褐老弟。 “你们是什么人?”麻老大对于退身飘来,站立在界碑上的两人打量着,那是两张千年干尸一般枯瘦的脸,咋一相见,让他感到有些诧异。 “他们是贴身保护万杀堂堂主杨勇的两大高手!”韩文倒比麻老大多了些见识。 麻老二没有在二人身上察觉出真元的存在,于是便不屑的道:“江湖武者,也敢插手修界中事,简直是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黑大哥?褐老弟?你们怎么来了?”唐善初见二人,脸上一喜。可他也知道,无论黑、褐二人的武功有多高,终究不是修士的对手,欢声询问之中也带着隐隐的忧虑。 “我们怎么来了?”黑大哥反问了一句,道:“还不是为了救你!” 褐老弟叹声道:“你的乞丐朋友找到小姐,说你遇到了危险,入蜀容易,出蜀难。小姐恳请堂主帮忙,我们才会赶来。” “霞儿?小妖精找到了霞儿,霞儿知道自己面临危险,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唐善暗暗唏嘘,却对二人道:“霞儿的心意我心领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告诉她,我好着呢!”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别走了!”麻老二嘻嘻一笑,弓起手指点了点黑、褐二人。 黑大哥看看褐老弟,道:“这两个麻杆很讨厌!” 褐老弟点了点头,道:“对,又瘦又硬,烤起来不好吃!” 黑大哥咧嘴一笑,“廋好,晾起来干的快,可以晾干了吃!” “吃,先吃我一刀。”麻老大随手便是一刀。 他的刀法太快,唐善仅仅能够看到刀光。 没想到,黑大哥的身法更快,迎着刀光留下一串虚影,真身却不见了踪迹。 麻老大有些傻眼,呆呆的握着刀,眼珠乱转,查找着黑大哥的踪影。 唐善终于看到了他的刀,这是一把古铜色的大砍刀,刃口开的雪亮,刀身上雕有云纹,重量起码在百斤以上。 “麻大叔?”韩文脸色发白,怯怯的提醒了一声。 麻老大顿时会意,猛的转过身,一刀劈下。可他的身后并没有人,有的只是黑大哥的虚影。 唐善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因为黑大哥再又转到了麻老大的身后。 “唉!”褐老弟叹了一声,摇着头道:“你们的刀法太慢了,就凭你们这样的身手,也敢出来丢人现眼?难道修界之中真的没有高手了吗?” 唰! 麻老二不动声色的劈来一刀,颇有偷袭之嫌。褐老弟脚下一动,也转到他的身后,弓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肩膀,“在你后面!” 唰唰唰…… 刀声不绝,寒光阵阵,麻家二老发动了疯狂的攻击。 黑大哥和褐老弟如同黏在了他们的背脊上,无论他们如何变化身形,转换刀法,始终也无法甩脱二人。 “麻大叔,麻二叔!”韩文脸上苍白,颤声道:“别在打了,我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麻家二老停止了攻击,紧握砍刀的手臂轻微颤抖,失声嚎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麻老大咆哮道:“他们只是武者,根本不是修士,怎么会具有这样的轻功?” 麻老二叫嚷着:“他们身上没有真元,如何悬浮在空中,这是哪门子武功?” “技不如人,就该认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路前大摇大摆行出一个锦衣壮汉,一边挖苦着麻家二老,一边幻出把双手大刀,走上前来。 唐善立即感到,这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但他的气息之中又透着邪恶。 麻老大闻声,刚要动怒,可见了来人却又忍了下来,赌气般的道:“麻家兄弟的确技不如人!既然阁下自认为修为深厚,那就请阁下前去试试,如何?” 锦衣壮汉呵呵一笑,扬了扬大刀,道:“好啊!让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释宗弟子,看看我们武修的刀法。”他单膝蹲地,斜展大刀,拉开架势,对黑大哥、褐老弟挑了挑下巴,狂傲的道:“你们两个一起来。” 麻家二老当即退下,随同韩文一起,站在远处旁观。 黑大哥哼了一声,看向壮汉身后,道:“别藏着,都给老夫滚出来。” “呦?眼力不错!”锦衣壮汉冷声发笑,道:“都出来吧!” 一队身穿黑衣的大汉,手提混铁棍,从路前转了出来,横列在锦衣人的身后。 褐老弟弓着手指点去,“一、二、三……二十四,你们是仁不二手下的护法弟子吧?整整两队人,看来仁不二这回可真是动真格的了!” “放肆!”锦衣壮汉怒声喝道:“护法长老……”他突然一顿,因为黑大哥向他迈出了一步,有一股无法想象的强大威能迎面扑上,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麻家二老终于察觉到黑大哥身上的真元,两人的额头上瞬时现出冷汗。如果他们早知道黑大哥的真元可以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威能,那他们便连出刀的勇气都没有。 “你……你……你是谁?”锦衣壮汉刚刚还在装.逼,此刻却吓得声音发颤,满脸皆是惊骇之色。 “你们不配使刀,更不配自称护法弟子!”黑大哥的声音阴冷骇人。眨眼间,他已经站在麻老大面前,随手把他的大砍刀抓了去,再又出现在锦衣壮汉的身后。 麻老大失声惊叫,“我的宝刀!”那是他们兄弟拼死淘来的下阶法器,此时竟然被黑大哥夺了去,自然心如刀割,万难忍受。 人影又是一晃,麻老二手中的大砍刀也消失不见,却是被褐老弟夺了去,大模大样的站到了黑大哥的身旁。 同样是宝刀被夺,可麻老二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怔怔的看向锦衣壮汉。 “别看了,他已经死了!”黑大哥轻声发笑。 就在他的笑声中,锦衣壮汉向着地面跌去。而他摔倒在地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变成七八段。 这是什么样的刀法,这是什么样的速度,这是什么样的威能……竟然可以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锦衣壮汉砍成七八段? 眼见此景,二十四个手持混铁棍的黑衣大汉面面相觑。不知谁在众人之中喊了一声,“杀!” 众人同时发动了攻击,有如滚雷一般压上。 可惜,喊“杀”的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褐老弟。 黑大哥在前,褐老弟在后,两人竟然将二十四个黑衣大汉夹在当中。 只有刀光,没有人影,可以看到的只是飞溅的鲜血…… 一场残酷的杀戮,正在官路上展开。 唐善有些傻眼,惊喜交加之余,心中也泛起疑问:“他们是哪一族的修士,怎么会有如此骇人的修为?” “住手?”一个白影飘在空中,急声高呼。 黑、褐二人当即收手,退回到唐善身前,各自把夺来的宝刀隐入自身。 麻老大结结巴巴的道:“他……他……他收走了我们的宝刀!” 麻老二看向空中来人,带着哭腔询问道:“仁不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仁不二,铁青着脸堕落在地,依次看向自己的护法弟子。他的目光像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视线扫过,二十四个黑衣大汉相继倒地,一根根混铁棍叮叮当当的砸落在地。 “仁不二?”褐老弟嘻嘻一笑,道:“你的这些弟子真是不经打,三两下就趴在了地上!” 仁不二再又向满地的死尸看去一眼,看起来很是心疼,忍着怒气道:“二位师叔,你们已经脱离武宗,而且发誓不再干预武宗内事。难道你们想自食前言,同武尊为敌不成?” 唐善吃了一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大哥和褐老弟竟然会是仁不二的师叔! “我们走!”韩文压低声音嘀咕着,带领麻家二老灰溜溜的离去。 “我们没有干预武宗内事!”面对仁不二的指责,黑大哥矢口否认。 “我们受了我家小姐所托,特来送他一程!”褐老弟的脸上泛起了狡黠的笑。 “好!我会将此事禀报武尊,你们好自为之吧!”仁不二跺了下脚,无奈的叹息着,掉头离去。 “麻烦!”黑大哥叹了一声。 “都是这小子惹的祸!”褐老弟突然窜来,抓起唐善,飞身便跑。 唐善哈哈一笑,道:“二位受累!” 黑大哥泛起苦笑,道:“为了少惹些麻烦,还是尽早把你送回京城为好!” “就是!就是!”褐老弟附和着,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在空中飞速飘跃。 208:危情 小镇,木楼,晨起。 远处有琴声,掌柜站在木楼的回廊上,凝神眺望。 “有心事?”梅儿无声来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陆槐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我都不敢认他。” “雪莲不是说过,那是他的心魔作祟。” “雪莲姑娘的琴声也变了,透着一股邪气。” “掌柜什么时候变成了琴中高手?”梅儿的眼中带着忧郁,抿着嘴,泛起苦笑。 “我不懂琴,但我懂人,我能够从琴声中看到雪莲姑娘的心思。” “她有爱!见到陆槐的时候,她的琴音里爱意浓浓。她也有恨!见到我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彻骨的杀气。” “对于我们,他们都变得冷漠!”吉萨带着吉索来到。 “发生了什么事?”掌柜遥视远方,喃喃道:“魔宗总坛,一定曾经发生过什么!” 人影一晃,身穿白裘的陆槐和雪莲双双站在了回廊的栏杆上。 “什么事?”雪莲面无表情的扫过梅儿四人,看向楼下。 楼下走出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抱拳施礼,道:“我家二少主正统领天下正义之士向邪派发动攻击,特邀姑娘共行义举。” “江湖纷争,修士怎能参与?”雪莲侧转头,看向陆槐,嫣然一笑。 年轻人回道:“邪派魔尊杨腾早将‘御剑录’转赐邪派各堂,当今的邪派中人,怕有大半都已经变成了修士。这些修士很少有人悟得出世的法门,多半会异变成妖。为了天下百姓,亿兆生灵,我家少主业已联络道、魔两族修士,共同诛讨邪派。” “嗯,知道了!”雪莲不耐烦的拨了拨手指。 “小人临行之前,三少主特命小人带来宝琴一具,还望姑娘笑纳!”年轻人在身后解下一个蓝布包裹,单膝跪地,双手捧过头顶,献向雪莲。 雪莲不屑的哼了一声,随口道:“本姑娘有魔琴在手……”“姑娘!”年轻人打断了她的话,“三少主进献的宝琴乃是汉代司马相如的遗物,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此琴以五音之性,化天地灵气,入主法器,排为中阶上品。”雪莲神色一变,道:“你说的是……” “绿漪琴!”年轻人再将包裹高举三分。 雪莲甩了下衣袖,蓝布飞舞在空中,一具长三尺六寸五,宽六寸,厚两寸的七弦古琴落入她手。 铮的一声,琴音直透云霄。一团有如白雾般的烟气炸开,两面椭圆形,内凹外鼓,如同巨大蚌壳般的洁白盾牌护在雪莲左右。五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凌空幻出,当空起舞。 吉萨、吉索兄弟看去,暗暗心惊。 雪莲一笑,赞道:“果然是中阶上品,绿漪宝琴!” 年轻人站起身,道:“我家三少主说,天下琴者无数,修界琴者万千,但若想配得上这具绿漪宝琴,仅有姑娘一人。” “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雪莲隐去蚌形护盾,收起幻出的女子,道:“回去告诉济安,琴我收下了,等到他围剿无极宫的时候,我会去帮忙。” 年轻人捧起笑脸,道:“我家二少主正准备攻取万杀堂……”“不必再说了!”雪莲打断了他的话,“告诉岳乘风,我不会帮他的忙。” 年轻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尴尬的笑了笑,躬身施礼,悻悻而去。 雪莲收了绿漪琴,这才发现掌柜正皱着眉盯着她。她略微怔了怔,问:“掌柜的,怎么了?” “岳乘风?”掌柜没有多说,“岳乘风”的名字已经说明他心中的疑问。 梅儿偷偷打量着陆槐,可陆槐却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 “噢!”雪莲轻声发笑,道:“岳乘风已经亲口承认,因为他喜欢邱兰,所以他的哥哥岳追风才会设计陷害陆槐。”她拉了拉陆槐的衣角,柔声道:“我们走吧!” “等等!”掌柜将她拦下,疑问道:“陆槐蒙冤十年,陆家家破人亡,还有石榴和露露的死,难道就这么算了?”他在问雪莲,同时也在问陆槐。 雪莲叹了口气,安抚般拍了拍陆槐的手背,对掌柜道:“岳乘风毕竟是他的义兄,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叫他们兄弟相残?” “兄弟?”掌柜盯着陆槐的眼睛,厉声问:“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哪还有半点兄弟情义?” 雪莲拉着陆槐从栏杆上飘下,道:“不要再说了!他已经因为这件事乱了心性,险些无法压制自己的心魔,异变成妖。不要再逼他,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梅儿拉开掌柜,问:“左忆山呢?还有玄教?广陵真人怎么说?” 雪莲不耐烦的道:“那是释宗的内斗,不关我们魔宗的事。” “唐善怎么办,难道任由玄教的人杀了他?”梅儿追问。 “不要提他!”雪莲怒声喝叱,挑着眉瞪向梅儿,厉声道:“他最好死在玄教人的手上,否则的话,我会让他死的更惨!” 掌柜插口道:“唐善对陆槐有恩,如果唐善被害,等到陆槐恢复神智,你如何向他交代?” “我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雪莲拉着陆槐离去。 风,干冷,万杀堂。 杨勇坐在堂上,手中捧了一杯热茶。他的茶杯大得出奇,起码同海碗不相上下。 堂下坐着两个人,左手边是霞儿,右手边是月瑶。 陈珪、方琳站在霞儿身后。 两个鬓发如雪的老头,一人手持九环刀,一人手握七星剑,分别守在堂门两边。 门内站在一个大汉,他的手里抓着一把春秋大刀。人和刀一样,一动不动的守在堂门正中。看上去像是一尊战神,哪怕是万千杀伐,也会被他阻挡在外。 “我对你不够好?”杨勇看着手里的茶杯,可大家都明白,他问的是月瑶。 “嫁给你的前五年,我不许你碰我,你没有逼我!这些年,我每月只回来一次,你也没有责怪过我一句!天下的男人,只有你对我最好!”月瑶的手掌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腹部微微鼓起,像是有孕在身。 “影子门反叛,三十六堂、七十二门内乱,你怎么看?”杨勇将茶杯转在指间,盯着杯内转动的茶水。 “唐善入蜀前派来了一个锦衣卫,好像是他以前的一个属下的弟弟,名叫郑邦。我想,关于我的事,他差不多也说了个大概,你又何必再问!”月瑶的脸上泛起了凄美的笑容。 “这么说,你的确是岳家兄弟的探子!”杨勇叹了口气,杯中的茶水剧烈的晃动起来。 “岳追风!”月瑶的眼睛有些失神,喃喃道:“那一年我才十五岁,跟随德川家的浪人来到中国。可我们刚一上岸,就被岳追风的人包围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那些男人很可怕,也很强壮,把我拖到草丛里,撕掉了我的衣服……如果不是岳追风,我想我会死在那里。” “就因为他制止了自己的手下,你就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霞儿冷冷的道。 “不是制止!”月瑶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那是十一个一流的高手,若在我们东瀛,都能成为统帅千军的战将。可岳追风却把他们都杀了,没有犹豫,没有手软,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嗯!”杨勇吭了一声,像是对岳追风的做法表示认同。 “你们都是同一类人,骁悍雄杰!”月瑶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小腹。 门外响起杀喊声,一阵箭矢激射的声音如雨般撒过,杀喊声顿时消散。 “你走吧!”杨勇喝了口茶。 “为什么放我走?”月瑶站起身,将微鼓的小腹转向杨勇,“因为他?” “因为你是女人,而且是我的女人!”杨勇品味着苦茶,缓缓抬起手臂,僵硬的拨了两下手指。 “哥?”霞儿疑问着站了起来。 “霞儿,让她走!”杨勇像是心力交瘁,说起话来都显得吃力。 月瑶苍然一笑,向着门口踱去,道:“我知道,有句话你一直想问,可你问不出口!” “没有!”杨勇摇着头。 “有!”月瑶在门前转身,径直看来,道:“你想问我,杨乐是不是我杀的?” “你只是刀,岳追风手里的一把刀!”杨勇将茶杯丢在食案上,站起身,背手挺胸,瞬时间显得豪气万丈。 “堂主……”门外传来叫喊,嘭的一声,一个满脸是血的弟子闯了进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堂下,瞪着血红的眼睛催促道:“岳乘风人多势众,修界高手无数,弟子们支撑不住了,请堂主速速撤离。” “滚出去!”杨勇瞠目暴喝。 堂下的弟子被吓得浑身一抖,急忙起身,垂着头,退出了堂去。 “我的人还没有动手!”月瑶一步步行出,“你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堂和影子门的弟子就会发动进攻。” “好!你让他们来,我等着。”杨勇的声音在月瑶身后传来。 月瑶的身躯微微一抖,脚下却是不停,出了堂门。 堂门外站着十八个大汉,他们的手里握着异常宽大的弯刀,正是杨勇身下的十八把金刀。 屋脊上,一队队手持弩机的彩衣少女整齐排列,小心戒备。 大街上挤满了万杀堂弟子,手持各种兵刃,严阵以待。 月瑶走来,这些弟子左右分开,让出去路。可他们的眼中却爆射出寒光,似乎要将月瑶千刀万剐。 一路来到镇外,杀战正浓。武者和修士的尸体随处可见。月瑶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在双方的战场中穿过。无论哪一方的武者、修士,见她走来,都会避让。 岳乘风率领着各色武者和修士停在远处,静静的观看着这里的杀战。 月瑶来到,点了点头,道:“那两个武修老怪确实不在他身边,我们可以动手了。” “你的人呢?”岳乘风问。 月瑶举起手臂,打了个响指。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飘出,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影子门八百弟子……**堂三百弟子……全部到齐,只等门主下令。” 月瑶一笑,猛的板起脸,令道:“杀!” 209:金刀在手 风声呼号,听起来有些瘆人。 杀喊声越来越近,竟然将呼号的风声掩盖,令人心生惊惧。 街上的万杀堂弟子都已经冲了出去,屋脊上的彩衣女子也赶去支援。 堂门外只剩下十八把金刀。 天色昏暗,金刀的光芒也已不再。 杨勇将茶杯重新捧在手中,放置多时,杯里的茶水早该凉透,可茶杯刚刚落到他的手里,茶水便升腾起白色的水汽,像是刚刚注入滚烫的开水一般。 霞儿看起来有些紧张,像是对外面的杀战感到担心。 杨勇微微一笑,道:“别怕!如果我的十八把金刀挡不住他们,你就离开这儿,回到皇宫里去!” 霞儿摇着头,“我不走!” “你必须走!”陈珪、方琳一同叫了起来。 霞儿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大哥!如果不是我借走了两个老怪,他们绝不敢对万杀堂动手。都是我害的你!” “霞儿,不必自责。即便两个老怪在这里,这场杀战也在所难免。”杨勇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听大哥一句话,不管受到什么样的诱惑,都不要进入修界!一部‘御剑录’,咱爹苦苦想了几十年。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万千修士来袭,辛苦一生创下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不错!”方琳轻轻摇头,道:“如果我们还是武者,这些修士就不敢插手我们的事。放眼江湖,我们的武功已经少有敌手,能有几人胆敢放肆!” “御剑录?御剑录的责任也在霞儿!如果不是霞儿把它带出了皇宫,爹得不到它,它就不会传入江湖,也不会在修界引起这么大的动荡!”霞儿深深自责。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们利欲熏心!”杨勇自嘲着,看向堂门,“我们……还有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到头来,失去的将会更多。” “贪念一起,永难得道!”陈珪闭目喃喃着,像是一个入定的老和尚。 “来了!”门外响起低沉的警告声。 远处飘来一个人,趴在屋脊上,偷偷探出头,看向街对面的十八把金刀,轻声唤道:“苍天?” 来人是掌柜,得知岳乘风将要围攻万杀堂,他就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苍天! “手指苍天,脚踩大地,君临四海,气啸山河。”三十年前,没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这四个人的名字。 杨勇有十八把金刀,而他的第一把金刀天涯刀客就是苍天。 苍天即将身临险境,掌柜不能不来。 天涯刀客皱了皱眉,低声道:“落日,你怎么来了?”说话间,他抬起了头。 “道、魔两大宗族加上玄教弟子,修界高手无数,一同来对付你们万杀堂,你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跟我走,现在还来得及。”落日已经老了,老到害怕杀战,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瑟瑟的发着抖。 天涯一笑,“老朋友,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见上一面。你能来,我很高兴。” 掌柜轻轻拍着身下的屋瓦,催促道:“高兴顶个屁用,快跟我走!” 天涯摇了摇头,“我不会走。” “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万杀堂若是毁了,我的山也就倒了。山都没了,哪里还有烧柴?” “这座山倒了,别的山还在。” “我心里的山只有一座,容不下别的!” “杨勇吗?他值得你为他去死?” “士为知己者死,他懂我!” “掌柜的,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一团白影落在掌柜身边,竟然是雪莲。 雪莲看向对面的天涯,露出欣赏的笑容,“既然他选择了忠心护主,你就该成全他!” “你……你怎么来了?”掌柜惊讶的问。 “陆槐与你情同父子,你跑来送死,我不能见死不救!”雪莲瞥了瞥西侧的屋角,几个面目狰狞的老道御剑飞出,停在了哪里。 掌柜看去,急忙道:“雪莲姑娘,就当是我求你,你帮帮忙,把苍天带走吧?” “陆槐!”雪莲唤了一声。陆槐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旁。她用下颌点了点掌柜,叹道:“抓住他,不许他乱动!”陆槐伸手掐住了掌柜的肩胛骨,把他提在手中。 掌柜痛得直咧嘴,浑身为之一酸,想动也动不得。 “谢谢!”苍天对雪莲点点头,缓缓拔出金刀,指向屋角的几个老道。 “掌柜的,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你就在这里送他一程吧!”雪莲单手托出“绿漪琴”,扬声道:“雪莲在此,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胆敢踏上这间房子的屋顶,那他就是雪莲的敌人。” 临近屋角的几个老道相互传递过眼色,像是避嫌般离开数丈。 街上奔出几个大和尚,分持铁铲、戒刀、木棍,对着几个老道招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向着十八把金刀杀来。 天涯扬起金刀,“金刀在手!”十八把金刀同声高呼。 等来敌逼近在三四丈外,但见金光爆射,顿时将他们拦下。 “又是御剑录上的功法!”一个老道击散了身前的金光,皱着眉毛嘟囔着。 “可却被他们使得不伦不类!”一个大和尚幻出护身真元,手中铁铲舞得风雨不透,道道弧光外射,将金刀幻出的金光悉数击散。 十八把金刀,飞舞在万杀堂的堂门外。各自调集真元,激出滚滚金光,笼罩了半条街面。和尚、老道都被拦下,后继的修士也不能逼近。 街上的修士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已达百位。有些零散的万杀堂弟子一路退回,尽被这些修士拦阻,继而围杀。 “金刀在手!”十八把金刀又再呼喊,像是在告诉堂内的杨勇,他们可以支撑。 箭矢声声,街道两侧的屋脊上出现了手持弩机的彩衣少女。她们的人数与先前相比,仅存十之一二,身形也不似先前矫健。一边以弩机阻击追敌,一边向堂门退来。 琴声阵阵,雪莲奏响了“绿漪琴”。五个手持短刃的白衣少女当空显现,守在了房头。 十几个彩衣少女刚刚踏上屋角,只觉得眼前一花,脖颈已被割断,鲜血飞溅。随后追来的修士也没能例外,只要抵达屋顶,纷纷被这些似幻似真的白衣少女所刺杀。 “不要上那间房!”天涯和岳乘风手下的修士都对自己的同伴发出警告。 掌柜只是张合着嘴,像是在说些什么,可却不能发出声音。 万杀堂的屋脊上,退下来的彩衣少女只剩下二三十人,而且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负了伤。可她们还是列成了两排,不断射出弩箭,帮助屋下的十八把金刀退敌。 弩箭不足一尺,可射在半路,却幻成一杆杆标枪,呼啸而上。眨眼间,几个年轻的修士被贯穿身躯,倒地身亡。 可惜,这些彩衣少女的修为尚浅,每射出一支弩箭都要喘息片刻,才能重聚真元,再射出下一支。而且这些弩箭对于修为精深的修士构不成多大威胁,一旦撞到护身光罩或是护身真元便被毁去。 很快,影子门的弓箭手来到。一队队黑衣弟子排列成阵,张弓搭箭,同样幻出一支支标枪般的羽箭,将屋顶上的彩衣少女悉数射杀。 敌人的数量太多,加上再有弓箭手相助,十八把金刀的威能逐渐衰退。开始时,他们尚能封锁住三四丈远的街面。可到了现在,他们仅能将门前一丈防护在内。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防护也是漏洞百出。 噗……一把金刀被“标枪”贯穿了胸口,仰身倒下。 “金刀在手……”天涯高声叫喊。当他喊过十七声之后,十七把金刀都倒在了他的身旁,门前只剩下他一人。他的真元也已经耗尽,每次挥出金刀,金色的弧光还不足一寸。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门外,任由他击出的弧光噼里啪啦的落在身上,但却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岳乘风在周夜山、周夜冢的陪伴下行来。挤满了整条街的修士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们通过。 “金刀……在手……”天涯的身躯业已被鲜血染红,对着出现在身前的岳乘风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周夜山冷哼一声,一支七彩灵羽激射而出,滑过一条弧线,刺透了天涯的左膝,揭掉了他的膝盖骨。 天涯浑身一晃,却用金刀点地,支撑住身躯,咧着嘴露出狰狞的笑,叫道:“金刀在手!” 周夜冢也丢出一支灵羽,再又揭掉了天涯的右膝盖。 天涯把全身的重量都加在金刀上,呵呵发笑,忽然猛瞪双眼,对着岳乘风喷出一口鲜血,狂叫道:“堂主?还不走?难道你想让兄弟们的血,白白为你而流?” 堂内的杨勇闻声皱眉,弓起手指,敲了敲食案的案板。椅子后的墙壁立即向内缩去,露出一个暗门。 万杀堂的刑房! 行刑人还是老样子,肤色苍白,面目狰狞,脸上留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当年杨勇审讯妙妙的时候,霞儿曾经见过行刑人一面。他总是对霞儿笑,而他的笑又着实让人感到恐惧。他还曾想抱抱霞儿,吓得霞儿躲到了唐善的身后。 多年未见,再次见到了行刑人,他还是老样子,看到霞儿就笑。霞儿也是老样子,心里觉得害怕,不敢正视。 “刑房留有暗道!”杨勇看向陈珪和方琳,脸上泛起苦笑,道:“二位,是时候带霞儿走了!” “大哥,你不走,我也不走!”霞儿固执的摇着头。 “万杀堂尽毁我手,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杨勇站起身,行下堂来。 霞儿急忙将他拦下,正色道:“你别忘了,爹还在无极宫,娘还在清风岭琢玉绝顶。如果你死了,爹和娘怎么办?” “大哥不走也是为了爹娘!大哥在这里多撑一刻,爹娘就能多一些时间进行准备,就算是隐退,也能找到避身之地。”杨勇拍了拍霞儿的肩膀,微微一笑,绕过她,向门口走去。 “杨勇?”门外传来月瑶的呼唤。杨勇一愣,停下了脚步。 月瑶在男女弟子的簇拥下来到,看向拦在门外的天涯。 此时,天涯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周家兄弟的七彩灵羽不断射出,在他身上割下了几百块皮肉。 天涯咧着嘴,无声发笑,不曾吭上一声。 对面的屋脊上,掌柜老泪纵横,无声哽咽。 陆槐呆呆的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月瑶招了一下手,轰的一声,饱受折磨的天涯炸成了一堆碎肉。掌柜吭出一声,浑身一挺,昏死了过去。 岳乘风愣了愣,怒道:“月瑶,你干什么?” 月瑶静静的道:“此人忠心护主,月瑶深表敬佩,所以送他上路!” 岳乘风哼了一声,疑道:“可依我看,你是对杨勇产生了感情,否则……”他的眼睛瞥向月瑶的小腹,“你也不能怀上他的孽种!” “人又不是畜生,不可能没有感情!”月瑶回叱了一句。 岳乘风沉着脸,严声教训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大哥的人。让你嫁给杨勇,只是你的任务,你不能对他产生任何感情。” “我知道!”月瑶笑了笑,幻出一把匕首,倒握在手,抵在自己的小腹上,冷声道:“所以……这个孽种不能留,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万杀堂的大门前。” 210:落日燃灰 门内的杨勇浑身一晃,险些摔倒。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汉立即提起大刀,走向堂门。 “慢!”杨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张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自从影子门反叛,岳乘风手下的武者与修士发动进攻,杨勇便准备死战到底。即便天涯拼死支撑,苦苦劝谏,他也不曾动摇。而今,霞儿不肯离去,月瑶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他明白,这些都是在逼他撤退。 很快,杨勇做出了决定,对着手持九环刀和七星剑的两个老头勾了勾手,回看霞儿等人,道:“我们走!” 杨勇的声音虽小,可却被门外的修士听得真切。周夜山、周夜冢立即转向岳乘风,齐道:“二少?” “小心有诈!”月瑶提醒了一声。 岳乘风已经抬起了手,刚要下令进攻,闻声一愣,将手臂停在空中。 月瑶举步踱出,自身来到堂门前,放声叫道:“杨勇,如果你还是个男人,那就出来看看你的孩子!”话音刚落,她的手腕猝然转动,用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小腹。 岳乘风浑身一震,示意周家兄弟做好防备。二人手持七彩灵羽,分别飘落大门左右,只待杨勇冲出,便会以灵羽将其射杀。 “啊……”月瑶痛呼一声,从自己的肚子里扯出一个初具人形的婴儿,抖手丢落在地,而后仰身倒去。**堂的两名女弟子迅速奔来,一人将她接在怀里,另一人为她止住鲜血,缝合伤口。 等女弟子将月瑶抬下,岳乘风肃立相对,抱拳躬身,歉声道:“姑娘此举足以证明,你对家兄绝无二心。乘风适才口不择言,还请姑娘莫怪!” 月瑶的脸色苍白如纸,蠕动着嘴唇,道:“二少不必多礼,月瑶生是岳家的人……死是岳家的鬼!” 等了半响,堂内再没有动静,周家兄弟看向岳乘风,摇了摇头。 岳乘风再又举臂,轻轻挥下,令道:“冲进去!” 两队弓箭手先行放箭,一连射过三拨,突然停止。十几个修士幻出护身真元,手持法器,破门而入。 可惜,堂内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乌合之众,难成大事!”雪莲嘲讽了一声,对陆槐道:“带上掌柜,我们走!” “雪莲姑娘?”岳乘风冷声喝喊,转头看去,道:“岳乘风斗胆问姑娘一句,你是来为我玄教助拳的,还是要与我玄教为敌?” “为敌?”雪莲反问一句,冷笑道:“你们配做本姑娘的敌人吗?” “呸!”一个面相凶恶的大和尚唾了一口浓痰,嘀咕道:“魔宗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东西?!” 雪莲从陆槐手上接去掌柜,含笑道:“陆槐,去,杀了他。” 屋脊上的陆槐忽然不见。 岳乘风急忙对面相凶恶的大和尚提醒道:“大师小心!” 就在这时,两道金光在大和尚身前闪现。金光过后,大和尚变成了四块,而陆槐则重新落回到雪莲身边。 “圣刀?”街上响起数声惊叫。满街修士面面相觑,无人再敢发声。 雪莲把掌柜交还给陆槐,弓起手指点了点岳乘风,摇头发笑,道:“你……最多也就做个玄教教主。本姑娘……只要振臂一呼,便可在修界重新创建宗族,天下修士将蜂拥而至,争相投靠。所以本姑娘还是刚刚的那句话,你们只是乌合之众,根本不配做本姑娘的敌人!”说完,她吃吃一笑,拉着陆槐凌空飞去。 周夜山凑在岳乘风耳边,道:“二少,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可以……”岳乘风竖起手掌,制止了他,正色警告道:“还不是时候!” 雪莲凌空飞渡,一去便是数十里。忽然,她的身形为之一顿,悬停在半空。陆槐拎着掌柜急速飞过,再又返回。雪莲单手托起“绿漪琴”,垂目查看地面,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就在她喝问间,寒光突现,一道五尺银光从一个土丘后射出,撞在她的身前。幸好她有光罩护身,银光与光罩相撞,轰声爆裂,四射而去。 雪莲手指疾动,奏响了宝琴,当空幻出五个白衣少女,向那土丘合围而上。 “堂主,快走,我来拦住他们!”一个老头从土丘后跳了出来,挥舞着九环刀,同似幻似真的五个白衣少女斗在一起。 不远处现出一群人,那是从万杀堂逃出的霞儿、杨勇、陈珪、方琳等一行七人。 “杨勇?”雪莲疑问一声,手压琴弦,收起五个白衣少女,嘲笑道:“放心,本姑娘不是他们的人,你们逃命去吧!” 杨勇根本没有逃跑,而是迎着她冲来。听了她的话,脸上先是带有疑色,而后释然一笑,道:“你们是天涯的朋友!” 雪莲看了陆槐一眼,娇笑着道:“如果看在他的情面上,也可以这么说!”她扯了扯陆槐的衣角,两人一起飘落在地,站在了杨勇面前。 “你是陆槐?”霞儿满心欢喜的跑了上来。 陆槐如若未闻,对霞儿的询问置之不理,只是傻傻的拎着掌柜。 眼见这样一个出落得楚楚动人的妙龄少女,嬉笑着跑来和陆槐搭讪,雪莲立即挑起妙眉,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醋意,白痴也能猜得出她的心思。 霞儿冰雪聪明,当然知道她的醋意因何而来,先是抿嘴偷笑,而后道:“我是唐善的……”话刚出口,她的脸立即涨的通红,急忙改口,“唐善正被多路修士追杀,你们不知道吗?” “唐善?”雪莲松了口气,可她的脸色却逐渐寒了下来,冷漠的道:“我知道,玄天魔女,铁相神尼,还有同族武修都要杀他,各路修士闻风而动,可那又怎样?” 霞儿先是一愣,呆呆的看向陆槐,道:“唐善的朋友告诉我,就算他逃回了皇宫,那也是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你帮忙,请出圣刀,建宗立派,他才能保全性命。” “噢?”雪莲心头一动,微微发笑,道:“那好,只要唐善逃回皇宫,你可以请他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帮忙。” 霞儿似乎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偷偷指了指陆槐,问:“他怎么不说话?” 雪莲叹息一声,道:“心魔作祟,难以抑制,才会如此!如果不是我以宝琴助他压制心魔,恐怕他早已异变为妖了!” 霞儿急道:“他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唐善怎么办?” “没关系,他的修为还在,而且一天比一天强大。只要你把唐善带来,我们绝对有能力保住他。”雪莲挤出了笑脸,可谁都能看出,她的笑有些牵强。 “霞儿!”杨勇突然拉住了霞儿,掉头便去。 雪莲一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可随即便察觉到,正有修士向她靠近。她同陆槐再次悬浮在空中,定睛看去,只见数十丈外,一群修士驾驭着法器贴地飞行,搜索而来。 “雪莲姑娘?”当前的一人发现了雪莲等人,捧起恭维的笑,打着招呼。但却远远距离在五六丈外,不敢靠前。 雪莲不答,蹙眉思虑着,“这个杨勇可真不简单,修炼了几日御剑录,修为竟然在我之上!” “杨勇一定不会走这条路,我们去别处搜。”眼见雪莲挡在路前,搜捕杨勇的修士不敢通过,径自打着哈哈,借此下台。 “慢!”雪莲唤住了将要离去的修士,道:“杨勇就在前面,如果你们够快,应该可以追得上。”她为这些修士指明了杨勇逃窜的方向,再道:“杨勇身边有个叫霞儿的姑娘,不是我们修界中人,不要伤了她。” “谢姑娘指点!”先前搭话的修士施礼道谢,带领同伴远远绕过,按照她指的方向飞速追出。 雪莲眼见着这些修士远去,发出一声冷笑,径自道:“杨勇,猛虎难敌群狼,这就是你的劫难!” “雪莲?”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愤怒的看来,痛声道:“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雪莲面对掌柜的指责,一时慌了神,愣了好一会,才道:“杨勇是万杀堂的堂主,身上背了无数血债,绝非良善之辈。我是看在你和天涯的交情上才放他一马,但我不能帮他逃命,欺骗那些追捕他的修士。” “杨勇是生是死与我无关,我说的唐善!”掌柜连连摇头,质问道:“你跟霞儿说了什么?只要她把唐善带来,你就会保护唐善,是不是?” “原来你都听到了!”雪莲板起脸,冷冷的道:“兵不厌诈!” “卑鄙!”掌柜咒骂着,抓住陆槐的手腕,叫道:“你的心呢?压制心魔,连心智都没有了吗?露露的仇是谁替你报的?是唐善!现在你要恩将仇报,为了这个女人杀死唐善吗?” “露露?”陆槐突然喃喃了一声,若有所思,再又喃喃道:“唐善?” “不可能……”雪莲惊呼出口,“你中了失心丹,怎么可能……”她猛然一醒,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失心丹?”掌柜怒目看去,言声喝问:“你对陆槐做了什么?” 雪莲紧蹙眉头,像是在暗暗自责。又见她眉梢一挑,双眼骤然收缩,咬着嘴唇道:“陆槐……杀了他!” “杀……他……”陆槐痴痴的喃喃着,手掌一松,掌柜顿时坠落。 “杀了他!”雪莲厉声下令。 金光一闪,圣刀激出的弧光将掌柜劈成了两半。 噗噗两声,掌柜的尸身堕落在地,血溅荒野。 雪莲向掌柜的尸身看了一眼,不由的浑身一震,脸上泛起惊恐的表情,凌空飞蹿,颤声催促道:“陆槐……我们快走!” 两道白影,如同流星过空,转眼消失不见…… 211:春秋大刀 霞儿在杨勇的拉扯下偷偷奔逃,未出十里,忽然听到两声怪异的尖啸。 众人立即隐身在杂草中,抬头看向空中。但见两支响箭带着呜呜的怪响凌空飞蹿,嘭嘭两声,炸开两团黑烟。 “贱人!”杨勇低声斥骂,“她出卖了我们!” “不会吧?”霞儿不愿相信。 杨勇将手指凑在唇前,“嘘”了一声,用手势告诉大家,敌人正从身后逼近。 十几个修士凌空窜来,四下查找着,乱纷纷的嚷嚷道:“杨勇,你跑不掉,出来受死……顺宁公主也在吧?只要你出来领死,我们可以放她走……你的踪迹已经暴露,三百修士会把这里团团包围,我看你还是自己了断,免得受苦……” 九环刀、七星剑,从杂草中悄然激射出两道弧光。上空的两个修士没能察觉,当即被弧光射中背脊,连吭都没能吭出一声,便掉头载落下来。 其余修士刚有察觉,四道弧光先后激射而出,再又斩杀四人。两个老头分别持有九环刀和七星剑,跃在空中,同剩下的七八个修士战拼杀起来。 杨勇刚要现身相助,却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影,知道岳乘风手下的大批修士即将杀到,急忙对空中的两个老头道:“别恋战,马上走!”说话间,他已经拉起霞儿,紧贴着雪地,接着杂草的遮掩,向着东北方的一处山坳奔去。 两个老头没有退,虽然他们已经摆脱了敌人的纠缠,而且刚一交手便又斩杀了两人,可他们依旧疯狂攻击,看来是打算引来追敌,好让杨勇逃出敌人的包围圈。 敌人来得飞快,转眼间逼近到不足百丈。杨勇见两个老头还不肯退,怒声催促道:“还不走?” “不走了!”回答他的是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汉。他也没有跟随杨勇外逃,而是盘膝坐地,将那柄春秋大刀平放在膝上,懒洋洋的道:“三百修士!等我把他们都杀了,再去无极宫同堂主会合!” 杨勇脚下一停,皱眉不语。行刑人咧嘴发笑,指了指大汉,像是在怂恿杨勇陪同三位属下一起杀战。杨勇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当即向回跨了一步。 霞儿立即抓住杨勇的手腕,急急摇头,并对行刑人瞪去一眼。行刑人嘟起嘴,怯怯的缩回手指,看起来有些委屈。杨勇轻叹一声,对霞儿点点头,再又悄声外逃。 很快,三百修士奔腾而至,四下散开,在距离霞儿等人十丈左右的半空中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霞儿不敢再动,悄悄的伏在雪地中。杨勇、行刑人、陈珪、方琳分别蹲守四方,一旦踪迹泄露,便要杀出。 此时,万杀堂的两个老头再又斩杀了两个修士,相对之敌仅剩三人。盘膝坐在雪地中的大汉暴喝一声,从杂草中飞射在半空,凌空扫出春秋大刀,击出一道七尺长的半月形白光。 他激出的弧光不仅威能强大,而且速度快的出奇。同两个老头对敌的三个修士刚刚看到弧光袭来,没等躲避便被其击散护身真元,再被斩成了两段。 这一刀的确惊人,竟然将岳乘风手下的三个修士一举斩杀,就连万杀堂的两个老头也吓得浑身一颤。 “堂主,我来开路!”大汉轰声发笑,挥舞着春秋大刀,当空激射,向着西北方的修士冲去。 岳乘风手下的修士立即迎上,各持法器,以真元激出弧光、火球、飞刀、羽箭……向着大汉罩去。大汉以春秋大刀围着自身划过一个圆圈,幻出一个筒状的护身光环,将袭来的各式真元阻挡在外。大刀再出,竟有五位修士被他射出的弧光斩去了脑袋。万杀堂的两个老头也已赶到。三人顿时冲出了一个缺口,两相分开,向左右杀出。看起来像是要扩大缺口,保护杨勇等人顺利通过。如此一来,三百修士为之一乱,纷纷向三人射去。 霞儿头顶恰巧经过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手握银色铁环,嗖的飞过。却听一声轻咦,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再又转了回来。霞儿顿时吓得色变,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勇见这修士离群而来,暗暗冷笑,突然张手成爪,向他抓去。 杨勇的手臂依旧隐藏在杂草中,并没有外露。可就在他伸手抓出的时候,一只高达一丈的褐色大手赫然显现,一把将那尖嘴猴腮的修士捏在了手心。 噗的一声闷响,修士被捏成了肉泥,银色铁环脱手而出,飞舞在半空。方琳急忙出手,快似闪电,对那修士丢落在空中的银色铁环招了招手。铁环嗖的飞来,隐入草丛。 杨勇幻出的褐色大手忽然现出变得血红,随即隐去。而那“肉泥”修士竟然凭空消失,就连半点血肉也没能留下。 霞儿被头顶的景象吓傻了眼,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 眼见杨勇拥有如此诡异的神功,陈珪、方琳也面露惊色,像是不敢相信。 只有行刑人不以为然,偷偷的对着霞儿发笑。 一切快得出奇,眨眼之间,尖嘴猴腮的修士已经被干掉,法器也被收去,仅仅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距离霞儿等人最近的修士也已经远在六七丈外,虽然听到了闷响,也转头看了一眼,可他并没有察觉出异样,再又继续奔进,赶去支援同伴。 危机终于化解,却也险到了极点。眼见偷袭得手,而且并没有被岳乘风的手下察觉,杨勇悄悄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拉起霞儿,准备继续外逃。可霞儿浑身一抖,猛然甩开他的拉扯,惊恐的向后退去。杨勇满脸疑惑,不知道霞儿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方琳悄声叹息,道:“堂主!公主是个女孩子,你在她面前杀人,岂不把她吓坏了!”她一边埋怨杨勇,一边把霞儿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不怕,不怕,有方琳姑姑在,霞儿不用害怕!” 杨勇得知了缘由,脸上露出了苦笑,认准方向,领先行出。方琳搂着霞儿跟随行进,陈珪和行刑人尾随在后。 大约一刻钟,五人终于钻入山坳,贴着山脊蹬抵山顶,藏在冰雪中,仅仅露出一双眼睛,向适才栖身的草地回看。 草地上,战斗还在继续,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汉悬浮在半空,越战越勇,身下的尸体高高堆起,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具。 持有九环刀和七星剑的两个老头,情况很是不妙。“七星剑”断了一臂,“九环刀”丢了一条腿,两人背脊相靠,悬浮在一丈高空。虽然他们的护身真元显得微弱无力,可却依旧在与围困他们的几十个修士苦苦鏖战。但他们仅能自保,根本无力伤敌。 就在此时,影子门属下的两百弓箭手赶来支援,一阵箭雨落下,击穿了“九环刀”和“七星剑”的护身真元。二人顿时变成了扎满标枪的刺猬,从空中摔落。 这些持弓背箭的修士分作两队,再又对手握春秋大刀的大汉合围而上。 大汉的修为的确不凡,虽然只身一人同数百修士相对,而且斩杀了百余敌手,可他激出的弧光依旧长达五六尺,幻出的筒状护身光罩也还能将敌人的攻击阻挡在外。 身穿黑衣的弓箭手很快便完成了合围,两百弓箭齐发,迎风化作两百标枪,几乎在同时射中了大汉的护身光罩。大汉的护身光罩为之一颤,两百标枪全部消散。可护身光罩刺眼的白光也在瞬时黯淡了下来。一只锥形的冰凌趁机突入,穿过光罩,刺中的大汉的锁骨。 大汉发出一声咆哮,护身光罩再又发出刺眼的白光,刺在他锁骨上的冰凌随即被逼出体外,当空爆裂,散落而下。 霞儿知道,无论他如何勇猛,只要不能从数百修士中冲杀出来,终究会被无穷无尽的羽箭耗尽真元,到头来只有一死。 大汉对于自己面临的危机当然再清楚不过,可他根本没有外冲的意思,看起来还有些兴奋,像是完全陶醉在血腥的杀战中。 围困大汉的修士找到了他的破绽,一轮箭雨又过,当他的护身光罩最为虚弱的时候,同时发动了攻击。两百件法器各展神威,各式各样的功法齐出,并有大半突破了大汉的光罩。 外圈的二百弓手纷纷放落弓箭,因为没有人认为有谁还能够在这样的攻击下生还,而且大汉也的确被无数功法击中。可就在这时,大汉的身躯突然塌缩了下去,就像是被修士们的各种功法轰成肉泥前的瞬间表现。但大汉并没有变成肉泥,而是塌缩成三尺多高,有如精钢打造的一个小人儿。就连他手中的春秋大刀也随之缩小,变得只有四五尺长。 就是这样一个钢铁小人儿,不仅承受了百余位修士的攻击,而且挥舞着春秋小刀,一路冲杀出包围,轰的砸落雪地,竟然钻入了地下,再也没有了踪迹。 草地上静得出奇,四百多位修士仿佛变成了一尊尊泥塑,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动,全部傻傻的看着小铁人消失的地方。 良久,有人叫了起来,“黑暗武修……” 212:八臂天神 京郊,雪后初晴,神清气爽。 黑大哥和褐老弟刚刚护送唐善来到,便听到万杀堂被毁的消息。 送消息的人是小妖精,看他的样子显得有些委屈。 官道上的浮雪业已有两丈多宽被他踩实,想来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我中了岳乘风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瘪着嘴,带着哭腔道:“二位前辈去救唐善,岳乘风趁机攻陷了万杀堂,杨勇和霞儿生死未卜!” 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小妖精犯下了非常严重的错误,可如果不是为了救他,霞儿也不可能遭遇危险。 “只要没有堂主的死讯,那他就一定还活着。”黑大哥倒是沉得住气。 褐老弟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小姐,所以堂主才没有死战到底!” 黑大哥点点头,“只要他想逃,没有几个人拦得住他。” 褐老弟忽然一笑,“况且还有铁蛋在。” “二位前辈,前面就是京城!”唐善对他们打了一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应该回去找杨堂主他们。” 黑大哥压着眉毛道:“这小子喜欢小姐?” 褐老弟一笑,“小姐也喜欢他!” 二人一同板起脸,道:“还没完,飞雪还没来。” “来了!”小妖精怯怯的道:“昨天夜里就已经到了,就在前面等你们。” 黑大哥用手指挠了挠眉梢,道:“看来她不愿同我们动手,所以才会一退再退,直到京城!” “我们逼得人家无路可退,人家只好以死相拼!”褐老弟撸起袖子,看模样准备要大干一场。 “你们错了!”飞雪的声音。 唐善看去,一个身材婀娜的素衣女子,手撑纸伞,从官路旁的田地里走来。 “飞雪、沧桑、许诺!既然飞雪来了,沧桑和许诺一定会出现!”黑大哥看向了路前。 路前走出两个手持金枪的男人,一个看起来风度翩翩,另一个看起来雍容华贵,正是誉满修界的沧桑和许诺。 小妖精弓起手指点了点路左边,身着蓝色长衫的男人,“他就是沧桑!”再又指向另一边,肩上披着条黑色斗篷的男人,“那就是许诺!” 唐善抬了抬眼皮,无奈的道:“你说过,飞雪、沧桑、许诺,修界三大杀手,如果三个人同时出现,我的麻烦就来了!” “你的麻烦已经来了!”声音缥缈,像是地狱里的幽灵。 小妖精一叹,“幽灵也来了!” 一片黑影飘出,落在许诺身前。 唐善苦笑,“还有火神娘娘!” 红衣、红马、火云儿,手持火焰双刀,像是一团烈火,当地掠过,拦下了沧桑。 “哈哈……”黑、褐二人同时发笑,“情人情敌都跑到了一起,真够热闹的!” 火云儿回手就是两刀,两团烈火当空射出,分取黑、褐二人。 沧桑一叹,“你的性子还是那么火爆!” 两声轰响,火团在黑、褐二人身前炸散。 没人见到他们出手,他们也根本没有出手,只是靠自身的真元击散了火团。 “高手!”沧桑的眼睛骤然回缩。 “近百年没有碰到这样的修士了!”许诺显得有些兴奋。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不想死,那就跟我走。”幽灵冷声警告。 “你也是!”火云儿的双刀指向了沧桑。 飞雪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田地里。纸伞相隔,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沧桑看向许诺,“她们来,是怕我们死。” 许诺一笑,“我们来,是想挑战真正的高手。” 二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分别对幽灵和火云儿道:“请让让!” 幽灵和火云儿彼此互视,幽幽一叹,左右让开。 “褐老弟,你选谁?”黑大哥懒洋洋的问。 褐老弟没有回应,而是向路左挪了几步,正对沧桑。 “小心!”黑大哥的声音在唐善的元神中响起,“我们对付沧桑和许诺,无瑕照顾你。” 唐善心中一凛,悄悄的看向飞雪。 “不是她!”小妖精的声音竟然也钻入唐善的元神,警告道:“你要小心的是幽灵和火云儿。” “飞雪怎么办?难道交给小妖精?”唐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的金枪是你们武修的法器,中阶中品!”沧桑把七尺金枪在手中转了个圈,指向褐老弟。 “我的也一样。”许诺单手持枪,斜指身旁。 “我试试。”褐老弟已经攻出一刀,寒光突现,可他的人还站在当地。 啪的一声,沧桑的金枪划过一个半圆,寒光飞散。 褐老弟的手中捏出了麻老二的大砍刀,刀身毁去大半,仅剩一尺多长。他把大砍刀丢落在地,看向黑大哥,道:“是我们武宗金枪弟子的法器,的确是中阶中品!” 黑大哥嘿嘿一笑,“幸好我们脱离了武宗,否则就要为金枪弟子报仇,杀了这两个家伙!” “动手吧!”许诺用枪尖点着地面,“你不杀我们,我们也要杀你!” 动手的是沧桑,当空跳起,倒握金枪,对着褐老弟作势一扎。一只三尺长的金色鸟嘴从他的金枪中窜出,带着怪叫,对着褐老弟扑去。 褐老弟使得是拳头,拉开马步,对着空中击出一拳。一只巨大的铁拳当空浮现,足有一丈大小,当即将这只没头没脸的鸟嘴砸得粉碎。 黑大哥也已出手,对着许诺伸手一抓。一只巨大的手爪立即浮现,对着许诺抓去。 许诺将金枪横在身前,飞速转了一圈,幻出一个金色的光环。只见他压肘劈枪,金环顿时向外扩张,恰巧抵住了黑大哥幻出的巨大手爪。 嘭的一声,金环与巨手同时湮灭。 沧桑双手持枪,耍了一记枪花,幻出一面金色的心形盾牌,对着褐老弟的拳头撞去。一声爆响,巨大的拳头击碎了他的盾牌,径直砸在他的金枪上。 沧桑退后一步,再又举臂,横推金枪,道了一声:“好!”三面金色的盾牌幻出,由虚变实,成品字形排列,各距一丈,向褐老弟冲去。而在他的盾牌后面,各又隐藏了一只泛着金光的“鸟嘴”,接着盾牌的防护,偷袭而上。 褐老弟扭腰压肘,浑身一震,连出三拳。沧桑的三面盾牌当即被击碎。可隐藏在盾牌后面的“鸟嘴”却撞散了褐老弟的拳头,带着凄厉的怪叫,猝然杀到。褐老弟急忙回肘防守,护在胸前。一声轰响,三只鸟嘴全部击中了他的小臂。 嗵!褐老弟向后退了一大步,半截衣袖被震得粉碎,露出一只半尺长的金色护腕。 “这就是你的法器?”沧桑踏前一步,耍了一枪,将金枪背在身后。 褐老弟右臂握拳收肘,左臂前伸,做了个拈花指,咧嘴一笑,道:“修界有八臂天神,老夫便是其中之一。” “噢?”沧桑也是一笑,道:“久仰!” 他们俩倒是清闲,没打两下竟然聊了起来。可黑大哥和许诺却斗得正欢。 许诺像是随风乱舞的一片枯叶,飘荡在空中。黑大哥不断出爪,巨大的手爪纷纷浮现,对着空中的“枯叶”抓下。许诺以金环护身,没次被手爪围困,便激出真元,炸毁巨爪。看似他在空中左避右闪,只有防守只能,却无反击之力,可实际上却是有惊无险。二人的修为应该在伯仲之间,不分上下。 沧桑向空中的巨爪瞥了一眼,“八臂天神第三只手臂,幽冥鬼爪!” 褐老弟垂着眼皮看了下自己的护腕,“第四臂,拈花拳!” “十指芊芊,玉指拈花!老哥以拳头残花,岂不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沧桑刷的攻出两枪,幻出一个“十”字形弧光,呼啸而来。 褐老弟软塌塌的击出一拳,巨拳幻在空中,小心翼翼的迎上,抵在“十”字形弧光的交汇处,顺势直立,将它顶在了拳头上。 “果然是拈花拳!”沧桑哈哈大笑,唰的劈出一枪。一道三尺长的弧光迎着巨拳射去,击在“十”字形弧光的一角,顶在巨拳上的“十”字形弧光飞速旋转起来。而射来的那道弧光则随之破裂,化作点点金光,随着巨拳上的弧光转动四散飘落。 褐老弟翻转手腕,猛然一顿,激出一只海碗大小的拳头,砸在了巨拳的虎口处。巨拳微微一晃,缓缓竖起食指,将飞旋的弧光顶在了指尖。 “佛指燃灯,怎能无火?”火云儿劈出两刀,幻出一团巨大的火焰,恰巧抵在旋转的金光之上。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飞雪隔着纸伞,吟起了李白的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许诺接了飞雪的诗,忽然对着黑大哥推出一掌。 轰的一声,黑大哥被一掌击中胸口,噔噔噔退后三步。空中的巨爪先是一虚,随即消散。 许诺连出三枪,随后一刺。三道九尺长的金色弧光呼啸而上,再有一杆虚幻的金枪随之扎来。 这就是许诺的反击,他一直在以防守之势暗暗聚集真元,等待时机。等到他足以发出这记杀招,便是他转守为攻之时。 九尺长的弧光,经由中阶中品的法器激出,就是释宗长老也要为之变色。况且弧光足有三道,黑大哥即便可以抵住,真元也将受损。还有随后的那杆金枪,它将直取对手的元神。一旦被它刺中,必将神魂尽毁。 沧桑微微一笑,他知道,只要许诺使出这记杀招,所对的修士会有九成毁于其下。他更知道,许诺随后还有七招更加疯狂的绝杀,直到把浑身的真元全部用尽。一百年来,许诺的绝杀最多使出过五招,他虽然见过许诺的第六记绝杀,但却不知道许诺的最后一招。因为他自己便是败在了许诺的第六招下。如果不是切磋功法,他早已是一个死人。 褐老弟也在笑,仿佛没有看到黑大哥面临的危险,依旧在陶醉于“佛指燃灯”的美景。 沧桑的心底忽然泛起了强烈的期望,期望黑大哥可以抵住许诺的反扑,让他见一见许诺的第七记杀招。 213:修罗杀 唐善没见过九尺长的弧光,可他知道,他自己绝对扛不住这样的威能。别说三道,也别说随后那杆虚幻的金枪,只是一道弧光,就能将他斩杀。 可他没有为黑大哥感到担心,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不容他担心,弧光已经射过。 黑大哥刚刚退后三步,稳住身形,三道弧光便已透体而过。随后的金枪发出一声嗡鸣,悬停在他的小腹前。 许诺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的三道弧光所击中的只是黑大哥的虚影。就在这时,有人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许诺浑身一震,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傻逼也知道,在他身后的是黑大哥。 沧桑有些发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就在这时,他也感到,有人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后脑勺。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褐老弟。 嘭……嘭……两声,许诺和沧桑背脊中掌,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奔出,扑倒在地。 两声尖叫,发自幽灵和火云儿。二人同时出手,攻向唐善。 她们当然不是帮助飞雪来杀唐善,而是为了救自己的情郎。 只要唐善遇袭,黑、褐二人必定来救,沧桑和许诺的性命就能保全。 可惜,黑大哥和褐老弟动也没动,只是寒着脸瞥来一眼。 幽灵幻出的是两把利刃,火云儿击出的是两道烈火弧光。她们仅仅发动猝然的一击,随即便各自回窜,搀扶起沧桑和许诺,远远的跑开。 唐善无碍,像是早知道她们有此一击,利刃和烈火全部在他身前湮灭。一股强大的真元突然现出,再又隐去。 飞雪已经站在了唐善面前,刚刚她还在田地中,唐善连眼睛都没眨,她就站在了唐善身前。 “你们不该害怕,八臂天神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她对沧桑和许诺说,“他们瞬时凝聚真元,跑到了你们身后,你们只要以护身真元相震,他们就会受伤。因为……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黑大哥和褐老弟的脸色有些难看,看来飞雪所说不假。 沧桑和许诺终于明白,黑、褐二人为什么要敲敲他们的脑袋,随后再又一击,而且仅仅将他们打伤,并不致命。如果二人的真元可以为继,只需对他们的脑袋轰上一掌,那他们现在也就死翘翘了。 幽灵和火云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黑、褐二人眼见唐善遇袭也置之不理。因为他们无力相救。 飞雪把纸伞略微抬起,露出羞答答、怯生生的笑,对黑大哥和褐老弟道:“每吸入一口气,你们的真元就会恢复一成。现在……”她顿了顿,“被你们逼出体外的真元应该已经恢复了!” 黑大哥看了看褐老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褐老弟也是一叹,道:“我们的功法还是没有练到家,真元恢复得太慢!” “这就是你们最致命的弱点!”飞雪像是很同情他们,“八臂天神,虽然借了神的名号,可修炼的却是仙级功法!如果你们有神级功法相辅助,你们的真元就会瞬时得到恢复。可惜……”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你们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唐善只觉得眼前一虚,飞雪忽然不见,出现在黑、褐二人的身后,远距三丈。 黑大哥转过身,默默的看去,点了点头,道:“你的速度在我们之上!” 褐老弟苦着脸道:“而且她的真元得到了恢复!” 二人一同问:“你修炼的是神级功法?” 飞雪略微放落纸伞,遮住了自己的脸,仅露出尖尖的下颌,道:“不神、不鬼、不人,我只是一个修士!”她的声音哽咽,让人心生怜惜。 就在此时,两个青面獠牙,身高一丈,浑身筋骨有如铜铸的怪兽当空浮现,嗵嗵两声砸落在地,手抓一柄双刃大斧,向着黑大哥和褐老弟走来。 黑大哥和褐老弟连连后退,惊声道:“修……修罗杀!” 唐善心中一凛,他曾听小妖精讲过,大唐西域记曾说,“修罗有美女而无好食,诸天有好食而无美女,互相憎嫉,经常战斗,故后世亦称战场为修罗场。战斗常以修罗失败收场,而后他们藏匿于藕孔之中。其果报胜似天而非天,虽有福德,然性憍慢,执着之念强,虽被种种教化,其心不为所动,虽听闻佛法,亦不能证悟……” 修罗,既是佛国六道众,又是天龙八部神。 可说他是天神,他却没有天神的善行,和鬼蜮有相似之处。但说他是鬼蜮,他又具有神的威力神通。如果说它是人,他虽有人的七情六欲,却又具有天神、鬼蜮的威力恶性。所以他是一种不神、不鬼、不人,界于神、鬼、人之间的怪物。 修士得道成仙以前位于不仙不人之间,而失道异变以前位于不妖不人间。 飞雪所说的“不神、不鬼、不人”,既是在说修罗,也是在说修士,倒也贴切。 黑大哥和褐老弟一直退到唐善身旁,或许是看到了唐善,所以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唐善看得出来,他们不是飞雪的对手,可他们受了杨勇的嘱托,即便战死,也不能逃避。 忽然听到有人道:“大名鼎鼎的飞雪,能够幻出两位修罗。难得!难得!” 官路上的众人都是一惊,纷纷顺着来声看去。 路东生有几株松树,来人盘着腿坐在一根小指粗细的松枝上,双腿间横着一根混铁棍。 这是一个男人,三十出头,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中带有哀伤,身穿火红色长袍,胸前以彩丝绣了一头火麒麟。 唐善觉得好笑,官路上两方厮杀,谁也没能察觉到,这里还有个看戏的。好笑归好笑,这个男人能够不被众人所查,他的修为一定深不可测。 “你是谁?”飞雪移开纸伞,抬眼看去,眼中尽是疑惑。 男人没有回答,坠身跳落在地,奸笑一声,道:“我来看看,你是不是阳少的转世?”他踱步走来,笑眯眯的打量着唐善。 黑大哥和褐老弟的脸上尽是惶恐之色,低眉垂头,躬身退后。 “唉!”男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仁不二死性不改,凡事都要大惊小怪,非要把本座请来看看!”他的目光从唐善脸上移开,分别看了看了黑大哥和褐老弟,冷声道:“你们退出武宗,本座没有拦你们。但你们要是同本座为敌……”“不敢!不敢!”黑、褐二人垂着手臂,躬身回复,竟然吓得声音发颤。“别怕!”男人用手指转动着混铁棍,转身踱开,不屑的道:“不敢就好,本座也懒得杀你们!” “你是来杀他的,还是来救他的?”飞雪又用纸伞遮住了自己的脸。 “他?”男人调转混铁棍,指了指唐善,摇了摇头,道:“他只是一个黑暗武修,根本没有资格死在本座手里!” “你究竟是谁?”飞雪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令人恐惧的邪恶气息,这让她感到不安。 男人一步步走去,经过两个修罗,竟然将他们左右震开,站到了飞雪面前。 他没有出手,也没有击出真元,震开修罗的只是他身上的气息。 修罗具有神的威力和神通,仅仅靠自身的气息就能将修罗震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修士? 飞雪不敢想象,举着纸伞的手臂开始微微发颤。 男人来到她的身前,用混铁棍拨开她的纸伞,再用混铁棍挑起她的下颌,欣赏着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孔。 飞雪可以动,但她不敢,像是只要略微一动,男人就会将她毁灭。 唐善突然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聂魂,武宗的第三位武尊。” “噢!”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飞雪的眼睛,对唐善回道:“一百多年了,要不是你提起这个名字,本座险些忘了自己叫什么!” 飞雪像是受到了惊吓,婀娜的身躯开始瑟瑟发抖,被她幻出的两具修罗则变成了虚影,继而消失不见。 唐善看向沧桑和许诺,气道:“亏你们为了飞雪争斗了上百年,现在竟然眼见着她受人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的确不是阳少!”聂魂收回了混铁棍,叹息一声,道:“他对女人没有丝毫怜悯!”他猛的转回头,瞪向黑大哥和褐老弟,怒声吼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黑大哥和褐老弟吓得浑身发抖,掉头便跑,几个起落便逃得无影无踪。 聂魂转回头,对着飞雪一笑,用混铁棍敲了敲她粉嫩的脸颊,柔声道:“如果你还有两百年寿元,记得找我,你我应有一战。” 咻的一声,聂魂变成了虚影。当虚影消散之后,他的人已经不见。 泪,冰冷。 飞雪的脸颊上滴落了一颗泪珠。 沧桑和许诺像是刚刚被解开定身咒,此时一醒,甩开幽灵和火云儿,飞奔上前,关切的问:“雪儿?你要不要紧?” 飞雪看也不看他们,迎着唐善走来,冷冷的打量着唐善的脸,突然道:“你娶我?” 唐善吓了一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娶不了,我已经和青青有了婚约!” 飞雪眼中闪过精光,厉声道:“我杀了她,你娶我。” 唐善的脑袋摇得更厉害,“要杀你就杀了我,不许伤害她。” 飞雪一笑,笑得很凄凉,重新撑起纸伞,遮住脸,逢面而过,幽幽的吟诵道:“飞花、飞雪、落,伊人有谁怜?” 唐善听得一呆,心里泛起酸楚的感觉。 “还不快回宫,留在这里等死啊?”小妖精几乎咬到了他的耳朵。 214:宫闱秘事 刚入皇城,唐善就见到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道长。皇帝老儿信奉道教,宫里进进出出的道长多了,唐善也未在意。 权森、郝继祖、元泰、修明一线排开,拦在路前。不用问,他们已经完成了唐善交待的差事,先一步从慈济庵返回了京城。可这几个小子脸上带着坏笑,看起来不怀好意。 “什么事?”唐善心里有些忐忑,千万别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或是放了自己的外差,否则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怕是又要危险。 “告了病,在家休养几天?”权森阴阳怪气的道。 “听说有人定了婚约?”郝继祖一惊一乍的嚎叫着。 “青青姑娘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美的姑娘!”元泰咧着大嘴,像是要把唐善生吞活剥了一般。 “慈济庵一行,兄弟们累折了腰,跑断了腿,大人却不声不响的把终身大事定了下来!佩服,佩服!”修明双手作揖,深躬不起。 唐善先是战战兢兢,听了郝继祖的话便开始偷笑,可等到元泰夸赞青青的时候,他却走了神儿。 修明刚刚“佩服”完,唐善回手指了指来路,疑问道:“刚刚过去的白脸道长……是不是叫典真?” 元泰看出他脸色不对,回道:“是典真道长,邵真人临终推荐了他,皇上命他掌管道教事,怎么了?” “糟了!”唐善暗道:“他就是麻老大所说的典真。皇上既然让他掌管道教事,必定听之信之。看来宫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唐大人,别拿典真道长岔开兄弟的话。”权森抱着拳,嬉皮笑脸的道:“兄弟们给大人道喜了!” 唐善哆嗦着手指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拿去……请兄弟们喝酒!” “大人,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元泰正色疑问。 唐善回头看去,却见陈炯陪同着典真从宫门经过,心头又是一惊,忙问:“郡主在不在宫里?” “在!”权森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头,正色回应。 唐善抬了抬手,算是打了声招呼,抬腿便去。 见到唐善,怀柔郡主的宫女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唐大人,今日却亲自跑来向郡主见礼,当然要让人感到好奇。 怀柔郡主的正房布置为前堂后厅,左书右寝,雕饰纤细而精致,尽显女性阴柔之美。 唐善被引到了前堂,宫女请了茶,但却无人进入后厅通禀。 “郡主不在?”唐善疑问。 “在!”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抿嘴偷笑,脆生生的回道:“大人稍候,郡主在沐浴。” “天还没黑,沐什么浴?”唐善喝了口茶,茶水滚烫,险些把他的舌头烫出水泡。 “大人小心!”小宫女忍俊不禁,轻笑出口。 后厅传来了弄水声,像是怀柔郡主有意在告诉唐善,她在洗澡。 桌上的茶水变得冰凉,后厅的拨水声还没有停下来。 “喂?你能不能快点?”唐善站起身,背着手,在堂内焦急的踱着脚步,不耐烦的呼喝起来。 堂内、厅前的四个宫女闻声变色,怯怯的向后厅看去。郡主若是动怒,她们吃罪不起。唐善竟敢冒犯郡主,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女孩子洗澡就是这个样,如果等不急,你可以明天再来。”怀柔郡主没有动怒,回话里还带有笑意。 四个宫女松了口气,神色稍安。 “那我走!”唐善只是说说,脚下却没有动。 “如果没有事情求我,你一定不会来。既然来了,那你就一定不会走。”怀柔郡主不紧不慢的撩着水,看来她非常了解唐善。 有宫女拎来热水,不算这一桶,怀柔郡主已经加过了六次热水,白痴也知道,她是有意耗在澡盆里。 “我来给郡主加水!”唐善抢去了宫女手中的水桶。 屋内的五位宫女面面相觑,无人言声。 “你敢?”怀柔郡主尖叫一声,撩水声顿时停了下来,像是缩进了澡盆里。 “你说我敢不敢?”唐善已经踢开厅门,站在了澡盆前。 两声尖叫,发自服侍怀柔郡主沐浴的两名宫女,她们的身上只是披了件薄纱,猛然间见到男人闯入,自然惊叫。 怀柔郡主的脸色变得铁青,怀抱双臂,缩在澡盆里,瞪着眼睛看来,怒道:“放肆!本宫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郡主!”眼见郡主动怒,两个身披薄纱的宫女跪在了地上,也用手臂护住了胸口。 唐善没皮没脸的笑了起来,绕到澡盆尾端,提起木桶,向澡盆里缓缓注入热水,混若无事的道:“下官给郡主加些热水,若是热了,请郡主知会下官一声。” “够了,你出去!”怀柔郡主的脸颊变得滚烫。 “不够!”唐善并不停止,依旧向澡盆里注入热水。 “真的够了,很热了!”怀柔郡主的脸上带有忸怩之色,轻声哀求。 “够了吗?”唐善像是没有听清,追问了一声,手上却是不停。怀柔郡主不再回应,咬着嘴唇,沉着脸,挑着眼皮看来。半桶热水注入,怀柔郡主早已被香汗浸透,整张脸变得火红。唐善的热水还在继续。 服侍郡主沐浴的两个宫女早已经吓傻了,可没有得到郡主的命令,又不敢擅自呼救,只得胆战心惊的跪在一旁。 “太热了,我要出来。”怀柔郡主蹙眉尖叫。 “现在肯出来了?”唐善露出了开心的笑脸,放落木桶,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道:“服侍郡主更衣!”说完,他转过身,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踱回了前堂。 “大人,请用茶!”面容清秀的小宫女端来一碗新茶,颤抖着手,递给唐善。 唐善接在手中,吹了吹茶水,笑道:“很热!”他并没有喝茶,这句“很热”多半有嘲讽郡主之意。 怀柔郡主穿了一件青色的丝质长袍,披散着长发,赤着双脚,坐到了茶桌旁,端起新泡好的茶,抿了一口,白了唐善一眼,道:“说吧?什么事?” 唐善捧起笑脸,道:“典真道长对下官有些成见,恐怕会向皇上进献谗言,中伤下官。请郡主……”“不用了!”怀柔郡主摇摇头,道:“道官理道事,测吉凶,祈福寿,献丹药……可他们不能干预政事,这是宫里的规矩,就是典真也不敢胡言乱语,你放心好了!” 唐善苦笑着道:“下官倒是想放心,可刚刚下官见到他与陈炯在一起,如果他私下里要陈大人暗算下官,不知道陈大人会不会答应!” “陈炯?”怀柔郡主迟疑了一下,道:“要是陈寅,为了笼络典真,一定会牺牲你。换了陈炯,我也说不准。” “这就是我担心的!”唐善一脸忧虑,坐在了她的对面,道:“他们父子是一丘之貉,我得早做准备。” 怀柔郡主挑了挑眉,教训道:“别疑神疑鬼,先摸清他们的态度再说。” 唐善点点头,瞥眼看来,“如果他们父子要对付我,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放心,有本宫在,他们也得顾忌三分。”怀柔郡主吃吃的笑着,“笼络典真对他们父子有利,得罪本宫他们父子也不会好过。他们父子都是人精,应该知道怎么做。” 有人郡主的一番安慰,唐善宽心了许多,松了口气,客气道:“总之要麻烦郡主,还请郡主多费心!”起身施礼,便要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怀柔郡主有意相留,对面容清秀的小宫女递去一个眼神。 小宫女施礼道:“奴婢这便去准备!” “不必了!”唐善有些尴尬,“下官刚回宫,有些乏了,还是改日吧?” 怀柔郡主板起脸,垂眼嘟嘴,默不吭声。 唐善施礼,道:“下官告退!” “你滚!”怀柔郡主叫骂着,双臂抱在脸前,扑在茶桌上。 唐善抬腿便走,临出堂门前叹息一声,道:“郡主美意,下官心领了,可下官承受不起!” 唐善说的是用饭。可大家都知道,他不能承受的又岂是一顿饭食。 陈炯等候在唐善的厢房里,正如唐善预料的一样,自己回宫没有去找他,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两人寒暄了一番,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各怀鬼胎,都在打探对方的隐事,可谁也没能如愿。 宫门落锁前,陈炯起身告辞,对唐善留言叮嘱,“皇上今夜会在端妃宫内留宿,让兄弟们提点神。” 端妃曹氏的寝宫就在唐善的辖区内,唐善当然不敢怠慢,亲自带领军士巡逻,并在宫外多布岗哨,以求万安。 是夜,端妃宫内忽然行出一名宫女,神色慌张,踉跄奔行,一路向方后寝宫跑去。 “出事了?”唐善对随行的军士询问。 军士小声回道:“皇上近日好怒,宫人纵有微过也要严加捶楚。大人病养的这些天,受责殒命的宫婢足有一百多人,伤残者还要更多。”他对远去的宫女看去一眼,叹道:“不知又是哪位姐姐触怒了皇上,张姐姐该是向皇后求情去了!” 唐善摇头叹息,却也无奈,但他猛的一愣,暗道:“曹妃倍受皇上宠爱,即便宫人受责,也该请曹妃向皇上求情,何必惊动皇后凤驾?再者,后宫嫔妃争宠,明争暗斗不止。曹妃圣意日浓,方后深感嫉妒,宫内尽人皆知。曹妃的宫人怎么可能跑去皇后那里求情?” 唐善越想越疑,道:“皇上身边有没有伴驾的侍卫?” 刚刚回话的军士一笑,道:“大人真会说笑,皇上留宿端妃宫内,侍卫自然要返回侍卫房,哪有陪着皇上留宿的道理?”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唐善嘀咕着,道:“我去看看。” “大人!”军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惊恐的道:“持刀觐见,惊了圣驾,那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 唐善把绣春刀解下,交给他,道:“惊了圣驾,本官一人承担罪责!”当即举步,推开宫门,径直闯了进去。 215:在劫难逃 宫内漆黑一片,可正殿内却隐隐传来悉悉声,像是一群小贼正在殿内翻找值钱的物件。 曹妃在殿中侍寝,岂能容他人一旁观摩? 听殿内悉悉声,怕有不下六七位宫人。即便皇上龙兴大发,总不能同时要六七个宫女侍寝吧?况且曹妃端淑有度,绝不肯与宫婢同床侍驾。 唐善心中起疑,但也不敢闯宫,装着胆子道:“下官唐善,有要事禀奏皇上,恳请端妃娘娘转奏。”殿内顿时没有声音,但也无人回应。唐善疑心更重,放声道:“端妃娘娘,皇上可在殿内?” “什么人?”端妃从偏殿走出,站在门外,严声道:“皇上已经安歇,何人闯宫,在此喧哗?” 唐善接着月光看去,心中不禁一动。端妃内穿丝袍,外面裹了一件貂裘披风,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怪不得她深受皇上宠爱!”唐善暗暗唏嘘,却又起疑,“怎么只有端妃一人,其她的宫人哪里去了?” “你是什么人?”端妃再又追问了一句。 唐善一醒,单膝跪地,抱拳垂头,道:“回禀娘娘,下官唐善,锦衣卫仪卫,有要事启奏皇上。” “来人?”端妃轻轻的唤了一声,等了片刻,无人回应。她提高音调,再又唤道:“来人?”四下依旧无声,宫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 唐善提醒道:“娘娘,皇上安否?” 端妃一愣,看向正殿,一边举步,急急行去,一边呼唤道:“皇上?皇上?” 嘭的一声,殿外的大门被人发力推开,方皇后带着一大群宫人和巡逻的军士冲了进来,一路高喊道:“侍卫军士何在,速速救驾!” “皇上?”唐善惊叫一声,飞身飘到正殿门前,撞开殿门,便向里闯。 殿内并无灯火,一团漆黑。 唐善借着稀疏的星月荧光摸索前行,赫然见到帷帐环绕的锦榻上,一群宫女分别按着皇上的四肢和胸口,两人以绳套死死勒住皇上的脖颈,发力拉扯。还有一人用黄绫盖在皇上的脸上,拼命掩住了皇上的口鼻。 “皇上?”端妃刚刚来到,眼见此景,一声惊叫,瘫倒在地。 唐善先是一愣,急忙冲上,双手乱抓,扯去帷帐,手拨脚踢,将一众宫女驱散。 方后也已进入殿内,言声令道:“掌灯!”却有一宫女外逃,与之正对,当面便是一拳,正中眼窝。 军士齐上,将殿内一众宫女悉数擒下。 灯火掌起,殿内一片雪亮,犹如白昼。 唐善早已拿掉盖在皇上脸上的黄绫,解去了脖颈上绳套。 此时,朱厚熜的脸已经变成了黑紫色,看起来也已晏驾归天。 方后肿着一只眼,悲呼一声,跪倒在地。 唐善并指试了试皇上的鼻息,还有丝丝热气,看来并未气绝,忙道:“娘娘不要惊慌,皇上并未晏驾,快传御医前来施救!” 很快,御医来了一大群,可见皇上被勒受惊,气息将绝,一个个唯恐获罪,无人胆敢用药。 消息在后宫传开,常安公主、怀柔郡主带着大批侍卫人等赶来。方后立即颁下懿旨,封锁消息,关闭宫门,以防有变。 唐善没有资格留在殿内,只能焦急的守在殿外。按理说,朱厚熜并没有被勒死,换做寻常人,过个一时片刻就能缓过气来。可皇帝老儿贪生怕死,所谓伤势严重,气息将绝,大半是受了惊吓所至。如果皇上真的一命归西,万一问责起来,先有宫女跑去告之太后,而他与军士却置之不理,难免要受到牵连。 寒泉曾经警告过他,深居皇宫,好生修炼。可要是被谋逆弑君的案子牵扯进去,别说留在皇宫,怕是连脑袋都留不住。 一群庸医,畏缩不前,着实令人恼火。唐善恨不得一刀砍死几个,看看他们拿不拿得出救人的方子。 恼火归恼火,想归想,唐善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胆子的是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二人共同发下令旨,把一众御医全都赶了出来。侍卫抽刀在手,依次询问,但有不应,立即斩杀。三声喝问,三颗御医的人头滚落在地。一众御医顿时傻了眼。 “公主!郡主!”太医院院使许绅挤了出来,“老臣甘冒万死,调药一剂,或能管用!” 许绅身为太医院院使,乃是太医院最高医官,眼见同僚受刑,这才挺身相救。 其实朱厚熜此刻已无大碍,无非惊悸过度,口不能言罢了。 (ps:明史记载,许绅冒着万死,“调峻药下之,辰时下药,未时忽作声,去紫血数升,遂能言。”事后,许绅被“赐赍甚厚”,但不久便因此惊悸,得了重病。他对家人道:“熜者宫变,吾自分,不效,必杀身,非药石能疗。”这位太医院的最高医官竟然被吓死了,可见当时严重紧张之状。) 朱厚熜服下许绅配制的汤药,卧床将息,嫔妃、宫人服侍左右,侍卫人等殿外守候。可方后却在此时审理起宫婢谋逆弑君的案子来。 懿旨下,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陈寅审理此案…… 案子很快便审理完结,锦衣卫奉圣旨,曹妃同杨金英、苏川药、杨玉香、邢翠莲、姚淑翠、杨翠英、关梅秀、刘妙莲、陈菊花、王秀兰宫女等一起被凌迟处死。 案子审得糊里糊涂,人也死的糊里糊涂,说是奉圣旨,可唐善明明知道皇上还在将息中,口不能言,如何下旨? 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的脸色都很难看,曹端妃深受皇上宠爱,绝没有谋逆弑君的道理。怕是方后妒忌曹妃得宠,乘机把她打成主谋,借此将她除去。可惜方后持有金宝金册,掌管后宫,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虽然知道曹妃冤枉,却也不敢有异议。 未时许,皇上口吐淤血,终于可以开口。虽然一众人犯已被凌迟处死,可他还是责令锦衣卫收捕各犯家人,同谋者一并处决。 唐善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曹妃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死了着实可惜,但毕竟自己没有牵连其中,可以继续留在宫内避祸。 也不知道朱厚熜聪明还是糊涂,重伤初愈,先是问案,责令严处。再又行赏,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院院使许绅,紧接着便是唐善。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 唐善傻了眼,他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正是陈炯梦寐以求的官位。 陈炯就在殿外,冷眼看来,再又向陈寅递去一个眼神。 唐善暗暗心急,高官厚禄无关紧要,哪怕做个殿前站桩的大汉将军,只要能留在宫内就好。如果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陈炯必将视他为死敌。陈寅刚刚升任为正一品的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日子一定会举步维艰。 唐善正思量着,该如何推掉皇上的这道圣旨,也好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位让给陈炯。却听陈寅严声责问道:“唐大人,万岁圣旨在此,你还不领旨谢恩,难道想抗旨不成?” “陈大哥,锦衣卫指挥使是您的,小弟可不敢领旨!”唐善以传音入密送声给陈炯。 陈炯斜着眼睛看来,冷声道:“唐大人不敢领旨吧?” 唐善双膝跪地,叩头不起,道:“下官不敢领旨!” 陈寅沉着脸看来,转身进了殿去。 唐善急忙向怀柔郡主传音,“郡主救命!这个差事万万不能接,如果接了,陈炯父子一定会将我置于死地!” 怀柔郡主看了看四周聚集的人群,不敢回应,蹙眉摇了摇头。 稍倾,陈寅赶了回来,厉声喝问:“万岁口谕,唐善救驾有功,为何不敢领旨?” “唐侍卫,你只身救驾乃是本宫亲眼所见。有何难言之隐,尽管道来,本宫为你做主。”黑了一只眼圈的方后从殿门后走了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殿前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此事成骑虎之势,唐善一时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眼见怀柔郡主也在暗暗焦虑,突然心生一计,挪动双膝,正对方后,道:“下官不求官禄,斗胆向万岁讨一件赏,还请皇后娘娘给下官做主。” “讨赏?”方后呵呵一笑,道:“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赏赐?” 唐善看了眼怀柔郡主,壮着胆子道:“下官恳请皇后娘娘和万岁做主……把怀柔郡主许配给下官!” 此言一出,殿外众人一片哗然。 常安公主扭过头来,先是怔怔的看向怀柔郡主,继而掩嘴发笑。怀柔郡主羞得面红耳赤,垂着头,连连跺脚。 方后沉吟片刻,见陈寅向她有所示意,当下对着殿外众人挥了挥手。 陈寅随即令道:“无关人等,速速退出。” 宫人、军士、御医……一众人等退出了十之**。 唐善当然没有想过迎娶郡主,自然也怕皇上随口恩准了这桩婚事。按照他的打算,他已经同青青有了婚约,此时再求皇上赐婚,皇上自然动怒。到时落得个将功抵过或是再降几级,如何处罚都无妨,只要能够留在宫中便好。 只要他让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位,陈炯当然要念着他的人情,即便典真有心相害,陈炯也会尽力维护。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陈炯父子却不这样想。 陈炯率先发难,质问道:“唐善,王选侍业已晋升为嫔妃,这件事你知道吗?” “坏了!”唐善暗暗叫苦,陈炯一提到王选侍,他就知道,这件事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陈炯父子一定会把他逼入死路,不会再让他有翻身的可能。 要怪只能怪他思虑不周,还以为带着婚约求皇上赐婚,一定会获罪。可他没有想到,他毕竟救下了皇上的性命,皇上只需再下一道圣旨,免除他与青青的婚约便是。 他没有想到,陈炯父子却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唐善迎娶了怀柔郡主,变成了驸马爷,那就不仅仅是陈炯的锦衣卫指挥使被抢,怕是连陈寅的左都督最后也要落到他的手里。 唐善现在想明白了,是他先把陈炯父子逼入了死地,二人为了自保才要反击。只要陈炯父子同他反目,他一定会败,而且会败得很惨。 方后看起来很是迷惑,道:“左都督,为何要本宫驱散旁人,难道有什么隐事要面奏本宫不成?陈侍卫,王选侍怀有龙种,所以才连越四级,晋升为嫔妃。此事同唐侍卫有什么关系?” 唐善一听,脑袋轰的炸响,暗道:“王选侍怀有身孕了?完了……完了……这下想不死都难!” 陈寅对方后施礼,道:“禀娘娘,臣已查实,王嫔妃也是此次谋逆弑君的主谋之一。” “噢?”方后板起脸,质问道:“既然已经查实,为何不按律处置?” 陈炯道:“回禀娘娘,如果家父处死了王嫔妃,唐侍卫的罪责也就死无对证了!”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后怒声责问。 “张公公?”陈寅向着一旁的司礼监太监张佐拱了拱手,道:“先有恶婢杨金英指认王嫔妃为主使之人,而后本官查验了嫔妃侍寝的造册,终于得到实证。王嫔妃已有一年未曾侍寝,何来四个月的身孕?” 张佐浑身一颤,急忙转向方后,跪倒在地,惊恐的道:“奴婢这便拿了那些小太监,问个清楚明白。” “你去吧!如果陈大人所说属实,那些人一个也不能留。”方后愤怒的甩了下衣袖,张佐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胡乱擦了两把汗,转身跑出。 方后的脸色很难看,冰冷而又骇人,疑色看向唐善,道:“惑乱宫闱,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是谁做的?” “唐善?王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怀柔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怒声叱问。 “皇宫不能呆了!王选侍根本扛不住锦衣卫的酷刑,没有的事也能编出几件来!偷情的事,抽上三五鞭子,她就得如实招供!” 唐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大刺刺的揉了揉鼻子,对方后道:“我说不领圣旨吧!你们非要逼着我领!现在倒好,他们诬陷我惑乱后宫,还说我把王选侍的肚子弄大了!救驾的功劳我不要了,莫须有的罪过也别强加在我身上。小爷不干了……”话没说完,他掉头便跑。 216:危机 大门外簇拥着三千营、五军营的军士、锦衣卫校尉、东厂高手,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 唐善虽然不敢妄动真元,但有“九转阴阳”在身,却也不惧。两个闪身,窜出了宫门。 “想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陈寅早有准备,先已在门外布下了侍卫。 最先拦下唐善的竟然是权实,唐善与他对过一掌,将其逼退。脚下不停,飞身掠过。也就是权实,唐善对他印象颇佳,所以只用了五成内力。若是换了他人,那一掌绝不会留情。 权实退了两步,撞到了宫墙上,只觉得腹中传来阵阵剧痛,内息翻滚不已,知道已被唐善内力所伤,当即不敢再动,贴着墙壁缓缓坐下,暗暗调息。 转眼间,唐善窜出七八丈远,向着拐角处的小宫门转去。就在此时,寒光暴现,四把绣春刀突然杀出。唐善不敢力敌,收身退步,定睛看去。小门内拦有四个人,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而且他都认得。 左侧是经历司的冯谦、南镇抚司的马骁,右侧是北镇抚司的闵空繁和易浩群。 得见四人,唐善不禁暗暗叫苦。这些都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冯谦、马骁和易浩群暂且不论,仅是闵空繁的刀法就在唐善之上。唐善所长乃是内力,四个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人家各有技艺,当然不会舍弃自身所长,傻.逼兮兮的同他拼耗内功修为。 四个人同时出手,每人出了三招,唐善连退三步。与此同时,吴耀祖带领着数十位大内高手现身,分别在宫道后和宫墙两侧合围而来。 唐善连劈数掌,试图闯过,却都被四人持刀破去。别说闯过阻拦,就是想前进半步都难。 “唐大人,还不束手就擒?”闵空繁开口相劝,手上丝毫不停,再又攻出三刀。 吴耀祖带人临近,距离唐善不足一丈。 形势危急,唐善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当即便要激出真元,强行突破,冲出宫门再说。可他刚刚催动真元,蛊妖立即离体,护在他身前。 “我靠!” 唐善只记得不能妄动真元,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保命的法宝。此时他感应到蛊妖出体,这才想起,恨不得立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吴耀祖已经赶到,距离数尺,激出凌厉的掌风,直劈他的后心。 唐善脚下一动,对刚刚把自己拦下的四把绣春刀视若不见,向前急冲。 闵空繁的脸上泛起怒气,张口道:“找……”他当然要说“找死”,按照刚刚的几个回合,唐善此举也确实是找死。可他只吐出个一个“找”字,只觉得从唐善身躯中涌现出一股骇人的气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他与冯谦、马骁和易浩群的四把绣春刀全都被震飞在半空。唐善像是一匹发飙的野马,刷的从他身旁窜过。 吴耀祖一掌劈空,唐善刚刚还在身前,可现在却从他眼前消失,只剩下四个目瞪口呆的老头,傻傻的站在小门两侧。 “还不追!”他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率先追去。 闵空繁四人为之一醒,各自接回坠落的绣春刀,随后跟上。 “奉旨……出宫……”唐善一路高喊,穿越一道道宫门。 守门的军士人等自然认得唐善,虽然远远的见到大队宫人跟随,可他们搞不清状况,哪里敢拦,一路放行。 唐善暗暗庆幸,虽然陈寅早有准备,调集了大批高手对付自己。但好在朱厚熜无碍,宫门解禁,陈寅也没有下令宫门守卫拦截。否则的话,要想逾越十几丈高的城墙,非要激出真元不可。到时候一身修为尽毁,即便眼下逃了性命,终究还是会惨死在外面的修士手中。 很不巧,怕什么来什么,刚刚奔出皇宫,唐善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蓝衫男子——沧桑! 沧桑背着手,悠闲的踱着步,看起来像是在街上闲逛。可当他看到唐善风风火火的从皇宫里跑出来,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像是终于等到了恭候已久贵客。 唐善知道,街上满是路人,身为修士,如非迫不得已,不会在寻常百姓面前显露功法,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他更知道,沧桑一定会尾随于他,成为他致命的威胁。 “该怎么办?” 唐善隐入人群,偷眼回看,吴耀祖等一众大内高手业已追出宫门,四下搜查起来。沧桑的脸上带着冷笑,如影相随。 “为今之计,只有先干掉沧桑,然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苦修三年,等修为恢复再做打算!” 唐善暗暗打定主意,七拐八绕,出了城去。 寒冬,路上少有行人。 沧桑手持金枪,笑嘻嘻的拦在路中。仅有的几个行人顿时逃得无影无踪。 唐善苦着脸,看样子像是自知将死,可他的心底却在冷笑,暗中催促蛊妖,“杀!” 沧桑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威能,像是一个隐形的修界杀手,猝然冲在自己身旁。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当即斜向退身躲避,随手攻出一枪。 他的金枪当然不是攻击唐善,而是攻向隐形的蛊妖。铮的一声,金光飞溅。一个无足而立,高七尺,淡青色的巨大蚕虫在金光下显现出来,泛过阵阵水纹,再又悄然隐去。 “蛊妖?”沧桑惊叫出口,满脸尽是恐惧之色,颤声问道:“百毒邪神付千山是你什么人?” 两百年前,修界用毒第一人,便是付千山。 付千山既是第一,也是唯一。因为他痛恨同样使毒的同道修士。如果有修士胆敢修炼用毒功法,哪怕远隔万里,他也要辗转赶赴,将其毒杀。 虽然付千山仅在修界出现了一个甲子,而后便消声灭迹,不知所踪,可百毒邪神的名字却依旧响彻修界。 付千山的身上便修有一只妖宠,而他的妖宠恰恰便是蛊妖。 小妖精向唐善讲诉这些的时候,也曾经发出同样的疑问,“你是不是付千山的弟子?” 唐善对她并无隐瞒,如实相告。 可对于沧桑,唐善哪能如此老实。眼见他对付千山多有忌惮,当即打起了鬼主意,装腔作势的虎起脸,喝道:“沧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家师的名讳?” “百毒邪神是你师父?”付千山着实被吓了一跳。 蛊妖再又发动攻击,付千山追寻着威能的出处举枪防护,但却像是被付千山的名头唬住,只敢防守,不敢反击。 唐善更是暗暗叫苦,他的蛊妖原本具有强大的威能,可不知是因为自己真元受损,还是因为刚刚中了沧桑一枪,蛊妖像是受了伤,此时竟然神威大减,远远不如先前。 蛊妖威能大减,自然对沧桑构不成伤害。开始时,沧桑还显得惊慌失措,可渐渐的,他的神色淡定了下来,斜着眼睛看向唐善,疑问道:“都说蛊妖有神鬼之能,刀兵水火皆不能伤。我若是杀了你,你的蛊要一定会跑回百毒邪神那里通报你的死讯。沧桑虽然自视极高,可也有自知之明。百毒邪神纵横修界六十年,我可若不起他老人家!”他顿了顿,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这只蛊妖倒也奇怪,我只是扎了它一枪,为何它如此不经打,自身的威能竟然开始消减?” “好说!”唐善强装镇定,道:“家师的蛊妖来源于妖兽,自然有神鬼之能。在下的蛊妖来自俗世,虽然成形,可惜还未修成金身,无法同家师的蛊妖相提并论!”他现在已经明白,依靠蛊妖干掉沧桑无异于做梦。只盼能借助百毒邪神的名号吓退沧桑,让自己全身而退,也就算是洪福齐天了。 “那就好!”沧桑突地一笑,道:“只要能杀死你的蛊妖,我就安全了!”说话间,他的金枪忽然金光大显,激出一道弧光,正中蛊妖的腹部。一串青色的浆液从蛊妖体内溢出,喷溅在蛊妖的身躯上,蛊妖再也无法遁形。 “杀了蛊妖又怎么样?只要你杀了我,家师早晚都会得到消息。要是家师知道是你杀了我,你想他会放过你吗?”唐善只是随口应付,心底已然萌生退意。可他舍不下蛊妖,因为那是他的保命金牌。前路凶险莫测,失去了蛊妖,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唯一保障。 三枪,只是一转眼,蛊妖身上多出了三条一尺多长的伤痕。唐善立即感觉到,它的威能开始急速消失,很快便变得虚弱无比,几乎不可察觉。可蛊妖并不退却,依旧向沧桑发动攻击,看来即便是死,它也不会后退半步。 唐善心中不忍,也知道即便蛊妖顽抗也没有任何意义,索性将它召回,收入体内。再也顾不得许多,急急调集真元,幻出九面虎头盾牌和大枪,打算同沧桑拼一拼真功。 沧桑用手指旋转着金枪,慢步踱近,不阴不阳的发笑,“听说你为了救青青姑娘令自己气血外泄,若不闭关三年,恢复损失的气血,你的一身修为就会尽毁!”他猛的板起脸,怒吼道:“气血外泄还敢激出真元,这是你自寻死路!”吼喝之间,他单臂持枪,在头顶划过一记圆弧,疯狂攻出一道八尺长的弧光。 八尺长的弧光,即便唐善的气血没有外泄,这一枪也能毁掉他的法器,再将他斩成两半。 眼见弧光足有八尺之长,唐善的心瞬时变得冰凉。 217:生死两难 生死关头,唐善身前忽然出现一根半尺长的金针。虽然金针长达半尺,可相对于八尺长的弧光,它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但就是这根小小的金针,竟然幻成一面金光闪闪的心形盾牌。盾牌只有巴掌大小,却生生将八尺弧光抵住,而且将其完全吸收。 猝然发生的变化,令唐善觉得不可思议。金针刚刚出现,他便想到了金一针。可他见识过金一针的身手,按照他的判断,金一针应该不会拥有如此精妙的功法。 可事情总是要出乎唐善的意料,来人就是金一针。 金一针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火云儿。 “金姑娘?”沧桑倒握金枪,背在身后,问:“您这是做什么?” “如果我说……这个人不能杀,你能否卖给我一个人情?”金一针笑盈盈的走了上来。 “这……”沧桑有些为难,“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照理说,我不该回绝姑娘!” “我救过你几次?”金一针招了招手,那面心形的小盾牌化为金针,窜在她的手里。 “七次!”沧桑显得有些尴尬。 “用你欠我的七条命,换他一条命,今后你我恩怨两清。”金一针的口气像是集市上的骡马贩子,在与卖家商榷着价钱。 沧桑眼中尽是疑惑,“姑娘曾经说过,如果法宗修士前来寻仇,沧桑要为姑娘杀掉七位敌人,以偿还沧桑欠姑娘的人情。可现在姑娘突然改变了主意,沧桑想知道缘由?” 金一针晃了晃手中的金针,微微一笑,反问道:“一部仙级功法可以帮我战胜多少位敌人?” “噢?”沧桑显然感到意外,轻咦了一声,道:“这个臭小子竟然值一部仙级功法?” 金一针还是不答,反问道:“现在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沧桑笑得有些勉强,展臂相请。 金一针忽然板起脸,转向唐善,严声道:“收起你的法器。”唐善急忙应了一声,将九面盾牌与长枪隐入体内。可就在这时,金一针突然一动,将捏在指中的金针脱手射出。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唐善绝没有想到金一针会对自己出手。一声轻响,半尺长的金针钻入了他的眉心,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芝麻大小的一点血印。 唐善一声尖叫,噔噔噔退后数步,惊诧的看去,不知金一针为何要出手相害。 金一针哼了一声,道:“气血外泄,非药石之力可以弥补。我用金针暂时封住了你的真元,等你丧失的气血得以恢复,它自然会被你的真元逼出体外。” 听了她的解释,唐善暗暗调集真元相试,体内的真元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她是为了帮我恢复丧失的气血!” 唐善松了口气,可他的脸马上又变了颜色,喃喃发问:“前辈?晚辈正遭受朝廷的侍卫和修界的修士追捕,如果真元被封,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是你的事!”金一针神情冷漠,道:“能不能够逃得这次劫难,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火云儿插嘴道:“以你现在的伤势,妄动真元,无异于饮鸩止渴。金姑娘以金针封住了你的真元,正是怕你毁掉了一身修为,还不快快谢谢姑娘?” “谢……”唐善微微躬身,刚想施礼,忽然皱着眉挺直身躯,气道:“谢个屁!朝廷和修界都在追杀我,她要是没封我的真元,我还能多活几天。可她封了我的真元,随便来个狗屁修士就能要了我的命,我还谢她?” “不用谢!我只是受人之托,才会封闭你的真元。”金一针面带嘲笑,摇着头,道:“可惜……可惜……你不在皇宫里好好呆着,偏偏要跑出来送死,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唐善终于明白了,有人怕自己妄动真元,毁了一身修为,好心好意请来金一针封住自己的真元,以便自己能够安安生生的躲藏在皇宫里,静心修炼。只可惜,这个人的消息不太灵光。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返回皇宫就惹了大祸,再又跑了出来。 金一针叹了口气,转身行去,道:“如果我是你,就去找那些黑暗武修,乞求他们收留,避过眼前的灾祸!” 唐善一醒,刚要询问到哪里可以找到黑暗武修,可金一针却化作一道金光,疾驰而去。唐善偷偷瞥了眼沧桑,悄悄放步,便要开溜。却见火云儿迎着沧桑走上,冷声发问:“为什么要杀他?” 按照常理,既然飞雪放过了唐善,沧桑和许诺便不会再难为唐善,沧桑的反常举动的确令人起疑。 唐善闻声一顿,停下身来。 沧桑的眼中射出阵阵杀气,怒道:“他敢在飞雪面前令我难堪,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突然有人道:“够了!可惜那只是个理由,你毕竟没能杀了他!” 唐善闻声一惊,四下查找,但却不见来人,急忙认定去路,拔腿就跑。 人影一晃,济安显现,激出宝剑,抵住唐善的喉咙,将他拦下。 “完了!”唐善暗暗叫苦,他想逃,可他知道无法在济安手上逃脱。他连动也不敢动,生怕济安痛下杀手,自己落得个喉前暴血。真若如此,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的命。 “济安?”沧桑眼前一亮,嘿嘿发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否则这个臭小子一定会逃过此劫!” “逃不了!”济安踱步临近,蔑视的看了看唐善,挑起眼皮看向沧桑,道:“见过前辈!”他的态度傲慢,丝毫没有把沧桑这位修界前辈放在眼里。 沧桑一愣,阴阳怪气的道:“以前有邵元节护着你,见了我这位前辈,你还要打上一躬。现在邵元节死了,怎么你的脾气反倒长了,对我沧桑竟敢如此不敬!” 济安阴声发笑,道:“弟子与家师不同,家师认为,天下修士皆为同道,都可以交为挚友。可在弟子眼里,天下修士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弟子没有把前辈列为敌人,已经是前辈的万幸了!” 沧桑无奈的叹了口气,“邵元节虽然死了,可你还是释宗的亲传弟子。沧桑人单势孤,惹不起你们释宗!”他突地一笑,“可保不准哪天夜里,你的脑袋就会被什么人偷了去,你信吗?” “信!”济安懒洋洋的回复了一声,转身看向来路,道:“可你还不配!” “济安?”路上行来一众道士,领队的竟是典真。 济安竖掌施礼,“师兄来的正是时候,济安正打算将此人交与师兄,请师兄发落。” 典真来到,竖掌回礼,道:“按理说,铁相神尼乃是本族修士,我们该将此贼押赴慈济庵,交由神尼处置。可典真有皇命在身,掌管天下道教。此人又是皇上严旨缉拿的重犯,着实令典真感到为难!” 济安收回碧绿色的宝剑,悬浮在身后,道:“如何处置此人,任凭师兄决断。” 典真对随行而来的道士点了点头,众道士各持拂尘,轻轻一扬。十几根洁白的尘丝脱离拂尘,飘荡在空中,骤然幻成一根根手指粗细的绳索,将唐善困了个结结实实。 沧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疑色看来,喃喃道:“这是……千年蛛丝,要仙阶功法才能够激发!” 修界各族早有定律,弟子授普通功法、散人、真人、长老分别授下、中、上三阶功法,只有大修士才得以参悟仙阶功法。随同典真前来的几位道长仅是散人,竟然可以施展出仙阶的功法来,的确令人咋舌。 济安瞥了眼沧桑,挑着唇角泛起一记冷笑,像是在对他“夜里偷走脑袋”的那番话做出回应。 沧桑吓得微微一颤,对着众道士遥遥施礼,掉头便去。 “唉……”火云儿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对唐善道:“既然飞雪放过了你,我当然想杀了你。可惜,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唐善咧嘴发笑,像根木桩般蹦了蹦,面向典真,道:“老道?我帮你出个主意,你把我送去慈济庵,让我见我老婆最后一面再死,怎么样?” “想得美!”典真斥了一句,对同来的道士递去一眼。四个道士跑来,一脚将唐善踢倒。还没等他摔落在地,四个人各抓一根蛛丝,将他提在了手中。 唐善受痛,可却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典真皱眉喝斥:“有什么好笑的?” 唐善叹声相告:“如果你把我送回皇宫,怀柔郡主和顺宁公主一定会为我求情。万一皇上看在她们的情面上饶我不死,那你岂不是救了我一命?” 典真冷眼看来,不屑的道:“惑乱宫闱,混淆皇家血脉,想不死都难。你还想活命,真是笑话。” 唐善舒舒服服的躺在蛛丝里,轻轻摇晃着身躯,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送我去慈济庵,皆大欢喜。送我回宫,后患无穷。道长自己看着办吧!” 典真板着脸道:“贫道送你回宫,看你如何活命。” “后患无穷啊……后患无穷……”唐善径自嚷嚷着,心中却暗暗祈盼,“怀柔郡主,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你千万要保下我这条小命!” 218:郡主救命 宫婢忤逆弑君,只因慌乱之间绳扣打了死结,朱厚熜才逃过一劫。可他却自认为这是得到了仙人的庇护,才能大难不死。但又惊又吓折腾了一天,他不敢再呆在宫内,下旨移居西苑。 皇上还没动身,惑乱宫闱的唐善便被抓了回来。但典真放弃了这份擒拿钦犯的功劳,而是将它让给了陈炯。 淫.乱后宫,混淆皇家血脉。犯下这样的重罪,自然没有人敢替唐善求情,只能眼睁睁等着皇上下旨,把他拉下去剐了。 五花大绑的唐善被押解上殿,跪地候旨。 朱厚熜端坐殿上,问道:“唐善,左都督陈寅告你惑乱宫闱,你可认罪?” 唐善犯起了糊涂,暗道:“怎么皇帝老儿亲自问起了案?难道他们没在王选侍身上拿到口供?” “唐善,万岁问你话呢?”在旁看护的陈炯踢了唐善一脚。 唐善瘪着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向下俯身,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哭诉道:“皇上,下官冤枉!陈寅父子嫉贤妒能,早就想将下官置于死地。下官曾先后两次故意惹下祸事,避免升迁,就是为了保全性命。此次下官救驾有功,皇上升了下官的官,妨碍了他们的仕途,他们父子心生嫉妒,再又陷害下官,还请皇上为下官做主。” “皇上!”陈寅父子急忙跪在殿下。 陈寅申辩道:“唐善罪大恶极,临死也不知悔改,还要反咬一口,中伤微臣父子,还请皇上明断!” 朱厚熜嗯了一声,抬抬手,道:“你们起来吧!”再对陈寅道:“把恶婢杨金英的供词拿给他看。” “是!”陈寅站起身,弓着腰退到殿门外,在一位宫人手中取来杨金英的供词,再又返回,递给唐善。 唐善对所谓的供词嗤之以鼻,道:“下官见识过锦衣卫的大刑,只要左都督一声令下,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他知道,杨金英根本不可能获悉他与王选侍偷情一事,供词上的东西只能是大刑过后的结果。 “唐善?”朱厚熜已然动怒,“按你的说法,恶婢杨金英谋逆弑君,也是锦衣卫屈打成招不成?” 唐善急忙回道:“皇上,下官与皇后娘娘、各级宫人都可以做为人证,那恶婢杨金英的确是谋害皇上的要犯,纵然百死,也不为过。可下官斗胆问上一句,下官之罪可有人证,能不能请左都督把人证带上殿来,同下官当面对质?” 陈寅一边对朱厚熜施礼,一边对唐善道:“杨金英已被处死,如何对质?” 唐善瞪着眼睛道:“左都督,要不要下官找两位宫婢,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审一审,看看能不能拿到你们父子谋逆的供词?” “你……”陈寅顿时色变,当然不敢让唐善任着性子胡闹,对朱厚熜道:“皇上,臣奉太后娘娘懿旨,在王嫔妃宫内搜出绿檀、锦袍、金玉珠宝等物。现已查证,这些东西并非宫内之物,乃是有人夹带入宫,送与王嫔妃……”“左都督要说这些东西是我送给她的吧?”唐善打断了他的话,反口道:“可我若说那是大人送给她的,大人有何话说?” “好了!你们不必再做争论。”朱厚熜摆摆手,道:“王氏已经怀有身孕,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朕的龙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朕信得过左都督,可你……”他看向唐善,双眼猛的一缩,摇摇头,“你若无罪,为何逃出宫去?如果真的是左都督诬陷你,那他为何不在宫外便将你处死?明明是你惑乱后宫,还敢在朕面前狡辩,来人,拖出去,剐了!” “奶奶的,这个皇帝老儿也不糊涂啊?!早就抓到了小爷的漏洞!” 唐善一边大呼冤枉,一边被冲入的侍卫压出了殿去。 殿外,怀柔郡主已然来到,唐善见到她,立即闭起了嘴。 而当他与怀柔郡主逢面而过时,怀柔郡主张臂拦下押解的侍卫,跪倒在殿门外,呼叫道:“请皇上开恩,饶恕唐侍卫的死罪!” “秀儿?朕同你讲过多少次,不许你插手朝廷政事,难道你都忘了?”殿内传来朱厚熜的训斥。 “皇上开恩!”怀柔郡主咚的磕了一记响头,额上顿时青了一块,“皇上开恩……”她每求一声便在地上磕下一记响头,片刻间,额头上的青印变得紫红,再又飞溅出血珠。 “算了!”唐善苍然一叹,道:“郡主不必如此,唐善认罪便是!” “本宫不管你有没有罪,我就是要皇上饶你一命!”怀柔郡主朗声回应着,继续叩头,替唐善求情。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怀柔郡主的额头上肿起了鸡蛋大小的紫包。每磕下一个响头,便有血珠溅射,可她还是不停。 “好了!”朱厚熜赶下殿来,站在门内,气呼呼的道:“你是不是想跪死在朕的面前,气死朕你才安心?” “秀儿不敢!秀儿只求皇上开恩,饶他一命!”怀柔郡主的眼中流出滴滴泪珠。 “秀儿!”朱厚熜叹声道:“朕是你的亲叔叔,朕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得很。你这样不知爱惜自己,拼死请命,哪怕他犯上作乱,反叛朝廷,朕都可以饶他一命。可他淫.乱后宫,混淆皇家血脉,就算你跪死在这儿,朕也绝不答应!” “答不答应在皇上,秀儿只是尽心罢了!”怀柔郡主淡淡的回应着,继续磕起头来。 “你这孩子!”朱厚熜似乎拿她没有办法,对守在两侧的侍卫令道:“还傻站着,真想让郡主跪死这里不成?快把郡主扶起来!” “谁敢?”怀柔郡主厉声喝斥,从衣袖中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刃,倒握在手。 “护驾……”众侍卫挤在了朱厚熜身前。 “护什么驾?”朱厚熜气得暴跳如雷,“还不把郡主的刀子抢下来!” 怀柔郡主已经用短刃抵住了自己的喉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道:“谁敢动我,我就死在这儿,本宫说到做到。” “别……别动!”朱厚熜显得有些慌乱,制止住侍卫,将他们推离左右,对怀柔郡主道:“秀儿,你这是在逼朕!” 怀柔郡主露出惨笑,道:“皇上可以不理秀儿,但请皇上不要阻止秀儿尽自己的心意!” “秀儿,收起刀!”唐善面带苦笑,因为他此时才知道郡主的乳名,轻唤一声,道:“唐善罪在不赦,王选侍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我的!” “看看?看看?”朱厚熜颤抖着手指向唐善,气急败坏的道:“他已经亲口承认,你还要替他求情?” 怀柔郡主固执的道:“秀儿已经说过了,有罪没罪是他的事,开不开恩是皇上的事,秀儿自是尽自己的心意!”她一手用短刃低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撑地,继续叩头。 朱厚熜急得团团转,顿足捶手,可又无可奈何。终于,他屈身蹲在怀柔郡主面前,咬着牙道:“好……朕答应你,饶他不死!” 怀柔郡主浑身一颤,瞠目回看,道:“皇上,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朱厚熜从她手里接下短刃,缓缓站起,道:“可朕也有两件事,你们要应下!”他挥了挥手,押解唐善的侍卫急忙为唐善松绑。 唐善几乎不敢相信,朱厚熜真的会放过自己,急忙跪地拜谢。 朱厚熜沉声道:“唐善,王氏罪在不赦,该以凌迟论处,朕命你前去行刑,你可愿意?”唐善闻声,如同脑后挨了一记闷棍,险些昏死过去。朱厚熜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转向怀柔郡主,再道:“左都督曾向朕提过亲,请朕把你下嫁给陈炯,朕没答应。可是今天,陈寅父子平乱有功,朕想成全你们这桩婚事,如何?” 怀柔郡主的脸霎时变得雪白,呆愣了好一阵,脸色逐渐恢复,僵硬着身子叩头,道:“秀儿……领旨……谢恩!” 唐善当然清楚,怀柔郡主拼死保下他的性命,同时也暴露了对他的爱慕之意。朱厚熜绝不会允许怀柔郡主同他再有私情,随口把郡主嫁给了陈炯。 陈炯一时懵了,傻傻的站在门边,竟然忘记了跪谢皇恩。陈寅左手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以示提醒。陈炯一醒,急忙转到朱厚熜身前,趴在地上,朗声道:“下官陈炯,领旨谢恩!” “起来吧!”朱厚熜抬了抬手,道:“你们都去观刑,看看唐侍卫有没有秉公执法!” “是!”陈炯站起身,对唐善展臂相请,“唐大人,请吧?” 唐善浑身一震,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有侍卫左右夹扶,半拖半拽,将他带离。 怀柔郡主也在观刑者之列,可她自从领下圣旨,脸上便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像是已经大彻大悟,可以跳出三界外,笑眼看苍生。任何事都能再将她唤回尘世。 凌迟,朱元璋建国初为切八刀,先头面、手足、胸腹,而后枭首、肢解。可到了武宗一朝,大太监刘瑾被判剐三日,一共被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一日行刑结束还喝了些稀粥,二日继续。 自刘瑾被诛,凌迟变得愈加精细,被判凌迟者大多要超过千刀。 唐善自六岁以来便不曾感觉到寒冷,可现在他却觉得冷风透体,令他感到了刺骨之寒。 219:断魂酒 牢里阴冷、潮湿,散发着阵阵恶臭。 王选侍身上只穿了件睡袍,成“大”字形被绑在木质刑架上。她的身上看不到伤,应该没有受过拷打。可从头到脚却已被冷水浸透,散落的长发上还结有冰珠,融水正顺着发梢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她身上的那件睡袍是由上好的蚕丝制成,洁白、光滑、柔软。可现在俨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铁枷,紧贴着她的胴.体,像是要将她身上仅存的余温散尽。 唐善的手开始颤抖,不知有多少次,他的手曾经伸入这样的睡袍,抚摸王选侍的娇躯。可现在,他的手上却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有锦衣卫摆起茶桌,抬来两张椅子,分别请怀柔郡主和陈寅落座观刑。 行刑的当然是唐善,刀子也握在他的手里,可他的手却被陈炯死死抓着。 陈寅向怀柔郡主请茶,郡主没有理会,他也并不在意,径自品了口茶,道:“唐大人!典真道长说你懂得妖术,要本官多加小心。可你服下了散元丹,别说妖术,就连内力也提不起来。所以本官要提醒你,对于王氏的凌迟,一共要割一千零二十四刀,一刀也不能少。如果刀数不够,王氏却先死了,你就要代她受刑。对于你,凌迟的刀数要翻倍,那就是两千零四十八刀。请唐大人好自为之。”他抬了抬手,陈炯随即松开了唐善。 “王选侍?王选侍?”唐善颤声呼唤。 “唐大人!”陈寅阴声道:“刀子一下,她自然会醒。” 唐善不理,继续呼唤,颤着左掌,按在了王选侍冰冷的脸颊上。 一声嘤咛,王选侍幽幽醒来,失神的双眼在唐善的脸上来来回回打量着,喃喃发问:“是唐大人吗……你回京了?” 唐善有心回应,可却觉得喉咙发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好连连点头。 “妾身怀了龙子,可记事的宫人却说没有妾身侍驾的记录,还请大人为妾身做主。”王选侍声音凄婉,可眼波中却在表达另一种寓意,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再又娇羞的瞥了眼唐善,脸上露出了青涩的笑。 “皇上已经下了旨,判你凌迟!”唐善捏起小刀,好让王选侍有所准备。 “妾身不惧一死,可孩子……”王选侍顿了顿,改口问:“几刀?” “一刀!”唐善忽然一笑,锋利的小刀直奔王选侍的脖颈割去。 很显然,唐善不愿让王选侍受罪,打算一刀结束她的苦难。可惜,唐善手下刚动,陈炯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并指捏住了刀尖。 王选侍幽幽一叹,道:“唐大人一番美意,妾身心领了!” “唐善?”陈炯手指轻动,已然将小刀夺去,“皇上刚刚饶你不死,你竟敢抗旨……”“陈炯!”怀柔郡主打断了他的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下一口,道:“唐侍卫下不了手,你来替他行刑。” 陈炯刚要驳斥,却见陈寅瞪了他一眼,对他道:“既然是郡主下了令旨,你还不照做?” “是!”陈炯悻悻的应了一声,左手按住王选侍的额头,右手微微一动,已然在王选侍的眉额上割下一条皮肉。 王选侍娇躯一颤,朱唇猛张,险些痛呼出口。 “郡主!”唐善转身跪拜,想为王选侍求情。不想怀柔郡主猛睁杏目,厉声道:“闭嘴!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又怎么能有今日之难?”她把头扭去一旁,负气道:“陈炯,行刑!” 唐善知道,怀柔郡主拼死保下了他的性命,也因此委曲求全,答应嫁给陈炯。她本该迁怒于唐善,可她恨不起来,只好把怒火撒在了王选侍身上。 陈炯的刀法很精细,转眼间已经割下数十刀,可王选侍却只流了少量的血。如此下去,即便剐上三天三夜,王选侍也能清醒的活着。 没挨一刀,王选侍就会剧烈抽搐,嘴巴也随之大张,可她却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 唐善颤颤悠悠的站起身,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喃喃道:“罪责在我,与她无关!郡主……下官认罪,情愿代王选侍受刑!” 怀柔郡主叱道:“你愿意?那好,你去受刑,再代本宫嫁人!” 唐善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可去说不出话来。 “皇上口谕!”牢内进入一个太监。 陈寅急忙起身,怀柔郡主瞥去一眼,并未理会。 那太监对王选侍道:“万岁爷爷有话问王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唐善的?你是不是弑君作乱的主使之人?” 王选侍颤抖着嘴唇,好久才道:“妾身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骨肉,恶婢弑君……妾身并不知情!” “陈大人,继续吧!”太监与陈寅父子见礼,转身离去。 “左都督?”唐善转向陈寅,“你都听到了,王选侍怀的可是皇上的龙种!” 陈寅喝了口茶,道:“唐大人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什么人向皇上奏本,诬陷本官谋害皇子,本官怕是吃罪不起,是吗?” 唐善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陈寅摇了摇头,叹道:“你错了!不会有人再敢提起这件事!” “皇家的丑事,当然没有人敢再提!”怀柔郡主站起身,对陈炯道:“多少刀了?” 陈炯依旧饶有兴致的行刑,想也不想便道:“回郡主,这是第一百七十三刀!” “你错了!本宫数过,你已经割了一千零二十三刀!”怀柔郡主眼中带有幽怨,看了看唐善,举步离去。 陈炯手上一停,怔怔的目送郡主离去,转而看向陈寅,请他示下。 陈寅也站起身,道:“唐大人才是行刑人,应该割多少刀,唐大人最清楚!” 陈炯会意,踱步行来,将小刀拍在了唐善手里。 唐善窜步赶到王选侍身前,用刀抵住了她的心口,悄声道:“这是最后一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选侍哆嗦着嘴唇,道:“孩子……”只是两个字,她的脸上已经流淌出两行清泪。 唐善长声叹息,发力送刀,径直刺入王选侍的心脏,王选侍顿时气绝。 是夜,有酒,悦销楼。 唐善始终未发一言,只是一口接一口饮下杯中的苦酒。权森、郝继祖、元泰、修明四人陪在桌旁,同样无人言声。 桌上放着一颗药丸,那是陈炯命权森四人送来的“散元丹”解药。 明日巳时,郡主大婚。礼成之后,唐善才可以服下这颗解药。 唐善明白陈炯让权森他们带来解药的意思,一旦四人念及旧情,徇私抗命,陈炯正好借此将他们除掉。 “下雪了吗?”唐善端着酒杯,凝视窗外,喃喃着问。 窗开着,屋外星光漫天,哪里有半颗雪花。 权森四人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王选侍呢?入殓了吗?”唐善的脸颊上滚落一滴泪珠,恰巧坠落在酒杯中。 “她已经被肢解弃市,哪还有什么尸骨!”元泰叹声回复。 “这酒不好,不够烈!”唐善仰头饮下杯中酒,眼中却已被呛出了泪光。 “大人!”郝继祖犹豫了半天,终于发问,“王姑娘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 “是!”唐善晃了晃空空的酒壶,递给权森,“再去添壶酒!” 郝继祖捏起桌上的解药,递给唐善,正色道:“快走吧!逃得越远越好!” 权森刚刚接去酒壶,迈出两步,闻声一震,定身转头,呆呆看来。 唐善泛出一记苦笑,起身离座,背手踱步,行到窗前,道:“陈炯派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徇私。如果我现在离京,你们死个就会受到牵连。” “我去添酒!”权森的神色有些慌乱,急急出了门去。 “我从没想过跟陈炯争什么,也从没想过跟他们父子斗!”唐善遥视夜空,径自道:“如果陈炯想保下王选侍,他只要在簿册上做做手脚,日后唐善哪怕是当牛做马,恐怕也报答不了他的恩情。可他却把这件事当成把柄握在手中,随时准备置我于死地。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权森取回了酒,随手带上了房门,跑到桌旁,为唐善的酒杯斟满了酒。 “你们四个,谁是他的人?”唐善转过身,依次看向四人。慢步行回,把酒杯捏在了手里。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修明身上。 修明径自斟了杯酒,一饮而下,苦笑着道:“我是朝廷的人!” “好,痛快!”唐善落座,从郝继祖手里取来解药,重新放在桌上。不再言声,只是默默饮酒。 他的酒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人生百态。等到晨起十分,他一共再又饮下了三杯酒。 窗外刚刚蒙蒙亮,就传来了唰唰的脚步声。两大队军士将悦销楼团团围困。 一队锦衣卫径直闯入唐善的房间,领队的竟然是权实。 “又出了什么事?”唐善对着权实举了举酒杯,淡淡的问。 权实的脸色很难看,冷声道:“怀柔郡主请下官捎来一句话!” “什么话?”唐善把酒杯凑在了唇边。 “除了你,她不会嫁给任何人!” “那她是要抗旨了,所以皇上才让你来抓我?” “怀柔郡主已经自缢身亡了!” 唐善的手一哆嗦,当啷一声,酒杯坠落在地。 权实严声道:“皇上有旨,陈寅、陈炯父子疏于防护,致使郡主身亡,各杖五十,革职为民。唐善逼死郡主,立斩不赦。” 寒光一闪,绣春刀出,镶入唐善肩头,深达三指。 谁也没有想到,出手的竟然会是权森。如果不是元泰出手阻拦,这一刀偏了三寸,一定会砍断唐善的脖子。 钢刀入骨,血浆飞溅。唐善却像没有任何感觉,转头看向权森,苦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四个当中,一定会有陈炯的人。可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你!” 权森的武功远在元泰之下,一刀砍偏,脱手失刀,随即被元泰逼退。 权实叹道:“他不是陈炯的人,他是皇上的人!”说着,他招了招手,权森退在他的身后。 唐善一次看向郝继祖、元泰、修明,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都退下吧!” 权实坐到唐善对面,端起一杯酒,看了看桌上的解药,道:“唐大人,解药已被本官收回,可却又被你抢走了!”他抿了一口酒,问:“是不是?” 唐善咧嘴发笑,“放走钦犯,你吃罪不起!” 权实回看众人,道:“他们都是我的人!” “可他不是!”唐善指了指权森。 “对,他不是!”权实点了点头,道:“但他是我侄子!” 唐善把桌上的解药抓在手中,“只要我恢复了武功,你们想拦也拦不住我。” 权实指了指镶入他肩头的绣春刀,“唐大人神功盖世,大内数十名高手都拦截不住。可本官却将大人砍成了重伤。能有这样的结果,本官已经尽力了!” “谢了!”唐善将解药丢尽嘴里,单手并指,封住肩头大穴,嗖的拔出了绣春刀。 “不谢!前路凶险,唐大人好自为之吧!”权实拨了拨手指,堵在门口的锦衣卫让出了一条路。 人影一闪,唐善已然不见。随即,围困悦销楼的军士一乱,杀喊声起,渐渐远去。 220:总坛平乱 正派大举进犯,邪派大乱。杨勇向总坛一连发去了七封告急信函,希望总坛收拢散失弟子,加紧布防。可他得到的答复却是,天尊闭关未出,不在无极宫内主事。散失弟子忠奸难辨,总坛重地,恐有贼人混入,暂不准入。 杨勇在清风岭外转了多日,眼见溃逃在此的各堂弟子,全部被总坛拒之在外。玄教、释宗、魔宗修士越聚越多,尽将这些弟子斩杀或是俘获。杨勇暗暗心急,曾有数次想要闯进无极宫,都被霞儿劝阻了下来。 铁蛋一直没能前来会合,无极宫内情况不明,可敌人的数量却越来越多。霞儿显得有些紧张,万杀堂设在清风岭上的暗室也并不安全。仅是今天,杨勇就袭杀了十几个撞上门来的修士。方琳和陈珪有意帮助杨勇警戒,可杨勇知道他们修为不高,怕他们暴露暗室所在,不得不谢绝他们的好意。 唯一悠闲的只有万杀堂的行刑人,除了时不时对着霞儿傻笑,再就是混若无事的倒头便睡。 清晨,天刚刚放亮。隐隐的杀喊声将睡梦中的霞儿惊醒。杨勇、方琳、陈珪已经趴在暗窗旁,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怎么了?是不是铁蛋回来了?”霞儿急忙起身,跑去了窗旁。 赶来的不是铁蛋,而是黑大哥和褐老弟。 杀喊声当然是由于二人的来到,但却不是因为他们遭受围攻,反倒是他们追赶着一群神色慌张的修士。不消片刻,那些修士尽被击毙。二人收去他们的法器,销毁尸身,小心谨慎的搜索过四周,确定再无威胁,这才进入暗室。 杨勇眼见二人身上尽是鲜血,急忙上前,关切的问:“有没有受伤?” 二人傲声发笑,“堂主放心,我们身上的都是敌人的狗血!” “唐善怎么样?”霞儿跑了上来。 黑大哥和褐老弟神色一暗,各自摇了摇头。 霞儿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哆嗦着嘴唇问:“他……他死了?” 黑大哥叹道:“谁能想到,聂魂竟然会出现!” 褐老弟苦笑着道:“就算没有聂魂,我们也不是飞雪的对手!没想到,飞雪修炼的竟然是神级功法,可以幻出两位修罗……”“你是说……”霞儿惊声叫道:“唐善真的死了?” 黑大哥嘟囔道:“聂魂应该不会杀他,但是飞雪不会放过他!” 褐老弟撇撇嘴,道:“小姐节哀吧!” “不!不会!”霞儿瞠目尖叫,对陈珪、方琳道:“我们走!” “去哪儿?”杨勇将她拦下。 “我要回京,去找唐善。”霞儿发力推开了他。 “可他已经死了!”杨勇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不会死,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霞儿用力扯着杨勇的手,可却无法挣脱。 方琳劝道:“堂主,京城毕竟要比这里安全,让小姐走吧!” 杨勇迟疑片刻,松开霞儿,道:“回京也好,那就让黑大哥和褐老弟送你回京。” 霞儿哪里肯应,摇着头道:“不行!总坛情况不明,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留下来帮你,有方琳姑姑他们俩陪我就可以了。” 杨勇急道:“来清风岭的路上,我让你回宫,可你不肯走,非要回来看看爹娘。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敌人,你就这样闯出去,我怎么能放心!” 听到杨勇提起爹和大妈,霞儿开始犹豫,思量一番,终于改变了主意,“还是等见到了爹和大妈,我再回京!” “那样最好!”杨勇松了口气,看向黑、褐二人,道:“原本打算同铁蛋会合,然后再进入总坛。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不必再等铁蛋了,我们进入总坛,探视一下里面的情况再说。” 霞儿忧心忡忡的道:“大哥,总坛被封了,如果我们要进去,只有硬闯。现在清风岭上都是敌人,万一没能闯进总坛,我们就会被敌人发觉,那样我们就危险了。要是晚些时候……”杨勇呵呵发笑,打断了她,道:“别忘了,无极宫是我们的家。别人进不去,我们不会!” 杨勇说的是暗道,直通无极宫。 邪派属下三十六堂、七十二门,只有万杀堂的暗室修建了直通无极宫的暗道。而这条暗道,只有杨勇一人知道。 暗道一直进入无极宫大殿,开口就在大殿上的翡翠屏风后面。 杨勇一行人刚刚从暗道内行出,就见宫内弟子分成几大堆,正在殿下互相拼杀。 眼见此景,杨勇顿时动怒,喝道:“这是怎么了?自家兄弟,为何相互残杀?都住手!” 一个大脑袋壮汉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施礼,急急忙忙的道:“杨堂主!盛万山和高赐设宴杀害了五位长老,想要勾结外面的敌人,消灭我们邪派。可宫内弟子互不信任,还在胡乱相斗!” 杨勇想了想,疑问道:“你是……关田?” “杨堂主好记性,正是弟子。”关田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道:“天尊正在闭关,宫内弟子无人主事,请杨堂主带领大家平叛。” 杨勇看去,但见盛万山和高赐各自御剑,正带领两队弟子在殿下杀战。一些宫内弟子各御法器,冲了上去,拼死抵抗。 “盛万山?”杨勇怒吼一声,幻出一只巨拳,击散了盛万山幻出的宝剑,振臂高呼,“众弟子随本堂主清除叛逆,护我总坛。” 盛万山被凌空巨拳击散了宝剑,刚刚一愣,又见杨勇带着一行人杀下殿来。还没等他再次幻出宝剑,杨勇又是一拳,生生将他震飞,撞破窗格,跌出殿去。 高赐眼见事情不妙,急忙命令周围的弟子冲上拦截,自己却偷偷的逃出了殿去。 杨勇忽然出现,无极宫弟子顿时为之一振,加上黑、褐二人、方琳、陈珪领队冲出,杀入殿内的反叛弟子很快便被清剿。 殿外的情况更是乱成一团,数千弟子互相捉对,漫天法器,漫天兵刃,修士对修士,武者对武者,你杀我砍,难辨敌我。 霞儿站在殿门外,微微皱眉,高声呼喝道:“谁要还自认是我无极宫的弟子,那就退到殿前来。” 数千弟子开始分成两部分,十之七八都退向大殿。刚刚还互斗的弟子,此时才知道彼此间竟然是自己人,相视发笑,随即共同对敌。 杨勇带领黑、褐二人打头,逐一清理反叛弟子。霞儿与关田将退守在殿前的弟子加以整顿,分出所属,挑选领队。指挥各队对反叛弟子进行有序进攻,继而合围,将其歼灭。方琳和陈珪则负责保护霞儿的安全,以防有人偷袭。 慢慢的,敌我态势变得清晰起来。 跟随盛万山和高赐反叛的弟子不过五六百人,不到半个时辰,这些弟子便全部被清除。可到了这个时候,霞儿才发现,发动叛乱的盛万山和高赐竟然逃脱不见。她突然一醒,叫道:“糟了!他们一定会去引领外面的敌人,前来进攻总坛!” 杨勇高声令道:“通知宫内所有弟子,把守各个关卡,不许任何人进入总坛。” “晚了!”有人在远处对他做出了回应。 杨勇看去,回应之人正是盛万山。 盛万山的身后涌出数千修士,分作数十路,齐头并进,向着大殿的方向攻来。 黑大哥靠近杨勇,低声道:“敌人早有准备,又有盛万山在内配合。我们仓促迎敌,难以做到调度有序,不可能取胜。为今之计,只有暂时退出无极宫,整顿人手,重新布置。” “只有这样了!”杨勇也无良策,只能采取他的建议,一把将关田拉在身前,问:“天尊在哪里闭关?” 关田回道:“琢玉绝顶!” 杨勇道:“让大家退入大殿,关闭殿门。我带大家撤到琢玉绝顶,请出天尊,再作打算!” 关田风风火火的跑出,赶去传令。 很快,黄红灰白四色弟子挤满了大殿。霞儿引领着众弟子,由暗道撤出无极宫,再由万杀堂的暗室转移到清风岭,偷偷赶赴琢玉绝顶。 杨勇带领黑、褐二人在殿门内布下了五百弓弩手,用以断后。敌人一旦临近,弓弩手便以真元注入利箭,激射而出,不求伤人,只求退敌。 殿内弟子刚刚撤尽,忽然听到殿外有人道:“邪派?狗屁!根本不堪一击。大长老竟然听信了岳追风的屁话,派出我们前来助战。” 黑大哥愣了愣,道:“听起来怎么像是奎五的声音?难道魔宗把护法弟子也派了来?” 但听一阵爆响,大殿的十几扇殿门同时爆裂,一行修士大模大样的踏上阶梯,面带不屑,猖狂进逼。 褐老弟眯着眼睛看去,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嘀咕道:“奎家五兄弟、纪家三兄弟、梁胖子……魔宗总坛护法弟子的十大高手差不多全到齐了!” 杨勇愁眉紧锁,补充道:“还有雪莲姑娘和陆槐,都不是庸俗之辈!” “放箭!”五百弓弩手在各自队长的喝令下激出利箭,漫天箭雨立时显现,将陆槐等十一位魔宗高手罩在其内。 十一人脚下不停,并排行上。利箭仅仅射在他们身前数尺,根本不能近身,便都被他们身上携带的威能震散,消失不见。 “你们撤!”杨勇带领黑、褐二老在殿中迎候,喝令五百弓弩手从暗道撤离。 弓弩手得令,列队进入暗道,匆匆退去。 最先跨入大殿的是陆槐,随手一刀,只是五尺长的金色弧光,却劈散了幻在空中的巨拳和大手,再将杨勇三人尽数逼退。 “圣刀……滔土圣刀……”黑大哥和褐老弟齐声惊叫,分别抓住杨勇的手臂,飞身窜入暗道,急急闭合了暗门。 221:最后的据点 无极宫的弓弩手分作五队,每队百人,成扇形防护在万杀堂的暗室外。 玄教修士大都攻入了无极宫,只留下少量修士防守后路、巡查清风岭。 杨勇钻出暗室的时候,恰巧见到四个修士沿着山脊巡查而来。前队的弓弩手射出一蓬羽箭,凌空化作法器,将四人射杀。杨勇眼珠一转,嘿嘿发笑,对随后跟出的黑、褐二人道:“我们出其不意,反抄他们的后路,怎么样?” 二人嘻嘻一笑,欣然应允。 岳乘风就在邪派总坛的洞口外。他将留守的数百名玄教修士分成两拨,一拨设卡拦截,一拨持弓警戒。另有暗哨放出十里,以备不测。 可惜,远处的暗哨无法发觉突然钻出来的这队弓弩手,近处的暗哨也已被黑、褐二人先行解决。 杨勇跳出来的时候,只喊了一声“杀!”,漫天箭雨骤起。三拨箭雨过后,设卡的玄教修士已经所剩无几。还没等持弓警戒的修士们做出反应,杨勇紧接着又喊了声“撤!”五百弓弩手随之退去,转向琢玉绝顶。 一个“杀”,一个“撤”,前后只在转眼间。突然受到袭击,岳乘风有些发蒙,敌人虚实不明,他也不敢轻易下令出击。等他搞清了状况,杨勇却已经带着人逃得无影无踪。 按照盛万山和岳追风最初的想法,邪派总坛闭锁大门,不许属下各堂、各门逃散而来的弟子进入。岳追风派出人手,先将这些邪派弟子加以铲除。等到玄教弟子以及相邀的修士聚集清风岭,盛万山便会在邪派总坛内发动叛乱,袭杀五位长老,趁乱放入岳追风的修士,双方联手,一举攻占无极宫,尽消邪派余孽。 可谁曾想,叛乱刚刚发动,杨勇一行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五大长老被杀,无极宫内弟子已是一盘散沙。但杨勇的出现,使相互猜疑的各级弟子得以凝聚一处,共同抗敌。 事情的发展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邪派弟子大势已去。即便杨勇出现,荡平了内部叛乱,可他还是无法抵御玄教、释宗、魔宗大批修士的联合攻击。不过是使得攻入无极宫的修士多受些损失罢了。 但当各宗修士冲入无极宫大殿的时候,原本聚集着邪派数千弟子的大殿,而今却只剩下了陆槐一人。 对于岳追风和盛万山来说,邪派数千弟子,从容撤出无极宫,他们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邪派势大,外部各堂、各门只是前哨,无极宫才是根本。今日一击,无极宫虽然损失惨重,但却并未伤及元气。残存的几千修士只要稍作休整,就可以在杨腾和杨勇的带领下,重振旗鼓,整军再战。如果岳追风不能乘胜追击,一举消灭无极宫下的残存弟子。等到前来相助的释宗、魔宗和那些无宗无门的修士散去,玄教将被邪派残余拖入旷日持久的杀战之中。 济安带着十几个年轻的道士,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无极宫大殿。可等待他的消息却是,敌人经由暗道退却,又在洞口外袭杀了百余名玄教弟子。 “他们逃去了哪里?”济安阴沉着脸,微微一招手,盛万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抓起,嗖的一声,被拉扯到他的面前。 “只能有一个去处,琢玉绝顶!”盛万山吓得脸色苍白,怯声回应。 “那还等什么?”济安怒道:“还不调集人手,封锁清风岭,进攻琢玉绝顶?” 盛万山悄声提醒道:“琢玉绝顶上建有一处洞府,听说是法宗修士修法的道场。如果真是那样,一旦我们发动进攻,那就等于向法宗宣战。” “宣战就宣战,我就不信,法宗会因为族内的一个修士,挑起整个修界的大战。”济安狂傲的叫嚣着。 释宗、魔宗的众多高手却没有他这样的豪气,彼此以眼神交流,看起来均有怯战之意。 济安阴声发笑,对雪莲等魔宗修士道:“修界三大宗族,你们魔宗一直排在末位。难道你们就甘心屈居人下?一个法宗弟子而已,难道可以吓退魔宗总坛十大高手?” 奎五板着脸步出,“济安,法宗一族最是护私。分宗弟子受了欺辱,整个宗门的修士都会为其复仇。如果某一宗门受到了攻击,法宗一族便会倾巢而出。不将对方斩尽杀绝,绝不善罢甘休。你想挑衅法宗在修界的地位,没人拦你。但我们魔宗弟子绝不会趟这样的浑水。” 释宗修士中站出三位修士,一个大肚子和尚、一个消瘦的老道、一个头戴四方帽的酸儒,都是开建洞府,自立宗门的一方散人。酸儒对和尚、老道施礼,代表三人道:“济安,有我们释宗弟子在,法宗的那些修士只有乖乖让路的份儿。魔宗的诸位道友不肯相助,我们是释宗同族修士,绝不会束手旁观。你放心好了,我们追杀的只是邪派余孽,即便闯了法宗修士的洞府,量他也不敢生事。” “是吗?”梅儿身背.飞剑,跨入大殿。 “梅师姐!”雪莲娇笑着迎上,欠身施礼。 陆槐跟随在雪莲身旁,怔怔看去,却不言声。 “梅儿师妹!”奎五等魔宗修士纷纷见礼。 梅儿并不回礼,径直来到济安身前,正色道:“家师曾与梅儿讲过,六十年前,释宗天剑宗宗主天剑散人,在我神枪门属下的三位弟子手中抢走了一头百年妖兽。神枪门百位枪兵为同门复仇,找上门去,围困了天剑宗,杀死了天剑散人。释宗三位真人闻讯,各率亲传弟子来援。法宗总坛传下法旨,派出一万名护法弟子……”她顿了顿,微微一笑,问:“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济安直着眼睛询问。 梅儿提高音调,朗声道:“护法弟子分四路出击,全歼释宗三位真人以及所属弟子。协助神枪门,攻入天剑宗。天剑宗旗下弟子七十三名,无一活命。”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济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你可以回去问问你们释宗的护法长老,是他赶赴法宗总坛,拜见掌教大修士,化解了那次纷争。”梅儿不屑的哼了一声,掉头行出,道:“梅儿这就去琢玉绝顶,拜见同族修士。可你们……谁敢闯上琢玉绝顶,谁就是法宗的敌人。” 听了梅儿的一番话,头戴四方帽的酸儒立即改变了口风,一本正经的道:“济安,为了邪派这些不入流的修士,我们犯不着去得罪法宗,你说是不是?” 济安权衡一番,突地一笑,道:“我们也去琢玉绝顶,前去拜见那位法宗同道。” 雪莲挽着陆槐的手臂,吃吃的笑着,道:“诸位,既然法宗修士在琢玉绝顶修法,我们怎么可以让那些邪派修士打扰他的清修,自然应该前去帮他,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修士都赶下来。” 济安眼中一亮,“雪莲姑娘说的是!” 清风岭上的最高峰,琢玉绝顶。 山峰已在云间,绝顶更在烟雾缥缈处。 既然是拜会,总不能率领数千修士杀上琢玉绝顶。所以济安只带了随行的十几个年轻道士,雪莲、陆槐和奎五等魔宗高手,释宗诸位散人,加在一起不足百位,一同向琢玉绝顶.进发。 岳追风和盛万山在清风岭上列阵,随后三里,汇聚修士三千,以测万全。 岳乘风则带领剩余修士接管无极宫,搜罗其内的珍宝和法器。 琢玉绝顶上,无极宫弟子全部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杨勇却跪在了紧邻宫殿的土坯房前。 房内,霞儿犹如儿时一般,拜见过里屋的大妈,便跑出来和陈妈亲热。方琳和陈珪虽然获准进入,可仅仅站在外屋门内,俨然变成了看门的守卫。 万杀堂的行刑人却跑去了里屋,见了杨夫人也不言声,更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茶桌旁,点心、茶水猛灌。杨夫人摇头苦笑,也不理会。 黑、褐二人虽然跟了杨勇几十年,可这却是他们初次踏上琢玉绝顶。此刻,他们分立在杨勇两侧,眼见堂主跪在房前,他们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尴尬。 “老大?当初我就说过,不许你同他们修炼功法,否则一定会惹火烧身,可你不听。现在你还把他们带到了家里来,我看你是想气死我!”杨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杨勇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回道:“娘!孩儿虽然同他们学了些功法,可却并未拜师,也从没有向旁人显露过功法。此次无极宫遭受大难,众敌来犯,不是孩儿的错。如今我们无处安身,留在山下只有一死,万般无奈,才会躲到山上来!” 杨夫人在屋内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说,是你爹修炼了御剑录,并把这部功法传扬了出去,所以才惹下了今天这场灾祸,是不是?” 杨勇叩头不起,道:“孩儿不敢评论父亲的是非!” “你也不必怪他!”杨夫人叹道:“他心性太急,悟不了道,无法进入修界。你爹他……走火入魔,武功尽废,现在只是一个疯老头子,再不是邪派的天尊了!” 杨勇大吃一惊,忙问:“孩儿听说,自从父亲得到御剑录,一直在闭关修炼,怎么会走火入魔呢?” 杨夫人道:“闭什么关?没练上两个月,他就已经走火入魔,发了疯!我是怕他跑出去丢人现眼,所以把他关在家里,对那些长老就说他在闭关!” 杨勇傻傻的眨着眼,喃喃道:“可现在……敌人就在山下,如果父亲不能复出主事,如何退敌?” “放心吧!有娘在这儿,他们不敢放肆!”杨夫人满不在乎的随口回应着,听她的意思,竟然没有把山下数千敌人放在眼里。 人影一晃,梅儿立在屋外,躬身施礼,道:“弟子梅儿,奉总坛指令前来,听候杨师叔差遣。” “什么杨师叔?老身早被杨腾休了,不再姓杨!”杨夫人在屋内回叱道。 梅儿偷笑,改口道:“弟子梅儿,拜见师叔。” “嗯!”杨夫人应了一声,道:“你回总坛通个信,就说不必惦念老身,不过是几个猴崽子,老身应付得了!” 黑大哥和褐老弟相视一愣,心道:“这个老太太是不是也疯了,几千修士围在山下,她自己就应付得了?”“杨夫人身上并没有威能,恐怕连功夫也不懂,哪里知道眼下的危险!” 梅儿也是一愣,道:“三大宗族虽然共掌修界,可却貌合神离,万一山下的那些修士群起相犯,伤到了师叔,那便是弟子的罪过了!总坛传来的消息说,只要师叔应允,总坛立即便会派出弟子。要不要请总坛来援,还请师叔示下?” 屋内的杨夫人并没有随即回应,而是顿了片刻,却道:“诸位好大的胆子,明知道这里是法宗弟子修法的道场,你们还敢闯上来?咦……滔土圣刀出世了?” 222:绝顶九宫 杨夫人的话让杨勇、黑大哥、褐老弟和梅儿都吃了一惊,齐齐转头看去,可却并没有见到陆槐等人。过了片刻,包括陆槐、雪莲在内的百余位修士才随着济安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堂主?”济安阴声发笑,“你是不是跑到这里,求法宗前辈保命来了?” 杨勇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济安正对土坯房,打了一躬,道:“释宗弟子济安,参见前辈!” 杨夫人在屋内阴声发笑,忽然收声,厉声喝道:“滚!” 济安闻声,脸色一变,道:“前辈?晚辈得知您在此地修法,可那些无极宫余孽竟敢擅自闯入您的清修宝地。所以晚辈才会前来打扰,只求为前辈尽一份心意,帮前辈把那些无极宫余孽赶下山去。” “老大!”杨夫人叹了一声,道:“你说说看,我该赶谁下山?” “是!”杨勇应了一声,站起身,转向济安,道:“阁下可真有意思,跑到琢玉绝顶,让我娘把她老人家的亲生儿子赶下山!” “里面的法宗前辈是你娘?”济安鬼叫了起来。 雪莲盈盈的走上前来,疑色看去,对梅儿问道:“梅儿师姐?如果屋里真是你们法宗的前辈修士,为何莲儿没有察觉到她的真元和威能?” 杨夫人在屋内道:“老身修法,只求清心养性。不像你们,只知道逞强斗狠!” 雪莲向着济安递去一眼,掩嘴发笑,道:“虽然她只是一个清心养性的修士,可她身属法宗,那她就可以把你的几千个敌人全都收留下来。” 济安对随行的十几个年轻道士使了一记眼色,道:“正邪修士在此斗法,难免伤及无辜。你们别在这里傻站着,快去保护前辈。” “是!”十几个年轻道士飞身飘出,堕身落地,把守住土坯房的各个位置。 雪莲暗暗蹙眉,总坛的命令是保护杨夫人,没有说要保护无极宫的修士。而今,济安只是困住杨夫人,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倒也不便出手制止。 杨夫人在屋内呵呵发笑,“老身的道场自有阵法保护,不劳你们释宗弟子费心。还有……既然你们闯进了老身的道场,那就不必出去了,都留下来陪同老身修法吧!” 黑大哥暗暗心惊,听杨夫人的意思,只要她启动阵法,济安带来的一百多位修士,一个也别想逃,全都得困死在她的法阵内。 呼…… 土坯房的屋顶忽然爆射出九道蓝光,犹如九柄擎天利剑,直刺云霄。 奎家五兄弟和纪家三兄弟骤然变色,如见厉鬼般惊叫了一声,掉头便跑。 黑大哥和褐老弟仰头看去,一时间目瞪口呆,傻傻的愣在当地。 “没有真元,感觉不到威能,这些蓝光是怎么来的?”雪莲轻声嘀咕着,隐隐觉得不妥,向外逃的奎五等人看去。 “傻看什么,还不快跑?”奎五一边飞蹿,一边高声提醒,“这是九宫法阵,一旦发作,谁也别想逃出去!” 轰……轰……轰……整个琢玉绝顶都在颤抖,九根泛着蓝光的巨大石柱从山峰四周刺出,犹如一张缓缓合并的巨大手掌,将琢玉绝顶围在其内。 外逃的奎家、纪家兄弟,刚刚窜下绝顶,还没有离开山峰,恰巧被石柱拦下。 奎五的反应最快,凌空转向,想要绕过石柱窜逃。可惜,就在他转向的同时,巨大的石柱射出耀眼的蓝光,顿时将他震退。 雪莲知道奎五的修为,可奎五竟然连石柱都不敢接触,仅是一道蓝光,便将他震退,而且一退就是近十丈。眼见此景,随同济安而来的修士都倒吸了口冷气。 转眼间,石柱上射出的蓝光彼此相连、相融,形成一扇光幕,将整座琢玉绝顶完全闭合。 奎家、纪家兄弟一个也没能逃出,纷纷掠回,面带惊色,看向奎五。 而在此时,石柱下方开始出现蓝色的光芒,侵入冰雪、石板,由外向内,逐渐汇聚。 “不要碰到蓝光!”奎五垂目看向地面,急忙向雪莲和陆槐示警,惊恐的道:“飘在空中,不要乱动!” 雪莲不敢大意,急忙拉着陆槐悬浮在空中。 济安对着土坯房叫嚷道:“前辈,晚辈对前辈并无不敬,前辈为何要与晚辈为敌?”说话间,他对围困土坯房的年轻道士们使了使眼色。 十几个小道士会意,这是让他们冲入房中,控制杨夫人,破除九宫法阵。 “不要乱动!”奎五看出他们的意图,严声喝止。 可惜,直插云霄的九道蓝光也似察觉出了他们的意图,猝然斩落。不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已然将他们轰成了肉泥。 济安没有察觉出蓝光的威能,也没有察觉出其上附有真元,一无所知,更令他感到恐惧,被吓得噔噔噔退后数步,惊愣在当地。 “东冰、西火、南雷、北电……”杨夫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三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分别射出九道白、红、紫色的光芒,同土坯房上的蓝色光芒相互呼应。杨夫人的声音再次传出,“冰火雷电助九宫,就凭你们几个猴崽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竟敢闯到老身的道场,真是不知死活!” 地上的蓝光逐渐合拢,随同济安而来的修士全部浮在空中,心惊胆战的看着蓝白紫红四色、分别代表着冰火雷电的三十六柄擎天光剑,一动也不敢动。 黑大哥和褐老弟有些傻眼,震惊还在继续,没有丝毫衰减,只能更甚。 杨勇在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欢声叫道:“娘,不要放过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济安闻声一抖,脸色瞬时变得如同死灰。 梅儿瞥了眼陆槐,贝齿轻咬朱唇,对杨夫人劝道:“师叔三思!这些修士只是因为追敌,并非有意侵入师叔的道场,还请师叔饶恕他们。” “娘?”杨勇高呼了一声。 “闭嘴!”杨夫人怒声喝叱,教训道:“既然你已经悟道,就要一心修炼道法,少掺和那些争强斗狠的恶事!”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念你们初犯,老身可以放你们下山。再敢进入琢玉绝顶,老身绝不宽容。”声音落地,土坯房上的蓝光渐渐隐去。而后,三处大殿上的白、红、紫色光剑开始消退,九根巨大的石柱慢慢缩回了绝顶下的山峰中。 奎五悄悄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率先冲下绝顶。雪莲拉着陆槐,随同魔宗众修士紧跟其后,仓惶逃窜。 济安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等地上的蓝光消散,坠落在地,毕恭毕敬的打了一躬,道:“晚辈济安,谢前辈不杀之恩!如果前辈愿意为杨堂主作保,晚辈可以与邪派尽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老身做不了这个保,也懒得管你们之间的闲事!”听杨夫人的声音,像是很不耐烦,“只要不在老身的道场内,你们愿打就打,想杀就杀,哪怕你们杀了杨勇,也与老身无关!” “前辈保持中立,晚辈不胜欣喜!”济安再又施礼,飘身退去,对那些围困山峰的修士高声喝令:“封锁这里,如果有人从上面下来,杀无赦!” “娘!”杨勇唤了一声,埋怨道:“您修炼了一部这么厉害的阵法,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了,带领无极宫的弟子抢回总坛?” “法宗弟子不可惹是生非,更不可参与修界争端。娘是法宗弟子,便要遵守宗族律法。告诉你的人,想要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宫殿里。如果谁要下山,为娘也不阻拦,可不许再踏上琢玉绝顶半步。”杨夫人突然站在了屋门外,皱着眉看向杨勇,道:“你爹在建造那座宫殿的时候,修了粮仓和水窖。如果你想和无极宫的弟子留下来修炼,里面有吃有喝,正好做为修炼之所。你爹还建了兵器库,这些年搜罗的法器也都在里面。如果你想下山同他们打,那你就把法器分发给弟子们,下山去打。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大妈?我爹真的疯了吗?”霞儿走出房来,轻声询问。 杨夫人哼了一声,道:“公主!你爹是大明朝的武宗皇帝朱厚照,不是邪派的天尊杨腾!” “不!霞儿不知道谁是朱厚照,只知道邪派的天尊,杨腾就是我爹!”霞儿的眼中现出了泪花。 杨夫人半响没有言声,过了许久,终于一叹,道:“你爹真的已经疯了,如果你不信,那我就把他放出来,让你们见见!” “夫人!”陈妈跑了出来,连连摇头,劝道:“夫人每次把老爷放出来,老爷都会胡乱折腾,还想往山下跑。夫人每次把老爷抓回来,都会伤心难过。还是让老爷在屋里呆着,孩子要是想见,就让他们进屋来见见。” 杨腾居住在里屋的暗室里,长宽不过七八尺,阴暗而又狭小。 杨夫人刚刚打开暗室,他就从里面蹦了出来,一把搂住了陈妈,疯疯癫癫的嚷嚷道:“小宝贝,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陈妈吓白了脸,拼命挣扎。 万杀堂的行刑人坐在茶桌上嗑着瓜子,看戏般的嘻嘻哈哈傻笑。 杨夫人沉着脸,拉开杨腾,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对霞儿和杨勇道:“你们给你爹磕个头,就算是问了礼,然后就走吧!” 霞儿和杨勇跪在杨腾身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想要说些什么,可谁也没能说出口。 万杀堂的行刑人盯着霞儿红红的眼圈,愣愣的眨着眼,猛的跳下茶桌,趴在地上,也对着杨腾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杨夫人露出牵强的笑,拨了拨手,叹道:“都去吧!” 陈妈把霞儿送出了门,可却依旧牵着她的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霞儿也有些不舍,可还是咬着嘴唇道:“陈妈,我的一个朋友落了难,我得赶回京城去!” 万杀堂的行刑人蹦到了霞儿身边,嘻嘻一笑。看他的意思,像是要跟随霞儿进京。 霞儿吓了一跳,赶紧跑去了方琳身后。 杨勇泛起苦笑,道:“别怕,他是喜欢你才会对你笑。你别看他傻兮兮的,可他的功夫还算不错。如果你能带上他一起上京,你这一路,我也就放心了!” 霞儿怯怯的探出头来,看着行刑人,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问:“你真的想跟我进京?” 行刑人咧嘴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方琳和陈珪同声劝道:“公主,多个帮手也好!” 霞儿想了想,道:“只要你别老是傻笑,也不要吓我,我就带你进京!” 行刑人一愣,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模样,委屈的低下了头。 223:天网恢恢 济安刚刚下过令,有人从琢玉绝顶上下来,杀无赦。 霞儿带着方琳、陈珪和行刑人大摇大摆的行下了绝顶。 百名修士涌出,团团围困住四人,一路跟随着他们来到清风岭,但却没有人擅自出手。 “你就是顺宁公主吧?不愧是皇家血脉,高贵之中还带有霸气!”雪莲抱着绿漪琴出现在路前,陆槐如影相随。 济安得到禀报,匆匆赶来,先是对霞儿施礼,随后对围困四人的百名修士道:“不许对公主不敬,放公主走!”他对霞儿一笑,挥了挥手,百名修士尽退。 “公主是要回京吧?”雪莲依旧拦在路前,假惺惺的叹道:“可惜,唐善逼死了怀柔郡主,就算公主赶回京城,恐怕也救不了他!” “怀柔郡主死了?”霞儿吃了一惊。 “**后宫,逼死郡主。武修都是邪恶的**,唐善就是列证。”雪莲侧身让路,板着脸道:“公主还是离他远点为好。” “本宫做什么,自有主张,用不着你教。”霞儿回叱一句,带人通过。 雪莲双眼含笑,目送霞儿远去。忽然,她的脸上布起一层冰霜,阴声道:“济安?如果让她回京,唐善岂不是多了一分保障。” 济安满不在乎的道:“姑娘放心,唐善必死。” 雪莲提醒道:“事事无绝对!” 济安点点头,眼露凶光,道:“公主回不到京城,只会在半路上失踪。” …… 京郊八十里,官路,驿站。 好大的雪,遮天蔽日。几位结伴返乡的商人,刚刚步出驿站,像是感受到了风雪的威力,再又退了回去。 路上的积雪深达脚踝,刚刚出现的脚印转眼间又被抚平。 驿站的屋脊上躺着一个血人,身上的锦袍已被黯红的血渍浸透,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 这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枪。 短枪本是一双,那是刑部捕头葛兴的兵刃。 葛兴此时就躺在驿站里,床边站着他的三个兄弟,京城四大捕头剩余的三位,快剑王安山、夺命鞭李混、开山斧徐默。 “快……他出手的速度太快……我刚刚刺出左枪,他已经抓住了我的右肘。我横枪划向他的咽喉,他不仅让过了我的短枪,而且还拧掉了我的右臂。就是用我的短枪,他杀死了我带来的二十四个捕快。”葛兴在床上嚎叫着,绷着身躯,瞪着眼睛,“只要见到他,你们一定要先出手。不要废话,不要留给他出手的时间。如果他先出手,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你先休息,等雪小了,我让人送你回京。”总捕头谢天宇挤到床前,轻声安慰着,并指将葛兴点晕。转回头,面向徐默三人,他猛的沉下脸,怒声道:“出京的时候我是怎么交代的?你们兄弟四个,九十六名捕快,绝不能分散行动。如果谁落了单,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徐默木讷的道:“我们各带两队捕快,只对付区区一个五品锦衣卫……”“闭嘴!”谢天宇怒声喝止,道:“什么叫区区一个五品锦衣卫?告诉你们,为了抓他,锦衣卫派出了四卫校尉,一万两千多人,分为十二路拦截。你们只带了两队捕快,就敢单独行动?我看你们是不想回家和老婆孩子过年了!” “一万两千多个校尉?”李混的嘴巴大张,足以将整只茶杯丢到里面去。 “我在京里又带来了一百二十个捕快,你们三个跟着我,谁也不许擅自行动!”谢天宇在茶桌上铺开羊皮地图,“到下一处驿站,六十里路,都是我们负责巡查的范围……”他开始布置雪后的行动。 躺在屋脊上的自然就是唐善,一天一夜,连克七路追敌,但却仅仅跑出八十里。 他现在知道,无论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内力有多深,他始终还是一个“人”,总有精疲力竭的时候。七场血战,死在唐善手上的捕快、军士和锦衣卫不下四五百人。幸亏最后遇到的是葛兴,幸亏葛兴走了单。如果他们听从了谢天宇的命令,没有分散,唐善此时已经被他们俘获。 怀里有一斤牛肉,还有一囊酒。那是离开悦销楼的时候,元泰偷偷塞给他的。肩上的伤很痛,像是砍断了筋,伤到了骨头。他应该抓紧医治,静养几月。可他知道,那只是幻想,不可能实现。 咬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慢慢恢复着过度消耗的体能。他的心底有些疑惑,那些修士都跑到哪里去了? 唐善的真元已经被金一针封住,虽然武功未失,可他只能算是一个武者。随便来个什么修士,天魔宗的弟子也好,半路悟道的江湖四杰也罢,只要撞到他,他就没有逃脱的道理。 烈酒入腹,唐善的胸膛里燃起一团火。他咬了咬牙,解开肩头被封的穴道,气血为之一畅,但血浆也随之喷溅,在白雪覆盖的屋脊上留下了一线血痕。紧接着,他又将肩头的穴道重新封住。 穴道被封,气血不通,超过六个时辰,他的半边膀子就要废掉。每过三个时辰,他必须解开肩上的穴道,畅通气血,再将其闭合。这已经是第五次,放出的气血令他更加虚弱。再有三次,他就会达到“人”的极限。即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膀子废掉,他也不敢再解开穴道,否则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结果可想而之。 唐善面临着一个矛盾的现状,一天一夜的恶战已经令他精疲力竭,起码要休息三个时辰,他才能恢复自己的内力和体能。可拖延的时间越长,留给他寻医疗伤的时间就越少,京郊三百里的封锁就会布置到位,他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休息还是外逃? 无论唐善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面临着致命的危险。 风还在呼号,突然间停了下来,就像情人的脸,说变就变。 雪还在洋洋洒洒的飘落,就像有情人,痴心不改。 驿站前备好了一辆马车,四个捕快抬着葛兴进入车厢,再又复出,翻身上马。驾车的捕快疾甩马鞭,马车飞驰,驶向京城。 唐善先是一愣,总以为自己聪明过人,可到了生死关头,竟然险些错过如此绝佳的救命良机。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悄然从屋脊滑下,像是一只红褐色的猎鹰,尾随马车而去。 马车前行十里,路前出现一队军士,将其拦下。跟随在车后的四个捕快策马来到车前,去与设卡的军士们交涉。 这就是唐善等待的机会,借着风雪,悄无声息的掠身窜近,经由车窗钻入车厢。 葛兴躺在车座上,那些捕快像是怕他受凉挨冻,用两床棉被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唐善无声靠近,听了听他的气息,应该是穴道被封,还处于昏迷中。 可就在这时,唐善却感到了一股杀气,来自车座下。 “圈套!” 唐善大吃一惊,但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攻出一枪,刺向车座。 车座下探出一只手,手里握着一把刀,绣春刀。 这双手像是生了眼睛,只一刀,架开了唐善的短枪。反手又是三刀,封住了唐善的短枪,将他逼退。虽然没有见到人,但唐善可以从刀法上认出,藏在车座下的是闵空繁。 闵空繁的刀法堪称江湖一绝,即便唐善身上没有伤,他在闵空繁的刀下也占不到丝毫便宜。 如今,唐善肩上中了一刀,内力没有完全恢复,想要从闵空繁手上逃脱,怕是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车外就是哨卡,足有数百军士。如果不能悄然无息的除掉闵空繁,等待唐善的只有一死。 闵空繁从车座下钻了出来,但却没有继续出刀,而是用手指挡在嘴唇前,示意唐善噤声。 唐善一愣,慢慢的放落了手中的短枪。 闵空繁挑起嘴角偷笑,悄声道:“左都督神机妙算,说你重伤在身,无法外逃,一定会伺机潜回京城。所以密令我等分别藏在大车内,运送伤者返京,一旦相见,格杀勿论!” 唐善面带苦笑,道:“陈寅不是被削职为民了吗?” “陈寅?”闵空繁收起刀,坐在葛兴对面的座椅上,道:“现在的左都督是陆炳陆大人,掌管锦衣卫事!” “陆炳?”唐善想了想,道:“嘉靖十八年,皇上南幸,行宫起火,是他在火中背出了皇上。” 闵空繁点点头,道:“陆大人神机妙算,你小子原本死定了!可他漏算了一招,忘记了你和怀柔郡主的交情!” 如果怀柔郡主还活着,唐善自然相信闵空繁的这番说词。可怀柔郡主已经死了,不管她曾经对闵空繁有过什么样的交待,闵空繁身在官府,奉命拿人是他的本分,绝不会为了一个死人的交待,放过朝廷的钦犯。 唐善不敢相信闵空繁的说法,但他又不能怀疑,毕竟闵空繁放了他一马,而且也没有声张,保全了他的性命。 闵空繁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道:“常安公主有过交代,我答应了公主,如果碰到你,不会杀你。但我身为锦衣卫,也不会救你。等会儿进了京,你就找机会下车!” “常安公主?” 唐善终于明白,怀柔郡主早就知道,一旦她自缢身亡,朱厚熜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她在自缢前转托常安公主,尽量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只有这样,闵空繁惧于常安公主的势力,才会放过他。 一路无话,马车又经过六道哨卡,终于进入京城。 闵空繁偷偷看了看车外,低声道:“是时候了,你该下车了!”手推车门,钻出了车去。 “什么人?”车后的四名捕快策马冲上,将闵空繁围住,马车也急急停了下来。 唐善趁机飘出,隐入一条小巷。 “锦衣卫办差,暗查来往车辆!”闵空繁亮出腰牌,斜眼瞥了瞥唐善窜入的小巷,道:“现在没事了,把人送回衙门吧!” 小巷无人,唐善查看过周围的情况,蹿上屋脊,偷偷行去。 224:要命的老婆 唐善当了回小贼,找了个大户人家,偷了件雪貂大氅,换下了血迹斑斑的锦袍。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上了街,找了家气派的酒楼,在楼上选了个清静的位置,点了桌酒菜,大模大样的享用起来。 这样的酒楼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一般不会有官差入内搜查。 果然,有队军士来到门前,还没等他们跨进酒楼,小二就跑了出去,说了几句话,使上些银子,军士们就转去了别家。 唐善猜得不错,酒菜好不好还在其次,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让什么人闯进来搜查,打扰了客人的兴致,这么大的一家酒楼也就难以为继了。 搜查的军士刚刚离开,一个俏丽的姑娘站到了门前。小二又跑了出去,没说上两句话,就把姑娘让进了楼内。 小二的眼睛贼,这位姑娘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哪怕在酒楼里转转,喝上一杯热茶,都能增加客人们的兴致。 果然,只要见到这位姑娘,客人们都是眼前一亮。 事无绝对,也有列外,唐善刚刚看了姑娘一眼就低下了头。 因为这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穆青青。 穆青青只在楼下扫了一眼,便举步上了楼。她在楼上也只看了一眼,可却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不仅令酒楼蓬荜生辉,而且让楼上的客人们心生感叹,自己此生再无憾事。 唐善抬起头,笑着看向穆青青,淡淡的道:“来了?” 穆青青坐在了他对面,道:“唐大人真有雅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饮酒?” 小二怔怔的看看唐善,再又看看穆青青,问:“二位认识?” 唐善呵呵一笑,道:“这位是贱内!”小二傻了眼。穆青青寒下了脸。唐善径自斟了杯酒,道:“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不饿!”穆青青拨了拨手背,小二退了下去。 唐善端起酒杯,对她举了举,道:“真没想到,你我还能见上一面!” 穆青青道:“那要感谢陆大人,没有他,我找不到你。” “陆炳?”唐善皱了皱眉,抿了口酒,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穆青青会心一笑,“陆大人跟我说,他安排了二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藏了一个锦衣卫,沿着回京的官路往回赶。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借由这些马车,潜回京城。他还说,常安公主跟他打过招呼,要他放你一马。而且他知道,在他安排的二十个锦衣卫里面,至少有七个人同常安公主联系过,最少有四个人会领公主的人情,放你一条活路。如果你侥幸碰到了这四个人,潜回了京城。那你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样的酒楼。我原本并不相信他的话,权且一试。真没想到……我只走了六家酒楼,就在这里找到了你!” “高手!”唐善放下酒杯,轻轻的拍响了手掌。 “现在怎么说?”穆青青笑得很甜。 “随你!”唐善再又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下。 “酒楼东南有间破庙。” “我知道!”唐善吃了口菜,问:“什么时候?” “随你!”穆青青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我先走一步,在那里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唐善垂头发问。 “因为你刚刚说了,随我。”穆青青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看在别人眼里,这像是一对小情人在谈情说爱。可谁又能知道,这是一场赴死的约定,唐善即将走向自己的坟墓。 “寒泉,我来了!”唐善倒了杯酒,缓缓洒在地上,留下一块碎银子,大步行出。 街上站着一个大汉,手握春秋大刀,拦在路中。 唐善想了想,眼前一亮,举步迎上,道:“我们见过,十年前,万杀堂。十年了,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叫铁蛋,跟我走。”拦下唐善的大汉,正是苦战数百修士,最后塌缩成小铁人,钻地逃脱的铁蛋。 唐善无奈的笑了笑,“你来晚了,我已经跟青儿有约在先。” 铁蛋挑了挑眉毛,“她要杀你,你不知道?” 唐善摊开双手,叹道:“我知道!” 铁蛋疑问道:“那你还要去?” “约好了,改不了!”唐善绕过他,沿街行去。 路不远,唐善走的也不算慢。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跨入了破庙的大殿。 “这么早?”穆青青显得有些意外。街上满是巡查的军士,她以为唐善要等到巡查过后才会动身,没想到他随后就跟了来。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那些巡查的军士反而不会注意我!”唐善一边解释,一边从袖口里抽出短枪,道:“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御剑录!” 穆青青蹙着眉,轻咬着嘴唇,道:“我答应了我父亲,不会亲手杀你!” “不杀我?”这下轮到唐善感到意外了,他将短枪隐入袖中,苦笑着问:“那你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来?” “因为我们会杀你!”殿外传来冰冷的声音。 唐善慢慢的转过身,沉声道:“陈寅?” “还有我!”那是陈炯的声音。 陈寅父子出现在院墙上,跳落在殿门外,对着青青拱了拱手,“穆姑娘,我们来晚了!” 唐善冷眼看向穆青青,怒声斥道:“你不能杀我,所以你想请别人来动手,是不是?你随便请什么人都好,为什么要请他们俩?你知不知道,他们剐了我的女人,杀死了我的孩子,逼死了怀柔郡主……他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穆青青目光闪烁,不敢同唐善对视,“我没找到合适的人,你将就将就吧!” 人影一晃,铁蛋站到了唐善面前,道:“你的事办完了没有?如果办完了,那就跟我走。” “走不了!”陈寅父子亮出单刀,双双冲上。可他们刚刚临近铁蛋,一股强大的气息迎面压来,顿时将他们震退。 “武修?”穆青青竖眉发问,随手就是一剑。一道七尺长的弧光幻出,对着铁蛋拦腰斩去。 铁蛋横刀下压,拍散弧光,怒道:“你怎么能在凡人面前施法,你算哪门子修士?” 穆青青冷声道:“对付你们这些武宗余孽,谁还顾得了修界的禁忌。”说话间,她唰唰唰刺出三剑,再又幻出三道弧光,斩向铁蛋。 铁蛋挑飞了第一道弧光,闪身让过剩余两道,面带惊色,疑问道:“天雷,玄冰?你修炼的不是御剑录吗?怎么会有雷系、冰系两大功法?” 穆青青哼了一声,“释宗的功法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这些妖人可以领悟的?”话音刚落,她飞身前冲,竖掌拍出。 唐善眼见她从自己面前飞过,忽然觉得浑身一震,有如当胸遭了天雷一击。 铁蛋侧身让过来掌,却听轰的一声,两丈外的寺墙被穆青青击中,如同遭受了一道雷击,留下一片漆黑的灼痕。 穆青青离地半尺,悬浮在空中,一手出剑,一手出掌,同铁蛋战在一处。 陈寅父子也不闲着,分在殿门两侧,向着唐善一步步逼近。 唐善早就防着他们,暗暗聚集内力,希望可以先除掉一人再说。可刚刚穆青青飞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之举,身上携带的威能触及到了唐善,令他的内息为之一乱。此刻,眼见陈寅父子持刀摸上,唐善有心干掉陈炯,可却有心无力。 陈炯自知武功不济,远非唐善之敌,不敢轻易出刀。 陈寅却是不惧,挥刀便砍。 他的刀距离唐善尚有三尺多远,可凌厉的刀风却足以砍断唐善的脑袋。 刀可以有变化,可以有很多花哨的虚招,可内力外透的刀风却不会,它会毫无保留的暴露主人的意图。 陈寅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更知道,只要他的刀够快,即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也会对唐善构成最大的威胁,反倒比花哨的招法来得直接有效。 如果对手是别人,唐善一定会对这样的打法感到头疼,可对于陈寅父子,他只有恨。 仇恨促使唐善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没有躲闪,没有退让,而是向前冲。只是一步,他已经同陈寅迎面相对。单刀的护挡砸在了唐善的上臂,护挡前的刀刃割开了臂上的皮肉。 陈寅处心积虑的挥出一刀,但对唐善造成的伤害却非常轻微,充其量只能算是皮肉之伤。可唐善的拳头却砸在了他的胸口。即便唐善的内息已经被穆青青搅乱,他的内力还是经由拳头注入到陈寅的胸膛。 嘭的一声闷响,陈寅的前胸顿时凹陷了下去,背脊高高鼓起,就连脊柱都为之断裂。 这就是唐善的拳头,一拳就要了陈寅的性命。 陈炯的武功虽然相对较弱,可他也是一流的高手。唐善与陈寅对招,他便偷偷出刀,割向唐善的右肋。 唐善一拳打死了陈寅,扭过头,怒目瞪向陈炯。 陈炯眼见父亲丧生在唐善的拳下,手上竟然一停,吓得浑身一抖,鬼叫一声,扭头就跑。 唐善刚刚打出一拳,内息瞬时恢复,当即摆臂甩袖,以内力射出短枪。噗的一声,陈炯被短枪贯穿了后心,一头扑到在地。 铁蛋冷眼看来,嘿嘿发笑,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真元被封,还能有些本事!”说话间,一个失手,被穆青青抓住破绽,激出一道弧光,正中他的胸口。铁蛋应声塌缩,变成一个身高三尺,犹如精钢打造的小铁人。 穆青青一愣,像是有些糊涂,怎么一剑把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打成了这么一个鬼东西。 “快走!”铁蛋大叫着,飞速奔来,一把拉住唐善,凌空急射,蹿上庙墙,消失不见。 穆青青这才有所反应,原来这个小铁人还是个活物,仗剑便追。 铁蛋拉扯着唐善,去势远不及穆青青来得迅速。而且他像是慌不择路,刚刚奔到寺外,便向着一株千年古树撞去。 靓影一晃,穆青青出现在大树旁。 轰的一声,铁蛋拉着唐善跳起,一头撞在古树下…… 穆青青傻傻的眨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古树下方的土地。那里空无一物,铁蛋和唐善像是已经钻到的地下。 225:黑暗领主 地下黑咕隆咚,伸手不见,唐善胡乱抓摸着,悄声问道:“铁蛋?你是不是一头撞死了?——那也不对,就算你撞死了,我又没跟你撞在地上,总不会也死了吧?” “嘿……嘿……”黑暗中传来两声诡异的笑,听起来像是飞鸟临死前扑扇翅膀的声响。 有人沙哑着嗓子问:“铁蛋,这就是领主要你带回来的那个人……你把他带来倒是容易,可要是想带他走,恐怕领主不会答应。” “二位师兄,掌灯带路。”铁蛋的声音就在唐善身前,可唐善再又摸了两下,还是没有碰到他。 两点绿莹莹的亮光浮现,像是坟地里的鬼火,但却不是飘忽不定,而是有序的左右摆动着。随着摆动,绿光越来越亮,最后竟变成了两盏绿灯,方圆数丈,尽被惨绿色的光亮笼罩。 唐善释然一笑,铁蛋就在眼前,但是已经塌缩成不足三尺的小人儿,一时被他忘记了,难怪摸不到。借着绿光,唐善抬头看去,但见两个白面方脸的瘦高男人,各举一根手杖。手杖顶端镶着颗鹅卵大小的石头,随着他们的摇摆,散发出明亮的绿光。 铁蛋见唐善看来,知道是让他引见,当下回指唐善,道:“这位就是唐善,唐老弟!” “义子辈弟子,义三……义九。”两个人抬了抬手杖,算是见礼。 四人身在一个砖窑模样的暗室里,两端有黑洞洞的砖道相通,只是不知通向何处。 义三用手杖指了指左侧的砖道,“唐老弟这边请。”举步行出,在前引路。“前面有几处透了水,当心湿了鞋。”义九殿后,探着手杖,为铁蛋、唐善照着脚下的路。 黑暗武修共有五位领主,按“仁义礼智信”五常排序,每位领主收九位弟子,按入门先后排序。“义三”、“义九”就是“义”字支领主万天伦的弟子…… 黑暗武修的领主统归大领主所属,两百年前,大领主荣升为大修士,可在武宗总坛修法时遁入妖道,被寒泉诛杀。自那以后,“仁”字支领主熊海山暂代大领主一职,但却不入总坛,亦不被认定为武宗大修士。只管统治五支旗下的黑暗武修,无权干预总坛内事…… 铁蛋也不避嫌,一边行路,一边将黑暗武修的情况讲给唐善来听。 行进了半个多时辰,路过七八处“砖窑”,脚下变成了青石铺就的地面,砖道也逐渐变得宽敞。再前行里余,拱形的暗道也变成了青石堆砌,每隔五丈,石壁上便有一个小碗大小的绿色卵石,映照着暗道。 义三、义九“熄”了手杖上的绿光,并排走在前头,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再又行了百丈,前面出现一堵石墙。三尺长、一尺高的青石,整整齐齐的从基底堆砌到拱顶,将暗道严严实实的封闭起来。 唐善正在纳闷,怎么走了一条死路。却见铁蛋神神秘秘的笑了笑,便也知道这堵石墙必定另有玄机。 只见义三走到石墙前,用手杖顶端的绿色卵石抵住石墙,喃喃道:“弟子义三,奉大领主敕令,带领本族流亡弟子唐善进入圣殿,拜见大领主。” 一条条青石突出、摔下,整面石墙开始崩塌,但却没有一丝声响。等到所有的石条都崩落在地,义三还不举步。唐善知道,这说明石墙的玄妙不止于此。 果然,但听一阵咔咔的轻响,地上的石条一根根聚集起来,竟拼凑出一个丈把高的石人。 石人拦在路前,俯身看了看义三,再转向唐善,打量一番,呼哧哧转身,让出通路。 前后经过十三道石墙,相继被十三个石人审查过,再又耽搁了两三刻钟,众人进入了一处大殿。 唐善估摸着,这里就该是黑暗武修的圣殿了。却见偏门中步出一个蓝衫弟子,对铁蛋打了一躬,道:“大领主留话,请‘和’字号特使铁大人带领新人在此候见。” “这里是弟子拜见领主的地方,唐善还没拜师,在‘见礼堂’候见,不合规矩吧。”铁蛋笑呵呵的说着,不动声色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蓝衫弟子尴尬的笑了笑,又打了一躬,道:“小的只是个侍者,大领主留下话,小的如实转禀,不敢妄作评论。大人身为‘五德使’,一会儿大领主来了,有什么话尽管同大领主说。” “好!你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义三替铁蛋作出回应。蓝衫弟子对他点点头,退身离去。 唐善惊愕的看向铁蛋,就在刚刚的介绍中,他知道“五德使”属于黑暗武修的另一支,**于五大领主之外的特使,只对大领主负责。即便是暂代大领主的“仁”字支领主熊海山,也不能敕令“五德使”做事。但他不知道,铁蛋竟然是“忠孝节勇和”之中的“和”字特使。此时想起来,除了五大领主,旗下都是冠以“仁义礼智信”的弟子,再就是男女侍者。铁蛋不是“五德使”又能是什么人。唐善讪讪一笑,倒是自己疏忽了。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道:“两百年了,所有的黑暗武修都在潜心修法,没有听说哪一位武修耗尽了寿元——这就说明,黑暗武修并没有出缺——那么,阁下是怎么出世的?” 唐善的眼睛转了三次,先是看向偏门,再又看向十丈外的堂上,最后收回目光看向身前。 一个披着褐色斗篷,身高五尺,满脸都是褶皱的瘦小老头忽然浮现,悬在唐善的面前。 老头眯缝着眼睑,瞳仁里闪着精光,一声不响的打量着唐善。他的手里提了根古藤杖,向左一摇,向右一顿,像是示意众人噤声。 唐善也在打量他,久居地下,他的脸应该苍白,就像义三、义九那样,不带一丝血色。可他的脸却是黑中透红,像是风吹日晒的久了,才会留下这样的肤色。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像是用尖刀一条条刻画上去,又像是岁月刻意在他脸上留下年轮以示纪念。他的手像是松树皮,手指犹如鹰爪,张显着苍老与力量的完美统一。 最令人注意的是那根古藤杖,虽然只有两尺长短,可却由万千根光滑瓦亮的蔓须纠缠盘错在一起,形成铁杵模样的一根小手杖。它的顶端也镶了颗石头,但却只有鸽卵大小,而且是红色的。 只是一颗鸽卵大小的红色石头,显耀出的威能竟然灌满了整座大堂。这间大堂宽四丈许,长十余丈。能将如此一座大堂笼罩在自己的威能下,这颗小石头、小手杖一定是件了不得的法器。 “你受了伤?”小老头的古藤杖抵住了唐善的肩头,一股热乎乎的气浪冲开了他封闭的大穴,续筋接骨,化血生肌,眨眼间已然治愈了他肩上的刀伤。 古藤杖缩回,唐善急忙躬身施礼,道:“谢大领主!”毫无疑问,这小老头自该是熊海山。 “唔!”熊海山应了一声,“皮肉筋骨之伤倒也好医。可你气血外泄,伤及元神。没有三年五载,你的修为恐怕难以恢复——来了正好,本座拨给你一处洞府,勿作他想,好生修炼就是!”听他的意思,竟然准备将唐善收在门下,做一位“仁”字辈的弟子。 义三愣了愣神,抱拳施礼,道:“大领主,‘仁’字一支并未出缺,您将唐善收在门下,各位‘仁’字辈弟子又该如何排序?” “有缺!”熊海山猛的眯起眼,看向铁蛋、义三、义九,突地一笑,道:“本座兼领着‘仁’字一支修士的领主,前后已经近两百年——本座刚刚看过,唐善的资质颇高,足以接掌‘仁’字一支的领主——唐善,我们走。” “慢!”熊海山刚刚转身,铁蛋跳到他面前,张臂相拦,道:“大领主的说辞太过牵强,哪有新出世的武修直接升任领主的道理?”铁蛋明白熊海山的心思,他的代大领主当了两百年,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新出世的黑暗武修。根本不管唐善有没有资格、能不能胜任领主一职,为的只是取消自己头上的“代”字。 唐善刚刚还觉得熊海山和蔼可亲,更觉得他对自己垂爱有加,禁不住热血沸腾。但听了铁蛋的话,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也隐隐猜到了熊海山的真正用意。 义三眼见熊海山竟然假借唐善出世,想要摘掉大领主的“代”字,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立变。刚要反驳,不想被铁蛋抢了先。等铁蛋对熊海山提出质疑,他的脸色恢复如常,捧着笑,淡淡的道:“大领主,我们黑暗武修两百年来未曾有新丁出世,如今有唐善加入,自然是喜事。您要提携他做‘仁’字支的领主,弟子也没有权力反对。可是……您身下可还有九位‘仁’字辈的弟子,他们愿意认下唐善这位领主吗——况且像任命领主这样的大事,是不是该把家师和师叔他们都请来,总要五位领主都没有异议,这件事才好定下来吧。”他说“五位领主”,表面他只承认熊海山是领主,并不承认熊海山代理大领主的身份。 熊海山原本打算浑水摸鱼,先把唐善算在自己这一支的缺额之内。如此一来,他的大领主也就水到渠成了。没想到铁蛋跳出来拦了一道。义三又提议各位领主共同商议。真若是“义礼智信”四位领主来到,谁都不是傻.逼,当然也会学他的样子,让出领主给唐善,自己来争大领主的位置。他的提议闹不好反倒要弄巧成拙。当下,他嘿嘿一笑,沉吟着道:“不忙……不忙……各位领主都在闭关,不便打扰。本座先同弟子们议议,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 “没什么好商议的,各支都没有空额,按照总坛定下的规矩,唐善应该入选‘五德使’。”铁蛋抓住唐善的袖口,对着熊海山点头躬身,道:“请恕铁蛋放肆!”拉着唐善绕过,径直去了偏门。 “铁蛋……商量商量先,别急着走!”熊海山呼唤着。 铁蛋根本不理,低声对唐善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拉扯着唐善入了偏门。 226:五德大殿 唐善在铁蛋的拖拉下进了偏门,再又进入充斥着绿光的暗道。七拐八绕,经过三处门岗,守门的都是铁蛋这般三尺高的小人儿,对于二人也不拦阻询问,对铁蛋也不见礼,只是看过一眼,压低目光,算是打了招呼。 唐善不知被铁蛋带去何处,心里觉得毛躁,正要询问,突地眼前一亮,抬头看去,前面便是一处宽敞的大殿。 这座大殿高三丈,阔达百丈,足以容纳千人,但却连一根立柱也没有,不知靠什么支撑起硕大的拱顶。 大殿的地面与四壁都是由洁白的玉石铺就,只有拱顶上雕刻有五彩云纹,似静似动,亦幻亦真。 殿首并排摆着两张一丈多宽的金色大椅,当中以一张硕大的玉石茶桌相隔。殿下左九右九,彼此相对,分别摆下十八排桌椅,椅子和茶桌与殿上一般无二,只是大小缩减了一半。殿中留有一条四丈宽的空地,正对着殿门。 进入殿内,不见灯火,可整座大殿却通透明亮,而且不再是绿光,倒像是春日里柔和的日光,被永远的滞留在了这里。 铁蛋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行在殿下,于正中站定,对着殿上的两张大椅深躬到底,朗声道:“五德使铁蛋,参见二位长使大人。” 殿首左边的大椅上忽然涌现出骇人的威能,唐善定睛细看,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披着件白色斗篷,带着呼啦啦的劲风,已然坐在了椅子上。 壮汉高大健硕,肤色与铁蛋差不多,都是黝黑之中泛着铜亮。只见他大刺刺的靠在椅背上,整理了一下斗篷,将一双大手放落在膝上,瓮声瓮气的说道:“今日魏颠当值,邝痴那老鬼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有什么事,说吧?” 熊海山对于新出世的武修非常重视,险些抢先将唐善提携为领主,使其“名正言顺”的接掌大领主之位。义、礼、智、信四位领主尚且没有得到消息,一旦他们获悉了熊海山的意图,唐善必将变成人人争抢的稀罕物。 现如今,铁蛋将唐善带到了左长使魏颠面前,魏颠竟然是一副待理不理的模样,看来还不知道此事的严重。 自从铁蛋在诸多修士的围攻下逃脱,返回黑暗武修的领地,右长使邝痴特意将他留下,亲自指令他接回唐善。铁蛋遵照右长使的指令行事,可左长使却不知情,这令他感到有些诧异。 “参见左长使。”铁蛋愣了愣,再又打了一躬,道:“这是唐善,新出世的黑暗武修。该如何进行安置,还请长使示下。” “老规矩,五常分支谁有空缺,让他去补缺。”魏颠随口回复,起身欲走。 铁蛋再又一愣,急忙说道:“左长使且慢。右长使曾有指令,命属下带唐善来五德大殿参见。属下以为……右长使有意收唐善为五德特使。左长使不知此事吗?” “有这样的事?”魏颠撩起斗篷的底襟,再又坐回,像是对铁蛋又像是对自己喃喃道:“邝痴那老鬼怎么没有同我打过招呼?” 五德使中,左长使为尊,右长使为辅。得知邝痴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擅自决定招收属下,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魏颠的脸拉得老长,气道:“来人。”旁侧的小门立即走出两个唇红齿白的男侍,行到殿中,垂首肃立,等候魏颠示下。魏颠的目光闪烁不定,思量一番,压下怨气,混若无事的道:“去……把邝痴请到大殿来,就说他要的人到了。”他先要听听邝痴的说辞,然后再决定该不该因为唐善而同邝痴翻脸。 少顷,邝痴来到,一样是个黝黑铜亮的家伙,只是身躯较魏颠比略微单薄了些。他的身上也披了件白色的斗篷,呼啦啦上了殿,对着魏颠抱拳施礼,“左长使。” 魏颠“唔”了一声,隔着茶桌扫了一眼邝痴的座椅,淡淡的道:“坐吧。” 邝痴落座,用手肘支撑着身躯,歪向魏颠,压低声音,问:“几时抓到的这小子?” 一个“抓”字入耳,唐善心头一惊。换做他日,早寻思起逃路来。可眼下身在黑暗武修的领地,谁知道哪一条路通阎罗地府,哪一条路通西天极乐,不说暗道、宫门的守卫,即便由着他逃,他也不晓得脱逃的路径。一抬眼,唐善见到邝痴的双眸中透着冰冷的寒意,心中生惧,悄悄挪步,藏在了铁蛋身后。 铁蛋闻声也是一惊,脱口道:“右长使,您不是要把唐善收在五德使中效力吗?” 邝痴冷哼一声,斥道:“闭嘴,你惹下的祸事还没了结,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他转向魏颠,依旧压着声音道:“玄教大宗师派人传话,说是这小子在修界里闯了大祸,迟早要逃到我们这里来避祸,只要我们把他交出去,就不会惹祸上身——江湖上的人,因为一部‘御剑录’,十数万武者变成了修士。正派围攻邪派,竟把铁蛋也卷了进去。还是我好说歹说,率领正派修士的岳追风、岳乘风兄弟才算脱了口,只要铁蛋不再跑出去生事,他们便会既往不咎。” 魏颠眯缝着眼睛,问道:“所以你才给铁蛋安排了个差事,要他把唐善带来?” 邝痴叹息一声,说道:“下面的弟子不知深浅也就罢了,可咱们身上担负着黑暗武修整族的安危,犯不得半点糊涂——我的意思是,不管唐善是什么人,既然惹祸上身,我们就不能留他。把他送出去,还可以赚玄教一个人情……至于铁蛋,我已经同岳家兄弟打过招呼,如果他再敢跑出去,我们黑暗武修就不再认他这个弟子。他的事自己承担,累及不到我们。” 铁蛋心里咯噔一声,如果自己被两位长使驱逐,那便再也不能进入自家的领地避祸。真要是那样,随便被岳追风手下的一队弓箭手围住,十轮八轮下来,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魏颠轻轻点头,看向殿下,严声道:“铁蛋,你要切记,千年以来,我们黑暗武修从不介入修界纷争。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管守住自己的领地,潜心修炼便是。”他看向唐善,脸色一沉,“黑暗武修的领地不是用来避祸的,你先去了结和玄教的恩怨,再来相投。” 唐善没有想到,黑暗武修竟然如此不济,仅凭玄教大宗师的名头,就能逼着他们把自己交出去。 玄天魔女有多大道行,如果没有宝印,如果唐善的修为还在,他独自一人就能应付。 唐善见识过熊海山和魏颠的修为,或许他们无心展露,可举手投足之间,他们所显现的威能便足以证明自身的修为,即便十几二十个玄天魔女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为什么要惧怕玄教,惧怕岳家兄弟,唐善着实感到不解。 “二位长使?”一点红光从唐善身旁掠过。唐善已然认出,那是熊海山手杖上的红色宝石所散发出的光芒。 果然,身披褐色斗篷的熊海山在殿上显现,凌空悬浮在巨大的玉石茶桌上,嘿嘿一笑,道:“本座前来打探打探,你们是不是打算收下唐善,让他做你们的五德使?” 唐善眼前一亮,两位长使胆小怕事,真要是把自己交给了玄天魔女,那么自己只有死路一条。熊海山的头上虽然有个“代”字,可毕竟是大领主,不管他作何打算,只要能把自己收在门下,自己也就有救了。想到这些,他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熊海山身上,瞪着眼睛看去,眨也不敢眨,生怕漏过了什么。 “大领主!”魏颠和邝痴斜着眼看向熊海山,拱了拱手,略微欠身,却连屁股都没有挪动,便算是见了礼。 熊海山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挤出恭维的笑,说道:“如果二位长使不打算收下他,本座想向二位讨个人情,把他安置在‘仁’字支里。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魏颠对邝痴使了个眼色,邝痴会意,道:“既然代大领主开了尊口,别说本使没打算把他收下,就算有这样的打算,也要把他让出来。” “邝右使!”魏颠装模作样的沉下脸,佯斥道:“你明明知道这小子得罪了玄教,玄教大宗师亲自派人传话,要我们把他交出去,化解干戈,怎么还敢把他让给代大领主?代大领主真要是收下了他,岂不是惹火烧身?万一玄教修士向我发难,代大领主如何向众弟子交代?” 熊海山双眼发直,眨也不眨的看着魏颠,过了好久,才问:“真有这样的事?” “当然是真的!”魏颠的脸上毫无缘由的泛起惊恐之色,“如果我们因为唐善卷入修界的杀战中,谁能承担起这样的罪责?” “本座承担不了!”熊海山的脸瞬时变成了土灰色,凌空转向,飘身便去。 “恭送代大领主……”魏颠和邝痴拉长音,嬉笑着道。 “不送!”熊海山已然窜出殿门,不见了踪迹。 “二位长使?”铁蛋挺了挺身子,大声道:“玄教有什么了不起,随便从我们黑暗武修的弟子里面选出两个,就能毁掉他的元神,灭了他的真身。” “嘘……”邝痴吓得浑身一抖,猛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悬空飞渡,落在铁蛋身前,俯身靠近,低声道:“小点声!” “本座知道,‘和’字号铁特使在万杀堂呆得久了,多少沾染了些江湖匪气。邝长使放心,本座不会介意!”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从侧门传来。 唐善闻声又是一惊,当即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玄天魔女! 邝痴顺着来声看去,低声喃喃着,“大宗师?” 偏门被劲风吹开,玄天魔女穿着一袭拖地的五彩长裙,以半张狰狞的脸对着唐善,另外半张娇笑的脸对向魏颠,道:“魏长使,听说你们抓了唐善,本座现在就要把他带走——邝长使,你我先前的约定还作数吧?” “作数!作数!”邝痴点头哈腰的奉承着,“人就在这儿,在下正想给大宗师押送过去,没想到您却亲自来了!” 魏颠也站起身,快赶几步,施礼相迎,赔着笑脸道:“此人虽然是个新出世的黑暗武修,可他并没有加入黑暗武修一族。他同大宗师的过节与我们绝无相干,还望大宗师明鉴。” “不必废话!”玄天魔女不冷不热的斥了一声,“人我带走,我们玄教记着你们黑暗武修的人情便是。” “请,请,请……”魏颠的腰身弓成了大虾,伸掌相请。 “哈哈哈!”唐善把那些想不明白、想不清楚的事放在一边,仅看魏颠、邝痴对玄天魔女卑躬屈膝的模样,笑声便以脱口而出。 “好笑吗?有你笑的时候!”玄天魔女挥了下衣袖,一股强大的吸力拉动唐善,飞抵她的身前。她的手爪轻轻一抓,已然扣住了唐善的锁骨,犹如拎小鸡一般将唐善捏在手中。 铁蛋欲动,却见魏颠和邝痴纷纷递来严厉的目光,倒也不敢在两位长使面前放肆,只能作罢。 玄天魔女“呵呵”一笑,傲声道:“谢谢二位!”拖着毫无抵抗能力的唐善飘然离去。 227:万杀之王 方琳和陈珪一路上提心吊胆,仔细戒备,生怕济安派人尾随,司机偷袭。不想却一路无事。进入通州界内,距离京城仅余数十里,官路上来往的商贾和百姓逐渐多了起来,等到顺利入住了通州驿,二人的戒备之心便也松懈了下来。 驿丞特意准备了一桌子美味珍馐,荤素冷热搭配适宜。行刑人哪见过这样的膳食,不由食指大动,先是一番狼吞虎咽,再又风卷残云,将这一桌子膳食糟蹋得一塌糊涂。 霞儿听驿丞说怀柔郡主自缢身亡,唐善成了钦犯,哪里还有心思用餐。她只是陪着方琳、陈珪和行刑人坐了坐,喝了半杯茶,却连筷子也没碰,便回了房。 方琳知道霞儿一路上鞍马劳顿,寝食不安。眼见着就要进了京,公主却连一点东西也没有吃,那怎么成。她惦记着霞儿的身子,匆匆跑出去,在“顺和斋”买来两个糖火烧,送来了霞儿房间。 “顺和斋”的糖火烧即便在紫禁城里也是有些名头的,金黄的火烧上撒了把芝麻,清甜与喷香交杂,飘溢在房里,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霞儿从方琳手中接过一只火烧,凑在鼻前轻嗅,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张开了朱唇,贝齿轻启,眼见着就要咬下。就在这时,行刑人忽然站在了房里,御使着一柄漆黑的飞剑,猝然射出,刺在霞儿眼前,以剑身拍落了她手中的火烧。 一声巨响,房门“轰”的爆裂,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这时行刑人闯入房间时留下的,只是他的动作太过迅速,所以才给人造成了先出剑,巨声响,门再破的假象。他的动作只要慢上三分,霞儿就会发现,行刑人先撞破房门,发出轰响,随后才御使飞剑对她的烧饼下手。 行刑人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一双眸子闪烁着凶恶的寒光,刚刚击落霞儿手中的火烧,再又挺指连点,攻出两剑。一剑攻向床头,刺入帷帐之内。帷帐内传出一声呜嚎,鲜血四溅。乌光一闪,再又射向窗口。又是一声闷响,半边窗上淋出一道血浆。 “什么人?”直到此时,方琳才发觉有敌人潜入房内。可她的喝问刚刚出口,敌人却已经变成了死尸,由帷帐中跌出,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公主?”陈珪的声音在楼下传来,窗格随即一动,他提着一具死尸跃进了屋中。 行刑人勾了勾手,漆黑的飞剑窜回,隐入他的体内。他看了看霞儿,嘻嘻一笑,对着地上的火烧踩了一脚。再又去了茶桌,把剩下的火烧也丢在地上。 方琳屈身蹲地,凑近被他踩烂的火烧,用手掌扇了扇风,轻轻嗅过,脸上顿时色变,惊声道:“烧饼里被人下了毒!”陈珪将手中的死尸丢在地上,道:“这些人一定早有准备,只等我们出现,便会下手。”方琳猜测着道:“是济安的人?” 陈珪疑问道:“暗害公主,对他有什么好处?” 霞儿只觉得心头猛的一跳,顿时明了,站起身,眯着眼睑,喃喃道:“杀我对他无益,可他怕我帮助唐善!” “还好有他!”方琳看了眼行刑人,吁出了一口气。敌人就藏在公主的床顶,隐藏在帷帐中,可自己却不能察觉,这说明敌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看这行刑人平日里闷声不响,关键时刻却眼尖得很,不仅看出了带毒的烧饼,暗藏的杀手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有这样的高手随行保护,那是公主的造化。 “还好……”霞儿的眼神暴露了心中的不安,径自安危道:“虽然唐善数经磨难,可他还活着。” “这些是什么人?”方琳见陈珪查验了尸体,询问道。 陈珪摇了摇头,阴沉的脸上带着忧虑,回道:“不是江湖人,应该是修界里的修士!” “你说得不够准确……”窗外传来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他们是我玄教弟子。” 行刑人轻手轻脚的走上来,拉着霞儿退向房门。 轰的一声,窗格破碎,玄天魔女提着唐善,站在了窗下。 初见玄天魔女,霞儿被她那半张娇笑、半张狰狞的脸吓得一惊,可猛然间又见到唐善出现在眼前,心里再是一喜。惊喜交加之余,这才发觉唐善受制在玄天魔女手中,不禁为他感到担忧。 唐善只是一笑,算是对久别重逢的霞儿打了个招呼,随即对玄天魔女撇撇嘴,说道:“玄天魔女,你不是有法力可以令这些弟子死而复生吗?怎么任由他们死在这儿,却不施法相救?” 霞儿又是一惊,她倒是听说过道家真人练有“活死人而肉白骨”的法术,可却不曾亲眼见过。唐善显然是在提醒大家,这个叫“玄天魔女”的女人法力高深,大家要小心应对。 玄天魔女“咯咯”一笑,扫了眼地上的两具死尸,面带不屑,说道:“这等废物,连个凡人都杀不了,救活了又能有什么用处?”她把娇笑的半张脸转向行刑人,“阁下是法宗的修士吧——本座乃是玄教大宗师,也算释宗旗下一支。大家同为三大宗族的修士,本座也不愿与你法宗结怨,还请阁下退下,不要蹚这里的浑水。”她刚从黑暗武修领地中的暗道跳出到地面上来,出口就选在通州驿楼后,为的是和自己的手下会和。不想公主身边竟然藏了个修界高手,轻易间便杀了她的两个弟子。说话间,行刑人已经幻出黑色飞剑,她自然认得出这是法宗功法。对于法宗,她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当即收起动手之念,如能和解最好不过。 对于法宗弟子,唐善只认得梅儿,即便是梅儿,也能幻出三柄飞剑,不像护在霞儿身前的行刑人,只能幻出一柄。看着悬浮在行刑人胸前的黑色飞剑,没有异样的光芒,没有凌厉的威能,也不见锋利的刀刃,锈迹斑驳的剑身上还有两条裂纹。唐善着实想不明白,堂堂的法宗飞剑怎么被他糟蹋成这般模样。 唐善原本就没有希望行刑人能在玄天魔女手中救下自己,可他却希望行刑人能够保护霞儿。此时眼见行刑人幻出这样一柄可笑的飞剑,不禁要为霞儿的安危而感到忧心。 法宗的往事,他也知道一些。好在玄天魔女对法宗颇有忌惮,只盼行刑人借坡下驴,带上霞儿一起退去,霞儿才能化险为夷。真要是厮杀起来,行刑人、方琳、陈珪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玄天魔女的对手。那样的话,霞儿可就危险了。 唐善脑中飞快的闪过诸多念头,盘算着如何能够让霞儿全身而退,倒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行刑人似乎听不懂玄天魔女的意思,翻着白眼看去,扬手便是一剑。 唐善虽然没有见识过行刑人的飞剑,可他却见识过玄天魔女的功法。也不知道万杀堂的这位行刑人是白痴还是傻.逼,自以为杀了玄教两名弟子,便认为玄教无人,竟敢对玄天魔女动手。 飞剑来的不紧不慢,像是依靠双足赶路的老夫子,即便是火上房、媳妇上吊、孩子坠井也不忘礼仪体态,固执的保持着稳重。 玄天魔女转过半张狰狞的脸,泛起讥笑,对着飞剑张手一抓。噗的一声,飞剑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真元,犹如灵蛇般突地一动,竟然自她的掌心透射而过,携带着一串血珠,又再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剑痕。 唐善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他震惊的模样,眼珠子完全有可能惊落坠地。 玄天魔女轻咦一声,对着受伤的手掌轻轻的呵了口气。犹在空中的一串血珠窜回到伤掌中,洞穿的手掌逐渐愈合,继而再也不见任何痕迹。 行刑人的飞剑自玄天魔女的脸颊上割过后透窗而出,再又凌空转向,原路折回,对着她的后心刺去。可此时玄天魔女已经激出护身真元,流动的真元全部汇聚到背脊,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抵御这柄其貌不扬的飞剑。 一声轰响,玄天魔女为之一震,汇聚到背脊的真元全部被震散,消融在空气中。唐善可以感受到,玄天魔女从心底泛起了极度的恐惧。 只可惜,行刑人的飞剑还是差了些火候,虽然击散了玄天魔女的护身真元,自身也威能尽消,飞散在空中。 如果行刑人的飞剑再多一分威能,那么玄天魔女此刻已被洞穿身躯,再也无力相抗。继而,行刑人就可以毁掉她的元神,消灭她的真身,让她从修界彻底消失。生死存亡悬于一线,玄天魔女如何能够不感到恐惧。 “你……你……”玄天魔女的整张脸都显出了惊诧的模样,哆嗦着嘴唇,疑声问道:“你是法宗的什么人,怎么可能修炼成‘万杀神剑’?” 唐善心中突地一跳,小妖精曾经讲过,“刀斩千人成精,剑断万魂化神。”谁能想到,一柄其貌不扬甚至稍显破烂的飞剑,竟然是法宗大修士才能有资格修炼的神级功法。 行刑人咧嘴一笑,丝毫没有嘲讽与不屑的意思,只是木讷的笑,像是被玄天魔女看穿了他所修炼的功法,所以才会如此。 “万杀神剑”,神级功法,法宗大修士,想想这些都要被吓破胆。玄天魔女默默的看着行刑人,只觉得心惊肉跳,难以抑制,可隐隐又觉得不对。 神级功法不假,但飞剑的威能却要逊色许多。如果真是一位法宗大修士,御使飞剑相对,仅是适才的一击,玄天魔女的真身和元神就将灰飞烟灭。 想到这些,玄天魔女镇定了许多,催动真元,幻出由骨架拼凑而成、两寸来长的丑陋小鸟。 行刑人再次幻出一柄黑剑,引去玄天魔女的目光,但却并未出击。左手忽然一动,竖掌前推,猝然拍出。 唐善可以感受得到,一面无形的铁幕骇然出现,沿着房间的两壁,山呼海啸一般涌了上来。 轰…… 玄天魔女的护身真元根本无法同这股强大的威能相抗,一手提着唐善,一手托着小鸟,连同整间房的后墙,一齐被震飞出七八丈远。她只觉得真元激荡,猛一张嘴,呕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 唐善先是猛一闭眼,心想,“这等威能迎面拍来,自己岂不要变成肉泥?”可巨响过后,受损的只是玄天魔女的护身真元,他竟然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唐善睁开双眼,傻傻的看去,围在他左右,同他一起被震飞在空中的砖石,开始噼里啪啦的坠落。 228:我啃 通州驿的驿丞早就听到了楼上的异响,可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迎来送往方面堪称当世高手,但若论逞强斗狠,人前厮杀,他可就一文不名了。当然,他绝对不敢坐视不理,即便不论顺宁公主的皇家血脉,单是皇上赐予的正一品品级,万一有个闪失,他这个小小的驿丞也吃罪不起。 当玄天魔女被行刑人一掌击出驿站的时候,驿丞也把驿卒、杂役、厨子聚集在一起,拼凑出百八十人,大呼小叫的奔上楼来。 霞儿的房间里传出一声轰响,听起来像是武林高手正在过招。赶来护驾的众人见过方琳和陈珪的腰牌,知道是东厂的高手,加之人多势众,倒也不惧,一齐涌了进来。 原本宽敞的一间房,瞬时被挤得满满当当。可眼见半边房间已经被揭去,掀飞在半空,喧闹声立即不见。百十号来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偌大的一间房,变得鸦雀无声。 唐善落在玄天魔女手中,霞儿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又见行刑人的修为似在玄天魔女之上,当即相请道:“帮我救下善哥哥,杀了那妖女。” 行刑人倒也听话,飞身掠出,一脚将悬在身前的飞剑踢出。飞剑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奔着玄天魔女的小腹射去。玄天魔女被他适才一掌震乱了真元,无法护身,只得不断变换身形,四下躲避。可她手中的小鸟还在,一挥手,将那只丑陋的小鸟送了出去。 如果不是真元受到了震荡,玄天魔女原本应该幻出九只小鸟,依次向行刑人发动攻击,然后化为缕缕青烟,再又重新凝聚,合成一只巨大的九头怪鸟。可眼下她只能先行攻出这一只,也不是为了应对行刑人的飞剑,而是防备行刑人再又出掌,所以才会送出这只鸟,先把行刑人纠缠住再说。 唐善见识过玄天魔女的这套功法,什么“阳转阴阴转阳”的东东,来自“玄天秘籍”之上的第一大功法,阴阳逆转。 行刑人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鸟,却也不敢大意,竖掌拍出。两寸长的小鸟,不过飞蝗般大小,自身也没有多少威能,哪里能同来掌相抗,随即被其击散,化作一缕青烟。眼见玄天魔女幻出的怪鸟如此不堪一击,行刑人不禁发出一声嘲笑。 玄天魔女犹自在与飞剑周旋,听闻行刑人蔑视的嘲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唐善见识过九头鸟的威力,急忙提醒行刑人,“还没完,小心那缕烟——啊……”却是玄天魔女向他体内注入一股真元,径直撞击他的元神,锥心的痛楚令他失声痛呼。 “臭小子,要不是为了把你送给雪莲做见面礼,老身现在就杀了你!”玄天魔女怒叱一声,一边躲避飞剑,一边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了玄教的宝印。 行刑人闻声生警,瞥向怪鸟化成的那缕青烟。青烟凝而不散,徐徐上升,忽然化成一只三尺大小的虚幻怪鸟,嘎嘎乱叫着,张口喷出一团火球。 “小心……”唐善刚刚被玄天魔女教训过,痛楚未消,可还是放声示警,叫喊道:“小心她的宝印。” 行刑人一掌拍散火球,再又一掌拍散三尺怪鸟,闻声扭头,面带疑惑,看向玄天魔女。 玄天魔女“咯咯”一笑,举起宝印,正对行刑人,傲声说道:“玄教宝印在此,如果阁下现在罢手,不再参与此事,老身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的话……管你和法宗有何渊源,老身也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她已经压制住混乱的真元,随即将真元注入在玉印之中,刻有“玄教大宗师”的印面隐隐透出赤红色的光芒。 行刑人像是不知道宝印的厉害,根本不理玄天魔女的说辞,御使飞剑斩向她的手腕。 玄天魔女顿时大怒,狰狞的半边脸上露出残忍的阴笑,嚎叫道:“受死吧!”宝印顿时射出一股方方正正的红光,将行刑人罩在其中。 行刑人的飞剑已经斩向玄天魔女提捏唐善的手腕,可由于他被封闭在玄教宝印之中,这柄剑瞬间变成了虚影。虚影“斩”过,但却不具有任何威能,随之消散在空中。 方琳和陈珪原本以为行刑人的修为在玄天魔女之上,没想到玄天魔女竟然拥有这样一个犀利的法器,转眼间便将行刑人封在了宝印内。二人不由分说,同时扑出,各自幻出一柄翠绿色的宝剑,攻向玄天魔女。 玄天魔女一手握着宝印,一手提着唐善,倒也空不出手来应对二人。刚想转动宝印,也将方琳、陈珪封在印中,却察觉出他们的真元虚弱不堪,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当即冷笑一声,激出护身真元,任由二人持剑劈砍。 果然,方琳和陈珪修为尚浅,宝剑仅能激出三尺弧光,自身的威能也不值一提。虽然围着玄天魔女胡乱砍杀了一通,按连人家的身都近不得,更别指望突破人家的护身真元了。 唐善见识过玄教宝印的法力,眼见行刑人被封,方琳和陈珪又不是玄天魔女的敌手,根本无法将行刑人救出。自己死也就罢了,可看玄天魔女的意思,恐怕也不会放过霞儿。这不禁令他心急如焚,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猛的从玄天魔女指下挣脱,双手抱住玉印,张开大嘴,对着玄天魔女的手爪咬下。 玄天魔女也是一时轻敌,全是被方琳、陈珪二人搅的,没能防备唐善,被他一口咬在手背上,深及掌骨,痛得手爪外张,竟将宝印松落。 行刑人被宝印所封,立即坠入一片火海,却也不惊不慌,激出真元,拍掌击退烈火,开路向前,寻觅起出口来。 邵元节被封的时候,只在原地站定,根本不敢乱动。因为四下全是火焰,而且空无一物,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如果胡冲乱闯,很有可能迷失其中。一旦迷失在封印内,不管他的真元多么强大,早晚有耗尽的一刻。到了那时,肉身和元神自然被烈火焚毁,神魂也无法复出,将被永远的封存在宝印之中。 万杀堂的行刑人原本就是个半痴半颠的莽汉,心智也不全,哪有邵元节的见地。自管挥霍着真元,风风火火的寻觅起来。很快,他发现周围的火焰都是一个模样,刚刚用真元击散,立即又会复燃,令他不能辨别方位,也不能判定自己的位置,迷失在了烈火之中。 就在他胡冲乱闯,自认为寻觅的仔细,可却在火焰中原地转圈的时候,如同波涛一般汹涌的火海忽然向四周退去,逐一湮灭,直至点滴全无。他跃身而起,悬浮在半空,咻的射出,已然窜到了出口…… 行刑人还不知道,助他化解危难的正是唐善。 唐善大嘴一张,胡咬乱啃一气,竟然将他救出了火海。 玄天魔女当然知道宝印离手、真元不济的后果,可唐善狗啃骨头一般,死咬着她的手背不放。她接连甩了数次,都没能将唐善甩脱。其实任何人忽然受到这样的攻击,都会下意识的做出相同的反应。只想着甩脱唐善,空出手来抓回宝印。可却忘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已然是空闲着。 骑马找马,玄天魔女眼下就在做这样的蠢事,而且愤怒的扬起另一只手,恨不能一掌将唐善拍成肉泥。可当她扬起手掌,才发现这只手正空闲着,当下也顾不得自嘲,急忙探手收爪,将尚未坠地的宝印抓了回来。 宝印重新回到玄天魔女手中,唐善也被甩了出去。唐善真元虽然被封,可一身武功还在,凌空来了记鸽子翻身,稳稳站定在地,嘴里还叼着玄天魔女手背上的一块皮肉。 玄天魔女倒也不急着料理唐善,就凭唐善现在的本事,方琳、陈珪这样的普通修士都能手到擒来。玄天魔女在意的是行刑人,如果不能把他困死在宝印中,此人必将成为她的心头大患。 行刑人已经找到了出口,可他却并不急于外逃,而是猝然出剑。 宝印刚刚落回手中,行刑人还没逃出,玄天魔女急忙向内注入真元。 谁也不曾想,堂堂玄教的宝印竟然如同一块风化的岩石,像是不能承受她的真元,瞬间碎裂,变成了一滩玉石粉末,随风飞散。 玄天魔女傻傻的盯着自己的手,怔在半空,浑身的真元为之一乱。方琳、陈珪趁机突入,两柄宝剑脱手直刺,分别射入玄天魔女的双肋,直没剑柄。 “呼……”有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空中慢慢浮现。唐善抬眼看去,竟是被困在宝印中的行刑人。 万杀神剑,猝然一击,行刑人竟将玄教宝印毁去。 “你……你……你毁了我的宝印?!”玄天魔女根本没有留心自己身上的剑伤,眼中带着泪珠,颤声发问。 行刑人“嘿嘿”一笑,笑声里带着嘲讽,脸上也泛出得意之色。 “要你命!”玄天魔女暴喝一声,双手成爪,向内并拢,成环抱状。压肩发力,嗖嗖两声,将射入两肋的宝剑逼了出来。 方琳、陈珪见状,不由的惊疑了一声。那两柄宝剑乃是他们幻出的法器,既然已经刺入玄天魔女体内,照理应该转化为真元,攻击玄天魔女的脏腑,根本不可能依旧保持原型,再被玄天魔女逼出体外。 二人正在惊疑间,却见那两柄宝剑当空化爆裂,在烟尘中幻成两只像是孔雀一般的大鸟。 两只大鸟怪叫一声,疯狂的舞动双翅,竟将一身翎羽全部抖落,对着行刑人激射而去。 行刑人也已出手,激出飞剑,直取玄天魔女。他的剑身上原本就存有裂痕,谁也没有想到其中竟另有玄机。 飞剑临近,吸引来玄天魔女的护身真元,即将相互撞击,同时湮灭之时。剑身的裂痕中猝然射出七只蝉翼钢镖,旋转着绕行射出,向着玄天魔女罩去。 玄天魔女运用“阴阳逆转”之法,借用方琳、陈珪的法器幻化异兽。震怒之下,她已经将全身真元尽数激出。那两只形似孔雀的大鸟,自身所携带的威能便足以令人骇然失色。更何况它们再又借用暗器手法,以翎羽进行攻击,其凶狠与犀利程度再又翻了数倍。 行刑人立即察觉到了危险,急忙调集真元,匆匆拍掌拦阻。无奈漫天翎羽如疾风骤雨般撒泼而来,翎羽长短粗细不一,携带威能也各不相同,虽有多半被他击出的真元震散,可还是有数不清的翎羽透射而过,带着令人骇然的尖啸声,刺入他的身躯。 229:走投无路 一声怪叫,行刑人的身躯插满了翎羽,俨然变成了一把鸡毛掸子。 玄天魔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全身真元宣泄一空,还没来得及恢复,护身真元又被飞剑引去,再也无力拦阻旋转而上的七枚蝉翼钢镖。 她也发出了一声怪叫,声音之中夹杂着惊恐与绝望。七枚蝉翼钢镖无一遗漏,全部射入了她的体内。 方琳、陈珪和唐善都是一般模样,微微张着嘴,直着眼睛,眨也不眨,屏住呼吸,怔怔看去。 “噗……噗……噗……噗……”两个人攻出的法器开始爆裂。行刑人的身前,玄天魔女的体内,同时炸出了闷响声。 行刑人仿佛变成了一株迎风傲雪的腊梅,每一支翎羽都在他的身上炸出一个血洞,溅射出嫣红的血花。 每一枚钢镖爆裂,玄天魔女的腹部都会高高鼓起,宛如临盆前的孕妇,继而再恢复原状。 闷响过后,两个人均是一抖,一个仰面朝天、一个扑面朝地,相继从半空中坠落。 霞儿面带关切之色,疾步奔出,自楼上飘落在地,冲到行刑人身旁,怯声问道:“你要不要紧?” 此刻,行刑人的身躯已经被鲜血浸透,紧闭双眼,死死的咬住牙关,半点声息全无。 方琳、陈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双双赶到。陈珪屈身蹲地,将他抱在膝上。方琳一边为其把脉,一边查看他的伤势。 唐善也是一醒,看了看行刑人,再又看向玄天魔女,脸上泛起冷酷无情的笑容,紧握双拳,奔着玄天魔女踏步而上。 玄天魔女先是微微抽搐,继而一动,整张脸都露出痛楚模样,张嘴呕出一口瘀血。而在瘀血中,骇然夹杂着黑紫色的内脏碎块。 唐善知道,她已经被蝉翼钢镖伤及脏腑,转眼即将油尽灯枯,撒手人寰。可唐善还是不愿放过她,一手抓住她的领口,将她提在面前,恶声说道:“老妖婆,你的死期到了。” 玄教宝印被毁,玄天魔女重伤难治,即将离世,一切皆源于唐善咬下的一口。 眼见自己反倒落入唐善手中,玄天魔女咧嘴惨笑,但却无法发声,只有眼中射出恶毒的目光,像是要将唐善生吃活剥方才解恨。 唐善早已运集内力,甩手将玄天魔女丢在空中,跟上劈出一掌,生生将玄天魔女的脑袋轰得粉碎。玄天魔女的尸体闷声摔落在地,手臂顺势上扬,嗖的一声,一部泛黄的古书从她的袖口中甩了出来。唐善飞身窜出,已然将其抄在手中。定睛一看,但见封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玄天秘籍”。 唐善的心猛地一跳,随手将秘籍收入怀中,对着玄天魔女的尸体唾了一口。 “唐善?”有人冷冰冰的呼喝道。 唐善微微一怔,这人的声音听着似曾相识。 发声的是一个服饰阔绰,妍姿妖艳的女人,手托“绿漪琴”,正是雪莲。陆槐陪伴在她的身旁,身穿一套滚金白袍,显得雍容华贵,可却带着一脸的木讷。 呼……行刑人挺尸般坐了起来,原本浑浑噩噩的神态一扫而光,双眼滴溜溜转个不停,警惕之中又透着一种久经世故的老成与沉稳。他把目光停留在雪莲和陆槐身上,疑惑的打量着,低声对霞儿说道:“这个女人来的不善……快走。” 雪莲的身上虽然透着一股杀气,可却理也不理霞儿等人,只是高傲的仰着头,斜着眼,看了看玄天魔女的尸体,对唐善说道:“大宗师给我送去了消息,说要把你送给我,让我带回魔宗圣坛,用你的血祭奠惨死的同门——大宗师,礼物我收到了。人情我也领了,你的仇我为你报。” “雪莲姑娘,有冤有仇冲我唐善一个人来。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放他们走。”唐善偷偷看向陆槐,玄天魔女曾经说过,留下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送给雪莲做见面礼。雪莲对武修恨之入骨,他自然心知肚明。可他不明白,陆槐为什么会跟雪莲在一起。 陆槐目光呆滞,虽然与他看来的目光相对视,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雪莲一手托琴,一手压住琴弦,娇笑着道:“玄天魔女为了你,连命都丢了。我得了你这个礼物,怎么能不替人家报仇呢?” “快走!”行刑人跳了起来,张臂挡在霞儿身前,对陈珪、方琳催促道:“带她会皇宫,那里安全。” 霞儿自小就对行刑人脸上的刀疤感到害怕,可现在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恳求道:“带上唐善,我们一起走。” 行刑人手臂一晃,已然震开了霞儿的抓扯,怒吼道:“刚刚一战,我的修为已经尽数毁去。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救不了他——马上走,再不走我们谁也走不了。”他对方琳、陈珪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抓住霞儿,拖着她退去。 “想走?”雪莲冷笑一声,轻轻拨动琴弦。五个手持短刃的白衣少女当空显现,分别向唐善、行刑人、陈珪、方琳和霞儿射去。 唐善见状大惊,对陆槐高声叫道:“陆槐,杀我可以,别让她伤害霞儿——你别忘了,露露的仇是我报的,你欠着我的人情。我现在就让你把这个人情还给我。” 五个白衣少女般的幻像来得飞快,唐善距离最近,扑向她的少女业已扬起短刃,对着他的左眼扎下。 危急关头,陆槐的身躯忽然一颤,喃喃道:“露露……”霎时,滔土圣刀已经握在他的手中。五道金光猝然射出,瞬间将雪莲幻出的五个少女击散。 “你……”雪莲惊愕的看向陆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脸上很快便布起一层冰霜,怒声喝问:“陆槐,你敢背叛我?” “不……不……不敢!”陆槐的眼中一片混浊,又像是对雪莲十分惧怕,怯怯的垂下了头。 “你对他做了什么?”唐善已然察觉出不对,疑声质问。 雪莲瞠目看来,眼中闪出两点寒光,冷声道:“唐善,死到临头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再又转向陆槐,严声令道:“去,杀了他。” “是!”陆槐没有丝毫犹豫,一摆圣刀,指向唐善。 唐善见识过圣刀的威能,即便他的修为仍在,他也无法抵挡陆槐的一击。噔噔噔……唐善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但他并不是害怕圣刀,而是不相信,昔日的朋友会对自己下杀手。 “我靠!”唐善身下传来一声斥骂。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踩着一个黑黝黝的小脑袋,急忙让开脚掌。 地下钻出一个三尺多高的小铁人,不是别人,正是追踪玄天魔女而来的铁蛋。 铁蛋头顶着一个相对硕大的脚印跳上地面,对着唐善笑了笑,“还好,你还活着——咦,玄天魔女怎么死了——雪莲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雪莲颦眉冷哼,对着陆槐使了个眼色。 唰……陆槐挥出一刀,攻出七尺弧光,直取唐善。 “呦?”铁蛋怪叫一声,随手拉过唐善,险险避过。 弧光掠过,轰的一声巨响,在唐善刚刚站过的土地上炸出一个深坑。唐善暗暗心惊,别看陆槐激出的弧光只有七尺,可圣刀放大了他的真元,威力堪比许诺的九尺弧光。 铁蛋更是大惊失色,“滔土圣刀?”他的声音已经变调,拉起唐善便跑。 霞儿被方琳、陈珪拉扯着退逃,刚刚还在拼命挣扎。此刻眼见唐善被铁蛋救下,挣扎立止,欢声唤道:“我们在这儿……”却见人影一晃,雪莲闪现,拦在半空。她的声音立时停了下来。 “公主和他先走!”方琳和陈珪冲出,迎向雪莲。 “我们走!”行刑人一把抓住霞儿,拉着她另路逃窜。 陆槐一击未中,凌空追击。铁蛋见他来得迅速,自己被唐善所累,根本无法逃脱。又见陈珪、方琳为了掩护霞儿,冲上去去与雪莲拼命。自知如果不拦下陆槐和雪莲,唐善、霞儿和行刑人根本无法逃得性命。当即将唐善推向霞儿,急道:“你和小姐先走!”掉头迎向陆槐。 唐善知道,自己帮不上铁蛋,留下反而是他的拖累。当即运足内力,飞速追上行刑人,一同拉扯着霞儿,狂奔而去。 陈珪、方琳刚刚跃身飘起,雪莲单指勾住琴弦,对着二人一弹。巨大的威能顿时击得他们口喷鲜血,仰身坠地。二人拼命挣扎着,想要重新跳起,拦下雪莲。可他们的真元已经受到震荡,还没等跳起身,再又摔倒在地。 雪莲看向远逃的唐善,挑着嘴角泛起一记冷笑,但却没有追击,而是凌空转向铁蛋。 铁蛋已经恢复成身材魁梧的大汉,可惧于滔土圣刀的威能,不敢力敌。他一边躲避陆槐激出的弧光,一边挥舞着春秋大刀同陆槐纠缠。只求多拦阻陆槐一些时间,好令唐善和霞儿得以逃脱。 他没有想到,方琳和陈珪如此不堪一击,刚刚一个照面就重伤倒地。更没有想到,雪莲会放弃唐善,先行对付自己。 雪莲对于武修的仇恨几近疯狂,正因为唐善是武修,所以她才会不惜一切的追杀唐善。 铁蛋也是一个武修。 唐善一口气奔出了近百丈,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急忙停下脚步,扭头来看。 恰在此时,雪莲幻出五个白衣少女,对铁蛋合围而上。 铁蛋遭受围攻,身形一顿,挥摆春秋大刀,疯狂扫出,顿时将围攻而上的五个少女斩散。可他却再也无力躲避陆槐的圣刀。金光一现,七尺弧光从头顶劈落,生生将他砍成了两半。 “铁蛋!”霞儿也看到惊心的一幕,不由的痛呼出口。 “公主?”官路两旁涌出一大群锦衣卫,当前一位将军上前施礼,道:“末将奉命缉捕钦犯,请公主回避。” 230:伤离别(一) 外逃不过百丈,雪莲转眼间便会追上,路前又现锦衣卫官校。唐善只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神色一暗,站出说道:“唐善在此,众校尉尽可斩下在下的脑袋,回去领赏。但后路有妖人作恶,意图谋害公主。诸位护驾回宫,也是大功一件。” 带队的锦衣卫将军刀指唐善,喝令道:“杀!”随手一摆,“护驾!” 锦衣卫分成两队,一队杀向唐善,另一队前来保护霞儿。 霞儿听了唐善的表态,脸霎时变得雪白,瞠目看去,质问道:“唐善,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躲在琢玉绝顶便是,何必千里劳顿,赶回京城?”她翻掌亮出把短刀,指向冲上的锦衣卫,“本宫在此,谁若想杀唐善,先从本宫的身体上踏过去。” “啰嗦!”行刑人嘟囔了一声,窜身抢出。领队杀向唐善的小旗冲在当前,见他扑上,也不问话,举刀便砍。行刑人一招手,已然将他的绣春刀夺了去,倒握刀柄,刀脊紧贴手肘,摆臂挥出,立时割断了他的喉咙。那队锦衣卫顿时一乱,纷纷舍弃唐善,反而奔着行刑人攻来。行刑人又一招手,再又夺了把刀,依旧倒握在手,仗着双刀冲入人群,同几十个锦衣卫厮杀起来。 唐善被霞儿的一番话数落得无地自容,也知道霞儿的性子,想来绝不会舍弃自己,独自逃命。“拼了!”唐善咬了咬呀,催动内力,杀入人群。 明明是两位修士,可谁也激不出真元,只能靠内力与人拼杀。但论起武功技法来,唐善和行刑人远比这些锦衣卫强过百倍,便如两条猛虎扑入羊群,每次出刀发掌,都有锦衣卫命丧其下。 整队锦衣卫原有百十号人,分出的五六十人转眼间被唐善和行刑人砍杀了大半。保护霞儿的锦衣卫开始骚动,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像是要援助他们的同伴。 霞儿见状,立即改变了口风,手指路后的雪莲,严声喝道:“追杀本宫的妖人就在那里,你们还不去把她擒下,难道真想让本宫死在此地不成?” 锦衣卫校尉们顿时糟了,也不知该听从谁的号令,纷纷看向领队的将军。 “护驾!”霞儿厉声喝叱,闪身窜在锦衣卫将军面前,不等他开口发令,已然将短刀送入他的胸膛。带队的锦衣卫将军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翻着死鱼眼,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保护霞儿的锦衣卫一片哗然,可谁也不敢对霞儿不敬,只能惊骇的瞪着眼睛发傻。“护驾!”霞儿怒目以视,再次下令。 这些锦衣卫眼见着自己的同伴接连惨死,此刻仅剩下十几个人。按照唐善和行刑人的这种杀法,也就再眨上三五次眼皮的时间,半队锦衣卫就会被他们全部消灭。 顺宁公主先后两次发下领旨,唐善和行刑人又是身怀绝技出手无情的杀人魔王。保护霞儿的锦衣卫校尉们相互打量着,不约而同的冲去路后,前去拦截雪莲和陆槐。 修界的修士不得在世人面前显露功法。眼见几十个锦衣卫迎路拦上,雪莲也不敢太过招摇,带着陆槐从半空坠落在地。没等她下令,陆槐已经挥舞着圣刀冲杀了出去。 “不得施展功法。”雪莲对陆槐发出警告,继而看向远处的唐善等人,放声叫道:“唐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认命便是,何必多造杀孽?” 雪莲放话的时候,与唐善和行刑人对敌的还剩六七个锦衣卫。等到她的叫喊声落地,那些锦衣卫都已经倒地身亡。 一场恶战,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全凭自身的武功,唐善和行刑人竟然将所对的五六十名锦衣卫全部歼灭。而且二人面色不红、大气不喘,除了满身的鲜血与骇人的杀气,根本看不出与交战前有什么不同。 霞儿看着这两个辣手无情的魔头,再又看了看遍地的死尸,心底竟也泛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走吧!他们拖不了多久!”她叹息了一声,举目看去。前路白茫茫一片,却是离京的官道,不知哪里才能安身。 唐善在地上拾起一把绣春刀,背对霞儿,道:“你可以回宫,那里能保周全。我……即便逃回皇宫也是一死!”说着,他抬眼看向远处的雪莲,大步行出。 人影一晃,霞儿寒着脸拦在身前,扬手掴了他一个耳光,怒道:“王选侍是怎么死的?怀柔郡主是怎么死的?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走吧!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行刑人打断了霞儿的训斥,对着唐善歪了歪头。 唐善被霞儿一记耳光打得糟了,见她眼中已有泪花,不禁心生爱怜,喃喃道:“我懂——总之都是我的错——我们走!”他拉起霞儿的手,掉头奔出。霞儿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拉扯,自己施展轻功跟在身旁,两颗泪珠不争气的滚落在腮间。 “要想救他,只能去一个地方。”行刑人说道。 “琢玉绝顶!”霞儿偷偷的拭去了脸上的泪珠。 “琢玉绝顶”有杨夫人压阵,的确可以保护唐善。可那里被数千修士围困,要想偷偷抵达清风岭,在众多修士的眼皮底下登峰攀顶,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唐善没有被黑暗武修收留,又不能返回皇宫,天下之大,唯有“琢玉绝顶”才是他的容身之地,他已经别无选择。 “神级功法?”唐善一边飞奔,一边看向行刑人。玄教宝印被毁,玄天魔女被杀,这些都像是在做梦,令人不敢相信。但却直到此刻,唐善才有时间发出自己的疑问。 “家传的!”行刑人淡淡的解释了一句,狰狞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说道:“那时我还小,悟道的时间也不长,私下里把‘万杀神剑’的功法偷出来修炼——年少轻狂,哪里知道,像那样高深的功法,新悟道的修士根本领悟不到其中的玄妙……”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刀疤,“这是我自己幻出的飞剑留下的,要不是我娘救了我,我早就已经异变成妖——玄天魔女虽然毁了我的真元,可对我来说却是好事。她让我重新恢复了神智,不必再浑浑噩噩的过活。” 唐善想问他的名字,更想知道他娘是谁,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藏有神级功法。可行刑人没有说,自然有所避讳。他也不便追问。 “你娘是谁?”霞儿问出了唐善不好追问的问题。问话很明显,如果行刑人可以请出他的母亲,保住唐善绝对不是难事。 行刑人嘻嘻一笑,没有回答。 “小心!”唐善忽然惊叫了一声。 远处有一道哨卡,两侧有数百军士。行刑人和霞儿早已看到,但却速度不减。他们知道,后面的雪莲和陆槐才是最要命的追敌。不管前路有何阻拦,只有硬闯。 可唐善的惊叫并不是因为那些军士,而是察觉到了脚下的埋伏。 轰…… 路中塌陷出一个直径近两丈的大坑。行刑人和霞儿同时坠落,立即被坑内的网绳和绳套锁住。唐善先有察觉,凌空掠起,自陷阱上方飞过。 “杀!”官道两旁的雪地中,突然蹿起二十多个身系白色披风的官差,各持兵器,合围而上。 唐善跃过陷阱,落地举目,当即认出三人——经历司的冯谦、南镇抚司的马骁、北镇抚司的易浩群。 除此三人,其余人等唐善也看着眼熟,应该是来自大内的高手,可他却叫不出名字。 喊“杀”的是易浩群,带了七八个人冲到陷阱旁,直指被绳索困住的行刑人。冯谦和马晓则带领剩余高手扑向唐善。 行刑人刚刚被绳索套住,易浩群已经出现在坑顶,飞镖、钢针、铁砂……十几种暗器齐出,劈头盖脸的对他射去。行刑人单手拍出一掌,几十枚暗器全部被他击飞。另一只手胡乱拉扯,将手指粗的麻绳纷纷拽断,一个翻身落在坑底。 就在他落定的刹那,脚下突然射出四杆三尺长的短银枪。身前两杆刺向他的小腹,身后两杆扎向他的后腰。 行刑人随手一拍,拨飞身前的两杆银枪,紧接着拧腰转身,急速后仰,嗖嗖两声,剩余两杆银枪紧贴着他的胸口掠过。 猝然杀出的四杆银枪,只要行刑人稍有闪失,便会命丧当场。如此凶险的一击,虽然被他躲过,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可坑底还藏有人,射出银枪的主人。 行刑人刚刚避过四杆银枪,身前蹿起一个灰突突的人影,张手成爪,抓向他的下阴。行刑人蹬出一脚,正好踢在灰影的手腕上,发出腕骨碎裂的轻响。 一声痛呼,灰影退到了坑壁。 行刑人浑身一颤,猛的弹起身,急速回旋着,一脚踢向身后。他的身后也跳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官差,被他一脚扫在脖颈处,顿时被踢断了脖子,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立即没了性命。行刑人接连转向,失去了平衡,刚刚被踢断手腕的官差趁机再攻,一拳捶在他的心口,将他当空击飞,撞在坑壁上。行刑人张嘴欲呕,但却止住,又似大虾般从坑壁上弹回,一头撞在了断腕官差的脑袋上。 “啪……”官差被撞得脑浆迸裂,自然再难活命。行刑人也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从行刑人坠落陷阱直到此时,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可他却经历了数次生死。幸亏霞儿挡在他的头顶,易浩群等人投鼠忌器,没有再行出手。否则上下夹攻,仓促之间再多几分杀招,他便绝难活命。即便这样,他也没能顾及周全,后腰上已经中了一只匕首。 唐善的日子更不好过,冯谦、马骁的两柄绣春刀已然逼得他手忙脚乱,旁里还有十几个高手帮衬着。令他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远处设卡的军士也开始行动,挽弓搭箭,列队奔来。 眼下的锦衣卫和大内高手,唐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再又奔来数百名弓箭手,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231:伤离别(二) 行刑人挣扎在起身,背转手臂,从后腰拔出匕首。一串鲜血喷出,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霞儿仍被困在网绳中,见状大惊,脱口问道:“你受伤了?”面对一句废话,行刑人露齿一笑,可剧烈的痛楚却令他脸上的肌肉抽搐,加之狰狞的三道刀疤,模样甚是可怖,吓得霞儿又是一凛,怯怯的移开了目光。 行刑人神色一暗,喘了两口粗气,摸出伤药,按在伤口上,随手拾起掉落的两柄绣春刀,割开了束缚霞儿的绳索,将她放落。 霞儿落在坑底,行刑人失去了遮挡,守在坑顶的易浩群便寻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他的食指和中指早就夹着一只菱形钢镖,当即弹指射出。行刑人有心侧身躲避,可后腰遭受重创,闪身稍有迟缓,当即被钢镖射中了左胸。 易浩群的分寸拿捏的不错,可惜暗器并不是他的所长,手法欠佳,力道也不足,否则一镖便能将行刑人射杀。 行刑人闷声吭了一声,回手将胸口的钢镖拔了下来,甩臂射回。易浩群一缩头,钢镖掠过。 霞儿气得浑身发抖,张臂护在行刑人身前,抬头看向坑顶诸人,怒声道:“你们干什么,想要谋害本宫不成?” 易浩群一愣,圣旨说的是“缉拿钦犯”,他接到的命令是“不要活口,杀无赦。”可谁也没说维护钦犯者一同论处。况且维护唐善的又是顺宁公主,有罪无罪也不是他可以评论的。 此时,顺宁公主人在陷阱中,陪同她的男人也未必便是唐善的同党。换成别人,一勺烩了也就是了,可偏偏是顺宁公主。 顺宁公主如果维护唐善,那是抗旨,易浩群当然可以不必理会,只管奉旨拿人。但现在公主维护的并不是唐善,反倒令易浩群感到为难。 “顺宁公主?”一个东厂的老公儿探出头,眯缝着眼,满脸疑色,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本宫的家臣。”霞儿大声回应着,量他们也不敢再下杀手,随即放落手臂,行到正中处,板起脸说道:“唐善逼死了秀儿妹妹,不仅皇上动怒,本宫也绝不容他。本宫的家臣业已擒拿了唐善,正要押送进京,你们怎么反倒对本宫的家臣下起手来?” “公主?!”那老公儿面带冷笑,说道:“宫里的人谁不知道您和唐侍卫的关系,你会擒拿唐善,您自己信吗——皇上早有旨意,不要活口——就算公主是要把他押解进京,为何反倒逃向了离京的官道?” 霞儿知道这些人都是人精,老成世故,城府又深,绝难相欺,便也懒得多费唇舌,径直说道:“本宫就是要救他,你敢把本宫怎么样?” 易浩群“哈哈”一笑,回道:“下官等并没有对公主不敬,可您的家臣……协助钦犯,对抗官府,自然该杀。” 那位老公儿也嘿嘿笑道:“公主想必明白,皇上溺爱怀柔郡主——谁若维护唐善,定会触怒天颜,难逃一死。” “噢!”霞儿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着头说道:“原来你们缉拿唐善是假,谋害本宫才是真。看来皇上是容不下本宫这个先皇的骨血,所以才会敕下密旨,要你们谋害本宫。” “不不不不不……”那位老公儿和易浩群顿时傻了眼,谁能想到,顺宁公主竟然扯到了“大礼之仪”的旧事上,连忙解释,“皇上没有那样的密旨,公主不敢妄言……微臣等只是奉旨捉拿唐善,绝不是针对公主。” “那就好!”霞儿哼了一声,对行刑人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再又仰起头,厉声叱道:“都给本宫滚开。”易浩群等人均是心头一凛,自知得罪不起,纷纷退却。霞儿和行刑人相继跃起,脚蹬坑壁,由陷阱中复出。 数百弓箭手已经抵达,列成军阵,正对唐善。 唐善刚刚还想设法从冯谦、马骁等人的围攻下脱身,可现在却要依靠他们才能保命。一旦他落了单,军士自然要万箭齐发,立时就会将他变成筛子。 但他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也难保周全。即便他只是招架、躲闪,却也要靠内力支撑,最多半个时辰,内力就会不济,到时还是难逃一死。 更可恨的是,军阵中竟然隐藏着几个神箭手,一有机会便施放冷箭。而且力道奇强,虽然前后几箭都是射在了绣春刀上,却也震得他手臂发麻。 冯谦、马骁频频出刀,冷箭时不时偷射。唐善穷于应付之际,忽然觉得身后唰的一凉,竟被人偷手在背脊上砍了一刀。刀伤深达一寸,长近半尺,皮肉外翻,隐隐露出肋骨。虽然不在要害,却也伤得不轻。 就在此时,霞儿和行刑人跳出了陷阱。 霞儿眼见唐善身负刀伤,业已濒临绝境,随时都可能送命,哪里还顾得许多,当即向他奔去。行刑人知道她的心思,随之而动。易浩群等人哪敢让三人会合,立即将他们拦下。霞儿手腕一转,并指点出,已然同易浩群交上了手。行刑人倒握两柄绣春刀,同余下的七八个高手杀在一处。 易浩群只为拦下顺宁公主,但却不敢使出真功,害怕一个不慎将其误伤,自己万万吃罪不起。可他没有想到,顺宁公主竟然也是一位武林高手。虽然赤手迎对他的绣春刀,可指指不离他的死穴,招招索命,吓得他魂飞魄散,急忙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应对。即便这样,他也不占上风,连连退却。 行刑人更是骁勇异常,像是一只硕大的螳螂,倒握着两柄绣春刀,出刀如同闪电一般,根本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与他相对的七八个人,只是见到刀光,还没看清他的刀法与路数,胸前已经暴血。 快,行刑人的刀法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七八个大内高手刚刚对他合围而上,却像是在同时中刀,全部震飞在半空,胸前溅射出鲜血,摔落在地。 哗……数百支利箭齐发,如同夏日里突来的暴雨,砸向行刑人。可行刑人却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奋力急冲,竟然在羽箭射落的瞬间脱逃而出。而且他还挺肘攻出了一刀,偷袭易浩群。 易浩群正苦于顺宁公主凌厉的攻势,哪里想到背后还有人对他下手。等到他感觉到颈后生风,为时已晚。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头颅已经被斩去,翻飞在空中。他的身子还没有倒下,霞儿顺势跃起,脚踩他的肩头,凌空飞渡,向着马骁扑去。 行刑人一刀斩杀易浩群,远远绕出一个半弧,折向冯谦,也赶来救援唐善。 列阵的弓箭手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以为是天上的战神降临凡世,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几个神箭手也忘记了放箭。 冯谦、马骁分别被霞儿和行刑人接下,唐善身上的压力顿时减了大半,绣春刀也不再仅是防守,开始发动攻势。冷眼间,他瞥到了行刑人,心底突地一跳。只见冯谦一刀砍在行刑人的肩头,可行刑人似乎毫无痛感,转臂一刀,割开了冯谦的胸膛。这是不要命的打法,任谁都难以抗衡。却也是散功前的表现,一身内力与武功都发挥到了极至,转眼即将崩溃。就像世人临终时的回光返照,看似比如常还要精神许多。 霞儿虽然不知缘由,可也被行刑人不要命的打法吓了一跳。 马骁以及剩余的高手更是惊骇异常,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并作一处,向军阵退却。行刑人奋力直追,顿时绷开了前胸与后腰的伤口,血如泉涌。可他浑然不惧,依旧前冲。双臂一动,再又砍翻两人,自己也身中两刀。 唐善陪着霞儿随后跟进,悄声道:“他不行了,我们快走。” “他……”霞儿冰雪聪明,已然明白了唐善的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两人当即折向,远远绕开军阵,沿路窜逃。 噗!噗!噗!噗!军阵中的神箭手连放数箭,行刑人依旧不知道躲避,也不知道抵挡,被这些羽箭射穿了胸膛,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小妹……”他拼尽全力抬起头,看向远远逃开的霞儿,发出嘶声力竭的呼唤。 霞儿浑身一颤,停下脚步,猛的转回头。 “快走!”唐善急急催促,脚下却是不停,两个飞跃窜出数丈。 “他……他叫我什么?”霞儿的脸霎时变得苍白,颤抖着嘴唇询问。 “管他叫什么!”唐善再又远去数丈。 “你是谁?你是谁?”霞儿瞪圆了双眼,向着行刑人跑了回来。 “小……小……妹……”行刑人的有气无力的喃喃着。见霞儿奔到身前,咧嘴一笑,移动手臂,似要抱抱她。 霞儿又见到了他脸上恐怖的笑,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你忘了……小的时候,我最愿意抱你……我是你七哥……”行刑人的脸色变得晦暗无光,垂头触地,留下两行浊泪,已然气绝。 “七哥?”霞儿一脸茫然,怯怯的喃喃着,打量起行刑人的脸。这张脸似曾相识,可她却记不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暮的,她想起了大哥的话,“你七哥最愿抱你,只是你那时候还小,记不得他……” “你……你是七哥?你是杨智?”霞儿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 可惜,行刑人已经离世,再也不能作出回应。 “七哥?”霞儿抱住行刑人的尸体,仰头向天,发出锥心般凄厉的嘶嚎。逃在远处的唐善闻声止步,脸上泛起惊疑之色,回身看来。霞儿慢慢转头,愤恨的看去,咬牙切齿的嚎叫道:“唐善……还我秀儿妹妹的命……还我七哥的命……我要杀了你。” 唐善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缩,像是刀扎般的痛。是的,是他害死了怀柔郡主。如今他又害死了霞儿的七哥。 自从被玄天魔女擒下,他已经无路可逃,眼下就连霞儿也要杀了自己?他只觉得万念俱灰,神智涣散,几乎瘫倒在地。 官道上踉跄着奔出两个人,一直跑到霞儿身旁,扑倒在她脚下。那是方琳和陈珪,嘴角溢着鲜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去!如果你们还能爬得动,就去把他杀了,为秀儿妹妹和我七哥报仇!”霞儿沙哑的叫喊着,随手把短刀丢在地上。 “杀谁?”方琳抬起头,惊愕的看向霞儿,颤声询问。 “他!”霞儿指向唐善。 “是!”方琳咬着牙抓起短刀,撑地起身,向着唐善奔去。陈珪也挣扎着跳了起来,随之同行。 “霞儿妹妹……你要杀我?”唐善变得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向霞儿走来。 刀,冰冷,径直刺入唐善的胸膛。唐善不觉得痛,咧嘴惨笑。陈珪跟上一掌,按在唐善的心口。唐善晃了晃,仰身倒地。 “公主?!”马骁心惊胆战的靠了过来,想要扶起顺宁公主。 霞儿怒目瞪去,厉声道:“验。” “是!”马骁一招手,带领一队军士奔出。很快,方琳、陈珪和两名军士一同把唐善抬了回来。马骁对霞儿施礼,回道:“禀公主,钦犯唐善已经伏法。” 霞儿浑身颤抖了起来,缓缓闭起双目,热泪汹涌而下。过了很久,她睁开双眼,低声道:“抬回宫,请皇上亲自过目!” “公主!”陈珪捂着胸,咳了两口淤血,看了看路后。 雪莲挽着陆槐,沿路追来。 霞儿站起身,冷冷的令道:“众军听令……” 人影一晃,雪莲和陆槐站在她面前。雪莲的脸上带着蔑视的笑,对着霞儿哼了一声。陆槐立即将圣刀架在了霞儿的脖颈旁。 “护驾!”马骁急忙下令。数百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雪莲和陆槐。马骁颤声询问:“你们想干什么?还不放了公主?” 霞儿挺直身子,拨了拨手,示意马骁、众军士退下,不屑的道:“我就不信,他们胆敢杀害本宫?” “如果唐善真的死了,我可以放过你。”雪莲不紧不慢的走去,摸了摸唐善颈侧的动脉,突地一笑,转身走回,对陆槐道:“我们走!”陆槐收回圣刀,陪着她大摇大摆的行离。 “还是不敢!”霞儿嘲笑一声,对马骁下令,“护驾回宫!” 232:求助 雪莲的确不敢对霞儿下手,但却不是因为霞儿的公主身份,也不是对“琢玉绝顶”上的杨夫人心有忌惮,而是她看到了三个人——梅儿和吉萨、吉索兄弟。 掌柜“失踪”,梅儿已经追问过无数次。如果不是雪莲心底还存有一丝姐妹之情,如果不是梅儿法宗修士的身份,她早已寻找机会将其除去。 对于吉萨、吉索兄弟,雪莲并没有恶感,甚至有一点点喜欢。虽然吉萨兄弟乃是为了雪宗,有求于陆槐。但他们对待陆槐还算不错,爱屋及乌,雪莲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凶残的一面。 雪莲曾经说过要为玄天魔女报仇,可元凶业已伏法,霞儿、陈珪、方琳三人,处于可杀可不杀之间。如果梅儿他们没有出现,就凭霞儿对她的不屑与嘲笑,她就要大开杀戒。 霞儿已经在众军的护卫下离去,她不会知道,自己的生死竟然取决于出现在远方的三个虚影。 雪莲不紧不慢的踱动着脚步,大约过了一刻钟,她才走到梅儿三人面前,淡淡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梅儿并不回话,把头扭去一旁,偷偷的打量着陆槐。 “姑娘救命!”吉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吉索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情愿,可还是跟随着哥哥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快起来!”雪莲急忙跨步上前,扶起吉萨。吉索无需她来搀扶,径自站起了身,对着哥哥翻了一眼,像是对他跪地求助的举动感到不齿。 吉萨面带焦虑,神色恍惚,像是有些为难,说道:“总坛传下法旨,要我们外支各宗宗主赶往总坛,觐见掌教大修士。我家宗主正在闭关,不能亲往,传令我与吉索代为觐见。天魔真人却说我们抗旨不尊。总坛发下格杀令,业已命护法长老带领弟子前往辽东,围剿雪宗——雪莲姑娘,天魔真人把守总坛,不许我和吉索进入。请你返回总坛,代我向掌教大修士进言,化解我雪宗灭门之灾。”说完,他再次跪倒在地,叩头不起。吉索努努嘴,极不情愿的跟着跪了下来。 北辰大长老反叛,魔宗掌教大修士早已不知所踪。所谓“觐见掌教大修士”,不过是北辰狐假虎威,借以收服外支各宗的手段罢了。雪宗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寻常的觐见参礼,反倒被北辰视为异己。如果当真因为此事惨遭灭门,确实有些冤枉。 雪莲自顾自的想着,许久没有言声。吉萨以为她有难处,但事关雪宗生死存亡,却也不敢收回所请。抬头看了看,神色很是尴尬,再又伏下。 梅儿轻笑一声,径自评论道:“魔宗掌教好大的火气,只因为属下宗主不能赶去觐见,便要毁掉人家的宗门。枉他修行了上百年,如此残暴,如何服众?!” 雪莲蹙眉看去,不温不火的警告道:“梅师姐,这是我们魔宗的宗族内事。你身为法宗修士,不该插手其中,妄自评说。”她屈身扶起吉索,脸上略显忧虑,道:“护法长老已经前去围剿你们雪宗,就算我向掌教进言,化解其中误会,致使掌教大人收回成命,等到总坛的敕令传到护法长老手中的时候,你们雪宗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为今之计,只有日夜星驰赶赴辽东,截住护法长老再说。” “这……”吉萨看起来很是为难,只怕雪莲无力拦阻护法长老,但他又看到了陆槐,眼前顿时一亮,道:“既然雪莲姑娘认为此法可行,吉索遵命便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 白日里不便施法,吉索买了辆马车,载着四人,沿官路直奔山海关。天黑时,六百余里的官路已经过半。五人弃车施法,鸡鸣时分,翻越四丈余高的山海关城墙,进入兀良哈蒙古和女真各部的领地。 兀良哈人世代盘踞漠北东部。朱元璋收服兀良哈人后,建立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指挥使司,朵颜实力最强,故而统称朵颜三卫。 朵颜的创建者是成吉思汗功臣折里走的后代脱豁察。泰宁的首领是铁木哥斡赤斤四世孙辽王脱脱的后代。统治福余的则是惠宁王的子孙。 按照修界的传统疆域,并不包括兀良哈蒙古和女真各部的领地。 朱元璋虽然收服了兀良哈人,建立三卫指挥使司,但朵颜三卫只是名义上归属朝廷管辖,实际却是朝贡互市**自治的蒙古部族。 修界通常将这些蛮荒之地的修士认为是异族,即便有些修士建立宗门,有心归附三大宗族,释宗、法宗也会拒之门外,只有魔宗自谙实力不济,才会将这些边缘之地的宗门收在旗下。 梅儿想不明白,像雪宗这样的魔宗外支,而且身处化外之地,无论归属哪一宗族,不过是充充场面罢了,魔宗掌教大可不必小题大做,兴师来犯。 雪莲心里却是通透得很,北辰窥伺掌教宝座已久,但要想让旗下各个宗门承认他的掌教身份,就要恩威并施。像雪宗这样似是而非的化外宗门,无论得失,对于整个魔宗的实力都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所以才会成为他用来杀鸡骇猴的绝佳对象。 这只是北辰一步棋,他要剿灭雪宗,做给其他各宗各门的宗主来看。等到魔宗旗下的所有宗主都心怀畏惧,不敢再违抗总坛的敕令,自然都会前往总坛觐见。只要进入总坛,承认不承认他这个魔宗掌教,就不是这些人可以左右的了。 天蒙蒙亮,众人再又奔进了数十里,进入兀良哈人一个小部族的领地。吉索买来五匹马,领路在前,进入大雪封闭的深山。 山中留有蜿蜒曲折的小路,但积雪深达尺余,马蹄深陷,行进愈加艰难。 翻过两道岭,前面拦出一座陡峭的山峰。众人舍马步行,攀上峰顶。 放眼尽是群山峻岭,白雪皑皑,如此恶劣的环境,陆槐的脸上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浑浊的目光也显得清澈了许多。他停下脚步,畅快的呼吸着冰爽的空气,放目远眺,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山下的景色。 梅儿、雪莲、吉萨兄弟见他兴致正浓,便也停下来休息。 就在这时,山腰林木间噗噜噜飞出一只鸠鸽,惊慌失措的蹿在半空。紧接着,一只红隼跟出,如同一支羽箭,追击而去。 吉萨瞥了一眼,轻声发笑,问雪莲,“雪莲姑娘,你看那只鸠鸽能不能逃过红隼的猎杀?” 鸠鸽的速度远不及红隼,飞过数丈便不断改变方向,可还是被红隼追近。鸠鸽翻身下坠,躲过利爪,再又折向上空,然后急转,如此变换,想要摆脱红隼。看起来好不狼狈。 雪莲打量了一番,咂着嘴摇了摇头,回道:“鸠鸽疲于奔命,可却远不及红隼的追击速度。依我看,至多一炷香的时间,它就会被红隼猎捕。” 吉萨看向梅儿。梅儿耸肩一笑,看来也对雪莲表示认同。吉萨指了指惊慌失措的鸠鸽,卖了个关子,道:“很快就有答案了。” 鸠鸽始终摆脱不了红隼,几番折腾,看似耗尽气力,眼见着就要落入红隼的利爪。忽然,鸠鸽急速下坠,凌空翻身,噗的摔落在山腰的积雪中。侧歪着头,浑身僵硬,双翅松散,勾爪向天,像是已经惊死了过去。 红隼紧贴着雪地掠过,围着鸠鸽盘旋数周,竟然鸣叫数声,弃之而去。 吉萨呵呵发笑,道:“这种鸠鸽对猎捕者的反应非常敏感,一旦遇到危险,而又无法逃脱,就会假死避祸。” 梅儿一笑,点着头道:“天生万物,皆有存活之道。鸠鸽无力与红隼相抗,只能借此来保护自己。” 雪莲猜错了结果,讪讪一笑,又再看去,只见那鸠鸽眼珠、脑袋、手爪、双翅相继一动,随即滚身站起,噗哧哧的飞入了林中。忽然,雪莲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因为眼中的情景让她联想起唐善的死。 霞儿乃是唐善的红颜知己,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震怒而杀了他?如果霞儿认为唐善无法逃脱自己的追杀,那么学着鸠鸽一般假死,岂不是最有效的保护方法? 雪莲越想越疑,更深感懊悔,都怪自己大意,当时要是能对唐善补上一掌,也就万事皆休了。 吉萨见雪莲愣神发呆,询问道:“雪莲姑娘,你没事吧?” 雪莲收回心思,叹道:“没什么!我们走吧……”她知道,不管唐善是不是假死,自己此刻身在关外,想去验证也无能为力。 吉萨指向远处的山峰,“就快到了——翻过两座山,就是我们雪宗的洞府。” 两座上千尺的高山,而且覆盖着冰雪,众人却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它们翻越。 吉萨的脸上现出恐慌之色,指着一处七八尺高的山洞,惊声叫道:“洞门怎么开了?难道……我们来晚了?” 众人的确来晚了一步,刚刚进入山洞,雪宗弟子的尸体便接连出现。 吉萨虎着脸,压着怒火,一边搜索有无幸存的弟子,一边愤怒的道:“这些都是闭关修玄的弟子,他们早已跳出俗世,不与纷争,而且根本不懂得如何斗法——你们看看,他们有的在闭关,有的根本就没有反抗,可护法长老还是杀了他们!” “本座杀了他们又怎么样?”随着阴沉的喝问声,南宫离从一处稍大的石穴中蹦了出来,“你们俩回来的正好。说,你们雪宗的宗主在哪儿?”就在他的喝问声中,一队魔宗护法弟子,押解着十几个雪宗弟子,从石穴中陆续走了出来。 这些被俘的雪宗弟子都是侍武者,除了这些人,南宫离已经将雪宗的寻常修士全部杀害。 雪莲板着脸走上,质问道:“长老,雪宗宗主不尊掌教敕令,你尽管把他拿了,押回总坛治罪。这些寻常修士只知道静心修玄,没有半分法力,何必把他们都杀了?” “放肆!”南宫离怒声斥道:“本座身为护法长老,该如何行事自有分寸,要你来指手画脚——来人,把吉萨、吉索拿下。” 两个护法弟子飞身窜来,便要动手。 雪莲冷喝一声,“慢!”陆槐立即幻出圣刀,将两个护法弟子拦了下来。 南宫离微微一怔,阴声道:“雪莲?本座可是奉了总坛的格杀令行事,你若胆敢阻拦本座,便是叛教。” 雪莲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雪宗弟子无辜受害,雪莲不能坐视不理。请长老放了那些弟子,你我即刻返回总坛,是非罪责,请掌教大人定夺。” 南宫离眯着眼睛,狂声发问:“你配吗?” 雪莲瞥了眼陆槐,咯咯一笑,反问道:“你敢说我不配?” “有了圣刀给你撑腰,你就敢在本座面前放肆。”南宫离看向左右,猛的沉下脸,令道:“杀,一个不留。” 233:雪宗宗主 吉萨也曾想过,南宫离身为魔宗护法长老,未必会听从雪莲的劝告。可他没有想到,南宫离连雪莲、陆槐和梅儿也不肯放过,竟然要将众人一并铲除。 雪莲闻声一愣,眼见护法弟子蜂拥而上,急忙奏响绿漪琴,在路前炸出一道光幕,将护法弟子拦下。 陆槐猝然出刀,唰的劈出一道七尺弧光,将先前来到的两个护法弟子拦腰斩断。 雪莲见状大惊,尖叫道:“陆槐,你干什么?”她本想先将护法弟子拦下,再同南宫离商榷。说上几句软话,赔礼致歉,想来南宫离也不敢过分强逼。到时能够保下雪宗的这些幸存弟子自然是好,最不济也能保全吉萨兄弟。反正雪宗宗主尚在,也算帮助雪宗保住了宗门。可谁曾想,陆槐竟然先行下了杀手,一刀便干掉了两个护法弟子。现在想停战怕是也停不下来了。 南宫离虽然奉了“格杀令”,可在他临行前,北辰有过交代,“造声势,保实力。”他当然明白师父的意思,杀上百十个修士,虚张声势,做做样子,让旗下各个宗门心生惧怕也就够了。所以他只杀了那些一无是处的静修弟子,而把雪宗的“侍武者”都留了下来,为的就是将他们收服,替师父增强实力。 眼下雪莲无端插手此事,而且口出不敬。他一是感到气愤,二是想摆摆长老的威风,虽然下令“杀”,但也只是恫吓而已。他已料定雪莲必将服软,向他告罪,再为雪宗求情。他正好借坡下驴,保下雪宗宗主和这些侍武者。那样既可以完成师父“造声势,保实力”之命,又可以将雪宗收服,岂不是两全其美。 打算原是不错,可惜偏偏碰到了迷失心性的陆槐,一上手就杀了两个护法弟子。南宫离但觉一阵心痛,翻手竖掌,便要毁掉雪莲幻出的光幕,好好教训教训陆槐。可他心念一转,终于忍住没有出手。毕竟陆槐迷失了心智,“教训”也没有记性,弄不好还要折损几个弟子。 雪莲眼见南宫离似要出手,不由骇然,自知在他手上半点便宜也讨不到。再有近百位护法弟子,一旦攻杀上来,怕是真要应了南宫离的话,一个不留。可南宫离只是翻掌,面带犹豫,并没有出手。雪莲知道事情还有商量,当即摆手罢战,先对陆槐佯叱道:“谁让你动手的,都是同族弟子,岂能自相残杀?还不退下?”见陆槐面露委屈之色,诺诺退到身后。她面露难色,对南宫离叹声说道:“护法长老,雪莲口出不敬,多有冒犯,还请长老恕罪!” 南宫离收回手掌,猛的甩了下衣袖,把手背在身后。嘭的一声,雪莲幻出的光幕被他甩袖击出的真元撞得粉碎。“都退下!”他气鼓鼓的嚎了一声,“雪莲说的不错,都是同族弟子,不得自相残杀!” “长老!陆槐心魔未消,神智不清,错手杀了总坛护法弟子。莲儿在此替他赔罪。”雪莲盈盈拜下。 “你呀!”南宫离呼出一口闷气,叹声道:“雪宗虽然只是归附我族的外支宗门,可毕竟属于我们魔宗旗下,你以为本座愿意妄开杀戒,自毁羽翼吗?!只是本座奉了掌教大人的敕令,哪敢违抗!” “长老自然有为难之处,可雪宗也有自己的苦衷!雪宗宗主正在闭关,掌教大人敕令其觐见……”雪莲将吉萨所说讲诉给南宫离听。 南宫离有心无心的听她讲完,故作为难,踌躇一番,道:“既是这样……那就请吉萨、吉索兄弟请出你家宗主,随同本座一起前往总坛。如何处置,请掌教大人决断便是。”他挥了下手,护法弟子会意,将俘获的侍武者悉数释放。 梅儿觉得好笑,刚刚还是“杀气腾腾”,此刻竟然变成了“和颜悦色”。可她仔细品了品,却越品越不是滋味,南宫离和雪莲两个人像是在唱双簧一般。 雪宗的侍武者一个个神色悲戚,也不同吉萨兄弟见礼,各自散开,收拢同门师兄弟的尸体。 雪莲对吉萨道:“大错已经酿成,此时再说其它也是无用。你去请出你家宗主,我们一同前往总坛,这件事也算是有了善终!” 吉萨面露难色,回道:“雪宗上下……没人知道宗主在哪里闭关!” 雪莲一愣,疑问道:“怎会没人知道?” 吉萨连忙解释,“总坛传下法旨,令我家宗主觐见掌教大人。要是雪宗弟子知道宗主在哪里闭关,当然会请出宗主,请宗主亲自前往总坛,又怎么会令我和吉索代为觐见——请姑娘一定要相信,我们的确不知道我家宗主在哪里闭关!” 南宫离行来,拉长了脸,严声质问道:“散人为什么要自创洞府建立宗门?正是为了闭关修行。一则为了清静无扰,二则可以防护外敌。你敢说你家宗主不在洞内,难道你把本座当成了三岁的娃娃不成?” 按照北辰的命令,“造声势”在前,“保实力”在后。如果南宫离带领上百名弟子,千里奔袭,只杀了几个雪宗弟子,却连雪宗宗主的影子都没见到,那他还造个狗屁声势,恐怕只有受人嘲笑的份。 南宫离还想在完成师父的命令后趁机收服雪宗。如果他见不到雪宗宗主,何来收服一说。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缓缓抬起手,像是要发令。 雪莲知道,见不到雪宗宗主,南宫离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是要再下杀手,在这些侍武者身上逼问出雪宗宗主的闭关地点。 “怎么?要动手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可以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她故意憋着嗓子,像是怕被人从声音上认出自己。 “宗主?您出关了?”吉萨面上一喜,连忙转头,四下看去。 虚影一晃,一个白花花的圆球落在了南宫离和雪莲之间。 “圆球”并不圆,只是一件宽大的带马蹄袖袍褂。 来人明明是一个女子,可却用这件袍褂遮掩住自己的腰身,就连束在腰上的衣带也系得松松垮垮。她的头上戴着一只皮制的马虎帽,脚下蹬着一双棉布靴,裤腿扎着青色的腿带,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笑。 雪莲看向她的脸,可她的脸上竟然戴了一副青铜眼罩,上至额头,下至双颊,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是眼罩下那一双清丽的眸子,看在旁人眼里,既有些凄婉动人,惹人怜爱,又闪着凌厉的精光,令人不寒而栗。 “宗主!”吉萨兄弟、幸存的侍武者都围了上来,趴在地上向她叩头。 “你就是雪宗的宗主?”南宫离挺起胸脯,傲然发问。 女子没有理会,转头看向洞穴西侧,哪里整齐的摆放着雪宗弟子的尸体,足有近百具之多。“南宫离?他们是你杀的?”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听在耳中,让人觉得怪怪的。像是心里难受,可又说不出来。 “放肆!小小的一个散人,竟敢直呼本座的名讳,你可知罪?”南宫离的脸上带着蔑视的笑,显然没有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 南宫离毕竟是魔族一族的护法长老,身份尊贵。别说是外支宗门的散人,就是总坛的真人也不敢对他不敬。 可惜,女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说道:“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不然你老娘给你起这个狗屁名字作甚?” 南宫离沉下脸,就凭这女子如此不敬,他就该出手,毁了这女子的元神。可他还在幻想着将雪宗收服,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出手,所以才压制住怒火,咬着牙道:“看你是化外之人,不懂礼数,本座可以不与你计较。”他恨得牙直痒痒,心里盘算着,“臭丫头,等回到总坛,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你可以不与我计较,我却要跟你说道说道。”女子指向弟子们的尸体,问道:“说说,为什么杀他们?” “总坛传下法旨,命你前往总坛,觐见掌教大修士。可你抗旨不尊,总坛自然要传下格杀令,剿灭你的雪宗。” “哪位掌教大修士?南真子还是北辰?” “你……”南宫离有些诧异,看来这女子来头不小,不仅知道魔宗总坛的内事,而且还敢直呼掌教南真子、大长老北辰的名字。他怔怔的打量着女子,过了好久,疑声问道:“宗主如何称呼?” 女子忽然挑起嘴唇微微一笑,声音却透着悲凉,“听了我的名字,你不要怕!” 南宫离没有怕,而是“哈哈”大笑,“不怕,你说。” “杀手!” “杀手?”南宫离忽然觉得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因为他看到洞口里出现了一大群修士,脸带眼罩,身穿黑衣,悄然无息的堵在洞口。无声无息的出现,说明这些修士的修为都不俗。脸带眼罩,说明他们怕被别人认出或是记得自己的模样。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修界的杀手。修界里的杀手聚在一起,就好像沙漠里的狼群,可以撕碎他们所见到的一切。 “我说过,你不要怕。可你还是怕了!”女子凄婉的叹息着,令人不忍听闻。 “杀手不是你的名字,我要知道你是谁?”南宫离的确有些害怕,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你可以得到一个名字……”女子抿着火红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纵横无敌!” “纵横无敌”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构成这个组织的所有人都是杀手。当你想要调查这个组织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个组织并不存在。可当你几乎要把它忘记的时候,它又会突然出现,制造一场足令整个修界为之震惊的大案,随后又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飞雪?”南宫离的嘴唇也开始颤抖。 “我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女子淡淡的回着。 “你想干什么?”南宫离暗暗聚集真元,随时准备出击。 “我死了这么多弟子……”女子露出惨笑,“该不该要你们抵命?”说到“抵命”,她飘然退去。而堵在洞口的那些黑衣修士则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234:将计就计 女子一手前摆,示意黑衣修士进入,另一只手勾指,示意吉萨等弟子向她退去。 陆槐看看南宫离、黑衣修士,再看雪莲,等她示下。 南宫离是魔宗的护法长老,随行的都是总坛护法弟子。即便同雪宗拼杀起来,雪莲也没有帮助雪宗对抗总坛的道理。况且现在对抗总坛的并不是雪宗弟子,而是“纵横无敌”的杀手。雪莲应该带领陆槐加入总坛一方,协助南宫离退敌。 可眼下“纵横无敌”的人数众多,不算把守洞口的近百位修士,仅是冲入洞内的修士就是护法弟子的数倍。从人数来看,南宫离怕是连一成胜算也没有。 雪宗洞府是密闭的,出路只有一条,但已经被封死。如果雪莲协助南宫离退敌,很可能陪着他一起殉葬。所以当陆槐看来时,她也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法宗弟子梅儿!”梅儿没有陪同吉萨等人退去,而是自报家门。“纵横无敌”的杀手随即舍她而去。 “住手!”雪莲奏响魔琴,幻出一道光幕,将护法弟子和黑衣杀手相互隔离。就在双方即将交战的这一刻,她已然做出了决定,想要化解这场干戈。 形势不利,魔宗总坛的护法弟子当然愿意“住手”,列阵防护,静待下文。黑衣杀手们却不管雪莲胡喊乱叫些什么,冲在当前的十几个人竖掌轻推,轰然击毁光幕,向着魔宗弟子扑去。 三大宗族的护法弟子关乎着自家总坛的安危,全部由精英弟子选拔而出,不仅各有绝技,而且共同修炼攻杀防护的功法,战则如猛虎下山,守则如镇海磐石。 眼下这些护法弟子所列出的就是防护阵型,如果对方只是乌合之众,即便人数胜过十倍,也难以攻破他们的法阵。 黑衣杀手距离三丈,激出弧光、冰凌、烟弹、火球……幻出各种鸟兽状的虚影,带着厉鬼般的嚎啸声,向着防护在前排的护法弟子发动攻击。 可它们仅仅攻到护法弟子身前数尺,只见空气中泛起一阵阵磷光,竟将杀手们激出的功法全部湮灭。而那些鸟兽状的虚影则四下散开,分由各个方向向内突破。 地面上、半空中、山洞顶,数百只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围着护法弟子发动攻势,场面宏大壮观。可不管从那个角度进攻,这些“飞禽走兽”一旦临近护法弟子,就会触发一道鳞纹,随即湮灭。 红、黄、蓝、绿、紫、白、黑……绚丽的光点和烟雾在鳞纹下时隐时现,煞是好看。 黑衣杀手非常执着,虽然不能突破,可依旧激出各种功法。 渐渐地,一座水纹状的巨大光罩浮现了出来。 就是这座巨大的光罩,将南宫离和一百多位护法弟子护在其中。 “住手!”陆槐呆呆的欣赏过绚丽的美景,重复起雪莲适才的叫喊。别人可以对雪莲的话置若罔闻,可对他来说,那是不得违抗的指令。 没有人在意陆槐,因为他只是低声喃喃。就连雪莲也被泛着鳞纹的巨大光罩所吸引,没能留意到他的喃喃之中带着沉闷的怒吼。 洞府内汇聚了数百人,但却只有梅儿听到了陆槐的怒吼。而且她立即看出,陆槐将要动手。“不要妄动——你什么也改变不了……”梅儿的劝说刚刚呼出,顿时惊诧的瞪大的双眼。因为陆槐已经拖着圣刀冲了出去。 梅儿自报家门,先同南宫离划清了界限,黑衣杀手们才会放过她和雪莲、陆槐。三人得以在两相杀战中保持中立。可谁曾想,一方是实力庞大的法阵,一方是数百杀手,陆槐竟然视而不见,只身持刀闯在了当中。 “住手!”陆槐发出一声怒吼,震得洞顶上的灰尘扑棱棱坠落。 雪莲这是才发现身旁的陆槐已经不见,竟然如同白痴一般跑去两军阵前送死。“陆槐,回来!”她惊声叫喊着,急忙奏响绿漪琴,在陆槐身上护起一道光幕。 轰……她的光幕还未完全张开便被击毁。上百道真元同时奔陆槐激出。“住手!”陆槐像是没有听到雪莲的呼唤,还在重复着她刚才的“命令”。与此同时,他单手旋转圣刀,在身前幻出一个丈八宽的金色圆盘。 爆响骤起,由真元幻化的诸多兵刃、烟气、火球、鸟兽……扑面而上,撞击在圣刀幻出的巨大金盘上。巨大的冰凌、木刺、石柱、钢锥……乱纷纷的在陆槐脚下穿刺而起。 据守在法阵正中的南宫离放眼看去,心中禁不住一凛。如此众多的修士一齐来犯,万千威能共同出击,即便换做是他,也要被刺成碎块,轰成肉泥。 雪莲惊叫一声,娇躯剧烈发颤,紧紧的闭起了双眼。 梅儿浑身一晃,险些跌倒。 可数百名黑衣杀手却同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轰响之中,那些撞击在巨大金盘上的诸多功法,并没有爆发出自己的威能,而是转向地面,将那些破土而出的巨大尖刺悉数击毁。 黑衣杀手全都震惊在当地,没有人再行出手。 硕大的洞府内立即安静了下来,就连鼻息声也听不到。 “滔土圣刀……”短暂的沉寂后,不知是什么人叫了一声。 “斗转星移,仙级功法。”又有人发出惊叫。 雪莲怯怯的睁开眼睛,却见陆槐安然无恙,禁不住轻咦了一声。陆槐掠身飘回,傻兮兮的道:“我回来了!”雪莲嫣然一笑,“回来就好!”随之转向雪宗宗族,“宗主,能不能谈谈?” 雪宗宗主叹息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的目光越过雪莲,停留在陆槐身上,流露出异样的光彩。 雪莲急忙道:“护法长老只是奉旨行事。你杀了他和这些护法弟子又能怎么样?你们可以同整个魔族抗衡吗?” “我刚刚说过,他奉了谁的旨?南真子还是北辰?”雪宗宗主的目光转向雪莲,疑声问道:“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我……”雪莲心头突地一跳,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雪莲,你是不是已经背叛掌教大人,投靠了北辰?”一个披着褐色斗篷的男人步出,垂着头,站在了雪宗宗主身边。 雪莲听他的声音似曾相识,疑惑的看去,呆呆的眨着眼睛,问道:“你是……”“安庆?!”南宫离发出了惊叫。 身披褐色斗篷的男人抬起头,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 “传功长老?”雪莲立即认出了安庆,急忙施礼,“弟子雪莲,参见长老!” “好!好!”安庆点点头,说道:“难得你还认我这个传功长老——说说吧,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北辰?” 雪莲面带苦笑,回道:“弟子身份卑微,既没有见过掌教大人,也没有见过大长老——要说背叛,弟子绝不会背叛魔宗。要说效忠,弟子只服从总坛的命令。你们前辈们的纷争,不该把我们这些后辈牵扯进去。” 安庆迟疑片刻,不再理她,转向南宫离,放声道:“大哥?你私自放出北辰和那些罪囚,发动叛乱,诛杀族内弟子,罪不容赦。我已请示过掌教大修士……”他见南宫离转动着眼珠,看来正寻找着退路,不由冷笑一声,接着道:“掌教大人已经颁下法旨,命我毁掉你的元神,灭了你的真身。” 雪宗宗主也看向南宫离,叹声道:“南宫离,别找了。我的洞府只有一条出路,你既然进来了,就别指望再出去!”再又对众多黑衣杀手道:“诸位?我可不是请你们来看热闹的!” 黑衣杀手立即各施功法,再又发动攻击。 安庆一个幻身已然来到阵前,也加入在他们之中。 “陆槐,”雪莲轻轻了碰了碰陆槐,悄声道:“我们走。”说话间,脚下已动,向着洞口行去。陆槐不声不响的跟出。 而在此时,安庆挥舞金鞭,幻出一个手握鳄尾鞭的金甲武士,对着鳞纹光罩便是一鞭。啵的一声,鳄尾鞭被弹射了回来。可环绕在光罩上方的几十只飞鸟却突破了阻拦,分头钻入护法弟子的体内,几个护法弟子顿时被炸成了肉泥。 安庆不断御使着金甲武士击出鳄尾鞭。百名黑衣杀手分成十队,每队共同攻击一点,将鳞纹光罩的威能吸引而来。其余杀手则幻出飞禽走兽,环绕在光罩外,趁机突入。 攻入光罩的“飞鸟”和“猛兽”越来越多,守在外圈的护法弟子幻出法器,与之拼斗。鳞纹光罩的威能顿时大减。 雪莲带着陆槐临近洞口,却被雪宗宗主张手拦下,“你们是贵客,好戏还没完,你们怎么能先走呢!”雪莲偷偷向洞外看去,却见整个通道内挤满了黑衣杀手和魔族修士,心中不由一惊,当即对雪宗宗主抿嘴一笑,也不应声,转身看向洞内,继续欣赏“好戏”。 随着一声有如闷雷般的炸响,护法弟子共同幻出的鳞纹光罩已经毁去。数百杀手瞬时冲入,四五个人围攻一位护法弟子。将其击杀以后,再又转去帮助同伴。眨眼间,护法弟子已经伤亡过半。 安庆正在迎战南宫离。他的金甲武士显然要比南宫离的银甲武士逊色许多,幸好有十几个杀手在一旁援助,这才斗了个旗鼓相当。 护法弟子面对的杀手越来越多,开始时一人分担四五个,现在已是十余个杀手围攻一人。这些杀手功法怪异,可却凌厉有效。配合更是默契。这人当胸扎出一杆铁枪、那人便偷手幻出一柄尖刀、旁里再射出几个刚镖,三招两式便将所对的护法弟子斩杀。 南宫离眼见大势已去,明明知道洞口早已被封死,却也不能不搏上一搏。当即炸散自己的护身光罩,震退围攻的杀手,一掌将安庆逼退,有如一头受惊的公牛般向着洞口冲来。 外逃的不仅仅是南宫离,更有几十个护法弟子。可他们刚刚临近洞口,便被一阵密集的刀影割成了一堆碎肉。 雪宗宗主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冲来的南宫离,对着雪莲一笑,问道:“你究竟是哪边的人?” 雪莲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应该向南宫离下手。眨眼间,南宫离已经冲到眼前。雪莲的脸上泛起冷笑,手指疾动,拨响了绿漪琴。 南宫离早就红了眼,就连银甲武士也舍了去,将所有真元都聚集而出,幻起护身光罩,只求冲出洞去,逃得性命。 雪莲幻出五个白衣少女,各持尖刀,合围而上。可却根本靠不近南宫离,没等发动攻击,便被他的护身光罩撞散。南宫离的速度没有丝毫衰减,携带着巨大的威能,径直向雪莲撞来。 陆槐一把将雪莲推开,疯狂出刀,扫出七尺弧光。铮的一声,弧光竟然被南宫离的护身光罩弹开,击中洞顶,炸落一堆碎石。 “陆槐?”梅儿发出了惊叫。 嘭的一声,南宫离撞在陆槐身上,将他顶在身前,当成了一面人肉盾牌,冲入洞内。 雪宗宗族原本站在陆槐的身后,雪莲以为她会出手,拦下南宫离,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似一股青烟般飘荡而去,为南宫离让开了前路。 洞内传来一阵尖叫与咆哮声,可谁也无法攻破陆槐这面肉盾,自然也无法拦下南宫离。 数百修士,竟被南宫离撞得七倒八斜,任由他掏出了洞府。 人影连动,雪莲和梅儿一前一后窜出洞口。她们不管南宫离能否逃脱,只是担心陆槐的安危。 猛的,二人呆呆的钉在了洞外。 陆槐就在洞外,距离洞口不过十丈。南宫离躺在他的脚下,那颗肥大的脑袋已然炸成了一滩污血,飞溅在雪地中。 洞口的修士越聚越多,可没有人言声,只是默默的看去。 良久,雪莲颤抖着声音问:“谁……是谁杀了护法长老?”她当然是在问陆槐,可陆槐回复给她的只有傻笑。“是……是……掌教大人?”雪莲惊呼一声,瘫坐在地。 235:最后的话 皇城、南城根。 消失多日的小乞丐终于又回来了,依旧是先前的那般模样,懒洋洋的躺在墙角晒晌。虽然天空阴沉,而且还飘着雪花,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 金一针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看着他的背脊,垂手肃立。 “你……只配修炼上阶功法!”小乞丐的声音很严厉。 “是!弟子知道!”金一针老老实实的回着。 “可我赐给你的是仙阶功法,而你却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小乞丐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弟子已经封住了他的真元……” “闭嘴!在他逃命的时候封住他的真元,你是救他还是害他?” “弟子知错了!”大名鼎鼎的金一针竟然屈膝跪了下来。 “我唯一的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小乞丐悲伤的喃喃起来,随即叹息着道:“你们只会逼我,就连唯一的朋友也不肯给我留下——你去吧,我想静静!”说道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唐善死了。宫里的人说,是顺宁公主亲自带队,手刃钦犯,为怀柔郡主报了仇。 顺宁公主拉着马骁去了西苑,一起觐见皇上,并请皇上亲自查验了唐善的尸体。 唐善的尸体由方琳和陈珪抬到殿外,经过皇上验证,又遵圣旨,“拖到荒山喂狗”。 按照唐善犯下的重罪,本该被判“抛市”。可他的案子涉及皇家秘事,只能改成抛荒山。 方琳、陈珪毕竟和唐善有些交情,为他准备了一口薄皮棺材。 郝继祖知道他们埋葬了唐善,死缠着问出了“乱坟堆”,买了些祭品,前去祭拜唐善。 乱坟堆就是乱坟堆,除了朱厚熜不知道这个地方,整个京城再没有不知道的。 别人来到乱坟堆,都是又惊又怕,快来快去。郝继祖却像个小贼般偷偷摸摸,躲躲闪闪,时不时还要看看身后有没有尾巴。 乱坟堆下都是坟包,也不知叠了几层。新来的棺材却也省得了埋,随手一丢便是。可即便是棺材也压了好多层,底部的多半腐朽垮塌,后来的也就东倒西歪,混杂不清。 郝继祖来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先他一步来到,正在翻找唐善的棺材。 这个人他认得,而且关系还不错——元泰。 元泰听到了声响,扭过头来看了看,见是郝继祖,也不言声,再又去折腾起棺材来。 “找到了吗?”郝继祖像是早知道他在这儿找唐善,刚刚来到就急急发问。 “别急!会找到的!”元泰头也不回的应着。 郝继祖不再言语,跑去帮忙查找。 二个人看起来早有默契,可又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根本不像是祭拜的模样。 乱坟堆上堆了上千具棺材,元泰和郝继祖忙的满头大汗,还是没能找到唐善的棺材。 “方姑姑怎么说的?”元泰一屁股坐在棺材上,气喘吁吁的问。 “她说唐大人自己会出来!”郝继祖也坐到了一口棺材上休息。可他刚刚坐稳,“哎呦”一声尖叫,一个高儿蹦了起来。回手一摸屁股,满是鲜血。 就在他刚刚做过的棺材上,竟然露出了半截刀子。 “唐大人?”元泰惊喜的叫着,抽出佩刀,劈开了棺材。 唐善的确躺在棺材里,手中握着的正是方琳刺入他胸膛的短刀。这一刀刺的非常巧妙,紧贴着他的心脏,避开了筋脉,血也流得不多。 “我知道,霞儿不想让我死,方琳姑姑不会杀我!”唐善坐了起来,低声喃喃着。他虽然没有死,可却伤得很重。背脊的刀伤失血过多,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无比虚弱。陈珪的一掌把他送入假死状态,却也震散了他的内息。刚刚坐起来,他就觉得浑身软塌塌,提不起一丝气力。 郝继祖怔怔的看着唐善,咧着嘴笑了起来,也顾不得处理屁股上的伤,在身上抹去手中的血渍,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唐善的嘴里。 “什么东西?”唐善呜噜着问,却已经将药丸吞了下去。 “武当山真庆宫的宝贝,专治内伤。”郝继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把金瓜子,塞在唐善怀里。 “什么意思?”唐善问。 元泰取来了药膏,忙着为唐善处理背脊和胸口上的刀伤,叹声说道:“那是他的一点心意。” 唐善苦笑着点点头,“虽然我逃过了一劫,可今后的日子只能是亡命天涯了!” 郝继祖说道:“方琳姑姑交待过了,大人要想活命,就不能留在大明朝的地界里,只有逃到草原才能避祸。” “草原?”唐善眯缝着眼睛,想了想,道:“其实有个山洞就够了——只要我闭关三年,就能恢复我的修为。” “大人!”郝继祖面露难色,垂着头嘟囔道:“顺宁公主说……说……” “说什么?” “公主说,早些年的时候,因为你见死不救,害死了他三哥杨乐。现在你又害死了怀柔郡主,害死了他七哥杨智。她知道她爹杀死了你奶奶,杀死了你的叔叔伯伯,可她爹如今也已经疯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谁也不再欠谁的了。” “我跟霞儿没有怨,只有恩!” “公主说……你去草原吧,不许再回来,不许再见她!” “她是怕我回来遇到危险!”唐善讪讪一笑,道:“好!回去转告公主,我答应了,不会再回来!” 元泰为唐善涂抹完伤药,正色道:“大人,方琳姑姑交代过,即刻上路,不得耽搁。” 就听有人奸笑着道:“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三人吓了一跳,急忙看去,只见权森带领着七八个锦衣卫高手,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 元泰瞪了郝继祖一眼,低声斥责道:“笨蛋!早就叫你小心,还是留了尾巴!” “不会啊!”郝继祖惶恐不安的回道:“我小心着呢,一路上都有留意,没人跟着我。” 唐善打量过周围环境,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权森怀疑你,只要去问那些守城的军士,知道你从哪里出的城,就能找到这里来。” 郝继祖的脸瞬时变成了死灰色,喃喃道:“大人……继祖犯了大错,没帮上什么忙,反倒害了你!” 唐善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转向慢慢靠上的权森,放声道:“权森,你我毕竟兄弟一场,如今唐某落难,你就不能发发慈悲,放过兄弟。” 权森示意那些锦衣卫高手上前,回道:“唐大人,公是公、私是私。若论私,你我交情不浅。可若论公,你是钦犯,我是官差,兄弟不能为你徇私枉法——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在五河县,郑兴大哥犯了军法,大人是如何处置的吗?” “放屁!”郝继祖跳了起来,指着权森叫喊道:“当日之事你不知情吗?锦衣卫和军士哗变,大人若是不杀郑兴,姚震就会趁机夺了大人的兵权。大人也是迫于无奈,才发下军令。可你呢?大人落难,侥幸逃得性命。你却为了邀功讨赏,非要致大人于死地。” “没办法,谁让大人犯了王法呢!”权森假惺惺的叹息着,对一众锦衣卫拨了拨手,严声道:“都拿下!” “大人,快走!”元泰对唐善催促一声,一猫腰,人已经射了出去,疯狂出刀,将一众锦衣卫拦下。 郝继祖一把将唐善从棺材里拉了出来,牵扯着他,掉头便跑。唐善暗暗调息,如果内力还在,权森和那几个锦衣卫哪里是他的对手,几个照面就能打发掉。可相试之下,他的腹内却传来阵阵剧痛,根本无法聚集内力,便也只好在郝继祖的牵扯下踉跄奔逃。 唐善和郝继祖刚刚逃下乱坟堆,已有五个锦衣卫挣脱元泰,留下三人与其纠缠,随后追来。 “大人,继祖没什么本事,能替您拦上一刻是一刻,您自己逃命去吧!”郝继祖推开唐善,抽出佩刀,掉头奔回。 五个锦衣卫留下一人,便也够郝继祖“伺候”的了。其余四人脚下不停,直追唐善。 唐善仅仅逃出十余丈,四人已经赶到身后,手举绣春刀,眼见着便要劈落。就在这时,唐善腹内泛起凉丝丝的感觉,那是武当山真庆宫的宝贝起了疗效,立即有一股微弱的内力渡到了他的脚下。 嗖的一声,唐善飞身窜出三丈。唰唰唰……四柄绣春刀从他刚刚窜身之地砍落,前后只在眨眼间。 四个锦衣卫先是顿身落刀,本以为唐善必死无疑,谁知却一刀砍失,不由一愣。再看唐善,已在三四丈外,却还是慢腾腾奔逃,当即再追。 唐善腹内生出的内力只有一股,而且极其微弱,窜身之间已然被他耗尽。转眼间,四个锦衣卫又追了上来。 背后刀风突起,唐善腹内一跳,又生出一股微弱的内力。钢刀砍落,他再是一个窜身,逃过了要命的一击,窜在三丈开外。 天意弄人,每每四个锦衣卫追到身后,举刀砍下,唐善体内便生出一丝内力,窜出三丈,逃过一劫。如此跑出了十余里,唐善像受惊的兔子,时不时窜上一窜,四个锦衣卫像是恶狼,穷追不舍。 忽然,唐善略显苍白的脸上瞬时没有了血色,因为路前再又拦出了一队锦衣卫。 带队的是修明,看了唐善一眼,转身躲去了人后。 悦销楼上,权森突然砍了唐善一刀,着实令唐善出乎意料。而修明早已经表过态,他是朝廷的人。对于他的态度,尚在唐善的意料之中。 现今修明会怎样相对,唐善觉得心里没谱。但身后四只“恶狼”追得正紧,唐善根本没有其它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奔上。 拦在路前的锦衣卫虽然各持佩刀横在路中,可一个个却像是变成了睁眼的瞎子,对于逃来的唐善视若无睹。 很快,唐善跑来,再又心惊胆战的从锦衣卫的绣春刀中“挤”了过去。随即,惨叫声在他身后响起,追来的四只“恶狼”竟然被这些锦衣卫猝然击杀。 修明脚下一动,已然跟在唐善身旁,压低声音道:“大人,别出声,跟我来。”脚下一转,带着唐善拐入一条小路。 前行里余,修明停了下来,叮嘱道:“前面有人接你,他们是‘万兴镖局’的镖师,什么话也别说,上了车就走。” “为什么要救我?” “大人抬举小的了,如果没有顺宁公主的令旨,就算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又是霞儿!”唐善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点点头,沿着小路行去。 “公主有话让小的转告大人……”修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 236:边城 安庆没有难为雪莲,只是告诉她,“如果你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北辰,那你就替我转告他,我和掌教大修士都藏在雪宗。他要是想杀我们,尽管派人来便是。” 雪莲没有返回总坛,而是来到京城,打探唐善的生死。陆槐明明知道她在追查唐善,可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老样子,呆滞着目光,如同行尸走肉般,寸步不离左右。 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唐善的确已死,而且经由皇上验过正身,尸体被弃于荒山,喂了野狗。 对于这样一个死无对证的消息,雪莲将信将疑。看不到唐善的尸体,始终令她无法释怀。 如此半月,唐善的死讯渐渐淡去,可有关于他的消息却接踵而来: 唐善得益于顺宁公主推荐,才得以进入皇宫。公主对于怀柔郡主的死深感自责,退居深宫避世不出。 郝继祖和元泰曾去京郊附近荒山查找唐善的尸体,修明带人阻拦,双方各不相让,就此打了起来。郝、元二人负伤,被强行带回。 权实外出办差,不想中途遭袭,他的侄子权森连同八名锦衣卫被害身亡…… 雪莲得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却连唐善的尸体被丢在了哪里也没能搞清。越是不清不楚,她的疑心越重,但苦于没有头绪,只能作罢。 雪莲不会想到,唐善此时已经身在大同。 大同府乃是军事要冲,北出便是塞外蒙古草原。大同辖十三卫所、四百座墩台、八百座堡寨,分四道、统九路,麾下步兵十万、骑兵五万,素有“大同士马甲天下”之说。 “万兴镖局”的镖车一直来到边墙,丢给边兵一两银子,便自行沿着边墙寻了处豁口,把唐善放下了车。 一个黑面浓须的中年镖师取来镖票,唐善在其上留了一个“验”字,镖队随即离去。 唐善从边墙的豁口放眼望去,但见本该是万顷良田的沃野,却因无人耕种,早已荒芜。他知道朝廷与鞑靼长年对峙,不通贡市,致使边民无法出塞垦田,鞑靼也不敢临近牧马,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致。 “贩马的?”两个边兵跑来搭讪。 唐善没有应声。半个多月以来,他没有跟同行的镖师说过一句话,像是已经忘记该如何与人交流。 “第一次来?”左手边的高个子边兵问。 唐善还是没有做声,但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喂?”右手边个头稍矮些的边兵唤了一声,摸出一把短刀,对着他扬了扬,问道:“要不要带上个防身的家伙?” 大同的兵器天下闻名,可矮个子边兵手里的这把短刀却很普通,不过是寻常铁匠铺子里几文钱的物件。 唐善用不着短刀,因为他怀里就揣着一把。那是霞儿的兵器,来自皇宫。如果把他的短刀拿出来,随便丢给哪家当铺,起码也能换回千八百两银子。所以他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两个边兵自觉无趣,悻悻的翻了他一眼,便要离去。 “二位?”唐善把他们唤住,摸出两粒金瓜子,丢给他们,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我要两匹马、一把长弓、两百支箭——还有四嚢酒。” 两个边兵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的捏着金瓜子,点头哈腰的应了声“成”,掉头便跑。 唐善等了半个时辰,两个边兵终于赶了回来。带来的东西却比他要求的多了一些,二十一匹马、二十把长弓、二十只箭囊…… 来的是一小队骑兵,一个个似笑非笑,歪着嘴看来,应该没安什么善心。 领队的汉子把两个边兵招到马前,哈下身,瞥了眼唐善。两个边兵连连点点。汉子立即坐直身,随手一指,喝道:“这人定是通敌的间隙,杀了他。” 在他身旁的两个骑兵张弓搭箭,对准唐善放了两箭。 羽箭激射而过,唐善却没了身影。 寒光一闪,领队的汉子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再又看到自己的鲜血飞溅而出,紧接着眼前一黑,跌下马去。 刚刚放箭的两个骑兵发出一声轻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唐善已经跳到领队的坐骑上,一拳打碎了左边骑兵的喉咙,同时用短刀割断右边骑兵的脖颈。 其余骑兵先是一乱,随即拔取佩刀来战。 可有四个军士连刀都没能拔出来,已然落马。另有四人虽然拔出了佩刀,却也身首异处。 只是眨了三下眼皮的时间,不仅领队的汉子被杀,就连小队骑兵也死了一半。唐善的身子骨本来就显得有些单薄,加之重伤初愈,看起来又有些病怏怏的模样。两个边兵还以为他不过是个闯了祸的公子哥,送上门来给大伙打牙祭的肥羊。哪曾想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他们哪见过这等人物,“嗷呜……”一声怪叫,撒腿就跑。 唐善服下了武当山真庆宫的宝贝,静养半月,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别说一小队骑兵,就是一小队锦衣卫,他也能一个不留,全部干掉。 两个边兵逃出十几丈远,剩余的骑兵一个接一个跑到阎王爷那里哭诉去了。 “还想跑?”唐善自言自语着,不紧不慢翻身下马,取来长弓、箭囊,随手便是一箭。 噗……小个子边兵被射穿了后心,一头扑倒在地。 唐善已经好些年没有摸过弓箭,今日权且一试,倒也还好,没有失了准头。紧随着,第二支箭也离弦而去。 忽然,一道青光掠过,竟将高个子边兵当胸斩成了两截,再又把唐善射出的羽箭劈成两片,带着“呜呜”的哨声飞射到空中。 唐善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禁蹙额,侧头看向边墙。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落到边墙上,迎面走来。正是他的未婚妻子,“美的不得了”的穆青青。 穆青青乃是修法的天才,“御剑录”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上次见到穆青青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激出七尺弧光,而且在“御剑录”中悟出了包含雷系、冰系两大功法的“天雷”和“玄冰”。此次相见,她激出的青光再又夹杂着乱人心神的“呜呜”怪响,看来她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 就凭穆青青现在的修为,如果要杀唐善,简直易如反掌。 唐善知道自己没有还手之力,也知道自己没有逃走的可能,所以只有苦笑。 穆青青临近,轻盈的飘落在地,疑惑的看着唐善,问道:“你真的要逃到鞑靼那里去避祸?” 唐善反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顺宁公主!” “你是我的未婚妻。只要你表明身份,霞儿就不会对你隐瞒!” “可我也答应了她,你还活着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给任何人。” “你没有带人来?”唐善四下张望着,果然不见人影,禁不住叹息道:“那可就难办了!” 婚约还在,又有铁相神尼为证,整个修界差不多都已经传遍了。穆青青毕竟是唐善的未婚妻子,就算唐善十恶不赦,她也不能谋害亲夫。 “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 “我不会退婚。”唐善打断了她的话,“说第二条路。” 穆青青咬着嘴唇,眼中突现凶恶的目光,冷声道:“杀了你!” 唐善淡淡一笑,“如果你要杀我,上次在街上就可以动手,何必把我约到破庙,又找了不中用的陈寅父子帮忙?” “因为那时你还活着。” “现在我死了?” “对!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死了,整个修界的修士也认为你死了。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只要做的干净一些,不留痕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错!你说的对,我的确已经死了!”唐善再又苦笑,问道:“既然我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逼着我退婚?” “废话!”穆青青瞪了他一眼,说道:“如果你没有退婚,哪天再冒出来,那我成什么人了?” 唐善干巴巴的笑道:“只要你不嫁人,就算我哪天死而复生,也没什么可怕的。” 或许唐善觉得很好笑,可穆青青却不这样认为,当即寒下脸来。 唐善的脸上瞬时没有了笑容,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话,韩文绝非善类。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嫁给他。” “我不想杀你,”穆青青指向边墙的豁口,“只要几步路,你就可以远离危险。凭你的武功,在鞑靼那里一样可以活得很快活——我求求你,请你放过我,好不好?”她的身躯已然开始颤抖,双眸之中泛着泪花。 唐善觉得一阵心痛,低声嘟囔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样做……其实是在救你!” 一阵冷风咻的飘过,穆青青的脸也随之寒了下来,尖声叫道:“不要逼我!” 唐善知道,穆青青对他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他依旧坚持,那么今日便是他的死期。可他没有丝毫犹豫,慢慢的背转身,淡淡的道:“其实你不必为难,只要杀了我,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 “我要你退婚!”穆青青怒声叱喝,翻掌拍出一股真元,嘭的一声,唐善背脊中掌,当即被击飞一丈,扑倒在地。 唐善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踉跄着脚步继续前行,一边喃喃道:“办不到!” “退不退?”穆青青再又劈出一团火红的烟气,隐隐的带着滚雷的轰鸣,撞在唐善的后腰上。 一道闷雷炸响,唐善被掀起两丈多高,凌空翻过几个筋斗,摔落在四五丈外。 许久,唐善一动,随后便没了声息。 穆青青冷哼一声,叱道:“别装死,我手上有分寸,你还死不了!” 再过了一会儿,唐善又是一动,慢慢抬起头,咧着嘴发笑,道:“我不死……我们的婚姻……就依然有效……”他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可却呕出了三口血。在他的唇下,滴滴答答的鲜血更是连成了一线。 穆青青再次扬起手,在手心里凝聚出一团泛着灵光的寒气,颤抖着樱桃一般的红唇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逼我激出玄冰。” 唐善忽然歪着脖子愣住了,呆了呆,匆忙的叫道:“爷爷……救命……” 穆青青闻声一怔,“哪里来的爷爷,该不是刚刚的一记天雷把他劈傻了吧?”她正暗自疑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见唐善所对的方向“跑”来一个老头。那老头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赤着双脚,踩着一块烂木板,一跳一跳着胡乱蹦着。毋庸置疑,绝对是个疯子。 “爷爷,救……救命……”唐善再又向疯老头求救。 穆青青有些傻眼,这样一个疯老头,怕是连街上的叫花子见了都要躲开,唐善竟然向他求救。 疯老头像是听到了唐善的呼救声,不再胡乱跳蹦,四下查找着,终于找到了唐善,立即直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来。 穆青青暗暗叹了口气,放声道:“老人家,没什么事……他不是在叫你。” 疯老头又开始踩着烂木板蹦跳,每跳一次只前进两三尺,但却奔着唐善而来。 穆青青放声恫吓道:“老人家,他是杀害官军的强人——你看看,这些官军都是他杀的。你快走,当心他连你也杀了。” 疯老头并不理会,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唐善,一蹦一跳的来到。他蹲下身,歪着头,端详着唐善的脸。忽然,他把唐善提了起来,扬手甩了唐善一个耳光,骂道:“小兔崽子,你跑哪儿去了?咦……”他怔了怔,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疑问道:“你小子不是趴在雪地里睡觉吗,怎么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237:天一真人 疯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七剑击败九剑道长,最早道出“御剑飞天,羽化成仙”的天一真人。 岳逍遥和杨腾曾经查遍道教弟子,并没有“天一”其人。 就算穆青青听说过“天一真人”,可她哪怕查遍释宗三教也不会得到结果。 天一真人只是疯老头自封的名号。 这就是唐善记忆中的老道爷爷。他还是唐善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加疯癫了。 可唐善知道,爷爷不是凡人,仅是渡在他体内的那一点“内力”就能吓退风老伯。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景,风老伯惊骇的模样也历历在目。尤其是那句,“杀不得,他的真元是道宗的大修士”。 如果老道爷爷真是道宗的大修士,那么他也就有救了。 爷爷上来就是一记耳光,却把唐善打蒙了,他喃喃道:“爷爷,不是一转眼——虽然你还记得把我丢在雪地里,可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现在我长大成人了!” “十六年了?”天一真人呆了呆,吹起胡子,瞪着眼睛,气道:“既然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你小子怎么还没有悟道,还由着姓聂的小子掌管武宗,在修界里逍遥快活?” “孙儿已经悟道了!”唐善呕出一大口血,急忙用手背抹去,苦着脸说道:“爷爷说的姓聂的小子……不会是聂魂吧?如果真的是他,快活不快活那是人家的事,我可不敢招惹他!” “悟道了?”天一真人打量着他,突地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这么不中用,已然已经悟道了,却只有这么一点修为?”他的神情忽然一呆,喃喃道:“你要跑吗?逃到鞑靼那里去,是不是——你真是一点出息也没有,一个小丫头而已,你怎么连她都打不过?” “不是打不过,而是不能打。” “怎么不能打,难不成她是王母娘娘下凡?” “她是我老婆,打不得。” “杨婉妗是你老婆?”天一真人瞪起一双鼠眼,失声惊叫。 西王母姓杨,名回,字婉妗,也就是世人俗称的王母娘娘。 老道爷爷翻来覆去同王母娘娘纠缠不清,唐善知道他又犯了疯癫的毛病,却不知该如何回复,当即闷了声。 “真是巧事,你们祖孙俩竟然在这当口上碰了面!”穆青青根本没有搞清疯老道的来路,也不管唐善同他认不认得,随口道:“你孙儿从我师父那里骗了一张婚帖,非要和青儿赖上这门婚事。您既然是他的爷爷,还请您开导开导他。只要他肯退婚,青儿绝不难为他。” “杨婉妗乃是大神,难怪你要跑。”天一真人忽然板起脸,极其严肃的对唐善道:“我拖住她,你快跑!”也不等唐善回应,甩手将他丢出,对着穆青青竖起单掌施礼,道:“圣母娘娘,这小子的前世乃是贫道的一位好友。他对娘娘有何不敬之处,贫道一人担当。娘娘若想拿他,也得先过了贫道这关再说。” 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一个疯老道,先把唐善认了孙子,又把自己认做瑶池圣母,这些早已令穆青青啼笑皆非。可眼下这个疯老道竟然把唐善丢到了边墙的豁口处,径自放走唐善不说,还要替他挡下自己。穆青青哪里能应,叫道:“前辈,青青不想伤你,速速退下。”当即拍出一掌,脚下急动,奔着唐善冲去。 唐善先后中了穆青青两掌,能留下一口气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而今被老道爷爷丢出,眼睁睁撞向边墙,却是连回旋的能力都没有。 “哎呦……啊……”唐善发出两声嚎叫,先是“咔”的在石墙上撞折了手臂,再又重重的摔落在地,跌了个七荤八素。 天一真人明明见到唐善呕血,显然伤得不轻。可他又癫又狂,哪里想到许多,所以才会随手乱丢,也不管唐善死活。 一撞一摔,唐善只觉得满眼金星,天旋地转。又见青青一抬脚,已然站到他身前。 穆青青挥出的一掌,只是对付寻常人的手法。激出的真元不过是鸡蛋大小的烟气,想他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中此一掌,总要躺上十天半月,却也不至丢了性命。 天一真人本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见穆青青弄出这么一丁点烟气,晃晃悠悠窜来,不由的半闭起一只眼,另一只眼皮高挑,换了副疑惑的模样,对着窜来的烟气“噗”的吹了口气,立时将其湮灭。 “想跑?”穆青青冷冷的注视着胡乱挣扎的唐善,脸上露出不屑的嘲笑。而在此时,她不经意间瞥见疯老道轻轻呵了口气,竟然吹散了她的烟气,不由得吃了一惊。 穆青青立即收起狂妄之心,心惊胆战的侧头看去,便见疯老道试探着向她劈出了一掌。 这是一个手掌形状的红色烟气,顶部如同火焰,随风飞摆。瞬时,它像是狂风下的火苗般蹿了起来,足有七八尺高,宛如一面火墙,拦在唐善身前,将穆青青拦了下来。 唐善刚刚求老道爷爷救命的时候,没有心思多想,只求保命。可见他疯癫得越发重了,却又生出些顾虑。一是老道爷爷不认得自己,任由青儿杀了自己也置之不理。二是认出自己来,怕要对青儿不利。此时再看,他的心里安生了许多。老道爷爷虽然疯癫,但还是认出了他,而且出手相救。又把青儿误认为瑶池圣母,只是出手相拦,倒也不敢放肆,便也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正想着,就见青青幻出了宝剑,对着手掌形巨大的火墙劈出三剑。唐善见识过她从“御剑录”中悟出的功法,知道其中一道弧光只是单纯的真元力,另外两道则夹杂有“雷系”与“冰系”的威能。 天一真人的“火墙”能不能挡住青青,能挡多久,唐善心里没有谱。可他知道,道长爷爷误以为青青是瑶池圣母,绝对不会伤害她,应该担心的反而是自己。 当青青激出的三道弧光撞在“火墙”上的时候,唐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开,耷拉着一边膀子,爬到马背上,经由豁口逃过了边墙。 三声铮响,火花飞溅。 青青激出的三道七尺弧光已然消散,可天一真人幻出的“火墙”依旧还在。 “娘娘?”天一真人眨着一双鼠眼,脸上露出不解之意,问道:“这是‘御剑录’上的功法——娘娘为何要用它相对?难道娘娘想要考量一下贫道对于‘御剑录’的见地不成?” 青青没有回应,飘身蹿上边墙。 呼……天一真人再又幻出“火墙”,将她拦下。 “咔”一声轻响,唐善一边将撞折的臂骨接了回去,一边纵马狂奔。青青眼见他越来越远,渐渐的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连连顿足。 “娘娘?放他一条生路吧!”天一真人像是以为她不屑与自己动手,看起来又惊又怕,恳求之间带着一丝胆怯。 “你究竟是什么人?”穆青青甩了甩淡青色的披风,猛的转回头来,摆出了一副瑶池圣母的架势。 天一真人从边墙的豁口处见唐善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急忙散了自己的“火墙”,老老实实的对着青青站定,毕恭毕敬的打了一躬,回道:“弟子凌霄子,释宗大修士——惊了娘娘的法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青青一听,吓得双腿发软,险些从边墙上掉下来。好在凌霄子疯疯癫癫,也不知怎么就把她当成了瑶池圣母,否则刚刚的两掌就能毁掉她的性命。她惊愣了半晌,慢慢恢复清醒,壮着胆子叱道:“好你个凌霄子……”她正打算编排个谎话吓退这个要命的大修士,不想凌霄子浑身一抖,脚下的破木板嘭的暴涨三丈,托着他嗖的射在半空,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青青屏住呼吸,呆呆的立在边墙上。咻的一阵冷风吹过,激得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却是贴身的内衣业已被香汗浸透。 “青儿?”唐善扶着边墙的豁口,慢慢的探出头来。他的唇下挂着一线淤血,像是痴傻疯癫之人流在嘴角的谗涎。说话间,他再又呕出一口血。血是黑紫色的,显然脏腑严重受创。再若得不到医治,怕是难以活命。 青青用懵懂的眼神看去,唐善所受的内伤乃是出自她手,即便急于请人救治,也不该跑回来找到她的头上。她怔怔的看了好久,才问道:“你已经逃掉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凌霄子不在,唐善返回来等于是自投罗网,无疑是死路一条。 可他还是要回来。 正因为他的内伤太过严重,前路吉凶莫测,能不能留下性命还不可知,所以他才要返回来。 他回来不是请青青为自己医治内伤,而是因为怀里的一件异物。 就在他趴在马背上疯狂逃命的时候,马鞍压到了藏在胸口的这件异物。 现在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古籍,向着青青递去,自嘲般的咧嘴发笑,说道:“只顾得逃命,忘了给你的聘礼……”他把古籍放在雪地上,“我已经伤得这么重,就算能逃到鞑靼那里,也未必能够活命。你就当我没回来,刚刚已经跑掉了……”他再又扶着边墙隐入豁口,踉跄着脚步冲进了荒野。 青青从边墙上跃下,翻转玉碗,托起手掌,将一柄碧绿碧绿的小剑幻在手心。只要她一招手,唐善的身躯必将被贯穿,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可她扫了眼地上的“聘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浑身一震,呆在了当地。 “玄天秘籍”,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像是一道道惊雷,注入青青的脑海,轰轰炸响。 一个所谓的未婚夫婿,重伤在自己的手上,刚刚逃得性命,却又冒死返回,为的是什么? 唐善好色,为了她的美色几生几死。这样的男人究竟是可恨还是可爱? 唐善没有必要返回,只要留住性命,仅凭他的“聘礼”,无需铁相神尼说什么,青青也会嫁给他。就算有一千个委屈、一万个不愿,可师门重宝和个人的私情比起来,孰重孰轻,青青自然明白。 如果唐善以“玄天秘籍”相要挟,无论他想从青青身上得到什么,青青也只能委曲求全。即便要她一生一世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回想入蜀的血腥之路,一桩桩、一件件旧事浮现脑海…… 青青神情木讷的拾起“玄天秘籍”,忽然觉得眼中微凉。玉指拭过,竟然是一颗泪珠。诧异间,泪珠滚落在雪地中。 238:格杀令 这是一张泛黄的信笺,上面写着一行字:天魔真人,白羽,天魔宗弟子。 信笺来自总坛,上面的字迹成草灰色,那是祭坛圣火烧燎过的痕迹。两样加在一起,便是直接由魔宗圣坛下达的“格杀令”。 雪莲默默的注视着手中的信笺,她有些想不明白,南宫离以及百名护法弟子被害,北辰若是敕令魔宗弟子扫荡“外敌”,倒还说得通。可在眼下这个时候,他却急于对付“天魔宗”,全然没有道理。 “难道有假?”雪莲向信笺内渡了些真元,“呼”的一声,信笺冒出淡蓝色的火苗,“天魔真人——白羽——天魔宗弟子”十一个草灰色的字沿着火苗蹿起。 “的确是总坛的格杀令!”雪莲吸了口凉气,再徐徐吐出,对陆槐说道:“我们走,去天魔宗。” 驿道上行来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女的云鬓高耸,露出修长的玉颈;一袭百褶裙,衬托出不胜一握的腰肢;上身穿了件错金夹袄,凸显出她是一位“胸狠”的角色。男的穿了件精工缝制紫貂大氅,沿着驿道行进,拉风般的卷起脚下的浮雪。 对面也行来一对男女。女人的脸颊红得像是垂丝海棠,缩在羊绒大衣里,看起来楚楚动人。男的只穿了一件洁白的绸袍,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像是刚刚从冰窖里爬出来的僵尸,任谁看上一眼都觉得诡异骇人。 “胸狠”的角色自然就是雪莲,看到了逢面而来的“僵尸”,禁不住掩嘴轻笑,一手拉住“拉风”的男人,娇声说道:“真巧,正想着要去杀他,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拉风的男人当然是陆槐,还好雪莲只是说“想要去杀”,如果只说了一个“杀”,他的圣刀已然已经出手。 僵尸一般的男人便是白羽,整个人似乎已经融入到冰雪之中,呼吸间竟然不带一丝热气。在他身边,这位楚楚动人的姑娘却是紫嫣。看她与白羽亲热的模样,显然已经把白羽当成了自己的如意郎君。 “雪莲姑娘,你要杀我?”白羽的脸如同封冻的坚冰,没有任何表情,可声音里却透着温婉的语调。 “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总坛传下了格杀令,我也没有办法。”雪莲亮出绿漪琴,做了个请的动作。 “真是怪事?!”白羽径自喃喃着,托起手掌,一股蓝色的火焰在掌心中升腾起来。 雪莲微微一怔,定睛看去,但见火焰中翻滚着两个人的名字——雪莲、陆槐。 “有人做了手脚!”白羽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雪莲单掌托琴,另一只手也升腾起蓝色的火焰,显出白羽等人的名字,疑问道:“如果有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还能是谁?”白羽像是感到了寒冷,又像是感到害怕,身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大长老!” “北辰?他为什么要除掉我们?” “因为我们不是他的人。” “我和你并不是一路人。” “所以他让我们自相残杀!”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雪莲收起绿漪琴,思量着道:“如果真的是北辰,那他就犯下了大错!” 白羽瞥了眼陆槐,说道:“这样的话,姑娘说得,在下却说不得!姑娘有圣刀陪伴,留在魔宗,可以问鼎大修士,如若离去……自行创立宗族也非不可——白羽以及天魔宗……怕是等不到百年天劫降临,天魔宗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叹息着,从袖口摸出三支手指粗细的菱形令牌,“这是我们天魔宗的‘消息’,姑娘用得着在下的时候,只要施放一支,在下定会带领弟子赶来相助。” “你?”雪莲抿着嘴角泛起一丝嘲笑,随意的招了招手,将三支令牌收在手中,傲慢的回道:“好吧,权且收着。用得着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 紫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微微侧头,看向白羽。白羽猛的瞪了她一眼,对着雪莲挤出笑脸道:“姑娘,在下正准备赶往紫焰散人的洞府。如果可行,在下打算带领天魔宗弟子归附道宗,或能在北辰大长老手上逃过一劫。” 雪莲心思一动,白羽父子早就与济安相勾结,在魔宗总坛发动叛乱,妄图占据圣坛,一统魔族。如果白羽当真认为自己大祸临头,想要归附道宗,完全可以去找济安。绝对没有去找道宗弃徒紫焰救命的道理。 雪莲看了眼紫嫣,不禁暗暗发笑,心道:“怕是白羽被这丫头迷昏了头,所以才会选择紫焰这尊泥菩萨。”她轻轻拉了拉陆槐,让开去路,展臂相请,放白羽二人通过。 “白宗主?”但听一声呼唤,紫焰在空中显现,满心欢喜的堕落在地,嬉笑着说道:“白宗主有了难处,自该来找紫焰帮忙——紫焰豁出这张老脸,也要促成此事……”他本来向着白羽大步行去,可却忽然看到白羽眼中显现出阴狠的目光,不由生起戒心,口中一停,疑色看去。 “师父?”紫嫣见师父怀有疑虑,唤了一声,使了使眼色。 白羽板起脸,阴声说道:“在下代表天魔宗,真心相投,没成想散人竟然怀疑有它——其实在下原本也没有打算投靠散人,只是看在嫣儿的情分上……”他看了看嫣儿,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在下去找济安道兄便是!”说着,他调转头,便欲离去。 嫣儿急忙拉住他,颦眉劝道:“白师兄,你误会家师了!” 紫焰快步上前,竖掌施礼,笑道:“贤侄不要误会,紫焰绝不会怀疑……”他的眼睛忽然向外鼓了起来,声音也戛然而止。 白羽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错了,你刚刚的怀疑是对的!” 三根腕口粗细,黑中泛着铜亮,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锥刺突出地面,猝不及防的杀出,骇然贯穿了紫焰的身躯。 “白……白……白师兄?”嫣儿吓得花枝乱颤,跌跌撞撞的退出七八步,惊声叫道:“你为什么要谋害家师……为什么?” 雪莲也没料到白羽会对紫焰突下杀手,瞬时毁了他的元神,灭了他的肉身。眼见此景,也是一愣。 “嫣儿!”白羽先是没言语,而后皱着眉头道:“紫焰是你们道宗的弃徒,即便不死,也休想再回归宗族。跟了这样一位师父,你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我已经同济安商量过了,紫焰一死,你就是邵真人的关门弟子。可以名正言顺归返宗族,做一名亲传弟子。” 此时,紫焰的尸体正在萎缩,像是被三根乌黑泛着铜亮的锥刺吮吸着气血与真元。慢慢的,整具尸身的皮肉筋骨全都钻进锥刺之中,就连毛发也一根不剩。 嫣儿看去,吓得双腿发颤,禁不住失声惊叫,怯怯的点了点头。 雪莲也看得暗暗心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的黑暗法术已经可以炼化释宗的真元了吗?小心贪吃误事,异变成妖!” “放心!”白羽打着哈哈道:“别说是释宗,就是武宗的修士,在下也可以炼化!”他的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像是中了魔似地喃喃道:“玄天魔女……黑暗武修……杨智……还有唐善那小子的几滴血,如果被我统统收入囊中,就算北辰亲自找上门来,能奈我何?” 雪莲的身上忽然涌现处一股邪恶的气息,如同一只争食的野兽,噘起上唇,露出惨白的牙齿,低声咆哮道:“看来你收获不少啊?这么多修士,你一个人受用得了吗?把玄天魔女的肉身送给我。” 白羽闻声一醒,怔怔的发着呆,换上一副懊悔的模样,唯唯诺诺的嘟囔着,不肯回应。 “给不给?”雪莲逼问一句,凌厉的目光转向陆槐。 白羽浑身一抖,无奈的点点头,“给!给!姑娘不就是想要玄天魔女的肉身吗?我把她交给姑娘也就是了!” 雪莲看向陆槐并不是想让他动手,而是要白羽知道,天魔宗的百年天劫还要靠陆槐手中的圣刀化解。有陆槐在自己手上,她不怕白羽不答应。 “现在就带我去。”雪莲的眼中闪烁出惨绿色的光芒,如同野兽般吐了吐猩红的舌头,对着白羽歪了歪头,示意他领路前行。 白羽挥了下衣袖,收起三根锥刺。就在锥刺消失的瞬间,他的两腮猛地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喉而出,但被他紧闭牙关忍住,随后又强行咽了回去。 嘭的一声,白羽的身躯炸出一层淡淡的紫色烟气,一股强大的威能在烟气中忽隐忽现。咻……烟气和威能如同千万支利箭,射入白羽体内。白羽露出一种十分受用的表情,许久,徐徐的呼出了一口气,对着雪莲笑道:“现在不成,我要先去接管紫焰的洞府——如果姑娘愿意同行,我们可以平分找到的法器和功法。” “你还是人吗?”嫣儿瞪大了眼睛,怯怯的看着白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低声喝问道:“你杀了我师父,现在又要去抢他的洞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白羽翻了她一眼,自嘲着道:“你真以为我是一个好色的笨蛋,你只需略施美人之计,我就会迷得神魂颠倒?”他凝神望着嫣儿,泛起一副痴情的模样,“我的确喜欢你,但我不会中你的美人计。以前……你不可能从我身上打探到有用的消息。现在,你也不用可怜兮兮跟我讲什么良知道义。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我不马上去接管紫焰的洞府,那里面的宝贝就会被你网罗一空——你可以留下,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毕竟你是紫焰的弟子,不管我在他的洞府里找到什么,都应该有你的一份。” “废话说完了?”雪莲不耐烦的催促道:“说完了就走。” “走吧!”白羽对嫣儿彬彬有礼的欠身相请,口中却道:“你我都不是善类,何必戴着面具假惺惺做人,不如坦诚相对,岂不痛快?!” 嫣儿一改楚楚可怜的模样,露出妖艳妩媚的笑脸,由鼻孔娇哼了一声,挽起白羽的手臂,嗔道:“死鬼,一点也不解风情……” 雪莲挑着眼皮看了看陆槐,目光里流露出又怨又恨的神情,禁不住暗暗唏嘘,“这个死鬼男人何尝不是?!” 239:苦寒夜 草原上的风没有群山峻岭的阻碍,可以在原野上肆无忌惮的嚎啸。 狂风刮起一层层细如盐沫的碎雪,经过唐善的脸颊,宛如一把把小刀,割得人生疼。 唐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可放眼看去,远处依旧是被冰雪封锁,肆虐着北风的茫茫草原,不见人迹。 身上的伤也不知是在慢慢愈合还是在持续恶化,稍加用力,便觉得烈火焚心,痛不欲生。如此严酷的寒冬,即便他抱紧了双臂,可还是冻得他不住的打着哆嗦。渐渐的,脸颊与双手丧失了对寒冷的感觉,反而感到热乎乎、又胀又麻。 他知道,寒风正在侵蚀他的身体,而他对严寒的承受能力依旧达到了极限,不寻一处背风的地方,找些干枝枯草拢堆火,他就将冻死在这片荒野上。 没有见到青青以前,他还想着为进入草原做些准备。见到青青以后,他只想着如何逃命。可自从送出了“玄天秘籍”,他的心忽然间变得空落落的,仿佛寿元已经耗尽,只剩下虚幻的神魂,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漫无目的的飘荡。 元泰替霞儿传话说,“再也不要回来!”当他答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唯一惦念的,也只剩青儿一人。等到交出了“玄天秘籍”,他突然觉得自己再无牵挂。就这样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冰雪覆盖的草原。 他不怕死,甚至想死。他知道,自己不停的呕血,血迹断断续续的留在了沿路,如果青青想杀他,他无路可逃。可青青并没有来,想要取走他性命的,反而变成了草原的寒冬。 直到濒临死地,他才有些后悔。横竖是死,为什么自己偏偏选择了这样一个痛苦不堪的死法? 前面有个土包,高不及一丈,可以躲避些风寒。 这样的土包,草原上随处可见。唐善一路行来,曾经路过无数个这样的土包。可他知道,土包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冰雪。带着这样重的伤,趴卧在冰雪中,虽然可以躲避寒风,但他很快将会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冻尸。 可如果不躲避寒风,拖着冻僵的身躯前行,不出百丈,他就会倒下去。一旦倒下,他便再也不会爬起来。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着土包一步步挪去。生存的希望已经荡然无存,他权且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宿。 累了,走不动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舒服些。 唐善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死得舒服些”竟然成了自己此时最大的心愿。 费了浑身气力,他终于趴上了土丘,眼前一黑,翻滚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睁开眼睛。脚下是一团干枯的野草,不知怎么纠结在一起,也不知被风从什么地方吹来了这里。 唐善的眼前顿时一亮,这哪里是一团野草,明明就是一团温暖的火焰。他想摸出火折子,拢起火来取暖。可他的右臂竟全无知觉。转动眼珠看去,右臂早已经冻成了冰疙瘩,哪里还动得了。 “这条膀子算是废了!”唐善暗自苦笑。可他的脸颊也已经冻僵,虽然有心显露一下自嘲般的笑容,但脸上却不见任何表情,仅仅哆嗦了一下嘴唇。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打量身旁的情形。他侧卧在土包后,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里,背风又背雪。只是右臂暴露在外,所以才会被冻结。左臂压在身下,丝毫没有受到冻伤,只是略微有些酸麻。 唐善翻了个身,左手取出火折子,用嘴咬去塞盖,轻轻一吹,火苗摇曳着显了出来。 草团只有酒坛大小,即便拢起火,片刻间就将燃尽。可取暖已然成了唐善最后的奢求,哪怕只是一瞬,他也要重温一下暖融融的惬意时光。 火折子刚刚燃起,他没有丝毫耽搁,挪了挪身子,探出脚,在凹坑的边壁上,将那团枯草勾了过来。草已干透,很快便卷起火舌。唐善只觉得脸颊发烫,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随手把火折子丢进火堆,放松身子,懒洋洋的斜仰在坑底,只待享受过短暂的温暖,便要在寒风中迎接死神的降临。 蛊妖像是感觉到他即将离世,再次从他体内幻出。带着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气息,缓慢爬行着,离他而去。 “走吧!走吧!你原本应该早些离开,或许还可以异变成为妖兽,在修界之中掀起一番风雨——可在这冰天雪地的茫茫草原……即便你离开了,还不是死路一条!”唐善禁不住暗暗唏嘘。 他知道,只有将死之时,蛊妖才会离他而去。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要死了!谁会来迎接自己?如果是阿鼻地狱的那两位神将就好了,起码是旧相识…… 唐善迷迷糊糊的想着。 忽然,他的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就在他用脚勾来那团枯草的地方,竟然露出一小截枯树枝,从积雪覆盖的坑边探了出来。唐善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股力气,胡乱抓爬着扑了过去,一把将枯枝拉了出来。 “扑落落”一阵乱响,浮雪被枯枝带起,露出厚厚的一层干枝,其间还夹杂有枯草。 “这……”唐善被上天突然降临的恩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懵了。也在此时,火光为之一暗,那团由枯草拢起的火堆开始迅速消退。时间紧迫,容不得唐善感悟人生百变天意莫测,随手拽出两把枯草丢入火堆,再又续了些干枝进去。 火堆得以为继,熊熊燃烧了起来。藏在积雪下的干枝枯草还有很多,即便肆意挥霍也足以撑过一整夜。 渐渐的,唐善的身躯暖了过来,血脉也开始奔腾。但他的右臂还是毫无知觉,像是冰冻过度,已然坏死。 天色渐暗,唐善想在火堆旁多备些干枝,以便随手添加。不知不觉间,坑边被他掏出了一个两尺来深的小洞。忽然,他不经意的瞥见小洞里闪着两点惨绿色的亮光。 唐善的心猛地一缩,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是狼!” 认出那两点惨绿乃是狼的眼睛,他的心绪反而淡定了下来。虽然他身上伤愈加严重,稍微尝试着运转内力便会心如刀绞。可面对区区一头野狼,哪里用得着内功,随手一刀便能解决。 “滚出来……”唐善对着小洞低吼着,随即想到,“既然是个畜生,哪里听得懂人言。”又讪讪的笑着摇了摇头,手中已然握出短刀。 “狼肉可是好东西!”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他还记得,恩师于成良曾经说过,“狼肉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 可惜这只狼躲藏在小洞里,仅是覆盖在洞口外的枯枝杂草就有两尺来深,其内则不知道幽深几许。如果它不肯自行出来,唐善倒也拿它没有办法。 坑底拢着火堆,狼这畜生天生怕火,自然不会出洞。好端端的一顿美味珍馐,此刻却成了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得,着实令唐善恼火。 天色很快便黑了下来,草原上一片死寂,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车轮般大小的圆月悬挂在半空,泼洒出皓白如雪的银光。 唐善从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圆这么亮的月亮,仰面躺在暖融融的火堆旁,失神的注视着它,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细微的索索声,猛的睁开了双眼,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对面的小洞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是一只小狼崽,身上披着浅灰色的绒毛,上唇、腹部、四蹄的毛色却是纯白色的。它非常小,长不足一尺。非常瘦,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而且看起来非常虚弱,站在洞口外,四蹄不住的打着哆嗦。 唐善眨了两下眼,像是要辨别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随后,他握了握手。短刀还在手里。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挺身坐起,半蹲着抢出一步,翻转手腕便是一刀。 小狼作势缩了缩头,像是打算退回洞内。但不知为何,它打消了退缩的念头,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短刀停在小狼的胸前,只需递进几寸,就能刺穿小狼的心脏。可它既然停下,就不会再向前,因为唐善已然改变了主意。 转瞬之间,小狼捡回了一条命。 没有出刀之前,唐善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盘鲜肉。可刚一出手,临近它的时候,唐善才发现它仅仅是一只小狼,应该还没有断奶。一只没有断奶的小狼,立即唤起了唐善的怜悯之心,所以他才会收手。 小狼垂着头看了看闪着寒光的短刀,像是知道唐善饶了它一命,讨好般探头向前,伸出湿乎乎的小舌头,舔了舔唐善的手。 “小东西!”唐善轻笑一声,翻转手腕,用刀背轻轻的敲了敲它的小脑袋,问道:“这算什么狼窝子,怎么只有你一个?” 小狼像是听得懂他的话,悲咽的“呜”了一声。 唐善知道,如果母狼还活着,绝不会离开小狼。小狼的悲咽是在告诉自己,它的父母都已经遭到了不测。“难怪!”他叹息一声,收了短刀,却又一笑,说道:“你竟然不怕火,看来你克服了自己的天性,真是不简单——你这么小,但却活了下来,也是一件奇事……”他忽然觉得小狼很像自己,孤独无助,苦寒无依,禁不住生起同命相怜的感慨,便要把它揽在怀里。 就在这时,小狼突然一动,战战巍巍的走开了。 唐善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那是他的蛊妖。 蛊妖像是无处可去,又像是感知唐善未死,所以才会返回。 唐善的心顿时一凛,他知道,蛊妖离体便不会再认自己的主人。此刻返回的已经不是他的妖宠,而是一只残暴的妖兽。虽然这只妖兽身上带着很重的伤,能够爆发的威能也少的可怜,但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唐善和小狼。 蛊妖已经没有能力隐形,身躯也缩小了许多,只剩下半尺多长,像是一条青色的小蛇,沿着雪地爬行而来。 小狼战战巍巍走开,正是向着爬来的蛊妖迎了上去。 唐善想要叫小狼逃走,可张了张嘴,只是发出了一声苦笑。他知道,如果蛊妖真的要杀他们,他们唯有一死,而且无路可逃。 岂料小狼围着蛊妖转了一圈,一口便将蛊妖咬成了两段。它像是饿极了,三两口吞下了蛊妖的半段尸身。随后对着另半段蛊妖嗅了嗅,叼在嘴里,小跑着赶了回来,丢在了唐善脚下,抬头看来,“呜”的叫了一声,像是要唐善享用。 唐善诧异的眨着眼睛,好久才醒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屈身摸着小狼毛茸茸的小脑袋,说道:“这种东西我可无福消受,还是你吃吧!” 小狼也不客气,再又把剩余的蛊妖吞进了肚。 夜,阴寒。 火烧的正旺,唐善把小狼藏在了怀里,借助自己的身体温暖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而这个小家伙也渐渐变得热乎乎,给唐善冰凉的心带来了一丝热气。 240:黑暗之血 雪莲和陆槐跟随着白羽、嫣儿来到紫焰的洞府。嫣儿领队进入,弓指弹出几粒赤色的烟气,引燃了洞内的灯火。昏暗的洞穴内为之一亮。“啊……”嫣儿发出一声轻呼。 地面上躺着四个小厮,殷红的血还未干涸,显然刚刚死去不久。 事情再明显不过,有人先来了一步。 白羽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彻骨的寒气从他身上隐隐散发而出。 嫣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许久才问:“谁做的?”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心中都怀有同样的疑问。 白羽用鹰一样的目光扫视过左右耳室,最后停留在对面的内室门上,对嫣儿说道:“我们去看看东西还在不在。” 雪莲心里微微一动,既然有人先来了一步,紫焰收集的法器和功法自然已被搜罗一空。可白羽还要进行查看,那么他想要的便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其它物件。 心里想着,她已然进入内室。白羽站在室中,正对着一面石条装饰的墙壁发呆。雪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的浮灰中留有一排圆形的印记,看起来这里应该摆了些坛坛罐罐,却已经被先入之人搬空。 嫣儿垂着头,用手指搓这衣角,喃喃着:“那些血原本都在这里,可现在已经被人搬走了。炼血的功法也不见了。” “灵秋……”白羽径自说着,摇了摇头,“灵雁?”又摇了摇头,疑惑的看向嫣儿,问道:“还能有谁?” 嫣儿想了想,摇着头回道:“她们又不知道紫焰已经死了,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可看起来,这人对洞内的情况又很熟悉……”她顿了顿,眼中露出疑色,像是想到了什么。 白羽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沉声喝问:“你想到了谁?” 嫣儿再又把头压低了一些,怯怯的道:“月瑶!” 忽然有人说道:“你看到是她做的——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众人皆是一愣,闻声看去。但见旁里一处斗室内走出一个年过半百,颌下留着花白胡须,腆着肚子的矮个子老头——竟然是天魔真人。 天魔真人瞪着一双芝麻大小的眼睛,满脸怒气的走来,教训道:“月瑶小姐是岳家大少的女人,就算是岳乘风和济安对她也不敢太过放肆。你在我这里信口雌黄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岳家兄弟耳朵里,只怕你吃罪不起。” “爹……您怎么在这儿?”白羽吃惊的询问道。 “别以为事情做的隐蔽,你杀紫焰的时候,旁里还藏了两个道宗修士——要不是我替你扫掉了尾巴,他们早就绕到头里,设下陷阱等着你了。”天魔真人没有回答白羽,而是皱额教训着,忽然又瞪向嫣儿,厉声喝问:“老夫刚刚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是!”嫣儿怯怯的应了一声,回道:“弟子信口雌黄,险些闯了大祸。弟子知道错了!” 天魔真人唔了一声,对雪莲打了一躬,笑着说道:“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但也有些古怪有趣的玩意儿。姑娘要是看中了什么,尽管拿去便是。”有对白羽令道:“等雪莲姑娘挑选过称心的物件,把剩下的东西都带回去,分发给门下弟子。” 白羽对嫣儿道:“带雪莲姑娘四处看看。”对雪莲欠了欠身,“姑娘请随意。”而后看似闲散般信步踱开,却和天魔真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室。 “是个女人,但不是月瑶……”刚刚出了内室,避开了雪莲和陆槐,天魔真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来的时候,只是瞄到了她的背影。一眨眼,她就没有踪迹。要不是你对紫焰做得不干不净,料理那两个修士让我费了一番手脚,我应该可以见到她的相貌——此人修为不低,真若是撞见,孰胜孰败也未可知!” “爹?!”白羽警惕的看看四周,悄声说道:“没有拿到紫焰炼制的‘三元神血’,如何收服那贱蹄子?如何使圣刀为我所用?” 天魔真人瞪圆了小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嘻嘻一笑,说道:“不能收服,还可以收买——只要她可以帮我们做到我们想做的事,,暂时不能收服也不打紧。” “我明白了!”白羽抿嘴一笑,“舍些血本而已。” 雪莲在嫣儿的陪同下转了四间斗室,所藏无非是些驱魔降妖的符咒、添精增髓的丹药,都是些修士常备的东西,正觉得索然无味,就见白羽返了回来,脸上带着恭谨的笑,问道:“没有姑娘称心的东西吗?” 雪莲漫不经心的回道:“紫焰不过是道宗弃徒,我原本就没指望他的洞府里能出什么宝贝。”她挑起眼皮,钉了白羽一眼,“你们父子想要的东西……本姑娘没有兴趣。你们也不必背着本姑娘暗地里瞎鼓捣,反倒令人生疑。” “姑娘有所不知!”白羽叹息一声,愁眉不展,诉苦般的说道:“紫焰老贼也不知在哪里弄来一部炼血的功法,说是可以打破妖兽、修士、凡人间的真元禁制。虽然他这部功法白羽也没有见到过,但异族修士的气血经过他的炼制,倒是的确可以收为己用。只是这老贼甚是可恶,修行百年的修士交到他手上,他只给你小小一瓶炼化过的气血,简直得不偿失!” “所以你的目的是来这里抢那些炼化过的气血,还有那部炼血的功法?”雪莲疑问着,咯咯一笑,挖苦道:“只是你没有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反倒做了件杀鸡取卵的蠢事!” 白羽像是有些惭愧,谦声说道:“不错,我的确做了件蠢事。可姑娘……”“我怎么了?”雪莲勃然动怒。白羽急忙捧着笑脸解释道:“在下是说,没有了那部炼血的功法,即便在下把玄天魔女的尸身送给姑娘,姑娘也不能炼化,着实可惜!” 雪莲一怔,垂着眼皮,默不作声,暗自思量起来。 天魔真人混若无事,在外面闲逛了半晌,刚刚返回的模样,对着雪莲笑问:“姑娘怎么两手空空?难道紫焰的洞府里就没有姑娘看得上眼的物件?” 雪莲怅然一笑,说道:“真人不必客气。这里的确没有雪莲用得上的东西——真人放心,雪莲已经答应助你们‘天魔宗’渡过天劫。说出去的话,绝不会反悔。只要魔狼现世,雪莲便会带领陆槐将其除掉,化解你们‘天魔宗’的百年天劫。” “多谢!”天魔真人一躬到底,“白羽,雪莲姑娘恪守承诺,你是‘天魔宗’的宗主,总要有点表示才好吧?” 白羽看了看嫣儿,思量片刻,像是在心底做出了选择,说道:“雪莲姑娘,在下用千年血妖狐炼化出七支‘血箭’,一旦施发,威能相当于中阶法器。”说着,他在掌中托出七支长不过两寸,细如牛毛的“血箭”,毕恭毕敬的奉上,“恰巧姑娘以魔琴为法器,正可将此箭藏于七根琴弦之内——虽然姑娘在紫焰的洞府里没有找到看得上眼的物件,可在下绝不能让姑娘空手而归。这七支‘血箭’全当是在下的一片心意,还请姑娘笑纳。” 雪莲瞥了嫣儿一眼,只见她板着脸瞪向白羽,显然已经动怒,可当着自己的面又不好发作,心底已然明白,说道:“如果本姑娘猜得不错,你的‘血箭’是为嫣儿姑娘的黑羽扇量身打造的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雪莲虽然是一届女流,可也不会夺人所爱。这七支‘血箭’……白宗主还是收回吧!” 白羽带着歉意向嫣儿递去一眼,对雪莲说道:“姑娘猜得不错。在下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汇聚天地精华,淬以日月灵气,才炼得这七支‘血箭’。原本的确是打算送给嫣儿,隐藏在她的黑羽扇中,一旦遇到了危急时刻,可以用来保命——嫣儿,天魔宗还存有一些狐毛。这七支‘血箭’权当是我借用,等返回天魔宗,我再炼制七支送给你,好不好?” 嫣儿一笑,对雪莲道:“姐姐是天魔宗的贵人,理当接受他们的馈赠。反正妹妹也不吃亏,就请姐姐不要再推辞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雪莲一招手,已然将“血箭”收去,随即告辞离去。 白羽知道她只是同自己客气一番,终究会收下“血箭”。可没想到她说走就走,恶狠狠的扫了眼她和陆槐消**影的洞口,低声斥骂道:“贱蹄子,拿了本宗主的宝贝,就得为本宗主消灾解难。” 雪莲匆匆离去是因为发现陆槐的神情有些异样。陆槐斜着眼睛,不住的看向洞口,像是在提醒她,洞外有人偷窥。 刚刚出了洞口,就听一个极细微的女子声音钻入了她的耳中,“姑娘,你以为白羽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雪莲挑眉看去,但见远处的山脊闪出一条白影,像是有意引她前去,顿了顿身,再又隐去了山脊后。 雪莲迟疑片刻,带着陆槐悬浮在半空,向着山脊掠去。眨眼间,她已经来到山脊后。 一个耳垂下戴了副珍珠耳坠的白衣女子正等候在那里。 “你是……”雪莲想了想,不屑的笑道:“你是灵秋?” “姑娘好记性!”灵秋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说道:“我引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三元神血。” “紫焰炼制的气血?白羽要找的东西?在你这儿?” “你知道白羽要用‘三元神血’做什么吗?” “要么就是用来加深修为,要么就是增添寿元。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收了你的神魂,让你成为听其号令的行尸走肉。”灵秋阴沉着脸,露出惨白的牙齿,泛起一个恐怖的笑容。 雪莲浑身一凛,背脊嗖嗖冒起凉风,颤声发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原本是紫焰的打算!” “紫焰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241:奴隶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 唐善揉了揉眼睛,这才想到,“正值严冬,阳光怎么可能刺眼?”疑惑间,他为之一醒,模糊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双翼矢锋和弧形弯刀的锋刃上闪烁的寒光。 近千人的鞑靼骑兵,张弓搭箭,弯刀出鞘,把唐善所在的土包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唐善心里一惊,可却不敢动,只怕稍有动作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你?干什么的?”骑兵中策马行出一个高鼻深目黑脸的汉子,用弯刀点向唐善,喝问道。 “我……”唐善被他问得懵了,一时也说不清自己跑到草原来干什么,不由一顿。 “啪……啪……”汉子用弯刀的刀身拍着胸前铜亮的牛皮护甲,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强壮,不屑的看着唐善,说道:“是汉人的探子,杀。是逃难的百姓,做我的奴隶。” “我不做奴隶!”唐善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中了唐善的右臂。他怔怔的侧头看了看,羽箭已经贯穿了他的上臂,可他却连一丝感觉也没有。 汉子诧异的瞪大双眼,举起弯刀,示意同伴们住手,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汉子,你是汉人里面的勇士,做我的奴隶,有酒、有肉。” “有酒有肉?” 唐善的眼睛顿时一亮,脑袋点的像磕头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其实他刚刚那句“我不做奴隶”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等他认清形势,反倒觉得暂时当当奴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等唐善靠近,汉子身旁的几个鞑靼骑兵抛出了绳套,将唐善捆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催马,将唐善拖在雪地中。摔地一震,唐善的嘴角又溢出鲜血。他把涌上喉咙的腥甜气血压了下去,扯着嗓子喊道:“酒呢?酒……” 两个骑兵一同勒住坐骑,随手丢开了绳索。唐善紧贴着地面嗖的射出,跌在一个巨大的雪橇上,左右尽是野牛、野山羊的尸体。 坐在雪橇上的几个鞑靼人扑上来,手脚麻利的把他身上的绳套打成绳结,确认他无法挣脱后坐了回去,径自说笑起来,显然把他也当成了野牛、野山羊一般的猎物。 “塔尔铁?围猎也能抓到一个奴隶……”一个穿着光板皮衣裤,高颧骨、尖下颌、扁平脸的汉子爽声嘲笑道:“可你的奴隶看起来像是没断奶的小羊羔,经不住摔打——喏,摔跌上一跤就摔坏了,还咳了血。” 塔尔铁收起弯刀,轰声发笑,回道:“俄而布,伊可儿那儿正好缺个放羊的奴隶,我把这个奴隶送给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那你就该同博合林首领一起出兵,不仅可以得到奴隶,而且可以分到驼马牛羊。”俄而布似真似假的说着,呼喝一声,带领人马开始行进。 “伊可儿不喜欢打仗,更不喜欢我们侵犯卜赤汗的领地……”塔尔铁将一囊马奶酒丢在唐善的雪橇上,策马赶上,径自喃喃着:“伊可儿说过,我们乌梁海各部曾随从达延汗西征。达延汗虽然去了长生天那里,但我们不可以伤害他的子孙——黄金家族的子孙,世代受到长生天的保佑……谁敢伤害他们,谁就会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唐善所乘的雪橇上装了十几头野牛、几十只野山羊,加上四个鞑靼人,重量要在几千斤上下。可雪橇又稳又快,并没有落后于骑兵的速度。 雪橇上跑来一个鞑靼,拔开酒囊上的软塞,给唐善灌了几口马奶酒,向他嘴里胡乱塞了些半生不熟的野山羊肉。再又跑回雪橇前端,和几个同伴共同分享起剩余的马奶酒。 还没等唐善把嘴里的羊肉嚼烂,小狼闻到了肉香,从他的胸襟里挤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他的嘴角,可怜兮兮的眨着小眼睛看来。唐善将一小块肉吐在胸口,立即被它叼了去,用小牙咬了三两下便吞下了肚。 羊肉只有一口,却被小狼吃掉了大半。唐善至多品了品肉香,小狼却吃了个八分饱,缩回棉衣内,惬意的睡去。 整队鞑靼人走走停停,遇山围猎,遇水捕鱼,所猎的野物渐渐堆满了几十个雪橇。 唐善也终于明白,这些鞑靼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鞑靼骑兵,而是乌梁海部的一族。乌梁海部众与达延汗子孙卜赤汗、吉囊、俺答等部连年征战,相互掳掠。塔尔铁和俄而布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游牧生活,住牧于乌梁海。冬猎是鞑靼人重要的活动,既可以补充食物,又可以获得皮毛。 乌梁海大首领博合林征派的贡赋为每户五张貂皮,塔尔铁和俄而布都还没有完成这个数目,所以才会一路向北,闯入了卜赤汗所属的吉囊、俺答兄弟的领地。 被俘的第一天,唐善右臂上的箭伤便得到了医治。所谓的医治就是把箭截断,将箭镞和箭杆分别从两端取出,缠上两圈粗布,便算完事。“蒙古大夫”果然了得,这样就算唐善痊愈了。 第三天,塔尔铁和俄而布率领族人进入了一片林地,所获颇丰。唐善便被赶下了车,帮着收拾猎物。拨皮剔骨、分割肉块,再把猎物分类装上雪橇,这些都是“奴隶”们的工作。 唐善这时候才知道,雪橇上的鞑靼人都是部族间相互掳掠而产生的俘虏,跟他一样,同时“奴隶”。只是人家这些奴隶干起活来驾轻就熟,而他只能帮人家打打下手,干些手拉肩扛的粗活。就是这些普通的粗活,他也跟不上脚。因为他废了一条胳膊,只能当成半个人来使唤。 奴隶原本就没有什么待遇,每天三顿饭,都是捡塔尔铁和俄而布的族人吃剩的肉。唐善的待遇还要低一等,只能去啃奴隶们丢掉的骨头。这倒成全了藏在唐善怀里的小狼,一天到晚,小肚子撑得溜圆。 每到夜里,披着块破毛毡,靠在雪橇的背风处,蜷缩在雪地中过夜,唐善就会想起曾经在锦衣卫中的日子。他想,那样锦衣奢食的生活,怕是连乌梁海的大首领博合林都没有享受过。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雪橇上被猎物的皮毛和冻肉堆得满满的。一天三顿肉,就连唐善这样的残废奴隶都觉得撑得慌。即便看到野牛和野山羊,塔尔铁和俄而布的族人也不再猎杀。 能吃饱饭的好日子过了七八天,塔尔铁和俄而布所需贡赋的貂皮已经够了数,终于决定返回乌梁海。 这日,队伍途径一片山林。唐善正半靠在雪橇上打盹,却看到塔尔铁忽然驻马不前,抽出弯刀,高高举起。他所属的部众立即分出一百多个汉子,张弓搭箭,护在他身后。俄而布则急忙带领剩余部众成警戒队形,护送雪橇,远远绕开。 唐善看去,只见山林间闯出一队骑兵,大约有二三百人的模样。这些人身披甲胄,腰系刀剑,身背弓箭,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牧民,而是真正的鞑靼骑兵。 只见鞑靼骑兵中行出一个威武彪悍的汉子,手中捏了条碎肉,喂食着站在肩上的鹰隼,看也不看塔尔铁,但却放声问道:“塔尔铁?新飞的雏燕跑到猎鹰的巢里觅食,猎鹰就该把他当成鲜肉享用——你带领族人闯进我的领地狩猎,我的勇士们是不是应该砍下你的脑袋,让其他部族的首领看到侵犯俺答的下场。” 唐善心中一惊,不想林中带队行出的彪悍汉子竟然是俺答。锦衣卫对于俺答的记录颇为详细:明武宗正德年间,达延汗统一了蒙古东部的左翼诸部,征服了蒙古西部的右翼三万户,分封子孙分别统领左右翼诸部,重新建立了黄金家族的统治。 达延汗将自己直接统领的左翼察哈尔、右翼鄂尔多斯、喀尔喀、永谢布、土默特五部进行了分封。其中科尔沁部一直由哈撒尔后裔统治,不在分封之列。察哈尔万户是达延汗基本属部,封给长子铁力,传子卜赤,即是现在拥有汗号的卜赤汗。右翼三万户封给三子阿著,也就是吉囊和俺答的父亲。其余诸子分领喀尔喀以及其他属部。 达延汗死后,阿著曾暂代汗位,病死后将汗位传给了达延汗的长孙卜赤。而阿著的儿子吉囊和俺答则分别统领鄂尔多斯和土默特部,占据河套地区,成为鞑靼诸部中最强大的势力。 唐善还记得,锦衣卫对于俺答统领的属部进行过估算,他所可以调集的兵马起码有二十万。而乌梁海诸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万部众,塔尔铁和俄而布更是不知名“鄂托克”(部落之意。它是蒙古军政合一的基本单位。表示在一定地域内进行游牧的结合体。每个蒙古人都必须属于某个鄂托克。战时,每个鄂托克都必须提供1000人上下的士兵。若干鄂托克联合在一起,构成万户)。 塔尔铁和俄而布竟然敢跑到俺答的领地狩猎,而且被俺答撞了个正着。现在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242:放羊放羊 “尊敬的土默特万户俺答首领,乌梁海部曾随老汗王西征,在达兰特里留下了三千勇士的鲜血。老汗王曾说,东起克鲁伦河,西至河套的广阔草原,各部族人均可以往来游牧——今年,乌梁海万户博合林首领要乌梁海部每户牧民交纳五张貂皮作为贡赋。我和俄而布的‘鄂托克’交不出这么多貂皮,可我们想起了老汗王的话,在长生天的指领下,才进入您的领地。”塔尔铁回手指了指满载而归的雪橇,“长生天慷慨的送给了我们三千张貂皮,让塔尔铁和俄而布可以交得出今年的贡赋。” “你和俄而布统领着两千多户牧民,每年要交给博合林一万多张貂皮。”俺答放飞了鹰隼,看着它在树林上空搜索猎物,说道:“如果你们投附土默特部,我可以在额真前向你们保证,你们的族人每户只需交两张貂皮,怎么样?” “俺答!”塔尔铁的脸像阴霾的天空,黑压压的沉了下来,“我和俄而布没有随同博合林领主出兵,领主非常愤怒。如果我们投附你,被博合林领主知道了,我们的近万名族人就会被他驱散,分给贵族为奴——为了一头羊羔,失去整群驼马牛羊。你想想,我们会那样做吗?” “你们没有跟随博合林侵犯我的北部领地,说明我们还是朋友。”俺答举起马鞭,点了点装有貂皮的一辆雪橇,向回一拨,以不容质辩的口气说道:“如果你们没有伤害我的牧民,没有抢劫他们的驼马牛羊,那就是长生天保佑你们。留下一车貂皮,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一小队骑兵叫喊着打马奔出,闯进俄而布带领的族人中,查验过雪橇上的奴隶、随队的马匹和羊群,押着一车貂皮返了回去。 领队的骑兵扯着嗓子叫喊道:“草原上的雄鹰,尊敬的土默特万户,俺答首领,他们只是来狩猎,没有骚扰我们的族人。” 树林上的鹰隼鸣叫了一声,告诉它的主人,自己发现了猎物。 俺答向后点点马鞭,护在身后的近百名骑兵立即调头,进入树林,前去围捕猎物。他再用马鞭指向塔尔铁,向外拨了拨,示意塔尔铁离开,并道:“每户牧民向各部首领交纳三张貂皮,没有貂皮可以用其它物品折价相抵,这是草原几百年来的规矩。你回去告诉博合林,不要再侵犯我的领地,也不要再向自己的族人多征贡赋。我的马刀可以砍下他的脑袋,自己族人的弓箭也可以射穿他的胸膛。” 唐善本以为俺答会与塔尔铁、俄而布开战,没想到只是掳走了一车貂皮,一场厮杀便消于无形。他迟疑了片刻,突地一笑,对坐在雪橇前端的几个鞑靼人说道:“俺答只是外出狩猎,所带的兵马不多。你们现在有近千人,一旦发动攻击,俺答必败。”他见塔尔铁带领族人撤回,路经自己的雪橇,便不再言声。 岂料,驾驶雪橇的一个鞑靼叫道:“塔尔铁领主,这个丢了胳膊的汉人说,俺答首领怕了我们。如果我们发动攻击,俺答必败。” 塔尔铁闻声一怔,调转马头走了过来,盯着唐善说道:“俺答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在他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高贵的血。塔尔铁只是乌梁海部小小的‘鄂托克’领主,怎么可以冒犯尊贵的土默特万户俺答首领?” 唐善先是对着告密的鞑靼翻了一眼,随后对塔尔铁回道:“领主可以放过他,但也不必白白送给他一千张貂皮。就凭俺答带来的几百个骑兵,他是不敢向你们发动进攻的。” 塔尔铁像是听不懂唐善的话,说道:“这里是俺答的领地,我们在他的领地里猎走了三千张貂皮,他当然会不高兴。现在我们送给他一千张,大家都满意,这有什么不好?” 唐善不知道他是不是长了个木头脑袋,禁不住摇起头来,叹声道:“你强他弱,他当然要退缩。可如果他带来了上千名骑兵,他一定不会放你们离去,你们这些人都将变成他的俘虏,你信不信?” 塔尔铁这下听懂了,点了点头,说道:“万能的长生天给了我们恩赐,他让我们在这里碰到了俺答。既然俺答放过了我们,他的部族就不会再攻击我们。我们在俺答的领地里还要走三天,这三天,我们都是安全的。”他忽然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唐善,“你长了一颗恶狼的心,想让我的族人陷入到危险之中。我应该砍掉你的脑袋,把它献给俺答。那样,我的族人才不会受到伤害。” 唐善的脸吓得发绿,直着眼睛,眨也不眨,不知该如何回话。 “盯住他。”塔尔铁的语气非常严厉,对雪橇上的几个鞑靼人令道:“如果他再敢拨弄是非,就替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放羊的奴隶有只手就够了,可以不用说话。” 两个鞑靼人咧着嘴笑了起来,其中一人拔出插在腰间用来吃肉的小刀,对着唐善比划了一下,挑着嘴角,露出残忍的表情。 唐善心中一寒,急忙垂下头,不敢再多嘴。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的确像塔尔铁说的一样。几队土默特部的兵马和族人先后和塔尔铁的队伍相遇,可他们得到了俺答的命令,没有向塔尔铁发动攻击,只是看护住自己驻牧的领地,保持着警戒,放塔尔铁等人通过。 “鞑靼人倒也守信!” 唐善不禁心生感慨,如果朝廷的官军在此用兵,哪里会管什么承诺。一句“兵不厌诈”,塔尔铁和俄而布的这些族人也就该去见他们的“长生天”了。 出了土默特部的领地,众人一边狩猎,一边赶路。不一日,进入乌梁海部领地,返回各自“鄂托克”。 塔尔铁与俄而布的“鄂托克”合在一起驻牧,紧邻着一条河,背靠丛林,东部和北部面对草原。 穿着蒙古袍的妇女、老人和孩子从勒勒车、毡房、成群的驼马牛羊中跑了出来,迎接自己的家人,分发猎物……草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跟我走!”塔尔铁用马鞭敲了敲唐善的脑袋,指了指雪橇上一条野牛后腿,示意唐善带上。 唐善把那条野牛后腿抗在左肩上,闷不吭声的跟在他的身后行去。 塔尔铁骑着马,沿着河岸向西,穿过丛林,远远看去,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唐善木讷的歪着头看去,但见远处背风的山坡上聚集着十几顶毡房,一些勒勒车散落在外,几十匹马散放在林边,两群羊正在河边饮水……一副惬意的草原人家景色,看在眼里十分受用。 毡房上炊烟渺渺,随风飘来,夹杂着羊肉和奶茶的香甜。 塔尔铁吸了吸鼻子,痴痴的傻笑起来,径自喃喃道:“伊可儿?!” “伊可儿?”唐善也在心里默念着。一路上,“伊可儿”这个名字,塔尔铁不知偷偷的嘀咕了多少遍。唐善听得多了,又知道自己将被送给伊可儿为奴,自然也对其产生了兴趣。 鞑靼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唐善刚刚偷偷瞄了几眼塔尔铁驻地的女人,黑脸、红.颊、厚肩、粗腰、大屁股、大脚片子……他敢说,要论姿色,紫禁城里随便抓来一个宫女,在草原都可以做汗王的大妃。 “伊可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塔尔铁刚刚临近便欢声叫喊起来。 营地当中的毡房里掀帘钻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唐善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女子头上乌黑的长发梳成了几十根细辫,辫梢用各色绸带系住,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蓝色镶云纹的女绣袍,扎了条青色束腰带。脚下蹬了一双洁白的牛皮靴。还没见到她的相貌,唐善已经盯了她三眼,高胸、细腰、翘臀…… 女子用手拢了拢遮在脸前的几根辫子,抬头看来,“塔尔铁,你们回来了?路上没有碰到俺答的人?” “还好!”塔尔铁简捷的回了一声,翻身下马,手牵马缰,迎了上去。 唐善却已经呆住了,这个女子当然就是伊可儿,但她是鞑靼人吗?奶白色的肌肤,高高的鼻梁,明亮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虽然她的颧骨有些高,显得两腮更加消瘦,但却有一种骨感的魅力。虽然她的嘴有些大,可火红的双唇却更显诱人。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一个异族美女。 伊可儿挑着眼皮看了唐善一眼,完全没有中原女子的娇柔做作,略微带出一丝野性,露齿一笑。瞬时,唐善觉得她是雪地草原中,盛开的、最美丽的一朵鲜花。她的美丽自然而又纯洁,不会让人产生污秽的想法,像是任何杂念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呵呵……”塔尔铁爽声发笑,临近在她身前,单曲右膝,施了记请安礼,说道:“高贵美丽的伊可儿,请你不要在意,他是我送给你放羊的奴隶,丛林里新飞的雏燕,没有见过广阔的草原。” “好心的塔尔铁!”伊可儿再又看了眼唐善,依旧笑了笑。唐善感觉得出,她刚刚的笑是出于对客人的礼貌,而现在的笑却像是看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羊羔牛犊马驹之类的东西。伊可儿的目光只是在唐善身上扫过,接着对塔尔铁说道:“奴儿帖老阿妈刚刚挤来了鲜羊奶,还是热的,进来喝一碗。”一边说,一边引着塔尔铁走向毡房。 旁边的毡房里走来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先对伊可儿施礼,随后伸出巨大的手,同塔尔铁拍握了一下手掌,轰声笑道:“英勇的塔尔铁没有去打仗,而是带着自己的族人去狩猎,拉回了成车的猎物。欢迎你的来访,我的朋友。” 两人你捶我一拳,我撞你一肘,在打闹中闲谈着,看来关系非常要好。 “你不是说伊可儿缺少一个放羊人吗?正巧,我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奴隶。”塔尔铁提到了唐善。 伊可儿随即笑着道:“库勒,让他把塔尔铁送来的礼物装到勒勒车上,然后带他去看看羊群。”说着,她挑起毡帘钻进了毡房。 库勒对着塔尔铁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塔尔铁向前一窜,还是没能躲过,叫了一声,跟进了毡房。 “你……”库勒对傻站着的唐善招了招手,“把东西拿过来。” 唐善跟着他走到一辆勒勒车前,掀开毡篷,里面都是冻肉。见他歪头示意,唐善急忙把肩上的野牛后腿塞进了这辆篷车里。 库勒一手抓住唐善的衣领,如同捏小鸡一般,提着他大步来到河边,松手放落,指着几百头羊,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些羊,归你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查看你的羊。记住,公羊不能低于一百五十斤,母羊不能低于一百二十斤。要是有一只瘦了,你就会挨上十鞭子,两只,二十鞭,三只……”“三十鞭!”唐善不得不打断他,怕他依次数下去,数到天黑也数不完。“很好!”库勒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死了一只羊羔,三天不许吃饭。少了公羊母羊……”他握紧了拳头,对着唐善晃了晃,“我会打死你。” 唐善等他讲完,问道:“晚上我睡哪儿?” “你不知道放羊的奴隶应该睡在哪儿吗?”库勒瞪圆了一双牛眼。 243:放肆的客人 “放羊人当然住在羊圈里!”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对着唐善一笑,说道:“别听库勒吓唬你,尽心看好羊群就是了——你是汉人吧?怎么跑到草原来了?” 库勒咧着嘴干巴巴的笑了笑,“突斯突大叔,这人交给你了——别把你的羊肉给他,让他啃骨头。”他拽着唐善的肩膀,来回扯了扯,像是在检验唐善的身子骨是否硬朗,随后摇了摇头,说道:“突斯突大叔已经六十多岁了,还是壮的像头公牛。你这么年轻,弱的像个刚落地的小羊羔,站都站不稳。”说完,他摇头晃脑,像是很不满意,咚咚咚的迈着大步走开了。 “突斯突大叔?”唐善向老人请教,“我从来没有放过羊,这么多只羊,我应该怎么做?” 突斯突大叔拉起他的手,说道:“这事简单,不用学。我带着你放上一年,你就什么都懂了——走吧,家里刚炖好了羊肉。”边说着,边拉着唐善走去,进了一座紧靠河边的小毡房。 热乎乎的羊肉,装了满满一大碗,塞在了唐善手里。唐善捧着有些烫手,可更加滚烫的却是胸膛里的那颗心。 哧溜一声,怀里的小狼钻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探着两只前爪,趴在唐善的领口,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他手里的羊肉,口水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 突斯突大叔像是十分反感,皱起额头问道:“你怎么带来了一只狼崽子?” 唐善明白他的感受,鞑靼人虽然崇拜狼和鹰,可那只是崇拜它们的精神,而不是某个个体。狼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就要侵害牧畜,属于牧民们眼中的“敌人”,见到就会猎杀。 小狼像是感受到突斯突大叔的敌意,怯怯的缩回了头,只露出一双小眼睛,并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向唐善乞食。 唐善捏了一条羊肉,喂在它嘴里,对突斯突大叔说道:“我在汉人那里被仇人追杀,家里的人都死光了,无处可去,才会逃到草原来。现在这个时候,草原已经被冰雪封冻,我迷失在风雪中,要不是在它的土窝里发现了柴草,那晚就被冻死了——我发现它的时候,大狼可能已经被牧民猎杀了,狼窝里就它一个,饿得嗷嗷乱叫。我想,是它土窝里的柴草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它,所以就带上了它。” “小家伙!”突斯突大叔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盛了碗羊汤,对唐善招呼道:“它这么小,还不到吃肉的时候,抱过来喝汤吧。” “这是一个好人,没有任何心计,喜怒都写在脸上。”唐善在心里暗暗的嘀咕着,不由的想起了唐家的十三个叔伯,眼前的突斯突大叔跟他们一样,憨实爽快和蔼善良。 唐善把小狼放落在地,端来羊汤,让它自己舔食。 突斯突大叔抬了抬手,示意唐善吃肉。唐善也不客气,转眼间,风卷残云般,一大碗羊肉全部送下了肚。突斯突大叔又笑着递上一碗羊奶,唐善仰着脖子,三两口喝了个精光。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阿妈掀帘走了进来,看了唐善一眼,没有言声,垂着头走到毡毯旁,一歪身便躺了上去,不知是同谁怄起了闷气。 突斯突大叔跪下身,靠了过去,问道:“奴儿帖,出了什么事?” 奴儿帖背对着他,嘟囔道:“博合林又派人来说亲了!伊可儿如果不同意,我们今年就要开始交贡,每年一百张貂皮!” “什么?”突斯突大叔猛的跳了起来,气愤的叫道:“乌梁海部的领主一直都由者勒蔑将军的后人担任,伊可儿的阿爸没有儿子,才把领主让给了博合林——博和林先是抢走了伊可儿的族人,瓜分了她的骆驼、马匹和牛羊。现在又想迎娶我们的伊可儿——我们的伊可儿是者勒蔑的后裔。者勒蔑将军是大元唯一的异性贵族,世代都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女婿。就是嫁人,伊可儿也只能嫁给黄金家族的子孙,博和林算什么东西。” 唐善听得一愣,者勒蔑是蒙古著名的大将,成吉思汗开国功勋四勇将军之一。自幼侍从铁木真,多有功劳,被铁木真誉为“伴当”。铁木真即蒙古部汗位时,封他为众官之长。蒙古建国,封千户,为十大功臣之一,享有九次犯罪而不罚的特权。与者别、速不台、忽必来并称为成吉思汗手下的“四獒”。 像者勒蔑这样的蒙古开国大将,唐善师从于成良的时候曾留意过他的生平事迹。可乌梁海领主乃是由者勒蔑后世子孙担当一事,他却不甚了解。而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伊可儿的父亲竟然是乌梁海的前任领主,伊可儿是世袭的蒙古贵族…… 唐善正在诧异的胡思乱想,又听奴儿帖说道:“博和林是草原上的恶狼,可我们的伊可儿的女人,不能成为草原上的‘巴特’。博和林现在是我们乌梁海部的领主,他让我们交一百张貂皮,我们能不交吗?” 突斯突大叔瞪着眼睛吼道:“老领主在的时候,每户牧民交三张貂皮。驼马相加不足二十,羊不足五十会被列为贫苦,不仅免交貂皮,还要调拨畜崽援助——我们现在还有十几户人跟随着伊可儿,可我们一共只有几十匹马,几百头羊。我们已经是贫苦的穷人了,博和林不肯援助我们,凭什么还要我们上交贡赋?” “说这些有什么用!”奴儿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坐了起来,说道:“我看伊可儿的意思,还是要交貂皮。真要是交不出……我怕她会让博和林的人定下和亲的日子,真的把自己嫁过去,来化解我们的灾难!”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突斯突大叔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顿足说道:“如果不是我老了,我现在就去把博合林派来的人打出去!” 唐善猫腰抓起小狼,把它揣在怀里,掀开毡帘跑了出来,径直行向伊可儿的大毡房。离得老远,就听到房里传来了库勒的暴吼声,“什么?让我们交貂皮?我们是伊可儿的族人,伊可儿是贵族,不管在哪一族的领地上驻牧,都可以免除赋税,免征兵役。” “谁封的贵族?”毡房里传来一个男人傲慢无礼的质问声,那人说道:“大元早已经灭亡了,达延汗自称是‘全蒙古的汗’,可瓦刺占据着西北部,兀良哈三卫占据着东北,从来就没有归他统治过。现在我们乌梁海部在同他的孙子卜赤汗打仗,你说伊可儿是贵族,她是卜赤汗的贵族,还是我们乌梁海的贵族?就算她是贵族,可以免除赋税,免征兵役,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不交貂皮?” “别说了!”伊可儿的声音里透着不容质辩的威严,“回去告诉博和林领主,我的族人一共有十七户,等他来收赋税的时候,我会替我的族人交给他八十五张貂皮。” “伊可儿,你应该清楚,博和林领主并不在乎你的几张貂皮。”那个傲慢无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架势,威胁道:“前几次说亲的人都被你轰走了,可你的三千七百户族人呢,现在变成了十七户。这一次,你再拒绝博和林领主,剩下的十七户族人也会离你而去。博和林领主说了,等到你一个人的时候,几十个肮脏的奴隶闯进你的毡房,你就会哭着喊着跑去求他,让他娶你做五夫人。” “滚出去!”伊可儿的声音颤抖着,可见气愤至极。 几十个牧民围了上来,手持铁叉、木棍,挤在伊可儿的毡房外。 毡房里冲出一个鹰鼻男人,寒着脸,恶狠狠的看着这些牧民,厉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都不要命了?”跟着他跑出六个身披甲胄,手握马刀的剽悍男人,怒目瞪向左右的牧民。牧民们面露惧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开。 伊可儿带着库勒和塔尔铁步出,站在毡房外,对鹰鼻男人说道:“甜美的马奶喂不饱饿狼,对待畜生就要用铁蹄和钢刀。回去告诉博和林,他要貂皮,我会给他。要人……请他先去问问长生天,看看长生天答不答应?” “好!‘托雅’配‘巴特’,伊可儿嫁人只会嫁给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奴儿帖老阿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唐善身旁,高叫一声,对着博和林派来说亲的七个人唾了一口,骂道:“滚,你们这些畜生,不配站在我们尊贵美丽的伊可儿面前。” 鹰鼻男人“嘿嘿”发笑,带着六个骑兵跃上了马,阴声威胁道:“卜赤汗刚刚打了败仗,说不定哪天夜里就会来偷袭我们。伊可儿,如果他们闯到了这里,杀了你这些族人……我看你最好躲到博和林领主的营地,也只有博和林领主才有能力保护你。” “来吧!”库勒站了出来,捏紧拳头,绷起手臂上一块块坚实的肌肉,不屑的道:“谁要敢来,看我会不会砸碎他的脑袋。” “塔尔铁?”鹰鼻男人躲过库勒的视线,瞪着眼睛看向塔尔铁,不可一世的道:“你和俄而布都是‘鄂托克’的领主,不肯出兵帮助博和林领主作战,博和林领主没有怪你们。现在卜赤汗要来进攻我们了,难道你们也不准备帮助我们杀敌吗?博和林领主说了,如果你们还自认是乌梁海部的部众,那就赶去我们的驻地同我们一起杀敌。如果你敢抗命,那就请你离开乌梁海部的领地。否则,博和林领主就会发兵攻打你们。” 塔尔铁苦着脸垂下了头,过来许久,无奈的回道:“我和俄而布的族人不日就会拔营,赶去博和林领主的驻地,与他共同对敌!” “真窝囊!”唐善嘟囔了一声。 塔尔铁侧头看来,但见众多牧民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连忙惭愧的转了回去,再又低下了头。 伊可儿听到了嘟囔声,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唐善,似乎显得有些意外,微微一笑,随即又寒起脸,请鹰鼻男人等离开。 鹰鼻男人等放肆的欢叫起来,打马辞去。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伊可儿遣散族人,瞥了唐善一眼,对库勒说道:“带他进来!”转身进了自己的毡房。 244:迁徙 “我们要进山,”伊可儿坐在毡毯上,从奴儿帖老阿妈手里接过奶茶,呷了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总要去猎些貂皮。就算不交给博和林,开春的时候也可以换些驼马牛羊。” “男人们进山,老人孩子和女人留下。”库勒捏着拳头,手臂在微微颤抖。他知道,博和林不日就会假借卜赤汗的名号,向他们的营地发动偷袭。不见了伊可儿,留下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便要受到伤害。跟随伊可儿进山的男人会因为家人而产生顾虑,很有可能会离她而去。 “都走!”伊可儿示意奴儿帖老阿妈给塔尔铁和库勒倒茶,说道:“我们只剩下十七户族人,不能再丢下哪一家。”她对塔尔铁举了举茶碗,示意他饮茶,“好心的塔尔铁,你对乌梁海的林地最熟悉。请你给我们出出主意,我们应该迁到哪里,才可以躲开博和林。” 塔尔铁还在因为刚刚没有挺身而出保护伊可儿感到羞愧,此时见伊可儿征求他的意见,更觉得尴尬,木讷的看着伊可儿,思量了半日,说道:“乌梁海部族人都是兀良哈人——伊可儿如果想要避开博和林,可以迁往东北,沿着西拉木伦河驻牧狩猎。那里有兀良哈部的朵颜三卫,还有翁牛特部、乌齐叶特部和札刺亦儿等部族人。老领主在世的时候,同他们多有接触。伊可儿进入他们的领地,应该不会被他们驱逐。” 伊可儿摇了摇头,说道:“兀良哈三卫隶属明朝,如果我去投靠他们,岂不是等于投降了明朝——我和我的族人不能离开乌梁海部的领地,但我们要找一处博和林的狼爪抓不到的林地。” “我们去黑森林,那里的领主是者勒蔑将军护卫亲军的后裔,他们的祖先都是者勒蔑将军的基本属部——黑丛林有长生天庇护,蒙古各部没有人敢侵犯那里。”库勒说得战战兢兢,垂着头,时不时抬起眼皮打量伊可儿的反应。 伊可儿端有奶茶的手轻轻颤抖着,看起来有些惶恐,可她又在极力压制。因为“者勒蔑将军护卫亲军”只是塔尔铁的隐蔽称呼,其实他所指的是成吉思汗在世时的亲军卫队。 成吉思汗死后葬于“八白宫”,由者勒蔑统领汗王八百户护卫军守卫灵宫,世世代代一直延续。 自从“八白宫”建立,除了八百户守卫护军,蒙古各部都有成员代表各自氏族,集中在“八白宫”跟前,从事守护、祭祀、管理、迁移等具体事务。 这些人专职守灵,蒙古各部称其为“达尔扈特”(达尔汗、担负神圣使命者)。被大蒙古国授予“不服兵役、不纳税赋”的特权,专门看守成吉思汗奉祀之神。 成吉思汗过世后,“八白宫”一直在大漠南北的广阔草原上往来出巡,但却在乌梁海留有驻牧狩猎的营地,便是库勒所说的“黑森林”。 库勒提议伊可儿去“黑森林”躲避,是因为他知道,者勒蔑便是“达尔扈特部”的领主,而他的后世子孙一直沿承着领主之位。因为伊可儿的阿爸没有子嗣,领主之位才由达尔扈特部族人接掌。 伊可儿担心的是,“黑森林”是蒙古各部氏族的禁地,擅自闯入者一律被视为敌人,守护在那里的达尔扈特人会毫不犹豫的将“敌人”杀死。再有,如果达尔扈特人允许他们进入黑森林狩猎,万一被博和林获悉此事,会不会危及到“八白宫”的安全。 伊可儿正在思量,不想唐善却胡乱插口道:“既然黑森林可以保护你的族人,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收拾毡房,赶上牛羊,等到天黑我们就上路。” “鬼叫什么?”库勒喝斥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不管去哪儿,我们都是去狩猎,不是去放牧,也没有草场容得下我们——你是放羊人,留下看管羊群。” “我留下?”唐善的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尖叫道:“博和林的人要是来了,还不把我和羊群都煮了?” 伊可儿迟疑片刻,说道:“我刚刚想……也是让你留下。可现在看,博和林的人马一来一去也就十几日的时间,我们的勒勒车最多走出四五百里……”她默默的想着,一口一口呷着奶茶,终于对唐善点点头,“你可以赶上羊群,跟我们一起走。” 塔尔铁先是一怔,马上提醒道:“伊可儿,你们逃不过博和林的骑兵!” 伊可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塔尔铁,为了族人,你和俄而布兄弟必须赶去博和林的驻地。请你们即刻动身,但不要一起上路,让你的族人们分开来走。”说完,她对塔尔铁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塔尔铁先是傻傻的眨着眼睛呆愣了半晌,随即咧着嘴笑了起来,欢声道:“我懂了!我们的伊可儿真是草原上最美丽的‘托雅’——我和俄而布会把族人分成几路,先在草原上绕几个圈,再去赶往博和林的驻地。” “好心的塔尔铁,你现在就该去准备了。”伊可儿微笑着送客。塔尔铁不敢耽搁,随即辞去。 “伊可儿!”奴儿帖老阿妈收走塔尔铁的茶碗,脸上露出慈祥的笑,说道:“我和突斯突都已经老了,老的就连勒勒车也驾不动。跟着你们帮不上忙,还是拖累,就让我们留下吧。” “奴儿帖老阿妈?你和突斯突大叔也要离开我吗?”伊可儿惊愕的看去,眼睛里闪着泪光,用手捂着胸口,伤心的说道:“我的三千户族人一个个弃我离去,现在跟随我的族人只剩下十七户。你和突斯突大叔看着我出生,看着我长大,如果你们也要离开我,我的心会流血,我会痛得死去的——奴儿帖老阿妈,收回你的话,千万不要再这样说了,好吗?” “好!好!好!”奴儿帖老阿妈连声应着,脸颊上已经有泪水滚落。她转过身,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我这就去找人,把我们的毡房装上勒勒车……”掀帘钻出房,呼唤族人,外面一下子忙碌起来。 伊可儿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亲自给库勒添了些奶茶,说道:“达尔扈特人不会让我的族人接近黑森林,可我们又需要黑森林的庇护,我们该怎么解决?” 库勒像是早有打算,回道:“我和小伙子们可以跟你进入黑森林,但能不能在那里狩猎,还要同达尔扈特人交涉。族人们先在十里外的地方安置下来,如果发现博和林的骑兵,马上躲入黑森林。达尔扈特人看到你的基本属部遇到危险,应该不会不管。” 伊可儿面带忧虑,径自说道:“我们进入黑森林狩猎,已经是对‘圣主’的不敬。如果再把博和林的骑兵引入黑森林……”她看了眼唐善,闭口不言。 库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伊可儿,放心好了,蒙古各部氏族都知道黑森林是禁地,博和林也不敢放肆。” “长生天保佑!”伊可儿虔诚的喃喃着。忽然,她眨着大眼睛看向唐善,淡淡一笑,说道:“再过几天你就自由了——去帮大家装车吧!” 唐善闷声不响的出了毡房,突斯突大叔正在忙碌着,见他走出,喊道:“喂,放羊的小伙子,去把水车加满水。”唐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但见一个勒勒车上装了只大扁圆桶,看样子能盛十几担水,该是他所说的水车。便找来只水桶,跑去河边提水。 在毡房里,伊可儿和库勒的谈话总要避着唐善,可她还是说露了“达尔扈特人”和“圣主”。唐善小时候曾经师从蜀中大儒于成良读书,囚禁在无极宫天牢的时候不是练功就是重温所学,进入锦衣卫又有缘饱览秘事房,虽然不能说学贯古今,可学识也着实不浅。 唐善十分清楚“达尔扈特人”以及其部族的由来,而且知道他们把成吉思汗看作是受长生天命而降生的圣人,所以称其为“圣主”。 达尔扈特人把自己看作是“圣主的卫士”,认为圣主与天共存,并将圣主的灵柩、旗徽和遗物作为神物祭祀。 只要生了儿子,达尔扈特人便在家门口挂上弓箭进行祝福,在门口竖两根天马旗,右边象征成吉思汗的苏勒德(成吉思汗统率蒙古军队的战旗,蒙古各部族的守护神,战无不胜的象征),左边代表着守护成吉思汗的“卫士”。 他还从锦衣卫秘事房里看到过有关达尔扈特人的一些琐事:比如妇女们挤奶,要先向苍天和圣主献祭;人们制做新毛毡,要为成吉思汗祝福;遇到美食佳肴,要说一声“托圣主的福”,然后才用餐;遇到敬酒时,要用食指向苍天和成吉思汗弹祭后才能品尝;就连咳嗽、打喷嚏时也要说声“请圣主保佑”…… 唐善一边向水车里提水,一边尽可能的回想有关达尔扈特人的情况。奴隶也好,自由人也罢,既然进入了草原,总要先保住性命再说。可没想到,刚刚被人送给依可儿为奴,屁股还没坐热,也没眯上一个囫囵觉,又陷入到博合林的危险中。总算依可儿没有留下他,不然他连一处容身之地也没有。 “嘿……傻小子,这样提水,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突斯突大叔赶着勒勒车,一直来到河边,帮着唐善一起装水。 “突斯突大叔?博合林的骑兵多久会到?”唐善把水桶递给突斯突,由他倒入水车中。 “不要怕我的孩子,我们这里距离博和林的驻地有上千里路,等他的人返回去,再带兵赶回来,总要有十几日。”突斯突大叔安慰着唐善,可他自己的脸上却带出忧虑。 唐善也想到了,如果博合林早有准备,派出兵马随同说亲的人一同来到。此时,他的兵马一定藏在某处等待消息。一旦塔尔铁和俄而布两部离开,他们就将趁夜对依可儿发动偷袭。 245:青狼骑士 毡房都已经拆解装车,老人、孩子、妇女钻进了带有毡帐的车厢。两百多头牛分别拉起库房车、货车、薪车、水车……几十辆勒勒车首尾串联,驾车的却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位中年妇女。 突斯突在最后一辆牛车上拴了只大铃铛,吆喝了一声,一丈多高的巨大车轮咯吱吱转动起来,钉铛钉铛地铃声响起,勒勒车队开始沿着河岸进发。 男人们都上了马,在库勒的带领下,组成一队护卫骑兵。依可儿带了两个年轻的女仆混迹其中。她的身上披了副牛皮护甲,挎上马刀,背着弓箭,看起来像是一位英姿飒爽威武俊美的勇士。 唐善没有马,突斯突大叔也没有马,靠着两只大脚板,赶着羊群,跟在勒勒车队后面。 整整两个时辰,勒勒车队仅仅行出十余里。覆盖着白雪的草地上,深深的车辙印迹分外明显。 唐善盯着脚下的车辙,许久没有言声,终于忍不住说道:“突斯突大叔,照这样走下去,我们根本别指望逃脱。博合林的骑兵只要放出探马,沿着各条路线追踪,没几日就能找到我们。” 突斯突大叔没有吭声,时不时扭头回看,心中的忧虑全都写在了脸上。 “突斯突大叔?”依可儿带着库勒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赶了过来,“上车歇歇脚吧。” “依可儿,这样可不是办法。博合林的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突斯突大叔迎了上去。 依可儿的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说道:“放心吧突斯突大叔,等到天黑,我们从河面上走,库勒带人打扫留下的痕迹。”她指了指带来的小伙子,“他会驾上几辆车离开河岸,一直向北,把敌人引去卜赤汗的领地。” 突斯突大叔提醒道:“夜里走冰是很危险的。” 依可儿发出银铃般的欢笑,说道:“依可儿知道危险,所以她需要一匹老马在前面探路。” “老马”自然是就是突斯突,他在草原上生活了六十多年,熟悉这里的每一片丛林和河流。 突斯突大叔脸上老而无用的颓废模样一扫而光,满脸的褶皱全都舒展开来,笑道:“再赶七八里路就会看到一小片林子,我们这条河刚好从它当中穿过——你们在林子里上冰,在河面上一直走,差不多两天两夜,就会看到克戈山口。只要一袋烟的工夫,克戈山口的大风就会把你们留下的痕迹扫的干干净净。过了克戈山口,博合林的探马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依可儿的表情非常严肃,说道:“突斯突大叔,依可儿需要你,你不能离开我们。” “不,你需要的是战士!”突斯突大叔指了指跟随依可儿而来的小伙子,“草原上的‘巴特’,依可儿的战士。如果遇到敌人,你的马刀可以砍掉敌人的脑袋,你的弓箭可以射穿敌人的胸膛——依可儿,我已经听到了长生天的召唤。不要让你的‘巴特’白白送命,那是我的使命。” 库勒说道:“依可儿,突斯突大叔说的对。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战士。等到了黑森林,我们需要的是猎手。突斯突大叔已经老了,请让他带着放羊人一起走……” 唐善的脑袋嗡的一声,再也听不清库勒说了些什么。难怪依可儿说“再过几天你就自由了”,看来她早就打算好了,准备牺牲自己和羊群,引开博合林的追兵。 “孩子!”突斯突大叔走了回来,拍了拍唐善的肩膀,露出慈祥的笑,说道:“如果没有羽毛,再大的翅膀也不能飞翔。高贵的依可儿如果没有了族人,陪伴她的就只剩下了忧伤和眼泪。博合林多次派人说亲,那是因为‘多求则贵,少求则贱’。现在他已经衬托出依可儿的高贵,接下来就该抢婚了。只要他抢到依可儿,不管依可儿愿不愿意,都得成为他的五夫人。为了依可儿,为了我们的族人,请跟突斯突大叔一起,引开博合林的人。别怕……那是我们的荣誉。” 唐善想说,“那是你们的族人,你们的依可儿,跟我有什么相干?”可他听突斯突大叔提起“荣誉”,不知怎么胸膛里便燃起一股烈火,只觉得血脉喷张,不能自已的点着头回道:“好!为了荣誉!” 随同塔尔铁返回的路上,唐善身上的伤一直时好时坏。即便是“好”的时候,他暗暗调息过几次,可却痛得几乎昏死过去。此时激动之下,血脉沸腾,丹田内忽然生出一丝真气,虽然非常微弱,但却立即被他抓住,维护在丹田内。 唐善心中一阵狂喜,险些兴奋的叫出声来。如果他的内力恢复几成,即便不能打通右臂的血脉,令其复原,只是依靠左手,凭着怀里的这把短刀,他就能变成黑夜里的暗杀魔王。 “好小子!”突斯突大叔原本以为唐善会胆怯,事先准备了许多安慰鼓励的话,没想到唐善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而且显得如此兴奋,脸上竟然还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当然不知道,那是唐善“抓”到一丝可怜的真气,反而替唐善感到惋惜,抓着唐善毫无知觉的右臂,说道:“如果你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我会让奴儿帖赶车,我来替你赶羊。可是……奴儿帖总还可以照顾一下依可儿的生活,你这个样子,什么事也做不了!” 唐善心不在焉的点着头,根本不管他在叨咕些什么,小心翼翼的运转起体内的一丝真气,修补自己裂损的丹田。 “咻……”的一声口哨响起,那是库勒发出的警戒命令。勒勒车停了下来,骑兵们跑到车队右侧,排列成防守队形,取下弓箭待命。 百丈以外出现十余骑,马上坐着的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随便选出一人来,都显得比库勒还要剽悍。 来骑逐渐临近,清一色的装有护甲的黑色骏马上,每一名壮汉都是同样的装扮,黑色披风、头盔、甲胄,巨大的弯刀、弓箭、箭袋和盾牌。 隆冬时节,他们竟然赤着右臂。而在裸露的右臂上,赫然纹着一只青色的狼头。 “青狼骑士!”突斯突大叔像是看到了恐怖的恶魔,心惊胆战的惊叫起来。 唐善一醒,张眼看去,心中突地一动,暗道:“难道是青狼会的人?” 来人临近在三四丈外,打头的壮汉竖起小臂示意同伴停步,先是不屑的打量着库勒,而后挺直右臂,伸出食指指向他,用傲慢的语调说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伟大的战神,勇猛的青狼骑士,献出你的牛羊……噢!你们太穷了,竟然连牛群都没有!让你的放羊人赶上羊群跟我们走。” “勇猛无敌的青狼骑士,能够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库勒恭敬的回着,把手按在胸口上,躬身施礼。随后对身旁小伙子说道:“去,让放羊人赶上羊群,跟他们走。” “库勒?”依可儿悄悄靠近在库勒身后,压低声音道:“我们有二十五个人,他们只有十三个人。” 库勒没有回话,只是露出善意的微笑,向着对面的青狼骑士依次点头。可在他身后却有人用惊骇的声音对依可儿回复道:“青狼骑士,只要一个人……就能把我们都杀死。”依可儿垂下头,不再言声。 突斯突大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唐善说道:“好孩子!这些青狼骑士是草原上游荡的狼群,没有人敢招惹他们。你看,他们只是要我们的羊群,并没有打算伤害我们——跟他们去吧,如果有机会,马上逃走。” “奶奶的!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青狼会的?” 唐善摸了摸怀里的“青狼掌印”,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淡淡的笑道:“放心,他们要的只是羊群。” “走吧!”库勒派来的小伙子来到,让唐善赶着羊群离开。 唐善看似不慌不忙的赶着羊群行向那些青狼骑士,可却在偷偷的尝试着调息内力。相试之下,体内再又生出两道微弱的真气,但随即便消耗在裂損的丹田上,根本不能转换为内力加以运用。 依可儿转过头看来,咬了咬嘴唇,忽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策马行出,停在唐善身旁,问道:“放羊的汉人,你叫什么名字?” “重要吗?”唐善冷淡的反问着,脚下不停,赶着羊群从依可儿身前经过。其实他已经把“唐善”两个字涌到了喉咙口,但顾虑到自己这个青狼会“掌印”的身份。“唐善”两个字不能轻易出口,只得忍住,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是一个汉人,但却能够为了我的族人去死。我当然要知道你的名字,这很重要。”依可儿的声音在唐善身后响起。 “我不会死,”唐善回头一笑,平静的说道:“所以我的名字不重要。”他赶着羊群从库勒等人中穿过,停到了领队的青狼骑士马首前。 领队的青狼骑士横起手,在喉咙前划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会死,但你不会感到痛苦,因为我的刀很快。” “好啊!”唐善笑呵呵的回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感到很荣幸。” 领队的青狼骑士由鼻孔哼了一声,看向依可儿,放声道:“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其其格’,高贵的依可儿小姐?”依可儿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惧怕。他翘起嘴角一笑,可他像是从来没有笑过,露出的笑容反倒更显狰狞,令人感到恐怖。忽然,他用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微微屈身,竟然对依可儿施礼。随后,他的目光从依可儿身上移开,挥了一下手,带领着同伴离去。 246:护卫军 唐善垂着废了的右臂,左手捏了根放羊鞭,默默的跟在这些青狼骑士的屁股后面,很快便行出十余里。他一直想找机会探探青狼骑士的底细,也好决定是该找个机会逃跑,还是向他们表明身份。可这些人像是来自地狱的铁甲骑兵,除了那些冰冷的鱼鳞甲发出噼啪轻响,相互间连句话也没有。唐善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行到一小片松林边,领队的青狼骑士忽然听了下来,冷冷的说道:“休息,吃羊!” 青狼骑士们齐齐下马,摘下头盔,卸除甲胄,提着弯刀进了树林。唐善的眼睑急速收缩,眯着眼睛看去。但见刀光纷飞,一株株合拢粗的大树被弯刀拦腰斩断。随着嗵嗵嗵的脚步声,每一个大汉都扛着一株上千斤重的大树,赶了回来。 很快,大树在弯刀下变成了烧柴,十三堆篝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大汉们再又各自取出把小刀,在羊群中挑选出十三只肥羊,一一宰杀。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眼见这些大汉一刀砍断合拢粗的大树,再又毫不费力的抗在肩上返回,唐善心里已经接连吃了两惊。可当他看到十三只肥的流油的烤羊,他吃下便不再是惊讶,而是口水。 领队的青狼骑士瞟来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调笑道:“你也想吃羊?可以……先去砍棵树,过来生堆火,肥羊自己选!” 唐善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笑着,把手探到怀里,去摸那块“青狼掌印”。可他却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家伙,那是躲在怀里的小狼。 烤羊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小狼哪里有什么自制力,从唐善的领口挤出小脑袋,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向他乞食。 领队的青狼骑士闻声一怔,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眼小狼,重新打量起唐善来。 “是时候了!”唐善暗暗给自己鼓舞着底气,脸上显出一副傲慢的模样,迎着他看去,肆无忌惮的说道:“把你的烤羊送给我,自己再去弄一只。” 所有的青狼骑士都是一愣,纷纷看来,再又转向领队的大汉,看他有何指示。 “你现在就想死?”领队的青狼骑士站了起来。 “你敢杀我?”唐善挑衅般的反问着。 领队的青狼骑士唰的拔出了弯刀,眨眼间跳到唐善面前,对着他当头劈下。一股凛冽的劲风吹散了唐善额前的头发,但弯刀并没有落下,而是停在他的额前。因为唐善已经摸出了那块刻有嗷啸着狼头的青铜令牌。 “参见会主!”领队的青狼骑士只看了一眼,立即倒握弯刀,单膝跪地参拜。其余的十二个大汉围了上来,各自凑上前看了看,随即退到他的身后,跪地参拜。 “这些汉子倒也实诚,什么也不问,就凭这么一块破铜牌,他们就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唐善心中窃喜,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盛气凌人般的问:“你叫什么?” 领队的大汉毕恭毕敬的回道:“回会主,属下是弘吉刺惕布日古德。” 唐善蹲下身,歪着头看去,淡淡的问道:“布日古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敢杀我吗?” “不敢!”布日古德垂下的头再又压低了一些。 “都起来吧!”唐善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布日古德,把你的烤羊送给我,自己再去弄一只。” “是!”布日古德大步赶回,把他的烤羊拿给了唐善,自己再又砍了棵树,宰了只羊,烤了起来。 唐善的左手没什么力气,端不动几十斤重的烤羊,叹息一声,将其丢在雪地上。布日古德顿时一愣,目光中露出些许慌张之色。其他人怯怯的看来一眼,忙又垂下了头,径自烤自己的羊。 “不关你的事!”唐善叹声解释道:“我身上负了伤,使不出力气。这条胳膊也废了,一点知觉也没有!” 布日古德一惊,急忙对一个汉子唤道:“巴雅尔,看看会主伤在了哪里。” “是!”汉子应了一声,急急赶来,先是小心翼翼托起唐善的右手,把了把脉,再又托起左手……煞有其事的忙碌了一番,说道:“会主曾经中了敌人两掌,内脏都有损伤,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右臂是冻伤,耽搁了太久,已经废了。” “靠!蒙古大夫!”唐善在心底骂了一句,甩开他的手,斥道:“废话!” 巴雅尔惊恐的退后半步,躬着身子垂下头,不敢应声。 “你去吧,我身上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唐善挥手把他赶了下去,对布日古德问道:“青狼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会主有所不知,现在的青狼会……”布日古德吞吞吐吐的回道:“会主长年在外,会中无人掌事,少布狼主趁机发动叛乱,带领狼人攻占了狼穴——我们被少布驱逐出狼穴以后,便开始在草原上四处游荡,只盼会主早日返回,带领属下重新夺回狼穴。” 唐善心中吃了一惊,幸亏自己碰到的是布日古德,要是碰到少布的人,如此冒冒失失的亮出青狼掌印,岂不是自寻死路。“狼主?狼人?”他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布日古德说的是什么,而且也无心追问,径自嘀咕了两声,说道:“我现在身上有伤,权且容他们逍遥些日子。现在……吃羊!”他把小狼放了出来,掏出短刀,自己割了条羊肉丢在嘴里,再又割肉丢给小狼,开始享受布日古德孝敬的美味。 三五斤羊肉下肚,唐善的肚子胀得溜圆,再看布日古德等人的烤羊,早已经变成了一堆堆骨架。十三个汉子,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胃口,倒也令唐善感到愕然。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只小狼的胃口也大得惊人,越吃越“凶猛”,竟然将唐善剩余的烤羊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一块骨头也没剩下。 “回去!”唐善站起身,看向来路。或许是突斯突大叔所说的“荣誉”,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刚刚吃肉的时候,他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让布日古德他们带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养好身上的伤,恢复修为,再做他想。但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声音在催促着他返回,像是在告诉他,只有回到突斯突大叔身旁,他的心里才会踏实。 布日古德等人整装待发,虽然没有人言声,可看来的目光已然带有询问之意。 “你们要跟我走吗?”唐善问,依次看向每一个青狼骑士。 “当然,您是我们的会主,既然找到了您,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您。”布日古德代表骑士们做出了回答。 “青狼会已经被少布攻占,也就是说……草原上已经没有了青狼会!”唐善思量着,为自己编了个假名,“不要再叫我会主了——我想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不叫元虎,我的真名叫弘吉刺惕赤狼。” “赤狼?”布日古德毕恭毕敬的重复了一遍。 “现在我们回去,你们是自愿去保护依可儿和她的族人的,我还是放羊人,你们明白吗?”唐善说着,把小狼抄在手里。这个小家伙,竟然把一只羊吞进了肚子,重得出奇。 “为了草原上最美丽的‘其其格’,高贵的依可儿小姐,我们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她。”布日古德欢声叫喊着,带领骑士们翻上了马背。 天黑前,唐善等人沿着勒勒车的车辙追赶,终于追上了依可儿。他们已经来到了突斯突大叔所说的小树林,冰河恰巧从它的中间穿过。得见青狼骑士们返回,库勒显得更加紧张,再又聚集骑兵们戒备起来。 唐善赶着羊群走在骑士们的前面,这是出于尊重,所以骑士们才会尾随在他的身后。可看在依可儿等人的眼里,倒像是唐善被他们压了回来。 “突斯突大叔呢?”唐善走的满头大汗,头上和领口冒出白色的水汽,像是刚刚在大锅里蒸熟,却又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了库勒的马首前。 库勒没有言声,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对他依然活着感到惊讶。 更令人惊讶的是,布日古德带领着青狼骑士排成一列,向依可儿施礼,说道:“高贵美丽的依可儿小姐,我们是离开羊群走失的羔羊,弘吉刺惕氏的骑士。万能的长生天指引着我们遇到了您,请您收留我们,布日古德将带领着他们为您效劳。” 依可儿被他的一番话惊呆了,张着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仁慈的长生天,突斯突赶着勒勒车走了。”奴儿帖老阿妈走到唐善身前,骄傲的说道:“他可以引开草原上的豺狼,让我们美丽的依可儿躲过凶残的敌人。” 唐善心中一惊,闷声不响的把羊群赶上冰冻的河面。走出几十丈,终于在从林边看到一串乱糟糟的牛蹄和车轮印迹,逐渐消失在草原深处。 依可儿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用银铃般的欢笑声说道:“伟大的青狼勇士们,欢迎你们的加入。” 库勒悄悄策马行来,停在丛林边,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车辙印,不无忧虑的说道:“黑夜掩盖不了这些清晰的印记,博合林的人将会很容易分辨出来,这条路上只有三辆勒勒车。” “所以我把羊群赶了回来!”唐善微微一笑,说道:“驱赶着羊群走在上面,清晰的车辙会变得模糊,趁着黑夜,应该可以迷惑后面的追兵。” “依可儿说,只要你活着,那你便不再是奴隶,你现在是自由人。”库勒在暗示唐善,他可以拒绝冒险,留下来,和依可儿的族人们在一起。 “这是我的荣誉,如果要死,也不该让别人代替我。”唐善赶着羊群,沿着突斯突大叔留下的痕迹走了出去。 “给他一匹马。”依可儿赶了过来,眼中流露着异样的光芒。一个汉人,心甘情愿为自己牺牲,她不能不为之感动。 唐善头也不回,说道:“不用了——我是一个残废,只有一只手,抓了马缰就握不了羊鞭!” 依可儿勒马驻足在冰面上,高声询问道:“勇敢的汉人,请把你的名字留给依可儿。” “赤狼!我叫赤狼……”唐善喃喃着,像是在回答依可儿的询问,又像是提醒自己记牢这个新起的名字。 247:黑夜幽灵 黑夜漫漫降临,就在黑夜降临前,依可儿的族人已经沿着河面行去。唐善孤身行走在黑夜里,刚刚收拢了十三个属下,可现在却距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不离开自己的青狼骑士,只要没有碰到少布的人,唐善可以在广漠的草原随意游荡。自从带领青狼骑士返回到依可儿身旁,他便把自己推到了危险的边缘。离开青狼骑士独自上路,肩负着引开敌人的使命,他已经陷入到极度危险之中。 对于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信奉“安全无上”的人来说,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连唐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他不是傻逼,不会逞匹夫之勇,白白送命。就在他赶着羊群追赶依可儿的时候,裂損的丹田像是被极其微弱的真气完全修复,他的体内已然生出了两股真气。 如今,他行走在寂静的草原上,每一次呼吸,鼻孔内都会喷出两道烟气,一道似炽热的炭火,一道似阴冷的寒冰,如同羽箭般,直射在胸口外尺余,才会消散。 寒冰烈火,九转阴阳。在这茫茫黑夜中,只要恢复三成内力,他就将化身为诡异的幽灵,让尾随的追兵胆战心寒。 唐善的纯阳内力开始运转,暖暖的,像是怀里揣了一只暖炉。只是这只暖炉越烧越旺,渐渐的,就连他的脸颊都变成了赤红色。一股滚烫的熔岩从丹田内缓缓溢出,散在百骸之中。整个人只觉得飘飘欲仙,无比畅快。 阴柔内力也开始兴风作浪,唐善的身躯顿时变成了一坨寒冰。受苦的是怀里的小狼,被冻得直打哆嗦。 唐善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他的内伤似乎和小狼有着某种联系。被塔尔铁俘获以后,小狼没有什么吃食,饥一顿饱一顿,他的内伤也时好时坏。等到小狼在突斯突大叔家里喝了顿热腾腾的羊汤,他的体内就了一丝微弱的真气。刚刚这只小东西整整吞下了一只烤羊,按照它的小肚皮,恐怕要撑破十几次,可他还是受用了下来,而自己也开始运转内力。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多疑,唐善无瑕思量,也自知理不出头绪。反正内力开始恢复是件好事,眼下提升功力保命要紧,倒也懒得理会其他。 谁能想到,茫茫大漠,一个毫不起眼的放养人,正在炼精化气,吸气化精;元阳真气逆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元阴真气则反之,逆任脉而上,顺督脉而下;自然循环运转着小周天。 唐善的任督二脉早就贯通,两股真气刚刚运转过九个小周天,轰然合并,进入冲脉,随即开始运转大周天。大周天运转过九次,彼此相容的两股真气再又进入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并将它们全部贯通。 修炼内家功法讲究“积气冲关”,也就是将真气积攒到足够能量,一一冲破经脉。唐善倒好,刚刚生出两股真气,也不管内力恢复了几成,随随便便就开始冲关。练气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心性沉稳才能逐步递进,以至大成。旁人如果想冲破任督二脉,总要下二三十年苦功,即便如此,成功者也是百无其一。慎重是好,可却丧失了信念,一旦缺乏了自信,别说难以大成,更有可能滋生心魔,以至走偏。 唐善稀里糊涂的冲破了任督二脉,早已对其它经脉毫不在意,自认为真气运转,自然破关,本在情理之中,全然没有一丝顾忌。结果这个毛头小子傻兮兮的冲破了全身经脉,竟然还没有欢喜之意,理所应当嘛! 那些练气、凝神、培丹的修玄老者要是知道,他这般轻轻松松就进入了无为定界的上乘境界,气得吐血的肯定有,走火入魔的也不在少数,异化成为妖灵也不无可能! 现在,唐善觉得浑身都麻酥.酥、软绵绵,像是全身都被一层层蜘蛛网覆盖了起来,呼吸变得绵缓幽延,神智如痴如醉,思绪敏慧。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流动的真气,但他的身躯俨然就是一股真气,竟似化解在其中一般。 呼…… 纯阳与极阴真气在唐善体内运转良久,霎时从他的鼻孔中喷出,一红一白两道气箭,直冲一丈。但听“咩咩”有声,一只绵羊立即被白色的气箭冻结,就连行走的姿势都没有变,钉在雪地上;另外一只刹那间被红色气箭烧光了毛发,表皮焦糊,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羊。 唐善浑然一醒,怔怔的停下脚步,直着眼睛看向两只无辜遇难的绵羊,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刚刚造下的杀孽。 “呜……”的一声,怀里的小狼窜了出去,扑在“烤羊”的身上,贪婪的撕咬吞食起来。 唐善呆呆的喃喃道:“你奶奶个小狼羔子,还没吃饱?”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极其轻微的马蹄声。 根据马蹄声判断,应该是三人六骑,正沿着牛蹄车辙羊蹄印迹随后追来。 “探马!”唐善立即判断出来人的身份,心中一动,对小狼笑道:“慢慢吃,我去抢几匹马,杀几个人,去去就回。” 小狼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就算听得懂也无心理会,自顾自的享受着美味。 唐善转过头去,如电般的双眸闪了闪寒光,随即便晃身飘出。小狼扭过头,瞥了他一眼,可他已经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沿路追来的是三个鞑靼骑兵,每人两匹马,彼此换乘。 唐善躺在雪地上,嘴里含了根草杆儿,左腿搭在右膝上,不紧不慢的摇着脚尖。只听来人“叽里呱啦”说的都是蒙语,虽然听得懂“以勒!以勒!”是在叫同伴过来,其它说了些什么却是听不明白。 “元廷退回大漠没几年,仗打的不好也就罢了,怎么连教育也荒废了。当兵的都不知道学习知识的好处,连句汉话也不会说。”唐善暗自感叹着,突然间站了起来。 三个鞑靼骑兵正在沿着雪地上隐约的痕迹赶路,马前冷不防站出一人,还以为撞见了野鬼,吓得惊叫出口。可当他们惊叫声叫喊而出的时候,三个人相继跌落在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 唐善像幽灵一般飘在马鞍上,眨眼间又蹦到了三人身前,如同僵尸一般垂着两条胳膊,用阴冷的声音问道:“谁会说汉话?” “我!”两个鞑靼兵异口同声回道。 “好!”唐善飞起一脚,踢碎了第三位鞑靼兵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转向两个鞑靼兵,问道:“问你们什么回答什么,如果敢有隐瞒,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两个鞑靼兵早已经吓得胆战心寒,直到此时也没弄清对面是人是鬼,有心说“是”,但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连连点头。 “你们是博合林的人?”唐善问了句不能不问的废话。 “是!”脸颊上生有一颗黑痣的鞑靼兵抢先作出了回答。另外一人先是迟疑了片刻,见他已然承认,便也不再言语。唐善一笑,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这人顿时被踩断了肋骨,内脏破裂,鲜血从嘴角溢出,随即便断了气。颊上生有黑痣的鞑靼兵吓得连连鬼叫,手足并动,向后退去。 “别怕!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不会杀你。”唐善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可随意间已然杀死了两个鞑靼兵,虽说“不怕”,但这个鞑靼兵脸上的黑痣却剧烈的抽搐起来,显然怕的要死。唐善无奈的耸耸肩,转身飘落在马背上,盘膝坐定,将语气放得缓和一些,温声说道:“我不想杀人,你也不想死——其实很容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 “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被俘的鞑靼兵颤抖着声音问着,忽然见唐善沉下了脸,急忙说道:“探马放了七路,每路三骑。大军三百六十骑,驻守在东南三十里……您,您还想知道什么?” “三百多人也算大军?”唐善不屑的耻笑一声,问道:“领队的是什么人,一天可以赶多少路,你们没有回去会怎么样?” “领队的是达尔巴,大军一天可以行进两百里。如果探马没有返回,达尔巴会派出一队骑兵前来探查——一共一百二十人,三百余骑。” “你赶羊……”唐善从后腰拔出放羊鞭,丢给被俘的鞑靼兵,“沿着车辙走。” 鞑靼兵连滚带爬抓起放羊鞭,惊慌失措的沿着车辙奔出两步,怔怔的转回头,问道:“大人,羊呢?” “向前走,不出一里,你就会看到。”唐善把马牵在一起,捡起根马鞭,赶马上路,压着他前行。 “大人,小的有句话,你别动怒。”被俘的鞑靼兵战战兢兢的说道。 “有话说,有屁放!”唐善呵呵笑着,转动手腕摇着马鞭,悠闲的躺在了马背上。 “达尔巴大人带了六个亲军护卫,统领着三百六十位轻骑兵。依可儿小姐根本无法逃脱,也无法抵抗——您……您还是自己逃命吧!” “逃命?”唐善不屑的嘀咕了一声,狂声叫道:“我为什么要逃?该逃命的是他们。可惜,他们一个也别想逃。” “大人……您是说,达尔巴大人应该逃命?难道依可儿小姐在前面设下了埋伏?不可能,依可儿只有几十个骑兵,怎么对抗达尔巴大人?” “不用麻烦别人,我一个人就够了!” “您?您一个人?”被俘的鞑靼兵想笑,可他不敢,所以忍了下来。 “想笑就笑,没关系!”唐善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248:达尔巴的骑兵 唐善的内力恢复了三四成,右臂的血脉始终无法贯通,还是毫无知觉。但他已经足以自保,而且可以趁着黑夜的掩护,偷偷暗杀博合林的追兵。 他只是有些为难,一边要押着被俘的鞑靼兵赶着羊群去寻突斯突大叔,一边又要准备暗杀博合林的骑兵,可他独自一人,分身乏力。 “现在看来,只好先追上突斯突大叔,把这个被俘的鞑靼兵交给他看管,再掉过头去收拾身后的骑兵。”唐善暗暗思量着。可他还是有诸多顾虑,起码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底细。树大招风,他来草原只是避祸的,不想招惹是非。如果让他选择,只要吃得饱、睡得暖,他真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羊人。 羊群距离唐善袭击探马的地方不过里余,没过多久,他便赶着被俘的鞑靼兵返了回来。 “狼……大人,狼!”被俘的鞑靼兵用一种极度惊骇的声音、哆嗦着叫喊了起来。 “没关系,那是我养的狼……”唐善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因为他没有听到“咩咩”的羊叫,猛的从马背上坐了起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的双眸开始急剧收缩。他看到了羊群,也看到了一只狼。这只狼足有三尺高,浑身披挂着赤红色的鬃毛,挺胸抬头,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在羊群中来回踱着。 只是一眨眼,这只狼忽然消失不见,又像是唐善的错觉,眼前再又变成那只毛茸茸的小狼。 绵羊都老老实实的趴卧在地上,像是屈服于这只高傲的小狼,没有羊敢乱动,又不敢咩咩乱叫。 鞑靼俘虏显然也看到了刚才的幻象,压低声音,怯怯的问道:“大人……你……你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唐善突然站到他的面前,手中握出短刀,瘪着嘴,无奈的说道:“既然我的小狼可以牧羊,你也就没有用处了!”说着,短刀送入了他的胸膛。 鞑靼俘虏倒了下去,痴痴的看着空中的明月,喃喃道:“他从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里走来,那是一只巨大的苍色的狼……” 唐善用他的袍子擦去短刀上的血,收入怀中,对小狼挥了挥手,说道:“赶上羊群,我们走,去追突斯突大叔——小家伙,不要再露出刚才的样子吓人。”他知道,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狼。其实早在蛊妖被小狼吃掉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小狼不凡。小狼救过唐善的命,对他又无恶意,而且唐善也不是普通凡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也欣然接受。 追赶了两个多时辰,唐善终于听到巨大车轮发出的咯吱吱声响,前面就是突斯突大叔驾驭的勒勒车。 “突斯突大叔?”唐善弃马落地,装模作样的挥舞着羊鞭,驱赶着羊群追了上去。 六匹马,无论对于依可儿还是突斯突大叔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唐善也舍不得轻易舍弃。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只能这样做。 临近勒勒车两三丈远,突斯突大叔才在车轮的杂声中辨别出唐善的叫喊,他从车前探出头来,欢声回道:“英勇的汉人小伙子,长生天保佑,你还活着?” 唐善让小狼驱赶羊群,径自跳上勒勒车,挨着他坐下,笑嘻嘻的说道:“突斯突大叔,你一定没想到,那些青狼骑士加入我们了。” “加入?”突斯突大叔有些惊讶,问道:“你是说,他们投奔了依可儿?”见唐善点头回应,禁不住感叹道:“老领主去世后,依可儿完全失势,不能再号令所属诸部。各部族人相继归附博合林,留下来的只剩下十七户牧民。没有了族人,没有了驼马牛羊,依可儿的生活过的很不好。现在是依可儿最困难的时候……青狼骑士一定是在长生天的指引下,前来保护依可儿的。”说着,他的脸上已经显露出宽慰的笑容。 唐善默默的看着他,这个善良的老人,只想到依可儿的安危,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生死。得知青狼骑士前去帮助依可儿,他是那么的欢喜,没有丝毫的做作。可如果不是碰到唐善,博合林的三个探马已经杀害了他。 突斯突大叔忽然一呆,迎着唐善的目光回看,问道:“谁在赶羊?” 唐善捧起笑脸,回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捡来的小狼竟然会放羊。” 突斯突大叔想了想,说道:“如果你能让它跟着大叔的勒勒车,那么你就可以离开了。” “它只会粘着我!”唐善不愿意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打着哈欠道:“我去后面的车上睡一会。” “去睡吧!记着,睡觉的时候也要竖起耳朵仔细听。如果听到马队的声音,你就马上跳下车,藏到雪地里——突斯突大叔老了,耳朵聋、眼睛花。敌人追上来,大叔也听不到……”突斯突大叔径自嘟囔着,忽然又自嘲般笑了笑,因为发现唐善已经不在身旁。 唐善绕到了车队后面,低声吩咐着小狼,“继续赶羊,跟着牛车,我去去就回。”小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好像有些不愿意。唐善接连拨了两下手,它才调转头,赶着羊群跟上了勒勒车。 唐善暗暗调息,并无郁结之感,这才沿着原路返回。被他丢下的六匹马早已不见,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唐善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这才听到隐隐的马蹄声。 “有多少骑兵?”唐善趴在雪地上,默默的盘算着。 马蹄轰鸣,逐渐临近,根本无法细数。 等到黑压压的骑兵举着通红的火把出现在眼前,他禁不住皱起了额头。 七八百匹战马,三四百骑兵。看来达尔巴认定依可儿走了这条路,竟然带领着全部兵马追赶了上来。 唐善暗暗懊悔,早知如此,刚刚就该留下那六匹马,带上突斯突大叔逃命。可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但对着黑压压的三四百骑兵,他也着实无奈。仅凭一人之力,对付如此众多的敌人,他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忽然,他的眼前浮现出突斯突大叔慈祥的笑脸。一个杖乡之年的老人都能够不顾及自身的生死,他年轻力壮,身怀不世武功,怎么还畏手畏脚。当即,他如同一只巨大的蝎子般紧贴地面,远远的绕开。 达尔巴率领的骑兵刚刚经过,唐善便无声跃起,随后追上。 列在队后的几个骑兵正叽里呱啦的聊着什么,就见一把短刀猝然杀出,惊愕之间,两名骑兵已经喉前暴血,摔下马去。没等左右的鞑靼兵发声示警,唐善的短刀再次挥出,又有两人落马。 “有敌人……”示警声响彻草原。 整队骑兵马上停了下来,围成巨大的圆圈。外围骑兵抽出马刀戒备,里面的骑兵张弓搭箭,寻找偷袭之敌。 “人呢?”达尔巴带着六个护卫策马赶来,警惕的目光扫视过四周,对着几个鞑靼兵怒声喝问:“什么人?在哪?” 几个惊愕的鞑靼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胡乱指了指左右,“他,他,他,他,这几个刚刚还在,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把刀,他们几个就都死了——有人,只有一个人。我看到一条黑影,刚刚跳出来就杀掉了四个人,然后就不见了——是有敌人,喏……他们几个的尸体还在那儿。” 达尔巴顺着一个骑兵的手指看去,向前拨了下手掌。一个护卫丢出火把。借着火光看去,雪地里静静的躺着四具尸体,的确是他手下的骑兵。 “依可儿就在前面……”达尔巴掉转马头奔回,高声叫道:“大家小心,我们已经很接近了。注意我们的侧翼和身后,看到敌人就放箭。” 骑兵又开始进发。唐善从黑暗中摸了出来,窜到四具鞑靼尸体旁,背上两只箭袋,抓了张弓,再又追出。 这次是侧翼,唐善躺在地上,双脚撑住弓臂,取来羽箭,距离马队三四十丈,对着通亮的火把拉弓放箭。 达尔巴的骑兵们顿时一乱,哇哇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达尔巴仔细辨别一番,手持马鞭指向了唐善所在的方向。一阵急雨般的骤响,数百支羽箭激射而出。 几通箭雨射过,达尔巴示意停止,命令一小队骑兵冲出,前来查看情况。就在唐善刚刚躺过的雪地上,此刻已经完全被羽箭覆盖。但却没有唐善的踪影。 嗖……黑夜里射来一只箭,打头的一个探马咽喉中箭,翻身落地。 “在哪儿?”“那边……”剩余的探马们大致认定了方向,对着黑夜胡乱放箭。 嗖……旁里又飞来一箭,一个探马的脖颈被射穿,立时气绝。 “在那边……在那边……”其余的探马又再嚷嚷起来,胡乱认定方向,将一支支羽箭射入夜空。 唐善在十几丈外围成半弧,来回乱窜,东一箭、西一箭,很快便将这一小队骑兵射杀了大半。 “回来!”达尔巴在大队骑兵中高声发令。 “只有一个人。”剩余的几个探马竟然不尊号令,也不再胡乱放箭,而是张弓搭箭,蓄而待发,向着唐善适才放箭的方向策马奔去。 唐善悄悄的绕到旁里,迂回到他们的身后,手持短刀,猛然跳出。六七个鞑靼骑兵,只有些蛮力,根本不懂得武功,哪里避得开他的短刀。眨眼间,三人已经落马。 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而且近在身前,剩余的几个探马急忙丢弃弓箭,拔出马刀应对。 就在这时,一蓬箭雨骤然砸落。 唐善只觉得颈侧一凉,知道受了箭伤,紧接着浑身一阵剧痛,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剩余的几个探马刚刚抽出马刀,还没等攻出,已然被这一蓬箭雨射落,无一活命。唐善脚下一滑,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随即,十几匹战马纷纷倒地。 249:聪明人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簇拥的火把中,达尔巴再又下令。随即,他又举起了马鞭。所有的弓骑兵都张弓搭箭蓄势待发。两个探马战战兢兢的行了出来。 唐善身上中了七箭,一支射在了倒霉的右臂上,一支射中胸口,腹部三箭,右腿大腿两箭。 “要命!”他看了看汩汩冒出鲜血的腹部,立即封住了周边的穴道。再又把目光停留在胸口上,小心翼翼的捏住箭杆,左右摇了摇,轻轻一提,竟然把它拔了出来。他把这支箭丢弃在地,回手摸了摸胸口,却是硬邦邦的一块东西。 唐善徐徐的吁出一口气,怀里揣着青狼掌印,在此危急时刻,护住了他的要害,保全了他的性命。 “该死的右手!”唐善在心里斥骂着,随手拔出右臂上的箭,丢弃在地。拾回短刀,翻转手腕,斩断大腿上的两杆箭。这时,达尔巴派出的两名探马也已经赶了过来。 “在哪儿……还活着……”两个探马尖叫起来。 “我靠!”唐善翻身跃起,急速后退。两个晃身,消失在黑夜中。 哗……刚刚落身的地方再次被箭雨覆盖。 “人跑了,箭上有血,受了伤。”探马查看一番,高声回报。 “不用追了!他只是想拖住我们,好让依可儿逃脱。我们走。”达尔巴率领队伍继续上路。 唐善失算,没想到达尔巴这么狠,根本不顾及属下的性命,一蓬箭雨险些要了他的命。 “快走吧!你已经尽了力,而且受了伤,不要再管了!”一个声音在唐善心底响起。这种声音似曾相识,像是熊海山、魏颠、祁痴那些胆小如鼠的黑暗武修在对他劝告。 “呸!中了几箭有什么了不起,又不要命。都是些外伤,内力无损。这样就退却了,哪里还算个男人,就连突斯突大叔都不如。”又一个声音在唐善心底响起,像是寒泉愤怒的训斥。 唐善眼前浮现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还有突斯突大叔从他手中接过水桶,将水倒入水车的情景。一面之缘,一饭之恩,却令唐善热血沸腾。他翻转手腕斩断腹部的三杆羽箭,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再又奔出,追击达尔巴的骑兵。 勒勒车速度缓慢,一夜只能行出三四十里。达尔巴的骑兵备有替换的战马,一夜可行两三百里。双方相距不过十余里,只需半个时辰,达尔巴的骑兵就能追上突斯突大叔。 虽然唐善只是受了外伤,可伤的却也不轻,尤其是大腿上的两箭,使他的奔进速度明显不如先前。好在他内力充沛,当即施展轻功,左腿一软,奔出一丈,右腿一弹,跃出两丈余,很快便沿着火光追了上去。 他像是一只灵猫,悄然无息的跟随着鞑靼骑兵,逐渐临近。再又故技重施,猛地跳上马背,短刀频出,猝然击杀四名骑兵,掉头便跑。 惊呼声响起的时候,唐善已经退后十丈,隐入黑夜之中。一阵箭雨落过,他早已转去了骑兵的左翼。 达尔巴的骑兵改变了策略,既不追击也不停留,只是在左右两翼以及尾后放出探马巡视。这些探马并不远离,处于大队骑兵的可视范围内,护卫着主力骑兵一路奔进。 唐善无法靠近,再又跑回,找到刚刚被暗杀的几个鞑靼兵,取来弓箭,赶去鞑靼骑兵的右翼。有了前次的教训,他谨慎了许多,躺在地上放出两箭,随即离开,再又转到左翼…… 面对唐善的骚扰,伤亡不断增加,达尔巴的骑兵终于停了下来。原地围成一圈,箭矢向外,防备偷袭,等待天色放亮。 唐善从左到右接连折腾了几十个来回,围着这队鞑靼骑兵跑了近百里路,早已累得汗流浃背,真气也有不济之感。等到达尔巴的骑兵停下驻守,他也仰面朝天倒在雪地中休息。 粗略算了算,这里距离突斯突大叔的勒勒车已经很近,应该超不过五里路。等到天色放亮,也就剩下两个多时辰。勒勒车最多能跑出七八里路,达尔巴的骑兵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赶上。 唐善的偷袭给达尔巴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伤亡要在五六十人左右。可达尔巴还有三百骑兵,主力仍在,令唐善头疼不已。 还能怎么办? 敌人全力戒备,一旦临近便会被弓箭射退,偷袭不可能奏效。 总不能硬闯吧?三百弓骑兵,一通箭雨射过,岂不变成了人肉筛子? 唐善胡思乱想着,直到内息平稳,真气恢复畅通,却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忽然,他的脸上露出苦笑,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到,他和突斯突大叔的任务只是引开追兵,又不是消灭敌人。等到天亮,达尔巴的骑兵追上勒勒车,发觉中计的时候,依可儿和她的族人们已经安全了。 想到这里,唐善急忙爬了起来,绕过达尔巴的骑兵,沿着勒勒车留下的印迹飞奔而去。 赶出七八里路,羊群、小狼、勒勒车出现在唐善眼前。小狼迎了上来,围在唐善的脚下撒着欢。唐善无心理会,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放步赶过勒勒车,跳到了突斯突大叔身旁。 “呦!”突斯突大叔被吓了一跳,“你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伙子,也不打声招呼就跳出来……你去哪儿了?”他发现了唐善身上的伤,“你怎么受伤了?” “突斯突大叔,您先别问了——我问问您,如果挨到天亮,我们是不是应该逃命?” “逃命?”突斯突大叔像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此时见唐善提起,这才思量起来,说道:“如果天亮了,博合林的追兵还没有来,那就说明他们没有中计……”“不不不,他们来了,就在我们后面。”唐善打断了他,省得他胡思乱想,说道:“我刚刚听到后面有马蹄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达尔巴的一个探马——我把他杀死了,抢了他的弓箭,跑去拦截达尔巴,结果……”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遗留的箭矢,“我虽然中了几箭,可达尔巴的骑兵也停下了,看样子要等到天亮才敢再追。”他舔了舔嘴唇,对着听傻了突斯突大叔笑了笑,问道:“大叔,您说说,我们已经把敌人引来了,现在是不是应该逃命?” “勇敢的汉人小伙子!”突斯突大叔笑了起来,张手拍着唐善的肩膀,欢声说道:“那还等什么?抱上你的小狼,我们去找依可儿。” 唐善当即跳落雪地,扶着他下了勒勒车,对小狼唤道:“小家伙,走了。”小狼恋恋不舍的看着羊群,吐了吐猩红的舌头,“呜呜”的叫了两声,像是发泄着不满,但很快便跑来了唐善的脚下。 突斯突大叔看了看天空中的星斗,认定方向,指着旁里说道:“我们向这边走,最多十天,就能见到依可儿他们——你去解下两头牛,我去杀只羊。”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把小刀,去了羊群。 唐善急忙跑去勒勒车前,解下两头牛,牵着赶回。一去一回的时间,突斯突大叔已然拾掇好一只肥羊,放在了牛背上,催促道:“我们走。”手搭牛背,爬了上去,吆喝着赶牛上路。唐善骑了另外一头,脸上带着苦笑,问道:“大叔?达尔巴的每一个骑兵都有两匹马。我们骑牛,怎么能跑得过他们?” 突斯突大叔哈哈笑道:“我们两个只是无用的奴仆,你以为达尔巴会派骑兵追我们吗?” 唐善没有应声,可心里却道:“他们能从你身上得到依可儿的下落,一定会追来。” 突斯突大叔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几辆勒勒车,一群羊,牵着达尔巴的鼻子跑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走错了路。虽然他会气得发疯,但他会返回去,重新查找依可儿他们留下的踪迹。也可能愤怒的追上勒勒车,看看是谁在捉弄他。但他绝不会追我们这两头牛,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又要把他引到哪里去。”他饱含深意的看着唐善,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身体有力量只能战胜一个人,心中有智慧却能指挥千军——达尔巴是个聪明人,他要抢在美丽的依可儿,不会在两个奴仆身上耗费时间。” 唐善被他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过,这才品出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达尔巴认为突斯突大叔可能知道依可儿的下落,当然要派人赶来抓他。但是达尔巴如果知道突斯突大叔绝对不会出卖依可儿,抓到也没有用,反而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正是因为突斯突大叔不惧怕死亡,所以他才敢骑上牛,慢腾腾的逃命。达尔巴看到两头牛留下的痕迹,知道他并不怕死,也就不会多此一举。 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唐善和突斯突大叔已经注定是必死之人。只要能够引开博合林的骑兵,保护依可儿安全逃脱,他们也就死得其所了。 青狼骑上无端出现,唐善莫名其妙的打通了全身经脉,恢复了几成功力,这才使得这件事产生了变数。否则的话,要么达尔巴发现中计,绝不会领兵来追;要么早已经赶上,杀了突斯突大叔,再去寻找其他线索。 唐善让这件事得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不仅引开了追捕依可儿的骑兵,而且保住了自己和突斯突大叔的命。 两头牛慢腾腾的走出十几里,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见唐善久不言声,突斯突大叔笑着说道:“英勇的小伙子,你身上的伤不碍事吧?你杀了敌人的探马,阻挡了敌人的骑兵,不仅保护了依可儿,而且还救下了大叔的命,大叔该怎样感谢你呢?” 唐善木讷的笑了笑,刚要回话,但却隐约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他皱着额头看去,但见前面的山坡上忽然涌出数百骑兵。紧接着,在他的左右两侧,又有两队骑兵杀出…… 上千名弓骑兵,分由三面合围奔出,唐善和突斯突大叔已经处于他们的射程之内。 250:命苦命苦 一个老头、一个残废、两头牛、再加一只小狼,竟然招致千人铁骑三面合围。如此兴师动众,唐善只有苦笑。突斯突大叔瞪圆了双眼,仔细打量着围上的骑兵,随即认出,这些人并不是博合林的部众,心中一宽,松了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对唐善说道:“放心,不是博合林的兵马。” 相距百步,三面骑兵停了下来,张弓相对。 正面奔出一队骑兵,为首的是位身穿皮甲的百夫长,径直驱马来到,围着唐善和突斯突打量一番,突然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博合林在哪里驻牧,乌梁海部众有什么消息?” 突斯突大叔右手按胸,躬身施礼,回道:“草原上的勇士,我们只是普通的牧人,不知道博合林的事。” “不知道?”百夫长淡淡的问了一声,猛的拔出马刀,当头劈下。唐善早有准备,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微笑着说道:“有话好说,不必杀人。”这位百夫长一愣,看似唐善弱不禁风,身上还带有多处箭伤,不想身手竟如此敏捷。手指上的力道也大得出奇,有如铁箍一般锁住了他的手腕,连挣了几次也没能挣脱。 一言不合,举刀就砍。锋利的马刀直落头顶,却又被唐善随手拦下。突斯突大叔惊得张大了嘴,半晌也没能言声。 临近百夫长的几个骑兵拔出马刀,稍远一些的则张弓相对。百夫长竖起小臂,摆了摆手,示意属下莫动,指着唐善肚子上的三杆断箭说道:“他不老实,你是汉人,受了箭伤,不是牧人。” 唐善松开了他的手腕,回道:“我们是牧人,但夜里受到了达尔巴的偷袭,所以我才受了伤。”他回手指了指,“我们的牛车和羊群都被达尔巴抢去了,就在那边,只有十几里路。” “达尔巴?你们是他的探子?”这位百夫长立即警惕起来。 突斯突大叔笑道:“小伙子,你见过骑牛的探子吗?” 百夫长思量片刻,问道:“达尔巴在哪儿?带了多少人?” 唐善回道:“三百骑兵,每人两乘战马。” “你们带路。”百夫长晃动着马刀,示意唐善二人掉头。 突斯突大叔皱着眉头说道:“小伙子,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也不是你们的奴仆,你应该放我们回家。” “只要你们没有说谎,我会放你们回家的。”百夫长退后,让属下张弓相对,押解着他们掉头。有骑兵返回大军,禀报消息。很快,五小队探马奔驰而出,分别向唐善指定的方向迂回查探。 “你们是什么人?”唐善在牛背上转过头来,看向尾随的百夫长。 百夫长骄傲的回道:“我们是察哈尔部的族人。”指了指左右两翼,“那是鄂尔多斯万户和土默特万户的兵马。” 唐善转回头,看向突斯突大叔,两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支军队竟然是由达延汗的三位孙子,卜赤汗、阿著万户、俺答万户分别派兵组成的。 唐善窃喜,博合林掳掠卜赤汗的领地,终于为自己招来了祸端。 突斯突暗暗忧心,乌梁海部众都是他的族人,博合林惹下的祸端,受苦受难的却是自己的族人。 两人一喜一忧,向回赶了两三里路。就见一队探马返回,分出一骑,飞奔来到,对百夫长说道:“前方十里,发现达尔巴的骑兵,共有三百多人。” 等探马离去,唐善转回头说道:“我没有说谎,你们应该放我们走。”百夫长摇着头回道:“等等再说,还不知道达尔巴有没有埋伏。”随即令属下让出两匹马,交给唐善和突斯突换乘,“如果你们真的没有说谎,这两匹马就是对你们的赏赐。” 弃牛乘马,前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多久,队伍赶出七八里路,已经很接近达尔巴的骑兵。队伍随即停了下来,原地待命。其余四队探马相继返回,分别前来通告,达尔巴的周围没有发现伏兵。 “你们可以走了。”押解唐善的百夫长拨了拨手,示意唐善和突斯突可以离开,便要带领属下回归本部。却见一骑飞奔而来,令道:“阿勒坦千户有令,命你的俘虏把达尔巴的骑兵引到这里来。”百夫长愣了愣,回应道:“请禀告阿勒坦千户,尼布勒遵守他的命令。” “尼布勒?”唐善怒声斥道:“你刚刚答应放我们走的,怎么可以反悔呢?” 尼布勒躁红了脸,吼道:“我已经放你们走了。可这是阿勒坦千户的命令,我只能遵守。” “让我去!”突斯突大叔叹了口气,便要打马冲出。 “你不能去。”唐善一把拉住了他的马缰,“我去!”他瞪了尼布勒一眼,阴声说道:“保护好突斯突大叔,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哈哈……”尼布勒的一个属下因为唐善的大话而发笑。却见人影一晃,唐善忽然蹲在了他的马颈上,随手拔出他的马刀,猛的一抖,马刀断成数段,坠落在地。 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身法,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武功,一众骑兵为之惊愕。而在此时,唐善已经打马冲出。 其实,就在军队待命的时候,卜赤汗的属部已经在正面展开阵形,阿著万户、俺答万户的属部分别藏在左右两翼,对达尔巴的骑兵形成了夹击之势。 可一切布置妥当,达尔巴却不再前进,杀了些羊,用过早饭,便开始向后退去。 阿勒坦千户自知无法对其形成合围,眼见到嘴的肥肉要溜,急忙命令属下出击,引诱达尔巴来战。唐善和突斯突原本就是尼布勒的俘虏,此时正好被用来当做替死鬼。 天色已经放亮,达尔巴属下有三百弓骑兵,仅由唐善一人前去引诱,无异于送死。阿勒坦倒也不指望唐善真的能把达尔巴引来,只要耽搁些时间,他的骑兵就可以迅速迂回,进行包抄,达尔巴也就无路可逃了。 唐善哪里知道他的这些部署,只以为鞑靼残暴,言而无信。可为了突斯突大叔,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很快,他冲上一处缓坡,达尔巴的骑兵出现在坡下里余,渐行渐远。他和突斯突大叔夜里丢弃的勒勒车和羊群却在两三百步外,被十几个骑兵驱赶着,远远的跟在大队人马的后面。 唐善松了口气,只要干掉这些骑兵,应该可以把达尔巴引回来。“喂?”他对着驱赶勒勒车和羊群那些骑兵高喊道:“把我的牛车和羊群留下。” 那些骑兵叽里呱啦的乱叫一番,就见两名骑兵策马奔出,相距百步,嗖嗖发出两箭。唐善哈下腰,趴在马背上,羽箭擦着他的背脊射过。而在这时,阿勒坦千户也已经派出一队百人左右的弓骑兵跟来,隐藏在山坡下,在他身后几十步外一字排开,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我靠!”唐善暗暗咒骂,幸亏只是十几个敌人,要是达尔巴的三百骑兵都在,两相射杀起来,自己夹在正中,岂不变成了箭靶子。 两个分出的骑兵一边放箭,一边奔近,转眼间已经相距四五十步。唐善在马上左闪右避,躲过一支支羽箭。眼见时机已到,双腿猛然发力,夹马冲出。两个骑兵各自放了十几箭,可却没有将他射落,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又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诡异恐怖之事,不由胆寒,哪里还敢让他近身,转而去射他的坐骑。 “噗……噗……”两箭,来骑的射术非常精准,径直射入马儿的胸膛。马儿前蹄一屈,向前扑倒。唐善手撑马鞍,跃身而起,顺势射出。此时,双方相距不过六七丈远。两个骑兵见唐善从马上甩落,竟然无恙,就地滚身,再又冲近,急忙连放数箭,调转马头便逃。 唐善单手抄住一支来箭,甩手丢回,正中一人后心,那人惨叫一声,摔落在地。随即,唐善急速赶出两步,已然来到另一人身后,飞身跃起,一脚踢碎了他的脑袋。 其余十几个骑兵眼见同伴遇害,知道唐善定是昨夜的强人,急忙分出一骑赶去前队报信,剩下人等列成一排,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唐善本以为他们会冲来交战,谁知这些人却心生畏惧,不敢上前,只得硬着头皮强冲。刚刚进入百步之内,对方已经开始放箭。唐善暗暗叫苦,施展出“遁地无踪”,借助其玄妙步法躲避来箭,迂回靠近。 达尔巴得报,既恼怒唐善引他奔波了一夜,又恨其夜里杀死了自己许多属下,当即带领人马杀了回来。 唐善刚刚闯到十几个骑兵身前,相距五六丈远,接连抓来两支羽箭,甩手丢回,射落二人。便见剩余骑兵四散躲避,一直奔出十数丈,逃出他的攻击范围,这才停下,继续放箭。 哗的一声,飞蝗漫天,达尔巴的三百骑兵赶回。唐善哪敢有丝毫犹豫,掉头便跑。达尔巴不知中计,带领属下追赶而来。 唐善不敢逃得太快,生怕达尔巴中途折返,任凭如雨般疾落的箭矢紧随其后,可他还要冒着凶险收缩脚力。稍倾,他穿梭在箭雨中,引领着达尔巴,窜回了缓坡上。 阿勒坦千户的弓骑兵见他返回,立即拉满弓弦,同时放箭。唐善吓得一惊,脚下为之一顿,却见一蓬羽箭由他头顶越过,飞射身后。达尔巴的骑兵猝不及防,还在纵马狂追,瞬时有数十骑中箭落马。可唐善如此一顿,已然被身后的追兵赶近了许多,顿时陷入漫天飞蝗之中。 唐善一记飞跃,窜出三丈多远,但还是没能逃出羽箭覆盖的范围。无奈之下,扬手向天拍出一掌,只盼能减少几分伤害。可这些羽箭原本就是破风递进的利器,虽有几支被他的掌风震歪,却有一箭径直射穿了他的掌心;另有一支射中他的腕口,深入小臂半尺。还没等他痛呼出口,后腰、屁股、后腿连中了十几箭,当即将他射翻在地。 251:狼主出行 唐善只是俘虏,阿勒坦千户的弓骑兵哪里在乎他的死活,施放过一波羽箭,随即向后撤退。 达尔巴的骑兵突然受到攻击,立即四下分散,查看周围的情况。确信左右并无埋伏,认定对方弓手不过百人,再又列成扇形,飞速追上了缓坡。 而在此时,阿勒坦千户派来诱敌的弓骑兵已经退出百丈,不在他们的射程之内。 只见唐善带着一身羽箭,如同一只豪猪般,翘着屁股扑倒在地,动也不动,像是早已死透。 达尔巴追丢了依可儿,罪责难逃。突然遇到袭击,正好借此脱罪,或许还能立下奇功。哪还有心思管唐善是死是活,率领属下疯狂追击。骑兵奔过,有三五匹马在唐善身上践踏而去,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诱敌的弓骑兵一直退出里余,占据了对面的山坡。达尔巴刚刚追到山坡下,猛的见到对面的山坡上再又冒出数百弓骑兵。两股弓骑兵相加,足有五六百人,一通箭雨,他又折损了几十个属下。 “快退……快退……”达尔巴眼见敌兵人多势众,自知不敌,急忙率领属下后退。只听杀喊声四起,左后、右后再有两队弓骑兵冲出,封死他的退路,包抄而上。 达尔巴深陷重围,无路可逃,只得带领属下硬冲。三队弓骑兵随之而动,仅以弓箭射杀,并不与达尔巴的骑兵近战,始终令其无法冲出自己的包围圈。 漫天飞蝗互射,不出一刻,达尔巴的属下伤亡过半,跟在左右的骑兵业已不足百人。但他还是闯到了右后方的弓骑兵阵前,双方各取马刀,杀作一团。其余两队弓骑兵不敢继续放箭,纷纷拔出马刀,加入杀战。 “住手!”双方杀战正酣,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声音犹如炸雷,正在相互拼杀的上千兵马,人人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不由的停手看去。 唐善原本似死猪一般赖在地上,此刻也偷偷睁开一只眼皮,看向缓坡上方。 缓坡上站着一个腰围八尺的巨汉,左耳戴了只如同手镯般大小的铜环,身上披着宽大的白色毛毡,手中握着一杆大旗,红色的旗面上绣着一只青色狼头。 看到了这面大旗,两方的骑兵都显得有些惊恐,呆在原地,不敢妄动。 巨汉铁青着脸,瞪圆一双牛眼,轰声吼叫道:“狼主出行……前面的人……让路……”他的声音犹如落雷,每吐出一个字,都震得人头皮发麻。只见他张开大手,左右拨了拨,骑兵们随即后退,为他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侧身站立,微微屈身,像是在恭迎什么人的到来。 草原上忽然响起悠扬的马头琴,伴有古筝的弹奏、太平鼓的敲打,又时不时响起蒙古角的号角声…… 一座巨大的宫帐露出了尖顶,渐渐的,整座宫帐在缓坡上升了起来。宫帐的毡帘外卷,可以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裸着上身,坐在一张摆满酒肉的食案后,双手随意搭在竖起的右膝上,低垂着眼皮看向帐外。 帐外是六个身着盛装的蒙古姑娘,正伴随着悠扬的音乐,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乌黑的长发,纤细的手指……软皮靴轻轻踏响了脚下的木板,似水的双眸传递着妩媚的柔情…… 宫帐架设在一辆巨大的勒勒车上,经由几十匹马牵拉,缓缓来到坡顶。手持大旗的巨汉再又压低身躯,深垂着头,向宫帐内的男人施礼。光头男人看也没看他,也没有看缓坡下的上千骑兵,只是静静的欣赏着姑娘们的舞蹈。 “我靠!”唐善刚刚还在装死,随后又被这种帝王般奢华的出行所震惊,可眼见着几十匹马和巨大的勒勒车向他碾压而来,再不跑就是傻逼。所以他手足并用,背着一堆羽箭,如同一只豪猪般,贴着地面爬去。 六位蒙古姑娘随着舞步转身,恰巧看到了“豪猪”从勒勒车前爬过。也不知是哪一位,忍俊不禁,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光头男人一愣,伸长了脖子,探头来看。 手持大旗的巨汉也听到了笑声,侧目看来,铁青的脸顿时变成了死灰色,眼中喷出怒火,恨不能一脚便把这只“豪猪”踏扁。 宫帐里的男人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收回光头,重新坐定。姑娘们连忙找回凌乱的舞步,憋着笑意,继续起舞。 “奶奶的……”唐善留下一串血迹,喘着粗气趴在雪地中,看着巨大的车轮从眼前滚过。 一番折腾,触动了左手和小臂上的利箭,搅开了他的皮肉。锥心般的剧痛几乎令他痛呼出口,可他还是忍住了,颤抖着举起左手,一口咬掉箭镞,再又咬住箭杆,将射穿掌心的这支羽箭拔了出去。 勒勒车行过,车后跟出一队骑兵,马上的大汉都跟手持大旗的巨汉一个模样,只是他们与坐骑的身上都配了鱼鳞甲,脑袋上也戴了头盔,宛如一队重骑兵。 “扑……” 唐善刚刚抬头看去,也不知哪个缺德的骑兵吐了口痰,正巧吐在他的额头上。唐善哪敢造次,急忙垂下了头去,可心里却道:“青狼会的狼主,你就是少布?小爷是青狼会的会主!等小爷养好了伤,恢复了道行,有你好看。” 嘭的一声,雪花飞溅,巨大的旗杆落在了唐善的面前。铁青脸的巨汉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垂目看着他,慢慢提起旗杆,指向了他的脑袋。 唐善知道他要做什么,咧嘴惨笑,喃喃有声,“你最好杀了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巨汉的确想敲碎他的脑袋,可听了他的话却移开了旗杆,冷眼看了看粘在他额头上的浓痰,哼一声,傲慢的说道:“好,我等着。”说罢,举着大旗,赶去勒勒车前开路。 歌舞依旧,勒勒车带着一股王者的风范在上千骑兵中穿行。路前已经足够宽敞,可两侧的骑兵还是不自觉的退后躲避。 前后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勒勒车才消失在山坡后,悠扬的马头琴声渐渐远去。 “杀……”尼布勒最先清醒过来,挥起一刀,把身旁还在发呆的傻逼砍落马下。 战事又起,深陷重围的达尔巴拼死向外冲,可却根本无法逃脱。很快,他的骑兵一个接一个落马。到了最后,身边只剩下六个护卫。 “住手!”阿勒坦千户高声喝令,对陷入团团围困的达尔巴喊道:“达尔巴,我是阿勒坦千户。如果你肯投降,看在乌梁海部众曾经帮助达延汗作战的情分上,我可以不杀你。” “你们是卜赤汗的族人?”达尔巴惊声疑问,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汉人小伙子?”突斯突大叔从远处绕了过来,急急忙忙跳下马,扶住唐善的肩膀,惊慌失措的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可怎么好!” “死不了……都没伤到要害……”唐善有气无力的回着,垂着眼皮瞥了瞥露在腕口的箭,“我们得赶快走,要不然……我的这只胳膊也废了!” 远处,达尔巴好像说着什么,可唐善已经听不清楚,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一头扑倒在突斯突大叔的怀里。 “唉!可怜的孩子!”突斯突把他掀上马背,拉着马缰,绕开阿勒坦千户的兵马,寻路而去。 风很大,漫天飞雪,昏暗的太阳在半空中摇曳。 唐善觉得很冷,身躯和四肢都没有知觉,只剩下胸口还存有一股热气。他的内力还在,充裕的真气在丹田内盘旋着。可他不敢运功调息,因为身上中了如此众多的箭伤,一旦运转功力,气血就会顺着伤口喷溅而出,立时便会毙命。 突斯突大叔骑着马行在前面,左右跟着两头公牛,牛背上搭着半只羊。 “我的亲大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着牛?哪怕找个‘蒙古大夫’,先把我身上的这些箭拔去也好啊!”唐善真想数落他一番,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突斯突大叔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依旧慢腾腾的在漫天风雪的草原上散步,就连那两头公牛都能时不时跑到他的头里去。 唐善心里急得要命,口里干的要死,但却只能径自冥想,“给口水喝……给口水……”想着想着,天地开始旋转起来,眼前一黑,再又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唐善又感觉到胸口的那股热气,他想睁开眼睛,可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胸口的热气开始移动,不是移动,只是围着他的胸口打转。慢慢的,他察觉了出来,那是小狼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他的怀里来回摩擦。 突斯突吃光了一整只羊,赶了十三天路,终于在黑森林外找到了他的族人。奴儿帖老阿妈紧紧的抱着他,哭了好久才止住眼泪。依可儿把他让进自己的毡帐,亲手奉给他一碗奶茶。突斯突大叔双手捧着奶茶,努着嘴,呜咽着讲述了唐善的故事。 依可儿听着听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滴落了下来。等到突斯突大叔讲完,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按照鞑靼人的习俗,依可儿解开袍子的胸扣,取下耳环,并准备按照亲人的待遇,安葬完唐善后,为其居丧一年。 唐善已经僵硬,依旧趴在马背上,后腰、屁股、双腿上依旧插着十几根羽箭。 人们走了出来,围在依可儿的毡帐外,默默的注视着马背上的唐善。女人和孩子开始偷偷的抹起眼泪。依可儿红着双眼步出,在突斯突大叔和奴儿帖老阿妈的陪同下,走到了唐善的“尸体”旁。做为主人,她将亲自拔去唐善身上的箭。 “他是一个汉人……”依可儿对自己的族人说道:“可他为了我们英勇战斗,他是我们的巴特!” “巴特!”众人随之附和。 依可儿抓住射入唐善屁股上的一杆箭,用力一扯,可僵硬的“尸体”已经将箭镞牢牢冻结,根本无法拔出。依可儿眼圈一红,再又连连发力,但即便牵动了整具“尸体”,接连在马背上震动,而这支箭最终也没能拔下来。依可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回手掩在嘴上,呜咽着蹲在了地上,泪水扑哧哧滴落。 唐善还在昏迷中,哪里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可小狼却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开嘴,用它的尖牙,对着唐善尚存余温的胸口,狠狠的咬了下去。“唔……”唐善的鼻孔里喷出一丝热气,发出一声轻响。 围观的众人愣了愣,也不知谁鬼叫了一声,众人轰然逃散。依可儿也被吓得跌坐在地。倒是突斯突大叔还算镇定,跑过来,试了试唐善的鼻息,欢声叫道:“还有热乎气儿,他还没死!” 中了几十箭,在马背上顶风冒雪躺了十三天,身子变成了冰疙瘩,人都这样了还能不死? 躲在远处的一个少女正怯怯的看来,听了突斯突大叔的欢叫,顿时昏死了过去。 252:温柔乡 梧桐树上抽出了新芽,山坡上的草地吐露着芬芳的泥土气息,远处的山林隐约显露出朦朦的绿意。阳光像是少女般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慰着人们的脸颊。 吉萨、吉索陪在梅儿左右,默默的站在山坡上,静静的看向张四海的小屋。 春光无限,小屋里传来一声嘤咛,痛得梅儿心头一缩。 纤纤玉指,抚慰着陆槐坚实的胸膛。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摩挲着他的脸颊和下颌。 雪莲趴在陆槐的身上,双眸之中带有无限温存。贝齿轻咬着朱唇,妩媚中夹杂着羞涩。陆槐如同野兽般喘了口粗气,百花袍内,那件粉红色的胸衣已经褪下。一声似火的呻吟,雪莲的娇躯微微颤抖了起来。陆槐在笑,像是一头野兽发出低沉的咆哮。一双大手伸入百花袍内,沿着光滑的肌肤粗野的抚摸,抓在了不胜一握的腰肢上。雪莲开始在他身上摇曳,肆无忌惮的欢叫…… 梅儿猜得不错,要找陆槐,就该来张四海的小屋。 吉萨、吉索兄弟偷偷看了看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红唇一缩、一缩,轻轻抽搐着。 “梅儿姐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雪莲在屋内娇声呼唤。梅儿闻声举步,吉萨、吉索兄弟立即将她拦下。“怎么?”雪莲的声音又在屋内响了起来,“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加害姐姐不成?” “你不会!”梅儿的身影变得虚幻,忽然出现在房门外,拉开门,走了进去。吉萨、吉索兄弟先是一愣,急忙跟上。 内室里,一具怪兽模样的香薰炉正散发出渺渺烟气,整间屋子里都充满了幽香。 屋内摆了张大床,长宽都超过了一丈,几张硕大的兽皮铺盖在上面,似乎在刻意的引诱,让躺在上面的人产生最原始的冲动。 陆槐闭着双眼,赤着身子躺在床上,腰腹到膝盖间藏在了雪莲的百花裙下。他的气息还没有恢复平静,胸膛仍然在剧烈的起伏。雪莲侧卧在床边,一只玲珑的玉足搭在他的胸口上,乌黑的长发顺着床沿自然垂落。颈部还有香汗,一颗、一颗滚落。脸上娇媚之态未散,双眸含春,看向出现在门外的梅儿。 梅儿瞥了眼怪兽模样的香薰炉,微微皱起了额眉。 雪莲一笑,深深的吸了口气,渺渺的烟气形成一线,钻入了她的鼻腔。许久,她微微翘起上唇,徐徐吁出,说道:“好东西……固本生津,滋补阴阳——要不要试试?” 梅儿把头转去一旁,问道:“他的心魔还没有消除?”她已经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问话声中还是带有愤怒。 “他?”雪莲弓起手指,将散落的秀发拢在耳后,侧目看向陆槐,回道:“如果他恢复了心智……你说,他会同我……”“不会!”梅儿臊得面红耳赤,慌乱的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雪莲娇笑一声,一边抚摸着陆槐的脸颊,一边问道:“为了恢复他的心智,我把自己都给了他。等他清醒以后,该如何报答我?” 梅儿板起脸,冷声说道:“靡靡之音,惑乱天下,亡国之兆。” 雪莲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又不是皇上,哪里有国家可以亡?” 梅儿怒声叱道:“妖术惑人,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 雪莲并不理会,痴痴的看着陆槐的脸,喃喃道:“他知道我这是为他好。等他醒了,一定会感恩,说不定还会喜欢上我。” “呵呵……春秋大梦!”梅儿嘲笑起来。 “你呢?”雪莲突然转头看来,声色俱厉的喝问道:“除了你这具臭皮囊,他可曾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欢?” 梅儿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我都是他的妻子。” “是吗?”雪莲用手背拭过自己的脸颊,垂着眼皮打量着自己傲人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自怜般的说道:“这就是我的真身,即便我飞升,它也永远属于我。”她嘲笑的看向梅儿,问道:“你呢?现出你的真身,让我们看看,你是多么清丽可人的一头……母蜘蛛?”她欢喜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梅儿默默的看去,脸上竟然浮现出悲怜之色,慢慢的摇着头,叹声说道:“你的道行很深,可你对道法的认知却浅薄的可怜!” “天生万物皆平等是吧?屁话!”雪莲的脸冷的像冰,“蜘蛛就是蜘蛛,哪怕你修成了人形,毁去了肉身,可你从头到脚乃至骨子里……还是一头蜘蛛。”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触摸着陆槐的脸,声音为之一变,如同和煦的春风,温柔的喃喃道:“我可以感受到他……在我们缠绵的时候……他喜欢的只有我。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他,他也绝不会离开我。就算是露露重生……”“露露?”陆槐忽然张开双唇嘀咕了一声,眼角涌出一颗泪珠。雪莲浑身一颤,双眸之中瞬时充满了泪水,哀伤的垂下了眼帘。 梅儿一叹,劝道:“雪莲妹妹,听我说,你已经偏离了正道,不要再痴迷下去了。否则,你将会异变成为妖灵。” “说吧?找我做什么?”雪莲像是伤透了心,声音里没有了任何感情,两颗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手谕!”梅儿伸出右手,并起两指,指尖忽然幻出一张蓝色的便笺,弹指丢给了雪莲。 “笑话!”雪莲弓指一弹,那张蓝色的便笺停在了半空,叱问道:“你们法宗有什么权力向我们魔宗弟子下达手谕?” 梅儿微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我们法宗下达的手谕,是你们魔宗的。我是法宗弟子,便于在修界行走。南真子前辈暂时把我借来,做你们魔宗的传信使。” “南真子?掌教大人?” 雪莲心中一惊,瞠目来看,但见那张蓝色的便笺自行张开,上面写着,“三月初三,幽灵客栈,纪大、纪二、纪三,杀!”便笺的一角,印着一枚小小的骷髅头。雪莲曾经见过广陵真人收到这样的便笺,上面带有同样的印章。那时,广陵真人对着便笺顶礼膜拜,并告诉她,“这是掌教大人的亲笔手谕,那是掌教大人的贴身宝印。” “怎么说?”梅儿淡淡的问着。 “弟子……遵命!”雪莲的脸色略显苍白,回音也显得有气无力。而随着她的回应,漂浮在空中的蓝色便笺燃起火焰,随即灰飞烟灭。 “好!”梅儿应了一声,瞟了眼陆槐,便要离去。 “为什么是我?”雪莲不想介入北辰和南真子的争斗,因为这两个人她都得罪不起,不管得罪了谁,人家要想杀她都会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她开始怀疑,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梅儿出的主意,有意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她陷入困顿之中。 梅儿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抿嘴微笑,回道:“我不知道南真子前辈为什么要选择你。但我想,或许他认为你还有救,想把你拉回正途。” 雪莲露出惨笑,问道:“如果我杀了纪家三兄弟,你认为我还有救吗?” “如果你抗命,南真子前辈会放过你吗?”梅儿反问着,无奈的摇摇头,飘然离去。 雪莲侧着螓首,趴在陆槐身上,喃喃道:“同族弟子,何必相残?” 陆槐忽然睁开双眼,射出恐怖的凶光。他垂下眼皮,默默的注视着雪莲的秀发,目光逐渐变得平和,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她那乌黑顺滑的长发。 三月三,上巳节,黄帝轩辕的诞辰。按照风俗,人们会去水边饮宴、郊外游春。可这一天又是鬼节,阴阳界开,人鬼互市。 今天就是三月初三,浯河镇郊,幽灵客栈。 浯河镇并不繁华,甚至可以说有些颓败。 “友临客栈”开在镇郊,自然更没有什么生意。 可每年的三月三,形形色色各路人等就会来到浯河镇,汇集在“友临客栈”的大门外。 偏偏又在这一天,东家却要掌柜上板歇业,给伙计们发赏钱放假。 “友临客栈”的东家是个病秧子,青面白牙印堂发黑,每次开口说话前都要先咳嗽一通。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人们猜测他活不过三十岁。可曾经猜测的人们,最少的都已经死了三十年,他还是带死不活的这幅模样。 东家说,“这是托了修玄的福,也亏了师父赐给了他一个‘元阳子’的法号,这才增了他的阳寿。”但镇子里的人们都偷偷说,那是借了掌柜的阳气,他才能活到今日。 客栈的掌柜姓金,生得滚瓜溜圆,红光满面。据说他每天都要吃一只鸡,隔上十天半月就要杀猪宰羊。要是算算每天的流水账,大半都在他的肚子里。 金掌柜此刻就笑容可掬的站在店门外,看着人头攒动,自己却做不了生意,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黄昏的时候,开始有人清理闲杂人等。这倒不是金掌柜的意思,每一年都有人愿意代劳。金掌柜只是手插双袖,抱着胳膊看,等到差不多了,他才会放下胳膊,伸出一只肉呼呼的大手。只要他一伸出手,客栈的牌匾就会散发出绿幽幽的光,上面的“友临”二字便转成了“幽灵”。 有人要住店,可以在他的左手上放一张银票,等他右手一指,一点鬼火飘出,住店的人跟着鬼火便是。 雪莲拉着陆槐来到的时候,客栈外早已聚集了四五千人,现在虽然经过了清理,可还是剩下了三千多人。她翘首看了看破烂不堪的二层木楼,至多也就能容纳三五十人的模样,真不知道如何来接待这么多位客人。 253:幽灵客栈 一张银票,一点鬼火。金掌柜手上的银票逐渐多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锦衣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随手掏出一叠银票,丢在了他的手里。 金掌柜垂下眼皮看了看,笑容可掬的问道:“这位少爷,您给了多少?” “一万两,不对吗?”锦衣少年挑着眼皮看去,语调略带不敬。 “对对对!”金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可您这是十张。” “是十张,每张一千两,是不是一万两,自己算算。”锦衣少年的嗓门有些高。 “按照我们客栈的规矩,我们收下的应该是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我要是收了您十张银票,岂不是坏了客栈的规矩?”金掌柜有些为难。 锦衣少年咧嘴一笑,教训道:“既然是做生意,那就不能死心眼,得知道变通。现在天已经黑了,你总不能让我再去换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吧?” 金掌柜思量一番,笑道:“您说的对,是不能难为您——您看这样好不好?既然您拿了十张银票,那我把您砍成十段,然后放您进去住店,成吗?” 锦衣少年“哈哈”笑了起来,不屑的道:“你把我……”他显然不相信金掌柜敢把他砍成十段,就算金掌柜有这个胆量,他也不相信金掌柜具有这样的实力。可他错了……金掌柜对着银票吹了一口气,他的十张银票便飘在了空中,忽然幻成一柄巨剑,先是一剑将他斩成了两半,再又横里把他分成了十段。 “少爷,您可以进去了。”金掌柜的脸上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可锦衣少年却已经坍塌了下去,变成了一堆烂肉。 “咳咳咳……”随着一阵咳嗽声,元阳子站在了门内,似有不悦,斥道:“金掌柜,门口弄的这么脏,怎么做生意?”说完,拂袖而去。 一阵阴风吹过,地上的“锦衣少年”瞬时不见。 众多修士看得暗暗心惊,知道这位金掌柜和元阳子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生意继续,再又有人递上银票,跟着鬼火入店。 雪莲拉着陆槐退到人后,偷偷打量着,就见岳乘风、月瑶、白羽都先后进了店去。再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人群已经少了大半,纪家三兄弟终于出现。 按照雪莲预先的打算,自己以绿漪琴对付纪大,陆槐以圣刀对付纪二、纪三,只要趁其不备,突然发起攻击,起码有六成的胜算。可不曾想,纪家三兄弟刚刚露面便取出银票,依次交到了金掌柜手里。前面隔着千八百修士,不便动手。稍有犹豫,兄弟三人已经跟着鬼火进了店门。 雪莲暗暗懊恼,却也不敢放肆,只看金掌柜先前露出的一手,她在人家手下连十招都撑不过去。 慢慢的,“幽灵客栈”外的修士全都进了门,只剩下雪莲和陆槐。 雪莲也想进去看看,可她没有银票。 金掌柜眼皮也没抬,因为他正在数银票。元阳子步出的时候,他立即抬起了头,笑呵呵的说道:“三千六百七十三。” 雪莲壮着胆子走了上去,咬着嘴唇说道:“金掌柜?我们来的匆忙,没带银票。明天补上,二十万两,怎么样?” 金掌柜翻着白眼回道:“幽灵客栈有自己的规矩,宁要今日银,不要明日金。别说的二十万两,就是二百万两也不成。” 陆槐向前跨出一步,站在了雪莲身前。 雪莲一愣,陆槐从没有这样无礼过,即便是并肩行走,也要略微靠后些,以表示对她的敬重。 “这位兄弟,该不是要硬闯吧?”金掌柜变戏法似的,把厚厚的一叠银票揣进了袖口里,搓着那双肥嘟嘟的大手,不阴不阳的说道:“这里可是阴阳门,我在这里守了八百多年,还没有看到过谁敢在这儿放肆。” “我们走!”雪莲挽起陆槐的胳膊,便要离去。 铮的一声,陆槐幻出圣刀,眼中射出炯炯的目光,兴奋的望着金掌柜的大手,像似要与之一战。 金掌柜浑身一凛,大手为之一顿,飞快的背在了身后,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元阳子咳了几声,赔上笑脸,说道:“既是圣刀的主人,阁下应该早些表明身份。按照小店的规矩,您可以带领两位随从免费入住。” 雪莲刚刚见陆槐亮出圣刀,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此刻听元阳子如此一说,偷偷的松了口气,挽着陆槐进了店去。 元阳子打了个响指,一团绿幽幽的鬼火燃起,飘忽着在前方引路。 陆槐忽然看向雪莲,脸上泛起疑色,问道:“雪莲姑娘,这是在哪儿?” 雪莲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惊愕的看着他的眼睛,哆哆嗦嗦的从他臂肘间缩回手,颤声问道:“你醒了?” 陆槐神色一暗,叹声说道:“我醒了!露露死了,她是梅儿!”他瞪着眼睛打量起周围的情景,疑问道:“我们不是进京找唐善吗?怎么……这是什么店?还有个鬼火飘来飘去的?” 雪莲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平复着惶恐不安的心,强打笑容,佯怒道:“住下就是了,哪来的这么多话!”陆槐木讷的笑了笑,垂着手臂,轻轻的晃了晃了手掌,慢慢的凑近,偷偷把她的玉掌抓在手中,浑若无事的嚷嚷道:“住店,住店,我们的房间在哪儿?”说着,迈步行出。雪莲的脸霎时变得苍白,眼中涌现泪花,在他的拉扯下,魂不守舍的跟在身后。 “这是什么店?这个鬼火是带路的?”陆槐上了楼,来到了鬼火停下的房门前。“嗤”的一声轻响,鬼火湮灭。他傻傻的眨着眼睛,偷偷的瞥着雪莲,悄声问道:“我们两个……住一间房?你怎么哭了?”“没!”雪莲急忙抽回手,拭去眼中的泪水,作势去敲陆槐的头,嗔道:“什么住一间房?你忘了,我要为你弹琴,消除你的心魔!”“是!是!是!”陆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推门进入。 房门打开的刹那,雪莲和陆槐都是一怔。 厅内站着一个女人,身上只穿了一袭蓝色的睡袍,赤着双足,俏生生的靠在茶桌边,像是正在恭候他们的到来。 “你怎么来了?还穿了她的衣服!”陆槐只是瞥了一眼,随后便把头扭去了一旁,似是不悦。 雪莲带上房门,冷声说道:“你不是掌教大人的信使吗?怎么,怕我做不来,想帮我一把?”她蹙着眉想了想,似乎没有在客栈外看到梅儿。就算是人数众多,没能留意,可梅儿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她越想越疑,禁不住惊叫道:“不,你不是梅儿!” 女人微微一笑,对她道:“这位妹妹,你一定是认错了人。”转眼看向陆槐,娇笑着问:“你也把我认错了?” “你是露露?”陆槐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快步迎了上去。女人急忙避开,见陆槐不知所措般的停下身,又是一声娇笑,说道:“人鬼殊途,你不能碰我。”“你是露露,你是露露……”陆槐欢叫起来,张开双臂冲了过去。 “不能碰我……不能碰我……”女人围着茶桌绕着圈,尖叫道:“我是露露,可你碰到我我就会灰飞烟灭,不能转世做人了!”陆槐一惊,顿时停了下来。 露露闪在一旁,翻了他一眼,嗔道:“你是不是疯了?一进门就说疯话,刚刚又发了疯似地抓我,想要我的命。”她随意摆了两下手,改口道:“我早死了,你也要不了我的命!” “露露?”雪莲腼腆的招呼了一声。 露露“嘻嘻”一笑,对着雪莲打量一番,咂着嘴说道:“这么俊俏的妹妹,出落的跟一朵花儿似的——陆槐,你有福了。” 陆槐痴痴的看来,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你怎么进来的?你来做什么?”露露呆了呆,指着茶桌说道:“坐下说话!”等陆槐和雪莲落座,她接着说道:“三月三,鬼门开。元阳子请我接待一下客人,所以我就来‘幽灵客栈’帮忙喽。” 雪莲问道:“幽灵客栈是做什么的?” “啊……”露露惊异的叫了一声,“你也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叹道:“元阳子和钱掌柜要知道你们……我想他们得气死!”她调皮一笑,“这里是鬼市……” 三月三日,阴阳界开,人鬼互市。“幽灵客栈”就是由阴阳两界指定的集市。法器、法术、妖兽、奇珍异宝,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都可以在这里进行买卖或是等值交换。但是买卖双方不能见面,需要由信得过的“伙计”负责联系。 露露简单加以介绍,问道:“要买什么,说来听听,我也好为你们联系。” 雪莲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想买什么东西,再说我们事先也没有准备,只带了几两碎银子。” 露露说道:“没关系,你们可以卖掉自己的法器,也可以用来交换。你手上有些什么样的法器,我先去给你打探一下行市?”她只是一个劲的同雪莲说话,却不理陆槐,目光也躲躲闪闪,不敢与陆槐对视。 陆槐张了几次口,可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傻傻的发笑。 雪莲微笑看去,说道:“露露姑娘,先别忙着做生意,我想陆槐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她起身离座,“我出去转转,你们聊。”说着,便要离开。“我已经死了!”露露大声叫喊着,娇躯剧烈的颤抖起来,可见心中无比悲痛。雪莲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由的止住了脚步,幽幽的叹道:“露露!” 陆槐的眼中带着温情,问道:“死了又怎么样?我依然爱你!” 雪莲觉得奇怪,自己听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生气、不吃醋?反而觉得陆槐就该这么说,就该爱着死去的露露。 露露给了她答案,语重心长的对陆槐说道:“既然我已经死了,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那段感情也就随之结束了。可你依然还活着,那么你就该拥有新的感情。”她偷偷的瞥了一眼雪莲,顽皮的笑了笑,悄声道:“这个就不错!”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此时突地一笑,犹如雨打梨花,那是一种自然流露不带丝毫做作的娇媚,美得令人心颤。陆槐不禁看得痴了。 254:出入无阻 雪莲竟然也被露露的美丽所倾倒,不由自主的说道:“姐姐,你可真美!”她终于发现露露和梅儿有所不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言词之间都有各自的韵味。梅儿多了些巾帼豪气,露露更多了些娇柔可人。 自从认出露露,陆槐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直到听了她刚刚的一番话,这才转来看向雪莲,拘谨的说道:“露露,这是雪莲姑娘。我们是……”他顿了顿,却见露露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道:“别不好意思,我刚刚已经听到你们的话了,这多好,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您别误会!”雪莲也急忙解释,但看到露露笑盈盈的看来,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目光,不由的面红耳赤,腼腆的垂下了头去。 “那么……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陆槐显然已经接受了露露的劝说,却又觉得心有愧疚,想要替她做些什么作为补偿。“是的,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雪莲也是心存此念。 露露眨着美丽的大眼睛,抿嘴发笑,却不说话。陆槐思量片刻,幻出三杆铁枪,“拿去吧,随便换些什么都成。”露露取出两条蓝色丝带,将铁枪捆在一起,提在手中,回道:“放心,‘幽灵客栈’是铁打的金字招牌,童叟无欺,不会让你蚀本的。” 雪莲说道:“烦劳姐姐看看法琴和古曲,权当是探探行市,如果有心仪之物,我明年再来买。” “好,我记下了。二位稍候,我去去就回。”露露欠身施礼,出了门去。 雪莲早已思量过,陆槐绝不会无缘无故醒来,一定是这家客栈有什么名堂,压制了他体内的“失心丹”,所以才会如此。她见露露离去,当即对陆槐说道:“我们来这里还有正事。” “什么事?” “我奉了掌教大人的手谕,要去杀掉纪家三兄弟。可我一个人做不来,你得帮我。” “当然。” “我先去查查他们在哪间房。”雪莲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用手指挡在唇前,“嘘”了一声,便要出门查探一番。可她的手刚刚碰到房门,门上立即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威能,顿时将她震飞在半空。 雪莲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叫,陆槐已经将她揽在怀里,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雪莲心底一甜,只觉得脸颊发烫,急忙摇了摇头,翻身落地,瞋目看去,疑问道:“这道门上的威能好奇怪,像是汇聚了成千上万位修士的真元?”她摇了摇头,“我想,就算是掌教大人亲临,恐怕也冲不过这道法门。” “是吗?”陆槐疑问着走了过去,随手一拉,“咯吱”一声,房门应声开启。他转回头,带着一脸的疑惑,说道:“哪里有什么威能?不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门?” 雪莲轻咦了一声,再次走上,刚刚临近门口,那股强大的威能随即扑来,像是万千修士一同向她出手,根本无法相抗,只得退身躲避。惊魂未定之际,她重新打量陆槐,可陆槐却浑若无事。她心念一动,知道这里属于阴阳交界之地,必定布下诸多禁制,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凭借自身道行突破。陆槐怀有圣刀,所以才会不受禁制的束缚。 陆槐也已经看出了不同,说道:“这道门不许你通过,但却对我放行,倒也奇怪。” 雪莲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这件事只能由你替我去完成了。” “没问题。”陆槐步门而出。 “哐”的一声,房门自行闭合。 门外早已不是来时的模样,楼梯、楼道都已经不见,只有深邃无边的黑暗。陆槐怔了怔,飘出数尺,回头来看。但见上下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如同一面无比广阔的墙壁,无限延伸到黑暗之中。 这些房门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一旦离开便会迷失,哪里还能找回自己的房间。 陆槐迟疑片刻,弓起食指,在门框上挠了挠,想要留下标记。可感觉却是软软的,像是挠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嘻嘻嘻……谁在搔我的痒?”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陆槐吓了一跳,而后自嘲般笑了笑,问道:“这是谁的房间?” “回大人的话,房里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陆槐,女的叫雪莲。大人有什么吩咐?”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惶。 陆槐偷笑着,装出一副大人的语气,令道:“你,出来,给我守在门口。” 门框里的女人像是被他的话吓坏了,带着惨叫声回道:“大人饶命,奴婢的魂魄压在这里还好,出去就散了。” “别鬼叫!”陆槐斥了一句,思量着道:“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是,大人!”女人颤声回道:“回大人的话,房里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陆槐,女的叫雪莲。大人有什么吩咐?” “好,就这么说,我没叫你停,不许停下来。明白吗?”陆槐又把语气变得严厉一些。 “明白,明白!”女人显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可倒也听话,开始重复刚刚的话,“回大人的话,房里住着两个人……” 陆槐不再理她,以自己的房间为中心,向四周逐一查找起来。幸好有了门框里压着的鬼魂,问着倒也方便。可房间的数量委实太多,一直询问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听到了“纪三”的名字。 按照陆槐现在的道行,又有圣刀在手,即便纪家三兄弟加在一起,在他手上也讨不到丝毫便宜。可陆槐根本不记得自己近期的经历,以至于对纪三没有任何了解。所以他决定偷袭,绝不给纪三任何反抗的机会。 对于偷袭,虽然事先没有任何准备,可陆槐知道,猝然发起的攻击最是直接了当。于是他亮出圣刀,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纪三坐在茶桌旁,正在欣赏桌上的一柄刀,一旁站着个伙计。 陆槐只看到这些,想也没想,已然攻出圣刀。 纪三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绝没有想到,在“幽灵客栈”还会有人偷袭他。客栈已经封闭,除了鬼魂,没有人可以出入房间,他自然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全。但就在房门开启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警觉。只可惜陆槐的圣刀出手太快,他连动都没动,脑袋已经飞在半空。而在圣刀闪出金光的时候,陪在茶桌旁伺候的鬼魂立即被震散,消于无形。 陆槐一刀功成便要离去,可冷眼瞥到了桌上的法器,不由的停了下来。 这把刀只有两尺长,刀身上有条错金的飞龙,安放在一具古朴的木质刀架上。应该是件中阶或者是下阶上品的法器。 陆槐觉得这把刀很漂亮,便随手取来,握在手中。刀很重,起码要比他预想的重了很多倍。而且很凉,刚一入手便散发出丝丝凉气。略微注入些真元,刀身上立即布起一层寒冰,宽度和厚度增长了一倍,刀尖则暴涨了三尺,激出一团寒气,瞬时将茶桌冻成了冰坨。 “好东西!”陆槐赞了一声,将它收入怀中,这才离开。 纪二的房间就在隔壁,陆槐如法炮制,不仅一刀将其砍杀,驱散了屋内的鬼魂,而且将桌上的三支蛇形飞镖收入怀中。纪大也一样,奉上了自己的脑袋,另外献出了两杆红色的小箭。 “回大人的话,房里住着两个人……”门框里的女人还在执行着陆槐的命令。 “好了,你可以停下了!”陆槐顺着声音找回了自己的房间。 露露早已经返回,惊讶的看着进入门来的陆槐,颤声问道:“你……你怎么可能在客栈内自由出入?” “没什么!”陆槐淡淡一笑,坐回茶桌旁,说道:“我只是出去转转。”他对雪莲轻轻的点了点头,雪莲会意,松了口气,递回一个眼神以作回应。 “你是什么人?你们来做什么?”露露已然起疑,可却不敢声张,压低了声音,焦急的询问着。 陆槐当然不能告诉她,以免她为难,转而问道:“怎么样,那几杆枪出手了吗?” 露露怔怔的打量着他,见他只是嬉皮笑脸的看来,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回道:“钱掌柜看过,那三杆枪都是实器,虽然没有品阶,但能卖个好价钱,也可以换一件下阶下品的法器。” “下阶下品,阁下一定看不上眼。”门被推开,钱掌柜大步迈进房来。 “钱掌柜?”露露急忙施礼。 “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可以走了。”钱掌柜冷声下令。 “是!”露露不敢抗命,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一阵“哐啷”声响,钱掌柜把几件法器丢在桌上,气呼呼的问道:“陆槐?纪家三兄弟是不是你杀的?” 陆槐皱着额头看去,见桌上摆了六七件法器,还有一堆珍宝和银票,反问道:“是不是我杀的,跟这些物件有什么相干?” 钱掌柜背着手,挺着硕大的肚子,不紧不慢的在茶桌旁来回踱步,像是在压制心中的愤怒,尽量保持常态,说道:“小店今年的客人虽然照比往年多了很多,可有能力自由出入的客人却还是先前的那几位熟客,只有阁下是位新人——来的客人为的都是生意,如果是别人杀了纪家三兄弟,绝不会把他们使用的法器和随身携带的财物留下。而你根本不是来‘幽灵客栈’做买卖的,他们被害,你的嫌疑最大。” 陆槐见他煞有其事的分析起来,禁不住笑出了声,回道:“他们三个的确是我杀的,这些东西……我忘了拿。” “真是你杀的?”钱掌柜见他轻易承认,反倒有些不敢相信。 陆槐指了指房门,“你只要问问那些鬼魂不就清楚了。” “不用问了,你不是已经承认了。”钱掌柜双手下压,整个人顿时幻成一把“肥大”的铡刀,令人窒息的威能刹那间注满了整个房间。 雪莲想要取出绿漪琴相对,可心念刚起,马上感觉到周身都处在凌厉的刀锋下,像是稍有妄动就会被撕裂成碎片。 钱掌柜的警告声随即响起,“姑娘,不关你事,要想活命就不要妄动。” “咳咳咳……”门外响起了元阳子的咳嗽声。 房门开启,元阳子出现在陆槐和钱掌柜之间,对钱掌柜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钱掌柜的声音从铡刀里传了出来,“这小子坏了‘幽灵客栈’的规矩,我得杀了他。” 元阳子笑道:“八百多年了,你这喊打喊杀的火爆脾气怎么一点也没改,话还没说两句,上来就要动手!” 雪莲看向陆槐,只见他的身上自然升起一圈护身光罩,像是飞速旋转的烟气,围绕在他的体外。他好像对这种异象感到奇怪,怔怔的打量着,陷入思虑之中。而对于变成了铡刀的钱掌柜和刚刚来到元阳子则视如无物,这种不屑的态度极尽嚣张傲慢无礼。 钱掌柜听了东家的教训,当即由铡刀幻回真身,捧起肥嘟嘟的笑脸,问道:“该怎么发落这小子,还请东家示下。” 元阳子咳了几声,叹了口气,说道:“好办!既然他们不是来做生意的,赶出去也就是了!” “请!”钱掌柜张开大手,极不情愿的吼了一嗓子,就连元阳子也被吓了一跳。 “我们走!”雪莲飞快的拉起陆槐,步出房门、跃下楼梯、冲出了客栈。 “好手段!”陆槐对着恢复如常的“幽灵客栈”赞了一声。 “你说什么?”雪莲哪知道“幽灵客栈”先前的那般变化,不解的问。 “刚刚……不是……”陆槐的双眼逐渐变得浑浊,随即傻傻的看向雪莲,像是在等待她发出命令。 “你……你回来了?”雪莲按捺住心头的恐惧,颤声问着。可陆槐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255:大漠情歌 唐善趴在一张兽皮上,身上盖了张毡毯。一声呻吟,立即有三根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勺凑在他嘴边,将勺内的马奶喂他服下。 “姑娘,您睡会儿吧,这儿有我们呢!”一个年轻的女仆小声劝着。 “好!我睡一会儿!”依可儿将小勺放回盛有马奶的碗中,抬起双手,在颈侧拨了拨细小的发辫,和衣躺在了唐善身边,拉起一条毯子,盖在了身上。她的脸明显消瘦了许多,眼睑又青又黑,显然是连夜操劳所至。看来她真的很累,刚刚躺下,便已经进入香甜的梦乡。 两个年轻的女仆跪坐在唐善的身边,默默的守着他,时不时打起哈欠来。没过多久,两个人也相互依靠着睡了过去。 唐善呻吟了一声,很轻,又像是梦中呓语。毡房里的三个女人都已经睡熟,没有任何反应。唐善眼皮动了动,再又动了动,终于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刚刚从死神的手里逃回来,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数落数落突斯突大叔。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依可儿凄美的脸孔,美得令人心颤,痛的令人心碎。 他怔怔的盯着这张美丽而又憔悴的脸,心中不禁泛起感叹,“不管是为了突斯突大叔,还是为了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他觉得很饿,前胸贴着后背,也很渴,口干舌燥。但嘴唇却是湿润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还带有奶香。缓缓转动眼珠,那碗马奶就摆在他和依可儿之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乎是依可儿用指肚沾了马奶,涂抹在他的嘴唇上。他不敢确定,但却露出傻笑。他好像还想起了依可儿垂泪的模样,一旁的木盘里“啪嗒,啪嗒”的落入一颗颗箭镞,依可儿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他的脸颊上。不管是真是假,他还是觉得一阵心痛,但却不知道是因为取箭时的痛楚,还是因为依可儿落泪。 胡思乱想一通,他慢慢挪出手臂,端来马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就在准备把碗放回的时候,他却眨着眼睛愣了起来。因为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抬起的是右臂,托碗的是右手。 唐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祸得福,按捺住心中狂喜,轻轻放落瓷碗,慢慢坐起身,尝试着调息一番。真气刚刚在丹田里运转起来,他瞬时便感觉到,自己的血脉经络竟然完全被冻结,丹田外也像是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而且无比坚硬,所有的真气全都被困在丹田内,根本无法冲破。 试了几次,一直没有结果,自己反倒累出了一身虚汗,想来是重伤初愈所至。唐善随即放弃了运转真气的念头。反正身体无恙,倒也不急于一时。 有风,从毡帘下钻进房内,带着泥土的味道,混杂着青草的芬芳。唐善不由心动,站起身,信步出了毡房。 天色蒙蒙亮,放眼之处尽是茫茫草原,几片森林点缀其中,无名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放羊人起得早,驱赶着羊群走在远方。几百头牛正在饮水……勤劳的大嫂挤着马奶…… 唐善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再又徐徐吐出,忽然觉得自己心胸无比开阔,像是已经同这美丽的草原融为了一体。 他慢慢的挪动脚步,一步步向前探出,直到觉得疲惫,这才扶着巨大的勒勒车轮,坐在车板上,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休息起来。 说是走得疲惫,可他不过走出六七丈远。忙碌的姑娘大嫂们对着他笑,可他刚刚报以笑脸,她们又提着刚挤的马奶远远跑开。 “赤狼?”唐善听到了依可儿焦急的呼唤。他闻声转头,依可儿带着两个女仆正在毡房外四下张望,等他同依可儿的目光相对,这才想到,自己就是“赤狼”。讪讪一笑,抬起左臂,对着她们晃了晃。 依可儿转身进了毡房,取了条毯子,带着两个女仆走来。 “我睡了很久吧?”唐善问着,右臂刚要动,随即止住,勉强举起了左手,去接依可儿手里的毡毯。 三人来到,均是脸颊一红。两个女仆眼神慌乱,侧头看去别处。依可儿的脸颊上泛起两朵红霞,甚是娇美,但却没有忸怩之态。她为唐善披上毡毯,轻声说道:“草原上的冰雪已经融化了,青草遍野……你真的睡了好久!” “嚯!”唐善感叹了一声,手捏毡毯的两角,径自拉了拉。忽然,他的脸色为之一变,急忙把自己裹进了毯子里。苦着脸解释道:“我怎么……我不知道……”他终于明白那些姑娘大嫂为什么见到自己就笑,然后便远远跑开。也知道对面的两个女仆为什么把头转开。因为他身上什么也没穿,赤条条的裸露在原野中。 依可儿掩着嘴笑了起来,可清爽的笑声却没有任何遮掩,在宁静的草原上传递开去。两个女仆也开始发笑,夹杂着一丝羞涩。唐善的脸瞬时变得滚烫,垂着头查找起来,如果地上真有缝隙,他会毫不犹豫的钻到里面去。 回到毡房,依可儿找出了阿爸留下的内衣裤和棉袍,两个女仆七手八脚的为唐善换上。唐善的脸再次臊得通红。奴儿帖老阿妈已经知道他醒来,端了一大碗新鲜的马奶,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喝光,脸上露出慈祥的笑,说道:“突斯突天天对我说,你不会永远睡下去,总有一天会醒过来。你看,真让他说中了!” “突斯突大叔呢?”唐善把碗递还给她。 “放羊去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前就会回来。”奴儿帖老阿妈说着,见他舔着嘴唇,一个劲的看向自己手里的碗,知道他没有吃饱,于是笑着说道:“小伙子,你刚刚醒过来,一次不能吃那么多——先喝三天马奶,再喝三天羊汤,然后才能吃肉。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唐善吞了口唾液,苦笑着说道:“我真的很饿!”奴儿帖老阿妈板起脸,教训道:“饿也不行!” “呵呵……”众人笑了起来。 唐善的身体还很虚弱,站了一会儿已经是满头虚汗。两个女仆连忙服侍他躺在兽皮上,为他盖上毡毯。再又服侍依可儿用过早饭,煮好奶茶,这才退下休息。 唐善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她们离去,马上睁开眼睛,问道:“一路还好吗?库勒他们呢?青狼骑士哪儿去了?我养了一只小狼……”“好好好,都好!”依可儿摇着头数落道:“你要安心养伤,不要操那么多心——我们来的路上没有遇到博合林的人,只是损失了几十头牛、几匹马,但族人们都平安无事。春天是万物滋养的时节,按理应该休猎。可大家食物不足,库勒他们便去猎捕些灰头鸟,维持大家的生活。那些青狼骑士说是怕打扰圣主安息,不敢留在这里,跑到十里外建了营地。库勒他们猎到了一百多张貂皮,先是让那些骑士带出去换了些牛羊,剩下的八十五张……让他们交给博合林领主,权当是我们的赋税。你的那头小狼……”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停了下来,因为唐善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黄昏时分,悠扬的马头琴响了起来,有位老人在轻声弹唱…… 唐善被极富感情的歌声唤醒,可却听不懂老人的歌词是什么意思。看到依可儿静静的坐在身旁,像是陶醉在优美的歌声之中,禁不住问:“他唱的是什么?” 依可儿痴情的目光顺着掀起的毡帘看向远方,喃喃道:“美丽的姑娘……美貌的蔚琳花儿……扎在了小伙子们的心底……”“赤狼?”突斯突大叔兴奋的叫喊声在房外响起,打断了她的话。依可儿一醒,娇笑着看向唐善,再又转回头,起身迎接。她还没走到房外,一头两尺多高的灰狼窜了进来,从她的脚下绕过,直接将唐善扑倒在兽皮上。 唐善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灰狼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猩红的长舌,在他脸上“吧嗒,吧嗒”的舔了起来。唐善僵尸般怔了片刻,小心翼翼的用手拍了拍它的脸颊,询问道:“小家伙,是你吗?” “现在它是个大家伙了!”突斯突大叔轰笑着走了进来,先对依可儿请安,然后大步行上,坐在唐善的身边,把灰狼推到一边,说道:“我对奴儿帖说过,你不会总这么睡着,早晚都会醒来。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说话间,他对着唐善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呦!”唐善被他的一掌牵动了左臂上的伤,咧嘴叫了一声。灰狼咧开嘴,“呜呜”的对着突斯突大叔低吼,像是在表达不满。 “臭小子!”突斯突大叔对着它的嘴巴扇了一巴掌,教训道:“每次杀羊,剩下的东西都喂了你小子,还敢对着我叫?” 灰狼再又委屈的叫着,缩着头退到一旁。 突斯突大叔指着它,对唐善叹声道:“它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叫‘小家伙’了,给他换个名字吧?” “它……”唐善看了看“小家伙”,转头看向突斯突大叔,问道:“你一直在照顾它?” “它在帮我放羊。”突斯突大叔得意的笑了起来,“它一定比你管用,昨天还替我赶走了三条野狼。”他勾手招来灰狼,把手伸到腋下为它抓痒,“有了它,我可以再放十年羊。” 唐善想了想,说道:“你是一头狼,上天把你送给我……我给你起了个新名字,就叫‘天狼’,好不好?” 灰狼像是吃了一惊,接连退后几步。突斯突大叔和依可儿都觉得奇怪,惊愕的看去。只见它的眼睛里射出凶光,“呜呜”叫着龇起獠牙,像是被“天狼”这个名字唤醒了野性。 “就叫天狼。”唐善的眼睛里也射出了凌厉的凶光,看起来令人胆颤。他和“天狼”对视着,像是要令对方屈服。突斯突大叔和依可儿静静的看着,不敢打扰。过了半晌,“天狼”坐在地上,“嗷呜”一声,引颈狂啸。震得大家耳鼓轰轰作响。突斯突和依可儿顿时变色。可唐善却依旧镇定自若。 嗷啸过后,“天狼”终于垂下了头,无可奈何的靠了上去,用脑袋蹭着唐善的胳膊,像是在撒娇。“这样就对了!”唐善笑了起来,吃力的抬起左手,摸着它顺滑的毛发,说道:“等过几天我好了,突斯突大叔就可以休息了,我带你去放羊!” “不!”依可儿和突斯突大叔同时叫了起来。突斯突大叔看了看依可儿,不再言声。依可儿说道:“你是我们的恩人,救了我们全族人的命。如果你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如果想留下,什么也不用做。我会分出一顶毡房给你,由我们全族的人来供养你。” 唐善哈哈的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我有手有脚,凭什么要你们来养活我?等我的伤好了你们就知道了,其实我还可以跟库勒他们去……”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右臂还在假装残废,连忙收声,顿了顿,正色道:“我是一个男人,不会吃闲饭。而且我小时候就是一个猎手,好猎手!” 256:铁汉温情 唐善恢复的很快,等到第四天,喝下两碗羊汤,他已经可以走出一百步,呼吸才见粗重。 “我得搬出去……”唐善对依可儿说道:“奴儿帖老阿妈已经收拾好了毡房,我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能再留在你的毡房里,更不能让你服侍我。” 依可儿笑着说道:“我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你救了……”“好了!”唐善打断了她的话,他突然明白,与人的恩情不该贪图回报,更不该挂在嘴上,于是说道:“我做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你对我悉心照顾,我会铭记于心。”依可儿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你会骑射,而且懂得打仗。就像突斯突大叔说的,你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巴特’。”她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如果你是草原上的贵族,那些离去的乌梁海部众一定会慕名而来,我们可以一起……”她的眼中泛起泪光,急忙转开头,抱起两张黄羊皮,“我去帮你收拾一下。”说着便跑了出去。 外面响起了欢叫声,唐善挪着脚步走出毡房,远远看见库勒带着狩猎的小伙子们在旷野上纵马奔驰,草原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库勒打头奔回,丢出一只天鹅,高声叫喊道:“刚刚在河边看到一群天鹅,巴拉和朝碌都说这一只是他们射中的……现在他们要比箭,看看这只天鹅到底是谁的。” 一个小男孩骑着只羊赶了过去,抄起地上的天鹅,跑去远处,大约奔出两百多步,跳下羊,把天鹅挂在一架勒勒车的车轮上。 “哦呼……”众人们起着哄围了上来。 朝碌是个木讷的小伙子,像个大姑娘一样腼腆的笑着,对着巴拉扬了扬手,请他先来。 巴拉看了看远处的天鹅,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笑道:“小乌恩奇?你把天鹅摆了那么远,是不是不想被我们射到?” “你要是射不到……是不是留给我们?”小乌恩奇兴奋的欢叫起来,骑着羊远远避开。七八个男孩骑着羊赶去,都显得很是兴奋。 库勒对巴拉眨了眨眼睛,巴拉会意,连放三箭,都贴着天鹅射过。小乌恩奇和一群玩伴紧张的要命,再又看向朝碌。巴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声道:“把天鹅送给他们。”朝碌回肘顶了他一下,嘟囔道:“知道!”随即也放了三箭,紧贴天鹅的脖颈掠过。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 依可儿返回,来到唐善身边,说道:“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无法判定猎物是谁猎到的,就要比箭决定。要是两个人都没有射到,就要让给没有猎物的人。” 唐善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是在逗孩子们开心,正好也可以练练他们的箭法。” 小乌恩奇抓起一根树杈,趋羊赶出四五十步远,在羊背上俯下身,划下横线,叫喊道:“你们谁先来?” 孩子们争抢着尖叫起来,骑着羊排成一线,依次趋羊奔过,并在羊背上张弓放箭,射取车轮上的天鹅。只是他们年岁尚小,手臂没什么力气,小号的木杆箭飞出四五十步,早已失了准头。一轮下来,谁也没有射中天鹅。小乌恩奇得意的取下了自己的小号弓箭,赶着羊奔过,快速取箭,张弓射出,正中车轮上天鹅。孩子们叫了起来,混杂着大人们的笑声,听起来很是悦耳。 唐善也为小乌恩奇赶到高兴,呵呵笑着。小乌恩奇没有去取属于他的天鹅,而是赶着羊来到唐善面前,递上自己的弓箭,扬起小脑袋,挑衅般的问道:“他们说你是汉人中的‘巴特’,你敢跟我比箭吗?如果你射中了,天鹅归你。” 依可儿顿时沉下脸,气道:“小乌恩奇,这是你们孩子在比箭,赤狼……”“他不叫‘赤狼’,他是汉人。”小乌恩奇尖叫着打断了依可儿的话。“乌恩奇?”依可儿怒声叱责,“他是我们的恩人……”“好!”唐善急忙打断了她,装出一副粗犷的嗓音,对小乌恩奇道:“汉人的巴特要和你比箭!” 小乌恩奇拉着唐善走到孩子们射箭的横线,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傲慢的说道:“你不用骑马,在这儿射中就算你赢。”唐善笑着点头,左手撑弓,用牙咬住箭杆,缓缓拉开弓弦。小乌恩奇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神情一下子显得紧张起来。 唐善瞄了瞄天鹅,再又向一旁移了移,张嘴放箭,射中了辐板。 小乌恩奇由鼻孔哼了一声,得意的看着他,问道:“要不要再射一箭?” 库勒打马赶来,愤怒的教训道:“小乌恩奇,你太放肆了!” 小乌恩奇愤怒的叫了起来,“他只是一个没用的汉人,根本没有救我们。他见到了博合林的人只会逃命,所以箭才会射在他的背上——突斯突撒了谎……”“住口!”依可儿气得浑身发抖,走过去,解开唐善的棉袍,指着肚子上的伤疤和手臂上的箭伤,颤声质问道:“这是什么?说,这是什么?”抓过唐善的左手,“这个洞是什么?说?”唐善急忙抽回手掌,拍了拍小乌恩奇的肩膀,说道:“突斯突大叔没用说谎,达尔巴他们有三百多人,我能在他们手上逃出来,已经是汉人中的‘巴特’了。可你也没用说错,我只是为了自己逃命,的确没有救你们。”他对依可儿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看,我连那只天鹅都射不中。说明我这个汉人‘巴特’,远远比不上这个小‘巴特’!” “去吧!”库勒对着小乌恩奇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把天鹅拿给你阿妈。”小乌恩奇骑着羊赶去取下了天鹅,在手中挥舞着,撒欢似的跑了。 “你醒了?”库勒对唐善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牵强。唐善点点头,默默的系上袍子,掉头走开。只听库勒对依可儿说道:“天气转暖了,可以猎的东西越来越少,鹰鹘又在换毛,只能去打猛兽!可这些小伙子,怕是应付不来……” 唐善渐走渐远,虽然不知道他剩下的话说了什么,却也知道依可儿和族人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回到自己的毡房,忽然见到地上铺着依可儿房中兽皮,两张黄羊皮上还放着一小堆金瓜子。他把金瓜子捧在手中,急急忙忙奔了出来,见依可儿还在同库勒说话,便走了上去,把金瓜子塞在库勒手里,说道:“换些牛羊回来,不必让小伙子们去冒险。” 库勒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金瓜子,转向依可儿,等她示下。依可儿想了想,咬着嘴唇道:“收下吧,他也是我们的族人。”说完,脸颊突地一红,转头便去。库勒笑了起来,大手一拍唐善的肩膀,几乎把他拍了个跟头。看着唐善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他轰声发笑,说道:“要说你一个人杀了达尔巴十几个人,我真的不信。可这些金子倒是真的,既然都是一家人,那我就拿去换些牛羊回来。一半归你,一半归族人共有。” 唐善跟随突斯突大叔放了两天羊,第三天便独自带着天狼驱赶羊群进入了草原。躺在若软的草地上,呼吸着清馨的空气,仰望蓝天、白云,混若超脱尘世,宛如身在仙境。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天界有这么美丽吗?仙人有……”他喃喃自语着,“依可儿”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只见天狼吐着舌头跑了过来,偷偷弓起手指,猛的弹向它的舌头,不想却被它机敏的躲开。 “不走了,好不好?我就留在草原,留下来陪着她,陪着这些善良朴实的人们!”唐善搂着天狼的脖子,像是在对它,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天狼跐溜一下窜了出去,跑到山坡上抓捕野兔,不一会儿,三五只野兔被它囫囵吞枣般吞进了肚。 “喂?小家伙,给我弄两只解解馋。”唐善叫喊着。天狼“嗷呜”一声,像是极不情愿。“太没有义气了吧?”唐善数落道。天狼又跑去另一处山坡,再又抓到三五只,还没等唐善看清,还是被它吞下了肚。 “唉!”唐善摇头叹息,“求人不如求己,等我恢复了武功,猎一只牛一样大的兔子,馋死你!”自我安慰着,他坐了起来,盘膝运转真气,尝试着突破封闭丹田的冰壳。 丹田内的真气很快便运转起来,越聚越多,紧紧压缩在一起,如同炽热的岩浆,将罩在外面的寒冰一层层融化。奇怪的是,不管他融化掉多少寒冰,冰壳依旧封闭着他的丹田,而且连一丝一毫的空间也没有扩展。 唐善不服气,一直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已然将功力运转至极限,浑身也被汗水浸透,可冰壳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呵呵!”他在心里苦笑,“金一针封了我的元神,逼我闭关修炼三年。这里不知是哪路神仙,封了我的丹田,让我连一丝内力也发不出。再怎样搞下去,疯的就该是我了!” 天狼跑了过来,用脑袋蹭着唐善,向他示好。 “去!”唐善佯叱着,“吃饱了想起我来了?把羊群赶去喝水!”天狼“嗷呜”一声,索索跑开。唐善睁开眼睛,果然见它把羊群赶向了河边。垂头再看,脚下放了一只野兔。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唐善摸出短刀,把野兔收拾干净,拾来些干柴枯草,烤起野兔来。 野兔在火上不停的转动着,刚刚烤到六七分熟,就听到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唐善举目望去,只见依可儿骑马出现在山坡上,见他一笑,策马行来。 “喂?”唐善急忙呼唤天狼,“先别管那些羊了,再去给我抓只兔子来。” 257:破冰之法 依可儿带了些牛肉,但见唐善有了香喷喷的烤野兔,便把牛肉留在了马上,跳在草地上,咯咯笑道:“你刚刚在对谁说话,天狼吗?” 唐善把烤熟的野兔递给她,叹声道:“你以为我这个残废还能抓到野兔?” 依可儿接过野兔,咬下一条兔肉,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天狼什么时候变成了猎狗,还可以给他的主人抓兔子。” 天狼颠颠儿的跑来,直着眼睛盯着依可儿手里的野兔,来回转着脑袋,“呜呜”低吼,像是在告诉她,手里拿的是唐善的野兔。 依可儿对着它比划了一下,笑道:“不要不高兴,这是你的主人送给我的。” 唐善挥起手掌,气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只兔子,值得你呜呜乱叫吗?”说话间,手掌已经拍落。天狼“嗷”的一声跳开了。很快,它在不远处逮到了一只野兔,可随口就吞下了肚。 依可儿忍不住发笑,“噗……”的一声,就连嘴里的兔肉也喷了出来。 天狼愣了愣,似乎想吐,但很快便知道野兔已经被它吃下,想吐也吐不出,所以便再去找。没过多久,它又逮到一只。这回总算有记性,叼在嘴里,跑过来丢给了唐善。又对依可儿低吼了几声,像是在告诉她,这是留给唐善的。随即跑去河边,把羊群赶去远处吃草。 依可儿掩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唐善。唐善刚要接,她忽然把兔腿塞进了唐善的嘴里,然后把野兔放在唐善手中,笑着嘀咕道:“我替你收拾吧!真不知道你一个人是怎么弄的!”随手抓起地上的短刀,提着野兔,轻盈的跃上马背,去了河边。 唐善看着马背上的倩影,心底泛起一阵涟漪,但仅是刹那,他的脸上便泛起了淡淡的忧伤。如果时光可以倒退,他还是那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他的心底一定会产生龌龊的想法。可是现在,不知因为什么,每当看到依可儿阳光般的微笑,他的心底就像清澈的河水,不会带有任何杂念。 依可儿很快便返了回来,翻身下马,把收拾干净的野兔串起,放在火上烧烤起来。“这把刀很漂亮,像是属于哪位姑娘?”她把短刀翻转在手中,有意无意的说着。 “霞儿……”唐善把嘴里的兔腿三两口吞下,呜噜着道:“我最好的朋友!” “我还以为是你妻子的。”依可儿看了唐善一眼,扑的一笑。 “为了救我,她让人在我这里插了一刀……就是你手里拿的短刀!”唐善用烤熟的野兔点着自己的胸口。 “所以你才会跑到草原来?” “在中原闯了祸,不跑来草原,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会回去吗?”依可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迎着唐善的目光看去。 唐善忽然觉得她的目光火辣辣的,烫得他心底一颤,情不自禁的回道:“不了,不回去!”他猛然想起霞儿,神情变得忧伤,喃喃道:“我答应过霞儿,再也不回中原!” 依可儿默默的烤着野兔,直至烤熟,唐善依然痴痴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给!”依可儿抢去了他手里那只微凉的烤兔,把自己新烤熟的野兔递给他。 唐善一醒,接在手中,撕咬下一大块兔肉,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太阳西斜,有云,火烧一般。 野兔早就变成了一堆碎骨,散落在草地中。 依可儿不知不觉坐在了唐善身旁,像是因为天边的美景而陶醉,慢慢的侧着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该回去了!”唐善扶正她的身子,站起身,对天狼喊道:“走了,我们回家!” 依可儿瞬时一愣,瞪了唐善一眼,气呼呼的跳上马背,举起马鞭,作势抽来,却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一声嘶鸣,马儿受痛,飞驰而去。 唐善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好像她的马鞭已然落下。 夜!夜夜难眠! 依可儿嗔怒的俏丽模样始终环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唐善也是血性男儿,如何可以入眠。所以他便开始练功,日日用熔岩般的炽热真气去消融丹田上的冰壳。一晃便是深秋,冰壳坚固如初,没有丝毫松懈。但唐善的肌肉筋骨却逐渐变得结实。草原上风吹日晒,昔日里白皮嫩面的小伙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泛着铜光的壮汉。 天狼又长高了许多,看起来油光铮亮,膘肥体壮。也亏了有它,周围百里不见一头猛兽,这里俨然成为了它的领地,成群的牛羊竟然没有一头遭受过猛兽的袭击。 族里以及每户族人家里的牛羊几乎都翻了一倍,可属于唐善的一百多只羊却依旧如前。这倒不是他不懂得放牧,而是新羊换老羊,老羊都变成了天狼的点心。 草原人家逐水而居,黑森林周边的水草极为丰美,只是围着它转了小半圈,便已经足够放牧所需。 青狼骑士每隔一个月便会来到,将库勒和小伙子们猎到的野兽皮毛带走,换回骆驼和马匹。唐善虽然每次都能见到他们,但从来不同他们搭讪。 半年有余,依可儿再没有同唐善单独相处。唐善坐在山坡上,总会想起她微微侧头,轻轻依偎在自己肩头的情景。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咧开大嘴傻笑。 现在他就在笑,刚刚咧开大嘴,就看到了依可儿。 他眨了眨眼睛,马上的姑娘的确是依可儿,而且还牵了一匹马来。 依可儿的神色有些焦虑,打马奔来,解下拴在马鞍上的缰绳,丢给唐善,不安的说道:“库勒他们前天就该回来,可现在还没有消息。陪我去迎一迎,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天狼,看住羊群,不许偷吃,自己抓兔子!”唐善嘱咐了一句,翻身上马,跟着依可儿疾驰而去。 库勒发现了一群野驴,十日前便带着小伙子们出去狩猎,说是一定会满载而归。可他们没有按时返回,也没有派人回来送信。这样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依可儿显得心神不宁,时不时抬头看天,希望可以看到库勒他们的猎鹰。唐善只有好生劝慰,令她安心。按照推断,库勒不会远离达尔扈特人的领地,草原各部又不会擅入黑森林,他们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但依可儿就是怕库勒他们只顾追赶野驴,忘记了达尔扈特人的疆界。万一闯入达尔扈特人驻帐的禁区,或是跑出去碰上了博合林的兵马,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黄昏时分,二人已经沿着黑森林奔出两三百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依可儿把马拴在树上,找了块平坦的草地,坐了下来。唐善喝了两口水,把水囊递给她,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会黑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依可儿喝了几口水,把水囊递还给他,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森林,再又转回来看向前方的草地,指着一个六七尺高的土包,说道:“砍些树枝,在那下面生堆火,对付一夜吧!”说着,她抽出腰刀,站起身,便要就近砍些树枝。唐善刚刚接过水囊,挨着她坐下,却见她起身,劝道:“骑马走了一天,先……”他突然收声,因为有一股腥风从身后扑来。再看依可儿,不知见到了什么东西,竟似吓傻了,一脸惊色,呆在当地。 “嗷……”唐善身后传来一声瘆人的咆哮。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从林中跃出,直奔依可儿扑去。唐善看到这只老虎时,它的前爪几乎搭到了依可儿的肩膀。依可儿傻傻的拎着刀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唐善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一股气力,径自扑上,抢在猛虎之前,将依可儿搂在了怀里。 两只巨大的虎爪,携带着千斤之力,轰然抓在唐善的背脊上,顿时将他扑倒在地。 按照常理,老虎的利爪应该将唐善的背脊洞开。唐善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暗道:“这下又算是英雄救美了!美人救不救得了还不一定,英雄先死了!”可奇怪的是,他只听到棉袍撕裂的声音,而且感觉到两只利爪根本不能刺入他的皮肉,仅仅沿着他的背脊滑到了后腰。 唐善不及多想,当即收紧双臂,绷直双腿,将依可儿死死的护在身下。 老虎也是一愣,双爪搭在唐善的两肩,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脖颈咬下。 四颗两寸长、手指粗细的犬齿,“咯嘣咯嘣”作响,咬在了唐善脖颈两侧。 唐善心道:“你个虎逼,非要咬掉小爷的脑袋,让小爷死的这么难看。小爷要是还有内力,看不蹦碎你小子的门牙!” 老虎的门牙没有蹦碎,唐善的脖颈也没有被咬断,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倒是丹田里发出一声轰响。罩在丹田外的冰壳,不知有多少个日夜,无论唐善如何努力运功也无法将它打破,此时竟然在老虎的一扑一咬间发生了松动。 “呀呀呀呀……”唐善心底狂叫不已,“还有这么破冰的?原来需要外力相助!” 老虎一扑一咬不见功效,立即发威,巨爪接连拍落,血口不断撕咬,愈来愈猛烈。唐善只是拼命遮挡住依可儿,怕她被老虎所伤。自己却是乐在其中,体内的“冰壳”也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刀……刀……刀……”依可儿颤声说道:“给你刀。” “要刀有什么用?”唐善脸贴着脸,嘴对着嘴,教训道:“是你打得过它,还是我打得过它?” “可你会死的!”依可儿失声哭泣起来。 “死不了!”唐善用脸颊擦去她的泪水,安慰道:“我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骗人!”依可儿啜泣着道:“你要是刀枪不入,身上那几十支箭是哪里来的?”她被唐善紧紧搂在怀里,贴着草地,被猛虎四下甩动,不知唐善已经伤成了什么模样,可见唐善还在安慰自己,哪里还忍得住,死死闭上双眼,放声哭嚎起来。 老虎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身长一丈的它居然跃起两丈多高,仰仗着七八百斤的庞大身躯,猝然扑落。唐善事先已经瞥到了它这一击,只要向旁里一滚身,便可避开。可他正对这样的猛击求之不得,哪怕别人跑过来救他,他也绝不会离开。他把嘴唇凑到依可儿的耳垂边,轻声说道:“再等等,一会儿送你张虎皮。” 轰……数千斤的冲击力撞在了唐善的身上,封闭丹田的冰壳顿时破碎,困在其内的真气霎时冲出……结果令唐善哭笑不得,丹田内犹如岩浆般炽热的真气,夹杂着寒冰一般的碎屑,将他浑身的经脉全部封闭了起来。 老虎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爬在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唐善咧开嘴,想要哭嚎。依可儿察觉到情况有变,恰巧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将他这副带死不活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依可儿怔怔的看着他,忽然露出一副肝肠寸断的痛楚模样,声嘶力竭的嚎叫一声,挣扎着脱离他的搂抱,抓起地上的马刀,奔着老虎冲了上去。 唐善终于看到了女人发威动怒气愤至极的可怕,依可儿几乎是一手抓住虎头,一手对其胸口出刀。那只老虎要是还有些力气,一个前扑就能把她搞定。可惜这只老虎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马刀刺入它的胸膛,立时气绝。 258:八白宫 腥热的兽血顺着马刀冲出,向着伊可儿喷溅而上。刺鼻的腥气令她为之一醒,可又面带犹豫,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猎杀了呼啸山林的猛虎,有心躲避却已晚了一步,被污血溅了一身。 唐善早已滚身爬起,打算冲过来帮忙。不想伊可儿手起刀落,已然将这头七八百斤重的猛虎搞定。强烈的血腥激得伊可儿打了个哆嗦,直到此时她才觉得后怕。唐善干巴巴的笑着走来,轻轻抓住她的手,把马刀从猛虎的胸膛中抽了出来,温声说道:“好了,它已经死了!” “你要不要紧?”伊可儿想起刚刚的恐怖情景,惊叫一声,围着唐善转了起来,摸摸他的胳膊、脖颈,再又查看他的背脊。 唐善背后的棉袍已经变成了一条条碎布,就连半边屁股也裸露在外。还好,前襟和两条衣袖倒还完整。他把衣袖褪下,在后腰上打了个结,权且当做遮羞布来用,倒也合适。 “没骗你吧!”唐善赤着上身,展现着黝黑的肌肤,嬉笑着打着哈哈,“我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可以刀枪不入。”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伊可儿丢掉马刀,扑在他的怀里,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勾住他的双肩,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动情的喃喃道:“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唐善僵硬的举着胳膊,愣了好久,终于落下,搂在她的腰间,淡淡的笑道:“我虽然使不出内力,但武功还在,这只老虎伤害不了我——有我在,我也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忽然,伊可儿将他推开,惊诧的看来,眨着长长的睫毛,嗔怒道:“你的胳膊不是废掉了吗?现在怎么又好了?” 唐善木讷的摇了摇右臂,支吾着道:“算不上好,勉强可以动……但还是不够灵活!” 伊可儿不明白,唐善具有钢铁一样强健的身躯,本该感到骄傲,完全没有必要隐藏自己,装出一副软弱的模样。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像是在等待唐善做出解释。 “我是来避祸的!”唐善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用左手拾起马刀,跑去林边砍了些柴草。在他返回的时候,伊可儿板着脸拦下了他,从他手里要去短刀,把整张虎皮剥了下来。 火堆已经生起,天色还是黄昏,黄昏后,夜幕渐渐降临。 伊可儿割了些虎肉,拿去河边清洗,顺便也解下了袍子,将上面的血渍清洗干净。 唐善不经意间看到了返回的伊可儿,一头细小的发辫,宽大松散的内衣,更有一番奔放飘逸的韵味,不能不令人心生涟漪。 虎肉性温味甘,有补脾胃、益气力、壮筋骨之效。绝无大燥大热之气。可一番美食享用之后,唐善却觉得腹内燃起熊熊烈火,口干舌燥,辗转难眠。 伊可儿来的时候早有准备,每匹马上驮了两条毡毯,露宿野外时可以用做铺盖。 两人原本就靠着火堆和衣而眠,唐善翻了两个身,已然临近伊可儿,再又嗅到她秀发上散发出的幽幽体香,禁不住心猿意马。好在他进入草原后性情大变,尚能自制,否则那双贼手怕是已经伸入伊可儿的毡毯中。 “真是要命!”唐善暗暗发愁,荒山野岭,孤男寡女,无异于老猫枕咸鱼。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如何忍受得住这般煎熬。忽然,他跳了起来,一口气跑去河边,灌了几口冷水,向着**的胸膛上撩起水来。 伊可儿的鼻息很匀称,可她并没有睡。听到唐善辗转难眠,她的心里像是藏了只小兔子,扑通通乱跳。她当然知道唐善在想些什么,又羞又喜,脸颊早已烧得火热。见到唐善跑去河中“降火”,禁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唐善不是聋子,虽然相距百丈,可他还是能够听到伊可儿银铃般的娇笑声。他已然明了,只要自己想,伊可儿一定不会拒绝。但不知为什么,返回的时候,面对着这样一双荡漾着春.情的双眸,他却一脸正色的瞧了瞧了,淡淡的说道:“晚了,睡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心底抽了自己十几二十个耳光。可就在刚刚,他的心里响起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王选侍、怀柔郡主,还有青青的声音。想起她们,唐善的心顿时变得一片冰凉。 “你怕了?”伊可儿咬着嘴唇,羞涩的问着。 “是的!怕了……真的怕!”唐善钻入自己的毡毯中,紧紧闭起双眼。 “我也怕!”伊可儿失神的凝视着夜空,喃喃道:“如果库勒他们遇到了危险……族人们今后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想起自己的族人,她的心开始剧烈收缩。 唐善心中更乱,半分睡意全无,索性坐起来,运转真气,看看能不能借助老虎大人的余威,把冰火封闭的经脉一一打开。 伊可儿偷偷打量着他,见他煞有其事的赤着身坐在火堆旁,宛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像是封闭了五音五觉,进入无我境界。唐善久不做声,伊可儿只觉得一阵阵倦意接踵而来,恍惚间,已然进入梦乡。 清晨,红日初升。 晶莹的露珠打湿了枯萎的草叶,静静流淌的河水泛起淡淡的水雾。天空中,一只鹰隼正惬意翱翔,俯视着苍茫的大地。一声鸣叫,将伊可儿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间,却见唐善早已起身,披了条毡毯,抬头凝视着那只鹰隼。 “醒了?”唐善并未转头,“前方五里,靠近河边,有人正在做早饭。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库勒他们。” “库勒?”伊可儿眼睛一亮,爬起身,穿戴整齐,沿着河岸望去。远处苍茫一片,水汽连着云雾,即便有造饭燃起的炊烟,也会混淆其中,根本无法分辨。 唐善见她心存疑惑,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他们在上游,江风带来烤肉的香气。虽然很淡,但我还是分辨得出,他们的早饭非常丰盛,有鹿、野猪、野驴、黄羊……看来库勒他们这次狩猎收获很大。” “不会是他们!”伊可儿整理好毡毯,牵来马,遥视远方,神情凝重的说道:“我知道库勒,如果是他们,这个时候早已经用过了早饭!”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鹰隼,“那只也不是猎鹰,那是达尔扈特人用来侦查敌情的鹰隼。” “达尔扈特人?他们不是一直呆在黑森林里吗?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唐善一边问着,见伊可儿已经上马,便也快步走回,问道:“我们去看看?”伊可儿点了点头,策马奔出。唐善急忙上马,跟随而去。 不消一刻,二人已经沿着河边行出五里余。山风吹过,激散了浩渺的水汽,一处占地数十亩的营地霎时呈现在眼前。 营地正中矗立着八顶白色的宫帐,外围是单人居住的毡房,如同棋子一般,散落四周。放目看去,这些小毡房的数量恐怕有上千顶之多。 那些小毡房外都拴了两匹马,看来应该是主人的坐骑。而在小毡房相间的空地处,上百堆篝火正在燃烧,每架火堆旁又都围坐有三五个鞑靼,正在享用着他们的早饭。 四下里寂静无声,八顶白色宫帐、上千顶小毡房、两千多匹战马、正在享用早饭的鞑靼,竟然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宛如一处封闭的幽灵鬼穴,赫然显现在人间一般。 伊可儿像是中了魔,轻手轻脚的爬下马,趴在草地上,先是亲吻身前的泥土,然后以前额点地,叩头不起。 “伊可儿,你……”唐善觉得这里很是诡异,又见伊可儿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禁不住开口询问。可就在他发声的同时,雾气中忽然冲出数十骑。还没等他醒过神来,三柄马刀已经砍在他的身上。又听巨大的弓弦发出绷响,十几支如同短枪一般的利箭劈头盖脸的射来。 “达尔扈特部的族人,圣主的卫士们,我是伊可儿……”伊可儿惊叫起来。可来骑速度奇快,出手更是惊人,没等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十几支利箭也已射中了唐善。 唐善看起来很是惊愕,因为他突然想到,这些达尔扈特人守卫的八座洁白的宫帐,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供奉着成吉思汗圣灵和圣物的“八白宫”。 突然杀出的达尔扈特人,自诩为“圣主的卫士”们,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与唐善一般无二,只是惊愕的程度更甚。他们不敢想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伙子,竟然生就了一副钢筋铁骨,快刀利箭加身却能无伤。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怔怔的收回马刀,仔细打量过唐善,确信他的确没有受伤,现出惊诧之意,问道:“伊可儿,他是什么人?” “他是……”伊可儿不知该如何介绍唐善的身份。 “弘吉刺惕赤狼,我是伊可儿的侍卫。”唐善自报名号。 “弘吉刺惕人?”身材魁梧的汉子收起马刀,竖起小臂,左右晃了晃。同行的达尔扈特骑兵调转马头退去,守在了毡房间的空地处。汉子虎起脸,说道:“赤狼?你不知道宫帐里供奉着圣主的圣灵和圣物吗?见到了圣主的宫帐,就连各位汗王、领主、族长都要顶礼膜拜。你怎么如此放肆,竟敢对圣主不敬,不惜冒犯他的圣灵与圣物?” 唐善见伊可儿连连向自己使眼色,急忙回道:“不敢!”也不多做解释,跳下马来,跪在地上,远远的对着“八白宫”顶礼膜拜。 汉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对伊可儿说道:“美丽高贵的伊可儿小姐,你是来寻找库勒和那些小伙子的吧?他们都在我们这儿。” “在这儿?”伊可儿非常惊讶,见汉子也不回应,转身走向一旁,急忙对唐善招了招手,拉着坐骑跟他走去。 259:铁骑锵锵 达尔扈特人护卫着“八白宫”在大漠南北辗转巡游,让成吉思汗的圣灵和圣器接受草原各部贵族和民众的顶礼膜拜,接受他们进献的牛羊和金银。 每次完成巡游,“八白宫”便会返回黑森林,为酥油灯注满酥油,用成吉思汗山的圣土和斡难河的圣水祭祀圣主。 草原各部族进献的牛羊和金银,会被分发给驻地的达尔扈特人,他们的生计多半要靠这些募化而来的财物才能得以为继。 唐善看到库勒的时候,他和小伙子们的脸上带着虔诚而又敬畏的神色,驱赶着成群的牛羊,驾驭着一辆辆满载猎物的驼车,不辞辛劳的向着“八白宫”所在的营地赶来。看他们的模样,不仅被这些“圣主的卫士”们抓了劳工,就连他们的猎物也都变成了人家的募化所得。 唐善原本以为伊可儿一定会气得发疯,不想伊可儿却显得异常平和,眉宇间还带有赞许之意。见此情景,唐善立即想到,草原各部族对成吉思汗无比崇拜,见到了供奉着他的圣灵和圣器的“八白宫”,必须拿出牛羊、金银作为对圣祖成吉思汗圣物的悼念,以示对圣祖的忠诚。想到此处,看到高傲的库勒变成了达尔扈特人谦卑的奴隶,他不禁哑然失笑。 “赤狼?”带队的汉子对唐善不以为然的模样很是反感,傲声询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唐善急忙收起笑容,正色回道:“库勒和小伙子们久去未归,伊可儿很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担负起如此神圣的职责。托圣主的福,伊可儿的担心是多余的,所以赤狼才会发笑。您不要误会。” 汉子哼了一声,扭回头,不再理他,而是对伊可儿说道:“伊可儿小姐,现在你放心了?” 伊可儿虔诚的回道:“圣主的卫士们需要他们效劳,那是他们的荣幸。”说话间,库勒已经赶着一大群牛羊走了上来。她欢笑着挥动手臂,召来库勒,嘱咐道:“告诉我们的族人,把我们的牛羊分出一部分,献给圣主。”“是的,伊可儿,那是我们荣幸。”库勒满心欢喜的回应着。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唐善身上,愤怒的吼道:“你……一个汉人……你竟敢接近圣主的奉祀之神?这是对圣主的亵渎!”他莫名其妙的发了疯,猛的抽来一马鞭。 唐善没有防备,被马鞭抽中,脸颊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青紫色的印记。 带队前来的达尔扈特汉子不由一愣,就在刚刚,唐善身受马刀利箭却能无伤,而在眼下,竟然连库勒的一记马鞭都承受不起。事情太过蹊跷,着实令他无法理解。 伊可儿被库勒的话吓得心头一惊,生怕达尔扈特人质疑唐善的身份,也唯恐唐善冒犯了圣主的圣灵,不由神色大变。 唐善的心思转得极快,趁着这位达尔扈特汉子发愣的间隙,对库勒吼叫道:“库勒?说出我的名字,我是什么人?” 库勒生性憨实,哪有他这般鬼主意,想也没想便回道:“你叫弘吉刺惕赤狼,你是汉人。” 带队的达尔扈特汉子犯起了糊涂,弘吉刺惕氏乃是蒙古最古老的部族之一,该族旗下的族人怎么变成了汉人?他疑惑的看了看库勒,再次转向唐善,怎么看唐善也不像是个蒙古汉子,脸上疑色渐重。 唐善信口胡诌道:“我的确是弘吉刺惕氏的族人,但我一直生活在汉地,所以长成了汉人的模样。” 伊可儿听了他的歪理,几乎喷笑出口,可她不敢当着这位达尔扈特汉子露出破绽,只能忍住,而且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库勒看到伊可儿对唐善的说辞表示认同,不好再继续追究,生生把质问的话语咽了下去,被憋得满脸通红。 “你,马上离开。”达尔扈特汉子已然起了疑心,但他对唐善刀枪不入的本领还是有些忌惮,不愿多生是非,只是把他赶走了事。 伊可儿对他施礼辞行,带着唐善走到远处,相继上马,涉水渡河,奔驰而去。 天空分外蓝,时不时飘出一朵羊毛般洁白的云。空气分外清馨,呼吸之间,令人感到无比畅快。 草原上飞奔着两匹骏马,伊可儿悦耳的欢笑久久不歇,“生活在汉地,所以就长成了汉人的模样?那你来到草原,是不是就会变成草原上的巴特?”欢笑间,她忽然觉得唐善这张黑里透红的脸,已然有了蒙古汉子的几分模样。 “长生天作证,我可没有亵渎圣主的意思……如果我可以选择,我真愿意做一个鞑靼人!”唐善纵马奔驰在草原上,心中无比惬意,不由发出感叹。 “好!草原上的‘巴特’,来追你心目中的‘托雅’吧!”伊可儿泛起娇羞的笑,挥舞着马鞭,催马赶超唐善,远远跑开。 “好啊!美丽的‘托雅’,不要被我捉到你。”唐善连连催马,奋起直追。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奔出了几十里,远远离开了达尔扈特人的领地,可他们还不自知,依旧在嬉笑追逐。 忽然,冲上山坡的伊可儿驻足在草丛中,脸上笑容尽收,蹙眉看去。唐善知道有异,急忙赶来,只见山下出现一队庞大的铁骑军队。随着铁骑的临近,马蹄声渐渐响起,有如雷动,就连藏匿在草丛中的鸟兽也被惊起,四下奔走。 唐善猛的转回头,但见漫山遍野尽是蒙古骑兵,每一队都有数千骑,加在一起不下两三万之众。 几个游骑兵赶来,看清驻足在此的乃是伊可儿,纷纷勒住坐骑,远远施礼,谦卑的说道:“美丽尊贵的伊可儿小姐,您的族人向您敬礼!” 游骑兵返回,探马来到,然后是两队轻骑兵和一队重骑兵,确认伊可儿的身份后,也纷纷在马上见礼。随后,众骑簇拥着一位身披铠甲的老者,距离伊可儿十余丈,遥声呼唤道:“伊可儿……伊可儿……” 伊可儿闻声看去,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像是在思虑该不该理会老者的呼唤。迟疑片刻,她示意唐善跟随自己,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一边调转马头迎上前去,一边回应道:“呼克叔叔,是您吗?” 老者翻身下马,焦急的说道:“美丽的伊可儿,博和林就在山下,你怎么敢到这里来,被他发现可怎么好!” 伊可儿心头一惊,但却并未表露出惊慌之色,跳下马来,施了记请安礼,欢声说道:“真的是您,呼克叔叔安好?” “好,好!”呼克吁出一口气,叹道:“幸好你遇到了我,这些又都是我的族人——博和林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不知道?还敢出来乱跑!” 伊可儿左右看了看,见都是呼克的族人,心底稍安,不以为然的说道:“有诸位叔叔在,总不会眼看着博和林把我抢去,做他的五夫人吧?” 呼克见她把自己当成了靠山,顿时露出尴尬之色,喏喏的警告道:“博和林带领我们在卜赤汗那儿打了胜仗,正是威风得意的时候,如果被他撞见,一定会派人抢你的亲。我们几个老家伙刚刚从他哪里分了奴隶、金银和牛羊,就算是为了你……我们也不好和他翻脸。” 伊可儿没有想到呼克叔叔会如此绝情,心底泛起阵阵刺痛,勉强挤出笑容,回道:“诸位叔叔都是博和林属下的千户,没有把伊可儿抓起来,送给博和林,已经是对伊可儿的爱护了——呼克叔叔,感谢您的忠告,伊可儿这便离开!”她再又对呼克施礼,反身上马,转过头来,对唐善微笑着催促道:“我们走!” 唐善业已被锵锵铁骑的雄伟气势所震撼,心中忽然响起澎湃之声,让他产生一种带领百万雄兵,策马奔驰,纵横沙场的豪迈。听闻伊可儿的呼唤,他重新回归现实,默默随之行去,可心中却禁不住暗暗唏嘘,“万千铁骑,一旦发起攻击,必将是山呼海啸之势。匹夫之躯,如何能敌?” “向右边走!”呼克的声音在伊可儿身后响起,“那是你乌日达叔叔和阿拉坦叔叔的族人,他们不会为难你。” 伊可儿没有回应,但却调转马头奔向大军的右翼。 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都是她的叔叔,加上她阿爸本部的族人,乌梁海十万部众,十之七八都归他们家族所属。阿爸去世,诸位叔叔不和,才会被博和林抢去了领主之位。即便是现在,三位叔叔依旧是乌梁海部最大的势力。可他们却连自己的侄女都无法保护,还要她自行逃避……想着想着,委屈的泪水已经溢出了她的眼眸。 乌日达的队伍紧邻呼克,听说伊可儿经过,带着护军迎上来看了看,在马上同她打了声招呼,随即返回。 最右侧是阿拉坦的兵马,虽然得到了游骑兵的禀报,但他并没有行出,只是派了一队轻骑兵,说是行军劳累,身体不适,请她有空去家里玩…… “你还没有抓到我!”远离大军之后,伊可儿又欢笑着打马奔出。 唐善看得出,伊可儿心里很委屈,只是在强颜欢笑。所以他没有纵马去追,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任由伊可儿在广阔的原野上飞驰,发泄心中的不快。 忽然,他见到伊可儿临近的一处小树林中有人影晃动。刚要扬声警告,就见林中飞快的奔出四骑,麻利的抖出绳套,捆住了伊可儿。一声惊叫,伊可儿跌落在地。四个游骑兵模样的汉子立即掉头,拖着伊可儿进入了树林。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非常迅速。唐善刚刚察觉到树林中有异常情况,伊可儿已然被擒。两相距离数十丈,没等他奋起扬鞭,伊可儿已经被拖入林中。 “伊可儿?”唐善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再想其他,急急打马,飞速奔去。 260:万户被擒 小树林的面积并不大,方圆里余。林木生长的也不茂密,经由稀疏的松树间隙甚至可以透视到对面。 伊可儿在猝不及防间被四个游骑兵捕获,刚刚发出一声惊叫,还没弄清缘由,已经被拖入树林。 林中藏有一百多位骑兵,当中有位身披甲胄,体型健硕的汉子,看起来像是这些人的首领。 伊可儿被径直拖到他的面前,四个游骑兵飞身下马,粗暴的将她踩在脚下,制止住她的挣扎。 其中一人对那汉子施了记请安礼,说道:“俺答首领,人抓来了。” 伊可儿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博和林的兵马,绝没有想到会是俺答万户,不由一愣,挣扎着扬起头,惊疑的问道:“俺答?”“你认得我?”俺答在马上询问着,见伊可儿摇了摇头,笑道:“那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伊可儿恭敬的回道:“俺答万户,您是达延汗的孙子,土默特部的首领,草原上没有人不知道您的威名。” 俺答摆了摆马鞭,四个游骑兵抬起了脚。伊可儿从绳套中挣脱,站起身,先对俺答施礼,随即问道:“尊敬的俺答万户,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俺答用马鞭指向林外,说道:“先叫他住手,不然我的人会杀了他。”伊可儿转头看去,只见唐善业已冲到林边,十几个矫健剽悍的轻骑兵猝然杀出,分左右合围而上。 唐善没有想到,稀疏的林木间竟然藏了这么多兵马。还没等他找到伊可儿的身影,蒙古骑兵已经从两侧杀来。左手边的一个汉子,刚刚来到,二话不说,迎面便是一刀。唐善想也没想,举臂去架。那汉子眼见他以血肉之躯阻挡自己的马刀,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马刀的去势却丝毫不减,径直砍在了唐善的小臂上。 铮的一声,马刀像是砍到了金铁坚石上,顿时被绷起一尺多高,震得汉子手臂发麻,虎口迸裂。马刀也拿捏不稳,脱手而出。唐善眼疾手快,张手接下马刀,反手一刀,将冲到右侧的骑兵砍落马下。 “呦?”俺答发出一声赞叹,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目光。伊可儿被他俘获,是生是死还不可知,原本就不愿意唐善束手就擒。此时见他并未逼迫自己劝唐善投降,便也作罢。 唐善虽然没有内力,可是武功还在。仅凭闵空繁的刀法,对付这些只懂得靠蛮力砍杀的蒙古骑兵,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十几个蒙古骑兵先后来到,他只是一格一挡、一格一挡,随后一刀刀扫出,围上来的便只剩下一群战马,马上的骑兵都已经落地身亡。 最初来到,震落马刀的汉子,早被唐善的神勇惊得目瞪口呆,傻傻的坐在马上,便连逃命也忘记了。 俺答用马刀指了指唐善,对左右道:“我要活的。”两侧已经有几十个骑兵张弓以对,听他如此一说,纷纷收起弓箭,各自在马鞍后取下绳套,打马冲出。 唐善舍弃呆愣的汉子,向着林中深入,又见数十骑迎出。伊可儿被众骑挡住,无法找寻。俺答在众多骑兵的簇拥下端坐马上,分外惹人注目,一眼便被他认了出来。 “俺答?”唐善大吼一声,刀指俺答,叫喊道:“我们不是博和林的人,放了我们。” 俺答没想到唐善竟然认得自己,仔细想了想,可对唐善却没有任何印象。前次相遇,时隔将近一年。那时的唐善不过是塔尔铁手下的俘虏,俺答连正眼都没瞧过他。此刻,即便俺答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与唐善还曾在土默特部的领地中有过一面之缘。 “他是谁?”俺答一脸疑惑,对伊可儿问道。 “弘吉刺惕氏,赤狼!”伊可儿骄傲的回应着。 “弘吉刺惕氏?”俺答显得有些意外,这个从未被征服过的蒙古部落,族内的男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巴特”。 众骑已经围了上来,唐善砍断了五六根抛来的绳套,再又借助林木的掩护避开了十多条。但绳套委实太多,那些骑兵抛丢绳套的手法又无比精准。剩余十几二十人,一抛一拉,顿时将唐善套住,随即把他拉下马,捆了个结结实实,拖带着回到俺答面前。 这时,一个游骑兵返回来报,说是众游骑业已深入乌梁海部众的领地,随处可见博和林的兵马,无法再继续探查。 俺答率领百十护卫,偷偷尾随在敌军之后,为的便是查清博和林、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的营帐安在哪里,族人在何地驻牧。他不惜以万户之尊,亲自涉险,深入乌梁海部众领地,怎能无功而返。此时见自己所派出的游骑兵心生惧意,畏缩不前,顿时动怒,沉声问道:“你是卓力格图家的孩子吧?”旁里有人说道:“他叫查干,是卓力格图的小儿子。”俺答点点头,问道:“你说我们深入了敌人的领地,众游骑无法再继续追踪探查敌情,为什么别人没有回来,只有你跑了回来?”他向身旁的壮汉看去一眼,“卓力格图是我们土默特部的巴特尔,而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 “查干?过来!”紧挨俺答的壮汉催马行出,对着返回的游骑兵粗声粗气的呼喝着,等这位年轻的小伙子怯怯的靠上前来,只见他飞快的拔出马刀,反手割去,一刀划开了小伙子的喉咙。 查干下意识的回手捂向喉咙,像是要制止住正由喉咙喷溅的鲜血。可惜,他的手还未举起,人已经摔落马下。 俺答眯着眼看向唐善,像是还在因为属下的胆怯而愤怒,忽然令道:“杀了他!”身边的壮汉再次出刀,正中唐善的脖颈。 “不要……”依可儿叫喊着扑了过来,护在唐善身前。却见唐善不屑的看了看砍在颈侧的马刀,微笑着说道:“我的脖子硬得很,他的马刀不够快,要想杀我,还得加把力!”说话间,他扩展双臂,绷得绳索“嘣嘣”直响,似要迸裂挣脱。 “他是汉人,练过功夫。”壮汉对俺答说着,将马刀抵住唐善的肩头。先以绵力轻轻探试,而后猛然发力,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刀尖刺入,深达一寸。壮汉嘲笑一声,回看俺答,等他示下。 俺答见他破了唐善的邪术,“哈哈”一笑,严声质问道:“赤狼?你刚刚说过,你们不是博合林的人?我来问你,你们为什么可以从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的兵马中平安穿过,你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唐善瞥了眼依可儿,见她偷偷摇头,知道她不愿暴露身份,心思一转,当即回道:“我们同他们没有关系,但他们不敢动我们,因为我们是圣主的卫士。” “达尔扈特人?”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众多骑兵纷纷露出惶恐之色。 “胡说!”俺答大吼了一声,斥道:“圣主的卫士怎么会有女人,怎么会有汉人?你这个人很不老实……”他压低眉梢,看向出刀的壮汉,像是示意他动手。 可唐善自报为“圣主的卫士”,这样的身份令众骑震惊,那些拉拽绳梢的汉子也不敢放肆,略微松了松绳索上的力道。唐善要的就是这样的功效,趁此时机抢先发动了攻击。他突然发力,向后急退,看似要挣脱绳索。几个汉子一时不备,绳梢脱手。剩余的汉子急忙勒紧绳套,向前回拉。唐善顺势向前,猛的冲到了俺答的脚下,一口咬住铠甲的下襟,将他从马上“咬”了下来。 众骑一片哗然,纷纷上前相救。但唐善却已经捏住一根无主的绳套,借由腕力抖出,勒住俺答的脖子,将他拖回到自己身前。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眨眼之间,俺答变成了唐善的俘虏。众人投鼠忌器,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开我!”唐善转向用刀扎伤自己的壮汉,嬉笑着说道:“我只是个卑贱的奴隶,他可是你们的首领,堂堂的万户。要是我们同归于尽……”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手持大斧的汉子在他身后发动偷袭,一斧子砍在了他的背脊上。 唐善顿时被砸倒在地,张口呕出一滩瘀血。可他手中的绳索并没有松开,拖带着俺答倒地。俺答只觉得勒在脖子上绳索骤然绷紧,顿时不能呼吸,一张脸憋得青紫。 “达楞,你想害死俺答首领吗?”用刀扎伤唐善的壮汉怒声咆哮,憋着一股怒火,对唐善说道:“只要你放开俺答首领,我们就放你们走。” 突然的变故,唐善竟然将俺答擒下,依可儿自然是又惊又喜。可此时又见唐善被一柄重达百斤的巨斧砍倒在地,但凡是人,如何能够承受? 依可儿的脸刷的变白,扑上前来,一边惊声呼唤,一边看向唐善呕出的鲜血。只见那滩“鲜血”红白相间,白如寒冰,丝丝冒着凉气,冻结了其下的枯草;而那红色的“血”则炽热如炭,所经之处竟然变得焦黑。依可儿哪里见过这等异象,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向后坐身,惊呆在当地。 唐善挣扎着动了动,瞥了眼身下冰火相间的“淤血”,微微松了松手里的绳子,免得勒死俺答。俺答的喉咙“骨碌”一响,剧烈的喘息起来。 冒失的达楞受了同伴的斥责,似是不服气,瞪着眼睛争辩道:“我怎么会害俺答首领?你没见到我已经把他砍死了?” “没死!”唐善翻了他一眼,手下一紧,勒得俺答直翻白眼,说道:“松开!” 马刀在手的壮汉立即出刀,唰唰唰数刀,砍断了唐善身上的绳索,怒目以对,催促道:“还不放人?” “不急!”唐善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声,挟持着俺答站起身,对依可儿说道:“你先走!”手指一松,令俺答可以说话,“放她走,我留下来陪你。” 俺答急促的呼吸着,气道:“乌卡林已经答应放了你们,你可以和她一起走,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唐善没有理会,只是对依可儿催促道:“走吧!”他虽然知道蒙古人最重承诺,言出必行,但却生怕有诈,不敢大意,实是小人之心。 依可儿哪里知道他的小人之心,牵来两匹马,说道:“我们一起走。” 唐善摇了摇头,回道:“不!你走!” “我在林外等你!”依可儿翻身上马,奔出树林,一直来到相距里余的一处山坡上,止住坐骑,等候在那里。 俺答见唐善神色稍安,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目光,嘲讽道:“愚蠢的汉人,竟然不相信乌卡林的承诺!” 乌卡林气得涨红了脸,但忌惮于主人被俘,不敢发作,只能拼命忍下。达楞原本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汉子,没有他这般耐性,对唐善怒声咆哮道:“你这个可恶汉人,竟然不相信乌卡林的承诺。这是对草原勇士的侮辱。我要和你决斗。” 261:受虐狂 “决斗?”唐善反问一声,盯向达楞手里的巨斧,眼中露出的渴望目光,随手松开俺答,迫切的说道:“快用你的大斧子砍我,要是砍不死我,你就是草原上的草包……狗熊……笨蛋……” 唐善对于那柄巨大双刃斧的喜爱溢于言表,竟然将俺答这位土默特部首领,堂堂万户,随手舍弃。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种嘲弄。其实他完全是真情流露,丝毫没有侮辱俺答的意思。只是想激怒达楞,靠他的蛮力来打开自己封堵的经脉。 其实根本不必唐善言语相激,仅凭他对俺答不屑一顾的态度,已经令达楞无法忍受。只听达楞暴吼一声,打马蹿起六七尺高,高高扬起双刃巨斧,对着唐善的额头轰然击落。 一百多斤重的战斧,加以惊马前冲之势,如此一斧劈下,足有千斤力道。 “啪……”的一声,巨斧拍在唐善的脑门上,但却不能劈入,只是留下一道紫色的印记。 而在巨大的蛮力下,唐善的双足顿时陷入泥土中,深达半尺,当即呕出一口“瘀血”。 达楞瞪圆双眼,先是看了看唐善脑门上的紫印,再又看了看手中的巨斧,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有些傻眼。 先后两斧,郁结在唐善胸口的气血完全散去。他只觉得像是有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被达楞砸得粉碎,消散于无形,呼吸顿时变得无比顺畅,不由喜笑颜开。 达楞事前曾对着唐善的背脊偷袭了一斧,唐善虽然没有外伤,可却呕出一大滩鲜血。所以他并不相信唐善是金刚不坏之身,反倒认为自己的巨斧非常具有威力。此时再是一斧,又把唐善打的吐血。相信唐善一肚子的“零件”,差不多都已经被他砸烂了。眼见唐善还在发笑,十足一个受虐成狂的傻逼转世。达楞有得是力气,当然不会吝啬,也不等唐善再次恳求,巨斧呼呼生风,如雨般劈落。 唐善真是想亲亲这位呆愣的汉子,亲亲这柄救命的双刃大斧。只是不知道达楞可以继续到什么时候,有没有能力帮助自己把任、督、玄三脉、奇经八脉,甚至浑身的经脉都打通。 俺答也算帮了唐善的忙,虽然唐善的不屑令他感到愤怒,可他还是要遵守自己的承诺,放唐善离开。所以他对张弓搭箭和取出绳套的属下摇了摇了头,示意他们不可妄动。但达楞却是唯一的例外,因为那是唐善的请求。 一百多个护卫冷眼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唐善被达楞的大斧子掀飞在空中、劈出丈八远、砸落在地。而唐善却不再喷血,只是嘻嘻哈哈的傻笑,竟是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样。看着看着,这些人像是发现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骇之色。 达楞的确天生神力,一口气劈砍了上千斧,仍然不见疲惫。再加上他天生一股子驴脾气,大有不把唐善砍死绝不住手的意思。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均是乐此不疲,倒也有趣。 半个时辰已过,达楞还在吭哧吭哧的“卖力”,唐善的嬉笑声却渐渐的停了下来。只见他的脸色一会儿赤红似火、一会儿苍白似冰,整个也在身躯瑟瑟发抖,像是正经受着寒冰烈火的煎熬。 唐善自己也觉得奇怪,就在刚刚,每次遭到巨斧的劈砍,那些被冰火封闭的经脉就会一点一点破解,以至贯通。他自然感到非常受用。现在却完全不同,达楞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地域恶灵,巨斧也变成了冰火双刃。每一击都让他感到火烧与冰冻,痛彻肌肤,直达骨髓。 其实,唐善除了右臂,浑身的经脉都已经贯通,可被外力破开的寒冰和烈火却无处宣泄,开始反噬他的丹田。此时最为艰难,也最为凶险。一旦达楞停手,至阳至阴的两股真气就会把他冻成寒冰,烧成灰烬。 俺答神色凝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偷偷的勾了勾手。 那是撤退的命令…… 游骑兵已经全部返回,汇聚到乌卡林处,在羊皮地图上标出了博合林、呼克等人的位置。乌卡林收起羊皮,对俺答点了点头。俺答知道一切都已探查清楚,所以才下令撤离。 还好,达楞早已变成了一头红了眼的公牛,眼中只有唐善,没有看到首领的手势。 俺答压着眉毛看了看达楞,再又看了看唐善,思量片刻,突地一笑,翻身跃上战马,再又招了招手,带领百余名护军悄悄撤去。他怎知道,就因为他没有呼唤达楞,竟然救了唐善一命。 唐善也不知道,自己在俺答的转念之间渡过了一劫。 依可儿看到俺答带领人马从树林中行出,向远方退去,却不见唐善,心中顿时一惊,打马返回。就在她冲入树林的时候,便见达楞奋力的甩出一斧,唐善被击出一丈多远,撞断了两株大树,闷声坠地,再也没有了声息。而达楞也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一株大树,呼呼的喘息起来。依可儿的惊呼已经冲到嘴边,可却被她咽了回去。只见她寒着脸,轻轻拔出马刀,不声不响的跳落在地,向着达楞悄悄靠近。 其实依可儿原本不必如此小心,达楞早已气喘如牛,即便她打马奔来,马蹄声也将被达楞的气喘所掩盖。况且达楞业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即使发现她的举动也无力反抗。 达楞亦如昨夜的猛虎,即将因为唐善而惨死在依可儿的刀下。 忽然,达楞看到依可儿的马刀横在了自己的喉咙前,锋利的刀刃已经割开了他的皮肉,顿时瞪大了双眼。但他也只能干瞪眼,因为他无力反抗。 马刀只需递进数寸,就会让达楞这颗硕大的脑袋搬家。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捏住了刀背。 依可儿惊愕的转过头,便看到了唐善。 唐善刚刚还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已死去。此刻却带着顽皮的笑容站在了依可儿的面前。 马刀依旧横在达楞的喉咙前,虽然割开了粗皮厚肉,但却不再递进。达楞垂着眼皮看来看,见自己的血正顺着刀身缓缓渗出,当即翻了两人一眼,说道:“要杀就快些下刀,还等什么?” 依可儿的眼睛眨也不眨,怔怔的看着唐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但达楞的话却惊醒了她,当即松开手指,扑入到唐善怀中,轻声啜泣起来。 唐善缩回手,将马刀收入依可儿的刀鞘,对着达楞尴尬的笑了笑。 “你是魔鬼……打不死的魔鬼!”达楞嘟囔着。 “你可以走了。”唐善指了指俺答离开的方向,回手轻轻拍着依可儿的肩头,轻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武功,刀枪不入。你怎么还不放心?” 依可儿涕泣着埋怨道:“俺答已经答应放过我们,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偏偏要同这个蠢牛怄气……他是俺答手下的勇士,我以为他把你杀死了!” “他没有杀我,他在救我!”唐善感叹着,对达楞伸出手,说道:“辛苦了,累坏了吧?” 达楞气呼呼的握住他的手,经由他的拉拽站起身,瞪着眼睛看来,说道:“你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魔鬼,我杀不死你,但我们的萨满大神一定可以。” 唐善笑道:“我想你说的对,你们的萨满大神一定可以杀死我。但有件事我要说明。我不是魔鬼,也不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只是学了一些功夫,所以你的斧子才伤不了我。” 达楞哪里见过这种功夫,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经病,要人暴打一顿才算痛快。将信将疑的对着唐善重新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说,扛起大斧子便走。 唐善任由达楞离去,一手揽住依可儿的细腰,一手在肩头轻轻拍打,默默的安抚着她。 依可儿趴在唐善的肩头哽咽了好久,终于抬起头,羞涩的看着他。唐善不由心动,情不自禁的收紧双臂,将她揽在怀里,对着她的朱唇留下深情的一吻。依可儿的脸羞得通红,猛的推开他,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唐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依可儿甩下手,瞪着眼睛,佯叱道:“你笑什么,被你吻到又怎么样?” 唐善舔了舔嘴唇,赔着笑脸,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没想怎么样。只是刚刚,你在我怀里哭得那么伤心……其实我真的没想吻你,可我没忍住!” 依可儿见他如此紧张,“噗”的一笑,千娇百媚尽在脸上。可她马上便察觉出自己失态,急忙收起娇笑,正色说道:“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做了俺答的奴隶。”做了奴隶会怎么样,她没有说。 按照蒙古人的传统,谁俘获了依可儿,依可儿就是谁的奴隶。以她的姿色,无论哪个骑兵争到了她,都会是她的噩梦。她想到了被俘获的可怕后果,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紧紧的抱起双臂。 唐善讪讪一笑,打着哈哈道:“你忘了,我是你的奴隶,保护主人是我应尽的本分。” “你早就已经自由了……”依可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不安,幽幽的道:“我们该回去了!” 262:迷惑 因为一张虎皮,美丽的依可儿变成了族人们心中的勇士。但她早已经明白,真正杀死猛虎的不是自己,而是唐善。 唐善斜靠在勒勒车上,抿起嘴角对着依可儿微笑。他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最是能令女人感到心动。 突斯突大叔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撇着嘴,无奈的警告道:“不要打依可儿的主意。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这些族人需要她照顾——按我这个老头子的想法,她应该嫁给塔尔铁。塔尔铁一直都很喜欢她,只是觉得配不上她,所以才不敢提亲。其实依可儿和奴儿帖说过,如果塔尔铁前来提亲,她会答应——塔尔铁对依可儿不错,又可以帮助依可儿把族人们重新聚集起来,能够嫁给这样一位丈夫,依可儿一定会很幸福。” 唐善只是笑,却不说话。 突斯突大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默默走开。 唐善对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去保护,的确配不上依可儿!”忽然间,他想到了王选侍和怀柔郡主的死,只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依可儿刚刚还见到唐善远远的对着自己笑,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唐善有些伤感,默默的走向自己的毡房。 一群孩子欢叫着跑来,小乌恩奇也在其中。可见了唐善,他却停了下来,拦下唐善,沉着小脸问道:“依可儿小姐杀死了一头猛虎,可他们都说是你帮了小姐的忙。你说,你有没有帮忙?” 唐善笑道:“我是一个残废,怎么帮忙?” 小乌恩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说道:“我说对了,那头猛虎是小姐自己杀死的。你们汉人都是没用的废物,见到老虎早就被吓傻了。” 唐善愣了愣,正色说道:“小乌恩奇,汉人跟蒙古人没有什么不同。我并不害怕老虎,只是手臂有残疾,帮不上忙,否则我一定会帮助依可儿。” 小乌恩奇顿时胀.红了脸,叫嚷道:“你胡说,汉人都是胆小鬼。” 唐善心平气和的说道:“孩子,如果我害怕,那么我一定会丢下依可儿小姐,自己去逃命——你想想看,现在我陪着小姐一起回来了,是不是说明我没有抛弃小姐,也就是说……我不是胆小鬼。” “小乌恩奇?”奴儿帖老阿妈走了过来,轻轻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赤狼不是胆小鬼,他一直陪着依可儿小姐——孩子,汉人并不都是坏人。像我们蒙古人一样,有坏人,也有好人。”她拍了拍小乌恩奇的脑袋,笑道:“去吧!” 小乌恩奇瞟了唐善一眼,目光里少了几分敌意,撒欢般的跑开了。 奴儿帖老阿妈带着歉意说道:“小伙子,不要怪他!他的父亲在边墙附近放牧,被大同的边兵杀死了。他还小,不懂事,所以才会把你也当成了敌人。” “奴儿帖老阿妈,放心吧,他只是个孩子,我不会介意的!”唐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远处的小乌恩奇,抿嘴一笑。随即,他躬身辞行,回到了自己的毡房前。 天狼听到了声响,认出是唐善返回,从房里跑了出来,围着唐善的腿转来转去,像是在讨肉吃。 唐善蹲着身子,摸着它后颈上光滑的鬃毛,压低声音,郑重的说道:“替我看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天狼呜呜做声,既像是应允,又像是不高兴。 唐善笑道:“臭小子,知道你这两天受了累。等会儿送头肥羊慰劳你。怎么样?” 听说有羊吃,天狼高兴的上蹿下跳。等唐善进了毡房,它便蹲在毡帘外,暂时变身为看门狗,瞪着那双警惕的狼眼,为唐善看守起门户来。 唐善之所以要让天狼守门,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完全恢复,他要检验一下自己的功力。 房内只有几张兽皮、几条毡毯,再就是换洗的衣服,没有合适的物件。唐善想了想,拿出了霞儿“送”他的短刀,可却睹物思人,暗自唏嘘起来。他怔怔的发了会呆,生怕一个不小心将短刀毁坏,就此失去对霞儿的念想儿,再又小心翼翼的把短刀收了起来。 短刀入怀,即将缩回手指的时候,他摸到了几颗圆滚滚的珠子。那是双拐和尚送给他的九龙佛珠。 这几颗珠子是修界的法器,用来试试内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是毁了也不要紧,因为他已经答应双拐和尚,要把佛珠转赠给一个小和尚。没有佛珠自然无法转赠,也不算失信于人。 “孙卖爷田心不疼!” 唐善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龌龊的笑,随手把佛珠掏出来,摊在了地上。转念之间,内力已经聚集在掌心,立即对着九颗佛珠拍出一股至阴至柔的寒冰真气。丝丝的轻响中,九颗佛珠顿时变成了白色的冰珠。他蹲下身,弓起手指,小心翼翼的敲击着冰珠的表面,想要看看自己的内力会不会毁掉这些法器。 轰……轰……轰…… 冰冻的佛珠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三条巨龙横空出世,冲破毡房的篷顶,飞舞在天空中。 唐善不过是想偷偷试一下自己的内力,哪曾想会是这般惊天动地的结果。他傻傻的仰起头,目瞪口呆的看向天上的飞龙。但见它们如同寒冰雕凿一般晶莹剔透,一个个张牙舞爪,猖狂飞窜;仅是口中喷出的寒气,便将空气冻结,散落下一朵朵雪花。 如此巨大的爆响,自然惊动了众人。开始是刺耳的尖叫,随即是短暂的沉寂,接下来便是一片啧啧之声。 依可儿带领族人们聚集在一起,向三条冰龙跪拜,虔诚的祈祷起来。 房内的唐善早已慌了手脚,既不知道这些飞龙因何而来,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将它们收去,急得团团直转。 按照常理,他需要在九颗佛珠内注入真元,就可以幻出黑龙。但他元神早已被封,便连半分真元也无法激出。刚刚只是将阴柔内力砸在佛珠上,不想竟能幻出冰龙来,而且一下子就弄出了三条。 问题是,如果他以真元幻出黑龙,那他只需收回真元,或是等真元耗竭,黑龙便会消散。可他现在是以纯阴真气幻出了冰龙,先不论管不管用,即便他想把真气收回来,那也要懂得回收之法才好。 小妖精懂得的东西很多,唐善曾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唐善现在知道,当前的两件事他一定弄不懂:其一是为什么真气可以代替真元。其二是如何把激出的真气再收回来。 此刻,唐善什么法子也没有,只能眼巴巴的从篷顶的破洞看去,任由似幻似真的冰龙当空炫耀。 “这些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赤狼的房顶?”不知是谁小声的嘀咕着。 “是啊?真的有些奇怪!”有人附和道。 唐善心中一惊,急忙摸出短刀,在毡房后割开一条尺八高的口子,抓起一条毡毯,从破口退出。可就在他准备用毡毯遮掩割口的时候,忽然发现佛珠还留在地上,再又手脚并用爬了进来。 等他伸手去抓佛珠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本应该是九粒的珠子,而今却只剩下了六粒,另外三粒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原来它们是由佛珠幻化而成的?!” 唐善有了意外的发现,不禁为之愕然,张着手爪在空中顿了顿,又听房外响起议论声,慌忙将剩余的六粒佛珠抓起,揣入怀中,飞快的从破洞退了出来,用毡毯将其掩盖。远远兜了半圈,偷偷摸摸的站到众人身后,大模大样的欣赏起空中的异象来。 人们的议论声逐渐吵杂起来,都在怀疑唐善同冰龙的出现脱不了干系。几个胆子的男人更是向毡房慢慢靠近,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玄虚。若不是天狼守在哪儿,龇牙低吼,他们便已闯了进去。 唐善装出嬉笑的模样,捂着嘴发出“嘻嘻哈哈”的轻响,引得前面几人回头看来。 “咦?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你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依可儿问过你,奴儿帖老阿妈说你在房里……”人们乱纷纷的询问起来。 “神龙出现没多久,我就在这儿了,你们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唐善使出了看家本领——装傻。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善良的牧民们倒有多半信了他的鬼话。 也有人将信将疑的问道:“那你说说看,神龙为什么会从你的毡房里飞出来?” “我的毡房?”唐善早有准备,苦笑着反问,随即回道:“我只是依可儿小姐的奴隶,哪里有什么毡房?那间毡房连同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我的!”明明是他居住的毡房,可他偏偏不认,反而向牧人们诉起苦来。 牧人们之所以议论纷纷,原本是出于对神龙的恐惧。而且此事也着实蹊跷。现在唐善把神龙的出现归功于依可儿,有意引导众人把神龙看作是祥瑞之兆。 这些牧人乃是依可儿最忠实的部众,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们始终对依可儿不离不弃。在他们看来,如果神龙因为唐善这个异族汉人而出现,是福是祸将难以预料。可如果神龙是因为依可儿而来,那便无需多想,必定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祥瑞之兆。 人们显然相信了唐善的说词,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眼中再又出现崇敬的目光,面向飞龙顶礼膜拜。 唐善心底稍安,徐徐呼出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察觉出胸口有些异样。先是丝丝凉凉的感觉,那是他自己的寒冰真气,附加在六粒佛珠上,透过内衣传递在肌肤上。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源自丹田,像是有几只异物,正在其中微微蠕动。 这些异物的蠕动非常轻,如果不是静下心来仔细感受,几乎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存在。可当唐善发现它们的时候,只在瞬间,便感受出它们的强大。 唐善顿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惊愕的抬起头,再又看向在空中翻腾的三条冰龙。 263:冰火飞龙 “乖乖,千万别说击出的真气的确可以收回来!” 唐善有心尝试一下,便按照幻出黑龙的方法,默念于心,呼唤冰龙。只听轻微的一声嘭响,三条冰龙同时破碎,化成一片冰花,当空洒落。 顶礼膜拜的众人闻声看去,但见晶莹的冰花漫天飞舞,映衬着晚秋的阳光,徐徐落下,煞是好看。 “龙珠?”小乌恩奇手指天空,在人群中欢叫起来。 小乌恩奇认错了,那是三颗冰冻的佛珠,在空中打着转,索索的发出轻响。 唐善轻笑,即因为冰龙听令而欢喜,也因为小乌恩奇无邪的童真。忽然,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他发觉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但听“嗖嗖”的破风疾响声,三颗佛珠滴溜溜的打着转,肆无忌惮的射回到他的怀中。 众人纷纷转头来看,唐善顿时傻了眼。 “是他收了龙珠!”小乌恩奇指着唐善惊叫。他的话恰巧提醒了唐善。唐善的眼睛立即发直,手捂胸口,痛声呼嚎,“啊……”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怎么了?”依可儿从人前挤了出来,掩嘴轻呼一声,疾步走上,蹲在唐善身边,蹙着眉梢查看一番,急急招来两位侍女,让她们将唐善抬到自己的毡房再行救治。 在旁人看来,唐善此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像是被“龙珠”贯胸击毙。但这只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他运用真气把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调整得极为微弱,骗骗寻常百姓还好,若是遇到武林高手或是修士,他的这套把戏可就要穿帮了。 “小姐,他伤在什么地方——我刚刚试过他的鼻息,他已经没有呼吸了……”两位侍女将唐善抬入依可儿的毡房,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 “不怕!上次我们还不是以为他已经没有救了,可他还是活了过来。我想这次也是一样——好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你们下去吧!”依可儿的脸上刚刚还挂着焦急忧虑,回到房中反而坦然了许多。她拨了拨手,等两个侍女施礼退去,便开始围着唐善漫步。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终于停下身,用脚踢了踢唐善的屁股,说道:“别装死,起来!” “还好有你帮我解围!”唐善挺起身,坐在兽皮上,笑嘻嘻的看去。 依可儿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问道:“天上的三条神龙是怎么回事?” 唐善不想欺骗她,又怕说出来吓到她,犹豫着说道:“这个……”“你要对我说实话,不许骗我。”依可儿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唐善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那三条神龙……其实是我幻化出来的。”说完,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眼巴巴的看着依可儿。 依可儿眨着大眼睛,惊奇的问道:“你能召唤神龙?你是汉人的萨满大神?” 唐善见她并没有被自己吓到,反而有些好奇,禁不住笑道:“如果是在汉地,你们的萨满大神只能算是一名修士。就算所有的萨满大神组成萨满教,那也不过是整个修界中一个宗门罢了。” 依可儿有些听不明白,心中也充满了好奇,但却并不追问。因为她知道,唐善如同萨满大神,可以通神,并获取神灵的力量。可其中的方法都是一脉传承的秘密,外人不得探知。于是她蹙着眉稍说道:“我的族人中原本也有一位萨满,但他已经投奔了博合林。没有了萨满,我不能祭祀祖先、不能向神灵许愿、也不能为族人们乞福……”她变得有些伤感,垂着眼皮看向唐善。 唐善的心吓得怦怦乱跳,生怕她提出请求,要自己做她的萨满大神,去搞祭祀、许愿、祈福这类东西。 依可儿的确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可唐善偏偏是个汉人。请一个汉人做她的萨满,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所以她幽幽一叹,收起心中所想,嬉笑着说道:“你这个装死的法子有些过了头。现在你还要找个理由,看看怎么样才能活过来?” 唐善只顾着化解眼前的危机,根本没想该怎样收场。可这也难不住他,稍加思量,已然有了法子,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就说圣主显灵,说我是异族,过分接近黑森林,将会打扰圣灵安息。圣主动怒,要把我的灵魂带走。可得知我并无恶意,又见我苦苦哀求,被我的虔诚所感动,终于原谅了我,所以我就活过来了。” 依可儿翘着嘴角微笑,可笑容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问道:“你要走?” 唐善的确打算离开,因为他已经可以幻出飞龙,所以要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生领悟一下自己独创的“真气幻龙法”,看看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功法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只是他没有想到,依可儿竟然如此聪明,自己只是说了句“过分接近黑森林,将会打扰圣灵安息”,她已然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唐善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发呆,也没有回答依可儿的问话。但依可儿却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些青狼骑士?虽然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可我知道,你跟他们一定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绝不会主动帮助我们。” 唐善惊讶的张开嘴,但却无话可说。 “去吧!”依可儿微笑着伸出手,将呆若木鸡的唐善从兽皮上拉起来,说道:“带上你的天狼,赶上羊群,现在就可以走。我会按照你的说法,代你向我的族人作出解释。” “好!”唐善终于开口说话,但只留下这个字,随即辞行。带上天狼,赶着羊群,离开了依可儿驻牧的草场。 临别时,突斯突大叔牵来两匹马,说是依可儿送给他的。唐善知道依可儿的生活并不宽裕,婉言谢绝。 落日余晖,已黄昏。 唐善赏了天狼两头肥羊,算是对它的犒劳。 路程不算远,青狼骑士一直随着依可儿迁徙,相距十里安营。可整整一个下午,唐善却只赶了一半的路,在一处山包上停了下来。 他把九颗佛珠取了出来,将寒冰真气聚集在掌心,希望可以幻出冰龙。可冰龙像是有意同他做对,并没有如愿出现。他只得按照前法,先将九颗佛珠安放在地,对其拍出一掌,三条冰龙随即幻出,飞腾在空中。他赶紧把佛珠拾起来,立即在丹田内感受到冰龙的存在。 丹田同于元神,与人心意相通。唐善只需心有所想,冰龙便可遵令行事。但冰龙足有三条,同时行动尚能调配自如,分之则难。唐善倒也不急于一时,想来是因为生疏的原因,修炼久了自然会得心应手。 “既然寒冰真气会幻出冰龙,那么烈火真气会不会幻出火龙来?” 唐善收回冰龙,再把佛珠安置在地,运转至刚至阳有如烈火一般的真气,一掌拍出。 “轰”的一声巨响,当真有三条火龙腾空而起。 唐善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放声大笑。可他只顾得得意,却忘记了取回佛珠。深秋时节,草木枯黄,三条火龙喷吐着烈焰,顿时引燃了山坡上的枯草。 “我靠!”唐善眼见火起,顺着风向蔓延开来,急忙抓起佛珠,散去火龙,再又幻出冰龙,驱使它们扑救大火。一直忙碌了小半个时辰,落得满头大汗,大火总算被冰龙喷出的寒冰冻气全部扑灭。 看着四周偌大一片焦土,足有方圆数里之阔,唐善不禁暗暗咋舌。他原本还想把寒冰烈火两股真气一起使出,看看是何结果。可一不小心引来了这场大火,哪里还敢再来尝试,索性作罢。 其实在草原上发生野火原本是十分寻常的事情,也有牧人故意放火焚烧草场,以草木灰作为肥料,使得来年牧草更为丰美。但这里临近黑森林,更临近依可儿的驻地。一旦火借风势,侵入依可儿的驻地,或是引燃了黑森林,结果如何,不得而之,所以唐善才会心存忌惮。 天狼最是乖巧,一见火起,急忙赶着羊群逃到了上风处,使它的这些“肥肉”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唐善灰头土脸的赶了过去,随手又赏了它一只肥羊,然后便逃离“火场”,向着青狼骑士的营地赶去。 天狼驱赶着羊群慢腾腾的前行。等唐善看到营地的篝火,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没等唐善靠近,守夜的青狼骑士已经发觉有人来到,立即有一骑奔来。这位骑士见来人竟是唐善,微微怔了怔,急忙下马施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参加会主!” 唐善抬了抬手,也不客气,径直说道:“前面带路。” 骑士在前引路,禀报道:“土默特部的首领俺答万户派来了使者,想要请我们帮助他对付博合林——使者还没走,会主要不要见见?” “俺答的使者?”唐善暗暗思量着,说道:“带我去见他。” 骑士提醒道:“会主,您身份尊贵,应该让他来拜见您。” 唐善摇着头说道:“不,我去见他——先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264:俺答的心思 唐善没有想到,俺答派来的使者竟然是乌卡林。 乌卡林没有跟随俺答返回,而是带着他的书信来与青狼骑士接触,就征讨博合林的相关事宜进行商洽。他已经同布日古德谈过,并把价码抬到五百头牛、两千只羊。布日古德看起来有些心动,可却并没有应下,说是要等到明日才能给他答复。 乌卡林看得出来,布日古德像是做不了主,还要请示一下什么人,再作决定。这令他感到有些纳闷,听说布日古德和属下的青狼骑士已经被狼主少布赶出了青狼会,一直在草原上四处游荡。并没听说过他们投靠了什么人?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唐善掀帘而入。 “是你?”乌卡林一眼便认出了他,不加思索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善一笑,说道:“乌卡林?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乌卡林忽然瞪起眼睛,惊诧的问道:“难道你就是青狼骑士的新首领?”话刚出口,他的脸上泛起疑色,径自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你是汉人,他们怎么可能投靠你呢?” “他们没有投靠我,我也不是青狼骑士。”唐善轻描淡写的略过自己的身份,大刺刺的问:“说说,俺答有什么打算?” 乌卡林稍有迟疑,说道:“对不起,只能跟青狼骑士的首领谈。”他吃不准唐善的身份,所以说得很客气。可唐善却丝毫不客气,伸手指向门口,说道:“那就请回吧!”乌卡林一愣,已然感觉到唐善在青狼骑士中的地位,小心谨慎的问:“如果我告诉你,你做得了布日古德的主吗?” 唐善依旧指着门口,绷着脸说道:“要么告诉我,要么离开,你自己决定。” 乌卡林有些为难,思量一番,终于说道:“俺答首领已经找到了博合林、呼克、乌日达、阿拉坦的营地,也探明了各部族众驻牧的草场。大军很快就会来到,同时对他们发起进攻。只要博合林他们没有察觉,俺答首领一定会收服乌梁海……”他见唐善沉着脸看来,只觉得心底发颤,顿时停了下来。 唐善阴声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的话?” “不……不是!”乌卡林颤声回道:“俺答首领的意思是,大军开战,难免会伤及无辜,所以想请青狼骑士保护好依可儿小姐。” “这就对了!”唐善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继续往下说。” 乌卡林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乌梁海各部族众足有十万,俺答首领怕他们不肯归附,也怕他们归附以后再次叛乱,所以想要让依可儿小姐做他的三夫人。”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就这样,这就是俺答首领的打算。” 唐善点着头说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也要告诉你,你猜的不错,布日古德的确要听从我的命令。”他见乌卡林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要他等等再说,继续说道:“我也并没有骗你,布日古德的确没有投靠我,我也的确不是青狼骑士。”他从怀里掏出青狼令牌,“我是青狼会的会主。” 乌卡林傻傻的盯着青狼令牌看了一会儿,忽然醒悟,急急忙忙施礼说道:“参加会主大人!” 唐善扶住他的肩膀,没有让他参拜,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你知道今天早上被我救出来的那位姑娘是谁吗?” 乌卡林面带疑惑,但看到唐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顿时明白了过来。可他刚想说话,却又被唐善止住,径自张了张嘴,又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唐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猜对了,她就是依可儿!” 想起今晨发生的事,乌卡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叹道:“天哪!我们险些伤害了依可儿小姐!” 唐善阴声发笑,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情吗?” “为什么?”乌卡林傻乎乎的问着,却在猝然间感到,唐善的身上正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他显得有些惊愕,又觉得胸口发痛,垂下头看去,一柄短刀业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唐善的脸色显得异常严厉,冷声说道:“要是我早知道俺答和博合林是一路货色,今天早上我就会杀了他。” 乌卡林没有听到唐善的话,因为他已经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夜深,圆月当空。 布日古德带领着属下赶去依可儿的驻地,确保她的安全。 或许布日古德不会明白,既然要去保护依可儿,为什么要杀了乌卡林,白白放弃成群的牛羊。可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对于唐善作出的决定,他只懂得服从。 唐善留下了巴雅尔,要他为自己引路,去见博合林。他知道,只要博合林得到消息,不管是战是逃,俺答的如意算盘都将落空。 借助“青狼骑士”的威名,唐善顺利的进入了博合林的营帐。 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两鬓多半已经斑白,魁梧的身材略显臃肿,显然是被酒色所累。 唐善注意到,博合林的脸上满是狐疑之色,眼中透出阴险狡诈而又贪婪的目光。 “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如果被你说对了,我会把礼物送给这位勇猛的青狼骑士,你可以到他哪里去领赏。如果你敢胡言乱语……”博合林傲慢的说着,可此时却顿了顿,偷偷瞥了眼巴雅尔,“既然有青狼骑士引荐,相信你不会骗我。”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严厉,凶狠的目光直视唐善,“如果你敢骗我,就算有青狼骑士,我也会砍掉你的脑袋。” 唐善径直问道:“你想怎样对付俺答?” 博合林靠着宽厚的椅背上,懒洋洋的回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先打一下,不能让俺答小瞧了我们乌梁海——如果不能取胜,总也能打他个七七八八,再撤也不迟。” 唐善苦笑,这就是游牧部落的优势,只要是有水草的地方,随处都可以安家。如果想走,别看这连绵数十里的毡房,吃顿饭的工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可以走了,就要打仗了——我的勇士们一听说打仗就会飞快的跃上马背,挥舞着马刀,欢叫着冲向,就像是赶去参加酒宴一样兴奋。你是汉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千万不要吓到你!”博合林像是觉得自己对唐善的挖苦很有趣,放肆的大笑起来。 唐善恨得牙直痒痒,真想冲上去打爆他的脑袋。可他还需要借用博合林的势力来牵制俺答,只能暂时放过这位贪婪好色狂妄无礼的老家伙;他翘起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也不施礼,甩手便去。 “无礼的家伙!”博合林的声音从帐内传来,听起来很是愤怒。 巴雅尔忽然凑近唐善,冷冰冰的说道:“会主?如果您同意,我想进去杀了他。” 唐善心头一热,口中却道:“不必。要动手也应该我来。” 巴雅尔跟着唐善出了博合林的营地,一路向北行去。却与黑森林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巴雅尔不知道唐善有何用意,但也不问;看样子,就算唐善带领他去拦截俺答的千军万马,他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唐善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总是搞不明白,一块令牌,何以令这些剽悍的男人们如此虔诚,不仅对他唯命是从,而且绝无二话;就连铁宏达是怎么死的、为何要传位与他,这些至关紧要的问题,他们也没有询问一二。 如果说是同这些青狼骑士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即便算上这一回,也仅仅是第二次。可唐善却发现自己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渐渐喜欢上了这些外表冷漠、性情残暴,但又憨直可爱、忠心耿耿的骑士们。 向北、向南、向东、向西,唐善带着巴雅尔围着博合林的营地绕了一圈,停在高处,注视着深邃的草原,对巴雅尔问道:“依你看,俺答的兵马会从哪里发动进攻?”巴雅尔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回道:“不知道!”唐善只是随口一问,原本也没指望他有什么过人的见地,继续说道:“兵贵神速,土默特部的领地在北面,俺答从北面直接奔袭而来,最能出奇制胜——乌卡林说,俺答打算兵分四路,同时攻击博合林、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他这样用兵,是想一举收复乌梁海,一劳永逸。可现在博合林已经有所准备,只要虚设三营,聚兵一处,便能将俺答的四路兵马逐一击破。” 巴雅尔不懂用兵,但听唐善侃侃而谈,东指西点,宛如坐镇帐中的千军统帅,眼中似是流露出崇敬的目光。就在这时,却见唐善神色凝重,默默的注视着前方,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巴雅尔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有风吹草动声、林木索索声、河水潺潺的流动声,并没有其他异样。 唐善的脸上逐渐泛起疑色,径自嘟囔道:“乌卡林说的不错,真的很快,俺答的大军已经来了!”巴雅尔再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可还是没有听到异响。唐善伸手指向黑夜,“三路人马,分别从北面、东面、西面袭来……”见巴雅尔俯卧在地,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探听,不禁一笑,说道:“马蹄上应该包裹了牛皮之类的东西,声音很轻,你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听到。” 巴雅尔没有起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听到,纷杂的马蹄从东、西、北三面响起。 唐善转回头,博合林的营地一片安静,隐约可见闪烁的篝火。巴雅尔爬起身,站在他的一旁,等他示下。唐善点点头,说道:“去吧,告诉博合林,半个时辰之内,俺答的兵马就将向他发动进攻!” 265:狼人 “不要在黑夜里独自深入草原,那里藏有吃人的恶狼……”牧人们常常会用这样的话语恐吓自己的孩子。 虽然草原上狼群为患,但它们只是祸害牲畜,很少有伤人的事件发生。 可有一种狼,出没于黑夜之中,他是恶魔的化身、传说中生性凶残野蛮的狼人。如果有谁在野外遇到了他们,嗜血成狂的狼人便会首先选择简单易捕的猎物,从没有人可以在他们嘴下逃生;所以每每有人提到他们的名字,牧人们无不骇然色变。 其实这只是传说,既然见到过狼人的牧民都已经被害,这样的传说又有几分可信的道理? 可偏偏有人对此深信不疑,巴雅尔便是其中之一。 巴雅尔觉得有些奇怪,连绵数十里的营帐,没有任何人声,就连哨兵也没有了踪影。 四下里静得出奇,只有巴雅尔的马蹄声,伴随着燃火声噼啪作响,一座座惨白色的毡房在闪烁的火光中隐约显现,这样的情景多少会让人感到阴森可怖。 巴雅尔已经察觉到异常,可还是遵照唐善的命令,径直来到博合林的营帐。 刚刚掀开毡帘,便见博合林的粗木大椅上,坐着一个异常魁梧的男人。巴雅尔的身材已经较普通人高大了许多,可同木椅上的男人比起来,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未成年的小儿。 这样一位身体硕大的男人,坐在四五尺宽的木椅上,立即将其挤得满满当当。 “来了?”男人淡淡的招呼了一声,像是早知道巴雅尔会来,特意在这里等他。 巴雅尔微微一怔,放落毡帘,步入帐内,问道:“塔宾,你怎么在这儿,博合林在哪儿?” 塔宾在身前的案桌上端起一碗奶茶,一边向巴雅尔请茶,一边说道:“少布狼主让我提醒你,不要别忘了你们离开的时候,亲口答应过他,‘绝不插手草原上的任何事’。现在你们违反了自己许下的承诺,跑到博合林这里大献殷勤,狼主很不高兴。” 巴雅尔走上来,为自己倒了碗奶茶,一口气灌进肚,随手把碗丢在案桌上,盯着塔宾问:“博合林呢?” 塔宾叹了口气,似乎丧失了喝茶的兴趣,将碗放回到案桌上,说道:“毕竟是兄弟一场,我可以告诉你——博合林早就得到了情报,知道俺答的兵马来袭。乌梁海各部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够了吧?——巴雅尔,狼主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当年放过你们,那是还把你们看作是青狼会的兄弟。可你们已经被驱逐出青狼会了,再敢招惹他,他一定会把你们都杀光。我要劝你一句,也请你转告布日古德,草原有成群的牛羊、香甜的美酒、美丽的姑娘,继续像以前一样安心享乐吧,千万不要再招惹狼主。” 巴雅尔只是前来告知博合林敌军来袭的消息,既然博合林早已知晓,便也不必多此一举。他听塔宾把话讲完,也不言声,掉头便走。刚出毡房,却是一愣,因为唐善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外。 唐善早已来到,就在巴雅尔进入营地的时候,他也感觉到博合林的营地有些异常,所以跟来查看。 二人相对,谁也不言声。巴雅尔看着唐善的眼睛,等他示下。唐善只是微微一笑,竟然掀开毡帘进了房去。 塔宾正低着头向碗里添加奶茶,听见人声,以为是巴雅尔,随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善眯缝着眼睑,呵呵发笑,说道:“我没有听错,真的是你!” 塔宾猛的抬起头,见到唐善先是一愣,猛的瞪大了双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叫道:“是你?” 两人一个发笑、一个惊叫,说的都是“是你”,却把一旁的巴雅尔听得糊里糊涂。 原来,塔宾不是别人,正是少布出行时,为其开路的那位旗手。 唐善凑到案桌旁,手扶桌面,盯着他“嘿嘿”发笑,问道:“塔宾,认出我了?你的记性真好!可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些什么?” 塔宾慢慢的站起身,沉着脸说道:“你说,如果我不杀你,我一定会后悔。” 唐善瘪着嘴抬了抬额头,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又问:“你当时是怎么答复我的?” 塔宾的脸色再又阴沉了一些,回道:“我说,我等着你。” 唐善挺直身,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说道:“我来了!” 塔宾瞥了一眼巴雅尔,气呼呼的问道:“是你把他带来的吧?他是什么人?” 巴雅尔看向唐善,如果唐善首肯,他就会报出唐善的身份。可见唐善轻轻的摇了摇头,便对塔宾翻了记白眼,也不回话。 唐善眯着眼睛说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且你早晚都会知道我的身份,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其实我进来见你也没有恶意,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顺便感谢一下你的不杀之恩。”说着,他有模有样的退后两步,对着塔宾打了一躬。 在塔宾看来,唐善的举动无疑是对他莫大的侮辱,已然被气得暴跳如雷,一脚将身前的案桌踢飞,怒吼道:“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当日我的确应该杀了你!”咆哮之中,张开巨大的手掌,对着唐善当头拍下。 巴雅尔心头一惊,侧身窜来,打算替唐善抗下来掌。他的速度非常快,塔宾的手掌还没落下,他已经站在了唐善身前。可当他握起拳头击向塔宾的手掌时,却发现唐善已经跳在空中,一脚踢中了塔宾的手腕。 这一脚足有千斤之力,即便是一头公牛的大腿,也将被唐善踢断。可塔宾生得如此魁梧,自然皮糙肉厚,竟似毫无痛楚,不过发出一声轻咦,再又回手抓向唐善的胸口。 唐善仍在空中,飞旋转身,再又踢出一脚,还是踢中了塔宾的手腕。塔宾双手狂舞,左右开弓。唐善双脚出击,依旧踢中塔宾的手腕,而且每次都能借力保持在空中。 巴雅尔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呆呆的仰着头。塔宾和唐善的速度都非常快,仅在眨下数次眼皮的时间里,手脚相接业的次数已经无法目数。 塔宾根本不了解唐善的底细,冒然出手,多少显得有些鲁莽。 唐善早已想得清清楚楚,既然他可以逼近到帐外,而令塔宾无法察觉,如果交上了手,自己定可立于不败之地。但他并不是记恨前事,而是要探探塔宾的功底,由此来推断少布的实力,又可以趁机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可谓一举两得。 帐中打斗的两人,一个是冒失出手,一个是早有准备,仅从心智上比较,先已分出了高下。 塔宾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变得越来越疯狂。唐善却像是一根轻盈的羽毛,随着公牛带起的劲风而动,在牛角上飘舞。 巴雅尔默默的看着,像是怕唐善的肆意挑逗激怒了塔宾,脸上逐渐泛起了忧虑之色。 唐善没有看到巴雅尔的表情,但却发现塔宾猛睁的双眼逐渐裂出一道道龟纹般的脉络;很快,这些脉络里便充满了鲜血,塔宾的样子立即变得狰狞可怖。 唐善忽然想到,“少布为什么自称为狼主,他的属下为什么叫做狼人?” 就在此时,塔宾拼命的抬起下颌,端着膀子向两侧伸展着双臂,整个人剧烈的抖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直到这时,唐善才飘落在地,面带不解,对巴雅尔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您不知道?”巴雅尔顿时色变,颤抖着声音回道:“他就要变身成为狼人了!” “狼人?”唐善释然一笑,令道:“你退下,不要让他伤到你。我来对付他。” “会主小心!”巴雅尔急忙退到了门口。 塔宾开始发出低沉而又痛苦的嚎叫,随着嚎叫声,他的身躯和四肢变得异常粗壮,整个人再又增高了数尺;骇然间,变成了一个身高过丈、浑身生满黑毛、顶着一颗巨大狼头的狼人。 “嗷呜……”塔宾仰首向天,发出一声狼啸。声音穿过帐篷,传入黑夜。很快,草原上的狼群像是听到了同类的呼唤,纷纷做出回应,嚎啸声此起彼伏,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唐善板起脸,高声斥道:“别叫了!”随即又是一笑,对他招了招手,“你这样大呼小叫的,真要是把草原上的狼群都引到了这里来,那我岂不要变成它们的点心了?其实这就是我们俩个人的事,你先把嘴闭上,有什么本事尽管冲我来。” 巴雅尔见唐善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禁暗暗忧心,生怕他有个闪失,收复青狼会的大业就将变成泡影。又见塔宾张开一尺长的狼嘴,猛的扑上,对着唐善咬去。 塔宾的速度快得出奇,起码要比变身前快过一倍,如同闪电一般,让人猝不及防。眼见着他的双手已经搭住了唐善的肩膀,可唐善的身影一虚,瞬时不见了踪迹。 巴雅尔先是一愣,再又泛起欢喜的笑,急忙查找起来。却见塔宾巨大的身躯忽然有些僵硬,霎时又布起一层白霜,紧接着便冻结成了冰坨。 唐善苦着脸从塔宾的身后转了出来,带着深深的歉意说道:“塔宾,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可谁能想到,你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怎么会这么不经打?我只使出了三成内力,你就受不了了!” 巴雅尔劝道:“会主,我们快走,万一少布就在附近,被他撞见可就糟了。” 唐善向他走来,说道:“少布手下的狼人也不过如此,看来我也不必再等两年了,只要等俺答和博合林打完这一仗,我就去找少布算账。” 巴雅尔突然瞪着眼睛尖叫,“会主小心!” 轰的一声,塔宾竟然破冰而出。 唐善头也没回,反手拍出一掌,再又把塔宾冰冻了起来。 巴雅尔松了口气,为唐善掀开毡帘,随着他步出。 唐善刚刚走出数丈便停了下来,先是侧耳聆听,随即赞道:“俺答也不简单,没有直接发动进攻,而是派出哨探前来查看情况!” 266:战祸 巴雅尔跟随唐善弃马步行,像是两条诡异的幽灵,在黑夜中游荡。巴雅尔明白,唐善藏匿行踪是不想惊动俺答的探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二人刚刚绕出里余,唐善再又停了下来。巴雅尔也有所察觉,正前方的马蹄声显得有些慌乱。 唐善可以凭借细微的马蹄声作出判断,正前方三里之外、右侧方四五里许,各有一队探马正逐渐靠上前来。可就在刚刚,正前方的马蹄声为之一乱,像是这路探马遭到了什么人偷袭。他静静的站在当地仔细探听,可在片刻之后,右侧的探马也没有了声息。 “什么人?竟然可以在无声无息间猝然击杀整队探马?” 唐善感到有些惊愕,俺答的两队探马距离博合林的营地不过三五里,他们怕暴露身份,即便遭到攻击也不敢扬声。可战马又不懂得这些规矩,为什么连一声嘶鸣也没能发出。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发动偷袭的人出手很快,战马刚刚受惊,还没等发出嘶鸣便被击毙。 纷乱的马蹄声当然同样被巴雅尔听闻。可唐善发现他并不感到吃惊,而是神情平淡,像是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暮然间,唐善想到,既然青狼会的狼主少布插手此事,那么这些猝然发起偷袭的人,必定是他的属下。 唐善讪讪发笑,对巴雅尔说道:“少布的人真的很能干,看来我是小瞧他了。有机会我一定要会会这些人——我们走。” 返回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唐善没有休息,而是在房内不紧不慢的踱着脚步。他知道,一旦博合林和俺答的战事有了结果,布日古德便会派人送来消息。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帐外没有一点动静,唐善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踱动的脚步也逐渐加快。 巴雅尔进了帐来,见早上送来的羊肉和马奶依旧摆在案桌上,动也没动,上前问道:“会主,依可儿小姐的营地只有十多里路,要不我去看看?” 唐善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炽热的火炭,令他感到烦躁不安,随即挥了下手,说道:“快去快回!”看着巴雅尔急冲冲离去,心里的燥热却丝毫不减,索性走出门来透透气。凉风透体,很是舒服,压抑的心绪多少得到了些缓解。 天狼赶着羊群在河边饮水,竟似可以察觉到唐善的步出,扭过头来,“呜呜”的叫着,像是在打招呼。唐善一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 其实,依可儿住在黑森林的领地外,可以受到“圣主”的庇护。即便俺答与博合林互攻,祸及他们的可能也非常小。况且博合林和俺答都有意迎娶依可儿,应该不会攻击她的营地。再有布日古德带领青狼骑士加以保护,唐善的担心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可就在唐善暗暗安慰自己的时候,却听到滚滚的马蹄声,犹如闷雷一般,由远及近,而且正是从依可儿的营地方向传来。唐善急忙跑到高出,放目望去,只见千军万马百道并驰,钪锵铁骑上飞舞着无数把闪亮的马刀,带着山呼海啸之势,直奔他的营地冲来。 “我靠,蚂蚁啃大象来了?” 唐善掉头就跑。可他却看到,天狼比他逃得还快,便连那些肥羊也舍弃不理,独自涉水过河,向着旁侧的山林跑去。唐善健步如飞,片刻间便已将它追上,一头钻进了山林。 战马飞奔,速度远在天狼之上。等天狼逃入林中的时候,上万铁骑业已踏平了青狼骑士的营地,移向北方,扬起漫天烟尘。 天狼伸着血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这才想起唐善,翘起湿乎乎的鼻子嗅了嗅。转到一株大树下,仰起头,便见唐善神色凝重,站在一根只有手指粗细的树枝上,默默的看向远方。 大军过后,营地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上万骑兵,随便什么人伸伸手,牛羊、马匹、毡房连同里面的东西,也就荡然无存了。 天狼哀声低吼,像是心疼它那些肥羊。 唐善并不理会,眼见又有一骑匆忙奔来,似是巴雅尔,当即脚尖轻压,借由树枝的弹力飞身掠出,飘落在树林外,向营地飞速赶回。 “会主?”巴雅尔打马返回,翻身落地,一边施礼,一边急声说道:“吉嚢带着人袭击了依可儿小姐的营地,布日古德他们抵挡不住,只好让依可儿小姐退到黑森林……刚刚又有一队骑兵,应该是吉嚢的后路护军,冲进了黑森林,掳走了依可儿小姐和她的十几个族人。” 唐善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人在哪儿?” 巴雅尔回手一指,回道:“布日古德他们已经在追了!” 唐善疾动,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巴雅尔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随手丢在马上,令道:“跟我一起去。”再又打了声响哨,呼唤天狼。 巴雅尔调转身,见他已经窜出十余丈,连忙催马追去。天狼也从林中跑出,呼哧呼哧的跟了上去。 吉嚢是俺答的哥哥,受封为鄂尔多斯万户。乌梁海部众不断北下掳掠,他也深受其害。此次征讨乌梁海,卜赤大汗发兵一万、俺答发兵三万,而他则率领了五万铁骑。 吉嚢的目标是乌日达和阿拉坦。就在昨夜,他分兵四路,分别突袭乌日达、阿拉坦的营地和旗下部众驻牧的草场。可没有想到,乌日达、阿拉坦事先得到了消息,四路骑兵全都扑了个空。吉嚢心有不甘,即令属下千户各领兵马,追逐乌日达和阿拉坦的踪迹。而他自己则亲自率领一万部众,赶去与俺答会合。 刚刚唐善所见,便是吉嚢亲自率领的兵马。大军并非有意所指,而是恰巧经过依可儿的营地,也不询问,权当是乌梁海的部众,便发动了进攻。幸亏有布日古德他们迎了出去。仅仅十二个青狼骑士,四处冲杀,有入无人之境,搅得上万兵马为之大乱。依可儿趁机带领族众撤退到了黑森林。可谁也不曾料到,吉嚢的身后和左右竟然留有护军。后路护军发现了依可儿等人,尾随着他们进入了黑森林。 布日古德等人从吉嚢的大军中冲出,恰巧同这些护军相遇,又是一番冲杀。五六百人的护军,竟然畏惧青狼骑士的神勇,落荒而逃。但依可儿也被他们掳走。 其实此事还要怪唐善,如果他没有杀乌卡林,俺答会令乌卡林带领一队人马和布日古德联合守护依可儿的营地。真若是那样,不管是遇到哪一方兵马,依可儿都可以无忧。 唐善隐约觉得,自己像是遗漏了什么要紧事,要么就是犯下了大错。否则的话,刚刚在帐中也不会焦心不已。可现在他已经无心去想,只盼能够将依可儿抢回来。当下猛催内力,似一阵风般,在草尖上急速掠过。 巴雅尔知道唐善武功高强,相信他一定可以跟上自己的战马。可他没有想到,自己所骑的上等好马反倒跟不上唐善。 唐善的速度远要比战马快得多,而且身轻如燕,仅在草尖上便可飞跃。一炷香的时间,他的身影已经在巴雅尔所指的方向中消失。 根据巴雅尔的说法,掳走依可儿的很有可能是吉嚢的后路护军。既然是护军,便要尾随前路大军,防护后路。唐善按照巴雅尔所指,会同吉嚢大军的行进方向,直插两线之间,希望可以在半路将其拦下。 唐善所料不错,吉嚢的后路护军正巧选取近路追赶大军。 这些护军都是轻骑兵,每人都有后备的战马,奔逃的速度要比布日古德等人快了许多。 依可儿被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夹在腋下,远远可见布日古德正带领着那些青狼骑士追来。可他们都是彪形大汉,身上又披挂着沉重的铠甲,即便坐骑都是上等的好马,但追出三四十里已然累得口吐白沫,再也无力赶超。依可儿知道布日古德等人已经尽力,只能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逐渐远离自己。等到日古德等人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她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一颗心如坠寒潭,禁不住颤抖起来。 中年男人发出“嘿嘿”的淫笑,把依可儿压在马鞍前,大手一张,按住了她的后腰,在腰.臀间肆意抓摸起来。 “拿开你的臭手,不许碰我……你这个畜生……”依可儿尖叫着,屈辱的泪水顿时涌出。 中年男人像是被她的尖叫撩动得更加兴奋,放声大笑,说道:“美人,你是被我俘虏的,吉嚢万户一定会把你赏赐给我。你要是愿意叫,最好等到今天晚上陪我睡觉时候……遇到了我这样强壮的男人,那可是你的福气,你越叫,我就会越让你舒服。” 依可儿在马背上拼命挣扎,怒喊道:“放开我,你这个卑贱的土默特下人……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依可儿,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如果你敢碰我,吉嚢万户一定会杀了你……” 中年男人的大手立即停在依可儿的背部,神色一呆,惊声问道:“你是高贵的依可儿小姐?” 依可儿松了口气,高声回道:“你可以带我去见吉嚢万户,我可以向他证明我的身份。” 中年男人勒马止步,同时喝令众骑停止前进。等五百余名护军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泛起奸笑,大声说道:“众位兄弟,下马歇歇——我们在马背上赶了三天三夜,总算有些收获。抢到姑娘的,现在就可以享受了……”他怕依可儿道破身份,早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捂住了依可儿的嘴。随即抱着依可儿跳到草地上,欢笑着叫道:“这个女人是我抓到的,现在她是我的了。”说着,寻了处茂密的草丛,拖拽着依可儿,火急火燎的奔了过去。 267:大杀四方 依可儿哪里会想到,自己表明身份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眼见即将受辱,求救无门,只能拼命挣扎。可她越挣扎,中年男人越兴奋,一张丑恶的脸扭曲变形,还没等隐入草丛便将依可儿按在身下,大手胡乱抓扯,已然撕开了依可儿的袍衫。 马奶一般细腻嫩白的肌肤、深陷的乳沟、丰满高挺的双峰,瞬时惊现。 中年男人平日所见都是些寻常牧人家的姑娘,风吹雨淋整日劳作,哪里见到过这样傲人的身材和肌肤,顿时变得惊狂若痴,便连口中的馋涎都滴了下来。经过短暂惊愕,他用一只大手捏住依可儿的双腕,强行按在草地上;另一只大手顿时压落,按在了依可儿傲人的双峰上。 依可儿竟然没有叫,只是剧烈的扭曲着身体。这样的举动简直让骑在她身上的中年男人兴奋到了极点。可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因为依可儿明亮的双眼露出了惊喜的目光,也因为手掌并没有按在依可儿的**上,而是按到了又一只手。他有些糊涂,依可儿的双手明明被他按在草地上,这只手是哪来的? 等他缩回手,定睛看去的时候,就见到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刀。还没等他眨眼,短刀已经从他瞪圆的眼中刺入。他连声都没吭,便倒在了另一只手上。 两只手都是唐善的,一只手持刀将他击毙,一只手拨开了他的脑袋,以防他的污血溅到依可儿的身上。 中年男人虽然毙命,可紧握依可儿双腕的大手却已然抓得死死的。依可儿用尽了全力,也没能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忽然,依可儿的脸色一红,因为唐善正直着眼睛盯着她的胸口,她又急又羞,低声叱道:“不许看……快把他推开!” 唐善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先把压在她身上的尸体推开,再又分开了中年男人紧握的手指,放出了依可儿的手腕。 依可儿刚刚获得自由,胡乱的抓起几块碎布,急忙掩住了自己的胸口。可她的袍子已经被中年男人撕碎,无论她如何遮掩,**的上身还是有大半暴露在唐善眼前。 唐善抿嘴微笑,脱掉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依可儿急忙转过身,将袍子穿了起来。等她转回,正与唐善的目光相对,怔怔的看去,猛的扑到唐善怀里,泪水潸然而下。 唐善终于松了口气,轻声说道:“还好我来得及时,你要是受了委屈,我的心一定会痛死——别做声,跟我从这边走!”拉着依可儿钻入了茂密的草丛中。还没走出多远,依可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停下身,抽回了手,惊声问道:“我的族人们怎么办?”唐善闻声一呆,眨了几下眼,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他们也救出来?” 依可儿的眼中显露出欢喜的目光,一个“是”字险些脱口而出。可她猛地想起,那些骑兵足有五百多人,仅凭“赤狼”一个人,怕是把他累死,也不能把被掳的十几个族人救回来。 “不!”依可儿含着眼泪摇了摇头,推了推唐善的手臂,哽咽着说道:“走吧!”就在这时,草丛外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哭嚎声,还有男人们放肆的欢笑。她知道,那是族里的女人正在遭受蹂躏,而她的两个侍女,格根塔娜和阿茹娜也在其中。她刚刚经历过那种噩梦一般的情景,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不由握起双手,紧闭双眼,剧烈的颤抖起来。 唐善抱住她的肩膀,紧紧的搂住了她,让她把额头贴在自己的胸膛,有心找些话来安慰一番,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他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藏在这里——我去救他们!” “不!”依可儿用双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哭泣着说道:“你打不过他们,他们的人太多了!如果去……你会死掉的!” 唐善挣脱了她,再又叮嘱一声,“藏好!”弹出数丈,蹿身而起,脚尖点住齐胸高的野草,立身其上,冷声喝道:“把她们放开。”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压住了老人孩子的哭叫声、女人的嘶嚎声、男人们的欢叫声;而且带着一股阴险邪恶的味道,直接刺入人们的耳朵里;像是地狱里的恶魔发出低吼,令人不寒而栗。 吵杂的声音为之一顿,所有人都愣愣的看来。便见唐善只穿了件白布内衣,负手挺胸,傲然站立在草叶上,随着微风起伏。 “你是谁?”有人壮着胆子问。 唐善取出青狼令牌,举在手中,傲声说道:“我叫赤狼,青狼会的会主。” “赤狼?”手脚被捆的小乌恩奇在地上嚎叫着,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青狼会的会主?杀……” 五百多个骑兵全都拔出了马刀,疯狂的涌了上来。 “我靠!青狼会怎么得罪他们了?” 唐善原本还想仰仗青狼会的名头吓吓这帮蒙古骑兵,没想反倒弄巧成拙,惹来众怒。眼下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死磕到底。他飞快的迎了上去,一招手,先把当前这位蒙古兵的马刀夺了过来,反手又是一掌,顿时将其冻成了冰坨。随即一手握刀,一手变掌,有如一头下山的猛虎,冲入了人群。 五百多骑兵瞬时合成偌大的一个圆圈,里三层、外三层,把唐善团团围困在内。 依可儿为唐善感到担忧,偷偷趴到草丛边,经由杂草的空隙看去,却见唐善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恶魔,随手一刀,必有一人倒地,每出一掌,便有人被冻成冰坨,或是被烤成焦炭…… 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唐善的周围便空出了长达数丈的圆圈,一百多具尸体密密麻麻的堆积在地上,任谁看了这样的情景都会骇然失色。 小乌恩奇眼见一具具尸体摔落在地,慢慢堆积成偌大一片。再看唐善,早已经被鲜血浸透,就像是刚刚从血海中爬出来一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颗心吓得嘭嘭乱跳,险些从嘴里蹦了出来。 而在这时,布日古德和青狼骑士也出现在远处的山坡上,并排奔进,急急赶来。 杀戮还在继续。 唐善业已将内力发挥到极致,但却发现自己真气不仅没有耗竭,而且还变得无比强大。每拍出一掌,更有多达数倍的真气填补进丹田之中。 这是意外的惊喜,令他完全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的眼睛里带着冷酷、带着兴奋,像是在肆意宣泄,又似乎已经沉浸其中。 掌声变得轰隆作响,开始时还是三两人同时中掌毙命,而后逐渐增多……到了最后,唐善一掌竟然可以同时击毙十数人。不消片刻,那些骑兵仅剩下了百余人。 吉嚢的这些护卫军也杀红了眼,得见自己的族人同伴惨死身前,一个个吼叫着向前冲,根本不顾及生死。 依可儿和她的族人们都露出不忍之色,小乌恩奇更是不敢再看,死死的闭起了眼睛。 旁观的人已经看得心软。可唐善却还没杀到手软。 忽然,他感到胸口冒出一团真气,直接注入到怀里的九颗佛珠之中。 轰…… 只见一条寒冰巨龙和一条烈火巨龙飞腾在空中,对着那些骑兵,一个口喷寒冰冻气、一个吐射出炽热的火焰……转眼之间,剩余的百余名骑兵被它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布日古德还在百丈之外,但他追击的敌人却已经被唐善全部消灭。 “五百多轻骑兵,会主一人便可以应付。” 布日古德感到非常震惊,可脸上却露出欢笑,打马赶到,翻身落地,跪拜在唐善身前,正色说道:“属下办事不力,未能保护好依可儿小姐,竟然还要劳烦会主亲自出手。恳请会主降罪,无论您如何惩罚布日古德,布日古德都将领命。” 唐善并不理会,只是仰头看着天空中翻滚的冰火飞龙,脸上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串恶魔般的阴沉笑声破喉而出,回荡在草原上,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怖。 依可儿从草丛中跑出来,远远的站定,怯生生的呼唤道:“赤狼?” 听到了依可儿的声音,唐善心头顿时一震,张嘴呕出了一口鲜血。 “你要不要紧?”依可儿急忙奔跑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双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一口鲜血呕出,唐善反倒觉得清醒了许多,神色也回复常态,笑道:“我没事,可能是用功过度,没能压制住真气——你看,我的身上都是敌人的污血,不要弄脏了你的手。” 依可儿垂目看去,只见唐善的双袖犹在滴落鲜血,自己抓握在袖管上,只觉得又湿又粘,更有一股刺鼻的腥气,令人作呕。她急忙松开了双手,蹙着眉稍退后半步。 唐善尴尬一笑,转向布日古德,说道:“你要我降罪是吧?好!带上你的人,赶上这些战马,护送依可儿和牧民们回去,我就算你们将功抵过,怎么样?” “属下遵命!”布日古德应声起身,再又施礼,见唐善对他一笑,连忙诚惶诚恐的点点头,随即急急赶出,为那些牧民们松绑。 依可儿正在安慰受辱的女人,并且严令部众,谁也不许提起此事。格根塔娜和阿茹娜最是狼狈,都被俘获她们的骑兵扒得精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可换的衣袍,只在身上裹了条毡毯,可却还要帮助依可儿劝慰族人。 人们都在忙碌着,可唐善却发现一个青狼骑士傻呵呵的呆立不动,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一双贼眼死死的盯着格根塔娜和阿茹娜裸露在外的大腿。 唐善走了过去,在他的脸上推了一把,留下一只血掌印,训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去把跑散的马赶回来……”没等他把话说完,这位骑士傻笑着跑开了。冷眼间,却见依可儿正看向他。四目相对,依可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娇羞的模样,慌忙的移开了视线。 268:五音绝杀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梧桐树叶却是火红色。 落叶已经铺满了山坡,有风,树叶萧萧,像是一群小巧的火燕,随风飞舞。 雪莲的身上穿了件束腰的白色男衫,用一条蓝丝带将长发拢在脑后,显得清秀靓丽。虽然不施粉黛,可却面如桃花。剪水双眸低垂,玉指轻拨琴弦,盘膝坐在火红的落叶之上,奏响了一曲“凤求凰”。 陆槐的眼睛非常清亮,目光如炬、炯炯有神,负手立于梧桐树下,聆听着优美的琴声。 自从离开幽灵客栈,二人便回到了张四海的这间小屋。雪莲日夜抚琴修法,广陵真人的真元在她体内逐渐消融。而她身上千年妖姬一般的邪恶气息竟然渐渐淡去,被一股清馨淡雅的香气所替代——那是冰山上顶风冒雪傲然绽放的雪莲花所散发出的幽香。 以琴技来论,雪莲的资质还要高过广陵真人,再加上广陵真人苦修了上百年的真元,短短数月间,她的道行已经提升了一倍,而在功法上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越是道行提升、法力加深,她的心性愈加趋于平和。刚刚返回小屋的时候,她还总是惦念着鱼水之欢,时不时把陆槐黏在床榻之上。可是最近数月,她总是痴迷于彻夜的修炼,与陆槐同眠共寝的日子越来越少。慢慢的,她的饮食也发生了变化,不仅戒掉了五荤,就连青菜瓜果也很少食用,每日采集些晨露,煮些清茶则罢,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陆槐有时候会突然冒出几句话,甚至会大嚼着羊腿嘲笑雪莲的清茶。可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痴痴的发呆,浑浑噩噩度日。可雪莲感觉得到,陆槐的道行远比她提升的还要快。每次幻出圣刀,痴痴的盯着,喃喃自语,陆槐的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强大而又可怖的气息,足以令人窒息。 到了最近几日,只要陆槐幻出圣刀,雪莲便会远远避开,像是那股可怖的气息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她扼杀。 陆槐今天的精神很好,雪莲也很有兴致,刚刚在他身下出透了一身香汗,所以才有了此时的这一曲“凤求凰”。 两千年前,司马相如便是用雪莲手上的这具“绿漪琴”,以一曲“凤求凰”赢得了卓文君的芳心。两人从此同结连理,相伴白首。此时此景、此琴此曲,倒也不逊于古人。 雪莲奏完一曲,柔声问道:“怎么样?”不问还好,经她一问,陆槐的双眸顿时变得浑浊,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声。雪莲掩嘴娇笑,接着说道:“这可怪不得我,要怪你就怪这几个捣蛋的小鬼,是他们坏了你的兴致。” “臭丫头,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来了?”随着叫骂声,山坡顶端站出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 雪莲一笑,说道:“梁胖子?有何贵干?” 梁胖子脸色一变,斥道:“废话?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咦?”雪莲疑问道:“你们这些护法弟子真是奇怪,明明是你来找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 梁胖子阴声说道:“别装傻,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雪莲做作的吸了口冷气,露出一副惊骇的模样,问道:“是大长老派你来的吗?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杀我?” 梁胖子恨恨的说道:“谁在幽灵客栈杀害了纪家三兄弟?别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没有人知道,大长老早就猜出了是你。” “猜?”雪莲张大眼睛,委屈的说道:“我也是魔族正宗的亲传弟子,你该不会只凭大长老的猜测就跑来杀我吧?” “还有……”梁胖子再又质问道:“南宫离和一百多名护法弟子死在了雪宗,这件事你有没有份?” “护法长老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雪莲装起了糊涂。 梁胖子眯缝着眼睑看来,点着头说道:“好!好!好!你都不认是吧?那也好办,你跟我回总坛,当面向大长老解释清楚,怎么样?” 雪莲连连摇头,噘着嘴回道:“我的话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大长老想要解释,你回去代我说说也就是了。” 梁胖子“嘿嘿”奸笑,问道:“雪莲姑娘,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了!怕了!”雪莲连连作揖,捧着笑脸奉承道:“还请梁师兄帮帮忙,雪莲感激不尽。” 梁胖子刚开始还没觉察出什么,可渐渐的却觉得有些不对头,总是感到雪莲的言词举止怪怪的。恰在此时,梧桐树下的陆槐“呵呵”笑了起来。他顿时明白了,雪莲是在戏弄他。不由大怒,厉声说道:“雪莲,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我知道!”雪莲笑盈盈的打断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条路呢,是我跟你们回去……第二条路,是被你们杀掉!” 梁胖子的话刚刚说到嘴边,但却被她抢先说了出来,只好生生噎了回去,只觉得憋气又窝火,吞下一大口唾液,说道:“那么……”他刚开口,又被雪莲打断,“那么我该选择那一条路呢?”雪莲摸着自己的尖下颌,一副思索模样。梁胖子见她的手指在嘴角边摸了半天,也不说话,顿时火冒三丈,暴叫着道:“不必想了,我替你……”“我想到了!”雪莲睁大眼睛叫了起来,再次将他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到了第三条路,你知道是什么吗?”梁胖子气得暴跳如雷,咆哮道:“老子不想知道了!” 雪莲娇笑着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第三条路,就是我……”她点着自己的鼻尖,“杀你了!”说到杀的时候,她忽然并指指向梁胖子。梁胖子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偷袭自己,急忙跳开。可雪莲并没有发动偷袭,而是“咯咯”的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笑道:“我还没动手,你跑什么?” 梁胖子瞥了眼陆槐,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雪莲,别以为有了他,你就敢戏弄老夫。就凭他手里的破刀,还奈何不了老夫。” 雪莲揉着肚子挺直了身,忽然一脸严肃,说道:“梁胖子,别在这里充大,把你带的人都叫出来吧?” “呦!道行有长进了?”梁胖子暗暗吃惊,脸上却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轻轻的拍了三下手掌。随着掌声响起,小屋后面走出了十二个护法弟子。 雪莲弓起手指一一点着,对陆槐说道:“我打五个,你打七个……”转手指了指梁胖子,“这个也给你。” 陆槐痴痴的喃喃道:“好……给我……”虚手抬起,手指空握,圣刀在其内浮现。 琴声一响,雪莲已经在梁胖子身前消失,出现在十二个护法弟子对面,手指扫过五人,说道:“你们五个,归我。”声音未落,五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由虚转实,飞舞在半空,双手倒握着短刀,分别向五个护法弟子扑去。 雪莲旋转飘起,展现着优美的身姿,轻盈的坠落在梧桐树上,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已然奏响了绿漪琴。 琴声刚刚响起,梁胖子脸色一变,惊声叱呼道:“五音绝杀?!” 瑶琴之初本有五弦,内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外合宫商角徵羽五音,更有君臣民事物五级。加之文武二弦,合称文武七弦琴。 “五音绝杀”乃是以宫商角徵羽五音配金木水火土五行,用七种散音、九十一种泛音、一百四十七种按音攻击敌人的元神;将抚琴的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拨、刺、撮、滚、拂、吟、猱,绰、注、撞、进、退、起等等演奏手法附加在幻者身上,直接攻击敌人的肉身。 自从魔宗一族建立,凡是练成“五音绝杀”的弟子都已经得道成仙,飞升天界。但它却属于仙级功法,寻常弟子根本无法修炼。而它又非常危险,一旦修炼此法便再也无法停止,要么得道成仙,要么异变为妖灵。 一直向上追溯九代,修炼魔琴的修士多达千人,但却没有一人练成这种功法。 诸多弟子被“五音绝杀”所累,掌教南真子恼羞成怒,将它列为魔宗十大禁忌,封入圣坛烈火之下。 只是不知,雪莲如何得到了这部功法。 梁胖子的惊叫立即引起五名护法弟子的警觉,各自取出法器,打算先行对白衣女子发动进攻。可谁曾想,还没等他们出手,那些白衣女人竟然随风飞散,化成了一缕缕淡淡的烟气。 “你们在干什么?”梁胖子惊恐的叫喊了起来。因为他看到的情景与那些弟子完全不同,五个白衣女子根本没有化成烟气,依旧向着那些弟子逼近,可那些弟子却是一副呆愣模样,全然不觉。可他怎知,魔音贯耳,幻象立生,那些弟子再也不能自控,这就是五音配五行的绝杀功法之一。 同为护法弟子的另外七人没有看到幻象,眼见同伴即将遇险哪能坐视不理,急忙出手相救。可惜,陆槐只挥出了一刀,七颗人头便已经滚落在地。 护法弟子的修为都很高,雪莲的幻象只能维系一瞬。眨眼间,剩余的五人已经辨别出淡淡的烟气乃是幻象,可却为时已晚,白衣女子们业已站在他们身前,几乎在同一时间钻入了他们的身躯之中…… 梁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跑。在此同时,轰声响起,五名护法弟子的元神被贯入体内的白衣女子直接击破,顿时炸成了一滩滩肉泥。 “喂?”雪莲压低娥眉,对陆槐嗔道:“你怎么不追他?”陆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梁胖子逃去的方向。雪莲随他看去,只见山坡上步出一个美丽惊人、但又让人觉得柔弱可怜的女人。看到这个女人,她禁不住摇头叹息,像是在为梁胖子感到悲哀。 梁胖子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两人相距十丈。只看了一眼,他想也没想,当即折向一旁,远远绕离。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他招惹不起。 女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哀伤的喃喃道:“飞花、飞雪、落,伊人、有谁、怜……” 她就是飞雪,修界第一杀手。 轰的一声,一个青面獠牙、身高过丈、浑身筋骨绷起、有如铜浇铁铸一般怪兽砸落地上,恰巧将梁胖子拦了下来。 梁胖子呆呆的看去,肥胖的圆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怪物就是不神、不人、不鬼,但却置身于佛国六道众、天龙八部神之中的修罗。 他不敢相信,自己与飞雪无冤无仇,可飞雪刚见到他,就使出了看家本领——修罗杀! 他怯怯的转头,看向飞雪,眼中露出祈求的目光。 飞雪面露不忍,又是幽幽一叹,缓缓转身,举步离去。可就在此时,在她身后传来了一阵令人心惊肉跳的嘶嚎声。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梁胖子业已被她的修罗生吃活剥、连皮带肉吞下了肚。 269:圣器的威能 伊可儿的族人把营帐安在了黑森林中,库勒带领二十多个小伙子迎回了伊可儿和族人们。 自从听说伊可儿被掳走,他便告辞了达尔扈特人,带领着小伙子们追了出来。 敌人足有五六百人,库勒等人自知必死,可他们依然要尽忠。 看着上千匹战马,库勒有些不敢相信,十几个青狼骑士,竟然将吉囊的后路护军全部消灭。 达尔扈特人派出了十多名卫士,举着天马旗,捧奉着成吉思汗的宝剑,沿着黑森林的边界巡视。 吉囊属下的两个千户领兵经过,急忙令兵马远撤,带了几个首领来到,虔诚的参拜一番,奉上金银等物,这才辞去。 唐善看到,小乌恩奇跑去库勒身边,趴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很快,库勒的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向他看来。唐善报以一笑,早知道小乌恩奇不会保守秘密,一定会把他大展神威的经过告诉他人。对于小乌恩奇的举动、库勒的反应,唐善并不感到意外。可他却觉得布日古德等人的神色有些异常,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巴雅尔生得五大三粗,但却蹲在地上,紧紧搂着天狼。看他的模样,还需要天狼来给他壮胆。 唐善正觉得奇怪,只见沿着黑森林边界巡视的达尔扈特人,举着天马旗,奉着成吉思汗的宝剑,进入了他的视野。唐善只觉得身体一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捉,便把他丢进了宝剑之中。 这是一片碧绿的草地,潺潺的溪水将其分割成两半,岸边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扑鼻的清香……唐善立足其中,宛若置身在一处世外桃源,说不出的惬意。 “宝剑”站在溪水对面,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铠甲的武士。唐善可以感觉得出,他就是成吉思汗的宝剑。 天狼也在对面,竟然围着“宝剑”撒起欢来。 “宝剑”同天狼玩耍了片刻,向唐善看来,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扰圣灵安息?”没能唐善回话,青狼令牌从他怀里窜出,浮在胸前。“宝剑”点点头,继续说道:“原来你是青狼会的会主,怪不得如此大胆——可你应该知道,青狼会的会主从不修炼法术。否则的话,还要狼主做什么?” 青狼会的会主与狼主之间的关系,便如同部族的首领与大萨满巫师。如果大萨满巫师代替首领主持政务,首领反倒修炼起法术来,岂不是乱了章法,坏了规矩。 “宝剑”却不知道,这种本末倒置的咄咄怪事已然发生在青狼会中。 唐善感受到“宝剑”的强大,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站在他面前,只会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唐善不敢想象,成吉思汗的一件圣器,竟然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威能。 “我叫赤狼!”他把青狼令牌收入怀中,说道:“少布狼主发动叛乱,抢了我的青狼会……”“那是你的事!”宝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黑森林是圣灵安息的地方。对你来说,这里就是禁地——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计较,请你离开。” 唐善还想解释一番,可“宝剑”根本不听,只是随意拨了拨手背。顿时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威能,将唐善横空击飞。唐善感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其抗衡,便被“宝剑”从这处世外桃源中驱逐了出去。 伊可儿和族人们匍匐在地,正对着达尔扈特人捧奉的圣器默默祷告。 布日古德已经带领着巴雅尔等人退在远处,眼见唐善和天狼凭空消失,更是心生惊惧,直到他们再次复出,神色才稍有缓和。但却不敢言声,只是怔怔看来。 唐善远远的对着达尔扈特人欠身施礼,随即便带领布日古德等人匆匆离去。 早在返回的路上,唐善已经知道了战事的结果。 昨天夜里,卜赤大汗的兵马偷袭呼克的营地,没想到反被博合林先和呼克伏击,晨曦十分,他的一万兵马已被击溃。乌日达、阿拉坦得知吉囊为了查找二人与族人的下落,分兵追击,独自领兵一万余,前去与俺答会和。当即,两人联合博合林、呼克,前后夹击,只用了半个时辰,吉囊便支撑不住,留下两千多具尸体,率领兵马仓惶而逃。 三路大军已克其二,博合林、呼克、乌日达、阿拉坦四人合兵一处,与俺答进行了决战……不曾想,俺答甚为骁勇,竟以两万兵马击败了四人的五万大军。 此战,双方各损失兵马一万余,均已无力再战。博合林等人南迁,俺答北撤,既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也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这也正是唐善所要的结果,既然俺答没能收服乌梁海,那么迎娶伊可儿一事也就无从说起了。 青狼骑士的营地虽然被毁掉,可却从伊可儿那里分来了两百多匹战马。只需要一百匹马,青狼骑士的营地就可以重新建立。虽说是一场浩劫,可无论是青狼骑士还是伊可儿,得到的远比失去的东西多得多。 还没离开达尔扈特人的领地,布日古德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去哪里换毡房、哪里换牛羊……而这一切,都出于会主的恩赐。青狼骑士们都感觉到,有了会主,他们再也不必去四处掳掠,甚至真的有可能从少布手里夺回青狼会。 就在这个时候,唐善忽然拉住了布日古德的马缰。布日古德刚刚走了神,此时才发觉,路前拦着一群铁甲重骑兵。 对方的人数并不多,大约有四五十骑。但都是身高过丈的彪形大汉,以弓形排开,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这些大汉和战马的身上都披着鱼鳞甲,手中的兵器较常人所使大出了好几号,看起来虎虎生威。 布日古德和属下的青狼骑士也是这般打扮,可见了这些人,一个个宛如斗败的公鸡,便连头也不敢抬。 唐善微微压低额头,两相比起来,自己一方在气势和威严上已经先行输了一招。 巴雅尔偷偷靠上来,低声说道:“他们是少布手下的狼人。” 唐善刚刚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心底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可却没见到塔宾,一时也不敢确认。听了巴雅尔的话,这才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对于这些狼人,布日古德认得大半,领队之人更是老相识。可他并不知道唐善已经暴露了身份,所以才会对狼人们的举动感到不解,对领队的汉子喊道:“格斯尔,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对面的汉子举起腕口粗细的大铁枪,指了指唐善,傲声回道:“这就是你们的新会主吧?问问他,你就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了!” 唐善的神情有些呆愣,像是在思索什么。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对格斯尔瞪着眼睛叫道:“本会主想起来了,当日就是你,在本会主的脑门上吐了一口。” 格斯尔也愣了愣,顿时想起当日的一口浓痰,轰声发笑,得意的道:“那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他们的新会主。” “他们的?”唐善反问了一句,泛起阴沉的笑,问道:“这么说……你们这些狼人不打算认下我这个会主喽?” 格斯尔目露凶光,高声回道:“董家兄弟说得很明白,洪会主是被你杀害的,青狼掌印也是你抢去的。只有这些蠢驴才会把你当成首领,而我们……得为洪会主报仇。” “你?”唐善不屑的问了一声,忽然唰的射出,瞬时掠过五丈,脚点马首,落在了他的身前。格斯尔吓了一跳,没想到唐善竟然具有如此神功,禁不住向后缩了缩身。唐善屈膝蹲在他的面前,一手抓住了他胸前的铠甲,把他扯近,厉声喝道:“告诉少布,把那两个姓董的杀了,带着他们的脑袋来见我。否则……本会主要杀进青狼会,把你们这些狼人,连同他这个狼主,通通剁碎了,喂我的天狼。” 天狼适时的嚎叫了一声,像是在为唐善助威。 格斯尔的脸色有些难看,唐善的武功的确令人感到震惊,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恐惧,嘲讽道:“大话人人会说,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到。你要杀进青狼会……那也得先过了我们这关。”说着,左手猛握,一拳砸来。 人人都以为唐善会躲,如果不躲,毕将被格斯尔一拳打爆脑袋。可惜唐善偏偏不躲,任由格斯尔这只酒坛般大小的拳头挥来,当当正正的锤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足有千斤之力,但唐善连动都没动,竟然在无声无息间化解了这一拳的力道。只见他蠕动着嘴唇,噗……一口浓痰吐出,粘在了格斯尔的额头上。 格斯尔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红,瞬时又变得惨白,怒声吼叫着,“你……你……我杀了你!”一掌将唐善推出,铁枪飞转,猝然扎出。 唐善没有想到,格斯尔在盛怒之下,手上的力道顿时提升了数倍。猝不及防,竟然将他推在了半空。而且动作也迅如闪电,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巨大的铁枪业已扎在了他的胸口。唐善全身的真气都凝聚在胸前,试图抵住铁枪。可究竟能不能抵挡得住锋利的枪尖,唐善心里根本没有底。 就在这时,但见青光一闪,“宝剑”悬在了唐善身边。 “宝剑”是个身穿青铠的男人,但他本身便是一柄宝剑。当他出现的时候,格斯尔的铁枪已经变成了四五截。 唐善刚刚感觉到透骨的痛楚,格斯尔的铁枪似乎已经扎入了他的胸膛。幸亏“宝剑”出现,斩断了铁枪,顿时化解了他的危机。 “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都给我滚出去……”宝剑怒声斥骂着。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无以抗拒的威能,将格斯尔以及四五十位狼人、包括各自的坐骑,全部击飞在空中,翻飞出三五丈,轰声落地。 270:桀骜的狼人 格斯尔与塔宾不同,除了蛮力,他的铁枪上更是注入了真元。他所激发出的威能,不知要比塔宾高出多少倍。一时大意,几乎伤在格斯尔的铁枪下,唐善着实吓了一跳。但对格斯尔以及那些狼人也有了新的认识。 身在“世外桃源”,唐善业已领教过“宝剑”的威能。可在刚刚,就在“宝剑”猝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立即发现了四五道剑光,只是一闪,无声无息间,碗口粗的铁枪已被截断。又是一声咆哮,“宝剑”竟将格斯尔等人连同坐骑一起击飞。如此迅猛的攻击,瞬时爆发的强大威能,就像是夏日里忽然而至的晴天暴雨,霎时来到,轰然击落,随即消散,让你无迹可寻。 唐善惊愕的看去,“宝剑”的脸上就像无风的水面,看不出任何端倪。 “宝剑”侧转头,眼中透着两道寒光,淡淡的说道:“滚出去!” “你是谁?”格斯尔轰声发问。身受“宝剑”一击,他并没有摔倒,而是翻身砸落,单手接下自己的坐骑,再将其稳稳的放落在身边。 不仅是格斯尔,所有的狼人都是如此。宛如一块块巨大的飞石,托着自己的坐骑,砸落在远处。 唐善又是一惊,但他很快便想到,格斯尔等人绝没有这样的本事,该是“宝剑”手下留情,所以众人才能无伤。 “宝剑”一抬脚,站在了格斯尔面前,问:“你在问我?” 格斯尔毫不客气的回道:“废话,老子不问你问谁?” “宝剑”抬起脚,对着他的肚子,轻轻点了点脚尖。“嘭”的一声,格斯尔一屁股坐在地上,拖着两条大腿,蹭着地面,倒退出三丈。 格斯尔铠甲擦蹭着地面,喀咔作响间,地上再又留出两道沟痕。一道是他的巨爪,一道是他手中的半截枪杆。等他止住身形,立即跳起,甩手射出半截枪杆,双手握拳,大步冲来。 唐善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他有些想不明白,面对强大的“宝剑”,傻逼也该有自知之明,像格斯尔这样冒冒失失的冲上来,岂不是送死。 送死的不仅仅是格斯尔,还有他带来的几十个狼人。如同群狼围攻身体硕大的猎物一般,带着嗷叫声,配合着格斯尔的拳头,向“宝剑”发动疯狂的进攻。 格斯尔上来便是三拳,竟然将“宝剑”的胸甲砸得深深凹陷。可惜,凹陷的胸甲又再瞬间恢复原状。 狼人们的武器有如雨点般击落,情况基本相同,虽然可以令武士的铠甲变形,但他的铠甲随即便又复原。 唐善慢慢看出,格斯尔和这些狼人绝不是冒冒失失冲上去送死。每当“宝剑”攻向谁,谁就会掉头逃窜。虽然十有**无法避开,被击飞在半空或是踢出数丈。可他们依旧按照此法,一人引诱“宝剑”,旁人群起攻之。 如果这些狼人所对乃是寻常人物,像他们这样的车轮战术一定可以见效。但是,“宝剑”的威能委实太过强大,面对众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其身上携带的威能不仅没有丝毫衰减,而且逐渐强盛起来。 猛然间,一道刺眼的白光斩出,“宝剑”像是失去了耐性,终于开始发威,所对的狼人已经退出一丈多远,可还是被白光笼罩,整个人连同身上的盔甲生生被劈成了两半。 见到喷溅的鲜血,“宝剑”收敛了许多,用凌厉的目光扫向众位狼人,似乎希望他们知难而退。可这些狼人便如同野狼一般嗜血,眼见同伴遇害,嗅到了血腥的味道,反而变得更加疯狂。 格斯尔挥舞着巨大的马刀,率领众狼,对着“宝剑”的各个部位进行攻击,像是在找他的死穴。 “宝剑”始终面带不屑,只需一掌,或是一脚,便可以将围困自己的几十个狼人全部震开。但他很快便会露出震怒模样,一旦震怒,他就会激出刺眼的白光,将一个狼人劈成两半。 半个时辰已过,十三个狼人先后丧命,可剩余的狼人还是不依不饶。 铮的一声……像是金属相接的声音。 清脆的声响完全不同于杀喊声,分外惹人注意。 唐善更是看到,武士的身影赫然一闪,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为之显现。但只是一瞬间,武士的身影便重新幻出,将宝剑代替。 可宝剑的真身既然浮现,那便说明格斯尔等人的进攻并非徒劳,已然使得武士受创。 武士的脸色已然有变,手中幻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怒声说道:“看来你们真的活够了,那我也只有大开杀戒了!”利剑在手,疯狂一扫,轰声骤起,数十狼人身上的铠甲全部爆裂,几乎在同时仰身飞出,摔落在地。 只是一剑,再有十几个狼人暴血身亡。 就在此时,青狼骑士们的坐骑发出一阵骚动。 布日古德等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惶恐之色,而是充满了愤怒,大有同仇敌忾的意思。 唐善注意到,“宝剑”的身上布满了杀气,更加凌厉的一剑已经蓄势待发。众位狼人丧失了铠甲,再也无力抵抗接下来的一击。他稍作思量,沉声说道:“够了,都住手!” 格斯尔听到了唐善的叫声,可他充耳不闻,高举着马刀,发出一声狼嚎,带领剩余的狼人冲向了青甲武士。 青甲武士瞥来一眼,像是不明白唐善为何发声制止。但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唐善是青狼会的会主,眼见“自己”属下的狼人接连丧命,自然痛心不已。 可青狼会的狼人并不听从唐善这位会主的命令,依旧不知死活的向前冲。青甲武士当然也不会在乎他的想法,等到格斯尔等人临近,发出一声冷哼,顿时激出了一剑。 这一剑带有破空的尖啸声,较前剑相比,携带的威能足足多出了三成。别说格斯尔等人已经没有铠甲护身,即便铠甲在身,怕是也将丧生在此剑下。 “宝剑”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打算再留给这些狼人任何活命的机会,仅此一剑,他就要结束战斗。 利剑所指乃是格斯尔,没有任何花哨,直指他的心口。格斯尔已然心生警觉。可惜来剑太快,根本不容他做出反应。 格斯尔甚至可以感觉到,利剑已经割开了他的胸膛。他知道,自己的对策并没有错,方法也的确有效。可惜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无论他和狼人如何努力,结果都将会失败。他又再发出一声狼嚎,嚎叫声中充满了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悲哀,又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平与临终的绝望。 其实,来剑快如闪电,只需要一刹那,格斯尔就将血溅当场。而他也根本没有指望自己可以叫喊出声,只是负气而发。但直到他的嚎叫声远去,他已然还活在世上。就连他自己对这件事情都感到奇怪,眼中瞬时充满了疑惑,看向了身前的利剑。 利剑被一只手握住,停在了格斯尔胸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利剑只需递进数寸,他此时便已经不在人世。 这只手是唐善的,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沿着剑锋滴落在地。 格斯尔的表情很是惊讶,他来是为了杀唐善,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善竟然会出手相救。 青甲武士看起来也有些意外,因为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竟然赤手空拳拦下了自己必杀的一剑。 唐善对青甲武士说道:“我刚刚说过,都住手。” 青甲武士笑了起来,说道:“他要杀你,是我把你救了下来。现在我要杀他,可你却把他救了下来——这样的事倒也有趣。”说话间,他把利剑收回,归入剑鞘,再又板起脸,冷冰冰的对众人说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这里是你们的禁地,请你们离开。” 众人都明白,他的话里多了一个“请”字,那是出于对唐善的尊敬。 “我们这就走!”唐善一剑落回到自己的马上,对着布日古德等人点了点头,率领他们行出。 格斯尔瞪着眼睛看去,对青甲武士愤怒的嚷嚷道:“我们没有侵犯达尔扈特人的领地,也没有进入黑森林。”他看了眼脚下,示意青甲武士认清地界,“这一切都是你挑起的,是你欺人太甚。” 青甲武士看了看他脚下的土地,抿嘴一笑,说道:“你想讲道理吗?很好!如果有一天,你可以战胜我,我一定会听你解释。”他的语调非常狂傲,眼中更是带有鄙夷的目光。随着一声不屑的嗤笑,他的身影渐渐模糊,暮然间,消失不见。 唐善在格斯尔身旁止住坐骑,教训道:“你在别人家门口寻衅滋事,便是没有把人家的主人放在眼里——刚刚的那位武士已经手下留情。如果换了我,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格斯尔疑惑的看去,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唐善叹声回道:“谁让我是青狼会的会主,而你们是青狼会属下的狼人呢?!如果我不救你们,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送命,哪还配得上‘会主’两个字!” 格斯尔怔了怔,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的。” 唐善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回道:“不,不是你们要杀我。要杀我的少布。” “我们是狼主属下的狼人。既然狼主发下了命令,我们就必须照做。”格斯尔举起了马刀。 唐善策马缓行,背对着他,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不要参与——回去告诉少布,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会主,请他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的伤就会复原。如果他想当这个会主,我们可以公平决斗。” 格斯尔的手死死的握着巨大的马刀,就连庞大的身躯都在微微发颤。剩余的二十几个狼人都在盯着他,只要稍有示意,他们就会冲杀上去。可直到青狼骑士们驱赶着马群,跟随唐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271:闭关 冬雪降临,唐善进入草原已经整整一年。 格斯尔带来了狼主少布的消息,两年后,二人将在青狼会万兽神坛进行决斗,此战的胜负将决定谁是执掌青狼令牌的青狼会会主。 少布不是让格斯尔前来商榷,只是进行通知,如此放肆嚣张的态度,显然没有把唐善当成青狼会的会主。但他还是给了唐善两年时间,这表明他对青狼掌印多少还有些忌惮。 青狼骑士们都很兴奋,他们见识过唐善的身手,一出手便制止了“宝剑”必杀的一击,救下了格斯尔等人。他们甚至相信,即便少布找上门来,唐善也有能力与之一战。可他们更知道忍耐,因为唐善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以他们需要唐善握有十成的胜算,一举勘定乾坤。 布日古德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件滚金红袍,胸前绣着一头威风凛凛仰天嗷啸的白狼,背后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金色雄鹰,看在眼里很是拉风。 此时,这件拉风的红袍正穿在唐善身上。 闭关一月,初次走出帐篷,满腹污浊之气尽被吐出,唐善只觉得神清气爽,饶有兴致的步入了一望无垠的雪原。 久未谋面,天狼再又长高了许多,已然变成一只强壮的公狼。刚刚见到唐善,它便跑来撒娇,再也不肯离开。 由于博合林不断在卜赤汗的领地掳掠,卜赤汗、吉囊、俺答又对乌梁海进行了两次征讨。可博合林事先得到了消息,不仅避开了来袭的大军,而且趁机窜入三人的领地肆意掳掠,竟然所获颇丰。 双方互相攻杀,死伤无数,但再没有人胆敢侵犯达尔扈特人的领地。伊可儿和她的族人们便也相安无事。 这还要归功于唐善。自从吉囊的后路护军闯进了黑森林,以至于全军覆没。牧人们议论纷纷,说是惊扰了圣灵的结果。草原各部原本就对“八白宫”存有敬畏之心,对于这样的传说自然深信不疑。 可就是因为此事,却有人找上了门来。 唐善带着天狼渐走渐远,业已离开营地数里。忽然,他发现身边裂开了一道“门”。 这是一道刺眼的白光,从里面走出一位儒雅的白袍男人。 “你是唐善?”男人问。 “你是谁?”唐善皱眉回问。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吉囊的后路护军,一共五百三十七人,是不是被你杀死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唐善隐隐感到,此人来者不善。 “你是一位修士,如果借助功法妄开杀戒,扰乱人界,我就要代表上天惩罚你!”男人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唐善顿时感到,这把小刀带着死神一般的邪恶气息,其上所具有的威能绝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他呆了呆,随即笑道:“人是我杀的,可我并没有使用法术,也没有使用真元,而是仰仗我的武功。这样也算违反天条吗?” 男人像是不信,疑惑的看来,问道:“你是说,你只凭自己的武功就把五百三十七人都杀了?” 唐善露出苦笑,回道:“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我的元神被人封住了,一丝真元也激不出来。” “这是一件怪事……”男人思量片刻,微微一笑,说道:“但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情。”他的手指轻轻一动,那把带有邪恶气息的匕首立即隐入了衣袖。转过身,抬头看向天空,慢慢走出,径自说道:“我的确相信你说的话,你的元神也的确被人封住。可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相信还不够……”他的声音一顿,身上忽然散发出一种可怕的气息,猛的转过头来,瞠目看向唐善。 唐善只觉得呼吸顿止,一股强大的威能凭空现出,撞在了他的胸口。 “嘭”的一声,唐善被击飞在半空,带着一串呕出的鲜血,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一直跌出七八丈远,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中。 他不敢动,因为胸内剧痛,像是脏腑尽被击碎。更是惊惧于男人不可思议的威能,惊骇的脸上霎时变白,再也看不到一丝血色。 “这就对了!”男人瞬时移动到唐善身边,欢笑着道:“你的身上只有内力,没有真元。否则的话,真元一定会护住你的肉身。”他在唐善身上摸了两下,唐善所有的痛楚立即消失不见,要命的创伤竟然在瞬间愈合。 “记住……等你恢复了修为,一定不可以滥杀无辜。否则的话,天界诸神绝对不会放过你……”半空中再又裂开一道白光,男人步入,隐身不见。 唐善蹦了起来,盯着白光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我记住了!”他突地一笑,因为他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他不使用法术,天界的神仙也奈何不了他。 更令那位男人无法想象的是,经过一月的修炼,唐善的丹田已经变化成了另一个元神,而由丹田生出的真气也可以同真元相互转化。此时的唐善,已然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修士。 唐善没有想到,自己新生的元神竟然可以骗过天界的神仙。但他也感到深深的恐惧。不是他的真元没有自然生抗,而是这位天神可怕的真元力令他极度震惊,便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像是一个懦弱的妇人,突然遭受悍匪的侵犯,不仅吓得动也不能动,就连哭喊呼救都已经忘记。 这是一种耻辱,唐善刚刚还在沾沾自喜,此刻想到了自己的懦弱,不禁臊红了脸。 “我们回去!”他对天狼说着,转身向营地返回,喃喃道:“回去闭关!” 布日古德见唐善出去的时候精神大好,可回来的时候却神色凝重,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默默的看着唐善把案桌上的一整只烤羊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又喝光了十几二十壶马奶,这才说道:“我让巴雅尔带人挖了一处狼穴,虽然有些简陋,但十分隐蔽,也很安静。什么时候会主有时间,想请您过去看看。”他知道唐善需要精心闭关,修炼功法,以备两年后的万兽神坛之战,所以为唐善特意准备了这样一间练功房,免得有人打扰。 唐善本以为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鲁莽汉子,倒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赞许的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 “是!”布日古德应了一声,先为唐善掀开帐帘请其步出,再又引路行去。却已猜到,唐善急着去看“狼穴”,显然又要闭关。 狼穴处在一处背山面水的山坳中,两块天然巨石巧妙的隐藏了洞口。行下数百级石阶、穿过三道设有警铃的石门,一处方圆十余丈的洞穴出现在唐善的眼前。 这间石穴显然是新近开凿的,坚硬的石壁上满是刀刃留下的划痕。两侧另外设有耳室,其中一间还有地下水渠流经。可见巴雅尔等人着实下了一番苦功。 巴雅尔凑在一旁,诺诺的说道:“时间有些紧,看起来简陋了些,还请会主不要介意!” “不,你做得很好!”唐善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现在就要闭关,这间练功房来得正合适。”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辞去。 很快,巨石的移动声隐约传来,偌大的“狼穴”只剩下唐善一人。 唐善想也没想,骤然提起真气,对着石壁拍出一掌。寒冰烈火齐出,先是将方圆八尺的石壁冻结,再又将其烘烤得漆黑。唐善弓起手指,轻轻一敲,石壁如同千年腐朽的丝帛,瞬时化为粉末,骇然留下一个深达两尺的巨大窟窿。他挑起嘴唇笑了笑,像是对自己的功力很满意。 紧接着,他在佛珠中注入真气,幻出冰火双龙,再又对石壁发动攻击。 寒冰开路,烈火烤炙…… 等两条巨龙消耗尽真元化为乌有的时候,石壁上已经多出了一个深达数丈的黑洞。 唐善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研究起双拐和尚的九颗佛珠来。 在他新生元神以前,包括双拐和尚使用这些佛珠的时候,只要向佛珠注入真元,就能幻出飞龙。虽然双拐和尚幻出的乃是金龙,而他幻出的却是黑龙,但各有各的功法威能,或许是相由心生的结果,却也无关紧要。 可让唐善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真元注入佛珠只能幻出一条飞龙,而由真气变幻出的飞龙竟然可以达到三条,即便注入冰火两股真气,也能分别幻出寒冰烈火两条飞龙。此中缘由究竟何在? 这就是他此次闭关的主要原因,只要能够参悟出其中道理,每一颗佛珠都应该可以幻化出一条飞龙。如果有九条飞龙遨游在空,为自己助战,战胜狼主少布自然不在话下。或许根本不用动手,只需幻出九条飞龙,吓也把他吓死了。 唐善将真气不断的注入佛珠,一会儿幻出三条寒冰巨龙,一会儿幻出三条烈火巨龙。九颗佛珠始终只有三颗可以感应到他的真气,发生异变,其余六颗简直变成了无用的摆设。 前期闭关一月,唐善的内力又有新的突破,他的“九转神功”业已达到十二层。那是江湖中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至高境界。 以功练法,参武修法。这是武修悟道乃至增强道行、提升修为的唯一法门。 自从唐善的内功突破了“九转神功”的九层结障,他的真气可以转换为真元以后。他便发现,只有自己把内力提升到十层以上,真元才会出现,否则激出的只能是真气。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内力每提升一层,飞龙的威能就会相应得到提升,甚至可以增加幻出飞龙的数量。可事实并不是如此。经过不断的尝试,他发现每颗佛珠所能承受的真元是有限的。即便他的内力得到了提升,飞龙的威能和数目却并不随之改变。就像是闭塞的河道,空有满腹汪洋,但却无法宣泄,只能向三个不大不小的泄湖灌输些许水量,剩余的便会溢出。 “狼穴”里不见天日,只有闪烁的灯火。唐善不知疲惫的挥霍着真元,早已忘记了流逝的时光。终于,连绵不绝的内力被他耗尽。精疲力竭的他摸进了耳室,想要在水渠中清洗掉身上的臭汗。 可他刚刚跳到水渠里,瞬时感到刺骨之寒,宣泄内力的酣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272:寒冰泉 如果唐善的内力没有耗竭,纯阳内力便会自然生抗,即便感觉到寒冷,也绝不会像这样冰冷刺骨。可谁能想到,深藏地下数十丈的暗渠,竟然会是极度阴寒。 唐善刚刚进入,身体立即无法抵御的寒冷而变得僵硬,根本无法行动,直挺挺的向着水底沉去。 水渠虽然只有两尺多深,但淹没唐善已经绰绰有余。 很快,唐善的身上包裹了一层坚硬的冰壳。渐渐的,他的血流变缓,便连他的气息也像是被这无比冰冷的渠水所冻结。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冷。但是冰冷的感觉转瞬即逝,继而变得麻木。可他的意识却非常清醒,明显的感觉到包裹自己的冰壳在不断增厚,在他的血液和气息几乎被冻结的短暂时间里,冰壳业已超过了一尺。 渠水的极度阴寒着实吓了唐善一跳,但当他被冻结的时候,很快便想到了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真气耗尽,即便碰到了这样的异象,区区寒冰之水也奈何不了他。可惜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如果也是无用。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挣脱困境。否则的话,若是堂堂青狼会的会主溺死在了两尺多深的水渠里,那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气血几乎凝结,任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要手忙脚乱。可唐善不敢慌乱。他知道,时间宝贵,半分也不能浪费。只有暗暗调息,凝聚纯阳内力与寒冰抗衡,他才能在这极度阴寒的渠水中抢回自己的小命。 十二层“九转神功”瞬时启动,只在眨眼间,丹田内便生出了纯阳真气。但对于包裹唐善的一尺冰壳来说,这些真气简直不堪一提,根本无法撼动如钢似铁般的坚冰。 唐善心中明白,生死在此一搏,新生出的真气绝对不能胡乱浪费,要等到足够强大才可以激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持久的窒息令唐善觉得头昏脑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不管内力恢复了几许,又有几分转换为真元,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狼穴”都在颤抖。一尺厚的坚冰终于被冲破。唐善猛的浮出水面,带着嘶声深深的吸了口气。可是,破冰之举业已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来的全部真气。就在吸入一口气的同时,极度阴寒的渠水再次将他封冻。他只觉得浑身一僵,再又动不了分毫,乖乖的沉了下去。 “我靠……只想着冲破坚冰,却没想到该如何离开这个该死的暗渠!” 唐善仅仅在心里斥骂了一句,但却不敢耽搁,立即静心凝神,重新开始聚集真气。 生死攸关,大意不得。极度阴寒的渠水可不管唐善想到想不到,只要他置身其中,便要将其冻结,生死无论。 偏偏唐善认为“狼穴”非常安全,所以才敢耗尽全部真气。不曾想,这条暗渠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每当他凝聚足够的真气冲破坚冰,只有吸入一口气的刹那,渠水就会将他冻结。 唐善杯具了,而且每过半个时辰,这个杯具便会再次上演,循环反复,无休无止。 十次、百次、千次……最初的几十个时辰、几天的时间里,他还记得自己突破坚冰的次数。可渐渐的,他觉得自己丧失了感觉,只是机械的凝气、破冰、吸气、冻结、再凝气…… 这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唐善,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搏。除了这种信念,他对于其它的一切都已经麻木。而在生存还是死亡的抉择间,求生的本能又恰巧把他带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唐善没有想到,无休无止的破冰之旅正是一种苦修。每次突破坚冰,他的元神都会增强一分,真元的威能也随之增长。 冬去春来,烈日代替了暖春,唐善还在极度阴寒的渠水中“修炼”。不眠不休之中,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的元神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真元的威能提升了数十倍。 按照唐善现在的修为,如果还是初次跳入阴寒的渠水,他只需要激出三成真元,炽热的阳刚烈焰就能将三丈之内的渠水蒸腾成水汽。可渠水像是有意与他做对,他的真元增强一分,渠水的阴冷也随之增加,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既不让他脱困,也不让他死去。 可当炎炎烈日来到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正在生死之中无限轮回的唐善忽然发现,渠水的极度阴寒开始一点点衰减。他那颗麻木已久的心突地一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轰然冲破坚冰,带着一身炽热的水汽蹦上了地面。 唐善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但当他蹦到地面的时候,身上这件湿漉漉的滚金红袍立刻被纯阳真元烤干了水分,变得蓬松,很是舒服。他痛痛快快的大口大口呼吸着,只觉得自己的元神开始膨胀,炽热的真元散入百骸之中,有如醍醐灌顶,无比受用。 可这种酣畅的感觉仅仅维系了片刻。唐善赫然发觉,没有了极度阴寒的渠水,他的阳刚真元根本无法控制。烈火从元神中迸发而出,在他体内渐渐燃烧了起来,随即横冲直撞,焚烧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以至周身的气血都开始沸腾。 唐善一呆,傻傻的眨了一下眼,像是有些不解。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变得滚烫,就连身上的毛发也因为体内的烈火而慢慢弯曲,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我靠……”唐善已然明白,为了对抗阴寒的渠水,他的阳刚真元变得无比强大,可阴柔真元却没有丝毫变化。此时离开了极度阴寒的渠水,阴阳两股真元的平衡立即被打破,体内的“烈火”无法控制,将要反噬其主,焚毁他的肉身。 “扑通……”唐善刚刚站到地面,大气还没喘上几口,再又翻身跳回了暗渠,乖乖的沉入了水底。 有了冰冷的渠水作为支撑,焚心的烈火瞬时被压制,退守到元神的周围。 烈火焚身之难虽然暂时化解,可潜在水底的唐善看起来有些傻眼,心底暗暗嘀咕,“这可怎么是好?要是一直藏在水底,岂不是变成了王八?” 还没等他想象出自己变成王八将会是什么模样,身边的渠水开始沸腾,咕嘟嘟的冒起了水泡。 唐善再次傻了眼。如果不是渠水的阴寒开始衰减,他根本不可能破冰逃出。可谁曾想,福祸之间的转换竟会如此迅速,现在他反倒要更加冰冷的寒气才能保命。 更要命的是,竟然有一股炽热的渠水逆流而上。在它的冲击下,阴寒的渠水迅速向上游退去。 唐善别无选择,只能追逐着极度阴冷的寒流逆水而行。好在暗渠与顶部的石壁留有半尺高的空隙,可以呼吸。唐善就这样战战兢兢的一路退行,暗暗企盼着“热水”远去、“冷水”复还…… 可唐善自身的阳刚真元本已强过了阴冷的渠水,此时又有滚烫的暗流相助,便如同把他放在了火堆上烘烤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为了消除焚心的烈火,他只能催动元神,再又积聚至阴至寒的阴柔真元,帮助阴冷的渠水去对抗滚烫的暗流。 逆流潜行了三五日,起码在地下游了上百里路,暗渠的洞穴越来越小,水流却越来越急,阴冷的程度也越甚。忽然,前路被堵,摸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一块硕大的坚冰。 “怎么没路了?”唐善正在暗暗纳闷,只觉得身后滚滚热浪袭来,顿时心中一凉,暗道:“这下坏了,怕是要变成水煮活鱼了!” 就在唐善手足无措的时候,身前的冰块突然寒气大作,竟然将他连同身后炽热的水流全部冰封。随着寒气的推进,封冻的渠水“咔咔”作响,一直突进十余丈,直到寒气的威能渐弱,这才被后继的热流抵住,逐渐散去。 冰凉入体,唐善顿时觉得体内翻腾的气血变得舒畅,就连心绪也平静下来。可他马上便想到,自己被冰封在地下水渠之中,虽然贪得一时痛快,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用不了一时半日,总还要突破寒冰,跑出来透透气。而他更清楚,紧紧追随着自己抗击寒气的热流并没有被击退。一旦他击碎了寒冰,后续的热流就会攻入。真若是那样,毕竟要引火烧身。 唐善纠结了,如果不冲破坚冰,他早晚都会窒息而亡。可突破了坚冰,置身于暖流之中,体内的阳刚真元又会反噬他的肉身,令他烈火焚心。 横竖左右都是死,看来唐善的悲剧还没有结束。 热气渐渐袭来,虽然有阴冷至寒的坚冰相隔,可唐善依然能够感觉到炙热难耐。 外界的热浪牵动了体内的真元,迫使唐善驱动阴寒真元,与其相抗。可浑厚的阴柔真气转为真元时,却是少得可怜,根本抵不过业已提升了数十倍的阳刚烈火。唐善不断催发阴柔真元,只求缓解焚心之痛。幸好有包裹在外的寒冰,否则他早已化作了灰烬。 炽热的暗流攻进了上百里,威能渐弱,极度阴寒的渠水则略微占据了些许强势。唐善体内的真元阳盛阴衰,恰好被双方的差距所填补。再次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之中。 只是唐善的阴柔真元太过虚弱,虽然不断催发,可还是渐渐枯竭。随着他的阴柔真元发生变化,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寒冰开始慢慢融化。 半个时辰之后,唐善感到了窒息。也在此时,炽热的暗流融化了十几丈的坚冰。唐善立刻浮出水面,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只是刹那间,极度阴寒的渠水像是在坚守着什么,已然对炽热暗流的攻击作出了反应,再又骤然提升阴寒的威能,瞬时将唐善冻结。依旧如前,冰封了十数丈的渠水。 唐善再次进入杯具之中,运转阴柔真元帮助寒冰,减轻体内的焚心之痛。每个半个时辰吸一口气,循环反复…… 273:大祭师的特使 寒风夹杂着暴雪,赶走了飒飒秋风、霏霏雨…… 又是一年冬来到。 半年的时间,唐善在烈火焚心的煎熬下,被迫修炼寒冰真元。而今,他的寒冰真元也已经增长了几十倍,与烈火真元彼此相当,体内的冰火阴阳得到了调和。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真应该感谢渠水中这两股如冰似火的暗流。如果不是两股暗流时刻危及着他的生命,他绝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无法忍受的万般痛楚之中,不知疲惫的日夜苦修。 整整一年,身在死地,屡屡重生,经历了千百次凤凰涅槃般的磨难,唐善的修为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 而今,新生的元神经历了炼狱般的修行,充满了澎湃的真元。冰火两股真元相欺相济,相克相生,令唐善感到飘飘欲仙,百般受用。 也在此时,两股暗流经过了一年的你争我斗,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渠水之中再也感觉不到冰火之气的时候,唐善惊奇的发现,自己再又回到了“狼穴”的耳室中。 早在一年前,巴雅尔挖出这条暗渠的时候,渠水没有任何异常。如果时间稍有变化,任何人触及到渠水,不是被煮成香喷喷的“肥羊”,便是被冻成冰坨。而唐善这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仙缘也会就此错过。 天地弄巧,唐善在冰火之中反复锤炼,正应了他要闭关苦修的本意,也使得他神功大成。而这样的成就,如不是冰火相助,仅靠闭关修炼,即便历经百年也无法达到。 耳室的渠水翻滚了起来,但却没有一丝声响。因为唐善复出的时候,身躯之中激出一股寒冰真元,立时将翻滚的渠水冻结,缓缓流去。又是一股烈火真元激出,滚金红袍顿时变得干爽,带起的水花则化为了水汽。 唐善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心念一动,身如飞燕,无声的窜回到主室之内。 “狼穴”的主室内站着一个身穿五花衣、披散着头发、略显肥胖的男人。无需问,只看他这身打扮,就知道他是一位萨满。 这位萨满不知已经来到了多久,背着双手默默的站在室中,像是在等待唐善“出关”。 唐善之所以无声无息的跃出暗渠,窜回主室,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有人闯入。 这人的呼吸和心跳都非常缓慢,像是一条冬眠的蛇。如果唐善的修为没有几十倍的飞跃,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可是现在,唐善的来到却令他一无所知。 “你是谁?”唐善运用真元把声音送入他的耳中。 那人一愣,左右看了看,再又转身,但却不见有人,面带疑惑,询问道:“大人业已出关了吗?” “你是谁?”唐善再又发问。 这位萨满对着石壁上黑漆漆的大洞施礼,说道:“小的名叫乌杰,受卡斯大祭师的指派,特意前来请大人参加萨满大会——小的知道大人正在闭关,所以不敢打扰,只是在此等候。” 若是在汉地,如果有生人闯入闭关修士的洞府,不管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洞府的主人都会视他为敌人,会不惜一切将其斩杀。 唐善最初察觉到乌杰闯入“狼穴”的时候,便是这般反应。 可这里是蒙古人的领地,或许是因为他们生性热情而又好客,所以规矩才会有所不同。 唐善见他态度谦卑,又想到蒙古的风俗,这才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只见他从石穴的顶部缓缓落下,对着乌杰的脖颈轻轻的吹了口气,趁他转头的时候钻进了石壁上的黑洞里,轻轻的咳了一声,步出洞来,说道:“本座初到草原,并不认得卡斯大祭师,也没有听说过萨满大会。大祭师怎么会知道本座,又为何要请本座参加你们的萨满大会?” 乌杰转身看来,眼中露出敬慕之色,施礼请安,说道:“尊敬的赤狼大人,伟大的青狼会掌印首领。您或许并不知道,在您闭关的这一年里,您的盛名已经传遍了大漠南北。您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勇士,牧民们心中的‘巴特’,卡斯大祭师怎么会不知道您呢?——像您这样的萨满大神,绝对有资格前去参加萨满大会,当然会受到大祭师的邀请。” 唐善像是被他的谦卑所感动,讪讪一笑,说道:“既然是这样,如果本座不去,岂不是辜负了这位卡斯大祭师的一片盛情!请告诉本座,萨满大会何时召开,在哪里举行?本座一定如约前往!” “这……”乌杰像是有些为难,捧着笑脸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历届萨满大会都是秘密举行,凡是参加大会的萨满大神,都要由大祭师的特使带入。” 唐善随即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大祭师的特使,本座要由你带领,才能参加萨满大会?” 乌杰像是对“特使”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说道:“大人,小的刚刚说过,我是来请大人参加萨满大会的。” 唐善笑问:“就是现在?” 乌杰连连点头,答道:“对!就是现在!” 唐善展臂相请,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本座刚好出关。前头带路吧!” 乌杰引路在前,步子迈得并不大,看起来还有些慢吞吞的模样。可仅仅用了眨下三次眼皮的时间,他业已攀上了数百级石阶。只见他两臂微抬,双手虚空外翻,看似随意,两块重达数千斤的巨石已然被无声移开。 唐善将两臂抱在胸前,离地半尺,垂着脚尖悬浮在空中,默不言声的跟在身后,随他离开了“狼穴”。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薄云,皑皑白雪中散落着几片暗黑的松林。天地间的色调竟然如此简单,可以让人忘记尘世间纷乱繁杂的琐事。 就在唐善离开“狼穴”的时候,伊可儿来到了青狼骑士的营地。布日古德看得出,尊贵的伊可儿小姐显得身心俱疲,脸色很是憔悴,看着令人心碎。 见过礼,布日古德为她倒了碗奶茶。 伊可儿将奶茶捧在手里,痴痴的说道:“博合林发现了我的营地,派人来同达尔扈特人交涉,希望达尔扈特人可以把我送给他……” 布日古德知道,圣主的卫士绝不允许有人打扰圣灵安息。既然伊可儿小姐引来了博合林,那么她必将被勒令离开,因为这是达尔扈特人的职责所在。 果然,伊可儿喝了口奶茶,幽幽的说道:“达尔扈特人没有答应博合林的要求,但却把我和我的族人们驱逐出了黑森林!” 布日古德很为她当前的处境感到难过,真诚的说道:“伊可儿小姐,和我们一起放牧吧,赤狼和我们一定可以保护好小姐。” “那当然好!”伊可儿叹声说道:“博合林和卜赤大汗相互攻杀,我和族人们已经走投无路,只有投奔你们……我先过来看看,既然你们肯接受我们,我就让族人们迁过来。”她的脸上刚刚露出淡淡的笑容,忽然又蹙起眉头,问道:“赤狼呢?自从去年冬天分别,整整一年,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布日古德早已看出,伊可儿和唐善彼此倾慕,见她问起,咧开大嘴无声傻笑,回道:“会主正在闭关练功,小姐想要见他,恐怕还要过些日子。” 伊可儿看到布日古德的表情,自然猜得出他心中所想,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但却大方的说道:“我不是想他,而是要提醒他,当心博合林的萨满大神。” 布日古德知道她为唐善担心,劝慰道:“小姐也是看到的,会主只凭自己一人,就把吉囊的后卫护军杀得干干净净——小姐尽管放心,会主是天神降临,博合林的萨满大神不敢招惹他。” 伊可儿摇着头,郑重的说道:“不,你不了解乌杰。我小的时候亲眼看到,他用自己的一根头发,勒死了一头发了疯的公牛。我阿爸说,他是借助了风神的力量,如果他想杀死谁,没有谁可以逃脱。” “用一根头发勒死一头公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布日古德暗暗吃惊,连忙说道:“请小姐放心,等会主从狼穴里出来,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伊可儿还是不放心,警告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现在就告诉他……乌杰为了讨好博合林,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没有说明博合林派去同达尔扈特人交涉的就是乌杰,也没有说明乌杰像是已经开始怀疑她和唐善的关系。但她知道,布日古德一定可以猜得出她这句话的分量。 布日古德迟疑片刻,无奈的抬了抬眉毛,说道:“会主正在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他出来以后再说。” 其实布日古德非常清楚,伊可儿是在告诉他,唐善已经成为博合林迎娶伊可儿的绊脚石。乌杰为了讨好博合林,一定会做出不利唐善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施展妖法暗杀唐善。他也想进入“狼穴”,提醒唐善小心乌杰的暗算。但他知道,人在闭关时都会进入忘我境界、潜心修炼。一旦被人打扰,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会走火入魔、武功尽废。 经过一番权衡,辨清利弊,布日古德只能寄希望于唐善的“武功”、“狼穴”的隐蔽,祈盼唐善可以安然无事。但要他去闯关示警,他万不敢为。 伊可儿言尽于此,见布日古德不为所动,以为唐善所在的“狼穴”十分安全,可保万无一失。便也不再多说,当即辞去。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此时,唐善已经跟随乌杰赶去参加卡斯大祭师主持的萨满大会…… 274:萨满大会 狼主少布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灰色皮袍,两个年轻貌美、波涛汹涌的少女在铺满兽皮的大床上爬了下来,当着格斯尔和塔宾的面穿戴整齐,凤眼微抬,向他看去。见他大手一挥,知道他有事商谈,笑盈盈的屈膝施礼,随即退下。 少布用手摸着光秃秃的大脑袋,问道:“什么事?” 格斯尔回道:“博合林首领派了人来,说他们的萨满大神乌杰去了布日古德新建的狼穴,要对赤狼下手,希望狼主不要介意——可我听来人的意思,像是博合林对乌杰有些不放心,想请狼主派人帮忙。” 少布问道:“人呢?” 塔宾回手一指,说道:“人在外面,我去请他进来。” 少布摆手制止了他,说道:“让他回去告诉博合林,就说我知道了。如果乌杰真的杀了赤狼,本狼主绝不会介意。” “噢!”塔宾应了一声,转身便去。 格斯尔见塔宾离开,压着眉头说道:“狼主忘了吗?您和赤狼有约在先,为了青狼掌印,你们将在万兽神坛上进行决战。” 少布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当然记得——可我也要知道,这个赤狼有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如果他连乌杰都应付不了,来年的万兽神坛之战还有什么意义?!” “狼主?”塔宾送走了博合林的使者,返回帐中,说道:“卡斯大祭师的特使已经到了,请狼主去参加萨满大会。” “请他稍等……格斯尔,去把我为大祭师准备的礼物拿来。”少布说着,拍了两下手掌。两名年轻的侍女闻声进入,见狼主业已起身下床,快步赶来,服侍他梳洗更衣。 草原上的风说来就来,带着刺耳的尖啸声,扬起了漫天尘雪。 狂风肆虐,吹动了乌杰的衣襟,发出猎猎的响声。 唐善依旧抱着双臂,离地半尺,漂浮前行,一副悠然之色。 乌杰惊奇的看到,唐善的红袍犹如铜铸铁打一般,任凭狂风咆哮,竟然一丝不动。 不仅是这件滚金红袍,唐善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气罩保护在内,就连头上的发丝也没有被狂风吹起。 狂风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刚刚大作而起,再又咻的消失。 乌杰微睁双目,看着狂风席卷着尘雪渐渐远去,疑声嘀咕道:“这股风来得真怪?!” 唐善的脸上露出谈谈的笑容,显然是“见怪不怪”,但却不作评论。 乌杰左右看了看,随手一指,说道:“大人,翻过那座山坡,我们就到了。” 唐善瞥眼看去,但见三条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山坡上。等他随着乌杰渐渐临近,这才看清:当前一人是位身着五彩衣的老萨满,背手挺胸,傲然矗立。身后站有两个神情严峻的武士,一人打着“天马旗”,一人手握马刀。看他们的样子,这里已经被临时圈为了禁地。如果有人胆敢无视警告,冒然闯入,他们便要大开杀戒。 乌杰带着唐善行上山坡,向老萨满施过请安礼,笑着说道:“卑微的小萨满乌杰,聆听到卡斯大祭师的召唤,请来了尊贵的客人,前来参加萨满大会。” 老萨满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唐善,像是有些不解,草原上召开萨满大会,为什么要请汉人参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头说道:“去吧,晚些时候,大祭师会召你问话。” 乌杰再又施礼,告辞而去。 唐善放眼望去,只见山坡下是一块盆底似的洼地,环绕着洼地的各个方向都有三人一组的守卫。可洼地中却连一座营帐也没有,只有一汪碧蓝的积水。 乌杰笑着说道:“这里已经被卡斯大祭师布下了禁制,所有参加大会的萨满大神都会受到保护……”说话间,业已走到碧蓝的积水边,双臂前伸,翻掌外展,竟然将脚下的一汪积水分开了一条通道。 唐善看去,只见积水之下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暗门。 乌杰进入通道,一直行到暗门外,这才发现唐善没有跟来。回头看去,却见唐善依旧站在岸边,禁不住笑道:“大人不必害怕,小的不是已经说过,所有的萨满大神都会受到保护。”他笑呵呵躬下身,展臂相请,“大人请吧?” 唐善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踱着四方步,进入了暗门。 从外面看来,门内一片漆黑。可刚刚进入暗门,却见灯火通明,偌大的一间地穴,被映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这间地穴像是一个巨大的瓮瓶,收紧的瓶颈处竟然可以透视到碧蓝的积水。 眼见所在的地穴生成了这般模样,唐善忽然想起了一句成语——请君入瓮。 就在这时,瓮底的周边幻出几十个身披铜铠、配有腰刀的武士。每个武士的手都握在刀柄上,像是随时准备拔刀战斗一般。 唐善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能,这些武士便毫无预兆的冒了出来。他侧头看向乌杰,阴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乌杰急忙解释道:“大人不必惊慌,他们是大祭师的护卫。从现在起,我的使命已经完成,由他们负责接待大人。大人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唐善再又打量起这些武士,厚重的盔甲、冷峻的目光、随时准备出鞘血战的马刀……无论怎么看,他们也没有半分“接待”客人的模样。 乌杰的目光忽然变得阴冷恶毒,趁着唐善分神,悄悄退到地穴的墙壁边,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闪身掠了进去。“嘿嘿……嘿嘿……”他躲在门后低声发笑,得意的嘀咕道:“赤狼?!你的法力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就连靠近在我的身后,我都没能察觉。可你的脑袋简直就是猪头,明明知道我偷偷潜入了‘狼穴’,竟然还敢听信我的话,乖乖的跟着我跑来这里送死!” “唉!”距离暗门不远的拐角里传出一声叹息,有人说道:“乌杰?真没想到,你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对付赤狼!” 乌杰先是一愣,但很快便露出了笑容,说道:“少布狼主,你不是一直都想做青狼会的会主吗?我帮你杀了赤狼,夺了青狼掌印,你要怎么感谢我?” 少布从拐角内转了出来,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青狼掌印!还不就是一块烂牌子?!像你这样把它弄到手,本狼主宁肯放弃。” “放弃?你疯了?”乌杰先是轻声惊叫,随即突地一笑,说道:“狼主一定是在说笑话……”他见少布的神色不像是说笑,笑脸顿时变得僵硬,顿了顿,神色恢复常态,接着说道:“狼主是想和他在万兽神坛上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吧?可你想没想过,赤狼曾经在圣器手中救下了你的狼人。一旦他进入万兽神坛,你的那些狼人会不会发动叛乱,归附于他?我可是为你着想,所以才把他骗来了这里。真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 少布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像是懒的与他理论,转身便要离去。可他还没有迈出脚步,却又转了回来,疑惑的看向暗门。 乌杰知道他的猜疑,故作轻松的说道:“放心,那些人可都是大祭师的卫士,他跑不了。”话刚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心里发虚,禁不住靠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只瞥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少布跨步来到,大手一挥,已然将暗门拉开。却见几十个武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早已经没有了唐善的踪影。 “没事!他杀了大祭师的卫士,大祭师一定不会放过他。”乌杰强打精神自我安慰着,却已吓得浑身颤抖。 一个高鼻、大耳、身材伟岸的老人忽然幻出,板着脸问道:“你把一个汉人带了进来,想要借我的手把他杀掉,可却害死了我的这些卫士,你竟然还说没事?” 乌杰看到这位不怒而威的老人,顿时被吓得趴在了地上,连连叩头,惶恐的解释道:“大祭师,请容小的禀报……”“不用了。”老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老人自然便是卡斯,主持此次萨满大会的大祭师。少布右手护胸,微微躬身,对他施礼。卡斯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轻轻点点头,翻掌上抬,令他起身。 少布端端正正站直身,说道:“大祭师,赤狼并不想杀死您的卫士,这些都是乌杰搞的鬼。还请大祭师明鉴。” 卡斯微微一笑,问道:“少布,你不是不承认他这位会主吗?为什么还要替他求情?” 少布回道:“少布的确不承认赤狼的会主身份。但乌杰用卑鄙的手段陷害赤狼,少布亲眼看到,不能不出来为赤狼作证。” 卡斯“嗯”了一声,垂下眼皮看着乌杰,问道:“你怎么说?” 乌杰颤声说道:“大祭师,您还不知道吧?赤狼用妖法杀死了鄂尔多斯五百多位族人,就凭这一点,他已经违犯了萨满大神的第一禁忌,理应被处死。” “噢!”卡斯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让博合林首领联合少布狼主,一起来对付卜赤大汗了!少布动用狼人的力量,参与到部族之间的争端当中,同样违犯了萨满大神的禁忌!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他见少布想要解释,摆着手说道:“土默特部的大萨满漠北天巫也来了,你要是想说什么,可以在萨满大会召开的时候同他去说。” 乌杰像是早有准备,等他把话讲完,当即回道:“狼人生性嗜血,黑夜又是属于他们的世界。有些部族的人趁夜闯入了他们的领地,自然要变成他们的猎物。所以……少布狼主并没用罪,大祭师不该处置他。” 卡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这毕竟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也该听听别人的意见——出来吧?赤狼?” 275:洞里乾坤大 少布和乌杰都觉得奇怪,地穴里只有他们三人,再有就是盔甲武士们的尸体。可卡斯却叫赤狼“出来”,难道赤狼还能钻进地缝里去不成? 地穴里静悄悄的,不带一丝声响,唐善并没用应声而出。 卡斯“呵呵”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根牛尾,一边晃动,一边念念有词。随即,地上的盔甲武士们一个接一个晃动起来。铠甲摩擦地面,咔咔作响,任谁看到这般异象,都难免要为之色变。 就在这时,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众多武士当中幻出。他呆呆的看了看地上的武士、看了看少布、乌杰和卡斯,再又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躯,猛的睁大眼睛,对着身下的盔甲武士便是一脚,愤怒的吼叫道:“混蛋,把衣服和铠甲还给我。” 那位盔甲武士被他一脚踢出七八尺远,轰声撞在了墙壁上,头盔随之被震落,露出了唐善的小脑袋。 唐善“嘿嘿”傻笑着,慢腾腾的爬起来,卸下铠甲、脱去衣服,一一丢给赤.裸的男人,赶紧远远避开,先是右手按胸,微微欠身,对着卡斯施了记请安礼,再又抱了抱拳,说道:“晚辈赤狼,见过大祭师前辈。” 卡斯被他这种蒙汉混杂的礼仪逗得发笑,说道:“赤狼,我们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乌杰说你触犯了萨满大神的禁忌,想要处死你。可他对少布却又是另一种说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怎么看?” 唐善咧嘴发笑,说道:“我的看法是……”没见他动,拉风的长袍闪过一道红光,人已消失不见。 卡斯先是一怔,随即摇着头“呵呵”发笑,用责怪自家晚辈的口味叹道:“这小子,就像是一头刚落地的小马驹,不管跑到哪里都敢撒欢儿!”随手一划,对那些死而复生的卫士令道:“你们去找护卫将军,请他带入搜捕赤狼。”在他说话时,脚下裂开一个闪烁着碧蓝色光芒的圆洞。话音落地,他已隐入洞内。洞口消失,碧蓝色的光芒不在,但却留下他径自的嘀咕声,“这头小马驹也还有些蛮力,可别让他搅了我的萨满大会……” 唐善不是“猪头”,当然不会听信乌杰的鬼话。这是个狐狸和猴子杂交的产物,却比狐狸还要多疑,比猴还精。 早在“狼穴”中,唐善对乌杰的冒然来访便产生了怀疑。但乌杰像是对他的修为存有忌惮之心,没敢向他下手。而唐善也想探探他的底细,暂且放过了他。 临近洼地时的一阵怪风,唐善已然认定,那是乌杰搞的鬼,此人绝非善类。当时便鼓足了真元,准备将他擒下,动上十种八种酷刑,不怕他不如实招供。只是卡斯的守卫们突然出现,说明萨满大会确有其事,当即打消了他的念头。也是他神功初成,胆子委实大了些,小瞧了草原上的萨满们,所以才敢孤身深入到地穴之中。 刚刚进入,那些身披重甲的武士当真吓了唐善一跳,也让乌杰趁机逃之夭夭。可动起手来,这些盔甲武士简直不堪一击,三两股寒冰真元,再又火烧火燎一番,大祭师的卫士们便全部趴在了地上。 唐善知道地穴被大祭师布下了禁制,但却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何玄机,索性扒光了一个卫士的衣衫、盔甲,一通烈火将其烧得点滴不剩,自己穿戴起来,伪装成“尸体”,先来探查一下再做打算。 可没有想到,卡斯的法力非同一般,早已看穿了他的伎俩。而且又像玄天魔女一般,随便嘟囔几句便令属下死而复生。 盔甲的主人光着身子活了过来,唐善这位鸠占鹊巢的客人也就无处遁形了。他可不指望同卡斯讲什么道理,也不管少布为他求情是真是假,只记得乌杰说过“大祭师绝对不会放过他”。幸好少布和乌杰暴漏了那道暗门,唐善虚晃一枪,随即窜了进去,像一只无头苍蝇般胡乱闯了起来。 门后的暗道七拐八折,但却没有守卫,也没有岔路,直抵一处洞口。那里散发出淡淡的日光,应该通往外界。四个佩刀的守卫傻兮兮的背对着暗道,看起来像是小心戒备,以防外人闯入。可他们万万不会想到,身后的暗道里竟然会跑出唐善这样一个“强人”。 唐善无声摸进,双手同时出掌,激出两股真元。四名守卫没有任何察觉,瞬时变成了冰坨。唐善满心欢喜的掠到洞口,但却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呆了。 暗道不是通往外界,而是直入地穴的核心。 唐善此时身在一处绝壁的正中位置,上空漂浮着淡淡的蓝色烟气,烟波浩渺,亦幻亦真。脚下是万仞深渊,地火涌动,流转翻腾,宛如炼狱。正中是一个蜂巢形状的巨大浮石,距离环绕的崖壁、“蓝天”、地火都有千丈左右。其上密布着数千个一丈左右的蜂孔,像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又像是通往其内的一条条隧道。 这时,暗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愤怒的声音教训道:“竟然被一个汉人闯了进来,真是一群废物——要是让他惊扰到大祭师请来的客人,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是……是……护卫将军,都是我们大意,早知道赤狼的法力如此强大,我们就该封闭瓮房的石门,那样他就无法逃脱了。” “大祭师根本没有请赤狼来参加萨满大会,乌杰假传了大祭师的命令,想让我们替他杀死赤狼,都是乌杰惹的祸。” “闭嘴!”愤怒的声音再又响起,咆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天魔狼一旦出世,大漠的萨满们都将面临灾祸。为了乌杰的私怨,你们竟敢不经请示就向赤狼动手。要是禀奏给本将军,本将军早就把他赶了出去,怎么会被乌杰利用。” 唐善见来人逐渐临近,可又不知这位护卫将军修为如何,不敢暴露行踪,当即悬浮离地,飘出洞口,向着“蜂巢”射去。 沉重的脚步声刚刚出现在洞口附近,唐善业已掠过上千丈的距离,隐身在一间“蜂孔”之中。 一个魁梧强壮的金甲男人站在洞口,刚毅的脸上显露出不安之色,低声喃喃道:“坏了!他已经闯进了神山,这可怎么是好?!” 众多铠甲武士站在他身后,隐藏在头盔内的一双双眼睛都带有惶恐之色。 有人悄声嘀咕道:“这里被大祭师布下了禁制,而且距离神山足足有三千步,他怎么可能飞越呢?说不定已经掉到地火里面烧成了灰。” “闭嘴!”金甲男人怒声喝叱,脸上泛起凝重之色,令道:“立刻禀报大祭师,赤狼进入了神山,请大祭师恩准,让我们进入神山搜查。” “是!”一位武士急忙返回。 神山上的蜂孔既是隧道也是房间。唐善进入的时候,以为它是一条隧道。可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走过十几丈,却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石室当中。而在石室的另一面反倒有一扇封闭的石门。 石室的装饰非常精美,石壁上雕刻着花鸟、走兽和云纹图案,两侧挂有华丽的壁毯,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可惜这间石室已经有了主人,案桌上残余的奶茶、兽皮上随意丢弃的衣袍便是见证。 唐善注意到,这是一件女式的袍服,但很破旧,袖口的云纹上还沾有油渍。袍服旁丢有内衣和罗袜,都是纯白色,不仅一尘不染,还带有淡淡的花香。 任何人见到脏兮兮的袍服,一定会认为它的主人是个肮脏丑陋的女人。但看到如此洁净且带有花香的白丝内衣和罗袜,便会感觉到这是一个仙子一般的美女。 唐善感到很有趣,因为这两种感觉截然不同,给人以强烈反差错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善的心中充满了好奇,目光移动,接下来,进入他视线的是一张人皮…… 丑陋的脸、乱糟糟的头发、有如树皮般粗糙、满是褶皱的皮肤。无论谁套上这张人皮,都会变成一个奇丑无比、令人厌恶的老太婆。那么藏在这张人皮之下的女人呢? 就在唐善的心中充满疑问的时候,身旁的石壁中忽然传出清脆悦耳的歌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声音很轻,像是一个女人的哼唱。流水声时断时续,像是有人正在沐浴。 “石壁上一定有暗门,在里面沐浴的女人就是这张人皮的主人。” 唐善飘身靠近,贴耳细听。手掌无意间按在了石壁上。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石壁的时候,只听“唰”的一声轻响,靠身的石壁瞬时消失,一个身材婀娜的长发美女显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间浴室,里侧设有一潭碧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可见水温适宜。水边放有几块平坦的石头,该是供人坐卧休息之用。 靠近暗门的高处雕有一个石质羊头,流水由石羊口中喷出,犹如飞瀑,溅落在一个“凶狠”女人的胴.体上。晶莹的水珠正顺着她那犹如羊脂一般细腻嫩滑的肌肤连绵流落。 沐浴的女人侧对着暗门,唐善没有看到她的脸,但仅是这般傲人的身材,便足以令人血脉喷张。 如果是以前的唐善,眼见这等尤物,早就乱了方寸,恐怕会带着奸笑扑上去。若是换做一年前,眼见此景,他也会怦然心动。可是如今,他的修为得到了飞跃,心性也沉稳了许多,只是一怔,自知误闯了女儿家的禁地,便要退身离开。 就在此时,女人忽然停止了哼唱,转过头来…… 276:神山女巫 这是一张美艳惊人的脸,见了唐善不仅没有意外之色,反而挑起朱唇露出了微笑,娇声问道:“你是谁?” 唐善长得并不丑,一年来暗无天日的冰火磨炼把他养得白白嫩嫩,加上拉风的滚金红袍,也算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小伙。可他知道,眼前的美女绝对不是烟花柳巷里的姑娘,就算是那里的姑娘们,也要看到银子才肯露出笑脸。 正当一个女人沐浴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而这个女人不惊不怕,反倒露出带有诱惑的娇笑。这样的事情或许会有,但是唐善却不敢相信。 不管唐善相不相信,惊艳美女正在展现着诱人的胴.体,丝毫没有做作之态,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唐善急忙侧转头,歉声说道:“对不起,在下一时慌乱,闯到了姑娘这里,惊吓到了姑娘!”说着,退后数步,便要离开。却听惊艳美女“诶”的唤了一声,吃吃笑着说道:“既然来了,你就是雅玛的客人,何必要急着走呢?”唐善转了回来,低眉垂目,躬身施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在下已经道过谦了,如果姑娘怒气未消,在下甘愿接受姑娘的责罚。” “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吗?”雅玛的声音里带有一股诱人的魅力,像是有意勾引唐善去欣赏她那令人喷火的胴.体。说话间,她分开手指,开始梳理自己乌黑的长发。偷偷的笑着,像是在嘲讽唐善的懦弱。 唐善迟疑片刻,站直身躯,正色看去,微笑着说道:“姑娘看起来的确不像生气的样子。可我知道,你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你怎么知道?”雅玛像是不知世事的单纯少女一样反问着,另一只手开始向傲人的胸脯上轻轻的撩水。 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举动都会明白,她绝对不是在撩水,而是在故意挑逗。 唐善像是察觉出什么,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姑娘,动手吧!” 如此惊艳的美女当前,唐善却不解风情,简直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可就在唐善为之变色的同时,雅玛忽然拨了拨修长的手指。她的动作非常自然。梳理长发的手指像是优雅的甩落沾染的水珠,正向身上撩水的右手只是顺时外展。但她的双手都飞快的顿了顿,那是一个细小的动作,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别看她的双手只是一顿,但却拨出了一片水珠。这些水珠看起来同她身上溅落的水滴没有任何区别,可飞出三尺之后,赫然幻成一只只两寸长短的蜂鸟,顶着锋利的尖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唐善。 唐善没有躲避,只是低眉垂目,像是不敢正视她的胴.体,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蜂鸟瞬时来到,足有数十只之多。可仅仅突进到唐善身前一尺,但听“噗噗”轻响,全部被一重无形的气幕拦下,化成一粒粒冰珠,噼啪坠地。 眼见这个冒然闯入的男人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威能,雅玛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为之一呆。而在此时,唐善已经默默转去,取来她的内衣,微笑着递了上来。 雅玛“咯咯”一笑,从水流下步出,伸手接去。一边搔首弄姿,把洁白的丝质内衣套在身上,一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赤狼!”唐善思索片刻,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哦?”雅玛眼中闪烁出异样的亮光,步出浴室,躺在兽皮上,扯了张毯子盖在身上,说道:“原来你就是赤狼,青狼会的会主。难怪你能打开封印的石门,摸到我的房里来。”她把毯子掀开一角,送来秋波荡漾的媚眼,*焚身般扭动起娇躯,轻声喘息着,呼唤道:“会主,还不快些进来?” 唐善笑着摇起头,对着毯子努努嘴,说道:“你手里握着一件古怪的法器,谁要是钻到了你的毯子里,一定会不得好死!” 雅玛蹙眉撅嘴,一副不解的模样,露出了藏在毯子下的左手,摇晃着一根精致的骷髅棒,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善为她取内衣的时候,看到了这根如同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骷髅棒。它的通体不过一尺多长,拇指粗细的手柄,顶端嵌了颗鸡蛋般大小的骷髅头。而在骷髅头的双眼中,分别镶有一颗红色的宝石。 就在雅玛摇晃着骷髅棒发问的时候,骷髅头的双眼忽然射出两道红光,径直刺入唐善的双眼。 唐善没有感觉到疼痛,但却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他没有进行反击,也没有愤怒,依旧站在浴室旁,不动声色的问道:“姑娘,赤狼无心冒犯,你为何接连出手相害?” 雅玛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但却掩饰不住偷袭得手的欢愉,哼了一声,说道:“说的真好听,既然无心冒犯,那你为什么要偷偷摸进我的房里来?为什么不敢碰我?说吧,少布派你来干什么?” 唐善没想到这位美女萨满同少布还有关系,而且听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很好,禁不住苦笑着说道:“我们青狼会的这位狼主可真是不赖,竟然可以命令起我这位会主来了!” 雅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吃吃的笑起来,说道:“我倒是忘了,你跟少布不是一路人。他是不是现在还不认你这个会主?” 唐善也笑,但却苦着脸,说道:“真是怪事,难道青狼会就没有秘密,怎么谁都知道少布和我不和?” 索索有声,雅玛像是在穿衣服,又像是脱光了衣服套起那身人皮。只听她叹声说道:“少布天生就是一副直肠子,芝麻大的事也藏不住——你不知道,其实他这个人并不坏,就是太张扬、太花心。你看他的勒勒车,弄成了什么样?还有那些舞姬……”她像是觉察到自己有些啰嗦,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唐善干巴巴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姑娘如果换完了衣服,是不是也该让我重见光明了?” “想让我治好你的眼睛,那也好办……”雅玛沉默了片刻,说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你的回答可以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突发善心,真的帮你把眼睛治好。” 唐善听她的话里竟是些“如果”、“说不定”、“发善心”之类模棱两可的东西,知道她并无诚意,但却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是!” “那好,你先说说,为什么跑到我的房里来?” “乌杰把我骗来参加萨满大会,想要借助卡斯大祭师的力量杀掉我,但被我跑掉了。大祭师派了卫士搜捕我。我误打误撞进了姑娘的房里来,还……” “还就不用说了!”雅玛当然知道唐善后面的话,急忙打断了他,接着问道:“神山的每间石室都有大祭师的封印,除非是石室的主人,旁人休想开启石门。那么……你用什么法子打破了大祭师的封印?”她知道自己是在探听别人的秘密功法,显得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发颤。 唐善轻声笑了笑,回道:“我没有打破大祭师的封印……”“那你是怎么进来的?”雅玛惊声尖叫着,颤声问道:“你该不会是从洞口进来的吧?”唐善点了点头。 雅玛顿时抽了口冷气,沉默不语。 唐善没有觉得自己从洞口飞入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却对雅玛的反应感到奇怪。区区上千丈,五六里远的距离,修界释、法、魔三大宗族的真人都能够做到。难道草原上的萨满只知道祈福许愿,见到他这样真人水准的修士都要大惊小怪不成? 雅玛沉默了片刻,冷声叱问:“你骗我?” 唐善知道,如果雅玛不相信他的话,再作解释也无济于事。索性闭起嘴巴,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你真的是从洞口进来的?”雅玛见他不屑于解释,反倒相信他所说,失神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那里被大祭师布下了禁制,一旦有人飞跃,法力就会受到禁制的约束,最多只能发挥出一成功力。除非你的法力高过大祭师,要么就是你的元神不受禁制的约束,否则你绝不可能凌空飞渡。” 唐善听她喃喃自语,禁不住笑道:“我的元神早已经被封闭,再多了大祭师的禁制也无所谓。”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雅玛又惊叫了起来,“你的元神被封闭了?那你靠什么凌空飞渡?”唐善呵呵笑道:“没悟道以前,我的武功还不错。如今元神被封,我的轻功还使得出来……所以我才可以不受大祭师的禁制,依靠轻功凌空飞渡。” “轻功?”雅玛如同见了鬼般尖叫,“你这个人真不老实,别人的轻功能窜出三五丈远也就不错了,你的轻功可以飞越上千丈?” 唐善再又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奈模样。可他这次不是不屑解释,而是根本无法解释。 雅玛“哼”了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但却并没用追究,继续问道:“明年你要和少布在万兽神坛上决战,你是怎么打算的?” 唐善先前就觉得这个女孩对少布特别感兴趣,像是又爱又恨,好似孤独的女儿家对负心情郎的痴恋。此时见她再又提起少布,问话中带有关切之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于是回道:“少布是我们青狼会的狼主,无论他怎么样对我,本会主都不会与他计较。姑娘请放心,决战之时,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点到即止,绝不伤他。” “你真的是这么打算的?”雅玛将信将疑,但问话中已然露出了欢愉的笑声。 唐善正色说道:“姑娘不妨想一下,少布是本会的狼主,如果伤了他,本会主岂不是自断臂膀?” 雅玛的声音忽然变得羞涩起来,吞吞吐吐的说道:“会主能从大局着眼,不与他一般计较,的确有容人之量,不愧为青狼会掌印之主。” “姑娘过誉了!”唐善谦逊的摆了摆手,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姑娘现在可以让我重见光明了吧?” “好!”雅玛满口答应,但却重申道:“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许食言。”说着,用骷髅棒轻轻一点,射出两道红光。唐善只觉得一阵清冷灌入双目,视力顿时恢复。可站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浴室中那位惊艳的美女,而是一个佝偻着身子、满脸褶皱、脏兮兮的老太婆。 老太婆当然就是雅玛,只是套上了一副人皮罢了。 唐善明明知道真相,可对于雅玛的这种装扮,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男人粗暴的叫道:“通天巫,滚出来!” 唐善和雅玛都是一愣,因为他们都已经听出,门外的男人正是少布。 277:五方战将(一) 雅玛偷偷的嘘了一声,飞快的收起骷髅棒,指了指洞口,让唐善离开。 唐善立即漂浮而起,悠悠的出了洞口。 “这就是所谓的轻功?” 雅玛感到万分惊愕,满是褶皱的三角眼顿时瞪得溜圆,现出隐藏在内的明亮双眸。 “嘭嘭嘭嘭……”敲门声变成了狂暴的拍打,少布在门外咆哮着,“通天巫,大祭师让我来跟你谈谈,马上滚出来。” 唐善背身靠在石室的外壁上,听了少布的怒喊,这才知道,雅玛就是漠北天巫,土默特部的大萨满。 卡斯叫少布在萨满大会上向雅玛解释,没想到少布竟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唐善回想起雅玛对少布的关切之情,两相对比起来,不禁觉得有趣。 他本打算在此探听一番,却猛然察觉出多股若有若无的威能,正由神山的右侧向他这里靠了过来。 唐善心里一惊,急忙蹿起,在一间间“蜂孔”上弹跳上升,径直来到神山的顶部。手扒石壁,贼头贼脑的查看过山顶的情形,翻身滚上石台,回头鸟瞰,便见四点人影凌空飞窜,掠到了雅玛的“蜂孔”外。 四人身上分别穿有青、赤、黑、白战甲,分为上下左右四方,将石室的洞口围住。然后便悬浮不动,像是在探听室内的动静。 唐善已然身在山顶,距离四人足有百丈,虽然看到四人身上的甲胄色彩不同,异常精美,但却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只见四人仅在石室外停留片刻,再又凑在一起,像是在商讨着什么,随后便向左侧转去。 唐善看得出来,四人的修为显然比那些身着铜铠的武士们高出了许多,而且一定是在搜捕自己。但从四人身上若有若无的威能来判断,即便被他们找到,他们也绝对不是自己对手。不禁觉得有些纳闷,“卡斯手下怎么尽是些无用的废物?”正想着,却听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神山的山顶是一处直径一里有余的平台,整个平台被纵横分割成无数块六七尺见方的方格,犹如一张巨大的圆形棋盘。“棋盘”的外围是一圈两尺多高的石板,像一只巨大的石箍,将“棋盘”包裹在内。 唐善藏身的地方便在石箍上,听到脚步声,急忙翻滚而下,落在石箍外侧的云纹雕刻上。 这里的宽度和高度都有一尺左右,恰可隐身。 脚步声渐渐临近,便听一人说道:“比武场上无遮无挡,一眼便可看尽,真人尽管放心,有话但说无妨。” 唐善可以听得出,说话的乃是乌杰。旁边还有一人,行到比武场边际才停下来,顿了顿,像是在查看动静,而后说道:“大祭师有没有算出天魔狼出世的日子?” 唐善闻声一愣,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乌杰答道:“大祭师没有说出具体的日子,但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在来年的夏秋之季。” “哦!”那人应了一声,说道:“大长老也算过,时间差不多。” 唐善暗暗嘀咕着,“天魔狼?大长老?”心中立时想起一个人来——天魔真人。 乌杰“嘿嘿”发笑,奸声问道:“大长老?真人不是早就有意取而代之吗?怎么,他的寿元还没到头吗?” 天魔真人沉声说道:“不要胡说!大长老虽然只是暂代掌教之位,可毕竟是我们魔宗一族之主。我若取而代之,岂不是谋逆?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乌杰嘲笑道:“算了吧!你只是害怕天魔狼,想要借助他的势力帮你渡过此次劫难。不然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不再人世了!” “是吗?”天魔真人的声音变得阴冷,反问一声,说道:“这是你的想法,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是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到了中原,传到了大长老的耳朵里,我是绝不会承认的。如果大长老让我表明忠心,我一定会带领徒子徒孙,跑到大漠来,砍了你的脑袋。” 乌杰许久没有言声,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天魔真人突地一笑,接着说道:“乌杰老弟,不要害怕,我只是说笑罢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胡言乱语,万一传了出去,你我谁都别想活命。” 乌杰惶恐的应着,“是!是!” “好了!我们说正事。”天魔真人叹声说道:“我那里出了些状况。白羽数次用玉牌召唤雪莲,都没有得到回应。大长老那儿……也同雪莲姑娘有些误会。” 乌杰的声音里透着惊讶,“你是说……圣刀的主人不见了?”他的声音有些慌乱,“那可怎么得了?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绝佳机会,要是错过了,你以后再也休想得到圣刀!我……”“你也休想得到圣器!”天魔真人打断了他,并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唐善暗暗吃惊,原来乌杰是想打圣器的注意,而天魔真人请陆槐帮忙,则是一石二鸟之计。 乌杰沉默片刻,悻悻的说道:“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把圣刀的主人带来。” 天魔真人见他有埋怨之意,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们还有些时间,兴许此事还有转机。” 乌杰问道:“如果你找不到圣刀的主人,无法把他带来大漠,我的事怎么办?” 天魔真人沉默片刻,信誓旦旦的回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没有圣刀,我也一定帮你得到圣器。怎么样?” “你保证?”乌杰显然不能信服,嘲讽了一声,疑问道:“没有圣刀,我们拿什么克制……”“谁在哪儿?”有人喝问,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急忙回道:“是我,乌杰!” “他是谁?”随着质问声,来人已经临近。 一百多丈的距离,来人仅在说话间便已来到,这样的修为令唐善感到有些诧异。而且他发现,来人身上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威能,应该正是追捕他的四个人。疑惑之间,便听乌杰回道:“四位将军,这位是天魔真人,他是大祭师请来的客人。” “既然是大祭师的客人,那便请他回房休息。”一位将军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好!”乌杰连声答应,“真人,我们回去。您请!”急忙带领天魔真人离去。 等二人的脚步声在比武场上消失,就听一位将军说道:“警铃已经启动,但我们并没用发现赤狼的行踪。大家可以想一想,他还能藏在哪里?”一人笑道:“如果他在这里有朋友,可以藏在那人的房间里。”另一人斥道:“别胡闹,他就在这儿。” “唉……”唐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爬了出来,嬉笑着说道:“几位,我想我一定迷路了。能不能问下,神山的出口在哪儿?” 身披各色铠甲的将军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唐善是在戏弄他们,脸色均是一沉。 赤甲将军握住赤红色的马刀,怒声说道:“赤狼,乖乖的投降,跟我们去见大祭师。不然的话,我的刀一定会让你后悔。” 青甲将军皱着眉头斥道:“啰嗦什么,拿下!” 唐善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摆着,说道:“他可不行,还是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四位将军像是吃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双眼顿时外鼓。随即,青、黑、白三位将军退在远处,强忍着笑意,背着双手,大刺刺的看来。 红甲将军也被气得发笑,缓缓拔出马刀,摇着头说道:“你真的很狂妄!”他的刀也是赤红色,刚刚出鞘,刀身便被烈火包裹起来。 如果是一年前,唐善一定会对他的烈火刀心存忌惮。可经过了寒冰烈火的洗礼,唐善早已对这种东东见怪不怪,歪着脑袋看去,不屑的说道:“一把着火的破刀,表面看起来很威风。其实……它跟烧火的木棍没什么两样!” 红甲将军没有回应,高高举起烈火刀,围着唐善慢慢转动。唐善连身也懒的动,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转动着眼珠看去。 一声吼喝,红甲将军猝然落刀,激出一团巨大的火球,嘭的击中了唐善。火球顿时爆烈成七八尺高的烈焰,将唐善包裹在内。 观战的三位将军看得目瞪口呆,本以为唐善多少也会有些能耐,哪曾想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红甲将军也傻了眼,大祭师下达的命令是抓捕。可他一刀下去,炽热的火焰足足可以燃烧一炷香的时间。等到火焰熄灭的时候,可以交给大祭师的恐怕只有唐善的骨灰了。 烈火越烧越猛,噼啪作响,扩展到方圆一丈。别说是人,就是顽石身在其中,也要化成铁水。 四位将军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大祭师交待。 就在这时,只听唐善在烈火中说道:“本会主真是小瞧你们了!原来你们借助铠甲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法力!” 得知唐善身在烈火之中依然可以活命,观战的三位将军不禁骇然失色。但见唐善被一团寒冰冻气包裹着,将熊熊烈焰逼退在身外三尺,径自由冲天的火焰中慢悠悠的飘了出来。 赤甲将军悄悄的松了口气,脸色也略有缓和,但却眯缝着眼睑说道:“青狼会的人在大漠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本将军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们。既然你是他们的会主,本将军的这口恶气正好撒在你身上。”他再次举起了烈火刀,开始移动脚步。 可还没等他把刀举起、刚刚迈出三步,却见唐善只是一抬脚,便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按在了他的胸口。 一声轰响,赤甲将军被击飞在半空。 唐善再又浮现于空中,翻身扫出一脚,踢中他的腹部。 又是一声轰响,赤甲将军当空砸落,将地上的石板撞得粉碎。飞石激射,烟尘滚起。他那硕大的身躯全部镶入地下,深达一尺。 唐善也没有想到,他只激出了三成真元,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威能,顿时被吓了一跳。但他也暗暗纳闷,自己激出的明明是冰火相济的真元,为什么赤甲将军既没有被冻成冰坨,也没有被烧成焦炭? 278:五方战将(二) 旁观的三位将军最初是满脸嘲笑,准备见证唐善落败的丑态。刚刚目瞪口呆、惊骇失色,乃是因为唐善“死而复生”。可是此时,眼见他在一招之内击败了赤甲将军,三人顿时沉下脸,如同看怪物一般,挑着眼皮看来。 赤甲将军竟然无伤,像是一座钢铁罗汉般,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抖落尘土碎石,慢腾腾的从瓦砾中爬了起来。 唐善嬉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你那把烂刀是不是跟烧火棍没什么两样?” 赤甲将军的脸瞬时变成了酱红色,显然已经被唐善的嘲讽所激怒。只见他的双眼猛然大睁,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抽搐,像头发了疯的蛮牛般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忽然暴吼一声,左腿大步跨前,沉身压在膝上,疯狂摆臂,平行扫出一刀。 烈火刀上的火焰已经不见,刀身如同刚刚融化的铁坯,滋滋冒着白气。所有的火焰都被压缩成一道红光,瞬时变将唐善的护身真元劈得粉碎。 唐善浑身一震,体内的真元感受到强大的威能,迅速外窜,生成新的真元护罩。而赤甲将军疯狂激出的那道红光,则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种奇异的现象,冰火相济的真元护罩自然分成了两层。红光虽然击碎了外层的寒冰护罩,但却消融在内层的烈火护罩中。如此一来,唐善的烈火护罩竟然将赤甲将军的真元化为己用,无形之中增长了三成。 赤甲将军哪里知道唐善还有一层真元护罩,眼见自己一刀斩散了唐善的护罩,立即扑上,猝然劈出十余刀。 烈火刀上再又燃气熊熊火焰,但威能反而减弱了多半。可只需三四刀,依然可以击毁唐善的外层护罩,融入他的烈火真元当中。 唐善没有想到的是,烈火刀根本没有招法,也没有任何变化,劈、砍、扫、割、挑、拉、回、刺……所有的攻击都是直截了当,可他偏偏又躲避不掉。 十数刀过后是数十刀、上百刀,刀刀都击中他的“身上”。 “武者快为尊”,赤甲将军的每一刀都奇快无比。等唐善做出反应的时候,烈火刀已然砍过。如果不是唐善修为深厚,烈火护罩又可以吸收对方的威能,此刻早已伤在赤甲将军的刀下。 唐善很不服气,双掌频频拍出,想要依靠强大的真元扳回败局。 赤甲将军看起来强壮无脑,可实际上却机灵得很。先是在他的拳脚上吃了些苦头,很快便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的真元远不及他深厚。当即以刀护身,再也不肯让他靠近。 唐善刚才还在因为自己强大的真元而兴奋,眼下却被赤甲将军当头泼了盆冷水。身中数百刀之后,他的动作更加缓慢,像是一头慢腾腾的老牛,已经完全丧失了对烈火刀的防护。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要打了!” 声音出现在唐善和赤甲将军的头顶。唐善应声抬头,便见卡斯浮在半空,笑呵呵的看来。 青甲、黑甲、白甲将军急忙施礼,“大祭师!” 赤甲将军闻声一愣,可烈火刀已经攻出,想要收势已然来不及。 这一刀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威能亦如之前的数百刀,但造成的后果却非常骇人。 就连唐善自己也不知道,保护在他身外的烈火护罩,过多吸收了烈火刀激出的真元,已经达到饱和,再也经不起任何冲击。 赤甲将军偏偏没用应声收手,攻出了这一刀。 唐善的烈火护罩贪得无厌,偏偏想把这些真元收为己用。 两者刚一相接,充满了浑厚真元的烈火护罩如同一只巨大的爆竹,轰然炸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两人中间爆出一个直径两丈多的巨大火球。赤甲将军激出的几百刀真元、唐善自身防护的烈火真元,全部集中在这只火球中,威力可想而知。 唐善和赤甲将军仅在一瞬间便被炸得粉碎,拉风的红袍、精美的赤色铠甲以及两个人的团团血肉,都被震飞在三四丈高的空中。 大祭师飘浮在两人头顶,距离不过六七尺高。烈火真元恰巧由他身下炸起,如此巨大的威能,即便不能将他震伤,也该把他掀飞几尺。可他竟然纹丝未动,无形之间,已然将炸起的烈火真元压制在身下。 只见他压眉噘嘴,摇头叹道:“叫你们住手,可你们不听,这下好,炸成碎肉……真是麻烦!”随手一招,提出了那条牛尾,摇晃之间,唐善和赤甲将军立即复原了真身,悬浮在他身边。 唐善可以感觉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那是粉身碎骨前的一瞬间,由心低生出的惊悸。 卡斯淡淡的说道:“年轻人,乌杰没有跟你说过吗?只要是进入神山的客人,我都会保证他的安全。” “说过!说过!”唐善心悦诚服的点着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会对一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去吧!”卡斯把牛尾收在怀里,对着四位将军拨了拨手,等他们一一跳下比武场,消失在远方,这才拉着唐善徐徐落地,温声说道:“吉囊首领的后路护军做了一些很令人气愤的坏事,是不是?你也是为了救那些女人和孩子,所以才会杀了他们,对不对?” 唐善摇了摇头,回道:“我只是为了伊可儿,没想救其他人。” 卡斯一笑,说道:“那是因为你有顾虑,你对自己的能力还不清楚。如果你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你一定会义无反顾。” 唐善想了想,回道:“或许吧!” 卡斯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说道:“可你忘了,你是一名修士。既然你选择了修法悟道,那么人世间的名利纷争便从此与你无关。否则的话,你只能落入无穷无尽的苦难当中!” “苦难?”唐善喃喃一声,陷入思虑当中。 “人生在世皆是苦,繁华过尽百转空……你是一个武修,以武悟道,以武论道。只有参悟百劫不死中的玄机,才能修成大道!”卡斯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跃下比武场。唐善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然身在瓮瓶形的地穴里,再又对他的法力感到愕然。 卡斯继续说道:“你的真元虽然被封,可新生的真元竟然如此浑厚,已然如破了真人的第二层境界。等你的本元被释放出来,如果两者相容,你的修为应该可以与上三真君不相上下。只要是在修界里走动的修士,没有一个人是你的对手……”他随手一挥,地穴上空顿时裂开,碧蓝的池水退去四周,露出苍茫的天空。还没等唐善心生感叹,整个人化作一条刺眼的白光,咻的蹿射而出,越过突起的山坡,坠落在一位守卫萨满的身前。 “赤狼,大祭师已经做出了裁决……”守卫萨满像是有意避讳,贴耳细语,就连护在左右的两个人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冬夜,微寒。 草原上隐隐传来呜嚎声。 渐渐的,一点点碧绿色的亮光出现在雪地中,那是饥饿的狼群开始了夜间的捕猎。 这就是大祭师的惩罚,他让唐善来此看戏,看一场物竞天择的残酷与无奈。 狼群足有上百头之多,向着一群野牛发动了攻击。 野牛身躯庞大,重达千斤,一旦发起狂来,马上就会变成草原上最凶猛的动物。而在夜里,强壮的公野牛会牛角向外围成一圈,保护牛群的安全。 狼群竟然敢在夜里袭击身体强壮、防守严密的野牛群,这令唐善感到有些意外。 但他很快便注意到,这群野牛的数量异常庞大,夹杂着过多的老弱病残。或许这便是狼群攻击他们的真正原因。 很快,狼群引开了防守在外的公牛,冲乱了野牛群。一边追赶,一边扑倒虚弱的野牛。 寒冬难以捕食猎物,野狼们异常饥饿,开始争抢着撕咬起来。草原上顿时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唐善在猎户家中长大,早已看惯了狩猎的血腥,倒也不以为然。早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七叔见他不畏冰雪,让他赤着身子躺在雪地里装死。林子里的紫貂以为他冻倒在地,便会跑出来趴在他的胸口上,为他取暖,试图救他。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收拢双臂,抓到一只活的紫貂。而七叔就会欢喜的跑来,掐死紫貂,获得一张完整的紫貂皮。 比起眼前的杀戮,唐善小时候所经历过的,要比此时所见还要残酷。而且更加卑鄙。 他曾问过奶奶,能不能不再用这样的法子猎捕紫貂,哪怕让他背着小弓箭去猎杀,他的心里也会觉得舒服一些。奶奶什么也没说,像是不知道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直到那年大雪封山,整整一冬天也没有什么猎物,大家都要忍饥挨饿。奶奶为了省下一口吃食,开始啃食树皮……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那是大自然既定的法则。 唐善正在回想着小时候的往事,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经湿润。 忽然,只听一阵愤怒的咆哮,一个高大的人身牛首怪物扑入了狼群。他的手上生有异常锋利的尖爪,疯狂挥舞间,十几只饿狼瞬时被撕成了碎片。 狼群先是发起反攻,但很快便败下阵来,像是自知无法与其抗衡,呜呜的发出悲鸣声,四下逃窜,隐入了草原的黑夜之中。 嗖……嗖……嗖……嗖…… 但听人声疾动,身穿青、赤、黄、白、黑五色战甲的五位将军,分别从五个方向现身而出,将这个人身牛首的怪物围在当中。 唐善这才明白,卡斯不是让他来观看狼群狩猎,而是让他见证一件更加悲惨无奈的事…… 279:五行诛妖 众狼远遁,惊慌的牛群重新聚拢在一起,派出强壮的公牛防守在外,保护好母牛和幼崽。很快,野牛已经睡熟,牛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草原也恢复了既有的平静。 东青、南赤、西白、北黑、天地玄黄,卡斯派出的五位将军按照五行方位站定,分别代表木、火、土、金、水,拔出带有各自特性的马刀,向那牛妖逼近。 牛妖瞪着一双小灯笼般火红的眼睛,硕大的鼻孔里嗤嗤的喷出一尺多长的热气,看起来余怒未消,还在因为饿狼残害他的同类而感到愤恨。 五位将军已经临近,距离在两三丈外站定,各自以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随时准备出击。 牛妖一直瞪着狼群退却的远方,像是在提防它们反扑,也像是在展现自己的剽悍凶猛,对那些退入黑夜里的饿狼发出无声的警告。直到五位将军拔刀相对,他才收回目光,垂头打量起这五位不速之客。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不速之客对他充满了敌意,同时也感觉到了强烈危险。立即发出“哞哞”的叫声,张开双臂,锋利的手抓一张一松,像是要让五人晓得他的厉害,知难而退。 青甲将军迎面相对,不由分说,压臂斩下一刀,激出一道青光,正中牛妖的额头。 牛妖只是向后仰了仰头,竟然没有被青光所伤。待他再又垂头看来,眼中已经冒出怒火,挥手便是一爪。青甲将军甚是灵活,退身避开,再又扫出两刀,射向他的双眼。牛妖摆臂挥舞,已然将两道青光击散。猝然冲出,一掌拍中了青甲将军的胸口。 青甲将军吭了一声,双足撑地相抗,可依然被推出一丈多远,这才止住。雪地上拖出了两道深沟,足有半尺多深,露出黑黄色的泥土。可见牛妖的威能着实不凡。 铮响声突起,赤、白、黑、黄四位将军同时出刀,激出各色真元,分别射中牛妖的脖颈两侧与腋下双肋。可四股真元像是击中了一块顽铁,立即弹射开来,四下飞溅。 牛妖不仅没有负伤,反倒被他们激怒,锋利的手抓疯狂出击,与五人战成一团。 这家伙身躯庞大,力大无穷,而且还生了一副铜筋铁骨。一不小心被他的手臂扫中,便会被击飞到半空。若是被手掌拍到,也会被推出数丈。 好在五位将军穿有护身铠甲,不惧牛妖的利爪。否则的话,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便会败下阵来。 唐善可以看得出来,五人已知牛妖强悍,当即变化了打法。不再追求速战速决,而是将他困在包围圈内。采用车轮战术,逐渐消耗他的蛮力。 半个时辰过去,牛妖的威能丝毫不减……两个时辰过去,牛妖的鼻息开始变得急促。喷出的白气也不再是笔直的一线,刚刚离开鼻孔便散成了一团。爆发出一轮疯狂的进攻,强大的威能开始急速衰退。 五位将军早已经养足了精神,但依旧坚持着原先的打法,像是要等牛妖的威能完全丧尽,才会发动进攻。 又过去两个多时辰,天边已经隐隐发白。牛妖呼呼的喘着粗气,庞大的身躯更显呆笨,这才知道无力战胜五人,萌生了退意。 五人哪肯放过他,在他的左冲右闯下随之而动,牢牢坚守着包围圈,令他无法突破。 天色已经大亮,牛妖再又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发动起最后的狂暴冲击,终于因为真元不济,带着一声闷响,像一座崩塌的小山般瘫倒在地。 五色马刀瞬时爆发出骇人的威能,斩断了牛妖的脖颈,刨开了他的胸膛。牛妖连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已然丧命。 青甲将军从他体内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赤色内丹,收刀入鞘,对其余四人招了招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带上他的尸体,我们回去交差。” 赤甲将军抬着牛妖从唐善身前行过,像是见到了久违的老友,咧嘴一笑。可唐善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远处的牛群。那些野牛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径自拱开积雪,啃食着下面的草叶…… 一只只野狼相继出现,像是察觉出保护牛群的牛妖已经不再,威胁业已消除,仰天嚎啸起来。狼群很快聚集,头狼布置好众狼的任务,带队冲出,开始向野牛发动攻击。 牛群仓惶逃窜,身强力壮的野牛自然可以摆脱野狼,可那些老弱病残却相继落入狼口。 唐善神色凝重,默默转身,走入茫茫雪域。 牛妖自然来自于那群野牛之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也不知赶上了什么样的机缘巧合,才会修炼成妖。从他所激发出的威能来看,起码也有几百年的道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类,杀死了几只饿狼。又有什么错,却要被人残杀? 唐善知道,卡斯是在警告他,不要再插手世俗琐事,否则的话,牛妖就是下场。可人与万物毕竟有所不同,岂能同类视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可世人已然超脱于自然之外,又怎么可以用固有的法则一概而论? 唐善想不明白,江湖中的侠客除暴安良,尚且能够得到世人的赞许。身为修士,杀了些奸.淫掳掠的蒙古骑兵,为什么要被扣上祸乱人界的罪名。 他在茫茫雪域中任意走着,也不管自己走向了哪里。 忽然,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出现在他身前,佝偻着身子,双开双臂,将他拦下。 唐善竟然不查,径直撞向她的怀里。 老太婆急忙退步,尖叫着道:“喂?赤狼,是我!” 唐善一醒,怔怔的看看四周,自嘲般笑了起来,问道:“雅玛,你怎么在这儿?” 雅玛用苍老的沙哑声笑嘻嘻的说道:“不要叫我雅玛,叫我‘通天巫’,漠北的牧民们都这样叫我。” “你就是漠北天巫,土默特部的大萨满?你今年才多大,十八、十九,还是二十岁?” “十八!” “那你为什么要装成老太婆?” “都是俺答的馊主意!” “你是怎么打发少布的?”唐善的问题没完没了。 雅玛无奈的摊开双手,但却什么也不说。 唐善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好!我不问。”他笑得很怪,像是知道雅玛和少布有什么关系。 雅玛装作不查,终于道明来意…… 俺答屡次征讨乌梁海各部,都因为少布的狼人探查到军情,使得他无功而返。博合林越来越放肆,不断袭扰卜赤、吉囊和俺答的领地,掳掠他们的牧民和牲畜。俺答疲于奔命,苦不堪言,所以才令雅玛来同少布谈判。 雅玛对于少布的评论是,“他这个人,像是一头倔驴。” 可想而知,她一定没有同少布谈拢。 所以她才会来求唐善,“帮帮俺答,消除草原上的纷争,让牧民们从战祸的苦难中解脱出来。好不好?” 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战胜少布,收复“青狼会”。 探讨之余,雅玛也不忘给唐善打气,“以你的法力,十个少布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是一件好事,既可以收复青狼会,又可以同俺答谈条件。起码可以让俺答答应,不会强娶伊可儿。但唐善还是有些顾虑,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威名传遍草原,由此而引来中原的修士们。 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什么就偏偏找上你。 唐善正在犹豫,还没有答复雅玛,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胖老头,托着一口巨大的棺材,从雪地中现出,大步行来。唐善一眼便认了出来,他是魔宗总坛洞口外那间棺材铺的胖掌柜。 唐善记得,自己曾在胖掌柜的手上定下了一口棺材。现在胖掌柜抬着棺材前来,难不成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咦?唐大人,你怎么在大漠?”胖掌柜腆着大肚子跑来,单手托着棺材,另一只手拍得棺材嘭嘭作响,笑道:“别害怕,这口寿材不是送给你的!” 唐善松了口气,讥笑着说道:“客气!客气!真要是用得上,也不敢麻烦您老走这么远的路送来!” 胖掌柜忽然飘身退后一丈,一边摆着手,一边叫道:“别动手!我不是来找你的。” 唐善暗暗吃惊,他的确在考虑,用不用杀了胖掌柜灭口。可他还没做出决定,只是悄悄运转真元,暂做准备。没想到胖掌柜如此警觉,竟然察觉出危险,立即退避开去。 此刻,唐善见胖掌柜已经把话挑明,便也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来找我的,既然被你看到了我,那也只能怪你时运不济了!” 胖掌柜拍着胸脯保证,“唐大人尽管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你的行踪。” 唐善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最是多疑!别人越是说得好听,我越是不敢相信!” “那怎么办?”胖掌柜惊得瞪圆了双眼,呆呆的问道:“难道你真想杀了我灭口?” 唐善还在犹豫,随口问道:“先说说看,你来大漠干什么?” 胖掌柜挤着眼睑露出嬉笑,一副奉承模样,显然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话。又见他随手一指,惊叫道:“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话没说完,转身便跑。 唐善刚想追赶,隐隐感觉到,胖掌柜所指的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威能。诧异之间,扭头看去。只见一处小雪包上,走出一个靓丽的倩影。立即认出,来人竟是飞雪姑娘,心中又是一惊。再看胖掌柜,却已经在茫茫的雪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280:解救营地 雅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手撑一柄纸伞,迎风傲雪,显得楚楚动人而又楚楚可怜。 飞雪注意到唐善的变化,嶙峋傲骨之中,透着一股舍我取谁的自信。冷眼间,瞥见雅玛因为惊愕而瞪大的明眸,仅是这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已经看出雅玛隐藏在人皮中,而且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娇美可人的姑娘。 “飞雪姑娘!”唐善叹声打着招呼。对于魔宗的胖掌柜,他可以杀了灭口。可飞雪毕竟对他有不杀之恩,就算自己身在大漠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飞雪一抬脚,虚影还留在雪包上,人却已经站在了唐善的对面,叹声说道:“青青姑娘夺回了师门重宝‘玄天秘籍’,可自己却跑去了崖北的石窟里面壁思过。韩六侠上山提亲,铁相神尼说是由青青姑娘自作决定。韩文在石窟外整整跪求了一年,青青始终没有应允。修界中人议论纷纷,不知所以——原来你还活着,这便难怪了!” 唐善只觉得心头一痛,禁不住问道:“她还好吗?” 飞雪淡淡的说道:“远离尘世,闭关修炼,浸心于道法之中。对她来说,自然有益无害。”她从纸伞下瞥了眼雅玛,“唐大人既然已经‘死了’,而且又结新欢,便只管在大漠里逍遥快活,不可打扰她的清修。” 雅玛闻声一惊,没想到飞雪的法力如此高深,竟然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伪装。至于对她的误会,反倒没有放在心上。 唐善听出飞雪话里的意思,想来不会泄露他的行踪,便也懒得解释,只是讪讪的说道:“在下当然不想打扰青青姑娘的清修,可在下未死的消息一旦泄露。她毕竟是我的未婚妻,恐怕也不能置身事外吧?!” 飞雪知道他指的是胖掌柜,缓缓压低纸伞,遮住脸孔,说道:“放心,他的嘴很紧,不会乱嚼舌头。况且他也懒得理你这些闲事——最近这些日子,大漠里或许会出现许多修士。你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少出来走动。” 唐善听得出来,这是飞雪善意的忠告,连忙点头称“是”。 雅玛愕然看到,唐善点头的刹那间,飞雪已经飘到远处的山坡上。只在眨眼间,那抹靓丽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唐善怔怔的看着飞雪消失的方向,对雅玛说道:“告诉俺答,我可以帮忙。等他收服乌梁海,我要八百牧民,还有一块草场。牧民和草场都要任我挑选。” “可以!”雅玛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帮忙查一下,这些汉地的修士为什么来大漠?”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调查。” “我知道你会调查。但如果我不说,你未必会把调查的结果告诉我。” 雅玛“嘿嘿”的笑了起来,显然被唐善说中。可她并不回答,而是从袖筒里摸出一块错金的兵符,改口说道:“俺答特意为你调拨了一千骁骑,可以帮助你对付博合林的游骑兵和哨探。只有少布的狼人和博合林他们的萨满参与到战事中来,才敢劳烦会主亲自出手。” 俺答想的很周到,唐善不会因此而触犯到约束萨满大神的诸多禁忌。唐善很满意,欣然接受,收了兵符。 雅玛再又摸出一具青铜面罩,递在唐善手中,笑着说道:“这是雅玛的私人赠送,还请会主笑纳。” 诸多修士将要来到大漠,唐善正需要这样一个物件,翻转看来,见是一只雕饰精美的飞鹰,大小恰也合适,当即便罩在了脸上。 雅玛辨定方向,随手指出,说道:“你的兵马在十里外等你。一旦有什么消息,会有探马相互通报。” “好!”唐善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举步便去。 眼见唐善渐行渐远,雅玛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暗道:“俺答首领,赤狼能够为您所用,收服乌梁海自然不在话下——等到勘定乌梁海各部,消除了后顾之忧,您就可以远征朵颜三卫,进军瓦刺,一统草原的雄图霸业指日可待。” 唐善行出五里,见十几个游骑兵出现在远处,高声招来,出示了兵符。当即有人让出战马,派出四人随护,引领着他来到大队兵马处。领军的千夫长验过兵符,立即表示效忠,只要唐善下令,绝不敢怠慢,虽死无怨。 山坡、洼地、河流、森林……草原上的地形地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唐善随着乌杰跑出几百里,此时早已迷失了方位,不知青狼骑士营地所在。 好在这些骁骑兵对于草原非常了解,唐善只是大概介绍了营地周围的情况,他们已然知道具体位置,带领唐善赶回。 一路之上,各色修士接踵而来。也有几路人马与唐善带领的骑兵相遇,但却远远避开,倒也没有发生冲突。 唐善原本打算派出骁骑打探一番,看看这些修士不远千里赶来大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些晓骑兵根本无力跟踪那些修士,闹不好还要弄巧成拙,所以作罢。 远距营地三十里,外放的探马飞速来报,青狼骑士的营地正遭受攻击,敌人足有上千骑,身份不明。 千夫长古利特请唐善示下。唐善自然没有二话,当即下令,千骑速进,驰援青狼。古利特对他的命令稍加改动,变成“本部五百骑直进,其余众骑分左右两翼迂回合围”。唐善见他应对得当,便也不再布置其他,尽由古利特打理便是。 千骑飞奔,卷起漫天飞雪。 赶在路上,唐善暗暗觉得奇怪,战事未起,什么人胆敢无缘无故招惹青狼骑士? 他却不知,自从乌杰进入黑森林与达尔扈特人进行交涉,达尔扈特人驱逐了伊可儿和她的族人们。伊可儿同布日古德取得联系,一为发出警告,请唐善小心乌杰。二为请求青狼骑士们收留,也好带领族人来此驻牧。布日古德当然没有二话,欣然接受。可谁也没有想到,博合林暗中调集军马,藏匿在黑森林外。伊可儿和库勒带领族人们迁移营地,刚刚离开黑森林,便受到了伏击。 敌人足有两三千之众,库勒自知不敌,带领小伙子们拼死救出了伊可儿,向着青狼骑士的营地撤来。可族人们却尽被敌人掳去。 即便这样,博合林的兵马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分出一队轻骑兵,一直尾随伊可儿,追赶到青狼骑士的营地,双方随即展开的了杀战。 唐善带领兵马赶到的时候,青狼骑士和库勒属下的小伙子们已经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博合林的兵马虽有上千人,可始终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 唐善带着飞鹰面罩,披着拉风的红袍,出现在数十丈外的山坡上。最先见到的便是换了一身戎装的伊可儿。只见她策马奔走在营帐间,挽弓搭箭,频频放出飞矢。每一支羽箭射出,必有一位博合林的骑兵中箭落马。 博合林的骑兵中亦有神箭手,可他们知道博合林的心思,哪敢射杀伊可儿。只盼冲破青狼骑士的防护,突入营地,擒了伊可儿便去。 唐善略加观望,已然明白其中道理,知道是博合林的人马乃是为了伊可儿而来。眼见属下青狼骑士对伊可儿拼死维护,他只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当即打马在前,领先冲出。 古利特骑术精湛,很快赶上唐善,高声说道:“大人莫急,属下只需三次冲锋,便可击退这些敌人……”当即同数十个近身护卫将唐善围在其中,率领五百骁骑兵冲入。 博合林的兵马正在围攻布日古德等人,哪曾想身后突然杀出一队兵马,没等做出相关布置,赶去拦截的几十人已然被射杀。 古利特的五百骁骑犹如肆虐的狂风,瞬时来到。博合林的兵马猝不及防,顿时被冲散。 突起的变故,正在攻防的双方都没有做出反应。五百骁骑迅速进入了青狼骑士的营地。 刚刚来到,唐善飘身掠出,落在伊可儿的坐骑上,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腰肢。 唐善身上的红袍乃是布日古德所赠,布日古德自然认得。眼见会主出关,而且带来了援兵,不禁豪情大发,便要带领众骑士外冲。却见古利特横刀将他拦下,微笑着摇了摇头。 唐善脸上遮有面罩,伊可儿哪里认得出来。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粗鲁的抱住,顿时大怒,飞快的从马靴里拔出短刀,倒握在手中,拧身回肘,对着唐善的喉咙割来。 古利特见状大惊,一张脸顿时吓成了土灰色。布日古德和众骑士见识过唐善的神功,知道伊可儿伤不到他,纷纷咧嘴发笑。库勒和手下的小伙子们却是云山雾绕,不知所以。 唐善急忙掀起面罩,嘻嘻一笑,吐着舌头说道:“伊可儿,是我!” 伊可儿的短刀已经架在了唐善的颈侧,而且发出了全力,但却并没有将他割伤。诧异间,见到唐善露出面目,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不由手中一软,丢了短刀,嘤咛一声,扑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 唐善顿时慌了手脚,胡乱摸索着,问道:“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 伊可儿见他也不避嫌,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急忙将他推开,脸色一红,啐了一口。刚要叱责,但却猛然想起自己被掳走的族人们,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的族人们都被博合林的人抓去了,你带来了这么多兵马,能不能把他们救回来?” 唐善见她并未负伤,心中稍安,笑着说道:“不要着急,先把这些敌人打发掉,我们再从长计议。” 伊可儿再又看去,但见古利特和属下五百骁骑冲入营地便转为防守,并不冲出去与博合林的兵马杀战。很快,博合林被冲散的兵马又重新聚合,虽有百余人死伤,可在人数上依旧占有优势,差不多还有**百人。 古利特微微翘着嘴角发笑,看起来颇为自信。唐善随即想到,他的两翼还有五百骁骑,所以才会“错失”退敌的良机,任由博合林的兵马聚合。却是要再次发动突袭,给敌人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 唐善想得不错,就在博合林的兵马整顿完毕,列阵来战的时候。古利特挥舞着马刀,欢叫着,率领骁骑迎了上去。双方刚刚交战,左右两翼的伏兵立即杀出。敌人有心退逃,但已经被骁骑黏住,无法抽身,顿时陷入三面夹击之中。仅仅一次冲锋,三四百敌落马。 古利特领兵杀过敌阵,再又调头杀回,正是先前对唐善所说的“三次冲锋”。博合林的兵马已然被冲散,大半纵马而逃,所剩不过百十人。古利特领兵回杀,随即将他们全部消灭。 这一战无比精彩,而又如此迅速。仅仅一刻钟,战事已经完全结束。敌人千骑,死伤过半。 唐善只觉得心中酣畅,禁不住暗暗赞了声“好”,对着古利特挑起了大拇指。 古利特腼腆的笑着,开始令属下打扫战场。 281:请假 工作比较忙,请假五天。周三恢复更新。 特此通知,敬请谅解。 281:他乡遇故知 博合林派来的兵马共有两千余骑。追击伊可儿、库勒等人来到青狼营地,并与青狼骑士交战的只是一千轻骑兵。尚有一千重骑兵和数百弓骑兵,正押解着伊可儿的族人们返回博合林的营地。 布日古德和库勒提议,敌人带着俘获的牲畜、牧民还有笨重的勒勒车,不会走得太远。只要派出骁骑追击,一定可以在半路上截下他们。 伊可儿忧心族人的安全,也不问这些跟随唐善而来的骁骑兵是从哪里得来的,只是央求唐善即刻发兵。 唐善知道古利特善于用兵,可见他始终没有发表意见,于是问道:“古利特,你怎么看?” 古利特随即回道:“据库勒所说,敌人尚有一千多兵马。逃散的轻骑兵必定同他们会合,加在一起应该有两千多人。我们只有一千人,与博合林的两千兵马硬拼,就算获胜,也要付出非常大的伤亡。按末将的想法,敌人的一千轻骑兵被我们击败,一定不会甘心。等他们会合一处,便会整顿军马,重新杀回来。我们应该……”“可以了!”唐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讲下去,“你来布置属下的兵马,准备应战吧!”看向布日古德和库勒,“这里交给古利特,我们绕去敌人的身后,救回那些牧民。” 布日古德迟疑片刻,知道古利特所说在理,咧嘴发笑,说道:“等我们救下伊可儿小姐的族人,再从敌人的背后发动攻击,敌人必将溃败。” 伊可儿见他如此一说,脸色不由一变。她的族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一旦加入战事,无异于羊送虎口,有去无回。可众人都是为了她的族人才同博合林的兵马开战,她虽然想要让族人们置身事外,但却说不出口。 唐善看出她的心思,压低眉头,对布日古德教训道:“被掳走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再有就是女人,怎么同博合林的骑兵打仗?你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救下小姐的族人就好,不要多事。” 伊可儿当然知道唐善是在为她着想,心生感激。挑着眼皮看来,抿嘴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古利特熟知兵事,推断的非常准确。不到半个时辰,探马匆匆来报,博合林的重骑兵与弓骑兵分成左中右三路,每路五六百骑,业已临近营地,不足十里。 大约过了一刻钟,博合林的兵马分成三路,出现在四五里外的山坡上,呼号着奔出,掩杀而上。 古利特早已让人用勒勒车围在营地外,以作防御。此时见敌人杀来,立即命令属下众骑以扇形列阵,前后分为三层,只守不攻。敌人临近在百步内,藏在勒勒车后的千骑同时放箭,每一路来敌都有百余人中箭落马。而等到敌骑放箭之时,古利特便与属下骁骑兵藏到勒勒车后,加以躲避。 弓箭互射数轮,三路来敌的弓骑兵十有**都已落马。剩下的重骑兵身有厚甲,头戴铜盔,不避箭矢,径直冲破勒勒车的防护,闯到营地中来。 古利特以九百骁骑截下三路重骑兵,留出射技精湛的百人退守到营地正中,专射敌人的双目,随意出击。双方纠缠在一起,战马嘶鸣、骑兵杀喊、马蹄纷乱、羽箭飞射、马刀相接……一时之间倒也难以分出胜负来。 唐善带领着青狼骑士,伊可儿带领着库勒和小伙子们,加在一起不过三十余人。乘快马从营地后侧绕出,越过冰冻的小河,迂回赶去敌人的后路。 博合林的重骑兵和弓骑兵都留下了近百骑,既是为了看守牲畜和俘虏,也是为了防守前军的后路。 两百兵马处在一块缓坡之上,老人、孩子和女人们被绑着双手串连在一起,拥挤在成群的牲畜和一辆辆勒勒车之间。 唐善等人远在数里之外,却已经被敌人发现。一百弓骑兵张弓搭箭,打马迎出。唐善立即令众人分散开来,自己则与伊可儿同路,保护着她前冲。 弓骑兵分成了十几波,想以弓箭分别射杀众人。青狼骑士们将库勒和小伙子们护卫在身后,有箭射来,便以马刀拨开。 唐善挥舞着宽大的袍袖,但见有羽箭射至,随手一卷,便把十几支来箭接下,甩袖射回。六七十步远的距离,被他甩回的羽箭竟比射出时还要迅捷,而且力道奇大。只是一箭,不仅射穿了三个弓骑兵的胸膛,而且还将一匹战马射杀。 转眼间,对付唐善的十余骑,竟然被自己射出的羽箭杀了个精光。那些青狼骑士也异常骁勇。挥舞着硕大的马刀,飞速靠近与之为战的弓骑兵,随便几刀便将十几人的弓骑兵小队砍杀一空。 等到十三个青狼骑士,带着野狼一般的欢叫声,相互聚集,横向排成一排,向着缓坡上的重骑兵逼近的时候,刚刚出战的弓骑兵已经被他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博合林的重骑兵虽然有百余骑,数量远超青狼骑士。但眼见上百弓骑兵眨眼间便被消灭,哪里还敢迎战,当即放弃了俘获的牲畜与牧民们,四散而逃。 唐善原本还打算酣畅淋漓的杀战一场,没想到如此容易便把伊可儿的族人们救了下来,心中竟然生出一丝不快,像是没能满足他的嗜杀之心。 库勒等人兵不血刃,但却击溃了敌军,救回了百余名族人。急忙同伊可儿赶去为他们松绑,逐一安慰。 “咦?怎么还有两个汉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唐善看去,只见一对男女被绑在勒勒车的车板上,再又仔细打量,不禁笑了起来,打马上前,欢声问道:“怎么是你们?” 车板上的男人很是帅气,女人非常妖艳,竟然是武宗的两位修士——小豪和四姐。 按照小豪和四姐的本事,即便身在百万军中,也当出入自由,绝不可能被人俘获。 唐善知道,定是二人害怕在普通牧民中造成骚乱,不敢施展功法,所以才会束手就擒,成为了博合林属下骑兵的俘虏。到了夜里,二人自然会逃之夭夭,说不定还要大开杀戒一番。 同为武修,小豪和四姐又对唐善有过救命之恩。唐善只身游荡在大漠,整整两年没有见到过故人。此时见到他们,自然十分欢喜。一边询问着,一边跳到勒勒车上,亲自为他们松绑。 “喵呜”一声,乖乖从小豪的怀里钻了出来,对着这个身披红袍、脸带飞鹰面罩的怪物叫了起来。 小豪与四姐的反应同乖乖差不多,做梦也没有想到,面罩男人会是唐善。眼见唐善先是欢声询问,紧接着便赶来为他们松绑,像是十分相熟的好友一般。面对如此殷勤的面罩男,二人反倒被他弄懵了。 唐善见二人一副愕然模样,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面罩,随手牵来两匹马,赠与小豪和四姐。带着他们行到远处,掀起面罩,笑着说道:“二位,好久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中原的修士都跑来大漠做什么?” “唐善?”小豪和四姐同时瞪大了眼睛,惊声出口。 四姐的大眼睛“呼扇呼扇”的眨了十几下,终于说道:“原来你还活着!” 小豪苦着脸说道:“他活着不要紧,我们俩可要被他害死了!” 唐善以为他在说笑,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远处现出几匹战马。马上的大汉驻马不前,但却向着这边看来。唐善这才明白过来,四姐和小豪并不是被博合林的骑兵俘虏,而是心甘情愿送上门来,借由那些蒙古兵来躲避那些人的追捕。 “你应该见过他们六个。”四姐遥遥看去,说道:“我和小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他们在追杀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放弃。” 唐善马上想起了这些人,六个面相凶恶的大汉,追捕四姐和小豪的邪恶武修。 那时他身负重伤,仅靠四姐渡给他的一丝真元维系性命。如果不是靠锦衣卫的腰牌糊弄了过去,那些邪恶的武修很可能会杀了他。 “是他们?”唐善默默看去,径自喃喃了一声。 “你是黑暗武修,他们不会难为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追杀!”小豪挖苦了一句,自嘲着说道:“我和四姐可就惨了。原本还打算借着这些鞑靼兵和牧民们避祸,等到了天黑的时候,逃起来也容易些。现在可好,你无缘无故的把我们给救了出来,再想逃命怕是难了,也只有和他们硬拼了!” 唐善对着布日古德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嘱咐道:“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你护送伊可儿小姐回营地。告诉古利特,保护好这些牧民。” 布日古德领命返回,同伊可儿、库勒和青狼骑士们赶上缴获的战马、牲畜,护卫着坐上勒勒车的牧民们,渐渐远去。 小豪把乖乖放落在地,苦笑着说道:“怎么,怕我们连累你的牧民朋友们?你不知道吧?其实那些邪恶的武修很有分寸,他们不敢触犯修界的禁忌,所以我们才会混杂在普通百姓里面避祸。” 四姐知道小豪的修为和法力都有所突破,自认为可以同追杀二人的邪恶武修一较高下,早就腻烦了逃命,连忙低声提醒道:“小豪,他们都是聂魂的亲随,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千万不可以轻敌。” “知道!”小豪随口应了一声,斜着眼睛瞥了瞥唐善,阴阳怪气的说道:“喂?你小子怎么还不跑,难道想同我们一起受死吗?” 唐善拉下飞鹰面罩,淡淡的回道:“他们一共有六个人,我替你们担下两个。剩下四个,你们自己小心应付。” 小豪不以为然的打了声哈哈。 四姐却是一愣,侧目看来,只觉得唐善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面罩外的脸孔上不仅带着翩翩君子的谦和,而且还洋溢着舍我其谁的自信。眼见六个邪恶武修已然逼近,低声提醒道:“小心!” 唐善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对四姐的提醒表示感谢。脚下一动,拦下了赶来的六骑,对着当前两人勾了勾手指,说道:“你们两个归我了!” 打头一人,正是唐善扛着左忆山返京之时,张手拦下他的鹰鼻大汉。此时见了唐善,眯缝着眼睑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道:“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你就是那个假扮锦衣卫的臭小子?” “不是吧?”唐善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罩,“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鹰鼻大汉当然不能认出面罩下的唐善,但他早在唐善掀起面罩的时候仔细打量过,只是在此刻才想起唐善的身份罢了。“鹰鼻”依旧似当年一般,面带疑色,询问道:“娃娃?有没有见过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小猫?” 小豪和四姐就在唐善身后,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清清楚楚。如此询问,不过是装逼罢了。 胸口生有黑毛的汉子催马挤了过来,筋着一脸的横肉说道:“小豪和四姐可真是出息了,见到我们竟然不跑,难道是你小子给他们撑腰?”问话间,他忽然伸出大手,对着唐善当头拍下。轰的一声,积雪飞起,炸开数尺高的烟雾。他再又筋起脸上的横肉,冷笑一声,看向小豪和四姐,说道:“我们兄弟以前接到的命令是‘抓捕’,也就是是说,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可你们勾结剑宗六老,杀害了武尊大人的六位弟子,武尊对你们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我们现在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小豪幻出石化怪兽,四姐幻出五彩斑斓的凤凰,二人手握长刀,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可是唐善呢? “黑毛”汉子拍出一掌之后便不再理会,像是唐善已经被他一掌击毙了。 “我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去了。”鹰鼻大汉不耐烦的拨了拨手指。身后立即飞出两个相貌丑陋的汉子,各自幻出一根混铁棍,凌空激射,向着小豪和四姐冲去。 烟雪逐渐散去,“鹰鼻”和“黑毛”都是一怔,却见唐善当当正正的背着手站在马前,看起来竟然毫发无损。二人相互看了看,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少顷,鹰鼻大汉对“黑毛”气愤的训斥道:“怎么搞的?”黑毛汉子撇了撇嘴,嘀咕道:“刚刚只用了三成功力,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够受得下!”却见唐善弓起手指,对着他和“鹰鼻”敲了敲,说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282:今非昔比 北风萧萧,吹起地面的浮雪,宛如白色的烟幕,向着小豪和四姐迎面拂去。 两个凶恶的汉子刚刚从“黑毛”身后飞出,忽然间窜进数丈,在烟幕中冒了出来。随手一棍,便将张牙舞爪的石化怪兽和五彩斑斓的凤凰击毁。紧跟一棍,分别与双刀相接,顿时将小豪和四姐震飞出一丈多远。 小豪早知道这些邪恶武修不好对付,但绝没有想到,他们的混铁棍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雄厚的威能。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自己和四姐的修为远非昔日可比,虽然这些邪恶武修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可两人联合出手,至少也能有三成胜算。 此时看来,他对自己和四姐的实力太过乐观。别说以一敌三,就是单独相对,胜败也在两可之间。而且他们所对的还只是普通的“追杀者”,如果换成带队的“鹰鼻”和“黑毛”,或许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就在小豪感到绝望的时候,原以为被“黑毛”一掌击毙的唐善竟然又出现在了散去的烟雾中。不仅丝毫无伤,而且还肆无忌惮的向“鹰鼻”和“黑毛”同时发出了挑战。 四姐原本就没有自信,刚一交手便证明了所料不错,她和小豪根本不是这些邪恶武修的对手,一颗心霎时变得冰冷,如坠寒潭般战栗起来。可看到唐善竟然能在“黑毛”掌下逃生,她的心底瞬时又恢复了希望。再看小豪,也是为之振奋,幻出石化怪兽,挥舞着大刀,同所对的“追杀者”杀在一处。当即,她也召出五彩凤凰,配合着手中的大刀,迎向了自己所对的“混铁棍”。 “黑毛”当然明白,小豪和四姐的顽抗都与唐善有关。只要杀了唐善,两人的斗志就会瓦解,转眼就将丧生在混铁棍下。他看了看“鹰鼻”,可“鹰鼻”只是哼了哼,看起来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知道“鹰鼻”是想让他自己解决。当即聚集起六成真元,再又张开大手,对着唐善当头按下。 轰的一声,尘雪夹杂着泥土,升腾起一丈多高的烟尘。他深信,这样的威能之下,哪怕是一块顽石,也将被击得粉碎。可等烟尘渐渐散开,他禁不住面带愕然之色失声惊叫,却是见到唐善依旧混若无事,负手傲立在自己的马首前。 “鹰鼻”的眼中闪出精光,一双瞳孔急速收缩。因为他惊异的发现,就在“黑毛”出手时,唐善飞快的闪去了一旁,而当“黑毛”一掌击落以后,唐善又飞快的钻入了腾起的烟尘之中。 唐善的动作非常快,快到令旁人无法察觉。看在旁人的眼里,便似他接连受下了“黑毛”两掌,即便是开山裂石的威能,也无法伤害到他。可事实上,这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 “鹰鼻”哼了一声,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黑毛”,提醒道:“他的身法非常快,你要小心应付。” “黑毛”与他相处多年,立即领悟到他话语里的含义,慢腾腾的从马上跨落在地,右臂外展,幻出一根混铁棍,用下颌挑了挑唐善,说道:“臭小子,有本事就不要躲,堂堂正正受下大爷一掌。”话音刚落,甩手便是一棍,扫向唐善的左脸。 “鹰鼻”大汉知道“黑毛”的修为,若是同自己比拼真元,三个时辰之内,“黑毛”绝对不会落败。如若较量棍法,要想分出胜负,也要等到千招之后。他更清楚,凝聚真元,拍掌激出,总会令对手事先警觉,可以提前做出反应。但以混铁棍应对,真元借助法器,所发挥出的威能起码要增长三成,速度更要提升一倍。唐善的身法虽然很快,但要想在“黑毛”的混铁棍下卖弄,那就是自找苦吃。 “鹰鼻”的心思如电般闪过,眯着眼睛看去。唐善这次并没有躲,只等混铁棍临近脸颊,这才慢条斯理的抬起了手。混铁棍已然距离他的脸颊不足半尺,而他的手原本背在身后。可就是不紧不慢的一抬手,竟然将混铁棍抓在了手里。 “黑毛”像是想要发笑,因为他的混铁棍上所携带的威能足足抵得上千斤蛮力,远比以真元激出弧光,撞击唐善的真元护罩要来的直接有效。可他没有想到,唐善身上根本没有护身真元,而且竟敢伸手来接。一棍下去,自然要打得他骨断筋折。 但“黑毛”的脸上只是浮现出笑意,并没有露出笑容。因为他的混铁棍稳稳的落在了唐善的手里,其上所携带的威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善轻轻一拉,混铁棍便落在了他的手里。可在眨眼间,混铁棍已然消散,重新出现在“黑毛”手中。 “黑毛”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一脸谦和的年轻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一直退到三丈开外。 唐善把手放落,重新背在身后,微笑着说道:“我说过,你们两个一起上。” “黑毛”愣愣的看向“鹰鼻”。“鹰鼻”垂下眼皮看了看他的坐骑,再又抬起眼皮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黑毛”会意,猛的跃在空中,疯狂扫出十数棍。十几条半月形的弧光由棍梢前窜出,向着唐善射去。 与此同时,“鹰鼻”忽然推出双掌,但却不是攻击唐善,而是拍向“黑毛”的坐骑。那匹战马“嘭”的一声,被巨大的真元震碎,变成了一滩肉泥。血肉散开一丈方圆,赶超“黑毛”激射出的弧光,化为一片血雨,向着唐善洒下。 唐善的护身真元自然生警,瞬时凝聚而出,泼洒而来的血雨立即被冻结,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鲜红的屏障。十几道弧光冲破这道血肉冰墙,撞击在他的寒冰护罩上,犹如撞击在金属盾牌上,发出铮铮声响,但却根本无法突破。 “黑毛”像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指望自己一击伤敌。人在空中,双手持棍,身躯后仰到极限,猛然前绷,再又激发出一道七尺长的弧光。 这一棍正是由先前的十几棍酝酿而成,足足激发出七成真元力。又有混铁棍为其增加三成威能,七尺弧光之中已然发挥出他的九成真元。仅是听那撕裂空气的嚎叫声,已经令人骇然失色。 “鹰鼻”也已经不见,就在他将“黑毛”的战马震碎成肉泥之时,借由血雨的掩护,悄然飘出,绕到唐善的身后,幻出混铁棍,向着唐善的后脑点去。 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出手的时机拿捏得点滴不差。“黑毛”在前发起威猛的一击,引得对手的护身真元为之转向,聚集到身前抵抗袭来的真元,而身后则会变得异常虚弱。“鹰鼻”趁此良机,瞬时移动到对手身后,悄然无息间发起偷袭,必然可以收取奇效。 一百多年来,二人用这一招“声东击西”之法对付过无数正道武修,即便是修为、法力都远超二人,只要中计,十有**都会一招毙命。可谓屡试不爽。 如果不是唐善的身法快得近乎诡异,如果不是他在随手之间便接下了“黑毛”的混铁棍,如果他没有被“鹰鼻”看做百年罕见的劲敌,“鹰鼻”也不会使出这一计。 一个普普通通的武修弟子,激发出七尺长的弧光,其上所携带的威能竟然超过了沧桑和许诺的九尺弧光。唐善看在眼里,不由的在心底发出赞叹。 “啵”的一声,激射而来的弧光,如同闯入一面水幕之中,在唐善的身前激荡起一圈圈鳞纹。 七成真元骤然出击,竟然没能撞散唐善的真元护罩,“黑毛”被吓得头皮发麻,几乎惊叫出声。 可“鹰鼻”对于他的一击还是比较满意,因为唐善的真元护罩全部转去了身前,混铁棍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便突破了唐善的护身“寒冰”,向着唐善的后脑点去。 “咦……” 就在“鹰鼻”自以为一举搞定唐善的时候,却又惊讶的发现,唐善身上还有一层真元护罩。而且这层真元护罩犹如烈火一般炽热,竟然将他幻出的混铁棍瞬间焚毁。令他禁不住惊疑了一声。 “鹰鼻”突然出现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发动偷袭,唐善着实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明白过来,“鹰鼻”所用的功法应该与黑大哥、褐老弟一般,虽然可以飞速移动,快到令他难以察觉,可自身的真元消耗极大,所以指向他后脑的那一棍才会显得有气无力,根本无法突破他的烈火护罩,倒也无需大惊小怪。 其实他并不知道,“鹰鼻”的修炼的只是灵阶功法,足足与黑、褐二人修炼的“八臂天神”差了一个整阶。如果不是在“黑毛”的配合下,来了一计“声东击西”,引开唐善的注意力,他的速度虽然飞快,可还是能够被唐善发觉。但“鹰鼻”的功法也的确与黑、褐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妙就妙在真元锐减,威能不在。否则的话,即便混铁棍无法突破烈火护罩,也断然不会被烈火所焚毁。 唐善虽然对“鹰鼻”修炼的功法有所误解,可他却猛然想到了飞雪对于黑、褐二人的那番说辞,“瞬时凝聚真元之后,便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猥琐的坏笑,转过身,弓起手指,对着“鹰鼻”的额头点去。 “鹰鼻”那曾想到,自己这一招屡试不爽的偷袭不仅没有收到奇效,反而被唐善抓到了破绽,脸色霎时变白。 “黑毛”知道,此刻正是“鹰鼻”最虚弱的时候。眼见唐善舍弃自己,掉头去对付“鹰鼻”,心中不由大惊,立即聚集起全部真元,对着唐善的脐下点来一棍。想要逼迫唐善回防,从而将“鹰鼻”救出。 可惜,仅在白驹过隙的刹那,“鹰鼻”偷袭不成,反而落入危险之中。“黑毛”先前的一击已然迸发出七成真元,再也无法凝聚起强大的真元,即便把浑身的真元全部凝聚起来,也不过是平日里的三成左右,根本无法对唐善构成任何威胁。 噗…… 只是一声轻响,“鹰鼻”的额头上立即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血花,仰身摔倒在地。 “黑毛”激出的真元仅仅幻化成三尺弧光,刚刚与唐善的寒冰护罩相接,便被冻结在半空。有如一片蓝色的薄冰,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剩余的两名邪恶武修还端坐在马上旁观,不想“鹰鼻”却已经一招毙命。二人顿时色变,各自幻出混铁棍,飞身扑上,接下“黑毛”。 “黑毛”逼出了体内全部真元,一时难以恢复,坠落在地。只见他急剧喘息着,瞪着眼睛指向“鹰鼻”的尸体,惊声尖叫道:“保护队长!” 与此同时,“鹰鼻”的尸体旁忽然飘出一个亦幻亦真的虚影。原来,唐善向“鹰鼻”出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好在他懂得“幻影分身”,仓促间提起一丝真元,护住自己的元神,借由神魂离开肉身,以求重生。 不巧的是,紫星、紫云命丧济慈庵的时候,唐善已经见识过“幻影分身”。眼见“鹰鼻”也可以分身,只是咧嘴一笑,随手一掌便将分身成功的“鹰鼻”拍散。 “黑毛”刚刚还心存侥幸,希望可以救回队长。转眼之间,“鹰鼻”便已经灰飞烟灭,再无生还的可能。“黑毛”险些恨得背过气去,也不管真元恢复了几成,当即幻出混铁棍,随同两个“追杀者”围攻唐善。 小豪和四姐斗在酣处,却见邪恶武修的领队暴亡,自然欣喜若狂,斗志更浓。各自将所对的“追杀者”逼退数丈,已然占据上风。 可他们却又见到,与唐善相对的三根混铁棍纷纷激出五尺弧光,噼啪作响的砸在唐善的真元护罩上。虽然那些弧光无法将唐善的护罩击破,但每次攻出弧光都可以消耗唐善的真元。如此一来,便等于三人将自身的真元合在一起,来与唐善比拼修为。如果唐善不能尽快发起反击,先行干掉一二人,势必被三人拖入持久的鏖战之中。 三个邪恶的武修加在一起,足有三百多年的道行。唐善年方几何,如何能够抵得住他们的拼耗。长久下去,必将命丧于此。可唐善偏偏不急不燥,像是把三人当成了练功的把式,径自同他们游斗起来。 283:中阶法器 唐善的傲慢与轻敌把小豪和四姐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此一分神,石化怪兽和五彩凤凰双双中棍被毁,刚刚抢占的先机再又被两名“追杀者”抢了回去。 二人心中一惊,不敢再惦念其他,急忙收回心思,专心对敌。防守了一百多招,慢慢扳回劣势。终于又把妖兽幻出,有攻有守,和两名“追杀者”斗得旗鼓相当。 而在此时,唐善的真元护罩业已承受了上百记撞击。三个邪恶武修的真元渐渐发挥到极致,弧光增长为七尺,每次撞击在他的真元护罩上,都会发出如同撞钟一般的巨大声响。 由始至终,唐善只是一味躲避,并没有还手。如果“鹰鼻”还活着,那他一定会看出,虽然混铁棍激出的每一道弧光,都射中了唐善的真元护罩,可那不过是唐善拿捏分寸恰到好处罢了。其实唐善的每一个晃身躲避,都可以逃脱在弧光之外。他只是故意让弧光击中,像是在检验自己的修为。 日暮时分,三个邪恶武修的真元由盛转衰。开始时还是七尺有余,渐渐变成六尺长短,再又缩减为五尺,可唐善的真元护罩却始终没有被攻破。 昏黄的太阳垂落大地,唐善的脸上露出厌烦之色,突地悬停在空中,打着哈欠说道:“你们累不累?” 三个邪恶武修为之一顿,相互间愣愣的看了看,却又挥舞混铁棍激出弧光攻杀上来,完全是一副血拼到底的模样。 唐善摇头叹息,暗暗提起三股真元,注入三颗佛珠之中,当即幻出三条寒冰巨龙。 “黑毛”发出一声惨叫,刚刚萌生退意,可还没能做出反应,便被巨龙喷出的寒冰冻气所冻结。另外两个邪恶武修也是一般无二,但却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 唐善收回真元,三条巨龙化成冰花,当空散落。紧接着,三条烈火巨龙破空而出,对着坠落在雪地的三个冰坨喷发出炽热的火焰。 冰坨迅速消融,连同三个邪恶武修的肉身,在烈焰的炙烤下消失得干干净净。但听几下清脆的声响,被烈火烘烤干裂的土地上,显现出三根铜亮的混铁棍。 很显然,这就是三人所使的法器。 三根混铁棍之中,一根略微显出古铜色,雕有云纹的棍梢两端隐隐流动着灵光。根据小妖精的介绍,这应该是一件中阶中品的法器。而另外两根外形看来一般无二,可色泽和灵光则略显不足,应该是两件中阶下品的法器。 当今修界,每一件法器都显得弥足珍贵。千千万万个修士之中,大半修士便连一件真实的法器也搞不到,只能依靠自身的真元与法术,虚空幻化出法器来凑数。 更何况,这是三件中阶法器。即便是三大宗族旗下的真人,受封之时,也仅仅被赐予下阶法器。只有达到长老的高位,才会由掌教大修士赐予这样的中阶法器。 几个普普通通的邪恶武修,竟然怀有中阶法器。若是换了旁人,得到这样的齐天恒福,自然要大喜过望,立即便会将其收入怀中。 可唐善却莫名其妙的犯起疯病来。只见他压低左眉,像是对三根混铁棍横竖也看不顺眼。 轰响猝然炸起,他竟然指令空中的三条火龙对地上混铁棍发动攻击。 火龙的确威猛,一股股烈焰席卷而下,很快便将这三件中阶法器炼成了一滩滩铁水。 直到这时,唐善的脸上才露出惬意的微笑。 古人说,“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对于一位修士来说,唐善的所作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小豪和四姐已经完全沉浸在杀战之中,除了所对的邪恶武修,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到他们。否则的话,唐善“虐杀”法器的暴行一定会令他们异常激愤。 此刻,他们正处在极为凶险的决战关头,只要稍有干扰,所对的邪恶武修立即便会将他们毙于棍下。 唐善对于火龙的“暴行”非常满意,刚要将它们散去,却见到小豪和四姐的杀战还没用结束。 捉对厮杀的四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修士的风采,每个人的真元都几近枯竭,只能将元神内新生的真元灌输在法器上,如同江湖武者一般,刀来棍往,叮叮当当,硬碰硬的死磕。 石化怪兽和五彩凤凰得不到足够的真元维系,变得懒洋洋,半晌才有气无力的攻出一招,根本对敌人构不成任何威胁。 唐善觉得奇怪,按照小豪和四姐的修为,即便抵不住六个“追杀者”的围攻,可单独对付一个邪恶的武修应该绰绰有余,怎么会如此费力? 他哪里知道,他在“狼穴”中经历了寒冰烈火的洗礼,在那炼狱般的极端环境下整整苦修了一年,他的修为每时每刻都在突飞猛进。自从步出“狼穴”的那一刻起,他的元神业已变得无比强大,真元和修为都得到了质变般的飞跃。加之在神山中死而复生。做为一个九死成仙的武修,重生令他的元神变得更加可怕。 今非昔比,此时的唐善早已经脱胎换骨。可在他的脑海里,对小豪和四姐的认知却还是两年前的想法。而在两年前,小豪和四姐当然都是修界高手。他以“修界高手”的眼光来看待这场杀战,自然要觉得奇怪。 唐善没有帮忙,也没有散去火龙,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关注。一旦小豪和四姐遇到危险,火龙立刻便会出击,干掉剩下的两个邪恶武修。 而在场上,小豪逐渐占据了上风,变得攻多守少,真元也慢慢积累起来。可四姐却显现出败像,鬓散香汗透,大刀舞得歪歪扭扭,全然没有了攻势,仅剩下招架之力。 就在这时,小豪的真元已经积攒了七八分,猛然爆发而出,全部灌输到石化怪兽之中。看似颓废的石化怪兽为之一振,神威大展,双爪一探,便将所对的“追杀者”扑倒在地。跟上一口,咬掉了“追杀者”的半边身子。小豪深吸一口气,补上三刀,终于结束了这场昏天黑地的厮杀。 四姐的情况却是不妙,五彩斑斓的凤凰长时间得不到真元补充,逐渐变得模糊,直至消散。没有了凤凰的干扰,所对的“追杀者”将全部的真元都附加在四姐的身上。只一棍,四姐仰身避开,却已经无法保持身形,踉跄了几步,仰身摔倒在地。 小豪见状大惊,勉强提起一丝真元,飞身赶来相救。一丈多远的距离,窜身之间便可赶到。但四姐所对的邪恶武修已经抢先攻出一棍,直点四姐的咽喉,却比小豪快了三分。 四姐的身躯刚刚接触到雪地,只在转眼间,破喉扼杀的混铁棍便已攻到。她自知再也无力躲避,索性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坐以待毙。 唐善时刻注意着场上的变化,四姐想死都难。 轰……轰……轰…… 三声炸响突起,三条火龙犹如悬在邪恶武修头顶的利剑,瞬时劈下。这位邪恶的武修当即被烧成了灰烬。那根中阶下品的混铁棍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却又被后继的烈火融化成一滩铁水。 小豪身在半空,悬停不动,半张着嘴,直愣着眼睛,随着火龙的出击向下顿首。一顿、一顿、又是一顿,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融化的铁水上,干巴巴的眨了下眼,高声尖叫道:“唐善……你疯了?”他所指的当然不是唐善营救四姐之举,而是火龙摧毁混铁棍的暴行。 四姐也惊愣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站起身,看着那滩铁水,低声喃喃道:“这可是一件中阶下品的法器,你怎么可以把它毁去?!”看她心痛的模样,如果能够保住这根混铁棍,就算唐善不来相救,任她死在“追杀者”的棍下,她也无怨无悔。 唐善不是傻逼,当然听得出四姐的话语里带有埋怨之意,尴尬的挠了挠头,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但却并不解释。 四姐为何如此心痛,小豪完全可以理解: 一件中阶法器在手,不仅能够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注入其内的真元,而且可以将这股真元的威能提高三成。 二人所用的大刀乃是虚幻的法器,为了维系它的存在,每次注入的真元都要有一成左右被浪费掉。 如果四姐手上同样握有一件中阶法器,每次激出真元都会提升四成威能,所对的“追杀者”早就丧生在她的刀下,哪里还会经历刚才那般凶险。 利器被毁犹如勇士断腕,这就是四姐心痛的原因。 小豪对于四姐的感受深表同情,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冷眼间,他瞥到唐善的脸上带着坏笑,正在打量着丧生在自己手下的“追杀者”。 “喵呜……” 乖乖已经幻回原形,看守着“追杀者”的尸体,对着唐善嚎叫,像是在警告他,这是小豪的“猎物”,不许他染指。 小豪急忙飘回,奋力激出一掌,顿时将“追杀者”的尸体拍成了肉泥。藏在尸体内的混铁棍随之显现。 但见他张手一抓,将那根混铁棍飞快的抄起,紧紧的握在手中。 直到此时,他那颗忐忑的心才略有平复。 四姐看来,目光里流露出羡慕之色。可她的脸上却也带出些许无奈。如果她的修为再高出几分,能够击毙自己所对的“追杀者”,那她便也可以获得一件中阶法器。 当然,如果真若是那样,唐善还敢摧毁她的法器,那她一定会冲上去拼命。 只可惜,四姐所对的“追杀者”乃是丧生在唐善手中,“追杀者”所怀的法器便也归由唐善发落。四姐心痛、惋惜、口出埋怨,也是为了唐善着想。即便唐善没有毁掉那根混铁棍,对于这样一件中阶法器,她也不敢奢求。 唐善见小豪像是对待亲亲妹子一般紧紧搂着那根“破棍子”,又见四姐的神色既有羡慕又有无奈,当即一笑,指着“鹰鼻”的尸体说道:“四姐,这里还有一根棍子,你拿去便是了。”说话间,指令一条火龙扑下,焚毁了“鹰鼻”的肉身,露出了藏在其体内的混铁棍。 这根混铁棍也同“黑毛”的中阶中品法器一样,显出古铜色的光泽。但它的光泽更深一些。棍梢两端的云纹、隐隐流动的灵光,也更加炫丽。显然比起“黑毛”的混铁棍高出了一个品级,达到了中阶上品。 四姐有些傻眼,但脸上却充斥着不信,疑声问道:“你是说,要把这件法器送给我?”她的声音有些冰冷,甚至有些严厉。因为他知道,修界里任何一位修士,也不会凭白无故将这样一件中阶上品的法器拱手送人。所以她根本不敢相信唐善的话,只能把唐善的这番话看做是对她的戏弄。 唐善拾起混铁棍,端端正正的站在四姐身前,躬身垂头,双手奉上,谦恭的说道:“四姐曾对唐善有过救命之恩,唐善无以为报。区区一件中阶法器而已,不成敬意,还请四姐笑纳。” 四姐终于相信,唐善并不是说笑,而是真心相送。可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她为此换取这样一件中阶上品的法器,让她觉得受之有愧。“这……”她想要拒绝,可混铁棍的诱惑又难以抵挡,所以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咬着嘴唇犹豫起来。 “不就是一根棍子吗?四姐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唐善轻笑着,拉起她的手腕,将混铁棍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小豪垂头看了看自己搂着的“中阶下品”,再又抬起头来看向四姐手中的“中阶上品”,像是觉得委屈,苦着脸张了张嘴,但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四姐非常感动,眼中隐约露出泪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个令人怜惜的幽怨声音,“中阶上品的法器,难得一见,也算是件好东西!”她闻声一惊,侧目看去,便见落日的余晖下,一个手撑纸伞的柔弱女子出现在十数丈外。 仅在眨眼间,女子已然出现在她身前,微微挑起纸伞,露出略带伤感的姣美脸孔,幽幽的说道:“这件法器还没用被你炼化,我应该按照修界的规矩向你发起挑战,等到你真元恢复,我们来比试一场,看看谁才是它最终的主人。可惜……你是一个武修。对待武修根本不必讲什么规矩。所以我大可不必等到你恢复真元。”她伸出雪白的手掌,勾了勾修长的手指,“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四姐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骇间退后一步,失声叫道:“飞雪?” 284:神器现世 来人正是飞雪,修炼有神级功法、可以召唤出修罗、堪称修界第一杀手的一流修士。 唐善撇着嘴,似有不悦,对飞雪说道:“飞雪姑娘,你这样做……岂不是明抢吗?” 飞雪眼波旁转,微笑着看来,回道:“我又不是讨饭的叫花子,如果不来明抢,难道还向她讨要不成?” 唐善明明知道她这是持强凌弱,完全没有半分道理可讲,可她的声音里却透着凄婉,令人不忍责备,只有苦笑着说道:“这件事还要怪我。如果早知道姑娘也想要根棍子,我把那几根棍子留下来也就是了——姑娘,在下刚刚把这根棍子送给四姐,能不能看在在下的薄面上,成全了在下对四姐的一番心意?” 飞雪四下里看了看,微微蹙眉,叹声埋怨道:“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三件中阶下品的法器,一件中阶中品的法器,竟然都被你毁掉了!” 唐善陪着笑脸说道:“所以说,这件事情怪我。如果留下那四件法器,也就少了争抢,送给姑娘便是。” 飞雪没有理他,而是指向小豪,淡淡的说道:“把你的棍子也交出来。”小豪把搂在怀里的混铁棍再又收紧了些,连连摇头。飞雪一笑,问道:“为了一件中阶法器,你连命也不要了?”再又看向四姐,“你也不要命了?” 四姐用力握紧混铁棍,负气回道:“法器毕竟是身外之物,不管什么品阶,都没有性命要紧。可姑娘仗势欺人,我就是拼得神魂俱灭,也不会把这件法器拱手让给你。”她本就心气极高,如果真的被逼无奈,交出手中的法器,恐怕今生也无法咽下这口怨气。 修界里的修士被抢走法器,怀怨修炼功法,以至心魔大盛,异变为妖灵、妖兽的事情原本就很是平常。 四姐心高气傲,如果今日屈服于飞雪,即便日后不会异变成妖灵、妖兽,也会激变为嗜杀成性的邪恶武修。她显然对于自己的性情非常了解,所以宁肯战死,也绝不愿意苟且偷生。 小豪知道飞雪的实力,别说他和四姐刚刚血拼了一场,真元几近耗竭,正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就算他们的真元完全恢复,两个人加在一起,恐怕也抵不过人家的一根小指头。 他当然也知道,手中这根混铁棍对自己来讲非常重要。但为了这样一件中阶法器,没有必要以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小豪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还是站到了四姐身旁。 四姐含情脉脉的看去,抿嘴泛起一记羞涩的娇笑。她知道,小豪不是舍不得手中的混铁棍,而是舍不得抛下她不管。所以才会站到她的身旁,准备与她一同赴死。 “看来你们真的打算去死……也好,那我就成全你们!”飞雪轻轻的摇着头,声音未落,两位凶神恶煞般的修罗已经当空显现,伴着“咚!咚!”的巨响砸落在地。她像是不忍见到二人惨死的模样,幽幽的叹出一口香气,微微压低纸伞,重新把自己姣美的面容遮挡了起来。 小豪与四姐眯缝着眼睑看向两个身高过丈、筋骨紧绷、犹如铜浇铁铸一般的青面修罗,同时舞起手中的混铁棍,亮出一招守势。 乖乖早已经被青面獠牙的修罗吓得四腿发软,浑身战栗,“喵呜”一声,掉头便跑。 “你这个小东西!”唐善笑斥着乖乖,脚下一动,已然挡下两位修罗,对飞雪正色说道:“飞雪姑娘,在下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您同他们的纷争都是因为在下而来……”“你想替他们出头?”飞雪打断了他的话,挑起纸伞看来。唐善摇摇头,回道:“我只想替他们求情,请姑娘放过他们!”见飞雪看向二人手中的混铁棍,再又补充道:“也想请姑娘把那两件法器留给他们。” 飞雪看向天边仅剩的一抹昏黄,喃喃有声,“我险些忘了,你也是一个武修……”她忽然想起,自己受到武尊聂魂侮辱的时候,唐善曾为了她训斥沧桑和许诺。同时又想到自己负气而发,要唐善迎娶自己的情景,脸上瞬时飘出两片红霞。 小豪和四姐哪知道唐善和飞雪还有这样一段故事,眼见飞雪莫名其妙的羞红了脸,相互间傻傻的看了看,却都是一头雾水。 飞雪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脸上还露出了忸怩之色,看得唐善也是一愣。 就在这时,飞雪已然发觉自己走了神,同时也发现了三人呆愣的目光,顿时沉下脸,冷冰冰的说道:“既然你想为自己的同族武修求情,那就得有让人信服的本事。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能接下一记修罗杀,我就放过他们。可你要是接不下,那就请你站到一旁,不许再插手这件事。” 小豪和四姐听了她这一番话,更是一头雾水。同样是武修,唐善还是个懦弱的黑暗武修,飞雪为什么厚此薄彼,偏偏对他如此照顾,而对二人却要痛下杀手?咄咄怪事,着实令人费解! 唐善已然明白,飞雪这是念着自己曾经对她的好,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当即打了一躬,郑重的回道:“既然姑娘开出了条件,那我也只能答应。”他激出真元护罩,展臂相请,“姑娘,出手吧!” 飞雪开启贝齿,吐出两个字,“小心!”还没她的声音落地,两位铁塔般的修罗霎时攻出。 “嘭!嘭!嘭!嘭!” 四只小瓮般的铁拳,分别由两侧锤击在唐善的真元护罩上,顿时将寒冰、烈火两层护罩砸得四分五裂。 眼见唐善就将在铁拳下落败,弄不好还要变成一滩肉泥,却听一声闷响,他的身上忽然幻出三具黑虎盾牌。 盾牌足有一丈多高,下宽上尖,彼此相连,形成一支巨大的三棱箭镞,将唐善护在其内。 两位修罗原本已经冲破了唐善的真元护罩,铁拳几乎砸到了他的身上。可忽然冒出的黑虎盾牌却抵住了他们的铁拳,而且将他们同时震退。 咚……咚……咚…… 两位修罗带着巨大的轰响退后三步,这才止住身形。 “好!”飞雪抿嘴一笑,转身甩袖,两位修罗随之隐去。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凄婉,竟然带出些许欢愉,透着些许惊愕,“你有资格替他们求情,我走……”话音远去,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昏暗的原野中。 四姐看着收去黑虎盾牌的唐善,痴痴的喃喃道:“你怎么不是我们的掌教大人?老祖一定看错了!你就是我们的掌教大人……你就是!”她的声音变得哽咽,眼中已然充满了泪水。 小豪长叹一声,安慰道:“四姐,不要这样。虽然唐善老弟不能成为我们的掌教大修士,可你忘了,还有黑暗大领主一职虚位以待。如果他能够掌管黑暗武修,不是一样可以成为我们武修一族的中流砥柱。等到掌教大人出世之时,重建武修宗族,铲除叛逆,他都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你看看你,我们武修一族,千百年来也没有出现过像唐老弟这样的俊杰英才。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怎么反倒哭了?!” 四姐与小豪相识百年,但却从没有发现,他竟然也能巧舌如簧。禁不住露出笑脸,带着几颗晶莹的泪珠,佯叱道:“看你说的,你把四姐当成了什么人?!唐善兄弟能有这样的修为,四姐当然为他感到高兴……”她的神色忽然变得黯淡,“我只是等得太久太久,一百多年了,聂魂还在逍遥快活,那些邪恶武修还在兴风作浪……掌教大人不是已经出世了吗?为什么我们得不到他的消息?难道他已经抛弃了我们,不想重新建立武修的宗族了吗?”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悲伤,说到最后已经接近绝望。 “不会!不会!”小豪柔声劝着,“不要胡思乱想。一定是掌教大人还没有看破自己的身世。只要我们找到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谁,那他就会带领我们重振武宗的雄风。” 四姐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见唐善笑吟吟的看来,急忙迎上两步,正色说道:“唐善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四姐在这里给您作揖了!”还没等她施礼,唐善已经扶住了她的手腕,笑呵呵的说道:“如果不是四姐当年仗义相救,唐善早已经命丧黄泉,哪里还有今日。当真要谢,也该是兄弟感谢四姐的救命之恩才对!” 小豪打起圆场来,“四姐!唐善兄弟!大家都是同族修士,如此客气反倒……”正说着,他突然把头转去一旁,沉着脸,怒声吼道:“你刚才死到哪儿去了,还不滚过来?” 只见乖乖贼头鼠脑的从昏暗的原野中钻了出来,怯怯的“喵喵”叫着,像是知道小豪要教训它,躲躲闪闪的绕开小豪,飞快的跳到四姐怀里,撒起娇来。 唐善和四姐被这个奸猾的小家伙逗得发笑。 小豪则是气的发笑,有心想把它抓来惩戒一番,可知道四姐最是疼爱它,既然它已经逃到了四姐怀里,便也只能作罢。 乖乖赖在四姐怀里,被她的手指搔着痒,“喵呜……喵呜……”的叫着,像是十分受用,又像是逃脱了惩罚,发出得意的欢笑。 四姐笑得花枝乱颤,弓起手指,刮了下它的小鼻子,温声责备道:“你呀,亏你还叫‘乖乖’,其实你一点都不乖。遇到好吃的拼命往前冲,碰到了危险逃的比谁都快!” 唐善等她教训完乖乖,再次问道:“大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把汉地里大大小小的修士都引到了这里来?” 这个问题唐善早在白日里便曾问起过,不想一直拖到了夜幕降临,竟然还没用得到答案。四姐觉得有趣,“噗”的笑了一声,但马上便察觉到自己失态,急忙忍住笑,把事情的缘由婉婉道来…… 这件事还要从天魔宗的百年天劫说起:天魔狼上一次出世,降临在了草原上,恰巧被路过的武尊阳少撞见,顺手便将其除去,从而消除了天魔宗弟子的一场浩劫。 事后百年,时任天魔宗宗主的天魔散人,派出一名得力弟子赶赴草原,想要尽早探查出天魔狼降临的消息。不想那名弟子刚刚进入草原便失去了消息。天魔散人再又派遣弟子前去查找,不曾想,再有十几位弟子接连失踪。天魔散人以为大漠之中有修士与魔宗为敌,所以才会如此,便将此事上报给魔宗总坛。魔宗总坛也派人赶赴大漠,可多年以来一直没有结果。 就在半年前,天魔狼转世的时限已经推迟了十几年,每时每刻都有降临的可能。天魔真人再次派出弟子赶来大漠探查消息,也顺便打探失踪弟子的情况。 没有想到,一位亲传弟子竟然把多年以来陆续失踪的同门全部找到,并把他们带回了魔宗总坛。只可惜,他带回去的已然是一具具封冻在冰坨里的尸体。 北辰大长老亲自查验了那些冰坨,惊奇的发现,封冻尸体的寒冰竟然可以历经风吹日晒而不化,而且整整存在了十数年之久。于是他做出推断,残害这些弟子的修士,手中握有一件神阶法器。 神阶法器! 整个修界千年未现! 如果有谁能够在大漠之中找到这位修士,并从他手上夺得这件神阶法器,立即便可以成为名噪修界的英豪人物,变成三大宗族竞相吸纳的顶级大修士。 对于这样的诱惑,任何一个修士都难以抵挡。 所以,北辰的猜测立即在魔宗内部引起轩然大波,所有获悉此事的魔宗弟子都在蠢蠢欲动。 北辰当然想要严密封锁这个消息,可魔宗内部派系林立,仅是效忠掌教南真子、传功长老安庆以及投靠天魔真人的多股势力便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很快,神阶法器横空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传入天魔宗,又被传功长老安庆等人获悉,继而传到释、法两大宗族,最后在整个修界传得沸沸扬扬…… 285:错失的仙缘 唐善听到“封冻的冰坨”、“神阶法器”,顿时联想到自己一年来炼狱般的经历,不禁为之动容。还好天色已黑,四姐和小豪都没有看出他脸色有变。他耐着性子听四姐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介绍完,这才说道:“四姐!你和小豪怎么如此鲁莽?既然整个修界都因为那件神阶法器闹得沸沸扬扬,三大宗族以及旗下的各个宗门一定会派出大批修士前来争抢。还有像飞雪这样的一流修士,聂魂手下的那些邪恶武修,都要参与进来。这里太危险,你们不能留在大漠,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按照四姐和小豪先前的想法,修士的每一件法器都要依靠仙缘来获得,所以他们才会跑来大漠碰碰运气。 哪曾想,即便一路上尽量避开各路修士,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刚刚进入大漠,还是被“鹰鼻”带领的这路邪恶武修所发觉。 两人佯作不知,藏匿在鞑靼骑兵的俘虏中,只盼挨到天黑,可以趁夜逃脱。与此同时,他们也感觉到此行太过唐突,心中已然萌生了退意。 但他们没有想到,此次大漠之行竟然会碰到唐善,而且唐善又带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大仙缘,令他们分别获得了一件中阶法器。如此看来,此次大漠之行倒也真的来对了。 其实,根本无需唐善相劝,二人经历了一场昏天黑地的决战,就算没有收获法器,也已经打定主意,即刻离开大漠,返回中原。 四姐像一个大姐姐般,爱惜的看着唐善,拉住他的手,动情的说道:“唐善兄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小豪也说道:“我们武宗的黑暗大领主之位虚待已久,以你现在的修为,应该回去挑战大领主之位。如果你可以掌管黑暗武修……”正说着,却见唐善摆了摆手,不由一愣,改口问道:“唐善兄弟,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唐善并不解释,只是说道:“你们现在就应该动身,趁着天黑,连夜离开大漠!” 小豪还想相劝,四姐却是一笑,松开唐善的手,说道:“他不肯走自然有他的道理。”拍了拍唐善的肩膀,算是告别。也不多说什么,拉起小豪便走。 二人刚刚转身,唐善立即火烧屁股般弹射到半空,就连战马也弃之不顾,咻的一声,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冬夜,苦寒,冷风呼号。 可在唐善的额头上,却已经凝结出细小的汗珠。 数十里路,凌空飞渡。虽然耗费了些真元,但以唐善现在的修为来说,决不至于激出热汗。 令他冒出热汗的真正原因,是他那颗激动兴奋的心。 如果他猜得不错,把众多修士引来大漠的那件神阶法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主人。它应该深藏在地下,不知因何泄漏了寒气,恰巧将路过的天魔宗弟子冻成了冰坨。后续的天魔宗弟子不知凶险,再又重蹈覆辙。 至于半年前,发现一坨坨“冰人”,并把他们带回魔宗的那位弟子,为何能够幸免于难,从而令千年不遇的神阶法器横空出世,震惊了整个修界,其中自然有机缘巧合的道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便懒得去猜了。 唐善现在所想的是,自己身在暗渠之中所感受到的至阴至寒的冻气,是不是源自于神阶法器所散发出的威能?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要沿着“狼穴”中的暗渠逆流而上,一定可以找到那件神器。 对于法器,唐善有着自己的见地。 正如小妖精所说,“鞋穿在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像是“黑毛”等人的混铁棍,虽然已是中阶法器,实属难得。可竟然能够被他随意摧毁,显然不是趁手的兵器,并不适合他。 至于无端毁掉了四件中阶法器,他在事后也有些后悔。但也没有记在心上。反正不是他的宝贝,毁了便毁了,他倒是不心疼。 唐善像是一只追击猎物的夜鹰,翱翔在黑夜中,飞快的返回到“狼穴”、窜进耳室、“扑通”一声钻入暗渠中,随即便逆流而上…… 隆冬时节,正是渠水最为阴寒的时候。 唐善起先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头。可潜行了数十里之后,阴冷的寒气渐渐侵入身躯,这才令他心生警觉,急忙调集出烈火真元驱逐寒气,再又继续行进。 越到上游,寒气越是难以抗拒。 唐善被冻得浑身发颤、牙齿“咯咯”作响,直至将元神内的烈火真元提升到顶级,刺骨之寒才略见缓解。 他咬着牙坚持了三四个时辰,终于触摸到极度阴寒的坚冰,这才知道自己业已抵达了尽头。 可就在他触摸到坚冰的时候,惊喜之心还没来得及升起,瞬间却又傻了眼…… 他可以估算出,自己上一次摸到这样的坚冰,起码在暗渠中潜行了上百里。但这一次并不相同,最多也超不出百里,他便触摸到了坚冰。 暗渠的洞穴也不一样,四周还很宽敞,远没有上次那样狭窄。 很明显,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前面还有多远? 唐善不知道! 但他知道,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激发出烈火真元,融化寒冰,才能一路向前,最终得到那件神阶法器。 且不说唐善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上一次的位置差着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就是差着一里,恐怕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唐善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顶着刺骨的寒流潜行了近百里。为了抵御极度阴寒,更是把烈火真元发挥到了极致。而在此刻,他仅仅能够保护住自己的肉身,不至于被寒气冻僵,根本无力破冰开路。 明明知道那件神阶法器就藏在寒冰之中,可又偏偏拿不到。这样的窘况让他无法接受。 自从唐善猜出神级法器所在,他就怀着一颗紧张激动的心,焦急的盼望着回到“狼穴”。等他返回之后,任何旁事也没有多想,直接便跳入到冰冷刺骨的渠水中,逆流而上,奔着神器而来。 此刻寸步难行,他那颗紧张焦急激动的心,终于渐渐变得冷静了下来。 回想往事,半年前,身在寒冰之中的时候。为了消除焚心的烈火,他曾帮助寒冰去抵御炽热的暗流…… 忽然,他想起返回狼穴的路上,自己“懒得去猜”的那件事情,并为其找到了答案。 发现同族“冰人”的那位魔宗弟子,为何能够幸免于难? 正是因为炽热的暗流攻击阴寒的坚冰,神阶法器的全部威能都用来抵御炽热的暗流,哪里还会有寒气泄漏。在那特定的时刻,冰火的威能相互抵消,所以那位魔宗弟子才能搬走一坨坨“冰人”,全身而退! 再又回想当初,完全可以想象,就在唐善帮助寒冰去抵御炽热暗流的时候,他一定非常非常接近那件神阶法器。而在最为紧要的关头,或许神器离他仅有一丈、一尺、甚至是一寸的距离。 如果他那时可以在烈火焚心的痛楚中稍加思量,或者存有一丝探究缘由的好奇,掉过头来帮助烈火对付寒冰。那么,早在半年以前,这件神阶法器就已经变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千年未现的神阶法器,原本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大仙缘,但却被他生生错过。 现在是严冬时节,寒气大盛。如果他想重新获得这个大仙缘,就要等到半年之后,盛夏降临,炽热的暗流再次反扑。他才可以抓取时机,帮助烈火对付寒冰,或许能够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失,将神器收为己用。 可是,神阶法器出世的消息已经走漏,整个修界都为之震动。 虽然北辰最初的想法有误,认为残害弟子的是一个持有神阶法器的修士。可他的猜测根本经不起推敲。用不了多久,神器出世的真相便会被众多修士所洞悉。一旦神器的具体藏匿地点暴露,无论它具有多么强大的威能,也不足以同三大宗族的实力相抗衡,必将被其中一族掠去。 唐善冷静的分析着,禁不住开始战栗颤抖。他知道,自己已然错过了上天赐予他的大仙缘,再也没有机会挽回。 现在他终于明白四姐见到法器被毁时的感受,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哀,足以令人扼腕叹息。 手触坚冰,足足在惊愕呆愣间干耗了一个多时辰,唐善忽然察觉出,至阴至寒的坚冰,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摒弃杂念,仔细考量。再过了一刻钟,寒冰的细微变化再次出现。 寒冰的变化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唐善习惯了它原有的冰冷,几乎难以察觉出,它那极度阴寒的威能已然开始衰减。 唐善立即想到,神阶法器的藏身之地必然暴露。就在十几里外的地面上,不知是哪位修士,正在试图靠近它。神器的寒气外泄,或者是被找来的修士消除了几分,所以它的威能才会有所渐弱。 他的猜想顿时吓得他心头一惊,没有想到,搜索神器的修士们这么快便找了上来。 其实,无论是天魔真人还是北辰,只要把发现“冰人”的亲传弟子带来大漠,重新查验一下那些天魔宗弟子的遇难地点,神器的真相自然暴露无疑。 既然神器被发现,那它终究要落入某位修士的手中。 可惜,这个修士绝对不会是唐善! 事到如今,唐善反而变得沉稳起来,像是知道猴急也是无用,开始思索起对策来。 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变得异常兴奋,猛的蹿出水面…… 但他显然忘记了,水面距离洞穴的顶部只有半尺多高。如此一来,他的脑袋自然撞在了石壁上。为了与刺骨的阴寒对抗,他体内的烈火真元已经悉数调出。可他的寒冰真元还在,而且变得无比强盛,虽然撞得头昏脑胀,倒也无伤,却是将寒冰封冻的石壁撞出了一个海碗大小的凹坑。 286:角逐(一) 天边已经发白,但草原上还是黑漆漆一片。 无风,却下着暴雪,铜板大小的雪花,铺天盖地般当空洒落。 暴雪之中伫立着四十九个白衣女修,清一色的男装打扮,用一根蓝丝带把长发束在脑后。她们的脸上不抹脂粉,却是粉面桃腮朱唇,更显俏丽动人。 这些女修都佩有一柄宝剑,剑无鞘,晶莹剔透,如同由寒冰雕凿而成,悬浮在不胜一握的细腰旁。 冰剑当然都是真实的法器,否则谁也不会耗费真元,把它们幻化出来显摆。可这些法器便如珠花佩玉,大半用来装饰,不堪实用。 女修们的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打着一盏宫灯,纵横七人,在茫茫雪地中整齐列阵。 而在阵中,盘膝坐着一个满脸皱褶、身高不足三尺的小老头。 这样一个小老头,离地三尺盘坐,下颌的长须直垂地面,当然不能再是别人,只能是魔宗的大长老北辰。 雪花还在飘落,可临近北辰三尺,便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元震退。真元无形,雪花沿着它的边际滑落。透过飞雪看去,北辰就像是端坐在一只硕大的鸡蛋里。 “鸡蛋”的左侧站有一人,从装扮上看,该是魔宗的亲传弟子。 北辰把双手插在袖管里,搭落在腹前,眯缝着眼睑看向这人。 正是他发现了遇害的天魔宗弟子,并把一坨坨“冰人”送回了总坛。 北辰有些想不明白,天魔真人身下的一位亲传弟子,能有多大点本事,竟然能深入到极度阴冷的寒冰冻气中,把一个个“冰人”抬了出来? 要想弄清楚此中缘由,天下间或许只有唐善一人可以做到。北辰即便想破脑袋,恐怕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长老……”奎五从暴雪中钻出,大步流星的赶来,气呼呼的说道:“弟子无能,只是向前闯进了三五百丈。可再也抗不住它的寒冰冻气,所以就退了下来!” 北辰咧嘴一笑,说道:“没什么,要是你就可以拿到这件神阶法器,本座又何必亲自出山。”他顿了顿,挑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天色,“天亮了,你到空中打探一下下面的情况。记着,多加小心,不要太过接近。回来再报。” 奎五拱了下手,也不应声,再又掉头折回,钻进了暴雪之中。 北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亲传弟子,“你……” 那人见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急忙躬身施礼,恭恭敬敬的回道:“弟子天授,敬请大长老训斥。” 北辰嘀咕道:“对了,你叫天寿。与天同寿,好名字!” 天授见他误解了自己名字里的“授”字,讪讪的解释道:“大长老说笑了,弟子何德何能,岂敢与天同寿——家师遇到弟子时,弟子尚在襁褓之中,双亲均已被一头百年妖兽所害。不知为何,那头妖兽竟然没有伤害弟子的性命。家师除掉妖兽之后,把弟子带回了天魔宗,取‘天命所在,传授道法’之意,给弟子取了‘天授’这个名字。” 北辰“唔”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你不如叫‘天赐’,直接了当,清楚明白。” 天授倒也机灵,当即趴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回道:“弟子天赐,谢大长老为弟子赐名。” 北辰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这些亲传弟子巴不得与他亲近。也指望着自己点拨一二,好令他们终身受益。可他看过天授的资质,能够借着天魔的“真人”身份,做个亲传弟子,已然是他的造化。就算是有意提携他一番,最多也只能做一个空头散人,怕是连创建洞府开山立派的本事也没有。 “魔宗的亲传弟子怎么会是这等货色!” 北辰深感人才凋零,后辈无人,或许那才是魔宗一族最大的悲哀。不由的叹了口气,说道:“起来说话!”等天授起身,问道:“本座问你,那些被害的弟子真是被你发现的吗?” 天授不知道他为什么再又问起这件事情来,愣了愣,回道:“的确是弟子发现的,大概就在前面。弟子来的时候是夏天,到处都是青草。可现在到处都是雪,所以才记不清具体的位置。” 北辰“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却见奎五从暴雪中“嘭”的砸落在地,依旧是气呼呼的模样,说道:“大长老,弟子刚刚转了一圈……可你看,这么大的雪,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北辰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空,暴雪依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奎五的说法,改口问道:“大概的位置圈定了么?” 奎五“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回道:“位置错不了,也就是在这方圆几里之内,弟子已经派人把它封锁了起来。” “哦?”北辰轻疑一声,唰的不见。 神阶法器就在方圆数里之内,奎五刚刚业已深入三五百丈。两相一算便知,他曾经非常接近神器。如果不是因为暴雪遮目,甚至可能发现神器的藏身之地。 事情如此清晰,北辰哪还按捺得住,终于亲自出马。 大长老眨眼间变消失不见,着实把天授吓了一跳,脸上带出惊羡之色,感叹了一声。 奎五怒目看来,“你叫什么来着,天什么兽是吧?就凭你……你能把那些冻死的弟子从里面带出来?” 天授早就听过过这个老头脾气暴躁,万万招惹不得。于是小心翼翼的答复道:“回前辈的话,晚辈来的时候是盛夏,天气热得很,没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寒冰冻气。” “没感觉?”奎五怒声咆哮着,一把将他抓在手里,吼叫道:“那你现在就去感觉感觉。”手臂狂甩,竟然把他丢入了暴雪之中。 眨眼间,天授又从暴雪里飞了回来,但却被吓得浑身打颤。 他不是自己飞回来的,而是被北辰用一根手指凭空抵住,带着他返了回来。 北辰的手指距离天授的背脊足有半尺多远,凌空返回之后便缩了起来,任由天授自行坠地,也不理他。盘膝飘回原处,对奎五说道:“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它。可它深藏在地下,上面有寒冰阻隔。如果不能破除掉寒冰,任谁也无法得到它!” 奎五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大长老一定有破冰之法。 果然,北辰接着说道:“你现在就返回总坛,到祭坛中取些圣火回来。” “是!”奎五应了一声,可脚下动也没动,苦着脸看来。 北辰也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倒忘了,你的修为虽然不错,可还下不了祭坛,也掌控不了圣火!”迟疑片刻,接着说道:“让你的四个兄弟帮忙,应该可以下得了祭坛。你们五兄弟一起护着圣火回来。” 奎五皱起眉头,提醒道:“大长老,如果他们四个也离开总坛,总坛里便只剩下猴崽子一个人主事。万一有人趁机发难,猴崽子怕是应付不来吧?” 北辰微微一笑,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怕也没有用。只要本座得了这件神器,他们几个都会乖乖的臣服于我。我们魔宗一统修界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快去吧!快去快回,迟则有变!” 奎五当然知道,神器出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修界,各路高手随时都可能找到这里来。当即不再废话,点了下头,轰然离去。 北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暴雪中,“呵呵”笑着说道:“还是老样子,飞来飞去总要弄出点动静来,一点也没有变!”侧目看向天授,忽然问:“你师父呢?” 天授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师父来,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刚要回话,却听有人放声说道:“弟子天魔真人,拜见大长老!” 天魔真人出现在半空,随着雪花坠落在地,快步上前,对着北辰打了一躬。 “师父!”天授急忙见礼。 天魔真人挥了下衣袖,说道:“诶?大长老在此,不必与为师多礼了。” 天授口中称“是”,可还是恭恭敬敬拜过,随后退到了一旁。 “天魔?你怎么也在大漠?”北辰虽然在询问,可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知道天魔真人身在此地。 天魔真人唉声叹气的回道:“天魔狼随时都会降临,而且很有可能还会降临在大漠。魔狼一旦出世,百年天劫便会降临在天魔宗。弟子出自天魔宗,同样在劫难逃……”他见北辰眯起双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知道他懒得听自己这番废话,当即收声,改口道:“弟子来大漠是为了天魔狼,不是为了这件神器,还请大长老放心。” “放心!放心!”北辰的眼睛里闪烁出精光,不冷不热的说道:“就算你想打这件神器的主意,恐怕你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本座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天魔真人挤出笑脸,回道:“大长老说的是!” 天授看得出来,师父脸上的笑容很不自然。北辰却视而不见,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说道:“不必等到天魔狼降临了,你敢背叛本座,本座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再剿灭你的天魔宗。” 天魔真人面露惊色,急忙问道:“大长老,这话从何说起?” 北辰“哼”了一声,挑起嘴角,露出一记残忍的表情,说道:“别在本座面前卖弄。你以为你请的都是高手,本座就发现不了他们了吗?”他忽然扭头看去,瞠目怒叱:“都给本座滚出来?” 287:角逐(二) 距离北辰三四丈外,每隔丈八,就有一位女弟子。四十九位手持宫灯的女修,围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阵。虽然她们的职责只是掌灯,不必对北辰进行护卫。可听到北辰的叱喝,知道有敌人闯入,还是心中生警,四下查找起来。 绮彤也在掌灯弟子之中,而且列在内侧。北辰的目光正是向她这边看来,左右转了转,最后竟然落在了她的身上。绮彤当然懂得,这说明闯入的敌人就在她身边。可她已然查看过四周,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惊骇之余,又感到有些纳闷。 就在这时,忽然见到五个身穿各色盔甲、异常魁梧的大汉在她身前幻出,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并指点出;悬浮在腰间的冰剑立时弹起,飞速扫出一剑……可那五个大汉早已离开了她的攻击范围,站在了北辰的身前。 青、赤、黄、白、黑,来人竟然是卡斯大祭师手下的五位将军。 天魔真人摇头叹息,说道:“大长老,这几位可不是弟子请来的!”低声嘟囔着,“就算弟子想请,怕是也请不动他们!” 北辰摆了下手,示意他闭嘴,清了清嗓子,对五人说道:“诸位,你们怎么还留在大漠,没有飞升天界?卡斯还好吗?” 天魔真人一怔,听他的意思,不仅认得卡斯和这五位将军,而且彼此之间还很熟悉。 青甲武将冷声说道:“北辰,你好像忘了,你当年曾经许下过承诺,只要是大祭师出现的地方,就是你的禁地,你必须回避。” 天魔真人偷偷的瘪起嘴,看来北辰和他们的确很熟悉,可惜熟悉也分很多种,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敌人。听这位青甲将军的意思,北辰多半属于后者。 北辰“嘿嘿”发笑,可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眯缝着眼睑回道:“回避是吧?本座当然记得。怎么,你们是来驱逐本座的?” 青甲武将摇了摇头,说道:“大祭师特别交代过,不许我们动武。他只是让我们警告你,这里是漠北草原,请你自己思量。” 北辰露出一副思虑的模样,径自嘀咕道:“漠北……”抬眼看去,问道:“卡斯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本座此次漠北之行将会遭遇不测?” 青甲武将挑起嘴角,露出讥笑之色,说道:“大祭师说,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算了吧!”北辰不屑的斥了一句,嘲笑道:“他不是早就得道了吗?为什么不肯成仙?一直耗尽了寿元,可还是赖在草原上。说句好听的,他是留恋人间,英魂不散。说句难听的,他就是游荡在草原上的孤魂野鬼。他能参悟天机?狗屁!” 呼…… 赤、黄、白、黑四位武将见他竟敢侮辱大祭师,怒气冲冲的迈进一步,便要动手。 青甲武将倒是沉得住气,不仅未动,而且在四人身后断喝道:“大祭师是怎么交代我们的,难道你们都忘了?” 四位武将闻声而止,眼中喷射着怒火,呼呼的喘着粗气,像是并不甘心。但他们显然不敢违抗卡斯的命令,还是逐一退了回去。 北辰嗤笑一声,嘟囔道:“一群废物!” “你说什么?”赤、黄、白、黑四位武将暴声喝问,再次准备冲上。青甲武将张开双臂,将他们拦下,压着胸中的怒气说道:“大祭师的警告我们已经带到,听不听是你的事。”说完,猛的寒起脸,吼道:“北辰?别不知好歹,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再敢放肆,本将把大漠里的所有萨满大神都召集起来,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打入神山下的炼狱之中,让你们永世不得复出。” 北辰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嘿嘿”发笑,但却不敢再口出狂言。 天魔真人站了出来,刚想打个圆场,却见青甲武将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吓得心里一颤,再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们走!”青甲武将放落双臂,像是发泄怒气般猛的挥了下手,带领着其他四位武将掉头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暴雪之中。 北辰把双手重新插回袖管中,微闭双目,像是在养神。可他的脸上却带有疑惑之色,像是猜不透卡斯的真正目的。 卡斯的法力非常强大,如果两人单打独斗,北辰绝不是他的对手。只可惜,卡斯已经死去多年,所谓神山便是他的墓穴。只要北辰不去神山招惹他,他对北辰也无可奈何。 青甲武将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到过神器,看来还没有得到神器出世的消息。难道只是因为当年的承诺,卡斯要他离开草原吗? 漠北、漠北?! 卡斯为什么不说大漠、草原,偏偏要说漠北呢? 北辰的名字里有一个“北”字,难道漠北之行会变成他的一场劫难? 北辰修为虽深,可却不懂占卜之术,无法参悟其中道理。但想起三国时,“凤雏”庞统便是在落凤坡殒命,还是心有余悸。 “大长老?”天魔真人打断了他的思虑,“弟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北辰头不抬眼不睁的应了一声。 天魔真人温声说道:“神阶法器千年未现,此次出世,万千修士都想将其收服,释宗、法宗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弟子愚见,这是一件‘凶器’,必将在修界引起一场浩劫……”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却不再继续,而是问道:“大长老,您说呢?” 北辰“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问道:“你是说,即便本座得到了这件神器,恐怕也无福消受。只会给我们魔宗带来无穷无尽的杀戮,是不是?” 天魔真人挤出笑脸,吞吞吐吐的回道:“以我们魔宗现在的实力,万一释宗、法宗前来发难,恐怕……恐怕会落得两败俱伤!” 北辰忽然咧嘴发笑,阴声说道:“那样最好,本座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统修界。” 天魔真人先是一呆,随即露出了不屑之意,显然认为北辰狂妄自大,但还是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北辰猛睁双眼,抬头看去。 只听有人嘲讽道:“天魔?本座一向认为你心直口快,没想到你也有口不对心的时候!” 天魔真人闻声一惊,已然听出是传功长老安庆的声音,偷偷看向北辰,心中笑道:“北辰,魔宗内部四分五裂,你却还想着一统修界,岂不是痴人说梦?先搞定传功长老再说吧!” 北辰未动,放声说道:“安庆?你怎么变得一点规矩也不懂,见了为师也不过来参拜?” 安庆的声音从暴雪中传出,“大长老,安庆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要是现出真身,哪还能在您老人家手下逃得性命。安庆失礼,还请您老人家恕罪!” 北辰暗暗搜索着声音,想要找出安庆的藏身之地,不想竟然无法追踪,找不到安庆临近的丝毫迹象。当即压低双眉,阴声问道:“安庆?这套‘天籁之音’是谁教你的,你是不是找到南真子了……南宫离是谁杀的,是不是南真子?” 天魔真人又是一惊,暗道:“掌教大人失踪多年,怎么可能被安庆轻易找到?难道他的失踪竟然有诈不成?”他一边想着,一边听安庆回道:“大长老,安庆奉劝您一句,迷途知返,尚且还能有救。一意孤行,必将自取灭亡。” “闭嘴!”北辰厉声叱喝,猛然向着空中推出一掌,怒吼道:“南真子,滚出来!” 一声轰响,空中的暴雪被击散,露出十丈方圆的天空。可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安庆的声音里带着嘲笑,“大长老,看来您还是对掌教大人心怀忌惮。径自提起了他老人家的名字,就把您自己吓得方寸大乱!”他的声音忽然一变,显的郑重其事,“大长老,您口口声声为我魔宗一族鸣不平,还说什么一统修界。请您想想,这件神阶法器若是落入释宗、法宗之手,他们的掌教大修士必然会以圣刀融解这件神器。到了那时,别说是一统修界,恐怕我们魔宗一族能否在修界立足都未必可知。这样的结果不会是您想要的吧?” 北辰迟疑片刻,挤着眼睛问道:“安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为师这里已经暴露,释宗、法宗派来了大批修士,想要从我手上抢走这件神器?”他有些惊讶,又有些不信。就算有人猜出神器无主,可并不知道神器的具体位置,想要找到这里也没有那么容易。 安庆像是非常气愤,“你以为你能保守住这里的秘密吗?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被人家安插了多少暗探?其实你早就变成了人家的向导,一直把他们领到了这里,可你却还不自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轻,像是怕什么人听到,“人家已经调集了高手,正向你这边来,你自己小心应付吧!真要是被他们抢走了神器……你就是我们魔宗的罪人,看你还有何脸面去见魔宗的先辈们!”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几不可闻,显然已经远去。 北辰呆呆的眨着眼睛,像是对安庆的话感到震惊。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高声喝道:“护法弟子何在?有敌来犯,速速布阵……就是把你们拼光了,也要保护好神器。”说着,咻的一声钻入暴雪之中,显然也已赶去,亲自组织抗敌。 草原上的这场暴雪有些奇怪,它以神器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笼罩了方圆十里的地界。可十里之外却是晴空万里。 晴空之中,忽然有灵光异动,众多修士赫然显现。济安、岳乘风、岳追风各自带领一队,分作三路,杀入暴雪之中。 紧接着,一队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姑凭空出现,向着暴雪的方向稍加打量,再又凭空消失。 雪地上开始奔出数不清的修士,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相互聚集,形成数十人的队伍…… 当空看去,暴雪像是一团松软的棉花糖,这些修士像是一只只黑色的小蚂蚁。可这些“蚂蚁”却遍布了四面八方,犹如潮水一般,向着“棉花糖”涌去…… 288:角逐(三) 梧桐小屋! 雪莲时常这样称呼自己的“家”。 小屋里来了两个客人——吉索和吉萨兄弟。 雪莲的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的束腰男装,用一条蓝丝带把长发拢在脑后。看起来像是身在大漠里的那些掌灯女修。她的手里捧着清茶,也为吉索、吉萨各自沏了一杯,偏偏没有陆槐的份儿。 陆槐占了大半张桌子,筷子里夹着片牛肉,左手里握着根鸡腿,可却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喝着汤碗里的鱼汤。 雪莲向吉索、吉萨兄弟请茶,却是不理陆槐,径自呷了口茶,淡淡一笑,问道:“你们是为了那件神阶法器来的吧?” 神阶法器,听起来就让人感到激动。可雪莲声音却很平淡,像是在说陆槐手里的鸡腿,不带有任何感情。 吉索像是有些意外,问道:“神器出世,天下修士闻风而动。姑娘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雪莲摇摇头,说道:“既然是神阶法器,它的主人必定是一位旷古绝今的修界高手。别说是雪莲,恐怕就连掌教大人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雪莲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吉萨忽然插嘴说道:“这件神器根本就没有主人,姑娘难道不知道?” 雪莲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的确不知情,随即一笑,平静的说道:“不管它有没有主人,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哦!”吉萨垂下头,去看手里的茶杯,但却不肯喝茶。 吉索说道:“姑娘可以超脱事外,这一份心境实在难得!可是他呢?”瞥了眼陆槐,见他依旧在吃喝,没有任何反应。 雪莲也看向陆槐,回道:“他已经有了圣刀,何必再去惦记人家的神器?!” “可是……我家宗主想请姑娘帮帮忙。”吉萨面露难色,“我家宗主说,不管能不能拿到神器,她都不会亏待姑娘。” 雪莲想也没想便回道:“对不起,请转告你家宗主,我对这件事没有兴趣。” 吉索喝了口茶,呆呆的看来,过了好久,再次请求道:“请姑娘再考虑考虑?” “不必了!”雪莲断然拒绝,起身说道:“如果二位没有别的事,雪莲就要送客了。” 吉萨尴尬的站起身,暗地里拉了拉吉索。吉索起身施礼,讪讪的说道:“打扰了!”随即辞去。 茶还很烫,客人却已经来了又去。 雪莲把茶杯捧在手心里,嗤笑一声,对陆槐说道:“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吗?” 陆槐还在海吃,闻声停了片刻,再又咀嚼起来。直到把嘴里的吃食嚼烂咽下,这才看来,随口说了声,“神器!”紧接着又把目光转回,继续海吃起来。 雪莲轻轻的吹了吹漂在茶水表面的浮茶,说道:“他们是来试探我们,看看我们对神器有没有兴趣。也是来监视我们,看看我们会不会有所行动。”推开窗,看着窗外突然降临的雪花,呷了口茶,摇着头笑道:“不愧是雪宗弟子,竟然给我们带来了这样一场好雪。” 雪花刚刚飘落,霎时又停了下来。吉索、吉萨当空显现,带着一脸惊慌之色,匆忙离去。 漠北草原,暴雪依旧。 早在北辰来到之前,雪花已经飘落。 北辰开始时也觉得有些奇怪,分别派遣弟子沿着降雪的区域查探,并没有发现异常。但若纠其原因,却也不知端倪。 此次,北辰一共带来了三百多名魔宗弟子,仅是总坛的护法弟子就有两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奎五精心挑选出来的,无不英勇善战,以一当十。 按照奎五的预想,即便释、法、魔三宗掌教同时现身,三百弟子也可以与之一战。 可谁也没有想到,三百弟子将要迎战的并不是名噪一方的大修士,也不是三宗的某位掌教,而是数以万记的普通修士。 北辰先令众弟子围守在“冰点”线外,自己则趁着暴雪的掩护前去打探。不消片刻,他已经在暴雪内转了一圈。沿途碰到的修士足有一百多位,可却没有一位高手。全都被他一掌毙命。 神阶法器以它无法抗拒的诱惑力,令万千修士为之疯狂。 平平常常的散人、外支各宗的弟子、甚至仅仅悟道三五年的小修士,都能不惜万死,跑来大漠,加入到这场血腥的争抢杀战之中。 但有两股势力却是不同,刚刚进入暴雪中便就地待命,迅速布置好防守阵型,扮演起旁观者的角色。可他们的势力偏偏又是万千修士中最为强大的。 一股势力由岳乘风、岳追风和济安三兄弟组成,各自带领了一路修士,成犄角之势,彼此护卫,引而不发。 另一股势力便是那队白衣道姑。她们在暴雪下占据了百丈方圆的一片雪地,分派弟子在外巡查,内部则组成一座八卦法阵,但凡有人闯入,必将引动阵法,殒命其中。 那些毫无组织的散乱修士,俨然已经变成了这两股势力的急先锋,冲杀在前,消耗着魔宗弟子的实力。 可这些仅仅是第一波来到的势力,谁也不能保证岳家兄弟和白衣道姑不会变成别人的急先锋。 能够感受到寒冰冻气的区域,大概占据了方圆三四里。北辰带来的三百多位弟子分作九队,各自列阵,迎击着十几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但即便是这样,依旧不知有多少修士,趁着暴雪的掩护,冲进了寒冰冻气之中。 直到此时,北辰才发觉自己带来的弟子太少,起码要翻上十倍、二十倍。不,还是不够……应该召集族下各宗,会同总坛弟子,全部带到大漠中来。 天授也跑来帮忙,而且还带来了四十九位掌灯女修,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北辰的夸赞。但他看到的却是北辰冰冷骇然的脸,以及一拨又一波业已发了狂的“敌人”。这才明白,他的一番殷勤之举,对于眼下的形势来讲,无异于杯水车薪。 “让她们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她们拦截敌人!”北辰的命令像是愤怒的斥骂,吓得天授心中一凛,急忙跑去布置。北辰随之转向,深入到寒冰冻气的内部。 顶着暴雪飞渡百丈,北辰忽然停了下来,脸上泛起奇怪的表情,像是欲哭无泪。 原来,就在他的脚下,接连浮现出一具又一具修士的尸体。他们并没有遭受攻击,而是丧生在寒冰冻气之下。 北辰之所以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低级幼稚的错误。 神器藏在地下几十丈、甚至上百丈的深处,其上覆盖着极度阴寒的坚冰。即便是一代掌教大修士来到,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可他却命令三百弟子去拦截数以万记的平庸修士! 哪怕是白痴也能够想象得到,像奎五那样的高手也无法靠近神器,深入三五百丈便无法抵御寒冰冻气的威能,就算把这些平庸的修士放进来,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北辰原本不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只怪安庆突然献声,发表了一番恫吓之词。还没能北辰仔细思量,外族修士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尤其是安庆最后的那句话,“真要是被他们抢走了神器……你就是我们魔宗的罪人,看你还有何脸面去见魔宗的先辈们!”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而且直接说到了北辰的心坎里,所以才会搅乱他的思绪,让他钻了牛角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下达了阻击敌人的命令。 “住手……住手……住手……”北辰一路掠回,再又围着寒冰冻气的外层兜了一圈,对着杀战中的弟子们依次下令,“列阵自保,放他们通过!” 奎五挑选出来的弟子真是不俗,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丧生在他们手上的修士便已经超过了三千。而且,如此血腥的杀戮中,三百多位弟子无一阵亡。 可北辰心中明白,这些弟子业已耗费了大量真元,等真正的敌人来到的时候,他们所能爆发出来的威能必将大打折扣。 毋庸置疑,这就是安庆放出那一番恫吓之词的用意所在,而且他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接下来,南真子是不是该出场了?” 北辰缓缓闭起双眼,低声斥道:“卑鄙!南真子还是当年的南真子,做事的手法一点也没有变。什么时候你才能有种站出来,堂堂正正的跟老夫较量一场?!” 只听有人颤声说道:“借……借……借道……让让……” 这是一个满脸胡子茬,显得脏兮兮的中年修士。刚刚从寒冰冻气里步出,整个人业已罩上了一层白霜。僵硬着双腿挪到北辰身下,哆嗦着嘴唇请他让路。 北辰根本没有察觉出这人靠近,因为这人的真元已经全部耗尽,全然没有任何威能散出,便如一具冻僵的死尸。 “死尸”来得很不巧,偏偏赶上北辰很不爽。 北辰只是瞥了他一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随便挥了下手,也就成全了他。 成千上万个外族修士开始复出,热血与激情完全被寒冰冻气击得粉碎。便如大战过后,惨败一方的士兵。一个个唉声叹气,耷拉着脑袋,拖拉着脚步,从寒冰冻气之中撤了出来。 北辰不是嗜杀成性的魔头,而且也懒得理他们,众多弟子更需要恢复真元,两相便也相安无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济安、岳乘风、岳追风的三支队伍却展开了行动。 三支队伍各有五六百人,四散出击,冲向这些退败下来的普通修士。 而在暴雪笼罩的区域外,月瑶率领着一百多位黑衣人策马行出,驻立在高处,遥遥看来。 暴雪中有修士逃出,先是几十人,紧接着便是成百上千,四散奔逃。 月瑶对身边的黑衣汉子点了点头。这人立即甩出一支响箭。 响箭带着尖叫声射入空中,草原四周顿时奔出数千骑。这些人中既有修士也有武者,向着逃出的修士们合围而上…… 289:角逐(四) 草原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上万名耗尽真元的修士被人追来赶去,抓起丢下,犹如在牲口棚里挑选牲口一般,岂不热闹?! “仙姑……救命……”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一边哀求着,一边踉跄着脚步,闯进了白衣道姑布下的八卦法阵。 “杀!”法阵中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八卦法阵赫然升腾起隐隐的煞气。 男人吓得浑身一抖,忽然瞠目,惊叫道:“慧臻师叔?慧臻师叔,是你吗?我是雨山……我是雨山,您不记得我了吗?” “慢……”有人再又下令。如同血雾一般升腾而起的煞气瞬时消散。坐镇八卦法阵阴阳鱼眼之中的两位师太站起一人,正是南海仙宫的慧臻,疑色打量着闯入法阵的男人,沉吟着说道:“你……你是万松岭三泉洞洞主付雨山?” 男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边见礼,一边说道:“弟子雨山,拜见慧臻师叔!” 慧臻双眉下压,严声质问道:“付雨山,你们三泉洞没有接到仙宫的法旨吗?” 付雨山慌忙垂下头,怯声回道:“接到了!” 慧臻瞪眼看来,喝问:“法旨上是怎么说的?” 付雨山低声说道:“法宗旗下十八门护法立即进入大漠,听候调遣。其余三十六寨、七十二洞分遣弟子进驻南海,拱卫仙宫。违命者严惩不贷!” 慧臻冷哼一声,叱问到:“那你怎么跑到大漠来了?”她的心底已然泛起杀意,如果付雨山敢有推脱之词,当即便要痛下杀手。只见付雨山老老实实的回复着,“神器降世,弟子也想开开眼,所以就跑了来!”慧臻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实诚,不由的嗤笑一声,怒气瞬时散去,转身返回“鱼眼”,盘坐在地,问道:“神器那边有什么情况?外面乱糟糟的,发生了什么事?” 老实人自有老实的好处,付雨山便是因此逃过了一劫。虽然他并不自知,却也因此少了惊恐之心。他见慧臻脸上的怒色减了几分,声音不再严厉,便也露出了笑脸,信口说道:“神阶法器的威能可真是了不得,弟子闯进寒冰冻气之后,只是深入了一百多丈,就再也无法抗拒它的威能。险些被冻死在里面——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兔崽子,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知道我们在寒冰冻气里耗尽了真元,发了疯似的抓我们。只要被他们抓住,他们就往你嘴里塞上一颗药丸,还说是什么‘固本培元’的灵药。我呸……天底下哪有这样好心的菩萨,抓猪一样在冰天雪地里抓人,强迫着咱吃他的灵药?弟子一看就知道,那些兔崽子不是什么好鸟。这不,胡乱闯到了师叔的法阵里来,这才躲过了他们。” 慧臻听他前半句说得还像话,可后半句却是粗话连篇,又见一众女弟子都在掩嘴偷笑,蹙眉叱道:“好了,别胡说八道。等他们折腾够了,你马上返回万松岭,别在这儿给我们法宗丢人现眼。” “诶!”付雨山应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暗自催动元神,慢慢恢复业已枯竭的真元。 草原上,抓“猪”赐药的热闹场景渐渐平息了下来。 上万人的喧嚣自然引起了北辰的主意。 情况很快便反馈回来,突然冒出的这些人多是杂七杂八的江湖术士,若论道法和修为,还不及退走的外族修士们。虽然其中也夹杂了一些释宗弟子,可多半都是散人,并没有真正的高手。领队的一共有四人,三男一女。一人的身份可以认定——济安! 北辰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显然认为济安之辈都是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他所担心的是慧臻等人。这些人来自南海仙宫,都是法宗总坛的精英人物。别看此时引而不发,一旦发动,必定是山呼海啸一般。 再有就是安庆。他的势力还没有暴露。像是有意隐藏实力,等到最后再来收取渔翁之利。这也是南真子处事的典型风格。 纵观全局,外族修士退去以后,释、法、魔三大宗族插手此事已成定论。暂时看来,最危险的还是来自魔宗内部,安庆、南真子的这股势力。如果神器暴露在野外,不论其他,仅凭南真子一人,就可以变成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北辰越想越是心焦,只盼奎五等人快些取来圣火,压制住寒冰冻气,抢先得到神器。 只要神器在手,眼下的三股势力便构不成任何威胁。即便释、法二宗的掌教大修士出关赶来,或是杀出几个修炼千年的修界隐士,也可以从容应对。 就在这时,身后的护法弟子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却是神器的威能骤然间暴涨了许多,寒冰冻气向外扩展,使得他们为之一乱。 北辰微微一怔,迟疑片刻,捋着长须笑道:“诸位弟子不必惊恐,这是好兆头,盛极而衰,神器的威能就要开始衰减了。” 这些护法弟子安静了下来,显然已经听信了他这般胸有成竹的论断,保持着固有阵型,随着寒冰冻气的扩展慢慢退却。 事有阴阳,物极必反。只要是修士,都会懂得此中道理。可如今在这件神器身上所发生的异象,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不知深达几许的地下,炽热的暗流正在喷涌。 唐善借助着寒冰冻气的威能,顺流而下,反过来探究滚滚热浪的出处。有了他的加入,打破了寒冰与烈火之间的平衡。所以,围守在地面上的那些魔宗弟子,才会感到寒冰冻气的威能逐渐开始放大。 冰火互克,既然渠水中的寒冰冻气源自于上游的一件法器,那么与其相抗的炽热暗流又是从何而来? 这就是唐善忽然想到的事情,从而变得异常兴奋,潜行数百里,闯入到炽热难耐的暗流之中。 其实,唐善的举动颇有些撞大运的意思。 寒冰冻气的确源自一件神器,可并不意味着与之抗衡的热浪,就是另外一件“烈火”神器。 草原上的戈壁中遍布着一座座火山,随便哪一座火山地下,都有可能隐藏着炽热的熔岩,而且都具有足够的威能与“寒冰”神器抗衡。 沉寂千年的神器,惊现修界,已然令无数修士为之震撼。若是说,相距百里,还有另外一件神器。除非是天一真人那样走火入魔的疯子,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鬼话。 小妖精曾经清清楚楚的告诉过唐善,法器出世必将遵循两点:一是机遇,再有便是定数。 机遇便是仙缘,就像陆槐获得了千年血梧桐的精华,得到了圣刀。都是上天降临的大仙缘。能不能抓取,或是由谁抓取,则要看所处的境地。便似月瑶错过了血梧桐,紫嫣放弃了圣刀。 定数就是规矩,恒古不破。 诸神勘定三界以后,除了摒弃的上、中、下三阶法器和少量的灵阶法器以外,业已出世的仙、神、真、圣、尊五阶法器全部被收入天界。自此,但凡有一件新出世的法器,只要它的品阶在仙阶以上,便不会再有其它法器同时现世。 这是诸神为了保证他们统御三界的地位,共同施法布下的禁制,也就是诸神定下的规矩。 道理很简单,九州大地蕴藏着无数宝藏,万一哪天同时蹦出十万八万件神器来,这些修界里的修士还不反上了天去? 千年冒出件神器,这是仙缘,大仙缘。 神器不会同时出现两件,这是定数,诸神定下的规矩。 既然已经认定,寒冰冻气来自神器所散发的威能。那么只有白痴才会顺流而下,去找“烈火”。 唐善就是这样的白痴,像是自知错失了仙缘,再也无法获得“寒冰”神器,径自跑来受虐。可只有唐善自己知道,炽热的暗流极有可能来自一件“烈火”神器。 他不是不相信小妖精.关于“定数”的说法,可身在寒冰烈火相互交融的暗渠中,整整痛苦煎熬了一年,他对寒冰与烈火已经非常了解。那种此消彼长、互克互生、微妙的平衡,也只有他可以感受的到。 掉头通过“狼穴”,远去百里。隧洞越来越宽,炽热的暗流里开始出现暗红色的熔岩。 唐善心底有些发虚,眼前的景象足以说明,“烈火”来源于火山底部的岩浆。一切正如小妖精说的那样,两件神阶法器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 好在此时正值隆冬,寒冰压制着“烈火”。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要看看“烈火”的老巢,也算不虚此行。 逼近里余,渠水已经变成了“烈焰”,即便唐善业已把寒冰真元提升到了极限,可还是难以承受。 的确是岩浆,在一处十几丈宽的碗型深潭中翻腾着。 毫无疑问,头顶上就是一座沉寂的火山。 仅存的希望也已经破灭,唐善的心里充满了沮丧。可事实就是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唐善掉转头,准备离去的时候。身下的岩浆忽然翻滚了起来,沸腾的渠水席卷而来,几乎在瞬间把他烤熟。 唐善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退后数尺。可却忽然看到,翻滚的岩浆之中,像是藏有一根红通通的铁棍。他的双眼急剧收缩,定睛再看。不错,的确是一根铁棍,包裹在炽热的岩浆中,时隐时现…… 290:武神遗书 千年惊现的神器,打破了自己的宿命,突破了诸神的禁制,竟然伴随着“寒冰”同时出现。 唐善心中狂喜,借此隆冬寒气,正是获取“烈火棍”的绝佳时机。顿时张手抓出,激出一股真元,试图将“烈火棍”从岩浆之中拉出。可没有想到,岩浆里像是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接连空抓了数下,激出的真元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根“烈火棍”却依旧藏在岩浆之中,纹丝未动。 唐善暗暗生疑,勉强靠近丈八,再次出手尝试。这下终于看到,抵抗自己的根本不是岩浆的吸力,而是“烈火棍”自身。先后激出的烈火真元,竟然全部被那根红通通的铁棍吸收消融。 这样一件新出世的法器,便如草原上的野马一般,只有先将其降服,才能任人驱使。 如果是一件神阶法器,那就好比是驰骋旷野的千里名驹,生性刚烈,桀骜不驯。 发现这样一匹宝马良驹是一回事,能不能将他捕获是另外一回事。即便将它捕获,还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驾驭它。唯有发挥出你的强悍,令其屈服。它才会忠贞不二,不离不弃,永远追随你。而这,才是“仙缘”的真正含义。 唐善的真元分为寒冰与烈火,恰巧与同时现世的两件神器相吻合。如此仙缘,舍他取谁? 可在眼下,他的寒冰真元全部被调集起来,以对抗“烈火”的威能。烈火真元虽然充沛,但又可以被“烈火棍”所吸收。顿时令他陷入两难之地。 沉吟良久,浮到炽热的水面上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安抚一下焦虑的心,唐善觉得舒服了许多。 很快,他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当即使出一记千斤坠,不计凶险,向着喷射着火舌的岩浆扑落,对着探出的半尺棍稍抓去。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几乎触摸到棍梢的时候,“烈火棍”竟然像是有知,唰的缩入岩浆之中。 唐善像是一个输红眼的赌鬼,根本不计任何后果。紧随而上,瞬时将手臂插入沸腾的岩浆,竟把刚刚缩入岩浆的“烈火棍”,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按照唐善的想法,神器绝世罕见,即便拼了这条手臂,也不能错过千年一遇的大仙缘。就算手臂废掉,尚可寻找金一针之类的神医修士,化肌生骨,重新塑造。可千年神器一旦错过,或许今生今世便再也无缘相遇了。 岂料,事情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就在唐善把“烈火棍”拉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掌、手腕、以至半截小臂,完全被足以融化掉寒铁的暗红色熔岩所包裹。 而且,熔岩异常粘稠,仿佛要比渠水粘上十万甚至百万倍,以至于分不开、扯不断,跟随着他的手臂以及被拉出少半的“烈火棍”,一同升了起来。 这里不是一座火山,仅仅是一处深潭。“烈火棍”以其自身的强大威能,融化了岩石,形成了炽热的岩浆。 碗型深潭的底部,积存有几丈宽的炽热熔岩。就在此时,这些熔岩像是一只倒扣的漏斗,全部被唐善牵动。紧接着,它们开始沿着唐善的小臂向上蹿起,飞快的包裹住唐善的手肘、大臂、肩膀……竟然全部灌输到他的身体里。 只在刹那间,唐善便觉得,自己的肉身、元神、甚至是意识,所有的一切都被“烈火”焚毁。可他的手却依然死死的抓握着“烈火棍”。心底也仅剩下一个念想,无论如何也不能松手。 其实就算唐善松手,“烈火棍”也不可能脱落。这件神器上携带着足以溶化岩石的威能,早就将他这只手掌的皮肉筋骨烧成了焦炭,紧紧的黏贴在棍身上。 与此同时,灌入唐善体内的熔岩开始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以至丹田和元神。轰然之间,四散到他的百骸之中。紧接着再次聚集,向上蹿起,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溅射而出。 熔岩在唐善体内完全散尽了威能,刚刚喷出便被渠水冷却,变成黑红色,向着深潭底部坠落。可还没等它们完全凝固,“烈火棍”的威能再次将它们溶化,以至又一次转变为炽热的岩浆,顺着“烈火棍”升起,经由唐善的手臂,注入他的身躯之中。等到威能散尽之后,再又喷出,如此反复…… 这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只有具备永不磨灭的战斗精神,足以承受百炼成钢的极度考验,顽强的抗争到最后,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唐善做到了!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熔岩贯体的洗礼,“烈火棍”的威能终于变得虚弱,难以继续溶化岩石。像是一匹精疲力竭的烈马,终于被唐善驯服,逐渐变得温顺起来。 熔岩与“烈火棍”彻底分离,沉在深潭底部,慢慢凝固。而在唐善小臂上则包裹起一层石甲。 啵的一声轻响,寒冰真元出击,石甲瞬时被冻结。烈火真元再出,石甲随即龟裂,炸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如同破碎的蝉蜕,散落而去。 唐善浮出水面,徐徐的吸入一口气,对这件“烈火”神器细细打量起来。 这不是一根铁棍,而是一杆枪的枪柄。长度有六尺左右,粗细在两寸上下,握在唐善的手里恰巧合适。它的通体成暗红色,其内有火光隐隐流动。枪杆表面时不时炸出一朵又一朵灿烂的小火花,像是在刻意彰显着它的威能。 既然这只是一根枪杆,那它的顶端自然没有了枪头。原本应该镶嵌着枪头的位置上,系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符牌。 符牌上篆刻着蝇头小字,记载如下: 将者力牧,拜从轩辕,斩蚩尤、诛榆冈、征讨八方诸侯,历经大小五十二战,天下始归一统。大帝于首山采铜,荆山铸鼎,乘龙而去。力牧得西王母身下玄、素二女相请,受封武神,弃世折枪,以留后人。 “这杆枪竟然是轩辕大帝手下的开国猛将力牧的神兵利器……” 唐善直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符牌,看起来有些傻眼。而在此时,金色的符牌有磷光闪动,砰然崩散,化作点点金光,散落在渠水中,随即消失。 唐善用力晃了晃脑袋,眨了眨眼,正视着手里的枪杆,见它依然呈现在眼前,这才略感心安。可他心底却忽然冒出四个字——弃世折枪! 这是什么意思? 枪头在哪儿? 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了笑容,向着暗渠的上游看去…… 起风了,狂风夹杂着浮雪,在苍茫的大地上尽显着自己的威能。 大同边墙,一小队边兵正在巡查。 不知什么时候,边墙的破口位置站出了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脸像是由铁水炼化铸就,没有任何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阴冷邪恶的气息,虽然距离尚远,可还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小尼姑的年纪在二十左右,模样、身段、皮肤都没得说,恐怕连天上的仙女同她比起来也要略逊几分。而且她的身上隐隐散发出淡淡的有如兰花般的幽香,令人禁不住想要抽动鼻翼。 边墙年久失修,自然坍塌,也就变成了眼前这样的破口。至于朝廷为何没有调拨银两加以修缮,或是已然调拨了银两,但被当官的挪作了他用,却不是这些底层的边兵可以过问的事情。 边兵的职责就是护边,既要防备鞑靼骑兵叩边,也要禁止百姓出边。 两个道姑的意图非常明显,想要出边,进入鞑靼人的领地。可就在刚刚,边兵巡查到此时候,前边的破空还不见有人。转眼间,两个道姑便站在了破空上。 队长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小伙,手下掌管着十个伍长,五十号边兵。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巡边,可这样的怪事倒是头一遭撞见。再看手下边兵,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死盯在那位年轻尼姑的身上。 “队长?”一个老伍长凑了上来,对那年轻尼姑瞟去一眼,低声奸笑着说道:“这两个尼姑来头不对,多半是鞑靼人的间隙……老的就地杀了,年轻的带回去审问。一定可以问出点好事来。” 愣小伙当然明白老家伙所说的“好事”是什么,立即板起脸,怒斥道:“我平日里怎么对你们说的?砍人树株、作践田产、烧人房屋、奸.淫作盗,天理不容。但凡违犯,军法从事。” “是!是!”老伍长诺诺的应着,垂着头退了下去。 “你的军法定得不错……”老尼姑刚刚还在破口边,此时已然站到了愣小伙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可你的属下还敢有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你平日里治军不严的结果!”说话间,她转到老伍长的身前看了看,“难得贫尼今日有些兴致,替你正正军法好了!” 愣小伙刚想告罪,却见老尼姑掉头便走,只是抬了抬脚,重又站到了边墙的破口上。在看老伍长,目光先是变得呆滞,紧接着又充满了血丝。忽然,他的毛发皮肉一同炸上了半空,鲜血四下飞溅,只留下一具白惨惨的骷髅。 边兵们吓傻了眼,一个个张大了嘴,但却连惊叫声都无法发出。 可事情还没有完,飞溅的鲜血变得漆黑如墨,瞬时窜回到那具骷髅之中。但听“咯咔”有声,这具骷髅竟然活动起来,握着原有的那柄单刀,摇摇晃晃的走到老尼姑身边,“噶哒噶哒”的咬着牙齿,像是在说什么。 老尼姑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在同他说话。再又拨了拨手,对这具黑漆漆的骷髅点了点头。骷髅随即躬身行礼,站去她的身后,俨然一具成为了她的护卫。 有风,阴冷,像是来自地狱,咻的一声不见。 再看两个尼姑还有那老伍长变成的骷髅,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众边兵愣了好久,终于恢复神智,惊叫声起,乱作一团。 身为队长的愣小伙倒是处变不惊,虽然脸色显得异常凝重,但却没有丝毫惊惧之色。可等到边兵们鬼叫够了,赶来恭维他的时候,他却仰身摔倒了下去。一看才知,竟然早已经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291:黑魔法 奎五与他的四个兄弟已经取来了圣火。可没想到,刚刚进入大漠,便被一老一少两个尼姑栏了下来。 大同的边兵并不认得这两个尼姑,但奎五却一眼便认出,这是铁相神尼和穆青青师徒。 “铁相?”奎五疑色看去,指了指师徒二人,询问道:“这是何意?”问话间,他竖起小臂,轻轻摆了摆手掌,示意四个兄弟小心戒备。 铁相神尼瞥向奎家四兄弟抬有的丹炉,阴声说道:“放下丹炉,饶你们不死。” “你想要我们魔宗的圣火?”奎五吃了一惊,向铁相师徒的身后打量了一番,确信没有其他修士,突地一笑,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们师徒,也敢打圣火的主意?你们释宗的确够嚣张,可也太小瞧我们魔宗弟子了吧?圣火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拿去?” 铁相神尼也不废话,侧头看向身旁的骷髅护卫,令道:“去,杀了他。” 骷髅护卫提着单刀走了上去,当头便是一刀。 啵…… 奎五面前散开一圈圈鳞纹,那是他的护身光罩,替他拦下了骷髅护卫的一击。 骷髅护卫的威能稀松平常,完全对奎五构不成威胁,可他却为之动容,不肯置信般叫道:“铁相神尼,真没想到,你的幻灵术已经晋升到了中阶,而且还加入了我们魔宗的黑暗法术。”他的声音忽然一变,像是异常愤怒,“三大宗族的掌教大人早已达成共识,但凡族内弟子有修炼黑魔法者,不管是否遁入妖道,立即封压,绝不姑息——真没想到,这件意在打压我们魔宗弟子的约定,竟然被你们释宗先行打破。好,好,好……等老夫返回总坛,释放出那些黑魔弟子,看你们释宗有何话说?” 铁相神尼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奎五,既然被你发现了老身的秘密,老身还能让你活着离开吗?”说着,但见她张手撑天,奋力一抓。 草原上的风忽然停了下来,漫天煞气惊现,犹如黑烟一般,升腾在空中,凝而不散。 猝然间,漫天煞气迅速凝结,幻成九只恶灵,顶着两点闪烁不定的凶光,拖动着如烟般的身影,向着奎五扑去。骷髅护卫也没有闲着,再又向奎五出刀。 奎五一招手,幻出一把宽达一尺的大刀,随手一挥,九只恶灵顿时爆裂成一股股黑烟,四散而去。可他竟然对骷髅护卫不加理会,只是将大刀垂落在地,斜眼看向铁相,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在嘲笑铁相的功法。 其实,九只恶灵的威能远比骷髅护卫要强大许多,奎五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把铁相的骷髅兵变成一堆骸骨。可他知道,那正是铁相所希望的。 铁相的“幻灵术”已经达到了中阶,更将黑暗法术运用在“幻灵术”中。一旦骷髅兵被他摧毁,马上就会吸收他的真元,并借助他的真元获得重生。而后,要想消灭骷髅兵,他就必须激出更加强大的真元。骷髅兵则会继续吸收他的真元,重新复活。直至将他的真元全部耗尽,骷髅兵才会丧失威能,重新恢复到最初时的模样。 正因为奎五深知骷髅的秘密,所以他才会任由骷髅兵挥舞着单刀径自劈砍,反正骷髅兵的威能极低,便连他的护身光罩也无法突破,索性不加理会。 可惜,奎五懂得骷髅,但却不懂恶灵。 铁相也“哼”了一声,像是对奎五的嘲笑不屑一顾。奎五很快便察觉到,九只恶灵虽然被他一刀劈散,可威能并没用随之消散。而是慢慢凝聚,悍然变作了一只恶灵。 九只恶灵合而为一,黑色的气焰直冲半空,散发出强大的威能,令奎五为之色变。 更令他没用想到的是,这只威能强大的恶灵并没用向他发动攻击,而是咻的一声钻进了骷髅兵的骨架中,两者竟然融为了一体。 奎五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显然对铁相神尼所修炼的功法感到意外。他原本以为,铁相不过是慈济庵的主持,释宗旗下的一个散人罢了。而他的修为足以同传功长老安庆一较高低,对付铁相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但没想到,铁相的“黑魔法”竟然如此诡异,着实令人感到难缠。 他又怎知,自从铁相神尼得到了“玄天秘籍”,便开始潜心修炼。两年来,不仅她的修为得到了飞跃,而且连“降魔咒”和“幻灵术”两大功法也得到了突破。所以铁相才有胆跑来大漠,只凭师徒二人便截下奎家五兄弟。 “嘭”的一声爆响,注入恶灵的骷髅兵顿时威能大涨,只一刀便击碎了奎五的护身光罩。 奎五.不敢还手,生怕砍“死”了骷髅兵,再又借助他的真元重生,到时更是麻烦。他把手中的大刀飞快的旋转在指间,幻出一面无形的凌光盾,抵住骷髅兵,退身回到四兄弟前,低声说道:“这个老妖婆有些难缠,我来挡住她,你们先退。” “老五!”奎老大垂着眼皮看了看丹炉,显得有些为难,苦着脸说道:“我们兄弟之中,只有你的修为最高。如果你不跟来,仅凭我们四个,恐怕无法压制住圣火的威能!” 铁相神尼“呵呵”一笑,放声说道:“释宗两位长老放心把迎接圣火的任务交给贫尼,那便说明,贫尼的修为足以压制住你们魔宗的圣火。奎五?!老身还是刚刚的那句话,放下丹炉,饶你们不死。” “师父?”穆青青自从来到便没有开口,此时忽然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您在修炼黑暗法术,不管他们交不交出圣火,您都会杀了他们灭口。他们又不是三岁孩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师父又何必欺骗他们!”看向奎五,径直说道:“前辈!晚辈奉了释宗护法、传功二位长老之命,特来截取你们魔宗的圣火。而且你们背叛了魔宗掌教南真子大人,所以晚辈接到的命令是……杀无赦!”说完,她并指指向空中。但见一柄青色的宝剑由她身后射出,直入云霄。 剑在空中,分化成五道剑影,爆射出三尺锋芒,直取奎家兄弟的项上人头。 “御剑录?”奎家兄弟尽皆失色,齐声惊叫。 三尺锋芒,原本不该令他们为之色变。区区《御剑录》,早已遍传于修界各个修士之手,更不该令他们大呼小叫。可穆青青的这一剑,全然不同于寻常修士所使的“御剑录”,仅看五道剑光所显现出的三尺锋芒,便堪比修界高手聚集全部真元激出的七尺弧光。 五道剑影,遇风而化,锋芒再又突进三寸。 就是这三寸锋芒,最是要命。 剑影快如闪电,瞬时便已突破了奎家兄弟的护身光罩。奎五正在抵御着铁相神尼的骷髅兵,骇然发现,穆青青的飞剑已然刺到身前,急忙侧身躲避。即便他反应神速,却没有想到飞剑的锋芒竟然还可以突进三寸,当即被飞剑所伤。唰的一声,飞剑紧贴着他的脖颈掠过,在他的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奎五自认为是魔宗护法弟子中的佼佼者,最有希望挑战传功、护法二位长老,荣升为大修士的候选弟子。穆青青年方几何,即便天赋异禀,又能具有多高的修为? 可不曾想,刚一出手,奎五便伤在了她的剑下。而他的四个兄弟却连半点反应也没能做出,当即被飞剑斩去了头颅,一腔污血溅射出三四尺高,扑通扑通摔倒在地。 再又听到一声闷响,装有魔宗圣火的丹炉也随之坠落在地。 穆青青招了招手,那具丹炉呼的飞了起来,悬在她的身前。又有青光闪过,却是她的飞剑,凌空射回,隐在她的身后。 一个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竟然能够压制住魔宗的圣火。这样的修为,足可以同魔宗的大修士一论高下。眼见此景,奎五顿时被吓得魂飞胆丧。 铁相神尼的骷髅兵趁机突入。奎五浑身一震,眼见骷髅兵的单刀已经当头砍落,连忙架刀,将其封住。可他挡得住骷髅兵的来刀,但却挡不住骷髅兵的手爪。 噗…… 骷髅兵的手爪穿进了奎五的胸膛,把一颗血淋淋、依旧跳动的心生生掏了出来。指骨并合,顿时将他的心脏捏碎。 直到此时,奎五才感到痛,想要提起一丝真元,施展“幻影分身”,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不想穆青青翻腕出掌,凌空激出一股阴柔真元,当即击毁了他的元神,断了他的重生之念。 “好!”铁相的脸上没有表情,可她的眼中却露出邪恶的笑意,阴声赞道:“如果咱们师徒联手,一定可以为掌教大人夺得神奇。” 这时,便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不知神尼所说的是哪一位掌教?” 铁相神尼瞠目四看,怒声喝问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随风而来的声音为之一叹,“我已经在了!”风中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眨眼间,已经临近。 这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生得异常英俊,脸上还带着谦和的笑。可他的笑容里却藏着一种令人生惧的威严。 穆青青一面打量着他,一面问道:“晚辈穆青青,释宗门下弟子。这是家师,慈济庵主持铁相神尼。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铁相神尼厉声叱道:“废什么话?管他是谁,杀了便是!”翻腕扣指,嗖的射出一枚佛珠。骷髅兵也随之攻上,举刀就砍。 男人微微一笑,对着穆青青顿了顿首,淡淡的说道:“魔宗……掌教……南真子!”说完,左手握拳,凑在唇边,轻轻了咳了咳。 “南真子?魔宗掌教?” 穆青青吓了一跳。 只是一声轻咳,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威能从男人的身上爆射而出。铁相神尼激出的佛珠和径自攻上的骷髅兵,如同腐朽千年的枯木,被一只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拍,转瞬间便化成了烟尘。 292:千年魔头(一) 万千修士为之瞩目的三大宗族掌教之一,魔宗掌教南真子,忽然现身大漠。毫无疑问,将他引来大漠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新近出世的神器。 铁相神尼怔怔的愣在当地,眼中逐渐露出胆怯之意。 穆青青已然在竭力控制心中的恐惧,可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开始微微战栗。 她们很清楚,如果南真子追问起黑暗法术一事,铁相无言以对,必将难逃一死。 穆青青惊愣片刻,立即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释宗弟子穆青青,参见魔宗掌教南真子前辈!” 南真子负手傲立,闻声微笑,算是回应,随之侧目看向铁相。 铁相浑身一震,急忙施礼,颤声说道:“弟子铁相,见过前辈。” 南真子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轻咳了一声,说道:“来人……”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呼唤身边的弟子。 忽然,安庆带领着一队魔宗弟子出现在原野上。眨眼间,便已站在了南真子身前,一同施礼说道:“见过掌教大人。” 南真子指了指悬在穆青青身旁的丹炉,令道:“带上圣火,我们走!”说到“走”,他已经抬步行出。只迈了一步,人已远在数十丈外。再又举步,人便消失不见。 安庆看了看穆青青,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属下弟子点了点头。径自走去奎家五兄弟身体旁,张手一抓,顿时有五柄宽大的重刀从五人尸体中浮出。 魔宗弟子站出九人,各施功法,激出真元,从穆青青“手中”接下丹炉。又见安庆随意挥了挥衣袖,丢来五柄重刀。再又飞出五人,将这五件法器收了去。 安庆带来的魔宗弟子大概有三四十人,九名弟子抬着丹炉行在中间,其余弟子各激真元,幻出一座荧光灵动的巨大光罩,护卫着丹炉逐渐远去。 穆青青骇然看到,原野之中,数百道炽白色的闪光惊现。毋庸置疑,那是魔宗弟子各施功法相随,为魔宗圣火进行外层防护。 安庆眯着眼睛打量着铁相与青青,沉声说道:“请转告贵宗护法、传功二位长老,圣火已被魔宗弟子接管,请他们放心。”他没头没脑的留下了一句话,也不解释,转身便去。 圣火刚刚到手,转眼间却又被魔宗弟子抢了回去,铁相自然觉得憋气又窝火。可听安庆的意思,释宗、魔宗显然已经达成了默契,像是要共同夺取神器。这又令她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两宗联合在一起,夺取神器的胜算要增长许多,但神器终究只有一件,若是两宗共同夺得,到时又该如何分配。 铁相正想着,却见青青忽然紧蹙双眉,沉声叱问:“什么人?”便见不远处的一座雪包上走出了一行修士。 正中是一个老妪,着僧袍,系宝剑,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俨然是统御一方的修界高手。 铁相迟疑片刻,立即想起一人——佛母唐赛儿! 唐赛儿本是蒲台县一农妇,夫死、削发为尼、修法术、习剑法,自称“佛母”。曾在益都、诸州、安州、莒州、即墨、寿光等地传习法术,弟子多达数万之众。 永乐十七年,山东水旱连年,百姓以草根树皮作食。老幼流移,颠沛流离,以至卖妻鬻子以求存活。官府苦征赋役,遇此大灾依然不止。走投无路的百姓被逼无奈,聚众而起,与朝廷相抗。 永乐十七年二月,唐赛儿率领数万弟子起义,攻占益都卸石棚寨,打死前来围剿的青州卫指挥高凤。莒州人董彦杲、宾鸿等人率众万余人来附,各地义军纷纷响应。仅一月,义军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万。 山东三司见唐赛儿势大,不敢举兵征剿,遂向朝廷告急。明成祖朱棣即派安远侯柳升、都指挥刘忠率领京军十万,会同山东兵马,前去镇压,围攻卸石棚寨。 朝廷势大,唐赛儿不敌,率领弟子趁夜突围,射杀刘忠,打伤柳升。属下部将董彦杲、宾鸿各率一军,攻下莒县、即墨,领兵数万围攻安丘。山东备倭军卫青领骑兵五万来战,董彦杲、宾鸿败走,属下两万余人被杀。鳌山卫指挥王贵趁势出兵,攻取诸城,义军被杀者多达万人。 高凤、卫青、王贵三路大军盘踞山东,唐赛儿自知无力相抗,遂解散部众,藏匿于民间。 朱棣因未能擒捕唐赛儿而惊恐不安,下令尽捕北京、山东境内尼姑、道姑入京审讯,继而又尽捕天下出家女子,先后达十余万人。 唐赛儿后被捕捉,临行不惧、刀刃无伤、施展法术逃脱。 这只是官方记载。铁相却知道,修界三大宗族都曾以真人之尊请唐赛儿入驻总坛,但唐赛儿不就,而是在修界之中另立一支,仍以“佛母”自称。唐赛儿进入修界,广收弟子,传授法术,很快便成为三大宗族之外,最为强大的一股势力。 铁相再又看向跟随在唐赛儿身后的十余位属下,其中竟有大半认得。 黑衣、黑鞋、黑袜,那是幽灵! 红衣如火,双刀在手,那是火云儿! 瘦如麻杆,哭丧着一张脸的麻家二老…… 唐赛儿旗下门派林立,绝不是一团和气,相互间杀战攻伐的大有人在。三大宗族曾经认为,唐赛儿这位“佛母”只是名义上的领袖,根本无法约束数以万计的属下。可现在看来,唐赛儿有绝对的能力控制属下门派,并将诸多弟子凝聚在自己身旁。 唐赛儿瞥来一眼,对铁相和青青视而不见,带领属下径自行去,却对麻家兄弟嘟囔了一句,“这位姑娘的法力还不错,应该在你们兄弟之上。” 穆青青修为如何,麻家兄弟心中自然“有数”。在他们看来,即便十个青青加在一起,恐怕也受不下他们一刀。可他们显然不敢质疑“佛母”的论断,连忙捧起笑脸,点头哈腰的称“是”。 青青心头一惊,唐赛儿只是看了一眼,已然看出她的修为在麻家兄弟之上。仅凭这一份眼力,便绝非她可以匹及的。又听深空之中隐隐传来有如闷雷般的马蹄声,骇然见到,唐赛儿等人身后跟出密密麻麻的骑兵,连绵足有数里,粗略算过,起码在一万骑以上。 一万修士,绝不是散兵游勇,全都是鲜衣怒马的精壮汉子。刀戟森森,寒光耀目。 不看其他,仅看唐赛儿属下的一万勇士,以她的实力,已然可以同三大宗族任何一族分庭抗争。 青青看向师父,铁相神尼已然傻了眼。白痴也知道唐赛儿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眼下释宗、魔宗虽然联合,可谁能想到,唐赛儿倾巢而出,横插了一杠,而且大有势在必得之意。如此看来,神器最终落入谁手,还未可知。 千军万马滚滚而过,逐渐远去,消失在铁相师徒的视野之外。又听“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面目狰狞,有如铁塔一般的黑脸大汉当空砸落在三四丈外。竟然将落地之处砸出个一丈方圆的深坑来。只见大汉从坑内跨步迈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看来,不屑的“哼”了一声,甩开大步,嗵嗵嗵的走去。师徒二人面面相觑,再又惊愣良久,这才辨别方向,凌空掠出。 暴雪还在继续,像是因寒冰冻气而生,又像是由天地灵气幻化而成,包裹并隐藏着那件神阶法器。 青青和铁相经过一片满是砾石的戈壁,暴雪形成的圆团尚在极远的天边,但已隐约可见。 “咦……” 青青发出一声轻咦,却是在冷眼间看到,身下的砾石中出现一个深坑。砸落在她们师徒身前的那位黑脸大汉,手中握着一柄宽达两尺、长达一丈的巨剑,像是把它当成了铁锹,正在坑内“嘿呦嘿呦”的挖掘着砾石。 “小心!”铁相低声提醒道:“我看此人极像是传说中的‘黑煞’罗新,真若是他……我们还是绕行为好!” “黑煞?”青青偷偷的喃喃了一声,却见黑脸大汉仰头看来,邪恶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不禁打了个激灵。 修界中的魔头多半不敢明目张胆的现世走动,可“黑白双煞”却是特例。二人修法百年,有所偏失,一时异化成为妖异魔头,祸乱修界;一时恢复本性,退隐避世,苦心修炼。 二人虽然半人半妖,可修为却日渐精深。上一次现世,三大宗族掌教同时出关,想要为修界除掉这两个魔头。没有想到,魔宗掌教南真子苦苦追踪了七天七夜,虽然截住了二人,可鏖战三日之后,还是被二人逃脱。 能够在南真子手上支撑三日,二人的修为都可与一代大修士相提并论。这样的造诣,绝非铁相师徒可以匹及。 想到黑脸大汉可能是“黑煞”,铁相的眼中立时呈现出惧意,便要同青青避让开去。 不想这位黑脸大汉像是听到了青青的喃喃,眼中射出两道凶光,怒声吼道:“臭丫头,滚下来!”甩手就是一剑。 青青距离他尚在七八丈外,而且高悬在半空。巨剑虽然宽大,可并没有激发出真元,当然无法触及到青青。可巨剑却击出无数砾石,宛如漫天飞蝗,向着青青射去。 眨眼间,那些砾石“嘭”的炸碎成粉末,幻化成一颗颗漆黑的骷髅头,张着大嘴,喷着黑气,瞬时将青青笼罩在内。 293:千年魔头(二) 骷髅噬魂! 仅看黑脸大汉使出的功法,毫无疑问,他就是“黑白双煞”中的黑煞罗新。 铁相神尼大惊,迅速调集真元,双手变掌,骤然推出。轰响之中,她激出的两股真元将数十颗骷髅头拍得粉碎。可骷髅头的数量实在太多,几十颗骷髅头的损失显然微不足道。虽然她已经施展了全力,可还是难以撼动其根本。 青青的神色异常凝重,闭关两年,清心寡欲,自认为业已将《御剑录》修炼得炉火纯青。如果所对乃是真人级别的修界高手,她不会有丝毫忌惮之心,自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取胜。但眼前所对乃是具有千年道行的一代魔头,其实力足以与三大宗族的大修士抗衡。让她用这样的人物来检验自己的修为,实在令她感到心底发虚。 爱徒遇袭,铁相神尼业已全力营救,可偏偏无力破除掉“黑煞”凌厉的一击,顿时瞪圆双眼看去。却见青青只是张手一抹,身前立即浮现出一道光幕。那道光幕并非寻常真元幻化出的荧光,而是由成百上千柄锋利的小剑组成。 黑煞罗新幻出的骷髅头刚刚临近,不可计数的小剑立即出击,径自射向笼罩而来的骷髅头,轰然撞在一起。随着巨响,罗新的骷髅头化作缕缕黑烟,而青青的小剑也散成点点荧光。乍一看,两人竟然势均力敌。 铁相神尼的双眼再又撑大了几分。她自认为对青青的修为很是了解,虽然青青的修为在慈济庵诸多俗家弟子当中首屈一指,可相较自己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她也期望爱徒的修为可以青出于蓝,更胜自己一筹。但恐怕还要等到数十年之后,青青的修为得到突破,或是遇到百年难得的大仙缘。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青青只是随手一抹,轻易间便破除掉了罗新的黑夜骷髅。 难道仅仅在短短两年间,青青的修为竟然达到了一代大修士的境界? 这个念头不禁令她心生惊诧,因为那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罗新也显得有些意外,但却冷声一笑,身上骇然散发出一阵阵黑色煞气,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猝然劈下。 一团黑色的烟气经由巨剑窜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青青撞去。 青青闭关两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达到了何等地步。虽然先前对敌奎家兄弟,一剑击毙了奎家四兄弟,刺伤奎五。可奎家兄弟很少在修界行走,魔宗内部知道他们是护法弟子中的高手,外界却少有人知。 黑煞罗新却是不同,他遁入妖道为祸修界的时候,就连铁相神尼也还未曾出世。 青青与众姐妹最初悟道之时,便曾听说过,“黑白双煞”残暴凶虐,嗜杀成性,每次现世都会大开杀戒,动不动就要屠人满门;“摧花手”生性淫邪,更有神出鬼没之能,常常趁夜潜入,掳走年轻女修,充入万花洞府,供其享乐。 魔道诸君,黑煞罗新、白煞楚憔、摧花手方少,此三人最是令人闻之胆寒。 青青咋一听到黑煞罗新的名号,着实被吓了一跳。可对过一招之后,破除了罗新的黑夜骷髅,心中的恐惧便也消除了七七八八。此时再又见到罗新出手,心底已然沉稳了许多。当即翻腕变掌,激出六成真元,向着那团黑色的烟气迎去。 可她没有想到,黑气临近一丈,骤然幻化成一具扭曲变形的骷髅,带着狰狞可怖的凄厉声,轻易间便穿过了她激出的真元,轰然撞击在她的胸口。 早在黑气近身之时,青青心中已经产生警觉,护身真元全部聚集到了胸口位置,替她抵住了黑气的强大威能。即便是这样,两股真元相撞产生的巨大震动,还是令她无法自持。顿时被撞出三四丈远,凌空翻出两个筋斗,这才控制住身形。 可这一切还没有完,罗新激出的那团黑气竟然还隐藏着一股后续的真元。虽然威能并不大,但却在悄无声息间突入,瞬时攻入青青体内。 青青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腥甜的血气冲在喉间,真元也为之一散,人在空中晃了晃,几乎跌落下来。 铁相神尼从惊愕中醒来,顿时明白,黑煞罗新最初并没有将她们师徒放在眼里,只是随手一剑。青青或许已经使出了全力,这才抵住了他的黑夜骷髅。可现今这一剑,罗新显然把青青看做是真正的对手,已然使出了真功。如此一来,青青自然无法承受。 罗新的确使出了真功,可他还是低估了青青。只要再曾几分真元,刚刚的一剑便能击毁青青的元神。 “哦?” 罗新愣愣的眨了两下眼,看起来有些惊讶。紧接着,他的脸上又露出残忍的笑。单手握着巨剑,轻轻一挑,激出一团拳头大小的黑烟。 他对青青的状况非常清楚,所以才会激出这一团看起来威能并不是很大的烟气。 青青的元神受到了震荡,真元四散,一时难以凝聚。仅仅是拳头大小的黑烟,她也难以抵御其上所携带的威能。一旦被烟气集中,元神必将受损,非死即伤。 而在此时,铁相神尼也已经看出罗新的想法,更是领先一步炸出九条恶灵,并令恶灵一一钻如自己的体内。瞬时间,她的眼中闪出碧绿色的邪恶目光。 就在罗新激出的黑烟射向青青的时候,她也晃身来到,张臂护在青青身前,猛的张开大嘴,对着迎上的烟气喷出一股诡异的黑烟。 两团黑色烟气,彼此相撞。一团幻化成恶灵,一团幻化成骷髅,当空搏杀起来。转瞬间,两股真元相互抵消,恶灵和骷髅同时湮灭。 九只恶灵的威能,足以同释宗真人相抗衡。罗新随手一剑,便具有如此强大的威能,竟然与九只恶灵同时湮灭。 铁相神尼心中惊骇,顿时乱了方寸,也不管青青是否负伤,能否运转真元,急忙催促道:“黑煞魔头,绝不是你我师徒可以抗衡的。你快退,为师替你拦住他。” “想跑?怕是没那么容易!”罗新讥笑一声,“唰唰唰”扫出三剑。 铁相勉强提起一股真元,变守为攻,直取罗新的面门,却见青青未动,顿时怒喝道:“青青,你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还不快走?!” 罗新的三剑乃是负气而发,仅听剑气破空的犀利尖啸声,铁相便已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抵御。但她还是激出真元护罩,却不是为了保命,而是想尽力多支撑些时间,好令青青得以逃脱。 眼见师父不守反攻,青青已经明白她的心意,受罚面壁的苦楚、对于她修炼“黑魔法”的那一丝不齿,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见罗新微微侧头,已然躲过铁相的攻击。而罗新激出的三道剑光则在瞬时射到铁相身前。 “走!”青青尖叫一声,一把扯住铁相的手臂,闪身避在剑光之外。 三道剑光呼啸而过,却连师徒二人的衣角也没有沾到。 罗新不禁压低眉头,斜眼看去,对青青如同长虹贯空的玄妙身法为之一愣,再又对她重新打量起来。 仅是一愣间,青青已经拉着铁相飞出十余丈。身形之快,步法之玄妙,都是罗新生平未见。 眼见青青竟然修炼了如此玄妙的轻身功法,铁相神尼也是啧啧称奇。她却怎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御剑录》上所记载的功法。 青青乃是修炼“御剑录”的上佳人选,得遇“御剑录”,便如“鱼跃龙门,过而为龙”一般。反之,“御剑录”也是幸而得遇青青,所以才能将自身功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青青的修为尚浅,还不足以同一代魔头相抗衡。但却可以仰仗轻身功法径自逃去,也算游刃有余。这一份修为已然要羡煞天下修士了。 罗新抬了抬脚,嘭的跳到空中,当即将青青拦下,迎头便是一剑。 剑已出,真元激射出黑烟……可剑下的师徒二人却消失不见。 轰的一声,罗新砸落在地,造成一座深坑。眼露疑色,仰头看去。却见青青已然拉着铁相折去他处,再又逃窜。 区区一个小妮子,竟然可以在“黑煞”手下逃命,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罗新险些被气炸了肺,再又跳起,如同一枚巨炮射出的铅弹。拦下青青便是一剑。可青青总要快他一步,等他挥出巨剑之时,青青又已经拉着师父逃去他处。 轰……轰……轰……轰…… 罗新这枚巨大的铅弹不断的砸落在地,但每次都会更快跳起,因为他在空中之时,所有的攻杀都不曾击中过青青师徒。 铁相最初见到罗新跳在眼前疯狂出剑时,还曾为青青暗暗担心。可很快她便发现,罗新变得越来越狂暴、出手越来越凶猛、激出的真元越来越可怖……但青青却宛如暴风骤雨中的一只凌燕,顶风斗雨,游刃有余。这才松了口气。 但铁相并不知道,青青的状况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轻松。 “御剑录”的轻身功法自然没的说,轻灵异常,变化莫测,帮助青青屡屡逃脱在罗新的巨剑之外。 可青青并没有逃脱罗新的追击堵截,只是围绕着方圆百丈的偌大一个圆圈乱转。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丧生在罗新的剑下。 当然,如果没有铁相拖累,换做是青青一人,她自然可以凭借“御剑录”逃离。但若是让她舍弃恩师,独自逃命,哪怕是当场杀了她,她也不会答应。 铁相在青青的拉扯下疲于奔命,忽然想起,“黑白双煞”素来是公不离婆,婆不离公。黑煞即在,白煞楚憔必定就在附近。想到此处,不禁大惊失色,猛的甩开青青,狂叫道:“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师父?!”青青惊叫一声,急忙看去。却见铁相施了一记“千斤坠”,已然坠落在地。更有一条白惨惨的人影,猝然飘出,站在了她的身后。 294:千年魔头(三) 黑煞生得如同黑漆漆的铁塔一般,看起来就配得上“黑煞”二字。 白惨惨的人影,忽然出现在铁相神尼身后,不是白煞又能是谁? 青青猛然间明白了师父的想法,黑白双煞同时出手,自己绝无可能逃脱。师父正是为了救她,所以才会放弃:逃生的希望,径自挣脱,坠落在地。 铁相神尼的修为虽然不能与黑白双煞相提并论,可那白惨惨的人影已然飘在她的身后,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说来倒也奇怪。 罗新的举动更是奇怪,眼见白影出现,反倒放弃了青青,奔着铁相神尼“砸”了过去。 就在这时,铁相听到身后有人说:“圣火已经被魔宗弟子接走了?很好!你们师徒竟然能够抵得住黑煞?不错!” 铁相闻声转头,可身后那条白惨惨的人影却已不见。 白影闪到了她的身前,对着砸落而下的罗新推出一掌。但见一片如同水雾般的白色烟气窜出,刚好抵住了罗新的下砸之势。罗新翻身退避,落定在三四丈外,咧开大嘴,冷声说道:“好!玉面香风,鬼影无形。不愧是释宗的传功长老。” “玉面香风,鬼影无形”,那是万千修士对释宗传功长老丹霞子的赞誉。 铁相神尼闻声回头,这才看到,身旁站着一个身着白袍的英俊男子,生得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正是释宗的传功长老丹霞子。 丹霞子在释宗总坛掌管传功长老一职,可却分管着释宗道教一支,属下弟子不下十万。据传,此人乃是大明朝开朝建国时的人物,曾被朱元璋册封为护国法师。可惜朱元璋连下了十三道御旨,有请他入京伴驾,丹霞子无一理会。 铁相神尼在释宗内属于佛教一支,本归护法长老天行禅师分管,难得一见丹霞子真容。今日得见,已是十数年间初次,又是在此危难之时,更觉得欢喜。当即正身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铁相,参见长老。” 丹霞子“唔”了一声,翻腕托掌,示意铁相免礼起身,微笑着说道:“铁相,你收了一个好徒儿!”说话间,却见他拨指弹出三道白光,正中罗新的双肩与心口。 罗新受痛,但却仅仅吭了一声,“嗵嗵嗵”退后三步,狞笑着说道:“丹霞子,你虽然是释宗的长老,但远不是老夫的对手。如果天行禅师也在,你们俩一同出手,或许还能与老夫一战!”他左右扭了扭头,抻得筋骨噼啪爆响,呼的甩出一剑。 一团黑气自剑锋中窜出,幻化成一头身长近丈的黑豹,蹿在半空,奔着丹霞子与铁相二人扑上。 青青得知来人乃是本族传功长老,心中为之一宽,更为师父逃过一劫而感到高兴。可她见到丹霞子方才一掌仅是将罗新逼退,此刻弹出三指竟然没有对罗新造成任何伤害,心中不禁起疑,暗道:“传功长老明明击中了黑煞,为何黑煞反倒无伤?难道真如黑煞所说,丹霞子远不是他的对手?” 黑豹已然扑到。 只见丹霞子张掌在前,虚空一按,在身前幻出一面椭圆形的光幕。 轰的一声,黑豹携带着巨大的威能撞击在光幕上,顿时将其撞得四分五裂。 丹霞子左袖后甩,托起铁相,荡身后退数丈。再又探掌在前,五指大张,虚空一按,幻出一面光幕护身。 轰……轰……轰……轰…… 黑豹接连撞碎了七八面光幕,足足将丹霞子逼退数十丈,这才耗尽威能,化作黑烟飞散。 青青有些傻眼,丹霞子在黑煞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看来黑煞说得不错,堂堂释宗的传功长老,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但却根本不是这个魔头的对手。 丹霞子的想法却是不同,要知道这位黑煞乃是祸乱修界的一代魔头,黑白双煞联手,能在魔宗掌教南真子手下支撑三日而不败。面对这样的修界高手,能够抵得住他的进攻,全身而退,丹霞子已经引以为傲了。 铁相看得清楚,青青在黑煞手下足以自保,但却无法带着自己逃命。传功长老更胜一筹,即便携带着自己,依然可以应对自如。 慈济庵内的一名俗家弟子,自己最为看重的爱徒,修为竟然仅次于释宗长老! 有徒如此,还复何求? 青青也隐约猜到,自己的修为或许与传功长老丹霞子相当。可这个想法委实太过惊人,虽然她已经想到,但却不敢相信。 黑豹刚刚湮灭,罗新再又劈出一剑,依旧激出黑烟、幻出黑豹,向丹霞子发动攻击。 铁相觉得奇怪,如果说,黑煞并没有把丹霞子放在眼里,所以才幻出黑豹来战的话。刚刚丹霞子已然证明,黑豹无法对他造成伤害。此时,黑煞就该配合其他功法出招,绝不该仅仅幻出黑豹便罢。 转念之间,她便想到,青青的修为与丹霞子相当,如果二人共同迎战黑煞,即便不能取胜,恐怕也能斗个平手。自己再从外围加以援手,配合二人抗敌,怕是能有七八分胜算。罗新一定早已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保存实力,不敢妄动。 但有一事她却想不明白,黑白双煞形影不离。黑煞在此对敌,白煞跑去了哪里? “我们走!”丹霞子再又被黑豹撞出数十丈远,已然超出了罗新的攻击范围。当即用衣袖激出少许真元,卷起铁相,便要离去。 对他而言,能够在黑煞手中救出释宗弟子,并能全身而退,便已如愿。 他当然知道,如果同青青、铁相联手,必将同黑煞能有一战。可他不齿于“联手”,更不齿于同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联手。而且同黑煞这样的魔头为敌,自是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杀,弄不好还要搭上数百年的修为。即便得胜,脸上也是无光。再有,罗新并没有使出全力,像是无意伤他。令他更加不愿招惹这位魔头,所以才会急于退身。至于青青,他倒是无需担心。应对黑煞,青青足以自保。 可就在这时,铁相却惊叫了起来,“长老?!神器……”丹霞子闻声而止,疑色回看。只见铁相颤抖着手指指向黑煞挖掘的深坑,“他是来抢神器的……白煞应该就在洞里,可能他们发现了捷径,直抵神器的捷径!” “奶奶的!”罗新忽然骂了一句,“咚”的砸到刚刚挖掘的深坑旁,拉开架势守在那里。 铁相猜得不错,黑煞的确发现了抵达神器的捷径。黑白双煞也的确形影不离,白煞就在深坑里的一个小洞内。 黑白双煞早就发现了地下的寒冰冻气,白煞挖掘隧道直通暗渠,黑煞在地上搬运其挖出的砾石。 唐赛儿带领上万弟子纵横驰骋,自然惊扰到黑白双煞。黑煞暗中查探,恰巧又撞见了铁相和青青。 大军远去,黑煞知道是虚惊一场,再又赶回来帮助白煞挖洞。不想再次撞到铁相师徒。两次相遇,黑煞认为绝非巧合,加之也没有把铁相师徒放在眼里,便也懒得多想,索性杀了了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释宗属下一个年轻女修,竟然会如此难缠。更没想到,丹霞子也找了上来。 形势有变,他随即改变策略,幻出巨大的黑豹虚张声势,只求吓退三人便好。 眼见丹霞子已然准备退去,偏偏在这个时候,铁相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大家进入大漠都是为了神器,如果另有蹊径,可以直达神器所在,自然谁都不会放弃,怕是要拼死来夺。 黑煞退守坑口,咒骂一声,正是向隧道内的楚憔示警,一是要她抓紧时间夺取神器,再者便是要她复出,共同抗敌。 铁相的猜想、黑煞的举动,都令丹霞子心中一动。疑惑间,向那深坑打量一番,果然见底部有个一尺见方的小洞。 “难道真如铁相所说,有暗道通往神器不成?可那件神阶法器具有无法抗拒的威能,即便是黑白双煞这样的魔头,也抵不住神器的寒冰冻气。如果他们手中没有圣火之类的法器压制冻气,别说是抢夺神器,恐怕连被神器冻结的坚冰都无法破除。但他们手中若是有破除坚冰的法器……”丹霞子倒也真怕黑白双煞另辟蹊径,偷偷夺了神器。可凭他与铁相师徒,断然不是黑白双煞的对手。当真把白煞逼出来,岂不是自取其辱。两难之间,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眼见丹霞子踌躇难决,罗新反而变得不急不慌。白煞不出,便是在尝试夺取神器;一旦复出,便可击退丹霞子等人。左右都是自己一方占据优势,他自然沉得住气。 黑煞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他却没想到,白煞此时的情形并不如意。 白煞像一只发了疯的硕鼠,在满是砾石的戈壁下一路掘进。 她的感觉非常敏锐,寒冰、烈火两股威能都被她准确无误的判断了出来。可她还是没能逃脱“定数”的束缚,也将烈火的威能误认为是火山底部的熔岩,只是追寻着寒冰冻气的威能,一直抵达暗渠。 “扑通”一声,白煞径自挥舞着两把微缩版的螳螂刀,抱着一块大石,掉进了渠水之中。 按照她最初的想法,渠水应该很冷。可置身其中她才发现,情况恰恰相反,不仅没有一丝冰冷的感觉,而且还暖融融、热乎乎的,便似泡进了昆仑山顶的温泉一般。 这样的感觉当然不对头,唯一的可能便是火山爆发,炽热的熔岩逆流而上,已然抵达她的身后,渠水才会变成这般摸样。 她的反应非常迅速,已然将一双螳螂刀交由左手,摸出一颗“烈火丹”,准备丢到嘴里抵抗寒冰冻气。可渠水的感觉与她先前所想截然不同,所以“烈火丹”凑到嘴边便停了下来,当即转头看去。 身后没有熔岩,而是一个身着滚金红袍、脸戴眼罩的男人。男人的手里握着一杆没有枪尖的紫金色枪杆,炽热如同烈火一般的威能正是由这柄枪杆散发而出。 “神器?”楚憔瞠大双目,惊声尖叫。 295:御剑斗魔 神阶法器,威能强大。 唐善虽然已经降服了武神力牧遗留下来的枪柄,可毕竟是刚刚得到,对它秉性并不十分了解,自知要想得心应手,还需要磨合一段时间。 枪柄的烈火威能难以掌控,时不时就会爆发。 每当它宣泄出烈火威能,唐善便要完全浸泡在冰冷的渠水中,这样才会感到舒服一些。 沿着暗渠逆行百余里,枪柄再又爆发出炽热的烈火威能。唐善只好扎到渠底,借助寒冰冻气来降低灼热之痛。 可他刚刚潜到水底,却见暗渠的顶部现出一丝光亮。紧接着,一只白色的大螳螂便抱着块石头掉了下来。 这只白色的大螳螂当然就是白煞楚憔,四尺八寸的身材、满头白发、白衣白袜,再加犹如僵尸一般惨无血色、苍白如纸的脸,配上一对两尺长的螳螂刀,说她是一只大螳螂倒也贴切。 楚憔见到唐善自然被吓了一跳,但更令她感到惊骇的还是唐善手中持有的法器,所以才会惊声尖叫。 唐善初见楚憔也被吓了一跳,再又听到她的鬼叫,更是受了一惊。又是惊又是吓,便也没有多想,扬手就是一枪。 轰…… 两人相距数尺的渠水瞬时化成了蒸汽,楚憔被气浪推动,“嘭”的一声飞出水面,径直镶入暗渠顶部的石壁之中。捏在她手中的“烈火丹”也被引燃,炸得满脸漆黑。 神阶法器的威能绝不仅仅于此,即便所对乃是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唐善这一枪也可以击毁她的元神,将她化为焦炭。可唐善并不了解这杆枪的威力,又是在受到惊吓间随手击出,完全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威能。所以楚憔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楚憔的反应足够快,手足并用,从石壁中挣脱而出,跐溜一声,钻回刚刚掘通的隧道,仓惶逃命。 仅在眨下两次眼皮的短促之间,楚憔来了又去。唐善就连突然冒出来的“大螳螂”是人是鬼还没有弄清,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追赶。当即跃出水面,“轰”的一声撞在暗渠顶部的隧洞口。 唐善显然忘记了,楚憔挖掘的隧洞宽度还不足一尺,他的脑袋倒是钻了进去,可身子却不能通过,虽然借助强大的威能挤开了三尺坚石,可还是生生卡在了那里。 戈壁上的砾石坑旁,黑煞罗新的日子也不好过。 传功长老丹霞子远远的围着他转了几圈,忽然幻出一只赤冠长尾凤鸟,向他发起攻击。 丹霞子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罗新的对手,可事关神器的安危,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试探。只求将白煞楚憔逼出来,使双煞暂时不能染指神器便好。 铁相和青青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当即各施功法,出手相助。 罗新一边幻出黑豹抵住丹霞子的赤冠长尾凤鸟,一边激出两股真元,分袭青青和铁相。再又挥舞巨剑,向着丹霞子斩去。 铁相幻出九条恶灵,但却抵不住罗新一击,被他的巨大真元力震飞在半空。青青劈出三剑,已然将罗新激出的真元震散。飞身接下铁相,惊声询问:“师父,您怎么样?”铁相只是受到了震荡,却也无伤,略微平复了一下散乱的真元,摇头回道:“无妨!师父还挺得住!”随即挣脱青青,幻出宝剑,飞身扑上。 丹霞子手中所持乃是一柄青锋剑,别看样子瞧着普普通通,却是一件上阶中品的法器。他以六成真元相抗,当即扫出七尺长的弧光,将罗新斩出的黑色煞气撞得粉碎。 罗新的巨剑看起来威风凛凛,一旦击出更是声势骇人,但却是一件中阶上品的法器。他虽然聚集起九成真元,但却被青青分去三成,另有两成去战铁相,而对丹霞子的一剑便只剩下了四成功力。 中阶法器,四成功力,竟与丹霞子以上阶法器所激出的六成真元相当。 二人对过一剑,丹霞子已然知道彼此间的差距,如果凭借修为拼耗真元,他恐怕难以在黑煞手下支撑过一个时辰。 可他幻出的赤冠长尾凤鸟却要威风许多,三两个照面过后,一声贯空长鸣,瞬时便将罗新幻出的黑豹震成了黑烟,随风散去。 罗新急忙幻出黑豹,并从应对铁相的攻击中收回一成真元,协助黑豹与凤鸟相抗。 如此一来,铁相便再无凶险,不仅可以抵住罗新的攻击,还能抽出部分真元去轰击罗新的真元护罩。 罗新对于铁相神尼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任凭铁相轰击,也无法突破他的真元护罩,至多是损耗些真元罢了。令他头疼的是青青。他以三成真元相对,可根本无法制约青青。 青青的修为当然不及丹霞子,手中的法器也没有品阶。照理说,罗新的三成真元已经足够她受用的了。可她的身法和剑法却异常诡异,完全不与罗新拼耗真元。眼见罗新激出黑色烟气,要么借助身法躲闪,要么施展剑法借力拨开,所耗的真元竟与罗新相当。 如此一来,青青便节省下诸多真元,有时以掌激出,有时幻化飞剑,也如铁相一般,去轰击罗新的真元护罩。 对于青青的攻击,罗新可不敢视而不见。每次被她的掌风或是飞剑击中,他的真元护罩都会发出巨大的轰响,可以明显感觉到护罩受创,需要填补大量真元才能为继。 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主战之敌乃是释宗的传功长老丹霞子。可他的真元被赤冠长尾凤鸟和铁相分去了一些,再有大半调去防护青青。而对于主战之敌丹霞子,却只剩下了勉强拼凑起来的五成真元,顿时感觉到有些吃力。 丹霞子早就知道,联合三人之力,当与黑煞能有一战。可他却没料到,青青的修为和功法竟然如此之高,顷刻之间便使得三人占据了上风。当下,再又把真元提升两成,抗击巨剑之余,幻出飞剑轰击罗新的真元护罩。 三人都能抽调真元对罗新发动攻击,罗新的日子自然难过。每每被三人同时击中,真元护罩顿时告破。更有飞剑攻入,割刺他的肉身,令他受痛,怪叫连连。 只是三人从未联合对敌,缺少默契,多半都是各行其是,虽然对罗新的真元护罩造成些损伤,但随即便被他修复。只有巧合之下,三人才能同时击中罗新的真元护罩,突破而入,伤其肉身。 而且,丹霞子和铁相神尼都没有施展全力。 丹霞子为了防止白煞突然蹿出,仅仅把真元提升到八成。保存实力,留作自保。 铁相倒不是为自己留了一记后手,而是因为她修炼了黑暗法术,不敢在传功长老面前施展。 三人之中,只有青青越战越勇,已然将功力提升到十成,便连护身光罩也散了去,全力攻击。 双方交战不足一刻,罗新在三人的合围下将功力提升到了十二成。附加在铁相身上的真元依旧是一成,抵御丹霞子的真元、灌输给黑豹的真元也没有发生变化。但为了抗拒青青所激发出来的强大威能,他竟然需要六成真元才能保持不败。如此一来,主战之敌也随之发生了转向,落到了青青身上。 谁能想象,堂堂修界第一大宗族,一位是传功长老、一位是宗门散人,却在配合一个年级轻轻的门下弟子,对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展开激战。 黑煞罗新,六成真元,煞气冲天。 青青的身上却只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有如云雾一般,可更加凸显出她的靓姿倩影,真如天界仙子降临凡间。 这是一场天仙与恶魔的较量:一个穷凶极恶,张牙舞爪,恨不能将对方活生生吞下肚去。一个面似桃花,翩翩起舞,像是在娇嗔之下教训着顽劣的仙宠。 双方的争战斗得正酣,却听一个似怨还羞的声音传来,“呦?那不是青青姑娘吗?” 四人闻声看去,便见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戈壁的边际。 纸伞、白裙、凄婉动人的声音、娇媚可人的容颜,这样一个女人,只能是修界第一杀手——飞雪! 飞雪不是独自一人,在她身后,赫然站出数百名修士。 这些修士黑衣蒙面,正是他们造就了震惊修界的一桩桩大案,同时造就了一个组织的名字——纵横无敌! 飞雪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她就是魔宗旗下的雪宗宗主,同时又是“纵横无敌”的首领。 铁相的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在她看来,这件秘事一旦大白于天下,必将震惊整个修界。 青青却不这样认为,或许有很多修士都同她一样,不会大惊小怪。因为飞雪原本就是修界第一杀手,而“纵横无敌”正是由杀手组成,飞雪是其首领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眼见飞雪带领大批杀手来到,丹霞子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当即提起十成真元,向着罗新疯狂扫出一剑,狂笑着说道:“魔头,飞雪姑娘既然来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罗新大惊,猛然将元神内的真元全部爆出。嘭的一声,炸起方圆数丈的煞气,将青青、丹霞子、铁相激出的飞剑和弧光尽数击散。但见他对着地面轰的踏下一脚,怒声叫骂道:“奶奶的,再不滚出来,老子就要死翘翘了!” 噗…… 一团热气从砾石坑中喷射而出,里面还夹杂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大螳螂”。 白煞终于复出,但却不是被黑煞唤出,而是中了唐善一枪,随着水汽逃出了隧洞。 “咦?”罗新见楚憔满脸漆黑,顿时瞪大了眼睛,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咦你奶奶个大粪球……”楚憔没头没脑的骂了一句,张手一拍他的肩膀,已然站在了他的头顶,尖叫道:“赶快逃命!” 罗新浑身一震,立即发出一声怒吼,庞大的身躯竟然暴涨一丈,变成了一只牛头人身的黑铁怪兽。而楚憔则融入他的背脊之中,变作两只翼展数丈的白色羽翅。 呼的一声,这只生有白色羽翅的黑铁怪兽腾空而起,如同一支激射而出的利箭,直入云霄。 “想跑?”青青厉叱一声,化作一道青光,御剑直追。却有一团烟气当空炸响,犹如一面无形的铜墙铁壁,将她拦下。飞剑出击,击散烟气。举目再看,怪兽已然消失不见。 “青青……”像是有人在戈壁地下呼唤着她的名字。 青青的娇躯微微一颤,愣在半空,轻声喃喃道:“唐善?” 296:春秋大梦 唐善的脑袋扎在砾石里、身子悬空、两条腿泡在渠水之中,这副模样自然不会很舒服。但他并没有挣脱而出,而是竖起耳朵愣在那里,因为他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青青的声音。 暗渠处在幽深的地底,虽然被白煞掏出了一条隧道,可尽是贯风的“呼呼”声,根本无法听到地面上的声响。 唐善所谓的“听到”,仅仅是感觉罢了。 但就在青青追击黑白双煞变化的怪兽,发出厉叱的时候。唐善心底再又泛起青青的声音,所以他才发出了一声呼唤。声音很轻,像是喃喃呓语。可身在半空的青青却当即感受到了他的呼唤。 同样是一声喃喃,从青青的香唇贝齿间吐出,却如一声惊雷,在唐善耳边炸响。 天上地下,两个人都深深的感受到对方,可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青青像是思春的少女,一颗心扑腾腾乱跳,脸颊霎时羞得通红。 唐善进入大漠业已两年,但却始终没有忘记曾经对霞儿许下的承诺。对于青青,他只能深藏在心底,痛并牵挂着。 此时,他的心中再又浮现青青的倩姿靓颖,顿感心潮澎湃。加之神器在手,恨不能重新出世,杀回汉地。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摇头苦笑,笑自己好色成狂。 自嘲之下连连摇头,砾石随即松动,唐善重新落回到渠水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青青虽然没有“听到”唐善的叹息,但却觉得心中隐隐作痛,立即认定,自己竟然在惦念着这个邪恶的武修,不由神色一变,暗暗自责起来。 铁相当然不知道青青的感受,对于二人所谓的“呼唤声”也毫无察觉。可她还是看出青青的神色有异。虽然她知道唐善还活着,而且就在大漠,但她并没有联想到唐善。只是认为青青没能拦下黑白双煞,所以才会如此,于是柔声安慰道:“青青!黑白双煞乃是纵横修界的魔头,就连魔宗掌教大人也奈何不了他们,可你却能在他们联手之下不受伤害,这样的修为已经足以为傲了!” 铁相对待弟子异常严厉,从没有露出过慈祥温柔之态。此时柔声安慰,立刻让青青想起师父的养育授法之恩,不由心中一热,当即飘落在地,娇声回道:“如果不是师父引领弟子悟道,传授弟子法术,弟子岂能有今日这般修为!”感慨之余,她的眼角已经湿润,对着铁相盈盈拜下。 飞雪已然来到,用满含赞许的目光对着青青打量了一番,对铁相神尼说道:“铁相!能够调教出这样一位出色的弟子,你这‘神尼’的称号也就不算是虚名了!”她的话有些狂傲,而且直呼铁相神尼的名号,全然没有了那种惹人怜爱的娇柔之态,竟然是一副大修士的口吻,听得铁相神尼直皱眉头。 丹霞子丝毫没有介意飞雪说话的语气,快步行来,对着她打了一躬,正色说道:“飞雪姑娘,唐赛儿已经提前出关,带领上万弟子,前来抢夺神器。您的人来得正是时候,请随我来!”他显得有些焦急,话未说完便展臂相请。 飞雪只是坦然一笑,微微点了下头,淡淡的说道:“放心,唐赛儿虽然势大,可她坏不了我们的好事。”说着,移开纸伞,向着暴雪飘落的方向看了一眼,举步行去。 丹霞子急忙跟上,但却没有引领在前,而是恭谦的随行在侧后。看他的模样,俨然已经把飞雪当成了一代大修士来看待。 数百名身属“纵横无敌”的修士纷纷窜出,护拥在飞雪身后。别看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个人身上都隐隐散发出强大的真元,彼此连结,弥漫开去,足足囊括了方圆百丈的地界,气势很是骇人。 青青和铁相一直等到这些黑衣蒙面的杀手远去数十丈,方才动身,远远尾随着众人,一同赶赴百里之外的神器匿藏地。 北辰依旧率领着护法弟子把守在寒冰冻气的外围,祈盼奎家兄弟带来圣火,幻想着手握神阶法器,高高在上,鸟瞰众生的情景。 他却怎知,奎家兄弟早已经死在了铁相师徒手中,圣火也被安庆带人取走。 此时,群敌环伺,他的处境已在万分危急之中。可惜,利令智昏,他却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济安、月瑶、岳乘风、岳追风四人早已经完成了“抓猪赐药”的神圣使命。大队人马交由月瑶撤离,留下一千精悍弟子,分由三人统领。 三人并不妄动,而是让出慧臻等人布阵的正南方向,分别把守东、西、北三方。放出十人一队的哨探,但凡发现北辰弟子外出打探消息,立即围杀。北辰消息闭锁,身处险境而不自知,多半原于此举。 济安的消息却很灵通,不断有属下报来各方动向。这些人的修为都很高,即便贴近北辰属下的护法弟子,只要保持在五丈开外,就能藏匿身形,不被那些护法弟子所察。 就在唐赛儿带领千军万马向着“暴雪”逼近的时候,已然被济安属下的暗探探知。 很快,一条褐色的人影在济安身前浮现。 这是一个年逾古稀的精瘦老头,手臂上套着一枚闪着寒光的钢环,一看就知道该是一件中阶法器。 北辰把济安看成是跳梁小丑,可他如果看到,仅是济安属下的一个探子,就能有资格也有实力配备中阶法器,那他一定会对济安另眼相看。 精悍老头对济安贴耳禀报过消息,悬离一尺,等候吩咐。 济安思量片刻,吩咐道:“告诉我大哥、二哥,唐赛儿已经来了,马上撤到这里,等我的消息。” 精悍老头微微躬身,未见他动,只听“唰”的一声轻响,便已经从济安面前消失不见。 济安转向正南,筋起半张脸来笑了笑,慢腾腾的踱步行去。 万松岭三泉洞洞主付雨山,早就已经恢复了真元,可他还赖在八卦法阵之中。因为法阵里来了三位客人——魔宗传功长老安庆、释宗护法长老天行禅师、还有法宗多年未曾现世的大修士杨夫人。此三人都是声名显赫的前辈高手,付雨山有幸得见,自然赖着不肯离开。 三位客人自从来到,便在磋商着神器的归属问题,可一直也没有结果。 忽然,杨夫人闭口不语,侧目看向他处。紧接着,天行禅师和安庆也微微一愣,不再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过了半晌,便听阵外有法宗弟子厉声询问,“什么人?” 有人扬声说道:“释宗弟子济安,求见法宗慧臻师叔。” 慧臻看向杨夫人,见她微微点头,当即说道:“请他进来。” 济安来得很急,全然没有了刚才慢腾腾的模样,但却没有施展功法,只是快步奔入八卦法阵。他在慧臻身前止步,躬身施礼,说道:“慧臻师叔……”像是突然发现安庆等人,露出惊讶之色,连连施礼,“弟子见过安庆长老,天行禅师,杨夫人……” 杨夫人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杨夫人”,她就是在清风岭琢玉绝顶之上修行的法宗修士,邪派魔尊杨腾的发妻。 济安的脸色有些难看,深鞠一躬,诚惶诚恐的说道:“晚辈命人围困琢玉绝顶,打扰了夫人清修,还请夫人恕罪!” 杨夫人“哼”了一声,说道:“都是旧事,不必再提。我来问你,你来见慧臻,有何要事?” “回夫人,佛母唐赛儿率领万余弟子直奔这里赶来。弟子见她势大,特来禀报。”济安先行回复,而后转向天行禅师,问道:“敢问护法长老,弟子听说,我们三大宗族想要联手收服这件神阶法器,可有这样的事?” 天行禅师回道:“不错,联手之事的确已经定了下来。但神器最终应该归属于哪一族,还有待商榷。” 济安谏言道:“弟子倒有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取五只骰子来,掷上一局。胜者得拥神器,拿出二十件灵阶法器作为补偿,赠与其他两族。不知是否可行?” 天行禅师未知可否,而是看向安庆和杨夫人。 安庆“哼”了一声,嘀咕道:“二十件灵阶法器,说的倒轻巧。” 杨夫人思量片刻,说道:“济安的主意还算公道,就这么定了吧——安庆,你们魔宗如果拿不出二十件灵阶法器,可以退出竞投。不管我们释、法两族谁赢得了神器,都会将十件灵阶法器如数奉上。如何?” 寻常法器“逢三进品,逢九进阶”,也就是说,三件中阶下品的法器,可以找炼器师炼成一件中阶中品的法器。而九件中阶上品的法器,才能够炼成一件上阶下品的法器。 但这也仅是针对中阶以下的法器而言,对于上阶法器,整个修界根本就没有炼器师能够炼化,更别说是把灵器炼化成仙器,再炼化成神器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造成了修界内的灵阶法器难得一见,而仙阶、神阶法器更要等几百上千年一遇的大仙缘才能出世。 暂且用寻常法器的进阶来看待这件神器,即便它是一件下品法器,也该值九件上品仙器。若是中品,便可值二十七件。若是上品,那就是八十一件。而兑换成灵则变成了两百四十三件、七百二十九件、六千五百六十一件…… 济安的提议只说“二十件灵阶法器”,并没有规定灵器的品级。也就是说,但凡是灵阶法器都可以作数。 安庆知道,任凭那一宗族,恐怕也拿不出二十件灵阶上品的法器。即便拿得出,人家也不是白痴,既然是补偿,自然要拣品级低的来挑。多半会以下品灵器充数,至多搭上三五件中品灵器便是。 退出竞投,自然要大大大大的吃亏。参与竞投,万一获胜,又拿不出二十件灵器。两难之间,安庆不禁面露难色,沉吟着说道:“这……” 天行禅师像是知道他的难处,“呵呵”一笑,说道:“魔宗总坛被叛逆攻占,夫人让他到哪里去找二十件灵器来?依老衲看,竞投一事可以暂缓。我们暂且这般定下,等收服了神器,请出本族掌教,各族凑齐二十件灵器以后再行竞投。二位看如何?” 杨夫人从鼻孔里喷出一股粗气,不屑的说道:“他做不了主!”抬眼看向半空,傲声问道:“南真子掌教,你怎么说?” 南真子的声音从暴雪中传来,“好!本座没有异议,就按天行的说法……大家可以动手了!” 297:千枪齐会 北辰的春秋大梦终于醒来,因为奎家五兄弟早该取回圣火,可时至如今还是没有消息。而且他接连派出去几十个弟子查探消息,也是音信全无。如果就连这样也还察觉不出危险,那这位名噪一时的魔宗大长老,岂不是变成了白痴? 可他醒来的已经太晚,还没等他发出警告,积蓄已久的杀战终于爆发。法宗弟子组成的八卦法阵、多股释宗弟子、济安、岳追风、岳乘风三人属下的修士、安庆带领的大队魔宗弟子……只在顷刻间,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响起了杀喊声。 那些效忠北辰的魔宗弟子,早已在寒冰冻气之外布阵防守。可面对不可计数的修士,加之以雷霆万钧之势突然发动的攻击。虽然拼死相抗,但还是被相继击破,随即被围而杀之。 北辰身在四十九名掌灯女弟子当中,耳听鬼哭狼嚎般的杀喊声,只见一个个女弟子噤若寒蝉,更有人微微战栗,知道她们心中惊骇,禁不住动怒,叱喝道:“有什么好怕的?敌人未到,自己先乱了阵脚。成何体统?!” “唉!”随着一声幽怨的叹息,飞雪在暴雪中现身,带着数百名黑衣蒙面的杀手,席卷起夹杂着雪花的劲风,站到了北辰对面。她的眼中露出悲怜的目光,默默看去,良久,幽幽的说道:“北辰,你的死期到了!” “哈哈哈哈……”北辰仰天长笑,面带不屑,眯着眼睛打量过飞雪和一众杀手,狂声问道:“飞雪,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杀得了老夫?” 飞雪摇了摇头,回道:“如果你要逃,我们当然杀不了你。可如果你不愿意逃命,这里就是你的死地。” 北辰再又看了看飞雪带来的杀手,略作迟疑,他的双眸骤然收缩,沉声问道:“这些人……难道他们都是‘纵横无敌’的杀手,难道你是他们的首领?” 飞雪淡淡一笑,说道:“让大长老见笑了!” “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做过些什么? 一百年当中,但凡有人请到“纵横无敌”,不论他要杀什么人,“纵横无敌”都不会让他失望。仅在近二十年当中,至少有十位大修士丧生在他们手中。 修界曾有传言,即便是三大宗族掌教,一旦被“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围困,也将就此陨落。 认定了飞雪以及黑衣蒙面杀手的身份,北辰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收起狂妄之心,看起来已然萌生了退意。可他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掌灯女弟子,像是担心她们被自己所累,惨遭屠戮。不禁陷入两难之地。 飞雪幽幽的问:“我只问你一句话,是战是逃?你若是选择逃命,只需说一个‘逃’字,飞雪绝不阻拦,他们也会让出去路,任你离去!” 北辰知道飞雪是在激他,如果他真的要逃,这些杀手根本拦不住他。同时,飞雪也明白的告诉他,“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可以为他让开出路,但却不包括这些无辜的掌灯女弟子。 “卑鄙!”北辰唾了一口,对飞雪说道:“南真子呢?让他站出来。老夫要和他一决生死。” 飞雪摇摇头,“想和掌教大人决斗,你还不够资格!” 北辰气得暴跳如雷,怒声叫骂道:“他就是个熊蛋,根本没种应战。只会使出这些龌龊的伎俩,让你们这些没脸见人的杀手来围攻老夫。” 飞雪侧身展臂,面无表情的说道:“大长老可以选择离开。” “老夫不走!”北辰高声吼喝着,神色随之一暗,叹声说道:“放她们走,老夫留下!” “好!”飞雪满口应下,轻轻拨了拨手指,身后的杀手立即分开,让出去路。 “大长老……”几个年轻的女弟子轻声抽泣起来。 “别哭哭啼啼的,老夫原本就没有想过逃命。临战脱逃,不是老夫的本性。”北辰猛挥衣袖,示意一众女弟子撤离。等她们结队离去,“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将他合围在当中,长声叹息道:“南真子,修界一统,千年霸业,都被你毁了!” 飞雪暗暗摇头,并起双臂,轻轻拍响了手掌。随着清脆的掌声,暴雪戛然而止。四个手持令旗的白袍老头赫然显现在半空。 北辰瞠目看去,顿时觉得心底传来一阵抽搐般的剧痛,咬牙切齿的说道:“真没想到,我们魔宗的四位大修士,竟然都是……雪宗弟子!”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四个老头冷“哼”一声,飘身来到飞雪面前,躬身施礼,齐声说道:“见过宗主!” 北辰惊叫起来,“你就是雪宗宗主,难怪……难怪……”他想说,难怪南宫离和三百弟子在雪宗全部遇难。可他仅仅叨咕了两声“难怪”,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飞雪一边单手托掌,示意四位大修士免礼,一边对北辰说道:“本姑娘原本想要亲自出手,与你一战,也让你死的甘心。可惜……掌教大人严令禁止,说你根本不配做我的敌人,只准我手下的这些杀手来成全你!” 北辰抽搐着嘴角,低吼道:“南真子,欺人太甚!”话音落地,他的双目之中瞬时闪出精光,脸色也恢复了平静,对飞雪说道:“让你的人动手吧!” 飞雪扬起手,数百名杀手顿时幻出一柄柄三尺长的短枪,捏在手中,举过头顶,对准了北辰。 北辰见之色变,低声惊叫:“千枪会!”立即将双掌合并于胸前,随即外翻,幻出宽达一丈的青色真元护罩。这面护罩宛如一枚巨大的鸭蛋壳,端端正正的将他护在其内。 “百刀斩”、“千枪会”、“万羽杀”,对于单独一位修士而言,这是修界之中最为犀利的三大.法阵。 大队修士列阵在外,御使百柄飞刀、千杆短枪、万支羽箭,同时对一人发动攻击,任凭你是神佛转世,终究也将耗尽真元,陨落阵中。 飞雪的手臂猝然挥落,数百杆短枪同时射出;没等短枪击中北辰的真元护罩,黑衣杀手们再又幻出短枪,向他射来;而第一波短枪刚刚与北辰的真元护罩接触,第三波短枪也已出手…… 爆豆般的噼啪声响下,宽达一丈的“鸭蛋壳”迅速收缩,很快便消减为三尺,紧紧的贴在了北辰的身上。可就在第二波短枪临近他的时候,却见他猛睁双目,嘭的一声,再又激出一枚“鸭蛋壳”来。刚刚近身的数百杆短枪顿时被震得粉碎。 可惜,“纵横无敌”的杀手们还有第三波短枪。 不,当北辰激出真元震碎数百杆短枪的时候,那些杀手们再又射出了两波短枪。 千枪齐会,不管北辰一味防护还是出手反抗,射向他的短枪始终保持在千杆以上。 短枪击中真元护罩的噼啪声,北辰激出真元的轰鸣声,持续不断的响了起来……片刻之间,北辰已经承受了上百波短枪的轰击,便如同他独自一人与数百修士拼耗真元,彼此间业已对过了上百招一般。任凭他的真元绝贯修界,却也经不住这样的拼耗。 最初时,他激出的“鸭蛋壳”宽达一丈。可如今,“鸭蛋壳”已经缩减到五尺。再过片刻,他必将真元耗竭,被上千杆短枪射成筛子。 北辰答应留下,乃是受不了铩羽而归的屈辱,有感李清照的《夏日绝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加之飞雪言语相激,又以四十九名女弟子的性命相要挟,所以他才决定留下来,为了荣誉死战到底。 可现在,他就连拼死抗争的遗愿也无法完成,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激射而来的短枪耗尽自己的真元,随后便会惨死在这些无名无姓的杀手手中。这样的屈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他没有想逃,但却想要冲出包围,展示一下自己的功法和修为,爆发出强大的威能,让这些杀手想起自己便会胆战心寒。那样的话,他也就死得其所了。 飞雪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幽幽的叹了口气。 北辰哪还敢耽搁,爆出一股真元,震碎临近的数百杆短枪。趁着下一波短枪射来的间隙,再次聚集真元,猝然蹿起三丈。 他的真元虽然已经被“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大量消耗,可激出的真元足够他蹿起五丈,凌空飞渡到杀阵之外。但他却仅仅蹿起三丈。因为头顶忽然传来四股强大的威能,生生将他拦下,再又逼迫着他堕落回原处。 魔宗的四位大修士,竟然一同出手,将其逼退。 北辰终于明白,这就是南真子真正的目的,要让他受尽屈辱,威名尽丧,然后再死在那些无名之辈的手下。 果然,飞雪发出一声嘲笑,不屑的说道:“大长老不是答应死战的吗?怎么又反悔了?就算你想逃,也该看看眼下的处境,千枪相会之下,哪还有你的生路!” 激射的短枪并没有停歇,持续不断的轰击着北辰的真元护罩。“鸭蛋壳”再又缩减为三尺,仅仅能够将他容纳在内。 飞雪的眼中露出悲怜之色,虽然这样的神色时常会出现在她的眼中,但所对的悲怜之人乃是她自己。而这一次,她却是在为北辰感到难过。 北辰身为魔宗大长老,身下弟子数以千计。他的死,何尝不是魔宗一族的悲哀? 北辰还没有死,即便他的真元护罩紧紧的贴在肉身上,他也能再支撑百轮攻击。 可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下去的意志,暮然间,散去了浑身真元,炸碎了自己的元神…… 这个满脸褶皱的瘦小老头,瞬时变得高高大大、唇红齿白的俊美男子,竟然与南真子的模样有着七分相似。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冲破了半空中四位大修士的阻拦,悬浮在高空中。 他看到,数百名释、法、魔三宗弟子共同施法,悬起一只丹炉;丹炉内的圣火正在熊熊燃烧,安庆、天行禅师、杨夫人在圣火的庇护下临近了寒冰冻气的正中心;炽热的圣火灌入坚冰,寒冰冻气开始急剧渐弱…… “嗖……” 北辰塌缩成一枚拳头大小的金丹,金灿灿的光芒一现,砰然炸响,化作虚无。 298:功亏一篑 济安、岳追风、岳乘风三人凑在了一起,点算着从魔宗弟子尸体上得来的法器。虽然都是些下阶法器,可数量却是不少,足有近百件之多,也算收获颇丰。 北辰散掉真元,自毁元神,三兄弟都看在眼里。更是见到了那颗拳头大小的金丹,知道是件固本培元的上阶法器。虽然这样的法器并没有攻击防护效用,但却是闭关修炼的法宝,能够大大提升修士的真元。眼见它随着宿主毁去,不禁感到可惜。 “堂堂魔宗大长老,怎么连件攻击或是防护的法器都没有?” 三兄弟径自嘀咕着,原本以为可以开开眼,没想到却是个穷酸,自然心有疑惑。可北辰是被飞雪属下所杀,即便有些什么宝贝也该归飞雪所有,终究不会落到他们兄弟手中,便也懒得去考究了。 此战,济安等人折损了将近三百弟子。可这也恰恰是他们的战功,无论释宗能不能竞投到神器,都少不了他们兄弟的赏赐。 “起码会赏一件灵阶法器吧?就算是下品的也好!” 开战之前,岳追风、岳乘风就曾偷偷向济安请教过。济安只是一笑,未知可否。可两人能够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他似乎对下品灵器瞧不上眼,这令两人很是惊讶。更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天行禅师竟然派出他们做为抵御唐赛儿的第一道防线。 唐赛儿的上万大军黑压压的停在百丈外,一旦发起攻击,必将是风雷之势。所对济安三人带领的七百多名弟子,岂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济安很是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或许在他看来,付出的牺牲越大,功劳也就越大,得到的赏赐才会越多。 释宗总坛的弟子差不多来了近千人,由传功长老丹霞子带领,在济安等人身后布下法阵,形成了第二道防线。铁相神尼和穆青青也被编排在其中。 法宗弟子布下八卦法阵,形成第三道防线。别看她们人数不多,但整个修界都知道,法宗收徒,宁缺毋滥,旗下每一名弟子都是独当一面的修界高手。 最后一道防线便是飞雪和属下的杀手们,还有魔宗的四位大修士。如果敌人发动进攻,不管冲过来多少人,他们只会认准主帅——唐赛儿! “纵横无敌”要想杀的人,至今还没用谁可以生还。 此外,效忠南真子的魔宗弟子尚有数百人,他们负责巡查左右两翼以及后方,以防其他势力趁机偷袭。 三大宗族的修士加在一起也就在三千人左右,唐赛儿的人马足足是他们的三倍。可唐赛儿只是与之对峙,并没用发动攻击。 道理很简单,唐赛儿虽然势大,可她惹不起三大宗族。如果北辰的势力尚在,她倒还可以趁乱做做手脚。但现如今,三大宗族已经联合一处,铲除了北辰,开始收服神器。如果她敢动手抢夺,自然要与三大宗族结为死敌。 三大宗族进入大漠的弟子的确不多,不足她的三分之一。可在汉地,三族弟子不可计数。别说她有一万弟子,就是十万弟子,也抵挡不住三大宗族的联合攻杀。 唐赛儿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绝不会拿上万弟子的性命胡闹,所以她才没用妄动。 当然,她也不甘心白来一趟。上万修士,人吃马喂,总要讨得些好处,也不枉此次大漠之行。 她相信,自己摆开上万大军,静观三大宗族收服神器,已然给足了三族面子。不管是哪一族得到了神器,要想过她这一关,都会出点血。 三大宗族财大气粗,随便打赏点中阶法器,她也就知足了。但她心中盘算的可不是小数目,底线也要一百件。想得到神阶法器,总该是要出点血的! 唐善身在地下,正在准备他的破冰之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面竟然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安庆、天行禅师、杨夫人正用圣火压制寒冰冻气的威能,渐渐逼近这件神阶法器。 圣火的威能强过寒冰冻气。开始的时候,施法悬起丹炉的三宗弟子还被冻得浑身战抖,如果没有圣火的庇护,怕是立即就要被冻成冰坨。可当安庆、天行禅师、杨夫人三人共同激出真元,将炽热的圣火灌入坚冰的时候,地表的寒冰冻气瞬时便被驱除一空。 一炷香的时间,丹炉内的圣火宣泄一空,幽深的隧洞下,一点寒光刺目。 安庆吞了口口水,呆呆的看向天行禅师和杨夫人,显得有些拘谨。 天行法师也是神色凝重,缓缓摇头,说道:“安庆师弟,以你的修为,恐怕无法迎取神器。万一有失,可能还要被神器所伤。如果老衲出手……至多也就是三成把握!” 杨夫人翻了二人一眼,叹道:“还是我来吧!”言毕,激出真元,护住周身,钻入隧洞之中,向着洞底慢慢落去。 唐善感到有些奇怪,“寒冰冻气的威能怎么突然之间急剧减退?”他一边暗自疑问,一边运转烈火真元,张手按在了堵塞暗渠的坚冰上。 “哗”的一声,坚冰竟然瞬时融化了偌大一块,差不多深达一丈。 唐善自然有自知之明,知道仅凭自身的烈火真元,不借助烈火枪柄的威能,绝不可能融化掉这么大一块坚冰。他马上便联想到,一定有人抢先向寒冰枪头下了手,依靠烈火之类的法器或是符咒、丹药压制住寒冰冻气,以至寒冰神器的威能受到了束缚,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异象。 想到此处,唐善再不敢耽搁,风风火火的向烈火枪柄中注入真元,破除寒冰,开路向前。 他知道,即便有人压制住寒冰冻气,收服寒冰枪头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要看他的破冰速度,如果能够赶在对方收服寒冰枪头之前抵达,或许还有机会。 可惜,时值隆冬,堵塞在暗渠中的寒冰连绵十数里。唐善虽然已经把真元发挥到极致,烈火枪柄的威能也时不时爆发,但眼前的寒冰似乎永远破不到头,根本无法迅速抵达。 而在此时,杨夫人却已经堕落到隧洞的底部,一件寒光刺目的银亮枪头就在眼前,伸手可得。 杨夫人没有贸然动手,而是眯缝着眼睑仔细打量。只见枪头的锋刃上裹着一层细末状的白霜,即便这样,依旧寒光闪闪,便连自己的身影也可以映照出来。枪头的中部微微隆起,两侧刻有血槽。血槽之中存有一线鲜血,在隐而不发的寒气之上翻转流动。 枪头的底部呈筒状,布有数道银箍。筒面上刻有一行小字,上书“将军力牧自作用枪”…… “这是上古武神力牧的兵器?” 杨夫人身为法宗大修士,所历法器无数。法宗总坛珍藏的两件上品灵器,便是由她亲自勘定。但此时见到这件上古武神力牧遗留下来的神器,她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凭她的修为,竟然勘定不出这件神器的品级。她只能推断,神器的品级绝不是下品,应该在中品。 如果让杨夫人降服这样一件神阶中品的法器,起码也要耗上三天三夜。可她的使命只是迎取,而非降服。别说这件神器暂时属于三大宗族共有,就是属于法宗,她也要敬献给掌教大人。只有法宗掌教把这件神器赏赐给她,她才可以施法降服。 况且,即便要降服神器,她也不会选择此地。总要找一个安全可靠的隐蔽之所,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唐善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可自从杨夫人堕落在隧洞底部的时候,他的机会便已经荡然无存。 短暂的惊愕过后,杨夫人缓缓激出真元,包裹起寒冰枪头,悬身而起,向着洞顶复出。 唐善还在傻兮兮的坚持他的破冰之旅。 隧洞的洞外,安庆和天行法师分列两侧,三宗弟子围在外层,翘首以待。 “出来了……”不知是谁惊喜的叫喊了一声。 杨夫人将寒冰枪头悬浮在掌上三尺,悠悠的飘出洞口,但见众人一个个呆愣着,直着眼睛看来,顿时怒道:“还不激出真元,帮老身压制它的寒冰冻气?” 寒冰枪头积聚千年的坚冰已被圣火消融,自身的威能也暂时受到压制。可很快便展现出它的威力。杨夫人临近洞口时,已然感觉到冰冷的冻气,急忙催发真元抗拒。但没有想到,越是抗拒,冻气的威能越是强大。寒冰枪头像是在借助她的真元迅速复原,并隐隐有爆发之意。 神器有知,便似一匹性情刚烈的野马,虽然被人捕获,但却并没有被人降服,自然要大耍威风。你越想束缚住它,它越要全力反抗。 安庆和天行禅师明明知道,杨夫人一旦复出,他们就该各施功法,激出真元相助。可好奇之心人皆有,下意识间,反倒没有急于出手相助,而是瞪着眼睛打量起这件刚刚出世的神器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他们。 就好像修界第一**“摧花手”方少,不管他要掳掠的女子如何如何美貌动人,抢到手里总要看上一眼,不能看也不看就拔掉衣服按倒在地嘿咻嘿咻吧? 可就在他们情有可原的一愣之间,却害苦了杨夫人。 寒冰枪头忽然爆发出强劲的威能,打了杨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冻气暴涨三尺,不仅击散了她的真元,竟连她的手掌也被冻成了冰坨。 按照杨夫人的修为,原本不至于这般狼狈。她的真元足以压制寒冰冻气。可寒冰冻气虚虚实实,这股威能强大的冻气隐而不发,加之她动怒走神。猝不及防之间,根本来不及调集真元与冻气相抗,所以才会中招。 安庆和天行禅师眼见此景,顿时一醒,急忙激出早已凝聚的真元。杨夫人在大惊之下也骤然催发真元,抵御侵入的冻气。可寒冰枪头刚刚受到了圣火压制,此时并没有完全恢复,仅仅爆发出一股冻气,威能随之锐减。 这下可好,释、魔两宗的长老、法宗的一代大修士,同时出手反击。刚刚爆发的冻气业已消无,他们本该激出真元束缚住枪头,可此举却变成了对枪头的攻击。 “嗖……”的一声,寒冰枪头被他们联手击飞。 与此同时,一个牛面人身、生有羽翅的黑铁怪兽当空惊现。仅在白驹过隙的刹那,怪兽激出真元,掳走神器,展翅飞入云霄。 “黑白双煞!”不知是谁惊叫。 “轰”的一声巨响,安庆、天行、杨夫人以及数百名三宗弟子同时幻成一道道电光,射入空中,随后追去。 299:摧花淫魔 晴空万里,唐赛儿自然可以看到杨夫人取出神器时的情景。只是距离稍远,只看到一点寒光,虽然知道那是神器,但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白双煞变化的怪兽突然出现,抢走神器,令她感到惊喜交加。 神器有失,被黑白双煞夺了去,不再归属三大宗族,她可以率领弟子前去争夺。可万一被黑白双煞逃脱,她这番兴师动众奔赴大漠,便要无功而返,血本无归。 眼见怪兽去势甚快,她急忙命令大军分路合围,径自带领幽灵、火云儿、麻家二老等人激射而出,迂回拦截双煞。 飞雪距离安庆等人最近,也是最早发现神器被掳之人,当即率领“纵横无敌”的杀手和魔宗四位大修士奋起直追。 接下来,丹霞子、铁相、青青、慧臻、济安等人各率弟子追出。一万多名修士四散出击,跟踪堵截,在方圆百里范围内布下了一张擒杀双煞夺取神器的大网。 更有一条青影猝然蹿起,去势之快,竟然仅在空中留下一个个虚幻的身影,根本不能见其真身,见者无不骇然色变。 这条青影飞速赶超安庆、天行、唐赛儿,窜到飞雪和杨夫人身前,紧紧咬住怪兽不放。 当前几人看得清楚,见其乃是魔宗掌教南真子。 凌空飞渡十余里,多半修士真元不济,堕落在地。相互聚集起来,布阵设卡。 等双煞逃出百余里,铁相、幽灵、火云儿和安庆等人也退下阵来,望空兴叹。 到了最后,依然可以紧跟怪兽的只剩下九位——南真子、杨夫人、唐赛儿、飞雪、魔宗四位大修士,还有青青。 刚刚因为真元不济,飘落在地的天行禅师,仰天看向青青,脸上不禁露出惊异之色。 如此年轻的一位释宗弟子,怎能具有这等修为?看她的身形和功法,应该是在修炼《御剑录》。可自从“御剑录”现世至今,不过短短数年。难道她是“御剑录”的天定传人,可以打破修炼的各层结障,直接跻身于大修士之列? 天行禅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抬头再看,青青已经追随着诸人消失不见。 飞雪更是觉得诧异,她与青青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没有过多留意,可在那时,青青的修为至多也不过同铁相神尼相当。短短两年未见,这个小丫头竟然由草鸡变成了凤凰,御剑飞行之间,全然是一代大修士才能具有的威能。 南真子、杨夫人、唐赛儿、飞雪、魔宗四位白袍老头,哪一位不是纵横修界的大修士?青青能够紧随其后,已然证明了她的实力。 青青定睛看去,但见怪兽一边激出真元抵御神器散发出来的寒冰冻气,一边又要拼死逃命,可始终将南真子抛在十数丈后。而且在振翅之时,劲风激荡之声猎猎作响,漆黑的煞气缕缕飘散,似乎在彰显着强大的威能,不能不令人感到心惊。 众人尽知,黑白双煞原本就是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如果被他们夺得了神器,岂不要给天下修士带来一场浩劫? 就在此时,南真子突进一丈,张手幻出圣刀,但听圣刀“嗡”的一响,拖着他激射出十丈多远,恰巧赶到了怪兽身后。可没等南真子激出圣刀,却见怪兽当空定身,使出一记鸽子翻身,从他头顶扑过;再将虚空托起的寒冰枪头抓在手中,对着随后跟上的众人激出一股寒冰冻气。 突然而来的变化,猝然的杀招,谁也没有料到。 按照众人所想,南真子一人便可战退黑白双煞,如今更有八位大修士相伴,即便双煞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众人出手。可双煞正是被众人追红了眼,自知一旦被困必将殒命在此,所以才会突下杀手。而且不惜冒着被神器所伤的危险,借由寒冰冻气的威能,向他们发起攻击。 九人之中,杨夫人修为最高,紧跟在南真子身后。接下来是飞雪、唐赛儿和四个白袍老头,最后是青青。 八个人凌空飞渡,速度快过爆射而出的羽箭。怪兽翻身越过南真子,激出寒冰冻气的时候,众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同时也撞向激射而出的寒冰冻气。仅在弹指间,杀机骤起,根本容不得他们作出任何反应。 就是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更能检验每个人修为的高低。三条人影左右飞射,杨夫人、飞雪和唐赛儿已然躲过。四个白袍老头却是躲闪不及,被寒冰冻气迎面击中,顿时冻成了四块冰坨,略微一顿,向着地面急速坠去。青青也受到了波及,被残存的冻气扫中,侵入元神。真元立即变得散乱,再也不能御剑飞行,踉跄着堕落了下去。 经此一击,怪兽身前已无阻拦,当即振动羽翅,急速逃窜。南真子调头再追,已然落后数十丈。三条身影回射,杨夫人、飞雪和唐赛儿重新加入到追捕当中。 数声轰响,封冻着四个白袍老头的冰坨砸落在地。 巨大的冲击之下,坚冰撞得粉碎。四个老头从内步出,各自走了几步,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稍后,四人歪歪扭扭的瘫倒在地,喘了几口粗气,不敢再妄动。 青青像一片风中的枯叶,飘荡间摔落在雪地中。可她只是元神受了震荡,真元散乱,并没有受伤。于是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跑去,急声问道:“四位前辈,你们要不要紧?” 当前的白袍老头动了动,张开回道:“感谢姑娘关心,我等只是肉身受损,真元散乱,还好元神无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青青松了口气,知道寒冰冻气并没有真正冻结这些老头,只是冻结了他们的真元护罩,把他们包裹在冰壳里。四人当空坠落,受到了撞击,虽然伤及肉身,却也并无大碍。 少顷,四个白袍老头盘坐在地,运转功法,闭目调养起来。青青也掐指坐地,双目微垂,默默念起“御剑录”上的功法,一边汇聚起散乱的真元,驱逐侵入体内的寒冰冻气,一边平复受到震荡的元神。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有人啧啧的吧嗒着嘴,紧接着又发出“嘿嘿……嘻嘻……”的淫笑。 青青猛的睁开双眼,便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白脸汉子站在身前。 这人一边摸着颌下那几根稀疏的杂毛,一边带着淫笑打量着青青。半咧着嘴,就连馋涎都险些流下来。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青青寒下脸,噌的站起身,暗暗运转刚刚凝聚起的真元,冷声喝问:“什么人?” 白脸汉子“嘿嘿”发笑,并不回答,猥琐的目光从青青的脸上慢慢下移,看向她的玉颈、丰胸、细腰,随后停在笔直修长的双腿上,咂着嘴说道:“多美的一个美人啊?!像是用羊脂玉捏成的,细腻温润……要是不能捏在手里好生把玩一番,岂不辜负了上天造物之德!” “放肆!”青青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污言秽语,一张粉脸唰的变白,怒叱道:“报上你的名号,本姑娘手下不死无名之鬼。”说着,高悬飞剑于身后,蓄势待发。 这时,就见四个白袍老头同时睁大了双眼,惊声叫道:“穆姑娘,快逃……他是‘摧花手’方少……” 白脸汉子瞠目看去,怒道:“老不死的,要你们多嘴?”转过头来,脸上泛起龌龊的笑,说道:“穆姑娘,方某已经跟了你很久了!为了你,就连那件神器都被方某放弃不理,只求能够一亲姑娘的芳泽……” “淫贼!”青青气得浑身颤抖,并指前点,激出宝剑。 宝剑迎风化为六柄,惊现三尺锋芒,猝然杀到。 方少却是“嘻嘻”一笑,翻转手腕,握出一面八卦铜镜。暮然间,一具虚幻的八卦形真元法盾在他身前显现,六柄飞剑激射在三尺之外,再也无法靠近,竟然自行湮灭。 “灵阶法器……仙阶功法……”四个白袍老头沉声吼喝着,像是有意让青青知道方少的厉害,尽早逃命。 青青暗暗吃惊,自知即便恢复了真元,恐怕也不是方少的对手,眼中不禁露出了怯意。她的确打算过退逃,可这种想法闪念即逝。因为她不能丢下魔宗四位大修士不管,径自逃命。很快,她眼中的怯意便消失不见,显露出倔强不屈与冷傲之色。 “呦?”方少发现了青青的变化,疑声出口,眼露邪光,笑道:“方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修,孤傲而又任性!不错!不错!越是这样,把玩起来才越有味道!” 青青幻出宝剑,握在手中,屏气凝神,扫出一剑。可惜,她的真元尚未恢复,仅仅激出五尺弧光,威能自然大减。 与先前激出的飞剑一样,这道弧光根本无法临近那面虚幻的法盾,没等靠近便被其威能湮灭。 青青暗暗心焦,自知无力保全魔宗四老。却听数声暴吼,四位魔宗大修士同时跃起,既没激出真元,也没亮出法器,只是径直扑向方少,同时对青青怒斥道:“穆姑娘,还不快去?难道你甘愿被这魔头欺辱不成!” 方少发出一声冷笑,轻轻顿了顿手中的八卦铜镜。身前的八卦法盾瞬时化成九只手掌,分袭五人。 九只手掌,仅有四只拍向魔宗四位大修士,却有五只来抓青青。 数声闷响,四位大修士胸口中掌,倒飞出七八丈远,摔落在地,几番挣扎也没能起身。 如果不是元神受到震荡,真元散乱,就凭他们四位,联手出击,方少只能望风而逃。 可惜,此番大漠之旅,竟然变成了四人的一场劫难。 袭向青青的五只手掌无一落空,尽数突破了她的真元护罩,拍在了她的身上。但方少在这五只手掌上运用的功法却是不同,不为伤人,只求抓捕。 瞬时,青青感到五道真元侵入身躯,手足四肢立即变得僵硬、双眼无视、两耳无音,再也动不得丝毫。 如果换了别人,身处此境,一定会因此心神大乱不知所措。 可青青在面壁思过的两年间,时常会因为潜心修炼“御剑录”而进入忘我境界,却与此刻的情景有着七八分相像。 青青原本就没有受伤,恰巧方少也无意伤她,只是依靠强大的真元将她擒获。 就在方少的五道真元侵入的时候,青青的元神像是察觉到有敌人入侵,自然生抗。散乱的真元瞬时凝聚,当即便将其中一道真元驱逐出体外。 青青的双耳“嗡”的一响,便听到一个男人阴冷的声音,“人我带走,青青姑娘嘛……留给前辈享用。可我得提醒前辈一句,千万别让岳家三兄弟看到她。如果被他们看到,一定会坏了前辈的好事。” 301:老婆大人安好(一) 方少已然落入洞口,但却探出头来,嘻嘻哈哈的说道:“大少,其实方某非常懂得怜香惜玉,只是因为方某的修为太高,功力太深,那些寻常女修根本不能承受方某的威猛,由此香消玉损,所以方某才会落得个‘辣手摧花’的恶名——月瑶小姐送来的那些女修,姿色倒还说得过去,可惜修为太低。经不住十天半月,也就残花凋零了——你看,这样一个美人,性子又烈,修为又高。方某说什么也得把她弄回万花洞府,好好享受享受。等过个三年五载,她自然会姿色衰退,变成活脱脱的一副僵尸模样。到了那时……再杀也不迟。” 岳追风从鼻孔“哼”了一声,“小心走漏了风声,到时候麻烦可不小!”思量一番,说道:“等你享用完了之后,先把她封在洞底。神器还没用着落,你应该按照三少的意思,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至于她……我会想办法把她送去万花洞。如何?” “谢大少!”方少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当即进入洞内,向着洞底堕落而去。 迂回曲折一路向下,深入十余里,方少终于抵达洞底。 这里是一处暗渠,水流喘急。可以容身的地方并不大,抱着青青转身都有些困难。 “怪不得大少说要弄一张石床,是得好好弄弄这个地方!”方少径自嘀咕着,张手向石壁抓去。坚硬的石壁在他手下便如朽木一般,纷纷坠落。很快,他在石壁上掏出一块三尺宽、六七尺长的空洞,将青青塞了进去。 青青早就恨得牙直痒痒,险些被这**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气炸了肺。此时离开了方少的魔爪,哪里还敢耽搁,当即便将侵入体内的剩余两股真元全部驱逐。 她暗暗聚集真元,睁眼看去。只见方少摸出一把半尺长短的小剑,真元灌输之下,小剑立即暴涨了三尺。 方少用这把剑一通劈砍,在对面的石壁上掏出了一个大洞。而后跳入其中,精心打造起他的石床来。 青青查探过自己的元神和真元,已然恢复如初。有心想幻出宝剑,一剑结果了方少的性命,可知道他也是一代魔头,与黑白双煞齐名,一不小心便可能反受其制。只有将真元提升到极限,趁其不备,全力一击,才会有十成的胜算。心中主意已定,一边提升真元,一边等待时机。 方少哪知道青青业已解脱了束缚,还在火急火燎的修缮他的大床。 很快,青青便把真元提升到极限,更是幻出宝剑,握在手中,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但因方少身在对面的大洞里,时隐时现,找不到很好的机会,却也不敢贸然出手。 就在这时,方少忽然从大洞里窜了出来,怒声喝问:“谁?” 青青心中一怔,这才察觉出有人来到,而且业已临近在五丈之内。很显然,她的修为远不及方少。 来人说道:“方长老,是我,乘风!” 方少没有回应,而是慢慢的转过头,看向青青。 就在刚刚,他从大洞里窜到暗渠中的时候,似乎感到了另外一股威能,正是从青青所在的位置传来。余光之中,隐约还看到宝剑的寒光,只是一闪便隐去,并没有看清。 此时看去,青青依旧躺在他掏出来的石窟里,姿势也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动。刚刚感到的那股威能也消失不见。 方少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正想过来查看一番,却见岳乘风已然飘落,笑容可掬的打了一躬,对他说道:“方长老,青青姑娘可在你这里?” 方少翻了一记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里只有巴掌大的地儿,二少难道看不见吗?” 岳乘风自然看到了青青,可他偏偏装作没看见。听了方少的回答,这才扭头“找”了起来。侧转头,距离青青不过三尺有余,故作惊讶般叫道:“青青姑娘怎么了?伤在了哪里?”说话间,便要上前查看。 方少闪身将他拦下,沉着脸说道:“二少,不必故弄玄虚,有事直说便是。” 岳乘风也沉下脸来,严声说道:“青青姑娘是我义弟韩文的女人,还请方长老卖我个面子,把她交给我带走。” 方少阴声说道:“就算她是韩文的女人,又能怎么样?二少当年为了‘神剑山庄’,可以把自己的亲妹妹囚禁在鹰嘴峰下。现如今,难道就不能为了玄教,把这个姑娘赏赐给方某?” 岳乘风厉声喝道:“当年囚禁鸾儿也是情非得已,绝不是出于乘风的本意。而今……乘风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青青姑娘带走。你若要离开玄教,悉听尊便。那块八卦铜镜也不必交回来,乘风替你做主,便当是乘风送与你的,权当是用它换回青青姑娘。何去何从,敬请方长老自行决定。” 方少气得浑身发抖,苍白的脸瞬时涨得通红,暴吼一声:“好!老夫答应你,从此离开玄教!”像是负气而发,一掌拍在身旁的石壁上,轰然击出深达一尺的大坑,碎石“噼里啪啦”坠落到渠水中,声势很是骇人。 但听有人说道:“这是干什么?” 岳追风从洞顶飘落了下来,板着脸看了看岳乘风和方少二人,气道:“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个女人翻脸?!” 方少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声音里竟然带有哭腔,说道:“大少,自从三少接掌教主以来,老夫深蒙教主厚爱,授法术、赐灵器、年年送上美女十名,老夫自然感恩戴德,不敢对教主存有二心。可您也应该知道,老夫唯一的癖好,便是这鱼水之欢。如今好事就在眼前,二少偏偏要把美人强行带走,这岂不是要了老夫的老命吗?道理我已经跟您讲过,这美人根本对韩文兄弟没有那份心思。难不成,他韩文看中了谁,老夫便不能染指?这是哪家的道理?二少刚刚已经把话说绝了,老夫就是千般不忍,万般不愿,也得把美人让出来!但这口气,老夫实在咽不下,就此拜别!”说着,深躬不起,像是等岳追风为他做主。 岳乘风气道:“大哥,你应该知道,韩文和青青姑娘……”“好了!”岳追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韩文是我们自家的兄弟,他和青青姑娘的事是我们的家事。方长老是我们玄教的长老,他的事也就是我们教事。家事是小,教事为大。青青姑娘留给方长老,你跟我走!”“大哥?”岳乘风哀求了一声。 岳追风当即寒起脸,厉声说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那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方长老的好事。走!” “唉!”岳乘风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在岳追风的拉扯下向上飘去,很快便消失在弯转的隧洞中。 方少松了一口气,挺直身,脸上泛起淫笑,转向青青。 他看到了一柄碧绿色的宝剑,径直刺向他的咽喉。 出剑的自然是青青,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正是下手的绝佳时机,她又怎么能够错过。 人依然蜷缩在石窟里,但却幻剑在手,无声刺出。 就在方少看向她的时候,她立即向宝剑内注入真元,幻出六柄飞剑,猝然激射。 如此犀利的一击,两相距离不超过七尺,任凭方少有千年道行,却也无法躲避。 方少的确没有躲,但却浑身一震,霎间便将体内的真元全部激出。 “轰”的一声爆响,青青手中的宝剑以及幻出的六柄飞剑,被这股强大的真元尽数震碎。就连青青的手腕、手肘、手臂也被震得完全脱位。 方少激出了所有真元,一时无法回继,“嗵”的一声,跌入水渠之中。 青青的元神也受到了震荡,张嘴呕出一口鲜血。但她知道,方少体内的真元暂时枯竭,可很快就会恢复,如果不能冲上去,一剑了结他的性命,便将前功尽弃。当下哪还顾得上查看伤势,急急催动真元,幻出宝剑,握于左手,从石窟中窜出,扑向水渠。 可就在她认准了方少所在,幻出飞剑,准备向着方少的头顶轰击的时候,却觉得背后中了一指,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一个男人的臂肘间。而她幻出的飞剑和手中的宝剑也随即消散。 青青侧目看去,顿时瞠大了双目。 她万万也想不到,背后偷袭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岳乘风岳大哥。 岳乘风亦如青青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脸上满是谦恭,让人觉得他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或许因为青青是韩文喜欢的女人,而今却倒在他的臂弯里,所以他看起来有些拘谨,像是为了避免青青跌入渠水中,不得已而为之,根本看不出是他在背后偷下毒手。 方少从渠水中蹿了出来,悬浮在二人身边。很显然,他的真元已经恢复了几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复原如初。 岳乘风叹了一口气,温声责问道:“方长老,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规规矩矩的捏起青青的手臂,依次将她震脱离位的手臂、手肘、手腕复归原位。 方少傻傻的眨着眼,满脸疑惑。他想不明白,既然岳乘风要带走青青,刚刚岂不是绝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反过来帮他? 忽然,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岳乘风与岳追风原本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合伙演了一出双簧来给他看。同时又在试探他的忠心,看看强逼之下,他的反应如何。如果他负气而发的那一掌,不是拍在石壁上,而是拍向岳乘风,那么洞外的弟子立即就会向他发动攻击。他在隧洞之内,便如瓮中之鳖,岂有活命的道理。 想到这,方少顿时觉得背脊上直冒凉风,心中更是战栗不已。岳家二少的修为虽然不高,可这份心机却令他感到恐惧。 岳乘风见方少傻兮兮的看来,也不言声,似乎觉得无趣,抬手把青青抛给他,叮嘱道:“这是一朵带刺的花儿,小心扎手!”说完,彬彬有礼的打了一躬,飞身便去。 青青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对着他的背影发出凄厉的叫喊,“岳乘风……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做你的鬼,我修我的道法……等我得道成仙的那一天,你我分属三界,你奈我何……”岳乘风嘲笑着,声音渐渐远去。 青青的脸颊上滚落了泪珠,缓缓闭起双眼,便要散去真元、自毁元神,从此灰飞烟灭。 可就在这时,她却像是听到了唐善的呼唤,“青青……青青……” 她不知道唐善的声音是真是假,是虚是实,但却应声尖叫道:“唐善……救我……” 302:老婆大人安好(二) 方少战战兢兢的回味着岳乘风的阴险用心,还没缓过神来。青青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再看渠水流经的隧道,上游黑洞洞不见方物,下游被寒冰堵塞,淤积的渠水从石缝间宣泄。再就是自己身处的位置,七八尺方圆,哪里有什么唐善,只有怀里香喷喷的美人。 **就是**,只向青青看来一眼,战栗的心底便升腾起*,淫笑着说道:“唐善是什么东西,喊他做什么?有方某在,保管你受用不尽。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方某叫做亲哥哥!” 他抱着青青转身,刚想窜进自己开凿好的石窟,却听身后传来“哗”的一声,像是坚冰瞬时融化,落入渠水所发出的声响。就听有人问道:“老婆大人安好?” 方少骤然转身,只见堵塞渠水的坚冰业已全部融化,一个身穿滚金红袍、脸带面罩的男人,悬浮在水面上,手拿一根紫金棍,对他指了指,不屑的说道:“人放下,你滚蛋。” 来人自然便是唐善,持久的破冰之旅终于结束,可他见到的却不是寒冰神器,而是定有婚约的“老婆大人”。 唐善刚刚便已经非常接近这里,而且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青青的叫喊声。虽然他不知道青青为什么会出现在坚冰的后面,但却知道,青青正陷入极度危险之中。 他只是在心中默念青青的名字,没想到青青竟然可以感知到他的声音,并向他呼救。 幸亏如此,否则青青散去真元,毁去元神,就此香消玉损。即便唐善赶来,但却为时已晚,岂不要痛断肝肠。 “唐善……救命……” 老婆大人令出如山,唐善哪敢怠慢,烈火枪柄加上烈火真元再加六条火龙,能使的功法全都激出,瞬时便将暗渠内的坚冰全部融化。 他不知道方少是哪根葱哪头蒜,但一看这个脸色惨白的家伙,就知道是因为酒色过度所至。 这样一个酒色之徒,抱着自己的老婆大人,那还得了?!所以,唐善向老婆大人问安之后,立即露出厌恶之色,叱令方少滚蛋。 方少突然见到唐善,的确感到有些惊愕。堵塞渠水的坚冰,不知深达几许。这小子竟然能一举将其融化,修为自然极高,不可小视。可他没有从背后下手,却在这儿大模大样的摆起架子来,反倒让方少心中一宽。 按照方少所想,唐善适才的破冰之举,已然耗尽了全部真元,一时难以回复,所以才没有从他背后下手,只是出言恫吓。 方少一抖手,把青青丢入刚刚开凿的石窟,讥笑一声,说道:“你小子就是唐……唐什么吧?”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坐等唐善恢复真元,已然将八卦镜握在手中。 可没想到,唐善比他还要心急,斥骂一声,“唐你奶奶个驴粪球!”举枪便刺。 呼…… 唐善的真元护罩以及烈火枪柄瞬时腾起冲天的烈火,就连方少颌下的几根杂毛都被炙烤的焦糊卷曲。 直到这时,方少才发觉自己错了,这个唐什么根本就不是真元不济,也不是出言恫吓,而是怕伤及青青。 方少有些后悔,不该如此轻敌,更不该把青青丢去石窟。 还好他手上有这件灵阶法器,立即幻化出八卦法盾,将两人从中隔离,宛如一扇坚不可摧的城门,把炽热的火焰阻挡在外。 可惜他又错了,唐善手里拿的不是紫金棍,而是缺失了寒冰枪头的烈火枪柄,起码也要算作半件神器。 方少的八卦铜镜虽然是一件难得的灵器,但却位列下品。即便找到可以炼化灵器的炼器师,也要凑足八十一件才能练出一件仙阶下品的法器。仙器同神器又差出一阶。虽然是半件神器,对付他这件下品灵器,也如牛刀杀鸡,绰绰有余了。 烈火枪柄根本就没有刺到方少幻出的法盾,临近一尺,炽热的真元烈火就像吹破一张糯米糖皮般,轻易间便将其焚毁。再又突进,八卦铜镜也被溶化成铜水。就连方少的手掌也被烧掉了皮肉,仅剩下枯骨。 刚一交手,仅在眨眼间,方少便失去了八卦铜镜,连同握有铜镜的右手。 “啊呀!”方少痛呼出口。 手掌被毁,自然痛楚难耐。可他心疼的却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那件灵阶法器。 手中握有灵阶法器,他就可以跻身于修界一流修士之列。而今失去,他就将变成二流货色。 二流就二流,八流也得保命。 仅仅对过一招,方少已经明白,别说是打,就是逃得慢些,恐怕也将性命不保。 “唰”的一声,就在“紫金棍”激出烈火的同时,方少幻成一道青光,撞到隧洞顶部转弯处的石壁上。带着一身烈火,东撞一头、西撞一头,向着隧洞的洞口飞射而去。 现在方少终于明白,怪不得青青会是唐什么的老婆,这样一个可以撩得人*焚心的美人,自然该有这样一个可以令人烈火焚身的夫婿。 唐善任由方少逃命,也不追赶,窜身来到石窟,扶起青青,柔声问道:“伤在了哪里,要不要紧?” 青青没有说话,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唐善,许久,才哽咽着问:“是你吗?你是……唐善?” 唐善这才想起,自己脸上带着面罩,急忙将面罩抬到额上,微笑着说道:“当然是我……老婆大人叫我救命,我哪敢不来!” “呜……” 青青一头扎在唐善的肩头,痛声哭泣起来。 唐善将她搂在怀里,安抚般拍着她的背脊,轻声说道:“不哭……不哭……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到你。” 青青啜泣了好久,忽然浑身一震,抬头看来,挂有泪珠的双眼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可想而知,两年前,大同边墙,青青放了唐善一条生路。那时的唐善,生死还未可知。唐善能够活下来,已经令人感到惊奇。谁能想到,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神功在身。就连方少这样的魔头,竟然也被他一招击伤,仓惶逃命。 而且,在这幅员万里的大漠、深达十余里的地底、青青命悬一线的危及时刻,他却能够破冰而出,赶来相救…… 这样匪夷所思的怪事,怎能不让人感到惊诧。 唐善迎着青青的目光,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佳人入目,雨打梨花,娇艳无比,自然令人心动…… 青青还在因为惊诧而呆愣,唐善忽然微微侧头,对着她火红的香唇吻了下来。 啪…… 唐善的脸颊上挨了一记耳光。 青青面如寒冰,推开唐善,连退数步,瞠目看来。 唐善先是一愣,回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一咧嘴,傻笑起来。 青青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问道:“你怎么还活着?” 唐善摊开双手,无奈的回道:“命大没死,还不就得活着!” 青青偷偷抿了下嘴唇,脸颊瞬时羞得通红,叱道:“你若再敢无礼,我……我就杀了你。”她当然不会杀了唐善,“杀了你”只是表明她的愤怒。 唐善赔起笑脸,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连声说道:“不敢了,不敢了。”却见青青蹙了蹙眉,忽然张嘴呕出一口鲜血,浑身一晃,险些跌倒。急忙上前两步,将她揽在怀里,惊声问道:“怎么了?” 青青接连喘了几口香气,颤声说道:“阴风指……黑魔法……”身子一软,竟然昏死了过去。 唐善顿时糟了,哪里搞得懂“阴风指、黑魔法”所指何意,轻轻晃动青青,祈盼她可以醒来,说个清楚明白。却见她牙关紧闭,毫无知觉,脸颊慢慢呈现出黑紫之色,似有中毒的迹象,不由心中大骇。 “阴风指”正是岳乘风从青青背后偷下的毒手。 青青被唐善救下,略微平复心绪,便开始暗暗汇聚散乱的真元。不想刚一运转功法,“阴风指”便在她体内发作。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疑惑,以为是被方少激出的真元震荡所至。可等她骇然发觉,这是岳乘风所施的“黑魔法”,却已经为时已晚。 “阴风指”的诡异在于,它把阴风毒气隐藏在真元之中。中招的修士往往以为受到真元侵入,不疑有他。可一旦运转真元,便会引发阴风剧毒,搅乱自身真元,攻击自己的元神。 修士修炼各种功法,但都要求真元有序,调度自如。体内一旦有敌人的真元侵入,自身真元便会生抗,将其驱逐。 阴风剧毒搅乱了修士的真元,使其难分真假。真元进出于元神之时,便会被元神误以为有敌侵入,激出真元相抗。最终的结果,要么真元耗竭、元神枯萎,急速衰老而死;要么陷入困顿,为之疯狂,异变为妖魔。 岳乘风使出“阴风指”,正是他的歹毒之处。如果青青受制于方少,自然不能运转真元。可一旦青青逃脱了方少的魔爪,必将运转真元,试图恢复功力,阴风剧毒便会由此发作。 其实,“阴风指”仅对独行修士有效,若有同伴在场,只要同时向其体内注入真元,阴风剧毒便会原形毕露,青青的真元自然生抗,将两股真元同时驱除,自然痊愈。 会者不难,可唐善偏偏不懂得破解之法。慌乱之间,暗暗埋怨“小妖精”没有对他讲些“黑魔法”之类的东东,也没有提过狗屁“阴风指”。眼见青青的脸色时而紫黑、时而潮红,蜷缩的娇躯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顿时慌了手脚,急得团团直转。 就在这时,便听洞顶索索有声,像是有大批修士攻杀而来。 唐善出手如电,并起两指,飞速封住了青青的气血经脉,以求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剧毒”。随即抱着她坠入渠水之中,顺流而下…… 303:玉女冰心(一) 岳追风、岳乘风带领属下把守在洞口外,就听隧洞内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愣间,一个烧得炭黑的人影从洞内蹿了出来。 “什么人?”岳追风喝问一声,手中已然幻出宝剑。 岳乘风和属下弟子也纷纷幻出法器,准备出击。 “黑炭”怪叫着喊道:“别动手,别动手……我是方少!” 只听其声,众人已经认出他的身份。 岳乘风骇然看到,他的右手已经变成了枯骨,惊声问道:“方长老,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真的真元走失,*焚心了?” 方少显然被他伤到了自尊,怒道:“放屁!方某御女无数,怎能*焚心?” 岳追风板着脸喝问:“方长老,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少龇牙咧嘴的嚷嚷道:“下面杀出一个大修士,手里拿着紫金棍,起码是件上品灵器……不,是仙器……上品仙器。老夫不是他的对手,就连宝镜也被他毁了去。要不是老夫逃得快,此时早就化成了厉鬼!” 他不嚷嚷还好,如此一嚷嚷,岳追风、岳乘风连同数百名属下,一个个都被吓白了脸。 方少是什么人物? 那是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起码也可以同魔宗的大修士一教高下。即便遇到法宗的大修士,便如杨夫人,应该也可以全身而退。 什么样的修士能把方少变成了眼下这般模样,而且就连灵阶法器也被毁了去? 纷乱的洞口瞬时静了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岳追风、岳乘风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这才颤声问道:“方长老?认不认得是什么人?” 方少张口便道:“脸上戴了面罩,看不出什么模样。身上穿了一件滚金红袍,胸口绣了只狼头……”见二人轻轻摇头,思量片刻,说道:“他说他叫唐什么……”“唐善?”岳追风、岳乘风齐声惊呼。方少眼前一亮,当即点头,“对,就是他,唐善!” 岳追风、岳乘风立即寒下脸,阴声嘀咕道:“唐善还活着?” 雪莲亲眼所见,玄教大宗师玄天魔女乃是被唐善一掌轰掉了脑袋,当场毙命。 济安的生母被唐善所杀,身为同父异母的兄弟,岳追风、岳乘风自然要为他报仇。 当即,二人同时对属下怒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冲下去,杀了他!” 隧洞狭窄,仅仅能够容下三五人。几百个修士奉命涌入,足足堵塞了百丈隧道。 很快,抵达洞底的修士向上传声,“洞底没人……”他们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欢愉,像是就此逃过了一劫。 黄昏,黄昏后。 落日隐去,余晖散尽。 青狼骑士的营地里燃起了一堆堆篝火,青狼骑士、伊可儿的族人、古利特的骑兵,上千人围坐在一起,尽情畅饮。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伊可儿的一支族人前来归附,虽然只有六七百牧民,可却是一个号兆头。 借助青狼骑士和古利特的骑兵,伊可儿的安全得到了保障。事情传开,那些苦于战乱,渴望安定的族人们自然会相继来附,乞求她的庇护。 最高兴的要数库勒,他的狩猎队一下子添了一百多个好猎手。 古利特精于兵事,他知道,越是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越是要小心防备。他把哨探从八队增加到十六队,外放的距离也从十里改为了三十里。又在营地外增设六队游骑兵,每队二十人,围绕营地巡查。 如此一来,布日古德便悠闲起来,他不喝酒,但却一口气吃掉了两头烤羊。 天狼比他多吃了一头,此刻正懒洋洋的躺在他的脚下,像是在舒展肠胃。 奴儿帖老阿妈给伊可儿倒了杯马奶酒,放落酒壶,轻轻的捋着伊可儿顺滑的长发,小声说道:“美丽的伊可儿小姐,赤狼是个好小伙,又能把这么多勇士聚集在自己身边。你看,您的族人们又回来了。只要您有能力保护他们,用不了多久,乌梁海其余各部也会像他们一样,重新归附在您的帐下……老阿妈是过来人,看得出,赤狼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是不是?” 伊可儿喝了口马奶酒,头垂下去,却没有抬起来。 奴儿帖老阿妈笑着说道:“我们的伊可儿害羞了?”她撩起伊可儿的长发,“你看,脸像是火烧的一样。” 伊可儿把酒杯放在身前的案桌上,双手捂住脸颊,蹙眉说道:“是很烫,可能是马奶酒喝多了。” 奴儿帖老阿妈也不点破,但却叹了一声,说道:“伊可儿,赤狼的这些人都是勇士,但他们只会效忠于赤狼。可你若是嫁给他,他们也就变成了你的勇士。乌梁海各部族不会因为赤狼强大而来归附他,但如果你变得强大了,他们一定会回来。” 伊可儿抬头看去,明亮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看起来有些心动。 奴儿帖老阿妈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等他回来,老阿妈去试试这个傻小子,好不好?” 伊可儿抿嘴一笑,羞涩的问道:“您跟他说什么,说我要嫁给他?” “傻孩子!”奴儿帖老阿妈摸着她的头,一脸慈祥的看着她,佯装严肃的说道:“我得先让他向你提亲,你可不能一次就答应他,最少也得让他提三次亲,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嫁给他这个傻小子。” 伊可儿垂下头,轻轻摇着。可奴儿帖老阿妈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先这样定下。答不答应这个傻小子,还要看我们伊可儿小姐……”她的话忽然停了下来,却是看到古利特跟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钻进了毡房。她愣了愣,喃喃问道:“那是……那是土默特部的萨满大神雅玛?古利特怎么和她在一起?” 伊可儿没有理会奴儿帖老阿妈,因为她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呜嚎,看到天狼忽然跳起来,飞快的窜出了营地。 布日古德站起身,看向远方。 伊可儿像是猜到了怎么,不由自主的也站起了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果然,唐善从昏暗的雪地中急速奔来。天狼围着他左跳右闪,欢声呜嚎,像是在撒欢儿。 布日古德快步奔出,迎了上去。 伊可儿的脸上泛起微笑,可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尴尬,因为唐善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唐善没有惊动欢庆的人群,从外围绕开,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毡房。 伊可儿跟随布日古德一起进入,便见兽皮上躺着一个美得令人心颤的女人。 唐善对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的对布日古德说道:“快把巴雅尔找来,看看她中了什么毒。” 布日古德见他一脸焦急,什么也没问,转身便去。 “她……”伊可儿瞥了一眼青青,目光一转,直视唐善的双眼。 “穆青青,穆姑娘。”唐善躲闪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的答着。 伊可儿围着青青转了一圈,问:“她是汉人?” 唐善推了推额头上的面罩,挠了挠头,回道:“是,是汉人!”他知道伊可儿想问什么,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好,布日古德很快便拉着巴雅尔回到了房内。 唐善急忙说道:“巴雅尔,快看看,她中了什么毒?” 巴雅尔为青青把了把脉,苦着脸嘀咕道:“她很好……没什么事……”可看青青的脸色,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说辞很难令人信服。接下来便只会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善早就知道青青的“毒”不能寄希望于巴雅尔。可茫茫草原之中,他只认得这个半吊子的“蒙古大夫”。无奈之余,病急乱投医,只有赶回营地求他想办法。 此时,他见巴雅尔对青青束手无策,自己偏偏又帮不上忙,急得在房内团团直转。 伊可儿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别急,雅玛在这儿。她是土默特部的萨满大神,懂得法术,一定能医好穆姑娘!” 唐善惊喜的问道:“雅玛?她会看病?她在这儿?在哪儿?” 伊可儿没有理他,而是对布日古德说道:“雅玛在古利特的毡房里,去把她请来吧!” 布日古德转着眼珠看了看唐善和伊可儿,应了一声,转身又去。 很快,雅玛在古利特和布日古德的陪同下来到,只向青青瞄了一眼,便对唐善说道:“让人都出去。”她的声音很严厉,可以看出,青青的伤势非常严重。 唐善看向伊可儿,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伊可儿便已掀帘离去。 巴雅尔还在挠头,布日古德对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拉着他行出。 古利特说道:“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这才步出。 四人退出,雅玛立即蹲下身,用手抵住青青的小腹,对唐善埋怨道:“你怎么不帮她驱除阴风毒?耽误了这么久,‘阴风’在她体内四窜,她的真元已经达到了极盛……”正说着,便见她浑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问道:“这姑娘是谁?修为怎么会如此之高?我……我的真元刚刚进入她体内,便被她的真元驱散,根本无法帮助她驱逐阴风毒。” 唐善紧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好办,我可以帮忙。” “你……”雅玛愣了愣,偷偷发出一声娇笑。 如果是平日,这样的娇笑发自一个如此丑陋的老太婆,唐善一定会作呕。可如今,唐善心底满是忧虑,哪里顾得上恶心。 雅玛迟疑片刻,沉吟着说道:“你偷看我洗澡,能够不动心。对她……或许也能坐怀不乱。” 唐善有心想更正一下“偷看”二字,却见雅玛眼中露出羞涩之意,哪敢再提,当即作罢。 “好吧!我们来试试,把你的眼睛闭上。” “闭上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要脱光她的衣服,确保你心无邪念,才可以教你如何为她驱毒。” “脱光衣服?”唐善有些发傻,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304:玉女冰心(二) 阴风毒在青青体内蔓延,混乱的真元散及全身。若要救治,首先要在青青的元神中注入真元,确保她的元神不至枯萎。接下来便要驱使真元在她周身游走,单手护住元神,一手向下,直至脚尖,把下身的真元全部驱除干净。然后依法向上,由脐下升到腰腹、背脊、双胸、两臂、脖颈,直到头颅。 到了最后,不管是阴风毒还是青青自身的真元,她体内所有的真元都会被唐善驱除一空,她将由此而变得无比虚弱。唐善要一点点收回自己的真元,感应到青青的元神中生出一丝真元,他便要退出相应的真元。直到他把真元全部收回,青青便会复原。 雅玛向唐善详细介绍了驱毒的方法,并郑重警告他,青青的情况已经极度危险,稍有差池便会令她受到伤害。如果唐善心猿意马,真元走失,青青就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唐善心生邪念,青青也会由此感知,以至邪气入侵,两个人都有可能就此遁入妖道,异变为一对**。 索索有声,雅玛已经脱去了青青的衣衫,偷偷嘟囔着,“封了她的经脉气血有什么用?笨蛋!”随手为青青解去,抓起唐善的手掌,按在了青青的小腹上。 唐善早就死死的闭合了双眼,暗暗凝神,驱除心中杂念。可他的手刚刚触摸到青青平坦的小腹,心底顿时一颤,就连神魂都为之荡漾,不由自主的幻想起青青的胴.体来。 雅玛之所以抓着唐善的手,就是想要查看他的反应。唐善心有异动,立即被她感知。可她并没有严声警告,而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先别急,还好有些时间!”说话间,她竟然抓着唐善的手腕,让唐善的手爪在青青的胴.体上游走起来。 翘臀、细腰、丰胸、玉颈、香肩、光滑的背脊、酥香软玉般细腻嫩滑的肌肤,脱光光的青青被唐善摸了个遍。 青青虽然在昏迷之中,却像是感受到了异性的抚摸,发出一声嘤咛。唐善只觉得呼吸加速,血脉奔涌…… 就在这时,雅玛当头棒喝,“够了吗?”唐善浑身一颤,立即缩回了手。雅玛严声说道:“意乱情迷,修法大忌。我早就料定,你一旦碰到这位姑娘,绝难自制。现在你已经把她摸了个遍,总该心满意足了吧?还不静心忍性,为她驱毒?” 唐善调整心绪,将脑中的邪念全部驱除,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雅玛见他神色凝重,再次将他的手按在青青的小腹上,温声说道:“什么也不要想,就当是在练功修法,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把她体内的所有真元全部驱除。”松开唐善,立于一旁,“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 唐善并不是英雄,青青却是绝色美女。 幸亏雅玛早已猜到,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先让唐善占尽了便宜,再让他为青青施法。否则的话,二人都将陷入这场危难之中,万劫不复。 清晨,伊可儿的族人们知道赤狼返回了营地,都想赶来拜见,但被伊可儿一一劝回。 突斯突大叔和库勒偷偷的跑来,却被古利特拦在了帐外。 整座毡房已经被近百名骑兵保护起来,东南西北四方都有青狼骑士带队把守。古利特堵在门外,不得召唤,任谁也别想入内。 落日西沉,旭日东升,已三日。 伊可儿带着格根塔娜和阿茹娜看过好多次,每次来到,两个侍女手里都捧着新鲜的马奶和热腾腾的羊肉,自然是为了房内的三人准备。可古利特每次都轻轻摇头。伊可儿也不说什么,微笑着欠身施礼,便即离去。 到了第四日,唐善终于收回了所有真元。 雅玛急忙扶着青青躺在兽皮上,取来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这才对唐善说道:“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整整四日没有合眼,动也没有动,她的声音里显露出疲惫之意。 可惜,唐善并没有听出来,睁眼便问:“她的元神已经完全恢复了,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 雅玛翻了一眼,委身坐地,说道:“元神恢复了,真元还没有恢复,再等等!”她偷偷瞥来一眼,眼中似有疑惑。 按她最初的预想,唐善为青青驱毒,最少也得三个时辰。可没想到,仅仅一个时辰,唐善就把青青体内的所有真元全部驱除。青青的元神极度虚弱,要想复原,起码也要十天半月。更没想到,不足四日,青青的元神便已恢复。 如果按照萨满大神的等级来看,青青应该已经达到了上一真人的修为。自从元庭北撤至今,上百年间,草原上只出现了一位“真人”萨满,那便是卡斯大祭师。 一位等级达到上一真人的修士,全部真元散乱在体内,其威能可想而知。但仅仅在一个时辰之内,唐善便将这样一位修士的真元全部驱除。那么,唐善的修为达到了什么样的等级? “上三真人?” 雅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她知道,自己修为不足,无法认定。她更知道,以唐善现在的修为,对战少布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可少布还在妄想着在青狼会万兽神坛之上与他决战…… “她还没醒!”唐善背着手转来转去,看起来焦躁不安。 雅玛被他打断了思绪,瞟了眼青青,对他说道:“给这位姑娘准备些马奶。我也饿了,弄些羊肉来,烤的煮的都成!” “古利特?”唐善呼唤一声。 “在!”古利特掀帘进入。 雅玛摆了摆手,“你亲自去准备,古利特留下。”见唐善没动,催促一声,“快去!”唐善这才悻悻的出了房去。 “古利特,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他也不成。” 古利特一愣,脸上露出难色。 “古利特?”雅玛的声音变得严厉,“你是谁的人?难道你不属于土默特,不属于俺答?你敢不听我的话?” “不敢!”古利特躬身施礼,掉头步出。 雅玛回看青青,偷笑着问道:“姑娘,醒了?” 青青自然早已醒来,只是羞于见人,所以雅玛才会支开唐善。耳听雅玛的询问,青青自知已被雅玛看破,脸一红,羞涩的睁开了眼睛。又是一愣,禁不住缩了缩身,却是被雅玛的模样给吓到了。 雅玛急忙解释道:“不怕……不怕……这张人皮是我师父的,我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还好青青是位修士,若是普通女子,岂不被她这句话吓死! “害羞了?”雅玛柔声问着,又是一叹,说道:“为了救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青青的内衣取来,递了过去。 青青急忙接去内衣,在毯子里穿好,这才钻了出来。 伊可儿早就准备好了吃食,让两位侍女端来,跟随唐善返回。 “会主!”古利特把四人拦下,吞吞吐吐的说道:“雅玛说……您现在不能进去。” 唐善眯缝着眼睑看去,心中已然明白,古利特来自土默特部,自然要听雅玛这个土默特使者的命令。但却没有道破,只是轻笑,点着头说道:“我知道,现在进去有些不方便。” “进来吧!” 青青刚要制止,雅玛已经说出了口。 唐善和伊可儿进入房内,两位侍女放下吃食和衣物,退了出去。 青青显得有些拘谨,手捏着衣角,低着头,满脸羞红,翻着眼睛瞪向唐善。 “醒了?”唐善关切的问了一声,然后便开始傻笑。 伊可儿走上去,拉着青青的手,说道:“姑娘的衣服脏了,我带来了件袍子来,姑娘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青青有心推辞,伊可儿却已经取来了袍子,径自为她穿戴起来,说道:“这件袍子我穿过一次,姑娘千万别介意。” 唐善也不避嫌,径直打量着青青,像是透过了青青的内衣,幻想着曾经触摸过的诱人胴.体。以至青青连连蹙眉,可他却浑然不知。 很快,伊可儿为青青换好了棉袍。 唐善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青青穿上了蒙古袍,更有一番韵味。他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来,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青青的玉足上。 青青瞪了他一眼,退后一步,把双脚藏到了毯子里。 雅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喷笑出口。 伊可儿也瞪了唐善一眼,又去拿罗袜和皮靴。 “会主?”布日古德在房外唤了一声。 “布日古德?进来吧!” 布日古德掀开毡帘,但却没有进房,只是对着唐善轻轻点头。 唐善知道,他有事情禀报,当即步出。 青青忽然一晃,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喃喃道:“他叫他会主……那他是什么人?是不是青狼会的弟子?” 唐善身在房外,正在听取布日古德探查到的消息,没有听到她的喃喃。 布日古德的消息是,近日有大批中原武者进入大漠,人数不详。可他们突然出现在大漠,一定事出有因。但究竟为何而来,却不得而知。 唐善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也不解释,只是告诫他,“没事,告诉你的人,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不去招惹他们就好。”返回房内,却见青青已然变了脸,像是愤怒至极。 唐善不知所以,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啪…… 青青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转身冲出了房去。 唐善被打糟了,捂着脸,傻傻的转向伊可儿和雅玛,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可儿无奈的撇了下嘴,回道:“穆姑娘问,布日古德是不是青狼会的弟子,我说他们是青狼骑士,都是青狼会的属下。她又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说是青狼骑士的营地。结果……”她又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不再言声。 唐善愣愣的想了想,立即明白,青青的母亲便是被青狼会的杀手所害,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暗暗叫了声,“糟了!”急急忙忙追出房去,可哪里还有青青的踪影。 305:玉女冰心(三) 古利特正在发愣,因为他看到一个虚影,像是从毡房里飘出来,可却没有看清,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就见唐善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四下观望一番,对他吼问道:“她去哪儿了?”古利特哪知道“她”是何人,但想来该是那道虚影,便随手指向了虚影消失的方向。 唐善刚要追赶,却见雅玛闪现,拦在身前,说道:“赤狼,我有要事找你商量。” 若是往日,唐善一定不会理她。可现今刚刚在雅玛的指点下救了青青一命,唐善不得不耐着性子留下来,沉着脸问:“什么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雅玛把唐善拉回房里,对伊可儿也不加避讳,当即把来意相告。 黑森林,八白宫,乌梁海部的萨满乌杰要打圣器的主意。俺答万户是黄金家族的子孙,自然不能让人打扰圣灵安息。可黑森林处于乌梁海部的领地之内,俺答无力插手,所以想请唐善保护八白宫,确保圣主的灵柩以及圣器的安全。 雅玛所说的“圣器”是指圣主成吉思汗使用的兵器,便如达尔扈特人捧奉的宝剑,虽然也是法器,却与天界诸神所使的仙、神、真、圣、尊五阶法器中的圣阶法器不可混为一谈。 听了雅玛所说,唐善忽然想起乌杰和天魔真人在神山比武场上的谈话。可以认定,雅玛的消息非常准确,乌杰的确准备动手。 唐善见识过“宝剑”的威能,也见识过乌杰弄出的那股怪风。在他看来,仅凭乌杰的法力,根本不能与宝剑之类的圣器抗衡。可若是天魔真人涉及其中,圣器恐怕就危险了。 “还有!”雅玛的眼中露出忧虑之色,“少布这人最爱出风头,手下的狼人又在黑森林吃过苦头。我担心乌杰会唆使他去打头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的祸可就闯大了。到头来,很有可能无法收场!” 唐善早就感到好奇,“雅玛为什么对少布如此关心?”此时正好询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谁?”雅玛像是被他触及到心底的隐事,针刺般尖叫了一声。 “还能是谁?少布!”唐善偷笑。 雅玛眼珠一转,眼中露出狡黠之色,说道:“他呀?!其实他就是个大傻蛋……”“雅玛?”唐善打断她的话,佯装出一脸的严肃,说道:“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就认为你没有诚意,我们的合作就此终止。黑森林我是不会去的,古利特和他的人也请你带走。”雅玛一愣,怯怯看来,见唐善非常认真,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眼中不禁露出为难之色,诺诺的嘟囔道:“这是我的私事,跟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不说是吧?”唐善看到雅玛为难的模样,忍俊不禁,险些笑了出来。急忙“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但却再也忍不住,露出一脸坏笑。 伊可儿与唐善劈面相对,见到他这副模样,自然知道他在耍什么把戏,翻了他一眼,却没有点破。 雅玛权衡一番,挺直腰,清了清嗓子,爽声说道:“赤狼大人,听好了,我是少布的未婚妻。”紧接着狡黠一笑,“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披着这身人皮了吧?” “人皮”吓不到青青,可却吓到了伊可儿。还好伊可儿挺得住,但脸色却显得发白。 唐善转回身,默不吭声,只是点点头,脸上却带出忧虑之色。 青青跑开是因为杀母之仇,而她的仇,唐善一直都记在心上。可唐善进入大漠之初,就连生死都在两难之间,有心查个水落石出,但却没有这个能力。等到他神功在身,又与少布约定在先。便想着收服少布,入主青狼会,再来调查此事。 可眼下青青来到大漠,而且又因此负气于他,这件事已然迫在眉睫,不能再拖。 唐善之所以询问雅玛和少布的关系,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不管是青狼会的哪位杀手杀死了青青的母亲,少布都难逃干系。 他还记得,穆怀宗死死盯着他,要他必须做出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不管是谁,只要牵扯其中,他都必将杀之,绝不留情。 但现在他却犯了难,因为少布是雅玛的未婚夫婿。 伊可儿察觉到唐善的变化,悄声问道:“你没事吧?” 唐善叹声说道:“等我把事情查清楚,该如何处置……就请青青来决定好了!” 伊可儿见他答非所问,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幽幽一叹,闭口不言。 雅玛也搞不懂,唐善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又见他一脸焦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想来可能跟少布有关。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与少布的关系,很有可能将会决定少布的生死。 青青来到大漠有两个目的:为公,她要为释宗夺取新出世的神阶法器出一份力。为私,她要调查清楚母亲被害的真相。 她当然不肯相信,唐善会从大漠调派杀手加害她的母亲。可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唐善。 大娘临死前一口咬定,就是唐善派去的杀手。大娘和他无冤无仇,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陷害他? 唐善曾经说过,他不是青狼会的掌权人。那么大娘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会知道他是会主? 现今的事实告诉她,唐善来到大漠就找到了自己的属下,而且住在青狼营地,心安理得的当起他的会主来。他不是青狼会的实际掌权人又是什么? 青青的心很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凌空激射,一口气飞渡了百余里,在一处冰冻的小河边堕落在地。抱着双膝靠在一棵树下,对着小河发起呆来。 冷风佛面,似乎让她清醒了许多。入蜀之行的点点滴滴、边墙临别的桩桩件件、暗渠相救的危急景象……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不会是唐善,不会!” 亲眼所见的事实,发自内心的感受,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让青青感到迷茫。她知道,唯有抓来杀手,当面对质,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的心底忽然传来一阵抽搐,像是害怕真的是唐善所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 青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蜷缩的娇躯在微微战栗,犹自摇着螓首,“不会不会,自己怎么会喜欢一个武修?魔宗总坛曾被武修攻破,广陵真人的女弟子惨遭蹂躏。铁铮铮的事实,证明了武修都是凶残好色的恶魔。可是……”她也觉得修界对武修一概而论似乎不妥,因为他的父亲穆怀宗也是一位武修。 就在这时,河岸对面的缓坡上站出一个腰围八尺的巨汉。那人的左耳下挂着一只如同手镯般大小的铜环、身披白色毛毡、手握一杆大旗,鲜红如血的旗面上绣着一只仰天嚎啸的青色狼头。 巨汉瞪着一双牛眼扫视着前路,虽然看到青青,但却并没有停顿,视如无物般掠过。而后,他把大旗放落在地,侧转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那里。 渐渐的,雪原上响起了马蹄琴、古筝、太平鼓和蒙古角共同奏响的优美曲调。 一辆巨大的勒勒车,载着一座宫帐,慢慢的行上缓坡。 铺有毛毯的车板上,六个盛装打扮、身材婀娜的蒙古姑娘,正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卷起毡帘的宫帐外,一个**着上身的光头男人,脚对脚坐在那里,静静的欣赏着姑娘们美妙的舞姿。 狼主出行,打旗的依旧是格斯尔,光头男人自然便是狼主少布。 青青看向巨旗,盯着上面嗷啸的狼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少布的目光为之一转,双眼顿时一亮,弓起手指敲响了车板。塔宾闻声来到车旁,见他指了指青青,知道他的意思,当即放马赶来。 塔宾知道自己生得五大三粗,模样也有些凶恶,所以有意放慢速度,唯恐吓到青青。 可他不知道,青青已然对那只嗷啸的狼头产生了兴趣。无需多言,只是报出了“青狼会狼主少布”的名号,青青便欣然接受了邀请,跟着他返回,登上了少布的勒勒车。 少布请青青落座,笑容可掬的问:“你是汉人?” 青青身上穿着蒙古袍、脚下踏着软皮靴,标准的蒙古装扮,可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她并不是一位蒙古姑娘。 青青落座,接过侍女端来的奶茶,抿了一口,回道:“我叫穆青青,慈济庵的俗家弟子——狼主一定听过我父亲的名字,‘蜀山大侠’穆怀宗。” 少布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听说过一个汉人的名字……最早的时候,他说他叫元虎。进入大漠,他说他叫赤狼。可董家兄弟早就打探清楚,他是大明朝的一名锦衣卫,名叫唐善。” 青青侧转头,像是在欣赏着歌舞,有意无意的问:“唐善?他不是你们青狼会的会主吗?” “会主?”少布讥笑一声,歪头唾了一口,不屑的说道:“那是他自封的。青狼会的诸位长老,连同我这位狼主,没有人承认他的身份。” 青青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很开心…… 306:舍弃(一) 夜,漆黑,张手不见。 繁星之中,一道青光突现,径直冲入青狼骑士的营地,钻进了唐善的毡房。 很快,寂静的夜空传来响箭的尖啸声。 布日古德带领着四个青狼骑士以及一队骑兵赶来,停在唐善的毡房外,沉声询问道:“会主?” “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告诉古利特,解除警报。”唐善的声音在房内传来。 “是!”布日古德带人退下。 唐善还没睡,正在房内等人。可能是雅玛,也可能是巴雅尔。他已经答应帮助俺答守护黑森林,但他需要知道乌杰的动向。所以他暂时没有动身,等待着雅玛或是巴雅尔带来确切的消息。 他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青青。 更没有想到,青青会对他笑。 温柔多情的笑脸,带着羞涩的爱意,唐突之间,让唐善有些不敢相信。 夜已深,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等他清醒的认识到,青青真真切切站在自己的眼前,又觉得心中忐忑、受宠若惊。 布日古德的来到,终于使唐善从惊愕间恢复常态,先请青青坐在兽皮上,而后亲自为她倒了碗奶茶。 青青带来了一个消息,还有一个请求。 消息是,西南三十里外,黑白双煞正在同南真子、杨夫人、飞雪和唐赛儿四人大战。起码在天亮以前,双煞不会落败。 请求是,入主青狼会,帮助青青查实杀害母亲的凶手。 “我还有事!”青青显得有些腼腆,虽然已经起身,可却还捧着奶茶。 唐善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神情告诉青青,他希望青青留下来多陪他一会儿。 青青俏生生的站在哪儿,抿着嘴笑,一碗奶茶喝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她离开,唐善依旧可以在空气中嗅到她留下来的清馨气息。 唐善有些兴奋,虽然他不知道青青因为什么消除了对他的误解,但青青先行告诉了他神器的消息,随后才请他调查母亲被害的真相。这便说明,青青是在为他着想。希望唐善先去抢夺神器,然后再来帮助她追查杀害母亲的凶手。 青青亲眼见到了烈火枪柄的威能,或许已经猜测到了“烈火”与“寒冰”之间的关系。就算她没有猜到,她也可以想象得出,唐善为什么会破除坚冰,恰巧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将她救下。很显然,隧洞的底部是神器出世之地,唐善为了抢夺那件神阶法器,才会在那里出现。 身为释宗弟子、铁相神尼门下,她没有把发现的消息告之释宗长老,也没有通知师父,而是来找唐善,自然是希望唐善可以得到这件神器。或许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为了唐善,她竟然可以背叛师门,背叛宗族。 神器缺半,唐善哪能释怀。而今得到了另一半神器的消息,又是出于青青的一番心意,他恨不得立刻动身,从双煞手中夺取寒冰枪头,加上自己手里的枪柄,合并成为一件完整的神器。也不枉上天为他降下的大仙缘。 可他还是忍住了激动的心,因为雅玛和巴雅尔还没有回来。既然他答应了要等,那他就要守约。即便寒冰枪头可能就此错过,他也不愿失信于人。 最先回来的是巴雅尔。他探查到,乌杰从博合林手下借走了五百重骑兵,并连夜整顿兵马。预计在午后时分,便将抵达黑森林。 紧接着,雅玛也返了回来。天魔宗宗族白羽,带领了三百弟子进入大漠,所行的方向正是黑森林。抵达的时间应该与乌杰相符。 “三百修士?!”雅玛显得忧心忡忡。 唐善略作思量,对巴雅尔说道:“告诉古利特,带上他的兵马,消灭乌杰的五百重骑兵。至于乌杰……你们这些青狼骑士,加上雅玛,就算不能取胜,自保应该不难。”他看向雅玛,“白羽带来了三百修士是吧?我正好还有一笔旧账没跟他了结,把他交给我就是了。”说着话,掀开毡帘看了看,见天色已经放亮,径自说道:“时间还来得及!”再又留下一句,“你们去准备吧!”声音犹在,人却闪身而出,射入空中。 西南,三十里,稀疏的松林间。 杨夫人的“九宫法阵”已经启动,九根泛着蓝色光芒的石柱直入云霄,一座巨大的光幕将整个松林罩在其内,三十六柄擎天光剑此起彼伏,冰、火、雷、电的威能似已发挥到极致,白、红、紫、蓝四色弧光骇然轰击…… 光幕之外,寂静无声。 光幕之内,冰火雷电喷涌,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南真子足足追了双煞一天一夜,每当临近,双煞便会突然折转方向,拉开距离,再行窜逃。 如果不是万千修士在四面八方布下法阵坚守,双煞早已逃出大漠,不知所踪。 双煞在南真子手上屡屡逃脱,杨夫人渐渐看出端倪来。当即同飞雪、唐赛儿各自绕出,只求截下双煞,缠住一时片刻,四人便可再次合聚,联手相对。 双煞在数百里方圆内东冲西闯,要想在路前将其截下,实力自然无需再说,多少还要有点撞大运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杨夫人走运还是双煞倒霉。杨夫人刚刚绕开南真子自行拦截,便见双煞直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奔到。 杨夫人所在的位置乃是三山一坳,这样的地形最容易设伏,就是傻逼也未必肯闯进来。或许是双煞的兵法书看得多了,偏偏认定兵者诡道的死理,所以才会不疑有他,径直来到。而杨夫人也只有勉为其难,启动“九宫法阵”,将其截下。 双煞陷身于“九宫法阵”之中,当即遭受到南真子与杨夫人的联手攻击,再想逃脱,已不可能。飞雪和唐赛儿很快便寻来,加入战事。双煞迫于无奈,只有仰仗神器迎战四人,不想竟然鏖战了一夜,不仅没有显现出败象,而且还越战越勇。 偌大一处蓝色光幕,自然惹眼。唐善远在十里之外,已然发现山坳间的异象。 近至百丈,定睛看去,青青说得果然不错,双煞身受南真子、杨夫人、飞雪、唐赛儿四位大修士的联手攻击,依旧可以保持不败。 可唐善却看出,仅凭自身修为,双煞的实力与飞雪应该在伯仲之间。双煞有神器在手,真元得到放大,这便使得他的威能大增,应该可以抵得住飞雪与南真子两人联手攻击。 也就是说,即便握有神器,双煞也无法抵住四位大修士。 但双煞并不与四人比拼功法、修为,而是一味躲避,试图逃脱。南真子四人为了夺取神器,分路堵截,反而要付出更多真元。 防者一分功,攻者三分力。 如果不是双煞受困于法阵之内,完全有可能逃脱四人的追击。 再有就是杨夫人布下的这座“九宫法阵”,它的功效在于将双煞围困其内,配合南真子三人,令双煞无法冲出。 三十六柄擎天巨剑看起来威风凛凛,可对双煞并没有构成实质威胁。南真子、飞雪和唐赛儿对于法阵并不了解,置身于一柄柄巨剑之下,不得不分心提防,唯恐误伤到自己。如此一来,“九宫法阵”反而阻碍了三人的追击。 唐善身在阵外,看得明白。“九宫法阵”利弊兼备。利处在于,法阵可以困住双煞。每当双煞冲击蓝色光幕,试图逃脱时,三十六柄巨大的光剑便会呼啸而上。只要将双煞的身形拖得一顿,南真子等人便会随后追到。双煞只得放弃,折回阵内,躲避追杀。弊端在于,法阵的光剑不分敌我,除了杨夫人游刃有余,其余三人碍手碍脚,好不窝火。 唐善来的早了些,按照法阵内混战的情况来看,三两个时辰之内,很难分出胜负。 这个时候进入神器的角逐,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唐善没那么傻,自然不会轻易闯进去。别说是双煞变化而成的怪兽,也别说四位大修士,就是飞雪一人,已经足够让人头疼的了。所以他必须耐着性子等,等待事情有了结果,再做进一步打算。 天色大亮,法阵内的争夺还没有结束。 南真子可以明显感受到,双煞手上的神器不断爆发出强大的寒冰冻气,就连圣刀的威能也被其压制。如果不是飞雪三人在一旁相助,他甚至不是双煞的对手。 这就是神器的威能,就连堂堂魔宗一族的掌教大人都不能不为之骇然。可他没有想到,距离法阵百丈之外,还有一个拥有神器的高手在蠢蠢欲动。否则的话,他的骇然程度绝对不仅于此。 唐善悬浮在半空,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很轻松。 道理很简单,双煞与南真子四人斗得旗鼓相当,时间拖得越久,双方的实力消耗越大,对他越有利。 雷光急动,飞雪一时不慎,竟然被雷光巨剑毁去了两位修罗。双煞立即抓住机会,冲向光幕。幸亏杨夫人飞身扑救,将其拦回,否则便要被其闯出。 其实飞雪并不是不慎,而是冷眼瞥见,法阵外有人伺机而动。心中一惊,才会出现纰漏。 307:舍弃(二) 没有歌舞的日子,少布绝难承受,便如没有女人。 今天是个特例,勒勒车上没有歌舞。 少布的身上披了件羊毛睡袍,在案桌上的烤羊腿上割下一大块羊肉,丢在嘴里。 天气很冷,原本还是热腾腾的烤羊,很快便在冷风下变得坚硬如铁。嘴里咬着这样的羊肉,感觉一定不会很好。 少布亦如先前,割一块肉,丢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仿佛此时吃的依旧是刚刚抬到案桌上、喷香扑鼻的烤羊腿。 歌舞不在,女人却不能没有。 女人叫小勺,高鼻深目、丰胸细腰、长腿翘臀,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五年前,为了少布,小勺加入了青狼会。 少布对她并不了解,除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体,唯一知道的便是她对自己的忠心。只要是少布下达的命令,她一定会无条件服从,从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少布相信,哪怕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刀子握在小勺手里,割下的却是少布案桌上的羊腿肉,送入了小勺的红唇之中。她可以感觉到,冰冷的羊肉,滋味不是很好,于是说道:“肉凉了,我让他们热热?” 少布的刀急落而下,插在她的手掌旁,慢吞吞的割下一条肉,垂眼看了看,丢在嘴里,说道:“昨天来了个女人……” “是汉人!”小勺接去了他的话,随即缩回了手。因为她明白少布的意思,这条羊腿无需加热。 “她说她姓穆,叫青青,是‘蜀中大侠’穆怀宗的女儿,慈济庵铁相神尼的座下弟子。听她话里的意思,我以前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可直到昨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穆青青’这个名字!” “她还说什么了?”小勺像是很警觉,压低了双眉,挑着眼皮看来。 少布摇摇头,“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可我感觉得出来,她将会对我们青狼会不利。” “狼主要我杀了她?”小勺手腕一顿,刀子立即倒握在手。 刀子正握,便于吃肉。倒握在手,方便杀人。 少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割肉、吃肉。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说道:“昨天夜里,我曾去探视过她,可她并不在帐篷里。而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离开。这个女人的法力很高,如果她不动我们,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招惹她。” “她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一群狼。”小勺的眼中露出了杀气,刀子也握得更紧。 少布忽然口风一转,问道:“你跟了我几年了?” 小勺一愣,脸上显现出娇羞的笑,带着几分幽怨回道:“五年了!” 少布点点头,问:“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没有碰你吗?” 小勺又是一愣,轻轻摇头。 少布一叹,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所以……我想娶你做我的夫人!可你也知道,我和雅玛定了亲。有她在,我没法娶你。” 小勺也是一叹,“我曾经对你提过,只要你同意,我可以替你杀了她。” 少布正色摇头,“你的法力很高,可你杀不了她!” 小勺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我们帮助乌杰抢来了圣器,能不能借来用用?” 少布瞥来一眼,依旧摇头,“别人的宝马,可以带着主人驰骋万里。到了你的手上,可能寸步难行。” 小勺低下头,嘟囔道:“小勺知道,虽然她是一个丑陋的老巫婆,可狼主还是不忍心杀了她!” 只听一声询问,“杀谁?”穆青青已经站在宫帐前。 “穆姑娘?”少布像是对于她的忽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不动声色的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好!”穆青青爽声应着,屈膝坐在了一旁的案桌后。 直到这时,少布才发现她的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她的手端得很稳,飞身来到的时候,奶茶也不曾溅洒出半滴。仅是这一手功夫,少布便自愧不如。 小勺拍响了手,宫帐内走出两名侍女,端来了香喷喷的烤羊肉,放在青青的案桌上,施礼退下。 青青放落茶碗,看向少布,说道:“狼主,能不能借你的刀用用?” 小勺一动,刀已脱手射出,直刺青青的眉心。 青青只是抬了抬手,已然将来刀接下,淡淡的说道:“谢了!”径自割肉吃食,不再理会二人。 少布从鼻孔内喷出一口粗气,说道:“本会的前任狼主克尔列多曾经提起过,他与中原四大宗族的掌教大修士共同商定,彼此坚守各自的领地,互不相犯。不知道穆姑娘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约定?” 青青想也没想便回道:“有!早在青青入世的时候,释宗的护法长老天行禅师便曾郑重警告过,不许我们擅自进入大漠,即便进入,也不许闯入青狼会和各位萨满大神的领地。” 少布的神色略有缓和,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 可青青接着说道:“但如果有人首先坏了规矩,先是跑到中原作恶,再又退回大漠避祸。中原的修士也总不能视而不见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有人去过,便不能不许人家来讨个说法。狼主,你说是吗?” 少布脸色微变,沉声说道:“道理不假,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大漠。” 青青却是一笑,不温不火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在等,等你们青狼会的会主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 少布一愣,“青狼会的会主?你说唐善?” 青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不是我说的,而是狼主说的。虽然你们并不承认他的会主身份,可他毕竟是你们的会主。我说的对吗?” 少布没有办法否认,青狼掌印在唐善手里,唐善就是青狼会的会主。 两相无声,各自吃着羊肉。 勒勒车的行进速度很慢,格斯尔在前打旗开路,塔宾在后带队防护,两个人都听到了车上的谈话,他们知道,自从经历了黑森林一战,即便在狼人当中,也有大半承认了唐善的会主身份。万兽神坛之战,很多人都在希望着唐善获胜。 “塔宾?”格斯尔的大旗指向了东北方。 塔宾带了一小队狼人,策马奔出,迎着大旗看去。数里之外,一处三面环山的山坳间,不知被什么人布下了一座法阵,偌大的蓝色光幕,足足将整个山坳罩在其内。而在光罩外,一点红影悬浮在半空。 塔宾怔怔的打量了一会儿,对格斯尔说道:“那是汉人在斗法,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赶我们的路,不必理他们。”话音未落,却见悬浮在光罩外的那点红影忽然一动,竟然向着他们所在激射而来。 红点自然便是唐善。 格斯尔出现的时候,唐善便已经发觉。再又看到巨大的勒勒车,毫无疑问,少布也在。 少布准备带领狼人们去哪里? 唐善立即想到雅玛说过的话,猜到了少布的意图。这些狼人完全有可能受到了乌杰的蛊惑,前往黑森林,充当乌杰的马前卒,为他冲锋陷阵。 九宫法阵之中,双煞的威能由盛转衰,不出一个时辰,寒冰枪头便会再次易手。 如果想要加入神器的争夺,唐善只能对少布和那些狼人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去黑森林为乌杰卖命。 如果想要保全青狼会的实力,调查清楚青青母亲被害的真相,唐善就必须放弃神器,截下少布等人。 唐善有所犹豫,毕竟神器出世要等千年一遇,而且这个仙缘又是降临在他的头上,当真放弃,又岂是“可惜”二字可以简单囊括的。但仅仅迟疑了片刻,他已然作出了决定,毅然舍弃寒冰枪头,身躯一晃,向着勒勒车射去。 “狼主?”塔宾打破了勒勒车上尴尬的气氛,指向凌空射来的红光,请少布示下。 青青的眼睛为之一亮,仅看那件拉风的滚金红袍,她已然知道来的是谁。 少布站起身,凝神看去,但见一人穿着青狼会会主的红袍,凌空射来。惊愕片刻,遥遥送声,“如果本狼主猜得不错,你就是唐善?”声音送出,唐善已经来到,坠落在车板上,掀起面罩,傲声问道:“你就是少布?”问话间,却是看到了青青,咧嘴一笑。 青青也是一笑,但却受不了唐善灼热的目光,顿时羞红了脸,急忙侧转头,捧起冰凉的奶茶去喝。 少布听了唐善的回问,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顿时压低额头,不悦的说道:“本狼主与你约定的日子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你不好好练功,准备与本狼主的决战,此时跑来做什么?” 唐善负气般的说道:“救你……还有他们的命!” “救我?”少布气得发笑,问道:“那你说说看,我会遇到什么危险,要你来救?” 唐善正色说道:“不管乌杰想让你做什么,只要你闯入了黑森林,打扰了圣灵的安息,整个大漠的萨满大神们都会视你为敌。你其实就是乌杰抛出来的替罪羊,等他抢到圣器,一定会杀掉你们灭口,并把打扰圣灵,抢夺圣器的罪名推到你头上。” 少布像是感到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黑森林?” 唐善懒得同他解释,反问道:“如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来拦你?” “拦我?”少布筋起半边脸,冷笑着问道:“这么说,你已经等不及了,想要提前同本狼主进行决斗?” 唐善不屑的说道:“你根本不配同我进行决斗!”说着,不耐烦的拨了下手。 “轰”的一声,少布被一块巨大的坚冰封冻了起来。 308:真相(一) 唐善刚一出手,小勺便站了起来。但她看到少布被坚冰封冻,显然对唐善的法力感到震惊,所以没有贸然出手。 小勺的身上只穿了件灰色的睡袍,通透的睡袍仅用一根宽松的布带系在腰间。此时站起身,她那**的双足、浑圆的双腿、傲人的胸脯,立时冲破了睡袍的遮挡,肆无忌惮的从中显现了出来。 可惜,这样诱人的春色,却没有引来男人们应有的目光。 狼人们都知道,就在昨夜,她已经是狼主的女人,哪怕是看去一眼,都会被认为是对狼主的不敬,自然没有人胆敢放肆。 唐善倒是觉得春色诱人,挑挑眉毛,双眼微张,刚想仔细欣赏一下,可却马上想到,青青还在身边,立即移开目光,表现出一幅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勺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衣着非常暴露,或许她察觉到了,可她并不介意。她挑起嘴角,露出讥笑,看向塔宾、格斯尔以及护卫着勒勒车的上百名狼人,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严声问道:“你们都在干什么?” 狼主受袭,属下狼人竟然一无反应,只会大眼瞪小眼傻愣着,难怪小勺不敢置信。 青青看得明白,这是唐善与少布两个人的事情,也是青狼会狼主与会主之间的争斗,不管结果如何,青狼会的属下都不会插手其中。 “咔”的一声轻响,冻结少布的寒冰上炸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纹。 唐善抬抬眼眉,撇撇嘴,看起来有些失望。 的确,按照他的预想,早在小勺发出质问的时候,少布就该破冰而出。可直到此时,少布还没能冲破封冻的坚冰。 唐善对于少布的修为估计过高,现在看来,起码还要减低三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寒冰发出轻微炸响,引去他注意的时候,小勺却是一动。 小勺的双手原本搭在腰腹间的布带上,像是为了拉紧睡袍,以免自己走光。但在此时,她却完全没有了诸多顾忌,弓起手腕,轻轻向前拨了拨手掌。在她的指缝间,顿时射出六根乌黑的钢针。 双方的距离太近,至多四五尺远。猝不及防的一击,唐善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钢针迎风而化,变成六条黑蛇,吐着腥红的信子,瞬时冲破了唐善的真元护罩。 这就是小勺的拿手绝技——化骨针! “化骨针”专破修士的真元,不管唐善的修为有多高,一旦中“针”,真元便会涣散。起码在眨下三次眼皮的时间里,他的真元将无法恢复。 三次已经太多,只要眨下一次眼皮的时间,小勺就可以杀死唐善,而且可以杀死十次。 修士没有逃出“人”的界定,只要死一次,唐善便不可能再次生还。 小勺的脸上露出了冷笑,脸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略见红晕。她甚至已经并指成掌,准备对唐善发起后续的致命一击。 可就在这时,她却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六条黑蛇像是撞到了一面炽热的火墙上,塌缩成六个圆球,“噗”的化成了六团灿烂的焰火,坠落在唐善脚下,逐渐熄灭。 两层真元护罩? 小勺的脸瞬时变得苍白,并起的手掌微微颤抖起来。她的修为虽然不高,可她却是一名杀手,专杀修士的杀手。修界里的杀手自成一系,他们的阅历往往要比一代大修士还要高。可小勺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修士竟然可以修炼出两层真元护罩来。 除非……除非是上三真人,可以与神抗衡的修士。 难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青狼会的会主,竟然具备了与神抗衡的能力? 小勺开始不自觉的摇头,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唐善着实愣了好一会,也的确被突起的杀招吓得一惊。因为他没有想到,青狼会还会有这样的高手。如果不是烈火护罩抵住了小勺的“化骨针”,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因为轻敌而枉送了性命。 惊归惊、愣归愣,他只是装模作样的瞥去一眼,既没有反击、也没有动怒,而是哼了一声,看起来对于小勺的偷杀不屑一顾。可在心底,他已然提高了警惕。 一声轰响,少布破冰而出。 他的脸色铁青,但却不是因为寒冰冻气所至,而是因为小勺刚刚的那记偷杀。 少布寒着脸转回,大手一扬,“啪……”小勺的脸颊上出现了五条紫红色的指印。整个人也被这记耳光带起,飞出六七尺,向着勒勒车下跌去。 又见少布大手一张,小勺已经被他提在身前,怒声喝问道:“谁让你出手的?这是我们青狼会的内事,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知道不知道?” 小勺当即垂头回道:“知道了!”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愤怒,也没有一丝委屈,便像是少布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她完全可以坦然接受。 “滚!”少布斥骂一声,将她甩手丢出。 小勺重重的摔落在车板上,默默的爬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在她的嘴角,一线鲜血缓缓流出,滴答在脚下的毛毯上。 唐善见少布处置过小勺,背手傲立,严声说道:“少布,万兽神坛的决斗可以取消了。现在就告诉你属下的狼人,我这位青狼会的新任会主已经得到了你的认可。” 少布摇摇头,郑重的说道:“万兽神坛的决斗可以取消,但我还不能承认你是我们青狼会的会主。” 唐善点点头,问道:“你还不服气,还要打?” “当然……”少布活动着腰肩,浑身筋骨顿时传来“噼啪”声响,张手令道:“停车!” 勒勒车缓缓停下,少布张望了一番,目光停留在远方一处宽阔的平地,对唐善展臂相请。 唐善疑道:“这里的地方不够大?” “不够!”少布一笑,忽然弓起双肩,向着极限昂起头。但听“咔咔”有声,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身躯四肢开始膨胀、下颌向前暴涨……很快,一个身高过丈,狼首人身的青色狼人站在了车板上。 “就在这里,不必去别处!”唐善慢条斯理的说着,对着少布勾了勾手,不耐烦的说道:“狼人是吧?来吧?!” 一声震耳欲聋的嗷啸,少布瞬时扑上,“唰”的攻出一爪,奔着唐善的咽喉扫来。 唐善脚下轻动,退后半尺,打算让过来爪。不想少布的狼爪上突然暴涨出半尺爪尖。唐善心中一惊,再又后退,却已慢了半分,被锋利的狼爪在颈侧抓出了三道血痕。 幸亏唐善的反应够快,而且小勺的一击业已令他心生警惕。否则的话,仅是此时的一爪,怕是就要抓断他的脖颈。别说是落败,性命也将不保。 唐善想起了“小妖精”的话,“真元不避蛮力!” 修士的真元护罩、光罩之类的东东原本就是幻象,遇到真元袭击才会自然生抗,而对于外力却不加避讳。就像两个修士彼此相拥,不管是真情所至还是假意迎合,总不能就此变成真元比拼,非要弄死一个才算完事。 当然,唐善可以凝神注意少布的手爪,令自己的真元护罩不受外力所侵。只需意念所至,真元护罩便会坚硬如铁,自然可以抵得住刚才的一击。可他没有想到,少布竟然会以蛮力相斗,猝然之间,不及防护,才会伤在少布的爪下。 少布飞身扑过,竟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对着唐善一笑。 这是一张经由狼脸表达出的笑容,自然不会让人觉得和蔼可亲,只能令人感到狰狞可怖。 唐善心中一动,正身站定,对着少布打了一躬,正色说道:“狼主不愧是狼主,总要有些本事才能服众。”挺直身,脸色一沉,再又说道:“小心看护好你的爪子,本会主要把它们一根一根掰下来,你可千万别喊疼!” 少布勃然大怒,再又发出一声嚎叫,飞身扑上,对着唐善疯狂攻出十余爪。 可他的攻击再也没有触碰到唐善一根寒毛。 却见唐善飞起一脚,将他踢飞起两丈多高,挺臂扬手,手中已然握出了五根锋利的狼爪。 面对少布疯狂的攻击,唐善不仅无伤,而且还能将少布的利爪一一拔去,勒勒车的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唏嘘之声。 这就是唐善所要的结果,借着自己受伤的机会,抬高少布的声望,也给这位狼主留一点颜面。又要借助少布增加自己的威严,让属下那些狼人心生惧意。 转眼间,少布已经落下。不是坠落,而是借着下坠之势掉头扑下。 千金之躯,两丈高空,这一记下扑的威能很是骇人。 可唐善却单脚点地,轻盈的蹿起数尺,迎着少布又是一脚,再又将他踢起了两丈多高。 接下来的情景惨不忍睹,每当少布扑下,唐善就会跳起,再次将他踢回到空中。 十次……百次…… 小勺终于不忍再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够了!狼主已经输了!” 唐善闻声而止,对着青青偷偷一笑,像是想要青青与他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可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威能,如同泰山压顶般从他的头顶冲了下来。 少布早已变得疯狂,根本没有听到小勺的喊声,还在瞪着一双血红的狼眼,继续着他的攻击。 刹那间,四只海碗般大小的狼爪,同时抓在了唐善的背脊和双肩上。 与此同时,少布的狼嘴已经咬住了唐善的脑袋,发出“咯嘣嘣”的瘆人声响…… 309:真相(二) 对于唐善与少布的这场比试,青青早已在心底作出了判定。唐善只需使出三成功力,也就足够少布受用的了。可没想到,唐善轻敌,刚一交手便被狼爪抓伤。如今死性不改,再又托大,猝然受袭。不仅万斤外力加身,更有尖牙利齿啃咬。她的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谁也不曾想到,唐善轻轻一抖,已然将身上的四只狼爪震开,只剩下巨大的狼嘴,依旧如狗啃骨头一般,死命咬着他的脑袋不放。又见他张手抵住少布的脖颈,轻轻一送,脑袋便从狼口中钻了出来,憋着气嚷嚷道:“少布,你嘴里什么味,好臭!” 青青这才知道,唐善早有防备,不过是有意卖弄罢了。不禁又气又恨,暗暗蹙眉,翻了他一眼。刚刚悬起的心也随即放了下来。 少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疯狂发出的凌厉一击,竟然没有对唐善造成任何伤害。但听“噗噗”轻响,他顿时瞪大了双眼,因为他惊愕的看到,四颗锋利的尖牙从嘴里脱落而出,坠落在地。 短暂的沉寂,少布恼羞成怒,一声暴吼突起,双爪外张,便要再次扑上。 可他并没有扑出,因为小勺拦在了他的身前。 小勺的脸上已经满是泪花,一边摇着头,一边痛声哽咽道:“不要再打了,你已经输了!”转过头来,护住少布,对唐善说道:“会主,您赢了,您就是我们青狼会的会主!” 唐善一笑,指了指少布,说道:“这句话她说了可不作数,要从你嘴里说出来。” 少布眼中的血光逐渐隐去,长叹一声,“狼人”变为虚影,恢复了真身,单膝跪地,垂头施礼,说道:“狼主少布,恭迎会主入主青狼会!” 唐善眯着眼睛看去,严声提醒道:“少布狼主,你好像还没有发誓效忠于本会主。” 少布再又压低他那硕大的光头,朗声说道:“长生天在上,青狼会狼主少布在此起誓,从今日起,誓死效忠会主,所属狼人……”“好了!”唐善无需他为狼人们起誓,当即跨前半步,把他扶起,正色说道:“本会主现在命你脱离与博合林的联合,帮助达尔扈特人抵御乌杰的进攻,你可听令?”少布当即回道:“会主有令,少布自当遵命行事。” “参见会主!”上百狼人翻身下马,当地施礼。 青青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知道,唐善已经将这些狼人尽数收服。 巨大的勒勒车再又启动,目的地依旧是黑森林。可乌杰绝不会想到,青狼会的属下业已临阵倒戈。 宫帐内整理一新,少布微微躬身,站在帐帘外,恭恭敬敬的请唐善入帐主事。 唐善向着远处的山坳看去,见那蓝色的光幕已经消失不见,双煞与飞雪等人也已经没有了踪迹,知道那里的争战业已结束。患得患失之际,却见青青正微笑看来,这才抛去了对寒冰枪头的惦念,请青青一同进入宫帐。 帐内已经设好了椅子,少布屈居旁侧,把上首的位子留给了唐善。 唐善原本想拉着青青坐在自己身边,不想却被青青甩开了手,怯生生的站去了帐中。 塔宾侯在帐外,只等唐善召见,传下应对乌杰之法,也好早作布置。 少布知道塔宾的来意,看看天色还早,却也不急,先行向唐善介绍青狼会的情况。 青狼会旗下分为四支,一是青狼骑士、二是狼人、三是投奔而来的各路武者、四是青狼杀手。 早在唐善进入大漠以前,少布已经入主神坛,接掌四支大权,不肯效忠于他的属下尽被驱逐出会。可他并没有完全掌控青狼会,会内另有四位长老,各领护卫,不在他的管辖之下。 对于青狼会内的情况,唐善早就听布日古德讲起过。虽然布日古德所讲的都是多年前的旧事,可对比起少布现在的介绍,情况亦如从前,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青狼会四位长老一心修法,极少参与会内诸事。只有涉及青狼会生死存亡的大事,四位长老才会带领护卫复出,作为青狼会最后的保障。 唐善在意的只是“青狼杀手”,既然他们归属少布掌管,便也无需理会四位长老,只问少布便是。 少布简单介绍完会内情况,瞟了眼青青,向唐善看来,请他示下。 唐善正色说道:“这位是青青姑娘,狼主想必已经认得。”少布点点头,没有言声。唐善接着说道:“青青姑娘的母亲被我们青狼会的杀手所害,这件事……我需要狼主给她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 “这……”少布面露难色,思虑片刻,回道:“青狼杀手有他们自己的规矩,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绝不多问半句。不管生意成是不成,都不能泄露雇主的身份。少布虽然掌管着他们,但也不能坏了他们的规矩。会主让我给青青姑娘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少布难以从命!”说着,他起身离座,转到唐善对面,单膝跪地,等待唐善责罚。 青青知道,少布说的都是实情,青狼杀手自然有他们必须坚守的规矩。即便唐善身为青狼会的会主,恐怕也不能逼迫他们说出雇主的身份。甚至连杀害母亲的凶手是谁,也未必能够查得清楚。 青青显得有些紧张,神情异常严肃,咬着嘴唇看向唐善,看他如何处置。 唐善倒是沉得住气,抬了抬手,说道:“狼主请起!”见少布起身,返回椅子坐定,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说过,狼主应该给青青姑娘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狼主连查也没有查,随便说了两个字,‘规矩’。就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恐怕不妥吧?” 少布像是没有听懂,问道:“会主的意思是?” 唐善一笑,说道:“两年前,有人陷害本会主,说是本会主派遣青狼杀手潜入蜀中,杀害了‘蜀中大侠’穆怀宗的妻子,也就是青青姑娘的母亲。本会主现在要知道,我们青狼会有没有接过这样一笔买卖?如果有,是谁接的?为什么要报出本会主的名头?”他顿了顿,问道:“少布狼主,本会主先要查清这几件事,不会坏了我们青狼杀手的规矩吧?” 少布尴尬的笑了笑,摇着头回道:“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会主,自然应该查个清楚——塔宾?进来回话。” 塔宾原本就侯在帐外,将两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应声进入,施礼参拜,当即回道:“回禀会主,您说的这件事有些蹊跷。第一,青狼杀手行事,绝对不会多说废话,更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第二,据属下所知,青狼杀手从没有离开过大漠,不可能进入蜀中做这笔买卖。” 青青脸色一变,她相信大娘临死前绝不会说谎,更不会无缘无故陷害青狼会,陷害唐善。再看唐善,却见他露出了笑脸,说道:“这就对了,这便说明这笔买卖来路不正,所以本会主更要查个清楚明白。” 塔宾摇摇头,说道:“属下掌管着青狼杀手的账簿,如果属下记得不错,应该没有会主提到的这笔买卖。会主如果不信,属下可以返回狼穴,取来账簿,请会主亲自查验。” 唐善皱着眉头问道:“塔宾,本会主刚刚已经说过,这笔买卖来路不正,你没有听懂本会主的意思吗?” 塔宾傻傻的眨着眼睛,迟疑片刻,愣愣的说道:“会主是说,这笔买卖是青狼杀手背着狼主私自做下的?” “不可能!”少布站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本狼主属下不会有这样的人。”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站在帐外的小勺,嘟囔了一声,“没人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 “怎么说呢?”唐善也站起身,背着手在帐内踱步,“这件事牵扯到本会主,又是在两年前,一定跑不出两个人……” “谁?”少布和塔宾异口同声问道。 唐善眼中闪出精光,淡淡的说道:“董家兄弟!” 少布看向塔宾,厉声问道:“他们人呢?” 塔宾略作思量,立即回道:“在狼穴留守!” 少布气道:“去把他们带来。” “不必!”唐善摆了摆手,制止了塔宾,不急不缓的说道:“董家兄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应该不敢进入蜀中做这笔买卖。他们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最多也就是联系人。真正的主谋,应该是狼主的亲信。” 少布有些吃惊,不由自主的反问的一句,“我的亲信?” 唐善点点头,叹道:“早在两年前,当我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被那雇凶杀人的老妪当场道破了身份。那时我便猜到,在青狼会里,一定有人想要我的命。刚刚我同狼主兜了一个圈子,没有道破这件事,只是怕这主使之人乃是狼主。真是那样的话,事情可就棘手了!”他没有过多解释,改口说道:“好在狼主对这件事并不知情,塔宾也可以拿出账簿,证明这件事与狼主无关,那么这件事便好办了!” 少布像是听明白了,沉声说道:“会主的意思是,有人怕会主威胁到本狼主在青狼会中的低位,所以假借会主之命做下了这笔买卖,想要借机害死会主,成全本狼主?” 唐善看起来有些无奈,点头说道:“所以说,这件事情的主使之人,必定是狼主的亲信。” “不!”少布的脸色忽然一变,叫道:“这只是会主的猜测,没有实证。” 唐善顿时板起脸,严声说道:“狼主,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已经知道他是谁。既然知道,何必还要替他遮掩?说吧,他是谁?” 310:必死之人 其实当少布嘟囔到“没人敢背着我做事”的时候,唐善便已料定,少布已经猜到这件事的主谋是谁。 不管这件事的主谋是谁,只要少布没有牵扯其中,这件事便也算是有了一个善终。 当然,这还是出于雅玛的考虑,否则的话,就是让唐善扫平整个青狼会,他也不会有一丝顾虑。 青青没有想到,原本被她认为的难题,竟然被唐善轻易化解。而且,杀害母亲的凶手即将浮出水面。 少布足足惊愣了好一阵,张了张嘴,说道:“我……”“不要说你不知道!”唐善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打断了他的话,恫吓道:“你已经起过誓,效忠本会主。如果你敢替他遮掩,本会主就认为你不忠,现在就要你当场自尽。至于那位主使之人,等找来董家兄弟,他一样逃不掉。” “我没想逃!”小勺赤着足,走在地毯上,浑圆诱人的大腿在睡袍内时隐时现。等她站定,对着少布露出凄婉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会主要找的人就是我。” 少布猛的扬起手,小勺没有躲,而是仰着头看来。 “唉!”少布叹息一声,摔落手掌,怒声吼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勺显得很平静,回道:“两年前,董家兄弟带来了一个老太,说是闯过了我们青狼会设下的九道考验,而且肯出十万两银子,请我们杀两个人,两个女人。可这两个人都在蜀中,不符合我们青狼会的规矩。董家兄弟知道,狼主一定不会接下这笔买卖,所以才找到了我……” “为了十万两银子,你就敢坏了我们青狼会的规矩,背着我接下这笔买卖?”少布打断了她。 “不关银子的事!”小勺看向唐善,“董家兄弟对我说,会主也在蜀中,而且天下修士都在追杀你。只要我们杀掉这两个女人,嫁祸给你,你就必死无疑——就像会主说的,为了保住狼主在青狼会的地位,能够置你于死地,永绝后患,岂不是最有效的法子!” 少布的脸色非常难看,沉声问:“还有谁?”小勺垂下眼皮,没有应声。少布低吼道:“说!”小勺微微一颤,叹声回道:“巴铁和索克!”少布看向塔宾,问道:“他们在哪儿?” 塔宾当即回道:“在后面的队伍里。”见少布对他点了点头,明白其意,掉头行出。 少布转向唐善,“会主,按照我们青狼会的规矩,这三个人私自行事,应该断其一臂,驱逐出会……不知会主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唐善没有言声,而是踱回座椅,看向帐外。 很快,塔宾带着巴铁和索克返回,叱令二人跪地请罪。 青青终于见到了杀害母亲的三位凶手,眼中瞬时浮现泪光,胸口剧烈起伏着,瞠目看向唐善。 唐善弓起手指点了点小勺、巴铁和索克,问道:“就你们三个吗?” 小勺叹道:“会主,整件事情只有董家兄弟和我们三人知道,可下令的人是我,有什么罪责,就让我一人承担好了。” 唐善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自尽吧!” “不行!”少布大吼一声,跳到营帐中央,张臂拦在小勺三人身前,争辩道:“他们三个虽然有错,可错不至死。按照我们会里的规矩……”“狗屁规矩!”唐善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冷声说道:“本会主是青狼会一会之主,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想违抗我的命令吗?” “不……不敢!”少布显得有些慌乱,屈膝跪地,恳求道:“会主有所不知,小勺……小勺……小勺是本狼主心爱的女人,还请会主看在我是狼主的情面上,饶她一命。” 唐善断然回绝,“不行!她必须得死!” 少布顿时涨红了脸,扯着脖子喊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会主不惜破坏我们青狼会的规矩,不仅要杀掉两位青狼杀手,而且还要杀死本狼主心爱的女人。会主这样做……如何服众?” 唐善呼的站起身,手指青青,对少布怒声斥道:“你的女人怎么了?你知道青青姑娘是什么人?她是本会主的未婚妻子!小勺他们杀的是什么人?那是本会主的岳母大人!本会主现在要他们为我的岳母大人偿命,谁敢有异议?” 少布如同挨了一记闷棍,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巴铁和索克对视了一眼,同声说道:“属下罪无可恕,甘愿以死谢罪!”说着,双双站起,步出宫帐,站定在勒勒车边。各自激出真元,一掌拍在自己的脸上,顿时拍得脑浆迸裂,摔下车去。 小勺幽幽的叹了口气,掉头便去。不想少布却一把将她抓住,拉着她跪倒在唐善身下,哀求道:“会主,饶了她。只要您能饶她不死,少布情愿放弃狼主之位,从此与她离开青狼会,离开大漠,避世隐居。会主,求您了!” 身高八尺的铁打汉子,此时竟然声音哽咽,一头磕在地毯上,不肯起身。 唐善缓缓闭上双眼,摇着头说道:“不行,她必须死!” 小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双手捧住少布的脸颊,深情的看着他,柔声说道:“你的女人有多少,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得了吧?可你能这样对待小勺,小勺已经知足了。就让小勺去吧,小勺会笑着离开的。” “不行!”少布的眼中流出两行浊泪,紧紧搂住小勺,对唐善吼道:“我的女人罪不至死,如果你要杀她,就连我也一起杀了。” 唐善猛睁双眼,严声斥道:“少布,别忘了你的誓言?让我看到你的忠心。” 少布嚎叫起来,“我一定会效忠会主,可会主要答应我,放了小勺……放了她!” 青青面露不忍,咬着嘴唇说道:“唐善,不然……就按你们青狼会的规矩,废了她……”话未说完,却见唐善瞪来一眼,连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少布手指青青,叫嚷道:“会主,青青姑娘也说了,连她也答应放过小勺了,您就饶她一命,少布求您了!” 唐善背转身,毫不留情的说道:“少布,如果你还愿意信守你的誓言,那就不要与本会主再谈论这件事。这件事没有商榷的余地,小勺必须死!” “好!”少布大吼一声,拉着小勺站起身,说道:“那我就陪她一起死,请会主成全。” 唐善没有转回身,只是摇头,“你不能死!你是青狼会的狼主,还要为我们青狼会效力——小勺,你也不愿意狼主陪你一起去死吧?” 小勺一笑,说道:“会主说的是,小勺绝对不愿见到狼主死去。狼主能有这份心,小勺已经很知足了!”她张开双臂,搂住少布的肩膀,凑上红唇,在少布的额头上留下深情一吻。忽然,她猛的推开少布,双手一翻,现出六根“化骨针”。手指一动,同时将六根“化骨针”刺入自己的小腹。 “化骨针”深入元神,小勺眼见已经活不成。 “小勺?”少布大呼一声,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唐善叹道:“我们出去,让狼主好好陪陪小勺姑娘!”脚下轻动,已经站在青青身边,拉着青青的手,出了宫帐。 塔宾也默默的退了出来,为少布放落帐帘。然后行到唐善身后,询问道:“会主,我们现在要帮助达尔扈特人对付乌杰,该怎么做,还请您示下?” 唐善没有回应,只是拨了拨手。 塔宾不敢再问,连忙退下。 青青一直走到车前,手握栏杆,遥视远方,喃喃道:“杀手是刀,只是刀!既然这里没有其他阴谋,你已经证明了你的清白,雇主也早已伏法,这些杀手……也可以留他们一命。”她的脸上现出忧虑之色,“你毕竟是一个武修,逃不脱凶残的本性,永远都不懂得一个‘善’字!” 唐善靠在栏杆上,默默的注视着她,过了好久,叹声说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得告诉你,雅玛是少布的未婚妻——我看得出来,雅玛很喜欢少布。你也看到了,少布对小勺怎么样?有小勺在,他哪里还容得下雅玛!雅玛救过你一命,这个人情我必须还给她,所以我要撮合成这段婚事。你说,小勺能留吗?不仅是小勺,少布的所有女人都不能留!” 青青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正色说道:“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更加残忍,为了所谓的报恩,不惜牺牲别人的幸福,甚至是别人的生命!” 唐善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我行事的方法,你可以不认同,但我还是会去做!” 青青赌气般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唐善苦笑着转过身,陪着她看去,说道:“青青,你母亲的事情还没有完。” “我知道,还有董家兄弟,他们两个最该死!” “董家兄弟……”唐善嘀咕了一声,放眼看向天边,径自说道:“这里一定另有隐情,可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等见到他们,一切就都清楚了!” 311:魔琴飞剑(一) 梧桐小屋! 主人不在,小屋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接连三天,陆槐吃住都在屋外,虽然距离屋门只有几步远,可他偏偏不肯进门。 问题在于雪莲, 雪莲正在闭关, 闭关的地点就在梧桐树的枝头。 可以说,陆槐在为雪莲护法。哪怕有一只飞鸟掠过,他的眼中都会射出凌厉的目光,审视一番,方才作罢。 也可以说,他在这里捣乱。 他在树下生了堆火,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头野猪,竟然用圣刀的刀柄穿了个通透,放在火堆上烧烤起来。 雪莲闭目盘膝,手臂自然下垂,玉碗搭在膝间,掌心向上,手掐莲花指,悬浮在梧桐树上,已经进入无我之境。 她的身上时而泛起一层淡淡的荧光,时而升腾出黑烟一般的煞气,显然正处于冲关的紧要关头 燃火的噼啪声、烤肉的香气、油脂滴落火中的炸响,都将成为雪莲冲关的魔障。 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陆槐像是再也忍受不住诱惑,伸手扯下一只前肘,肆无忌惮的啃食起来。 肉的表层已经熟透,中间部分只有五六分熟,而内部却只熟了三分,咬下一口,还有血水流出。 陆槐并不在意,仅在眨眼间,便将这只野猪前肘变成了一根光溜溜的骨头。 “陆大修士?”有人非常谨慎的发出一声询问。 嗖…… 陆槐手中的肘骨化作一道白光,顺着人声射去。 白光所指的方向站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褐衣老头,五尺身材、芝麻眼、花白胡、硕大的肚子,竟是天魔真人。 眼见白光射来,天魔真人猛的缩起了脖子,便见白光唰的从头顶掠过,急忙放声说道:“陆大修士,天魔真人有要事禀奏。”却听一声唳叫,刚刚掠过头顶的白光,竟然幻成了一只仙鹤,当空展翅,折向返回,向他扑落。 “仙鹤?!”天魔真人鬼叫了一声,险些被吓得尿了裤子。 鹤乃神物,上通仙界,除非修炼有仙阶功法,否则绝对不能幻成此物。 陆槐圣刀在手,再又修炼了仙阶功法,便也难怪天魔真人要发出鬼叫。 可他的鬼叫还没落地,再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胆丧。却是看到陆槐挥臂甩袖,骤然射出一柄错金纹龙的两尺快刀。伴随着快刀左右,又有三支闪着寒光的蛇形飞镖。更有两杆鲜红如血的小箭,贴在快刀的刀脊上,呼啸而来。 陆槐的圣刀还在被用来烤野猪,可一出手就是仙阶功法,挥挥衣袖就是六件法器。吓得天魔真人扑倒在地,让过飞射而来的仙鹤,撑大芝麻眼,死死盯着杀到眼前的快刀、飞镖和小箭,颤声哀求道:“大修士饶命……大修士饶命……” 陆槐咳了一声,快刀、飞镖和小箭瞬时消失不见,可携带的劲风却吹乱了天魔真人灰白的头发,就连背脊的衣襟也发出猎猎声响。 这样的威能,除去一代大修士,又有何人能够做到? 天魔真人再又傻了眼,颤抖着手,用衣袖擦去额头上惊吓出的冷汗,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 只听一声唳叫,仙鹤抖翅飞落,站在了陆槐身边。 陆槐看也不看,斥了一声,“滚蛋!”手背一拨,当即将仙鹤撞得粉碎,化作一滩惨白色的骨粉,融入到雪地之中。 天魔真人早就吓白了脸,战战巍巍的走来,诚惶诚恐的说道:“弟子天魔真人,拜见陆大修士。”说着,正了正身,对着陆槐打了一躬。 陆槐不耐烦的说道:“有话说,有屁放,没事滚蛋。”随手又在野猪身上扯下一只前肘,大肆啃食起来。 天魔真人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说道:“魔宗叛逆业已被弟子剿灭,只是寻找不到南真子掌教大人,魔宗一族无人主事。弟子恳请大修士……”他偷偷瞥了眼梧桐树上的雪莲,“还有雪莲姑娘,共同入主总坛,暂代掌教之职,主持魔宗政事。” 在他说话间,陆槐手中的野猪前肘再又变成了一根光溜溜的肘骨。但见他摇着肘骨说道:“滚蛋,去找南真子,别来烦我。” 天魔真人还想说什么,却见他手中的肘骨似有脱手射出之意,吓得浑身一抖,慌忙应道:“是!弟子谨遵大修士法旨!”再又一躬到底,慢慢退下。一直退到十数丈外,这才转身,仓惶逃去。 陆槐也不管他,径自烤着野猪。 “唉……”一声幽怨的叹息,来自梧桐树上。 不知什么时候,雪莲已经冲关结束,负手站在枝头。 陆槐一笑,手握刀背,对着她举了举圣刀,说道:“你醒来的可真是时候,刚烤好的野猪,喷喷香,要不要尝尝?” 雪莲飘身飞落,用指尖捏起一小块烤得酥脆的肉皮,放在嘴里咂了咂,笑道:“味道不错,你的手艺有长进。但我们有客人,你应该先请客人享用才对。” 陆槐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梅儿!” 梅儿就站在梧桐小屋的屋顶,一袭青色的长裙,背悬剑匣,露在剑匣外的剑柄已经变成了六只。 陆槐紧锁眉头,不悦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梅儿面若冰霜,冷声说道:“我来是为了问你一句话。” 陆槐心不在焉的问:“什么话?” 梅儿的神情异常严肃,声音异常严厉,质问道:“掌柜是被谁杀死的?” “掌柜?” 陆槐皱了下眉,脸上泛起疑惑,先是看了看了梅儿,而后转向雪莲。 雪莲看起来有些紧张,可声音却很平淡,对梅儿回道:“你问了好多次,我也回答了好多次。掌柜无缘无故失了踪,我也一直在找他,可始终都没有他的消息。” 梅儿瞥眼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问你,我在问他。” 雪莲眯起眼睑,阴声说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有什么事问我好了。” “问你?”梅儿疑问一声,眼中忽然射出杀气,手指雪莲,问道:“掌柜失踪的当日,有人在万杀堂见过他,而且见到他和你们在一起。你敢否认吗?掌柜的尸骨已经被我找到,我专门请人检验过,掌柜被害的时间、地点,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检验的人非常肯定的告诉我,掌柜是死在圣刀之下!请你告诉我,当日、当时、当地,谁的手里握有圣刀?” 雪莲的眼皮微微上挑,眼中露出凌厉的目光,反问道:“你是说,陆槐杀了掌柜?” 梅儿怒声回复道:“不是我说,而是你答。” “还用我答吗?”雪莲也动了怒,“既然你已经认定是陆槐杀了掌柜,那我就告诉你,不错,你猜对了,掌柜就是被陆槐杀死的,你能怎么样?” “陆槐不会杀死掌柜。可他心魔难抑,受你控制。真正杀死掌柜的凶手是你。”梅儿声色俱厉,剑匣内的飞剑开始躁动起来。 “是我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敢跟我动手不成?”雪莲飞蹿到梧桐树上,张手亮出了绿漪琴。 梅儿杏眉一竖,也不吭声,并指点出。剑匣中的六柄飞剑齐刷刷弹出,剑指雪莲,飞射而去。 雪莲手指一动,绿漪琴已然奏响,幻出五位白衣少女,各持短刃,凌空扑上,直取梅儿。 嘭的一声,三尺飞剑暴涨一倍,唰唰两件,便将临空相遇的五位少女斩得四散。 雪莲心中一惊,手指一变,立时激出护身真元,幻成一具钟形的光罩,将自己护在其内。 就在雪莲的护身光罩形成之时,梅儿的飞剑已然劈落。如同钢铁巨剑劈砍在厚重的铜钟上一般,发出一声轰响。可光罩仅是一震,便已抵消了飞剑携带的威能,飞剑却为之碎裂,当空消散。 又听五声撞钟般的轰响,其余五柄飞剑分由五个方向斩在了光罩上。光罩无法承受五股威能的同时攻击,光芒立即变得暗淡,似有毁去之意。可仅在转瞬之间,光罩的威能忽然大盛,竟然暴涨一尺,同时将不及撤身的五柄飞剑震得粉碎。 雪莲由鼻孔“哼”了一声,全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摸样,手指一勾,再又幻出五名白衣少女,奔着梅儿飘去。 但听铮铮有声,刚刚毁掉的六柄飞剑重新在梅儿的剑匣内显现。 眨眼间,五名手持短刃的白衣少女已然逼近。 梅儿翻碗托掌,六柄飞剑“嗖”的从剑匣内弹射而出,可却并没有迎向袭来的白衣少女,而是悬在她的头顶,发出嗡嗡声响。 “幻术!” 梅儿闭起双眼,暗暗搜索起来。 雪莲落在梧桐树的枝头,一边抚琴,一边说道:“梅儿,你斗不过我。识相的话,就此罢手。念在你我相交一场,我可以饶你一命。” “现身!”梅儿厉叱一声,回转手臂,对着身前推出一掌。六柄飞剑随之而动,呼啸着射出。 轰的一声,距离梧桐树一丈多远的半空炸出一片鳞纹。五个白衣少女的虚影在鳞纹中湮灭,雪莲的身影则浮现而出。六柄飞剑首尾相连,直对她的小腹刺去。 雪莲发出一声惊叫,琴曲立止。只见她娇躯后仰,急速飞退,五指同时勾起琴弦,相继松落。 轰!轰!轰!轰!轰! 五道七尺长的半月弧光横向射出,分别撞在已经近身的五柄飞剑上,带着巨大的轰响,同时湮灭。 如此近的距离,两股真元相抗,巨大的威能炸起,雪莲自然受到波及,真元立时一乱,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形,如同狂风卷起的落叶,凌空飘荡。 可梅儿还有第六柄飞剑,如蛆附骨,直抵雪莲的小腹。任凭雪莲使尽浑身解数,飞旋闪避,还是无法挣脱它的追击。 剑锋距离雪莲的小腹不足三寸,雪莲完全可以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剑锋。只在白驹过隙的刹那,飞剑就将刺入她的腹内,摧毁她的元神。对于任何一位修士来说,身临此境,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312:魔琴飞剑(二) 自从陆槐嘀咕了一声“掌柜”,先是看了看梅儿,再又看了看雪莲,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像是已经忘记了“掌柜”这个名字,忘记了这个曾经救过他一命、同他患难与共、待他如同恩师慈父一般的老人。 梅儿和雪莲争论的时候,他从沉思中解脱出来,置身事外,开始享用圣刀上的烤野猪。 雪莲的幻术被梅儿识破,遭受困厄,万分危急的时刻,他还在咂着手里的一条猪肋骨。 可当雪莲即将被梅儿的第六柄飞剑射杀的紧要关头,他手里的猪肋骨却忽然消失不见。 这根猪肋骨没有幻化成任何东东,只是一根白惨惨的骨头,但却出现在雪莲的小腹前,替她挡下了梅儿的第六柄飞剑。 梅儿的一双美目立时大睁,发出一声惊咦。因为那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猪肋骨,竟然像是由千年妖兽的金精炼化而成。她的飞剑刚刚与之接触,便被震得粉碎,而那根猪肋骨却完好无损。 谁都知道,这种异象同猪骨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真正的原因是它所携带的真元。 陆槐随手一击,已然显示出,他的真元可以爆发出强大的威能,强大到令人不可想象。 梅儿自然感到震惊,所以才会俏生生的愣在屋顶。 雪莲在命悬一线之际死里逃生,更是心生惊骇。可令她感到惊恐的并不是陆槐,而是梅儿。 当她坠落在地,踉跄着脚步站定,禁不住失声叫了起来,“你……你竟然破了我的‘五音绝杀’?” 她的声音在颤抖,因为她根本不敢相信,梅儿可以跳出金、木、水、火、土五行束缚,不受宫、商、角、徽、羽五音所诱,脱离君、臣、民、事、物五级界定,在她的“五音绝杀”尚没有发动之时,先行识破她的幻术,对她发起致命的一击。 可就在刚刚,她没有施展“五音绝杀”以前,虽然梅儿击散了她幻出的五名白衣少女,但却没能击毁她的护身光罩。这足以说明,梅儿的修为远不及她。 为什么普通功法尚且可以制约梅儿。“五音绝杀”名列仙阶功法,反倒要受制于人? 暮地,雪莲想到了其中原因。 梅儿的本元乃是千年蜘蛛,肉身却得自露露。当她以普通功法攻击梅儿时,梅儿的本元并没有感受到危险,所以不会显现。可她施展出“五音绝杀”的时候,梅儿的本元立即察觉,随即爆发出强大的威能,所以才会破掉她的功法,几乎令她当场殒命。 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雪莲的眼中顿时显现出浓浓的杀意。 梅儿的潜能太过庞大,千年道行,想想都令人心惊。 不论其他,梅儿自认为是陆槐的妻子,自己却抢走了陆槐,而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仅凭这一点,梅儿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这个人不能留,否则必将引来无穷后患!” 雪莲突地一笑,对梅儿温声说道:“梅儿姐姐,你我原本就是姐妹,莲儿虽然喜欢陆槐,可……”她咬着嘴唇,佯装出一幅羞涩的模样,忸怩的说道:“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如果不是陆槐魔心难抑,抢在姐姐之前占了莲儿的身子,莲儿只会把那份情感深藏心底,绝不会抢走姐姐认准的夫婿!”她又泛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说我害死了掌柜,这话从何说起?掌柜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况且……你我都知道,陆槐与掌柜情同父子,就算为了陆槐,我也不会对掌柜下此毒手吧?” 梅儿脸上显出疑惑之色,她的确不敢相信,因为雪莲没有任何理由杀死掌柜。可验尸之人明明告诉她,掌柜死在圣刀之下。各方线索汇聚而来,掌柜是为了救一位老友赶去了万杀堂,然后便同雪莲、陆槐走到了一起,并被陆槐带走。此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就如同她对雪莲的质问,时间、地点、圣刀,方方面面都指向雪莲。如果刨除情理,只看证据,毫无疑问,就是雪莲指使陆槐杀了掌柜。 一个是毫无理由,一个是毋庸置疑,两个结果截然相反。 再看雪莲楚楚可怜、万分委屈的模样,梅儿不能不有所犹豫。 雪莲像是猜到了梅儿所想,释然一笑,行到屋檐下,仰头看来,说道:“梅儿姐姐,其实这件事情很好解决,只要把那位验尸之人请来,我们当面对证一下,事情也就清楚了!” “验尸人?” 梅儿心中一动,竟然不疑有他,轻轻顿首。 她没有注意到,雪莲的绿漪琴还在手中。 即便她注意到,或许也不会怀疑。 因为雪莲把琴夹在了腋下,手指扣着琴底,根本没有触及琴弦。 这样的姿势,哪怕梅儿突然向她发起攻击,她也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反应。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雪莲的绿漪琴中竟然藏有暗器。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声响,绿漪琴内忽然射出一蓬红点。 这是白羽孝敬雪莲的七支血箭,别看它们长不足两寸、细如牛毛,可却是由千年血妖狐的狐毛炼化而成,爆发出的威能相当于中阶法器。 如此近的距离、七件中阶法器、偷射而出、瞬时爆发,别说是梅儿,即便是一代大修士,恐怕也无法躲避。 更何况,梅儿没有任何防备。直到她看到了一蓬红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当她看到七点红光的时候,已然来不及躲避。 如果血箭射入她的身躯,哪怕只有一支,也会毁掉她的元神,将她的肉身炸成一片血雨。 梅儿看到雪莲对着她笑,心头突地一凛。因为这是她所见到过的、最为狰狞可怖的笑。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那一蓬红光,赫然是七件偷杀而来的中阶法器。 七支血箭,已然射到她的胸前,相距不足半尺。 梅儿可以感到,自己的心底泛起一股彻骨之寒。因为她知道,即便是七件中阶下品的法器,也足以摧毁她的神魂。 雪莲的脸上之所以露出微笑,是她业已认定,梅儿必死。情敌也好、仇敌也罢,这个女人即将在她眼前灰飞烟灭。所以她才会笑,笑得很开心。 可她的笑容刚刚浮现,转瞬间便凝固了下来。因为七支血箭并没有如她所愿射中梅儿,而是射在一头野猪的身上——一头烤得喷香,滋滋流油的野猪。 斗转星移,仙阶功法! 陆槐曾在雪宗施展过! 抛去这招“斗转星移”不谈,仅看这只缺了两只前肘的烤野猪,只能来自于陆槐的圣刀。 雪莲脸上凝固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愤填胸的怒火。 陆槐看起来也是怒气冲冲,一手揽着梅儿的细腰,一手持着圣刀,悬浮在半空,气呼呼的斥道:“谁敢伤害露露,我就杀了谁,你也不例外。” 雪莲尖叫道:“你也看到了,是她要杀我,我才还手的。” “有我在,她杀不了你。”陆槐一边回着,一边松开梅儿,沉声说道:“你走!” “我来只是为了求证掌柜被害的真相,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结果。我走……可你要记住,掌柜是被你杀死的,而你是遵照她的命令才会对掌柜痛下杀手。”声音犹在,梅儿却已经飘身离去。 “掌柜是谁?”陆槐一边问着,一边从坠落在屋顶的烤野猪身上取出七支血箭,递还给雪莲。 这是七件自爆法器,射中敌人便会消失。还好,它们射中的不是敌人,而是一具动物的死尸,所以才会保全下来。 雪莲怒叱道:“别问我,自己去想。”飞身掠上屋顶,从他手里抢回血箭,重新藏回琴内。 陆槐思索片刻,点点头,喃喃道:“放心,我一定会想起来。” 雪莲心底一颤,不再应声,径自跃下,钻进了梧桐小屋。 陆槐一屁股坐在屋顶上,随手抓起烤野猪,大肆啃食起来。忽然,他猛地一停,怔怔的看向天空,眼中满是迷茫。 掌柜被害一事已经有了结果,可梅儿的心情却异常沉重。因为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担心,等到陆槐破除心魔,恢复清醒的那一天,知道自己亲手杀死了掌柜,恐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临空飞行数里,梅儿落在一处背风的山脚下,放声说道:“出来吧!” 林中钻出一个白衣少女,竟然是紫焰的女儿灵秋。 “天魔的情况怎么样?”梅儿问。 “他已经走了,带来的数百弟子也撤了回去。” “魔宗总坛有什么消息?” “孤风刚刚来过,说是天魔宗的弟子还在试着打开最后一座法器库。可依他看,就连北辰都无法打破圣刀的封印,那些天魔宗的弟子也就是瞎胡闹。” “天魔可没有瞎胡闹,他想请陆槐进入魔宗总坛。幸亏陆槐没有答应,否则的话,南真子掌教绝对不会放过他。” “等到南真子掌教拿到了神器,一定会帮秋儿报仇吗?” “报仇的事不必心急……”梅儿刚想安慰一番,脸色忽然一沉,厉声质问道:“灵秋,你喝了‘三元神血’?” “没……没……没有!”灵秋惊慌的缩了缩身子,目光躲躲闪闪,看去一旁。 梅儿叹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年轻一代修士当中,能够有你现在的修为,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可你不要忘了,你所遇到的魔障也将更加凶险,稍有不慎,你的修为就将毁于一旦。以你现在的道行,千万不要尝试炼化‘三元神血’,否则你一定会异变成为妖灵。” 灵秋连声回道:“是!是!”但她的眼中却露出野兽般的绿光。可惜,这道绿光仅是一现便隐去。梅儿若有所思,竟然没能留意。 313:连环计(一) 冬日,大漠的阳光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温暖。 冷风,吹在人的脸颊上,如同刀割。 可从乌杰的表情看来,他似乎很享受。 在他身后,整齐排列着身披铁铠、手握弯刀的五百重骑兵。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一个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重骑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五位百夫长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只要少布的狼人一到,向守卫黑森林的达尔扈特人发动进攻,他就可以趁乱闯入,以保护圣灵的名义,直奔“八白宫”。 他已经同白羽取得了联系,并得到了一支响箭。 响箭一旦射出,白羽便会带领三百修士“路过”。圣灵受到打扰,圣器必将现身防护。只需干掉捧奉着圣器的达尔扈特人,圣器便将被他俘获。 以五百重骑兵应对一小队达尔扈特人,只需要一个冲锋便可以解决战斗。 一旦神器到手,这些被杀的达尔扈特人便可以统统推到少布头上。 接下来便是灭口,他要赶去同“路过”的白羽进行交涉,消除双方的“误会”。随后连同白羽一起对付少布的狼人,包括他所带来的五百重骑兵,一个都不能留。 当然,他会放走少布,因为少布“夺走”了圣器。 以青狼会的名声和少布的为人,即便他反咬一口,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乌杰暗暗把自己的计划梳理了一遍,自认为天衣无缝、万无一失,脸上自然露出了受用的模样。 可惜,一直等到正午时分,少布和他的狼人还没有来到。 “少布明明已经动身,应该如约赶到。难道半路上发生了变数?” 乌杰有些心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马蹄的轰鸣声。 他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欢笑——那是为了迎接少布狼主,必备的笑脸。 可他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下来,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少布,而是古利特。 古利特带了百余骑,看起来像是在为达尔扈特人巡查边界。忽然见到他和五百重骑兵,显得有些吃惊,急忙打了个手势,带领属下驻足不前,疑色看来。 这是一个突发状况,令乌杰始料不及。但他绝没有想到,他的意图早已暴露。很快,他便认定,古利特是俺答的人,俺答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博合林与卜赤汗、俺答兄弟相互攻杀,难免殃及达尔扈特人。为了成吉思汗的圣灵不受打扰,俺答派人帮助达尔扈特人守护黑森林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现在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是战还是退? 如果开战,必须将古利特的人全部消灭,否则便会走漏消息,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双方对阵,五百对一百,取胜自然不难,可要想把对方全部消灭,乌杰完全没有把握。为了“保护圣灵”可以师出有名,他只能选择撤退。 好在他事先留了一招后手,选择地形的时候,挑了这处三面环坡的洼地。只要他的五百重骑兵分路退过缓坡,便可藏身。 如果古利特与他就此别过,等到“保护圣灵”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用巡查领地来解释两军相遇一事。 如果古利特赶来追查,他就会令重骑兵发动攻击。三面合围之下,保证让古利特全军覆没。 乌杰勾了勾手,带领兵马缓缓退去。虽然是撤退,可他或许认为自己进退有据、应对自如,可以堪称是用兵的高手,所以看起来很是得意。 五百重骑兵在他的带领下隐入后坡,立即有四位百夫长分兵左右,而乌杰则留兵一百准备应战。 可没想到,两军刚刚布置到位,右军方向忽然传来杀喊声。像是受到了敌人伏击,很快便没有了音讯。就连闻声赶去查看的一小队探马也无一返回。 原本打算偷袭黑森林,可偷袭不成,反倒落入别人的伏击。乌杰感到非常惊讶。还没等他醒过神来,便见古利特率领千余骑杀出。 “古利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而且预先设下伏兵,一举消灭了进入右山坡的两百重骑兵?” 乌杰隐隐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怕是早已走漏了消息。可他还是不愿相信,因为整件事只有他和天魔父子知道详情,无论任何也不该被达尔扈特人事先探知。 应该是博合林那里出了问题,或是营地里有俺答的暗探。五百重骑兵引起了俺答的警觉,并把消息传给了古利特。所以古利特才会知道重骑兵的动向,并在右山坡设下埋伏。 乌杰自认为想通了此中缘由,刚想喝令属下住手,也好同古利特进行交涉。不想古利特带领的竟然全是弓骑兵,千骑奔至,一蓬箭雨射过,他的一百重骑兵已有大半落马。 等他喊出“古利特”,再有数波箭雨射过,他的身边仅剩下了十余骑。而在此时,左路两位百夫长已然发觉情况有变,率众回援。乌杰率领残部急退,正巧与之相遇,随即汇合一处。 乌杰大声叫喊道:“古利特……古利特……不要误会,让你的人住手,我们来谈谈。” 古利特并不回应,急令兵马左右出击,向着乌杰合围而上。 乌杰身边的百夫长慌忙劝道:“乌杰,我们快退吧,再迟就将被古利特合围,必定全军覆没。” 乌杰也慌了神,放弃同古利特交涉的打算,率军撤退。 可他却忘了,弓骑兵轻便灵活,可以杀敌于百步之外;重骑兵冲锋陷阵则可,运动速度却略显迟缓,一旦被敌人黏住便无法逃脱。 野外游战,弓骑兵正是重骑兵的克星。 利箭如雨,唰唰落下,尽管乌杰属下的重骑兵全力防护,可还是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重骑兵周身都被铠甲包裹,若无射技精湛的弓手,很难对其进行有效杀伤。 乌杰却看到,落马的重骑兵竟有九成都是被射中眼球。即便被射中面部,利箭也能深入半尺,显然也活不成。 三位百夫长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各领数十骑反冲。古利特的弓骑兵不敢与其近身相接,四下逃窜。可远去百步,又驻马搭弓,放箭来射。 重骑兵追击,弓骑兵退却,可却始终让重骑兵居于自己的射程之内。追击三次,三位百夫长带出的重骑兵业已折损大半,不得不向后回撤。弓骑兵再又追来,有的甚至临近到十余丈外,但只是以弓箭来射,并不近身攻杀。 乌杰退后十里,五百重骑兵尽亡,身边便只剩下了三位百夫长。十余支羽箭激射,三位百夫长躲得过前箭、躲不过后箭,相继被射爆眼球,坠落马下。 到了此时,乌杰反而不退,翻身下马,落地站定,静等古利特来攻。 古利特知道他是博合林的萨满大神,更有唐善嘱托在先,急令属下停止进攻,迅速回撤。 乌杰原本指望借助五百重骑兵冲入黑森林“保护圣灵”,可现在就连黑森林还没看到,他的五百重骑兵便被古利特全部歼灭。现在他才明白,若论用兵,古利特才是真正的高手。可他并不甘心输在一个凡夫俗子的手上,恨不得古利特的弓骑兵群起来战。只要受到攻击,他就有理由进行自保,可以施展法术大开杀戒。 谁曾想,古利特像是早猜到他的打算,杀光了他的重骑兵便急匆匆退去。 乌杰空有一腔怒火,可却无处发泄,怒吼一声,张手一挥,只见背风呼号,十几匹披挂着铠甲的战马竟然被吹到半空。 寒风如刀,那只是形容寒风的凛冽。但在乌杰的施法下,空中的寒风却真真切切的幻成了六把巨大的风刀。 风刀相互劈砍,生生将吹到半空的十几匹战马绞成了一团团碎肉。 一片血雨当空洒落,浸染了十丈方圆的雪地。 但听有人偷笑,嘲讽道:“乌杰,你这是在与谁怄气?” 乌杰闻声转头,便见雅玛带领着青狼骑士,从身右的山坡上现出,策马行来。他这才明白,猛的眯起眼睑,怒声喝道:“通天女巫?原来是你在搞鬼!” 雅玛冷声说道:“乌杰,想打圣器的主意,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俺答万户已经下了严令,命我将你擒下,交由卡斯大祭师论罪。我想……大祭师一定会把你封压在神山之下,让你永世受炼狱之火的煎熬,直至耗尽你的寿元。” 乌杰沉下脸,阴声说道:“大祭师的神山的确是个好去处,可你也得抓到我再说。”说着,他双手一张,左右分臂,立时幻出漫天愁云。 布日古德瞠目看去,但见乌杰蹿上半空,隐入一团乌黑的云雾之中。那团黑云越压越低,向着众人的头顶飘来。 雅玛发出一记犹如少女般的嬉笑,对他说道:“带着青狼骑士们绕过去,把住上风的山坡,这里交给我。” “好!”布日古德应了一声,与巴雅尔分别带领青狼骑士奔出,从黑云左右绕过,守住了山坡上的风口位置。 雅玛仰头看去,放声说道:“乌杰,你看这是什么?”手中已然握出了她那根精致小巧的骷髅棒。 鸡蛋大小的骷髅头内,眼窝中的两颗宝石放出两道红光,直射黑云。乌杰的身影顿时在云中显现。 黑云中的乌杰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惊骇的尖叫,“通天巫,血眼骷髅怎么在你手里?” 314:连环计(二) 乌杰虽然在惊叫,可他的叫声里还带着惊喜。 少布迟迟没有来到、达尔扈特人早有准备,他的计划看来要就此落空,圣主的圣器多半是没有指望了。 雅玛的“血眼骷髅”也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虽然法力不及圣器,可在大漠之中也能列在前十位。 白羽送来的响箭还在怀里,如果把白羽和那三百修士召来,“血眼骷髅”必将成为囊中之物。 只可惜,按照先前定下的计划,“响箭”一旦发出,白羽便会带领修士“路过”黑森林。此时计划有变,白羽却一无所知。 要想得到雅玛手中的“血眼骷髅”,只有先行摆脱雅玛和青狼骑士,找到白羽再作打算。 乌杰幻出一柄巨大的风刀,凌空直落,对着雅玛当头劈下。 精致的骷髅棒在雅玛手里轻轻打了个漩,两道红光横向拦出。一声噗响,风刀冲破了第一道红光。再又听到闷雷般的轰鸣,第二道红光与乌杰的风刀同时湮灭。 只是一击,乌杰便已看出,仅凭自身的法力,雅玛绝不是他的对手。可雅玛有“血眼骷髅”相助,便可以与之抗衡。如果二人就此争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但青狼骑士已然封住了他的退路,即便是两败俱伤,雅玛也包赚不赔。 风刀还在继续,时而分化成六把,时而聚合为一,保持着攻势。可乌杰的眼神却有些慌乱,显然是在寻找机会逃命。 巴雅尔的眼中满是迷惑,按照唐善的命令,是怕乌杰参与战事,伤及古利特的骑兵。如果乌杰出手,青狼骑士帮助雅玛一起对抗,可以自保便好。但看眼下的情形,乌杰的五百重骑兵已然被全部歼灭,乌杰并没有出手,却是雅玛一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雅玛究竟在想什么?巴雅尔搞不懂。可事已至此,便也只能随雅玛去,不管抓不抓得到乌杰,只要伤不到雅玛便好。 乌杰借助风势,左突右闯,始终无法突破雅玛的阻拦,看起来有些烦躁。 但就在此时,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到,一辆巨大的勒勒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毫无疑问,狼主少布终于来到。 如此巨大的勒勒车,雅玛当然也看在眼里。她的眼中顿时露出忧虑之色。因为这正是她所担心的,少布果然受到了乌杰的蛊惑,参与到这场干戈当中。 “赤狼在做什么?” 雅玛对唐善暗暗责怪起来。 勒勒车行得很慢,足足过了一刻钟,才临近交战的两人。 布日古德和属下的青狼骑士显得神色凝重,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勒勒车,俨然已经忘记了把守风口的职责。 如果乌杰此时遁逃,他们一定无法拦截。 只要他们不能令乌杰略有停顿,雅玛便无法追来,将其缠住,只能任由他逃脱。 可乌杰根本没有打算逃,因为少布来了。 少布的确来了,而且阴着脸站在勒勒车上的宫帐外。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不仅是因为小勺的死,也因为见到了雅玛。 乌杰没有看清少布的脸色,大声求助,“狼主,还不帮忙?” 雅玛、布日古德以及一众青狼骑士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因为他们看到,唐善和青青从宫帐中走了出来。 “赤狼?”乌杰大惊失色,尖叫了一声。 唐善招了招手,笑着问道:“乌杰,天魔呢?他不是要帮助你抢夺圣器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他怎么没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从大祭师的神山里跑了出来,他怎么知道我和天魔的关系,竟然还接掌了青狼会……” 乌杰早被一连串的疑问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回应,掉头便跑。他一逃,天空中的黑云便随之散去。众人可见,他的去势竟也飞快,眨眼间便已掠过布日古德等人的头顶,凌空远去里余。 “唐善,不要放过他!”雅玛急得直跺脚,可在勒勒车上却已经找不到唐善的踪影。只是看到少布连连蹙眉。 一个相貌丑陋、弓腰驼背的老太婆,竟然装出少女的模样连连跺脚。也就是少布能挺得住,换成别人怕是早已为之作呕。 乌杰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没有人追来。更是佩服自己的反应够快,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此时,他已远去里余,禁不住暗暗得意,别管是雅玛、赤狼还是少布,谁也别想再抓到他。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只脚。 与此同时,这只脚踩在了他的脑门上。 只是轻轻一点,他便如同火炮中射出的铅弹一般,“轰”的一声砸在了雪地上。 地面上,积雪尘土飞扬,笼罩了一丈方圆。 烟尘散尽,乌杰摆了一个非常漂亮的“position”,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字形的深坑。 唐善背着手,如同散步般在半空中踱着脚步,不紧不慢的行了下来。 直到此时,镶入地下的乌杰才发出一声惊叫。 忽然被人截下,仅是脚尖轻点便将他击落,两种不可思议的状况,他都没用发出惊叫。可见到唐善从半空中走来,他却露出了恐惧之色,失声出口。 修士借助真元的威能凌空飞渡,或是御使法器飞行,都在情理之中。但在唐善的脚下,却像是踩踏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走来。乌杰从没有见过这种异象,对此也不可理解,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化气成形,借以定身。 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法力? 乌杰没有听人说起过。 别说是听,就连想也不敢想! 唐善终于“走”下来,行在地面上,对赶来的雅玛等人说道:“我的人在黑森林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白羽的踪迹。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这好办!”雅玛用骷髅棒指向乌杰,厉声问道:“你同白羽怎样联系?” “我的怀里有一支响箭……”乌杰想要把响箭取出来,可刚一动便咧着嘴鬼叫起来。 唐善只不过用脚尖轻轻的点了他一下,可他浑身的筋骨却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断,丝毫也动不得。 雅玛在他身上翻出响箭,再问:“如果我发出这支响箭……”正在询问间,只觉得手指一松,响箭已经被唐善夺了去。又见唐善轻轻甩指,响箭带着尖啸声钻入了空中。 唐善不屑的说道:“正主已经死了,白羽和他的三百修士掀不起什么风浪。” “正主已经死了?” 雅玛睁大眼睛,看向乌杰。 乌杰没有死,只是受了伤。 可就在雅玛看去的时候,唐善张开五指,拍掌下压,对着乌杰激出一股真元。 雅玛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乌杰连同周围八尺的土地瞬时被凝结成寒冰。 紧接着,她又发出一声轻叫,却是看到方圆八尺的寒冰燃烧起炼狱之火。眨眼间,乌杰便被烧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一粒。 唐善已经转头看向天边,淡淡的嘀咕了一声,“来了!” 雅玛心底隐隐冒起一股寒意,因为她第一次感觉到,唐善竟然如此冷酷无情。 乌杰有罪,可罪不至死。 按照雅玛所想,姑且念他修行不易,应该把他送与卡斯,压在神山之下,既是对他的惩罚,也给了他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 雅玛的想法已经得到了俺答的同意,可唐善根本没有征求她的意见,随手便将乌杰击毙。 同为大漠之中的萨满,雅玛怎能不心寒。 巨大的勒勒车已经临近,她看到站在勒勒车上的青青。 青青神色凝重。 她可以读懂青青的想法,唐善就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残暴之人。 但她会意错了,青青是因为小勺而感到难过。 看到了雅玛,青青再次联想到小勺的“无辜”,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当然,雅玛的确读懂了青青的想法。青青确实认为唐善冷酷而又无情。 唐善没有理会二人的感受,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天边。数百修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御使着五花八门的法器,向着黑森林的方向飞去。 “会主,敌人已经现身了。”少布说了一句废话。 “我去,你们随后跟来。”唐善淡淡的说着。背着手,跨步行出。他走的不紧不慢,可只迈出了三步,人已经在数十丈外。再又举步,人便不见。 雅玛一醒,飘身跃上勒勒车,对少布说道:“我们直接赶往黑森林,无论如何,不能让圣灵受到打扰。” 少布露出厌恶之色,退后数步,对着格斯尔拨了拨手指。勒勒车随即向黑森林行去。布日古德带领青狼骑士加入,随队同行。 响箭射出,白羽如约现身。但他不是“路过”,而是向达尔扈特人发动攻击。 他的父亲早有交代,杀光达尔扈特人,把“八白宫”搬回天魔宗。 至于乌杰,等他跑来“交涉”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天魔说过,求人不如求己。如果可以把“八白宫”的圣器全部抢到手,不仅可以帮助天魔宗渡过百年天劫,而且可以令天魔宗成为魔宗一族的第一大宗门。 对于父亲的提议,白羽自然欣然接受。 这一次,他唤醒了一百名天魔宗修士,连同攻陷总坛收服的弟子,一共挑选出四百多位修士,并把他们全部带来了大漠。 当然,他不会大张旗鼓掠夺“八白宫”。早在进入大漠以前,他便派人联系了安庆。先向安庆报捷,告之天魔宗业已清除叛逆,夺回了总坛,请他这位传功长老返回总坛主事。再者告之安庆,他将率领魔宗弟子进入大漠,帮助魔族争夺神器。 现在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路过”黑森林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误会,他都是为了帮助安庆争夺神器。战乱之下,难免会殃及池鱼…… 315:连环计(三) 白羽脚下御使着一具七尺长的寒冰盾牌,领队在前,当空激射。紫嫣站在他身后,一双娇嫩的小手从他腋下揽进,搂在了他的胸口上。 疾风之下,紫嫣搂的更紧,被风吹乱的青丝撩着他的脖颈,让他心里痒痒的。更有一双傲人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他的背脊上,任谁置身此境,也会心猿意马。 天魔曾经警告过他,这个女人玩玩则可,绝不能够动情。到了腻烦的那一天,便要结果了她的性命,炼化她的气血元神,收为己用。 白羽没有动情,自从见到紫嫣的那一刻、装成花痴的时候起,他就只想着把紫嫣压在身下,在这具诱人的肉身上尽情发泄他的欲.火。他也在等待自己腻烦的那一天,而且对这一天的期盼越来越强烈,因为紫嫣的道行与日俱增,已然不可小视。可他越是心急,越觉得自己被紫嫣死死的“腻”住,一心想要厌烦,却怎么也“烦”不起来。 紫嫣的身上穿了一件翠绿色的“柳叶”裙,四条柳叶形的锦片,一条丝帛锦带,便是这件裙衫的全部。 冰盾当空飞射,疾风鼓吹之下,紫嫣背部的两片“柳叶”分别向左右张开,香肩、背脊、细腰,连同小半截翘臀,毫无保留的暴露给了身后的修士。腰身下的四片“柳叶”随风飘舞,一双修长的**加上时隐时现的底.裤,更是艳惊四方。 还好,紧跟在白羽身后的,正是被他唤醒的一百名天魔宗修士。这些修士都渡过了上一次百年天劫,乃是幸存下来的精英人物。要是换成了普通弟子,放眼便是香肩裸.背、美腿翘臀,还不心性大乱,再也无法把持法器,就此跌落个七七八八。 白羽虽然晋升为天魔宗的宗主,可如果不是因为百年天劫,任凭他如何呼唤,这些修士也只会置若罔闻,绝不会醒来相助。 这些修士的定力自然没得说。即便眼前尽是香艳美色,可一个个神色凝重,丝毫不为所动。 一百名银须老者,清一色的素袍藤杖,御使着七尺冰盾,紧紧追随在白羽身后。劲风之下,席卷起漫天尘雪,声势很是惊人。 天魔郑重的警告过白羽,这些人虽然是天魔宗的弟子,修炼的也多半是些无品无阶的普通功法,可他们都已经渡过了百年寿元,仅看他们的道行,便不在白羽之下。对这些人要抬眼高看三分,态度更要谦逊,绝对不可以摆出一宗之主的臭架子。 白羽的确听从了父亲的话,对这些人礼遇有加。可他很快便发现,从总坛挑选出来的三百多名修士对此却颇有微词。只是事情紧急,虽然他也感到有些不妥,但也只能暂且如此,等到事后再行安抚。 数百修士忽然现身,直奔黑森林而来。圣主的卫士们自然有所察觉。很快,一小队达尔扈特人快马驰出,来到黑森林的边界,驻足观望。 白羽的指间转动着白骨棒,此时一顿,指向了在前方现身的这队达尔扈特人,令道:“都杀了。”脚下的法盾微微翘起,前冲之势立减。 身穿素袍、手持藤杖的一百名银须老者瞬时赶超白羽,也没见他们出手,只是去势略微一顿,那一小队达尔扈特人,连同他们的战马,便都躺在了雪地上。 白羽再又出现在队前,面带不屑,嘲笑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一声轻咳,不知从哪里传来,可却颇为刺耳,像是对他的嘲笑不以为然。 白羽吓了一跳,举目观望,突然见到一道红光。紧接着,在他身前端端正正的站出了一个人。 “唐善?”白羽和紫嫣同时发出尖叫。而在他们发出尖叫的同时,脚下的冰盾却是不停,径直撞了过去。 唐善躲也不躲,大刺刺的抬脚一踩,正好踩在冰盾尖部。冰盾立即折转方向,轰的一声,撞毁在地面。 唐善垂头看去,便见白羽和嫣儿灰头土脸的从炸起的尘雪中跑了出来。 “哈哈……” 看到二人狼狈的模样,他禁不住发出一声坏笑。可他立即感到,无数股巨大的威能,如同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压来。 那是一百名闭关百年、刚刚复出的银发老者,以及三百多名来自魔宗总坛的修士。数百修士,同时欺身逼近,威能自然惊人。 “杀了他……杀了他……”白羽在地面上又蹦又跳,手指唐善,惊慌失措的叫喊着。 数百修士,一旦动起手来,唐善自然不敌。可他丝毫不惧,挺胸傲立,扫视着众人,不以为然的说道:“没听到你们宗主的命令吗?还不动手?” “这位小兄弟?”百位银发老者中行出一人,握着藤杖拱了拱手,说道:“天魔宗在此行事,还请尊驾让路。” “跟他废什么话,还不杀了他?”白羽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怎么杀?”老者不客气的反问一句,没好气的说道:“群起相攻,欺凌一人。这样的事,老夫可不屑为之。”说着,他竟然一甩袍袖,御使冰盾避让在一旁。 “噢?”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看去。这老头自诩清高,不屑于以多欺少,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按照他来时的想法,先把这些修士引走,保证“八白宫”不受侵害再说。反正这些修士也困不住他,到时看谁冒了头或是落了单,便可以掉过头来一一干掉。只要这些修士死追着不放,用不了三五天,他就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收拾,包教他们有来无回。 白羽的反应倒是正对唐善的脾气,谁知道无端端冒出了这么一个老头,演了这么一出,反倒打乱了唐善的计划。 白羽也是一愣,刚想摆出宗主的架子,强令老者出手,可猛然想起父亲的话,倒也不敢用强,眼珠一转,捧起笑脸,对着唐善躬身施礼,谦声说道:“真没想到,唐大人竟然还活着?难得难得!又有神功在身,可喜可贺!只是……大人身为武修弟子,与我魔宗血仇难解,便也不能怪白羽无情了。” 一百年前,武修进攻魔宗,闯入总坛,残杀魔宗弟子无数。更在祭坛之上凌辱魔宗女修,早被魔宗一族视为奇耻大辱。 百位素袍老者闭关百年,刚刚复出,根本不知此事,所以听白羽提起“武修弟子”,依然不为所动。可列在后排的数百名总坛弟子却对“武修”二字刻骨铭心,脸上尽皆露出了愤怒之色。 唐善要的就是众怒来犯,当即摆出一副牛.逼模样,不可一世的说道:“武修、魔修积怨百年,不是唐善一人可以化解的。但在魔宗坛口外的那笔旧账,却是你们天魔宗和我唐善的私怨。唐某自然要跟你算算。有什么本事,你先使来看看,不用说些有情无情的废话。” 白羽一笑,瞬时拉下脸,对悬在空中的数百魔修说道:“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来找我们天魔宗算旧账的,你们还客气什么?” “不客气”自然便是请众人动手,说穿了还是群起来攻。素袍老者们竟然不屑为之,纷纷御使冰盾避开,让在了两旁。 却听一声怒喝,“我来!” 一名手持钢叉的魔修跃了出来,飞身来到三丈之外,单臂举起钢叉,指向唐善,说道:“我来看看你这娃娃有什么本事。”钢叉向前突地一点,激出三股真元,当空幻化成三把钢叉,奔着唐善刺上。 唐善挥手一拍,三把钢叉轰声飞散。更有一股暗力偷偷袭出,径直击中了这名魔修。只见手持钢叉的魔修浑身一缩,“呼”的爆起冲天烈焰。只在一瞬间,他的肉身与元神尽被焚毁,带着一团火球坠落在地。火光四散,渐渐熄灭,而那魔修也随之灰飞烟灭。 自从这名魔修跃出,白羽就知道他不是唐善的对手。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唐善仅是挥了挥手,便送他见了阎王。 数声痛呼,“老七……七弟……” 六个手握钢叉的汉子相继跃出,怒声吼着,“还我七弟命来。”共同激出真元,将钢叉脱手射出。 这些钢叉都是下阶法器,当空激射,暴涨出半尺锋芒,威能倒也不俗。临近唐善身前,钢叉又是一变,各自幻出三支利箭,随同攻上。 白羽眼前一亮,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六件下阶法器,十八支利箭,同时出击,且看唐善如何应付。 唐善像是有意彰显自己的修为,不退反进,冲入钢叉与利箭之中,双臂轻轻一揽,分别将六把钢叉揽在腋下。对那十八支利箭却是不理,任由它们射来。 但听“噗噗”有声,利箭尽皆射中唐善,可却被他的真元护罩拦在身外,无法射入,相继坠落,迎风而散。 以六敌一,丝毫占不到便宜,来战的六人自然大惊。眼见十八支利箭无功而散,法器也被唐善揽了去,急忙运转功法,意图将钢叉唤回。 谁曾想,任凭他们如何催促,六件法器就是没有反应。像是业已被唐善俘获,再也无力返回到主人的手中。 六人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异象,均是一愣。 就在这时,唐善甩臂抖腕,将六把钢叉激射而回。只听一声噗响,六人同时被钢叉贯穿了胸膛,仰面飞出数丈,直挺挺的摔落在地。几个总坛弟子飞身落地,赶去查看。 白羽脸色一变,向着他们瞥去。但见那几个总坛弟子抬头看来,沉着脸摇了摇头。 很显然,六人竟然在唐善一击之下,尽皆毙命。 白羽心底一惊,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刚刚他还在暗自得意,而今却被唐善这一身骇人听闻的修为吓得糟了…… 316:连环计(四) 唐善拦下白羽,所为乃是他与天魔宗的“旧仇”。可天魔宗的百名老者却置身事外,反倒要魔宗总坛弟子替天魔宗出头。 两个回合,七名总坛弟子被杀。那些总坛弟子面面相觑,像是对唐善的修为感到畏惧,再也没有人敢出来应战。而这些手握藤杖的素袍老者当中却响起了一阵骚动。很显然,眼见同族弟子被杀,他们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白羽立即发现了这些老者的变化,当即步出,仰头看向唐善,叹声说道:“唐大人,既然你是为了私怨而来,白羽身为天魔宗宗主,自该一人承担。有什么怨气,尽管发在白羽身上。”说完,他幻出七尺寒冰盾,跨步行上,作势出击。 “宗主且慢!”最早站出的银须老头御使着冰盾赶来,拦下白羽,说道:“你虽然是我天魔宗的宗主,可你修为尚浅,绝不是他的对手。”他清了清嗓子,向着众多老者瞟去一眼。 四个素袍老者御使冰盾飞出,对白羽说道:“我等业已闭关百年,原本不愿插手修界争端,只求消灭天魔狼,帮助我宗渡过百年天劫便好。可这位唐大人一出手就杀害了我族七名弟子,确也欺人太甚。既然他来找我们天魔宗寻仇,我等身为天魔宗弟子,自该代宗主出战。如果等我不敌,宗主再来战他,倒也不迟。” “如此……”白羽假惺惺的思量一番,深鞠一躬,说道:“那就有劳四位前辈了!” 唐善对白羽重新打量一番,心道:“呀呀呀?你小子刚刚还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现在却变得如此谦逊。要是论起装模作样来,你小子比我丝毫也不逊色。”正想着,却见飞出的四个老头抬了抬手,对他说道:“唐大人,请!”唐善瞪大眼睛,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般问道:“你们让我先出手?” 任谁听了他的问话,都会觉得是一种侮辱。 看他的意思,如果他先行出手的话,四个老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坐以待毙。 换做别人,一定会因为唐善的狂妄而动怒。可四个老头倒能沉得住气,均是一笑,未置一词,静等唐善来攻。 唐善心中一动,知道四人闭关百年,道法精深,不似寻常修士般心浮气躁。或许他们能够按捺住自己的凡心俗念,即便被外界所扰,也能很快定心忍性,全意投入到杀战当中。 唐善暗暗提醒自己,对于这样的修士,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一边想着,一边在佛珠内注入真元,当空幻出六条冰龙,留下两条冰龙在身旁防护,剩余四条飞龙各自出击,分袭四个老头。 飞龙在天,眨眼间便已冲上,向着所对的老头喷出一股薄雾状的寒冰冻气。 四个老头不急不惊,只是以藤杖画圈,点向袭来的冻气。随手一引,寒冰冻气便为之转向,顺着藤杖所指冲落在地。 轰…… 四股冻气撞击在地面上,凝结成方圆一丈的坚冰,看得人心惊胆寒。 “这下麻烦了!” 唐善暗暗皱眉,知道他们所使的乃是巧劲,像是武当张真人的太极剑,应对修为高过自己的绝顶高手时,便不与其力敌,而是以四两拨千斤之法,依靠宝剑的锋芒、剑招的变化来取胜。 冰龙倒是很卖力,一击不成再又来过,一股脑喷出十几口冻气。四个老头亦如前法,藤杖点出十几个圆圈,已然将其化解。 眼见冰龙威能渐弱,四人同时出手,斜向劈下一杖。各自幻出一根巨大的冰锥,径直刺穿了冰龙的腹部。四条冰龙随即破散,化成一片冰花,当空飘落。 左前的老头瞟来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出手了。唐大人小心!” 唐善这才明白,四人并不是按捺得住心性的隐世高人,只是怕落下以四敌一的口实,所以才要自己先行出手。既然他们也要被凡尘俗事所扰,那便说明他们的道法还没有修炼到上层境界,倒也算不得什么高手,不过懂得些投机取巧的功法罢了。想到这,他释然一笑,不屑的说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也让本座看看,你们四个老鬼能有多深的道行。” 排在左三的老头顿时沉下脸,怒声吼道:“好狂妄的娃娃!”四人同时挥舞藤杖,激出六成真元,当空幻出巨大的冰锥。 唐善尝过冰锥的滋味,当年如果不是小豪和四姐,他已经死在了白羽的冰锥之下。可他见过的冰锥都是破土而出,应该是借助泥土中的水汽以及地下的阴寒之气幻化而成。像此时当空幻化的冰锥,倒是头一次见识到。 冰锥不仅是当空幻化而成,而且距离唐善极近。身前一根,经由膝前一尺破空刺出,指向他的小腹;左右两根,也是距离一尺,分别刺向他的两肋;头顶一根,自上而下钻出,距离不足七寸,扎向他的眉宇之间…… 两侧还好,有冰龙防护,双双出击,发出巨大的轰响,与刺向两肋的冰锥同时湮灭。 腹前和头顶的冰锥没有阻挡,径直攻进。 唐善身有两层真元护罩,倒也不怕这两根冰凌刺。可一来不敢托大,再者也是下意识的反应,当即后退。 可他刚一退身,立即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骇人的杀气。 “有人偷袭!” 唐善猛地躬下身,像一只大虾般弹射而出。 他的速度极快,刚刚让开腹前与头顶的冰凌刺,瞬时再又前冲,紧贴着上下两根冰凌刺的锥尖掠过,一下子窜到了左前的老者面前,再又滴溜溜一转,跑去了他的身后。 偷袭之人乃是紫嫣,自身没有激出任何真元,也没有使用任何功法,只是借助白羽的掌力飘上半空,对着唐善的背脊,轻轻一摆黑羽扇,猝然射出七根血箭。 可她没有想到,唐善虽然没能发现身后有人,但却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还没等她摆动黑羽扇,唐善已然做出了反应。等她射出七根血箭的时候,唐善更是躲去了正对的银须老者身后。 唐善的反应绝对够快,与他相对的四个老头却略显迟缓。尤其是左前的这位,明明看到唐善射来,躲在了自己身后,可偏偏呆了一呆,像是不敢相信。等他相信自己所见,一切都已经晚了。偷袭唐善的七根血箭无一落空,全部射入了他的胸膛。 轰响突起,一连七声,把这位闭关百年、修炼出老年痴呆的傻.逼炸成了一团血雨。 剩余的三个老头见到同伴被紫嫣误伤,也是一呆。又见同伴粉身碎骨化成的那团血雨之中,忽然多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随便一抓,把那傻.逼老头的藤杖抓在了手里,接连三杖,当头砸落,顿时把这三位不知道真呆还是假呆的老头砸成了肉泥。 直到此时,当空刺出的两根冰锥才彼此相接,发出轰响,同时破碎,散落而下。 快,太快……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弹指一挥间。数百修士一个个吓白了脸,怔怔的看向空中那团血雨,便连大气也不敢喘。 血雨洒落,唐善从中显露出来,对着呆若木鸡的紫嫣吐了吐舌头,笑道:“姑娘,你怎么连自己人也杀?” 最早避开的银须老头眼见紫嫣在唐善身后偷下杀手,勃然大怒,双手紧抓藤杖,猛地拄在冰盾上,厉声斥道:“暗箭伤人,你根本不配做我天魔宗的弟子。” 紫嫣偷袭唐善不假,可先有白羽的协助,才没有被唐善发觉。这位老头嘴上说紫嫣不配做天魔宗的弟子,实则是说白羽不配做天魔宗的宗主。 白羽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加上紫嫣偷袭失手,正觉得恼怒,禁不住气道:“前辈!嫣儿配不配做我们天魔宗的弟子,是我们宗门的内事,不防稍后再议。如今强敌在此,而且已然杀了我们十一位同族修士,您怎么可以对此事无动于衷?反倒质问起嫣儿来?” 不待老者回话,唐善抢先开口,“白宗主,您这话说得欠妥……”他本想就偷袭一事,义正言辞的教训白羽一番。不想刚开口,老者便怒道:“住口!天魔宗的门内之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嘴了?”说着,藤杖一点,当空幻出上百支冰凌箭,劈头盖脸的向唐善罩去。 唐善这才明白,什么不屑以多欺少、不齿背后偷袭,不过是这老头故作清高罢了。这个老头只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认为随便三两个人便可以把他打发掉,所以才会惺惺作态。 而今,接连三战,十一位魔族修士枉送了性命。这老头便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出手来战。 上百支冰凌箭,覆盖了数丈方圆,呼啸而上。 唐善看透了老头的虚伪,不禁心生厌恶,当下也不躲避,激出一股真元,顶在身前,奔着迎面而来的冰凌箭撞了上去。 但听“噼啪”爆响,冰凌箭仅仅攻到唐善身前三尺,再也无法逼近,像是撞在了一具无形的气盾上,纷纷爆裂,瞬间消无。 冰凌箭又出,不是百余只,而是成千上万。九十六个银须老者,同时施法,幻出冰凌箭,对着唐善发起攻击。 “噼啪”的爆响顿时变成了闷雷般的轰响,顶在唐善身前的“气盾”为之一变,露出了真身。 那是一具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黑虎盾牌。 黑虎盾牌高一丈,阔八尺,完全将唐善护在身后,任凭万千冰箭激射,竟然无法将其毁去。 白羽的双眼骤然回缩,向着三百多名总坛弟子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帮忙?” 三百魔修立即动身,分左右包抄了上来。 317:连环计(五) 仅凭黑虎盾牌自身的威能,根本无法抵御万千支冰箭。唐善暗中以真元相济,才能维持它的威能,不至被冰箭毁去。 可是,冰箭的威能与黑虎盾互冲,致使唐善的真元急剧流失。虽然他的元神可以激出真元为继,体内的真元也没用耗竭之感。但他不是傻.逼,当然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天魔宗的那些老头相抗。况且,三百魔修再又赶来参战。如果还留在这里装.逼,很快便会死翘翘。 唐善虽然萌生了退意,可还没有动身,三百魔修却已经围在左右。瞬时,弧光、刀剑、钢叉、飞爪……数百件法器同时施法,激出真元,分左右攻来。 紫嫣又跑去了唐善的身后,还有白羽和两个褐衫老头。四人一字排开,封锁了唐善的后路。 在白羽眼中,唐善此时业已变成了笼中鸟、网中鱼、瓮中鳖,在劫难逃。 不仅是白羽,四百多名修士都是这般想法。 可就在五花八门的法器和各种威能袭向唐善的时候,唐善的左右忽然又冒出了两具黑虎盾牌。 三面盾牌彼此相接,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尖锥,将唐善罩在其内。 这只巨大的尖锥凌空一转,抵住了激射而至的法器和各种威能的轰击,猛然冲出,撞入左侧的一百多位魔修之中。 惨叫声顿时响起,十几个魔修躲闪不及,被撞得脑浆迸裂,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当空坠落。 而那只巨大的“尖锥”则保护着唐善,一路冲过,呼啸而去。 素袍老者与数百魔修当即汇合在一处,奋起直追。 紫嫣傻傻的看去,半响才眨了下眼,瞟向白羽,看他作何打算。 白羽倾身向前,已然有御使冰盾追击的趋势,可却被右手边的褐衫老头拦下。老头沉声说道:“贤侄,唐善的修为足以同一代大修士相匹及,你的数百修士怕是奈何不了他!” 白羽心头一震,放眼看去,却见唐善去势虽快,可渐渐被属下弟子追近,此时业已相距十数丈远,不禁起疑,再又看向右手边的褐衫老头,请他示下。 老头筋起半张脸冷哼了一声,说道:“贤侄看不出么?那是唐善故意把他们诱去,想要慢慢消灭他们。” 紫嫣没听懂,嘟囔道:“慢慢消灭?那可是四百修士,怎么消灭?” “笨蛋!”白羽左手边的褐衫老头一直没有说话,开口就带着火药味,声如落雷,震得人头皮发麻,教训道:“四百修士又怎么样?他们的修为不可能一模一样,总要分出三六九等来。等到距离拉开,靠前的和落后的,就会被唐善偷偷杀掉。折腾个十几二十回,四百修士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白羽脸色一变,手中捏出一块白玉片,急忙向内灌输真元。 “噗……”一声轻响,玉片碎成了粉末。 这是天魔宗的传讯灵符,可以直接被素袍老者们接收,所施的功法却是天魔宗秘密,传讯的内容也不得而知。但能够想象得到,定是白羽在催促魔修们返回。 可惜,最先返回的不是魔修弟子,而是唐善。 唐善摇头晃脑的背诵着杜甫的《前出塞》:“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白羽的脸色又是一变,傻.逼也知道唐善的目的,唐善调头返回,正是为了擒杀他这位“贼王”。 右侧的褐衫老头叹道:“该我们了!” 两条褐影窜出,拦下了唐善。 另一位褐衫老头吼道:“贤侄,还不带嫣儿姑娘走,你真以为我们两个老哥俩能够拦得住他吗?” “二位世伯……” “滚!” “是!”白羽急忙载上紫嫣,御使冰盾离去。 正对唐善的褐衫老头眯着眼睛看来,先行介绍道:“老朽道号苍松,舍弟道号长竹,见过唐大人。” 唐善向着离去的白羽瞟去一眼,闻声收回目光,径自嘟囔道:“苍松、长竹?” 长竹道长轰声说道:“山野之人,唐大人一定没有听说过洒家的道号。” 唐善忽然一抬眼皮,神色一震,说道:“难道二位就是翠薇山九凤仙子的爱徒,本是双生兄弟的松竹二老?” “咦……”长竹道长叫了一声,傻傻的看向苍松,疑问道:“他不过是个娃娃,知道我们兄弟已是怪事,怎么连师父的法号也晓得?” 唐善听他如此一说,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心头不由一惊。 按照小妖精的说法,九凤仙子乃是三百年前得道的翠薇山真人,遗下的两个弟子亦是前辈隐士,曾受请魔宗大修士而不就。 虽然“松竹二老”没有接受南真子的邀请,可更能证明,二人的修为足以与一代大修士相当。 不知道白羽有什么本事,竟然请来了“松竹二老”前来助战。 让唐善只身迎战两位大修士,他心里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他听小妖精说过,只要提起“九凤仙子”,“松竹二老”便不会相犯。哪怕多有得罪,二人也会网开一面。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唐善暗暗嘀咕着,正身施礼,说道:“晚辈唐善,久慕仙子法名,可惜两界相隔,无缘拜见。今日能够见到仙子的两位高徒,已是晚辈三生之幸。二位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苍松“嘿嘿”一笑,并未言声。 长竹脸色一变,翻了他一眼,说道:“原本就是个娃娃,同他动手,一定会折损师尊的威名。现在好,人家把师父她老人家也抬了出来,我们兄弟该怎么办?” 苍松撇撇嘴,笑道:“还能怎么办,就算真的打起来,我们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走吧!”对着长竹一招手,掉头便走。 一场恶战消于无形,唐善不由的松了口气。可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一线金光。 那是一柄剑,一柄宝剑。悬空立在黑森林的边际。 宝剑并不是以真身出现,而是幻化为人形,拦住了逃去的白羽与紫嫣。 “松竹二老”掉头“走开”,正是赶去营救白羽。 白羽不是傻.逼,已然发觉“宝剑”所携带的威能非比寻常,很有可能就是乌杰想要抢夺的圣器。 说他不是傻.逼,真是抬举了他,竟然自不量力,向“宝剑”发动了攻击。 或许他以为,自己已经召回数百弟子,如果能够纠缠住“宝剑”,哪怕只是一时片刻,数百修士便能赶来相助,这件法器必将被他收入囊中。 白骨棒出,七尺冰盾护身,六根巨大的冰凌刺当空突现,白羽的修为与唐善前次所见已不可同日而语。仅看他幻出的冰凌刺,暂且不论数目多少,其携带的威能便不在闭关百年的银须老者之下。 以唐善来看,他的修为应该与麻家二老相当,甚至还在二人之上。 可惜,白羽找错了对手。 唐善曾经见识过“宝剑”的威能,如果换成麻家二老,恐怕连一击都无法承受。 白羽也好不了多少,但见金光爆射,丈二弧光骇然射出,先是斩散了六根冰锥,接着撞碎了他的冰盾,再又劈在他的胸口。 仅是一击,白羽已然遭受重创,喷出一线鲜血,仰身倒飞出三四丈远,当空跌落。 紫嫣惊叫一声,飞身掠去,当空接下白羽,掉头便跑。 但她还是晚了三分,“宝剑”再次发动了攻击。丈二弧光,迎风化成两柄六尺长的虚幻金剑,分袭二人。 一声惊叱,紫嫣满脸皆是惊恐之色,瞠目看向怀里的白羽。 白羽虽然遭受重创,可神智尚在,真元也可以凝聚。眼见危难当头,竟然把紫嫣当做了自己的肉盾,扳着她的双臂,迎向了射来的金剑。 “铮铮”两声,松竹二老及时来到,手持木剑,击散了两柄金剑。 白羽当即抱着紫嫣转向,看起来像是要用自己的背脊迎接攻击,做出了保护紫嫣的模样。 紫嫣怆然泪下,动情的说道:“你已经受了重伤,怎么可以用自己的肉身保护我。万一再受到伤害,岂不是嫣儿的罪孽!” 声音娇柔,神情妩媚,可隐藏其下的,却是一颗颤栗的心。 白羽温情一笑,转而面对松竹二老,急匆匆说道:“二位世伯,这是成吉思汗生前的宝剑。它已修炼出人形,威能堪比灵阶法器。敢请二位世伯出手相助,帮助羽儿收服这件法器。” 苍松微微皱眉,回道:“成吉思汗乃是大漠的圣主,动了他的圣器,将会为你带来无尽的祸患。贤侄,如果你能听老夫一句劝,还是就此避过,不要打它的主意为好。” 长竹气呼呼的吼道:“白羽,你该不是为了抢夺人家的圣器,才把我们诓来大漠的吧?” 白羽显出一脸无辜之色,解释道:“世伯误会了,天魔狼的确已经……”话说到一半,却见“宝剑”威能大盛,对着长竹疯狂扫来一剑,急忙提醒道:“小心!” 长竹将竹木剑横在胸前,左掌抵住剑身,激出七成真元相抗。 轰…… 丈二金光与竹木剑相接,巨大的威能全部灌输在竹木剑上。长竹无法定身,凌空折出七八个筋斗,翻出近十丈远,这才卸去了金光的威能。 苍松沉着脸说道:“贤侄,我们无法收服这件法器。但却可以帮你拖住它。等到你们魔宗弟子赶来,或许才有收服它的可能!” 白羽强强压制住胸内涌起的气血,挤出一丝笑脸,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世伯了!” 紫嫣脸上满是关切,蹙眉说道:“你伤得这么重,不要再说话了!” 白羽苦笑着点点头,刚想闭目调息,脸色忽然一变。却是见到,唐善带着一脸坏笑站出,拦下了苍松。 苍松的修为相比长竹略高一些,但也抵不住“宝剑”激出的丈二金光。直到长竹复又射回,二人共同迎战,这才可以支撑。可二人心中明白,他们只能支撑一段时间,“宝剑”的威能越来越盛,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将落败。 偏偏在这个时候,唐善跑了出来。不要问也知道,他要帮助“宝剑”对抗松竹二老。 318:连环计(六) 苍松被唐善拦下,“宝剑”便对他弃之不理,专门去对付长竹。 金光一现,长竹退出了十余丈。 没等返回,却见苍松退到他身边,轻轻摇头,说道:“这二位,随便哪一位都够我们受的。现在人家联起手来,你还敢往上冲?” 长竹愣愣的问:“你是说,我们得走了?” 此时,魔宗弟子已经收到白羽的讯息,重新出现在数里外,只需片刻便可赶回。 眼见松竹二老想要临阵脱逃,白羽顿时叫了起来,“二位世伯,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情急之下,只觉得心口一痛,“哇”的呕出一口鲜血。 苍松与长竹相互看去,像是在判断眼前的形势,看看能不能在“宝剑”和唐善联手攻击之下,支撑过短暂的片刻。 就在这时,一条青色的人影当空飘来。 青影出现在百丈之外,眨下三次眼皮的时间,已然悬浮在“宝剑”身旁。 仅看来人的速度,就可跻身于一代大修士的行列。 来人是穆青青,御使着一柄青色的飞剑,赶来相助。 松竹二老刚刚还有些犹豫,此时却想也不想,拉起白羽便逃。 白羽还是不愿放弃,连声呼叫道:“二位世伯,再等等……再等等……” 青青忽然睁大双眼,惊声喝问:“是你?” 唐善疑色看去,问道:“怎么了?” 青青不敢置信般的说道:“我记得他的声音,就是他掳走了魔宗四位大修士。” 当日,追击双煞的时候,青青与魔宗四位大修士被神器的寒冰冻气所伤。“摧花手”方少趁机相害,俘获了青青,而四位大修士则被一个声音阴冷的神秘人掳走。 此时,青青听到了白羽的呼叫,骇然发现,白羽便是掳走魔宗四大修士的神秘人。 白羽已经在松竹二老的拉扯下远去十数丈,闻声一怔,大吼道:“穆青青,你血口喷人!”也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牵动了伤势,再又喷出一口鲜血,竟然晕死了过去。 关于修界诸人争夺寒冰神器的前后经过,青青已经在勒勒车上告之了唐善。 青青指认白羽,凭的只是猜测。如果说与旁人听,仅是声音相似,便要认定白羽是那神秘人,很难令人信服。可唐善对她的话却深信不疑。 可惜,唐善虽然相信她的说辞,但却对此无动于衷,淡淡的说道:“那是他们魔宗的事,与我们无关。” 青青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厉声喝道:“白羽,你把四位大修士掳去了哪里?”当即射出,御使飞剑奋起直追。 唐善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宝剑”斥道:“那些修士都是为你而来,你还敢跑出来现眼,赶快找个地方藏起来!”说着,便要随青青而去。却见“宝剑”金光大盛,瞠目看来,唰的便是一剑。 两人相距不足三丈,唐善万万没有想到“宝剑”会向他出手,猝不及防之间,丈二弧光已然射出,带着轰响,径直撞击在他的胸口。 金光威能巨大,瞬时突破了寒冰、烈火两层真元护罩,钻入了唐善体内。 唐善先是一惊,可并没有感到体内的真元受到损伤,想来侵入的真元不足以令他受伤,已经被他的真元消融。但“宝剑”敌友不分,顿时令他大怒,想也没想便幻出了烈火枪柄,随手就是一枪。 但听一声龙吟,“宝剑”的虚影为之一震,人形散去,露出了宝剑的真身。又听“啪”的轻响,宝剑的锋刃上显出了一个指甲大小的豁口。 烈火枪柄位居神阶法器,唐善的修为业已接近“上三真人”,虽是随手一击,强大的威能却已令圣器受损。 又是一声龙吟般的尖啸,宝剑凌空遁去,隐入黑森林中,消失不见。 “咔……” 唐善体内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响。他顿时感到,原本被金一针封闭的元神,覆盖其上的坚不可摧的硬壳,像是被宝剑的一击轰出了一道裂缝。 可想而知,宝剑适才的一击并不是敌友不分,而是想帮他的第一元神挣脱束缚。 唐善现在明白了,自己把宝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当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讪讪自嘲道:“宝剑大哥,真是对不住!”也不管宝剑听不听得到他的道歉,连忙收起枪柄,向着青青追去。 松竹二老虽然抬着白羽,可去势依然与青青不相上下。没等青青追近,三人已经同数百修士会合。 数百修士蜂拥而上,将三人护在其内。无数冰箭与法器出击,迎着青青袭来。 青青知道,白羽势大,既然与属下弟子回合,绝不可能再将他擒出。眼见无数法器袭来,当即拧身回转,飞速回撤。 两相让开数十丈,各种法器的威能无法匹及,当空散去。 数百魔修也不追击,像是因为白羽负伤的缘故,已然放弃了他想,围成一团,堕落在地,整体撤退。落后的紫嫣也慌慌张张赶了去,融入其中。 唐善来到青青身边,看着渐渐远去的众多魔修,说道:“我们已经帮助达尔扈特人保住了‘八白宫’,也算对雅玛有了交代,不必再追了。” 青青瞪了他一眼,气道:“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我不会认错,一定是白羽掳走了魔宗四位大修士。” 唐善点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认错。” 青青一愣,蹙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拦下白羽,问出四位大修士的下落?” 唐善不屑的说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那是他们魔宗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青青看起来有些失望,把头转去了一旁,痛声说道:“除魔卫道,惩恶扬善,那是我们修士应尽的本分。你可以对此事置之不理,可我却不能见死不救。”她向远去的众多魔修看了看,接着说道:“我去找南真子掌教大人,告知此事,他一定会去解救四位大修士!”说着,辨明方向,径自飞去。 唐善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没能吐出。只是摇了摇头,就此作罢。 不久,少布带领着狼人和青狼骑士赶来。 唐善跃上勒勒车,想要告知雅玛,白羽以及众多来犯的修士业已退去。可不知为何,雅玛竟然不辞而别。 少布看出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他心中所想,急忙解释道:“不关我的事,我跟她一句话都没说,是她自己要走的,连个招呼也没打。” 唐善气道:“你要是同她说上两句话,她或许就不会走了!” 少布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道:“会主,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唐善点点头,正色说道:“看来雅玛说的不错,你们的确定了亲。这样,本会主为你们做主,即日完婚。” 少布没有听懂,傻傻的问道:“即日?” 唐善重申道:“今日!” “今天?”少布叫了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道:“那可不成。” 唐善沉下脸,严声说道:“你没有听清本会主的话是不是?我刚刚说了什么?我为你们做主!成不成的,你说了不算数。” 少布哭丧着脸嘟囔道:“这是我的私事,怎么能够会主说了算?” 唐善暗暗发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说道:“你既然已经发誓效忠本会主,那就该对本会主唯命是从。少布狼主,现在你表露忠心的时候。” 少布鞅鞅的嘀咕着,“又要表露忠心?!” 唐善提高了音调,“怎么?你不满意?” 少布垂头说道:“不敢!” 唐善笑道:“那就好,就按你说的,今天完婚。” “我说的?”少布再又叫了起来,可见唐善阴着脸瞪眼看来,只能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无奈的叹道:“好,好,好,是我说的,今天完婚!” “婚事要隆重,场面要宏大。你回神坛准备,我去找雅玛。”唐善说着,飘身而起,便要离去。可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凌空转头,说道:“扣住董家兄弟,本会主有事问他们。”见少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还有,把你的女人都杀了,我不想让雅玛看到她们。” “都杀了?”少布浑身一震,惊大了双眼。 “瞪什么眼睛?照做!”唐善怒斥一声,当空飞去。 雅玛去了哪里,唐善不知道。可他知道,有个人一定能够找到雅玛——古利特。 按照唐善的想法,古利特消灭了乌杰的五百重骑兵,应该进入黑森林,帮助达尔扈特人保护“八白宫”。可他围着黑森林转了一圈,看到了一队队严阵以待的达尔扈特人,却并没有在其中发现古利特的一千弓骑兵。 “古利特和他的骑兵跑哪儿去了?” 唐善正感到纳闷,便见远处冲出一小队兵马。定睛细看,领队的竟是库勒,带了七八个猎手,纵马狂奔而来。 “糟了,一定是营地那边出事了!” 唐善当即激射而出,飞速迎上库勒,堕身落地,高声问道:“库勒,出了什么事?” 库勒浑身是血,脖颈和额头上还带着两道箭痕,忽然见到有人当空落下,立即瞪圆了血红的双眼,扬起了马刀。等到看清来人是唐善,听到了他的问话,这才连忙勒住坐骑,急急说道:“赤狼,俺答的骑兵偷袭了我们的营地,伊可儿小姐和族人们都被他们掠走了。我和小伙子们拼死才冲出来……”他回头看了看,又见两个小伙子重伤不支,一头栽下马去,禁不住哽咽起来,痛声说道:“一百多个小伙子,现在只剩下了这几个人!” 唐善大惊,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你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讲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俺答的人马怎么会进攻我的营地?” 库勒急得直拍大腿,叫喊道:“您还不知道吗?俺答兄弟带领二十万兵马,对博合林的营地发起了偷袭。博合林已经战死,属下的部众全都归附了俺答。呼克、乌日达、阿拉坦等部也已战败,正在向南退逃。俺答没有追击他们,而是派去了使者,我看他们多半也会投降——俺答与博合林对杀,并没有祸及到我们。等到他们的战事结束,雅玛和古利特引着一万多骑兵去了营地,说是要保护我们。伊可儿亲自跑去欢迎他们,没想到,他们突然对我们发动了攻击!” 唐善的脸色非常难看,因为他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俺答设下的“连环计”…… 319:万夫之勇(一) 伊可儿阴沉着脸,冰冷的目光里带有疑惑,时不时看向并驾齐驱的雅玛和古利特。 雅玛和古利特都显得很尴尬,每每见到她看来,便会扭转头,避开她的目光。 没有人押解伊可儿,因为她不可能逃脱。 她身在中军的护佑之中,四周都是重骑兵,外层则是由轻骑兵和弓骑兵组成,人数足有八千之众。而在中军之外,前后左右,各有一千护军,游骑、探马数百。如此严密的防护,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即便没有这些骁骑,伊可儿也不会逃跑。 她的一千多族人被前路军押解着,一路向北、向着土默特部的领地行去。 领队的将军乃是俺答末弟之子贷青,刚刚严肃的警告过伊可儿,如果她试图逃跑,或是自尽,她的族人将会被全部处死。 伊可儿一直在问雅玛和古利特,“为什么?”可二人始终都没有回答。 伊可儿只能径自猜测,“雅玛?你请赤狼帮助达尔扈特人保护‘八白宫’。赤狼勇猛无敌,有他在,‘八白宫’一定可以无忧。你说少布可能受到乌杰的鼓惑,赤狼一定会去收服少布,重新掌管青狼会。博合林失去了少布的支持,无法得到俺答的动向,俺答的大军才会偷袭成功,一举收服乌梁海。而你调开了赤狼,使得我和我的族人们失去他的保护,又可以方便贷青对我们下手……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预先算计好的!” 雅玛没有应声。古利特忍不住说道:“不是雅玛的主意,这是俺答万户设下的连环计!” “连环计?”伊可儿嘀咕了一声,说道:“可你们想没想过,等到赤狼发觉被你们出卖,他会怎么样?” 雅玛沉声回道:“汉人用兵有句老话,叫做‘兵不厌诈’。赤狼技不如人,就该坦然接受。当然,如果他恼羞成怒,想要找我讨个说法,我也愿意奉陪。” 伊可儿咬着嘴唇说道:“你们应该知道,俺答把我掳去,是想让我做他的三夫人。你们认为……我会答应吗?” 雅玛和古利特已经猜到,她的本意是说“赤狼会答应吗”,可却羞于启齿,所以才改了口。他们知道伊可儿和赤狼彼此钟情,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拆散了这样一对珠联璧合的有情人,不由神色一暗,脸上都泛起了愧疚之色。 这时,便听有人不屑的说道:“会,你会答应的!” 二人侧头看去,却见贷青从重骑兵中策马行出,带着谄笑来到。 伊可儿的脸上露出嘲笑之色,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贷青捧着笑脸回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杀光你的族人。我想你舍不得他们,所以你一定会答应。” 伊可儿板起脸,怒目看去。 贷青径自说道:“伊可儿小姐可能不相信。没关系,贷青可以示范给你看。”招手唤来一位千夫长,随口说道:“到前面去,带一百颗人头回来。” “是!”这位千夫长打马奔出。 伊可儿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声叫道:“贷青,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贷青弓起手指挠了挠额头,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非常对不起,尊敬的伊可儿小姐,您是我的俘虏,没有权力对我发号施令!” 伊可儿急出了一头香汗,张口便道:“你让他们住手,我……我……”谁都知道,她是想答应嫁给俺答,同意做俺答的三夫人。可她“我”了半天,忽然闭起嘴,把头扭去一旁,不再言声。 很快,刚刚奔出的千夫长带着一队骑兵赶回,每个人的腰带上都带着七八颗人头。还有一颗小脑袋,那是小乌恩奇…… 伊可儿的心底一阵抽搐,痛得几乎昏死过去,泪水涔涔而落,嘶声力竭的叫喊道:“贷青,你还是不是人?他还是个孩子,还不到十岁!” 贷青撇了撇嘴,笑嘻嘻的说道:“我猜的不错,尊贵的伊可儿小姐,你不可能眼见着自己的族人被杀而无动于衷。现在我已经示范过了,请您不要过于激动。等到了土默特部,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不答应,我会把你的族人一个一个带到你面前,当着你的面,砍下他们的脑袋。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只要你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哪怕你反悔,我也不会停手。” 伊可儿的脸瞬时变白,禁不住瑟瑟的发起抖来。她知道,贷青绝不是在恐吓她,刚刚的示范就是证明。 贷青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就是要让伊可儿知道,自己说到做到。而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相信,当俺答向伊可儿提亲的时候,伊可儿绝对不敢摇头。 伊可儿看他自鸣得意的样子,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两口。但她不敢乱动,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千多族人的性命就捏在贷青的手里。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百夫长慌慌张张赶来,匆匆贴近贷青,说了些什么。 贷青顿时变色,惊声问道:“你说什么?后路护军都死了,还被人放火焚尸?可你连是什么人下的手都不知道?” 雅玛和古利特顿时双眼发直,“后路护军足足有一千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人消灭掉。除非……”二人看向伊可儿,但见伊可儿的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他们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三人想到了一块儿,这是唐善下的手。 古利特神情凝重,对贷青说道:“贷青首领,我想……这应该是青狼会的会主赤狼所为。” 贷青像是没有听懂,反问道:“你是说,青狼会袭击了我的后路护军,而且放火焚烧了尸体?” 雅玛正色说道:“不是青狼会,只有赤狼,他一个人就够了!” 贷青不敢相信,“一个人?杀光了我的一千人马,就连一个活口也没放过,这怎么可能?” 雅玛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不是普通人,就像我们的萨满大神……”她忽然收声,挑起眼皮看向头顶。 众骑兵哗声一片,“有人……有……有……有人……” 贷青抬头看去,但见半空中悬浮着两个人、一匹马。 他认得骑在马上的人,那是伊可儿的勇士,名叫库勒。但他并不认得另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绣有狼头的滚金红袍,脸上戴着飞鹰状的金色面罩,竟然单手托着战马和库勒,大模大样的“站”在那里。 贷青吓得一惊,脱口问道:“你就是赤狼?” 唐善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伊可儿,咧嘴一笑。 库勒亲眼见到唐善幻出六条火龙,活活将贷青的一千人马变成了焦炭,早被吓得面无血色。他在马上瑟瑟发抖,对着贷青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怕了吧?还不……放了伊可儿小姐?” 雅玛正色看去,严声说道:“赤狼,你怎么可以乱用法术,杀害凡人?难道你就不怕天神震怒,降罪于你吗?” 唐善冷笑一声,垂着眼皮看来,严声说道:“雅玛,放人。” 雅玛摇摇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古利特,包括贷青首领,都是遵照俺答万户的指令,请伊可儿小姐前往土默特部去做客。你想让我放了她,绝不可能!” 唐善叹声说道:“你救过青青的命,古利特为我效过力,我不杀你们。”口气一转,毫不客气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放人,这个叫贷青的小子,还有他这万把人马,谁也别想活命。” 贷青已经缓过神来,怒声喝道:“运用妖术害人算什么本事?真要是有本事,那就滚下来,真刀真枪的打过。” 唐善扬了扬手。雅玛以为他要对贷青下手,飞身扑出,护在了贷青身前。可唐善只是展臂相请,飘落在地,随手放落战马和库勒,对贷青说道:“你要怎么打,划出道道来,本座奉陪就是。” 雅玛暗暗纳闷,“贷青手下有一万兵马,唐善怎么可能舍弃法术不用,答应真刀真枪打过?”只听一声落雷般的怒吼,“晚了!”便见身穿青、赤、黄、白、黑五色战甲的五位将军,从数千骑兵中挤了出来。 雅玛这才明白,唐善对于杀害凡人一事颇为忌惮,而且先一步发觉卡斯大祭师属下的五位战将来到,所以才有此举。可五位战将已然发现了唐善的恶行,毕竟是一千条人命,他们肯不肯放过唐善,还未可知。 唐善的半张脸被面罩遮住,可还是能够看得出,他的神色非常严肃。只见他放步行上,对着五位战将施礼在先,随后气愤的说道:“我施展功法,杀人一千,诸位想要降罪与我,这我知道。可诸位不妨等一等,容我救出伊可儿小姐,再来与你们了断,如何?” 青甲战将略作思量,点了点头,随手一指,说道:“我们在那边等你!”带领其余四位战将步出,走到里于外的一处高坡上,定身回看。 唐善抬起面罩,转向贷青,虎着脸问道:“你说,怎么个打法?” 贷青早就听说过青狼骑士的威名,知道青狼会的属下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唐善乃是青狼会的会主,即便不施展法术,恐怕也不易应付。思虑一番,挤着眼睛笑了起来,说道:“雅玛刚刚已经说过,我们没有权力放走伊可儿小姐。你要是想带走她,除非……把我的八千铁骑全部杀掉。怎么样,你敢应战吗?” “不……”伊可儿惊叫起来,眼中含泪,连连摇头,痛声说道:“不要答应他,你……你不可能……不可能一个人对抗八千骑兵!” 唐善对她一笑,再又转向贷青,阴声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不要后悔!”话音未落,人已冲出。双手一抓,夺来两把弯刀,已然杀入数千名重骑兵之中。 320:万夫之勇(二) 雪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腊梅花,在这荒凉的大漠、皑皑白雪之中显得异常艳丽。 只是,这些艳丽的腊梅花却是由殷红的鲜血绘就。 重骑兵共有三千,人和马的身上都披挂着厚重的铠甲,最利于近身冲杀。 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 唐善手中握着弯刀,所使的却是剑法——钻心剑! 剑指眉心,血行一线,中者立毙。 “钻心剑”是陆槐的家传绝技,使在唐善手里倒也有模有样。但若有行家在旁,一定可以看出,唐善的“钻心剑”有形无神,再又出自于弯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最初的时候,前几波重骑兵还想建功,七八骑同时冲上,挥刀来战。唐善只出了一“剑”,七八骑便同时落马。 等唐善冲入军阵,四周冲上的重骑兵多达二三十骑。可唐善依旧是一剑,整整一圈骑兵尽皆毙命。 当年唐门老太显露剑法,曾一剑刺中十二片花瓣。可若与此时的唐善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很快,三四百重骑兵落马,唐善途径的雪地上留下了成片的尸体。 刚一交锋,三千重骑兵便损失了一成,看得贷青心惊胆寒。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唐善真有万夫不当之勇,能够独自对抗八千铁骑。所以心中虽惊,可神色不变,倒也还能沉得住气。 渐渐地,贷青强作镇定的神情便有些挂不住了。 唐善每出一刀,最少也要倒下三五骑。按照他这样凶神恶煞般的杀法,千刀过后,贷青的三千重骑兵也就全都跑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问题是,每出一刀,唐善的内力便要消耗一分,他有没有能力攻出上千刀。 况且,贷青的骑兵绝不会伸着脖子任凭唐善来砍。他们也是久经沙场的勇士,知道如何反击,如何杀敌。只要唐善的内力稍有不济,众骑便会蜂拥而上,将其剁成肉酱。 贷青开始观察唐善的动作,希望可以看到唐善显露出疲惫之象。但他很快便露出了失望之色,因为唐善始终生龙活虎,两把弯刀上下翻飞,在众骑之中左突右闯,犹入无人之境。 一个时辰过后,三千重骑兵业已死伤过半。就连外层的轻骑兵和弓骑兵也受到攻击,也有近千骑落马。 中军大乱,八千铁骑完全没有了章法。唐善所到之处,竟然不再有人抵抗,重骑兵、轻骑兵竞相奔走。唐善又如跗骨之蛆般穷追不舍,一直同他们黏在一起,使得游走在外侧的弓骑兵无法施放羽箭。 弓骑兵中倒也有数十名神箭手,可他们只射出了一波羽箭,唐善随便挥了挥手,羽箭便掉头射回,反将他们射落。 方圆里余的沙场上,这些骁勇的骑兵东一堆、西一堆的簇拥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逐一被唐善残杀,可却毫无对策。 天色渐渐变暗,冷风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 唐善放慢了攻杀的速度,每出一刀,仅有一人毙命。 贷青像是看到了希望,或许这位略显单薄的汉人,真的到了力穷之时。 冬日的黑夜来得飞快,天色刚刚变暗,转眼便不可远视。紧接着,四下里变得漆黑一片。 贷青忽然想到,唐善究竟是气力耗竭,还是借助身边的骑兵作为掩护,避免被弓骑兵射杀? 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因为他已经想到,答案很可能属于后者。 北风猎猎、马蹄阵阵,竟然没有杀喊声,也没有惨叫声。 但有另一种声音,像是有人被弯刀砍开胸骨、鲜血喷溅的声音;像是有人被割断了喉咙,临终前的抽气声;像是有人不知受到了什么样的攻击,一头栽倒在雪地里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混杂在风声、马蹄声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双眼无视,恐怖的气氛再又加重了几分。 “点起火把……”贷青高声叫喊着。他可以听出,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点起火把……点起火把……”传令声像是惊骇的尖叫,听得人胆战心惊。 火把燃起,但却只有东、西、北三面,南面依旧一团漆黑。可想而知,南面的骑兵业已被唐善全部消灭。即便东、西、北三面燃起了火把,可每一面的数量都不足一千。也就是说,八千铁骑,业已被唐善消灭了大半。 贷青有如泥塑,自然是对眼前所见感到震惊。 雅玛也有些怀疑,在她看来,如果唐善不激出真元,想要只身杀掉数千骑兵,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卡斯大祭师手下的五位战将始终在远处观望,并没有前来制止。那便说明,唐善的确没有使用法术,也没有动用真元。 唐善可以仅凭自身的武功消灭数千铁骑,这令雅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夜半,贷青眼前再无半点火光,也听不到马蹄声,只剩下呼啸的北风。 八千铁骑,竟然全部被唐善杀死,就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贷青觉得心底比身上的铜甲还要冰冷,一阵又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唐善呢?他应该要求贷青履行约定,释放伊可儿。可他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天色发亮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四周寂静无声,马蹄声显得格外刺耳。 当前是一人一骑,从薄雾中“嗒嗒”的走来。 来人是唐善,一身红衣似血。可他的身上却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沾染。 贷青的脸瞬时变成了死灰色。因为他看到,唐善的手里提着两颗人头,那是左右两路护军的千夫长。 古利特的脸色比贷青好不了多少,因为他看到,自己的一千弓骑兵跟在唐善身后,像是已经投附于他。 只有伊可儿露出了笑脸。因为他看到一辆辆勒勒车,“咯吱吱”的行出。那是她的族人们,业已被唐善解救了出来。 唐善行到贷青面前,提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两颗人头,随手丢弃在地,说道:“我说过,你千万不要后悔。” 贷青突地一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只是一个约定。既然你胜了,那你现在就可以把伊可儿小姐带走。”他很明智。当然,他也别无选择。 唐善微微一笑,“你很聪明!可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放过你吗?” 贷青挑了挑眉毛,看起来有些无奈,“放不放过我是你的事,我只是履行你我的约定。”转向伊可儿,躬身施礼,说道:“尊敬的伊可儿小姐,您现在自由了。” 伊可儿轻轻的叹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苦涩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雅玛和古利特同时护住贷青。雅玛握出了她那根精致的骷髅棒,严声说道:“赤狼,你不能杀他,他是俺答万户的侄子。” 唐善不屑的说道:“俺答又怎么样?只要我想,他的脑袋随时都会出现在我的手里。他的侄子……伊可儿,你说说看,我们要不要杀了他?” 伊可儿一愣,她没想到,唐善会征求她的意见。但她想也没想便摇起了头,回道:“赤狼,请你放了他。” 唐善当即应道:“好!”策马走去伊可儿身边,温声说道:“这件事情怨我,因为我没有顾及到你和你的族人们,所以才使你们遭遇到了危险。你放心,我可以向长生天起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伊可儿心头一热,双眼瞬时变得湿润,脱口道:“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守护神。” 唐善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有几件事情没有了结。你和族人们先走,古利特的弓骑兵会保护你们。”回看贷青,冷声说道:“告诉俺答,伊可儿小姐和她的族人受到青狼会的保护,如果他再敢派兵袭扰,我一定会砍下他的脑袋。”再又对雅玛说道:“你留下来。等我打发走那边的几位,你和我去青狼会的神坛,我为你和少布举行婚礼。” “婚礼?”雅玛的眼睛立即发直,显然是被唐善的话吓到了。 贷青也被吓到了,有了昨夜的经历,他相信,如果唐善想要刺杀俺答,那他一定可以做到。 伊可儿离开了,虽然有些恋恋不舍,还有些担忧,但她还是选择和她的族人们呆在一起。 贷青也走了,他感觉自己走得有些灰溜溜的。就在昨夜,他的麾下还有一万两千铁骑。那时的他信心满满,自认为大军所指,必能攻无不克。可如今,除了漫山遍野的尸体,陪在他身边的便只剩下古利特一个人。 古利特的脸上满是忧虑,可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千弓骑兵投附了唐善,而是因为伊可儿的族人们带走了一车车甲胄、马刀和弓箭,还有两万多匹战马。 他知道,在大漠之中,有马便有兵。乌梁海各部刚刚失去了大领主,伊可儿的身份特殊,又有神勇无敌的赤狼相助,两万战马很快便会变成两万勇士。再有青狼会的那些青狼骑士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统帅千军。不出数年,伊可儿的势力便可以纵横大漠。 唐善用兵远不及古利特,自然没有他想的那么长远。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尽快打发走卡斯大祭师属下的五位战将,带着雅玛返回青狼会,为她和少布完婚。 雅玛头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有想,只觉得怀里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扑腾腾的乱跳。 五位战将的神色异常凝重,沿着高坡行下,并排来到唐善面前。 青甲战将对唐善疑问道:“你真的没有施展法术,也没有动用真元?” 唐善狡黠一笑,反问道:“如果你无法认定我触犯了萨满大神的禁忌,那你们凭什么降罪于我?” 青甲战将摇摇头,“不是我们要降罪于你,是大祭师认定你触犯了萨满的禁忌,要我们把你带回神山。” 唐善弓着手指挠了挠嘴角,思量片刻,说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打败我,把我压回去;要么就此别过,回去告诉卡斯,改日我会去神山拜访他。” 青甲战将板起脸,说道:“没有选择,你必须同我们回去。” 唐善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摊开了双手,说道:“你们已经作出了选择,看来我们得较量一场了!” 321:烈火破五行 东青、南赤、西白、北黑、天地玄黄,五位战将按照五行方位站定,缓缓拔出各色马刀,指向唐善。 唐善向旁里指了指,对雅玛说道:“你先去那里等,很快就好。” 雅玛愣愣的点了点头,跑去了一旁,驻足观望。 青甲战将压低双眉,眯着眼睛打量着唐善。看得出,他对唐善的话很反感。他知道唐善拥有惊人的法力,已然认定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恶战。在他看来,若想分出胜负,起码也要三天三夜。可唐善却说“很快就好”,显然没有将五人放在眼里。 他沉声说道:“你的法力很高,或许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想战胜我们,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善一笑,可却毫不客气的回道:“快动手,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里和你闲扯。” 青甲战将暴睁双眼,挥手便是一刀。赤、白、黑、黄四将随即出刀,以作策应。 数声爆响,青、白、黑、黄四道弧光在唐善身前炸散,一面巨大的黑虎盾牌显露了出来。 赤甲战将激出的烈火真元“嗤”的一声湮灭,却是已经被唐善的真元护罩收为己用。 青甲战将忽然明白,唐善可以吸收赤甲战将的烈火,自己一方五行缺火,难怪他会如此狂妄。 恶战未起,五行不全,致使五位战将先去其一,胜算立减两成。 青甲战将隐约预感到,前景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白甲战将托出一块纯白色的宝玉,顿时心中一惊。 唐善也注意到白甲战将手中的宝玉,别看宝玉只有拇指大小,可隐隐散发出的威能却非常惊人。距离在三丈之外,仍然可以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 “轰”的一声,一团白气从宝玉中冲出,幻化成扭去的巨鹰模样,瞬时将黑虎盾牌撞得粉碎。 唐善张手前推,激出一股真元,试图抵住翼展过丈的巨鹰。但听两声隆隆的闷响,巨鹰的前冲之势略缓,像是被唐善的寒冰真元冻结。可唐善的一击包含了两股真元,紧接着,烈火腾起,鹰头、脖颈以及半截身子被包裹在内。 一声刺耳的鹰啼,巨鹰在烈火中凝缩成三尺,振翅冲出,撞在了唐善的胸前。 顿时,一丝冰冰凉的寒气侵入唐善体内。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反倒觉得十分舒服。 还没等他弄明白其中原因,五道刀光趁着黑虎盾牌毁去的空当射入,几乎在同时撞在了他的真元护罩上。 唐善无法定身,“嗵嗵嗵”退后了三大步。 五股威能,可他却只感到了三次撞击。 除了烈火刀激出的威能被他的真元护罩吸收之外,还有一股真元去了哪里? 唐善刚刚感到疑惑,便觉得体内的寒冰真元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去,忽然向外宣泄而出。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透体而出的寒冰真元立即凝结,竟然把他封冻了起来。 看似他被封冻,其实只是身外多出了一具冰壳。真元护罩仍然存在于他和冰壳之间。 唐善傻傻的眨了两下眼,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冰壳之外散开一团白气,像是白甲战将激出的真元所化,当空激出一片涟漪,渐渐隐去。 “水玉指?!” 唐善忽然想起,小妖精曾经告诉过他,化外之人持有五件灵器,其质如玉,形似拇指,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气所化。 小妖精懂得很多东西,上下五千年的奇闻怪事差不多都在他的脑袋里。唐善拉着他谈论天下法器、各门功法、修界高手……喋喋不休的问了七天七夜。他对金、木、水、火、土五枚玉指都有过介绍。可唐善只知道其名,并没有见过实物,虽然心知,可却一时没能想起。 此时见白甲战将施出的功法,竟然可以将他体内的寒冰真元引出,而且反把他自己封冻了起来,这才想到化外的五件灵器。 其实这正是青甲战将吃惊的原因。他没有想到,刚一交手,白甲战将已然感到胜算不大,当即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宝。 或许这也正是唐善那句“没工夫和你闲扯”惹下的麻烦。如果不是因为他装.逼在先,白甲战将也不会一上手就拿出灵器,施展出自己的看家功法。 灵器共有五件,剩下的四件恰好在其余四位战将手中。 眼见白甲战将亮出了“水玉指”,四人也没有什么好藏的了,当即托出金、木、火、土四枚玉指,各自激出真元。 眨眼间,包裹唐善的冰壳之外再又多出了四层。五重真元,经由灵阶法器放大,犹如五道无法挣脱的铁箍,将唐善死死的罩在其内。 白甲战将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说的对,我们也没有工夫跟他闲扯。”看向青甲战将,“现在我们可以把他带回神山,请大祭师发落。” 雅玛退在远处,原本以为唐善杀光了上万铁骑,应当与卡斯大祭师的五位战将能有一战。又见他牛皮吹得震天响,险些真的相信他可以轻易打发掉五人,带着自己去和少布完婚。 可没想到,刚一交手,唐善反被人家所擒。 其实她非常愿意看到唐善获胜。刨除其他原因,只为唐善可以为她和少布主持婚礼。 此时,眼见唐善即将被压去神山治罪,她不由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战事已经结束,白甲战将也已经提出了押解唐善回山的请求。可青甲战将却皱眉不语,似乎感觉有些不对。 只见赤甲战将面带疑惑,对白甲战将问道:“这家伙修炼有寒冰、烈火两股真元,怎么你的‘水玉指’可以引出他的寒冰真元,我的‘火玉指’对他却全无反应?” 白甲战将为之一愣,随即神色一暗,怯怯的转动眼珠,看向其余三人。便见三人也是脸色一变。 赤甲战将怔怔的打量着四人,猛地想到其中缘由,禁不住惊叫道:“怎么可能?” 五位战将都已经明白,“火玉指”之所以没能对唐善奏效,只能有一个原因——唐善身上藏有一件足以压制“火玉指”的法器。 五枚玉指都属于灵器,而且位列灵阶上品。加之身属五行,配合各自功法施展而出,即便唐善怀有一件仙阶下品的法器,也不足以压制它们威能。 赤甲战将之所以惊叫,是因为他不敢想象,藏在唐善身上的这件法器,其品阶竟然在仙阶中品以上。 雅玛只见五位战将一个个惊愣当地,但却不知道此中缘由,看得满头雾水。又听到赤甲战将失声惊叫,更是不知所谓。但她很快便听到一阵异响,来自“厚土”封闭的巨大“蛋壳”内。 “咯嘣嘣……咯嘣嘣……” 像是被困其内的唐善正在挣脱一道道枷锁。 青甲战将惊声大叫,“大家一起施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挣脱出来。”说着,虚空将青色的玉指托在掌心之中,急急注入真元。但见一道青光注入“巨蛋”,源源不绝。 赤、白、黑、黄四位战将哪敢耽搁,也如同他一般,将各自的玉指悬在掌心,激出真元,注入巨大的“蛋壳”之中。 “咔……咔……咔……” 巨大的“蛋壳”时而收缩、时而外张。收缩的时候,“蛋壳”不足七尺,像是要把封压在内的唐善挤成肉饼。外张的时候,“蛋壳”暴涨起一丈有余,足有近两丈高,令人触目惊心。 “咔……咔……咔……咔……” 雅玛瞪大了双眼,眨也不眨,每发出一记声响,她的心便会随之猛地一跳。 她简直不敢相信,唐善业已被五位战将封压在“巨蛋”内,可还有能力抗争。而且看“巨蛋”外张的架势,唐善随时都有可能将其冲破。 瘆人的声响还在继续,在沉寂的大漠中传递开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位战将的脸上满是汗水,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停的颤抖,像是真元耗竭之兆。 “巨蛋”忽然不再外张,一如最初封压唐善的时候,保持在一丈大小。 青甲战将缓缓收起抽搐的手指,把青色的玉指抓在掌中,业已虚弱的青光随即消失。他呼呼的喘了两口粗气,毫无底气的疑问道:“我们已经收服他了吗?” 赤、白、黑、黄四位战将也收起玉指,胆战心惊的回道:“我们感觉不到他的威能,他体内的真元应该已经枯竭,没有办法再反抗了!” 青甲战将似乎不敢相信,再又疑问道:“成了?” “没成!”唐善带着满身赤焰,握着烈火枪柄,站在了他的面前。 青甲战将蒙了,赤、白、黑、黄四位战将也蒙了,雅玛更是吓得头皮发麻——因为“巨蛋”还在! 一声震天的轰响,“巨蛋”终于破碎,炸起冲天的五色烟尘。 众人终于明白,唐善乃是先冲破了“巨蛋”,然后才站到青甲战将面前,说了那声“没成”。可他的速度太快,竟然超过了“巨蛋”爆裂的速度,所以才会令他们看到不可思议的幻象。 青甲战将缓缓闭起双眼,叹息一声,再又睁眼看来,说道:“你赢了!” “还用再打吗?” “没有必要!” “那你该怎么办?” “我回去禀告大祭师,你会在空闲的时候,前往神山去拜访他!” “很好!”唐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手指一动,烈火枪柄隐去,满身赤焰消散。 他对青甲战将点点头,算是告辞。调头走回,牵起自己的战马,对雅玛招了招手,说道:“让你久等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雅玛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去,留下一颗惊悸的心…… 322:初入狼穴 布日古德曾经提起过青狼会的“狼穴”所在。唐善虽然不是路痴,可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在茫茫大漠之中找到“狼穴”的确切位置。 还好,雅玛可以带着他前往。 这里是一小片松林,所有松树加在一起应该也不到一千棵,但却紧紧簇拥在一个不足十丈方圆的土包上。 有了这三点特征,唐善知道自己业已抵达了青狼会的“狼穴”。进入地下,便是青狼会的神坛所在。 唐善刚刚临近,便见雪地中钻出六个面目漆黑、身如铁塔的汉子。 他们身上披着白色的毡毯、耳下挂着巨大的铜环、手中握着骇人的弯刀,快步迎上,刀尖拄地,单膝跪地施礼,轰声说道:“属下等恭迎会主入主神坛。” 唐善也不客气,抬了抬手,说道:“前面带路。” “是!”六人应声而起。转身奔到树林前,各自选了棵一搂粗的松树,挥拳击去。 “咚……咚咚咚……咚咚……” 松树竟然是中空的,发出沉闷的声响。听他们捶击松树的节奏,像是在向地下传递着暗号。 很快,地下便传来了回应声。紧接着,六人所对的松树向两旁退去,露出一个宽达三丈的巨大洞口。 唐善来到,只觉得洞内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有些刺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深达地下的阶梯、山洞的四壁,竟然全部是由黄金铺就而成。阶梯的中部、两端以及四壁上,镶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这条金碧辉煌的通道。 就在唐善对这条黄金通道感到诧异时,便见洞内款款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一袭洁白的长袍垂落在地,乌黑顺滑的长发摇摆在腰间,明亮的双眸犹如夜空里的繁星,白皙的肌肤堪比马奶…… 模样自然没的说,看上一眼就会令人心动。 她的领口拉得很低,一双傲人的胸脯竟有少半裸露在外,深陷的乳.沟上搭着一颗鸡蛋大小的蓝色宝石。仅此一物,已然把她那超凡脱俗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女人来到唐善面前,屈膝施礼,抿嘴微笑,说道:“青狼会神坛祭师娜仁图娅,拜见会主。”说着,她轻轻拨了拨手指。守在门口的汉子跑来,接去了唐善的坐骑。 唐善笑着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青狼会还有一位如此美丽的女祭师!”当即俯下身,伸出双臂,想要扶起娜仁图娅。不想刚一动,还没等他伸出手,娜仁图娅已经自行站起身,微微顿首,对他示谢。转而看向雅玛,说道:“您就是少布狼主的未婚妻雅玛小姐吧?”迎上前去,拉住雅玛的手,凑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狼主是个傻小子,他不知道,其实您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 雅玛吃了一惊,睁大双眼看去。 娜仁图娅掩嘴偷笑,“您放心,娜仁图娅绝不是多嘴的女人。狼主并不知道您的秘密。他要是知道您是如此美丽,哪里还会念着别的女人,早就迫不及待的和您完了婚,猴急一样把你拉到他的毡房里……”她轻轻的叹息一声,像是在为雅玛感到惋惜,“小姐也真是,自己苦守了这么多年。你要是知道男人的好处,尤其是像少布狼主这样的男人……”她的话很直接,也有些露骨,加上撩人的声音,很能勾起男人的本性。就连雅玛也瞬时羞红了脸,只是隐藏在人皮下,不能被外人所知罢了。 唐善脸色一沉,娜仁图娅立即闭嘴,展臂相请,正色说道:“尊敬的会主大人,请随我来。”拉着雅玛,跑去了前头引路。 沿着纯金的阶梯深入地下百丈,一座纯银打造的宫殿出现在眼前。 宫殿的上空翻滚着黑云,使人无法看清这间大洞的顶壁。 宫门前建有一处宽阔的广场,即便汇集万人也不会感到拥挤。 地面上铺就着绿色的玉石,像是一潭碧水,又像是青翠的草地。 青狼会的所属弟子早已列队等候在宫门外,见到娜仁图娅引领着唐善来到,黑压压拜倒在地,山呼道:“恭迎会主!” 娜仁图娅介绍道:“青狼会麾下八百狼人、一千三百骑士、两千一百七十三名勇士,悉数到齐,在此迎接会主。” “青狼会竟然具有如此庞大的实力?” 唐善感到有些意外。但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为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只要他振臂一挥,这些人就会奋勇向前。 他在娜仁图娅的引领下经由众人身旁行过,所经之处,无论是狼人、青狼骑士还是勇士,纷纷低头施礼,向他表示屈服。 唐善一路行来,径直进入宫门,但却没有见到少布,对娜仁图娅问道:“少布狼主呢?还有诸位长老,他们怎么没有前来迎接本座?” 娜仁图娅回道:“少布狼主在帐篷里设下了灵堂,正在为小勺姑娘守丧。四位长老都在闭关,属下已经派人告之了他们,但他们为何不肯前来,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唐善点点头,说道:“四位长老的事暂且放一放。少布在哪儿,带我去见他。”看向雅玛,见她眼中带有愤怒之色,禁不住笑道:“不要生气,其实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 娜仁图娅随即解释道:“雅玛小姐,会主的意思是,少布狼主为小勺姑娘守丧,正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所以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退一步讲,小勺已经死了,小姐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生气?”说着,她已经穿过第二道宫门,对唐善说道:“会主这边请。”当即拐入左侧的宫道。 少布住在宫殿左侧的偏殿。碧绿色的玉石地面上,十几个洁白的毡帐错落有致,便似搭建在青翠的草地上。正中一处高大的毡帐,便是少布的宫帐。 宫帐的正中设了一张案桌,案桌上铺着金丝毛毯。小勺的尸体已经被梳洗一新,静静的躺在上面。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像是熟睡的美女。 少布换了一套素服,光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毡帽,全然一副死了亲娘的孝子装扮。他的神情凝重,背着手,围着小勺的尸体慢慢踱步,一圈……又一圈…… 唐善没有言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 娜仁图娅清了清嗓子,轻声提醒道:“狼主,会主来看您了。” 少布闻声转头,但却看到了雅玛,不由得皱了皱眉,再又转了回去。就好像没有听到娜仁图娅的话,也没有看到三人,依旧如同先前一般,绕着案桌慢慢踱步。 雅玛觉得委屈,双眼顿时变得湿润。 唐善板起脸,严声唤道:“少布?” 少布脚下一顿,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尴尬的扭过头,问道:“会主,您怎么来了?” 唐善沉声说道:“小勺姑娘是我逼死的,我来亲自为他守灵,好不好?” 少布顿时慌了神,急忙垂下头,低声回道:“不敢有劳会主!”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会主?”唐善怒斥一声,气呼呼的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呢?办得怎么样了?” 少布再又压低了头,回道:“我已经把董家兄弟压入了地牢,会主随时可以去审问他们。那些女人……我也按照会主的意思,全都杀了。” 唐善挑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还有呢?” “还有……会主说昨天为我和雅玛完婚,可会主没来,雅玛也没来,我……我……我就把婚礼取消了。” “本会主临时遇到了一些事,耽搁了一日。你倒好,把你的新房改成了灵堂。说说看,你是不愿意和雅玛小姐完婚,还是不想承认我这个会主了?” 雅玛听到“不愿意完婚”几个字,不由得鼻子一酸,泪珠便滚落了下来。当即转身,便要离去。幸好被娜仁图娅扯住。可却把头扭去一旁,轻声啜泣起来。 唐善顿时瞪圆了双眼,看得出,他的怒火已经在心头燃起。 少布再又压低了头,几乎把一颗秃头插到了裤裆里,诺诺的说道:“不敢!” 唐善怒吼道:“不敢?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娜仁图娅急忙打圆场,“会主息怒!少布狼主足足等了会主和雅玛小姐整整一夜,也没有等到你们。又不知道你们何时来到,所以才撤了婚房。小勺姑娘是狼主的红颜知己,如今香消玉损,狼主自然痛心不已。伤神之下,这才为小勺姑娘设下了灵堂。狼主此举虽然有些欠妥,但也并无它意,还请会主和雅玛小姐见谅。” 唐善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气,令道:“把正殿布置一下,神坛也要弄得喜庆些。马上准备,准备好了就和雅玛完婚。” “会主……”娜仁图娅偷偷提醒道:“按照我们青狼会的规矩,狼主大婚可以使用神坛,但却不能入住正殿。只有会主大婚,才能在正殿举行。” 唐善扫了眼少布的宫帐,气道:“他这里怎么举行大婚?规矩改一改,他不是早就想当一当青狼会的会主吗?正好,今晚就让他入住正殿!”说着,瞪了少布一眼,教训道:“扒下你这身孝袍,快去准备。” “是!是!”少布接连应了两声,慌忙跑出,赶往正殿布置。 唐善突地一笑,对雅玛说道:“我的这位狼主啊,明明知道自己要大婚,可却偏偏把你们的新房改成了灵堂。我看他不是糊涂,而是早就打好了主意,就是想占了我的正殿,好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雅玛听他如此一说,不禁破涕为笑。 娜仁图娅偷偷看了唐善一眼,从她异样的眼波可以看出,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位青狼会的新会住很会哄女人开心。 唐善恰巧看去,正好与她相对。娜仁图娅脸颊一红,慌忙移开了目光。唐善不知她想,径自说道:“娜仁图娅,带雅玛去你那里。该怎么弄,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把塔宾叫来,带我去地牢见见董家兄弟。如果大婚相关事宜准备妥当,还不见我,可以去地牢找我。” “是!”娜仁图娅欠身施礼,眼波偷送,挑起嘴角一笑,显出万种风情。 唐善微微一怔,不知道她为何露出这种妩媚之色。却见她拉起雅玛,偷偷嘀咕了几句,欢笑着跑出了宫帐。 少顷,塔宾带着六位狼人来到。 唐善也不多说,让他们带路,赶往地牢。 323:钦犯的秘密 地牢里放了两具站笼,笼中的二位正是董家兄弟。 笼盖上的枷锁扣住了他们的脖颈和手腕,身躯悬空,仅有两根大脚趾可以接触到笼底。 二人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挑断,琵琶骨上穿了一根牛筋、一条浸过油的麻绳,还有一条精钢打造的铁链。 每隔一会儿,他们就会哼哼唧唧的喘出一口气。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站死在牢笼之中。 唐善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对塔宾斥道:“他们兄弟俩与本座也算是老相识,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们?放下来,快放下来!” 站笼的笼盖上装有滑扣,升降自如。可当两个狼人将董家兄弟放落下来的时候,却看到唐善依旧在向下压动手指。笼盖再又下压一尺,唐善终于把手背在了身后,点了点头。 董家兄弟半蹲在笼中,直不起腰、坐不下身,此时的境遇同先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片刻工夫,业已被废掉武功的二人便有些吃不消,微微抬起眼皮,连声告饶。 早有人搬来座椅,唐善落座,说道:“我问,你们答。如果你们不想回答,我可以等你们一刻钟,然后再问下一个问题。等我问完了,你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来睡上一觉。睡醒了还会有酒有肉。听清楚了?” 兄弟二人有气无力的回道:“清楚……清楚……” “好!我来问第一个问题:两年前,小勺姑娘私自接了一笔买卖,是不是你们替她联系的?” “是……不是……”董家兄弟同时作出了回答,可他们的答案却截然相反。 唐善一笑,未置一词,站起身,背手踱开,在地牢里闲逛了起来。 “是……是我们联系的!”董老大改了口。 唐善没有理会,东瞅瞅、西看看,耗过了一刻钟之后,这才坐回到座椅上,问道:“雇主是谁?” “穆怀宗的老嫂子……穆寄山的母亲……”董家兄弟的回答又不一致,可所说的却是同一个人。 “很好!”唐善笑了笑,继续问道:“她请你们杀什么人?” 董家兄弟同声回道:“穆怀宗的妻子蓉蓉,还有他的女儿青青姑娘。” 唐善应了一声,淡淡的问:“主使之人是谁?” “主……主使之人?”董老大再又抬了抬眼皮,但很快便闭合了起来,摇了摇头。 董老二也是紧闭双眼,喘了两口粗气,摇着头回道:“只是一桩普普通通的买卖,哪里有什么主使之人!” 唐善让塔宾准备了一张案桌,再又让人煮了碗奶茶。如此一折腾,又是一刻钟。他呷了口茶,慢腾腾的放落茶碗,不温不火的说道:“我想,可能是我刚刚没有说清楚。现在我重申一遍,我问,你们答。听明白了吗?” 董家兄弟只觉得腰膝又酸又麻,说不出的难受。终于等到唐善发问,立即回道:“明白!” “你们说说看,穆寄山的母亲只是一个孤老婆子,如何跑来大漠,找到你们二位?” “她去了‘翠玉赌坊’,得到了圣手天王尹大坤的指点,所以才跑来了大漠,找到了我们。”董家兄弟终于说出了实情。 “这就对了!”唐善径自嘟囔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在意料之中,继续问道:“知道尹大坤为什么不接这笔买卖吗?” “不知道!”董家兄弟看起来想哭,因为唐善的话题越扯越远,不由得强大起精神,睁眼来看。暮地,二人露出惊愕之色,失声叫道:“是你……你是唐善?” 唐善两年前便已经进入大漠,一年前便与少布约下了万兽神坛之战。可惜董家兄弟在青狼会中地位低微,并不知道这些。 少布归服唐善,原本也算心悦诚服。可小勺的死却着实令他痛心。加之返回“狼穴”之后,又按照唐善的吩咐把一众宠姬全部杀掉,还要布置大婚,准备迎娶令人作呕的“老太婆”,心中早就憋起一股无名之火。 偏偏在这个时候,少布想起了董家兄弟,自然把一肚子的怨恨都迁怒在他们身上。 盛怒之下,董家兄弟被折腾得半死,昏昏噩噩间,也没留意审讯之人。直到此时,才认出来人乃是唐善。 唐善微微一笑,说道:“本座来的时候便已经说过,我同二位也算是老相识。你们兄弟俩怎么刚认出我这位故人?” 董家兄弟终于明白,唐善曾带领锦衣卫赶赴“翠玉赌坊”,缉捕他们兄弟,亲耳听到他们与圣手天王尹大坤商定的条件,所以才会问起“尹大坤”。 审讯之人既然是唐善,那他便绝没有扯远,而是直入正题。 认出了唐善,董家兄弟自知无法蒙混过关,只好改口,“尹大坤说,‘翠玉赌坊’的杀手不便对穆青青下手,所以才把这笔生意转给了我们。” “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值得你们兄弟俩为尹大坤卖命吗?” “不止十万两,尹大坤还给了我们兄弟两百万两银子的好处!” 两百万两银子,穆寄山的母亲自然拿不出。尹大坤不是白痴,也不会倒贴银子“成人之美”。 唐善双眼一亮,“所以说,这件事情又绕了回来!本座还是最初的那句话,谁才是幕后的主使之人?” “岳追风……岳乘风……尹大坤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翠玉赌坊’是岳家兄弟的分舵。尹大坤倒贴了两百万两银子,只能出自他们兄弟的授意。而且……尹大坤特意交代,穆怀宗的妻子必须死,青青姑娘却不能杀,只要中毒就好。就连箭上的毒药也是他交给青狼杀手的。” “放他们下来休息!”唐善知道,董家兄弟不可能获悉岳家兄弟的隐事,再问也问不出其他内情。当即站起,便要离去。 “唐大人……”董老大唤住了唐善。 有狼人跑来松开了枷锁,董家兄弟落在笼底,咧着嘴吭了几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闻声止步的唐善哀求道:“唐大人饶命……饶命……只要大人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愿意拿出所有家产。” “说个数,让我看看,能不能买回你们的命。” “八百万!”董老大张开拇指和食指,对着唐善比划着。 塔宾瞪大了眼睛,缓缓移动眼珠,瞟向唐善。 唐善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还有三库黄金,整整一百万两!”董老二再又增加了价码。 塔宾不敢置信,脱口问道:“八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你们拿得出来?” 唐善冷笑一声,说道:“不是他们的,那是江彬留下来的民脂民膏!” 江彬原本是一名边将,异常骁勇。平定刘六、刘七的乱军时,曾身中三箭,其中一箭射中面门。可他浑然不惧,拔箭再战。因军功觐见武宗皇帝朱厚照,深得朱厚照之意,遂被留在左右。后又因救驾有功,被朱厚照收为义子,赐予朱姓,成为武宗时期的第一佞臣。 武宗逝世,世宗皇帝尚未即位。阁臣杨廷和总揽朝政三十七天,总共做下两件大事,其中一件,便是收捕江彬。 世宗皇帝即位一月余,处死江彬及其子,抄没家产时搜得黄金七十柜、白银二千二百柜…… 董家兄弟乃是江彬的亲信,自然知晓江彬的一些秘事。他们所说的八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应该就是江彬藏匿金银的秘密金库。 唐善想起,当年奉旨缉捕董家兄弟,接到的命令是“务必生擒”。此时看来,“生擒”之意,多半就是为了这些金银。 董家兄弟没有想到,唐善随口便道破了宝藏的来历,而且面对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竟然丝毫也不觉得惊讶。 看到唐善的反应,二人顿时懵了,惊声叫道:“你都知道?” 唐善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像是江彬的秘密金库远不止于此,不由心中一动,当即冷“哼”了一声,说道:“如果就是这些价码,你们兄弟俩可以活下来一个,剩下的一个……还得死!” “还有……”董老二叫了一声。可他发现董老大瞪来一眼,立即闭起了嘴。 唐善不屑的说道:“有没有都没关系,你们自己留着好了。等到了下面,可以送给阎王爷!”话音刚落,掉头便去。 董老二眼见唐善便要离去,生怕自己性命不保,便也顾不得董老大,慌忙说道:“还有两座法器库,所藏都是各阶法器……其中有一柄宝剑,名为‘画影’,大人可曾听说过?” 小妖精曾提起过上古《名剑录》,其中便有颛顼高阳氏珍藏的“画影剑”、“腾空剑”。 此二剑位列仙阶上品,若四方有兵,御剑之人可令仙剑飞赴,指其则克;未用之时藏于匣中,常有龙虎啸吟之音。 可据小妖精说,“画影”、“腾空”早已失落数千年,究竟是被诸神带去了天界,还是散落在人间,他也不得而知。 如今,听到董老二道出仙剑“画影”。唐善禁不住轻声惊叫,“画影剑?”眼中顿时射出精光,飞身扑到董老二的站笼前,追问道:“在哪儿?” 董老大长声叹息,说道:“唐大人,就凭这柄宝剑,您总得放我们兄弟俩一条生路吧?” “好说!好说!只要拿到‘画影’,本座饶你们不死。”唐善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满口答应了下来。 董老大一脸不舍,可见无比心痛。但事已至此,不敢再有隐瞒,只能如实相告,“有一张地图,藏在我们兄弟的帐篷里,被我缝在了一张黑熊皮内。” “带我去他们的帐篷!”唐善闪身来到塔宾面前,捏着他的袍领将他提起,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地牢。 324:出尔反尔 塔宾带着两个狼人守在了董家兄弟的帐篷外,其余四个狼人随同唐善进入帐中,搜查董家兄弟藏匿的地图。 地图一共有四张,分别绘制在四张蜀锦上。 其中一张,记有八座银库,应该就是董老大所说的八百万两白银。 再有一张,注有三座金库,与董老二所说的一百万两黄金相符。 另外两张地图标明了法器库所在,一张写有“兵器”字样,另一张绣了一柄宝剑的名字——画影! 四张地图都是由狼人搜出,唐善并没有动手。每张地图都被搜出的狼人翻来覆去看过。其他的也就罢了,“画影”的秘密却不能泄露。 唐善杀心已起,勾手招来搜出“画影”的狼人,指着“画影”二字问道:“上面绣的是什么?” 搜出“画影”的狼人瞪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摇着头回道;“不是花,也不是草……这个,像是座毡房。这个……”他挠了挠头,一时也说不清楚“影”字像什么东西,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他哪里知道,幸亏他不认得汉字。否则的话,唐善一定会杀他灭口。 唐善一笑,杀意尽去。将守在帐外的塔宾和两个狼人也叫了进来,吩咐他们严守秘密。今日所见到的一切,半个字也不许泄露。如有违犯,定斩不饶。 塔宾等人自然领命。 唐善知道,蒙古人最重承诺,即便没有自己的命令,只要答应严守秘密,绝不会跑出去胡说八道。 他把四张地图贴身收好,对塔宾说道:“也不知道少布狼主的大婚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径自步出帐篷,向着正殿行去。塔宾七人紧随其后,一路行来。 众人刚进入第三道宫门,便见两名盛装打扮的侍女迎面而来。 二人临近,止步施礼。左侧侍女脆生生的说道:“会主大人,奴婢是娜仁图娅身下的婢女,特来迎请大人,前往祭师神殿。” 唐善说道:“前头带路吧!”当即带领塔宾等人,跟随二位婢女,赶去娜仁图娅所在的右侧偏殿。 唐善原本以为,少布的大婚业已准备妥当,所以娜仁图娅才会命人前来,请他主持大婚。可没想到,娜仁图娅为的却是另一件事。 “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有位姑娘正在寻找‘狼穴’。送来消息的狼人说,这位姑娘应该是来自中原的修士,而且法力极高。属下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把会主请来,请会主示下。” 娜仁图娅刚一开口,唐善就已经知道,寻找“狼穴”的一定是青青。 如果所料不假,青青正是为了董家兄弟而来。 “把她带来,派两位侍女陪着她,要做什么随她!”唐善一边说着,一边向候在身边的侍女要来纸笔,落座在茶桌旁,写下了一份名单,交与娜仁图娅,“把伊可儿小姐和这些客人请来,参加少布狼主的大婚。” 娜仁图娅竟然把名单交给了塔宾,径自令道:“会主留在我这里,不用你们陪护。你们去把上面的客人请来。”再又对侯在殿门内的两名侍女说道:“去把那位姑娘带来,按照会主的意思,陪着她,要做什么都随她。” 一众人等领命退下。 娜仁图娅对身旁的侍女递去一个眼神,侍女施礼退出,很快又带着人返回,端来了香喷喷的奶茶和手抓羊肉。 “幸好你想得周到,我还真是饿了!”唐善也不客气,一手羊肉、一手奶茶,胡吃海塞起来。 娜仁图娅抿嘴偷笑,侧身坐在对面,也不言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吃喝。 唐善时不时挑起眼皮看去,每次与娜仁图娅的目光相对,娜仁图娅都会以疑问的目光回应,像是在问他需要什么。 唐善忽然想起,在少布的偏殿,哄雅玛开心的时候,娜仁图娅的眼神有些异样。又再想起,二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娜仁图娅莫名其妙的羞红了脸颊。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现在需要女人,娜仁图娅一定会投怀送抱。 问题是,他需要吗? 或许娜仁图娅也是这样想,所以她的脸颊上飞起了一片红霞,羞涩的垂下头,用芊芊玉指摆弄着垂在胸口的蓝宝石。 唐善知道,那颗蓝宝石很漂亮。可他更知道,娜仁图娅的举动并不是吸引他的目光去看宝石,而是请他去欣赏宝石下面那一双傲人的胸脯。 “当,当,当……” 娜仁图娅闻声抬头,却见唐善弓起手指敲响了桌子。顺着唐善的目光,她看到了装有羊肉的托盘。 满满一盘手抓羊肉,此刻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就连半点肉星也找不到。 娜仁图娅挺直了腰,原本她就是侧身落座,如此一来,傲人的胸部更加挺拔。像是在提醒唐善,应该把注意力从羊肉上收回来。 唐善一笑,很傻、很天真,舔着嘴唇说道:“昨天和贷青的人马打了一架,杀了万把人。又和卡斯的五个战将拼了拼真元。折腾了一天一夜,真的很饿!” 一旁的侍女掩嘴偷笑,像是要告诉唐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不只是羊肉。 娜仁图娅看起来有些泄气,妩媚的笑容也略显牵强,闻声叱道:“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去把羊肉端来?” 侍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转身出了殿去。很快又端来了一盘羊肉,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唐善面前。 唐善一连吃下了三大盘,终于打了个饱嗝,说了声,“够了!”端起奶茶漱了漱口,吐在侍女端来的银盆中,对娜仁图娅正色看去,说道:“客人的名单你已经看过了,没什么想说的吗?” 娜仁图娅抬了抬眼皮,像是早知道唐善的想法,可却不愿意说透,但见唐善问起,这才回道:“伊可儿小姐和她的族人距此不远,应该可以来得及赶上少布狼主和雅玛小姐的大婚。可会主请了土默特部的俺答首领,还请了乌梁海三大部族的领主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先说俺答,即便他接到邀请便动身。恐怕赶到狼穴的时候,少布狼主和雅玛小姐的大婚也已经结束了。再说乌梁海的三位领主,他们刚刚被俺答的大军击败,早就被吓破了胆,收到邀请也不敢前来。如果属下猜得不错,会主邀请俺答,不过是看在雅玛的情面上,做做样子罢了,并无诚意。至于那三位领主……”她挑起嘴角微微一笑,“会主是想以此作为借口,抓住他们的把柄,以便日后师出有名!” 唐善有些惊讶,因为娜仁图娅所说的丝毫不差,正是他心中所想。 这时,就见殿门外走入一名侍女,上前施礼,说道:“少布狼主与雅玛小姐的大婚典礼已经布置妥当,狼主请会主大人和祭师前往正殿,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请吧?”唐善站起身,对娜仁图娅相请。 娜仁图娅翩翩而起,轻轻的挽住唐善的手臂,而又不失礼节的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问道:“雅玛小姐已经梳洗一新,而且换上了盛装,会主要不要先看看?” 听她的意思,唐善如果见到此时的雅玛,一定会大开眼界。 可惜,她不知道,该看的、不该看的,唐善早已经看了个够。 唐善摇了摇头,“雅玛是少布的新娘,既然已经换过了盛装,我就不去打扰她了。”话说得人模人样,可娜仁图娅的一番话却令他想起了雅玛出浴的胴.体,禁不住心生涟漪。 娜仁图娅感到有些意外,微微一怔,但显然是相信了唐善的鬼话,以为他是一位谦和的君子。当即一笑,手臂也挽得紧了些,笑道:“我们去正殿!”当即挽着唐善步出。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步出偏殿的宫门,穆青青便站到了人前。 娜仁图娅看到了陪伴在青青左右的两名侍女,已然知道她就是唐善请来的姑娘。但不知为何,这位姑娘的眼中竟然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唐善面无表情的问:“见过他们了?” 青青的脸上顿时罩起了一层寒冰,给人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见过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随你!” “我要杀了他们,带着他们的脑袋回蜀中,到我母亲的坟前祭奠。” “我说了,随你!” 地牢,董家兄弟吃了个滚瓜溜圆。此时正蜷缩在笼中,打着饱嗝。 唐善把众人留在了牢外,只带了青青进入。 董老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的瞪起眼睛,颤声询问:“唐大人……你……你要干什么?” 董老二急忙提醒道:“唐大人,您别忘了,您亲口答应过,饶我们不死。” 青青瞠目看向唐善,眼中带有怒火。 唐善挠了挠眉角,苦着脸,谦声说道:“二位,真对不住,看来我要食言了!” 董家兄弟顿时傻了眼,身子一软,瘫倒在笼底。 青青脸上的怒色更甚,厉声质问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唐善狡黠一笑,说道:“当时也是形势所逼,我只有权且答应他们。现在好了,留下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再说……饶他们不死的是我,对你没有约束,你尽可以为母亲报仇。” 青青像是没有想到,唐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的小人,脸上不禁露出了厌恶之色,想也没想便说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杀了他们还不是……”忽然发觉自己说走了嘴,负气的“哼”了一声,把头扭去一旁,不再理他。 唐善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看起来有些伤感,叹声说道:“我们的婚约原本就是一张催命符,你还提它做什么?!我曾经答应过你父亲,一定为你母亲被害一事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可以代我向你父亲作出解释。至于这两个人……如果你不杀,我来替你杀。出尔反尔怎么了?如果我在乎别人的说法,就凭他们说我是一个邪恶残暴的武修,那我早就该挥刀自戕了!”说着,他在手心中凝出一团真元,再又逼问道:“你真的不想为你母亲报仇?” 青青心中一颤,手中已然幻出宝剑。却听董家兄弟惊叫道:“你们是未婚夫妻,不管是谁出手都是一样。”紧接着,二人跪在笼底“咚咚咚”叩头,哀求道:“唐大人,我们兄弟俩已经被废掉了武功。您既然答应饶我们不死,何必自食承诺,非要杀死我们这两个废人不可?青青姑娘,您就放过我们吧!二位饶命……饶命……”青青有所迟疑,紧蹙娥眉,蓄势不发。 “唉……”唐善叹了口气,绷指弹出两股真元,顿时射中了二人的胸口。他的修为何其了得,董家兄弟的胸口当即被炸出碗大的窟窿,立时气绝。 325:狗屁狼神 万兽神坛正对大殿,而且与大殿一样,都设有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使得神坛的高度与殿台持平。 神坛处于殿前的广场正中,由鲜红如血的玉石堆砌而成。神坛顶端的栏杆上雕有珍禽异兽,说是“万兽”,可并不是实数,但上百种鸟兽还是有的。 神坛的基座足有上千步宽,愈向上愈向内收缩,到了神坛之上,锐减到三四百步。 万兽神坛不祭天、不祭地,祭的是一只身长十丈的血獒狼。 这只血獒狼就矗立在神坛的正中,也是由血色的玉石雕成,只是血色更浓,质地更纯,像是吞噬了万千珍禽异兽的精血,汇集灵气,幻化而成。 少布早就已经懵了,直着双眼,半张着嘴,呆呆的看去。顺着他的目光,可见盛装打扮的雅玛,在两队侍女的簇拥下,俏立在神坛之上。 佝偻着身子、老迈不堪、丑陋异常、令人作呕的通天巫,怎么就变成了俏媚动人的惊艳美女? 不仅是少布,青狼会属下的狼人、骑士和勇士,参加大婚的宾客,一个个都看傻了眼。 正殿前,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各自带领一队青狼骑士,分列殿门两旁。殿台上簇拥着一众侍女,踮着脚,一边看向神坛,一边窃窃私语。娜仁图娅挽着唐善的手臂,站在台前正中位置,全然是一副女主的模样。 狼主大婚,本该由祭师主持。但唐善有言在先,说好亲自主持少布和雅玛的婚事,娜仁图娅只能让贤。可唐善并不知道大婚的相关礼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娜仁图娅陪在身旁,她说一句,唐善学一句,倒也有模有样,免了许多尴尬。 按照唐善的指令,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少布除了惊愕,更多的是却是傻笑。雅玛显得有些紧张,更有妩媚的羞涩。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一对新人的身上,可也有列外。 伊可儿和受邀来到的族人们站在殿台左侧。自从来到,她就嘟着嘴,眼神一个劲的往娜仁图娅的身上瞟,看起来憋了一肚子气。 穆青青孤零零的站在殿台右侧。她的目光像是两柄利剑,径直刺向唐善。看她的样子,恨不得在唐善身上戳出十几二十个窟窿来。 突斯突大叔从伊可儿的神情上感受到了酸溜溜的醋意,偷偷用手肘碰了碰老伴儿。 奴儿帖老阿妈轻声发笑,挤到伊可儿身边,贴在她耳边说道:“伊可儿小姐,好小伙子谁都喜欢,千万不要让您的赤狼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伊可儿脸色一红,娇嗔道:“娜仁图娅如此美丽,哪里会看得上他。” “说不好!说不好!”奴儿帖老阿妈摇着头,作势欲走,忽然悄声说道:“等他主持完了大婚,我就让他向你提亲。”还没等伊可儿反应过来,她已经挤回到突斯突大叔身边。 伊可儿咬着嘴唇看去,连连摇头,可奴儿帖老阿妈浑若不知,急得她直跺脚,却也无奈。 大婚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等到少布和雅玛步下神坛,登上正殿,向唐善见过礼,仪式终于宣告结束。 少布的确如同娜仁图娅所说,一副垂涎欲滴的猴急模样,大手一张,抱起雅玛,径直奔入大殿。 一众侍女掩嘴偷笑,跑去关闭了殿门。 唐善令巴雅尔带领青狼骑士守护在殿外,让布日古德引领着客人们前去赴宴,自己和娜仁图娅留了下来。 等到众人尽去,唐善转过身,正对殿门,抬头说道:“四位,你们可以出来了。” 巴雅尔和一众骑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唐善何出此言。 娜仁图娅挑起眼皮看去,便见四个披着兽皮老头从大殿的屋脊上现出,飞身飘来,堕落在唐善面前。 四个老头的脸上满是褶皱,头发胡须全白,看样子都已经超过了百岁高龄。可他们的身体却异常健硕,即便同巴雅尔等人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娜仁图娅松开了唐善的手臂,退后两步,施了记请安礼,恭恭敬敬的说道:“青狼会祭师娜仁图娅,见过四位长老!” “起来吧!”当前的一位老头随便抬了抬手,看他的模样,全然没有把娜仁图娅放在眼里。紧接着,他斜着眼睛瞥了眼唐善,傲慢的问道:“你就是赤狼,我们青狼会的新会主?” “动手吧!”唐善的语气比他更傲慢。 老头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要和我动手?” 唐善弓起手指,依次点向四人,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对我这个新会主不满意,我对你们四个老家伙也是一样,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你们四个一起上,完事了我还要去喝喜酒。” 娜仁图娅怯怯看来,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或许认为唐善太过托大。 “请!”当前的老头沉声吼喝,展臂指向万兽神坛。 唐善弹身跃起,张开双臂,犹如一只苍鹰,径直滑出,飞抵万兽神坛,落在了“血獒狼”的头顶。 娜仁图娅脸色急变,因为这只“血獒狼”乃是青狼会祭祀之神。虽然只是一座雕塑,可却神圣不可侵犯。唐善此举,无疑是对它的亵渎。 一声怒吼,当前的老头最先来到,人在空中,尚未堕落神坛,厉声叫道:“赤狼?你敢亵渎我们青狼会的狼神,就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承认你这个会主。”眼见其他三位长老飞抵身边,递去一眼,立时带领三人蹿上半空,对着唐善射去。 相距三丈,四人分在两侧,上二下二,各自振臂,激出九道红光。 唐善泛起一记冷笑,双臂外张,揽向胸口。两只袍袖顿时激出浑厚的真元,将射来的三十六道红光聚集成一团,随手一抄,接在了手中。 手中的感觉有些异样,软中带硬,柔中带钢,不知是什么物件。 唐善垂目看去,却见自己手中所握的乃是一根根尺把长的狼毛。“呸!”他唾了一口,不屑的说道:“下阶法器!” “轰”的一声,三十六根狼毛同时爆裂。 烟尘散尽,唐善已被炸得面目黧黑。 娜仁图娅原本一脸严肃,可远远见了他这副尊荣,忍不住噗笑出口。 三十六根狼毛,做工粗劣,仅仅够得上下阶下品法器。只是距离过近,又被唐善握在手中,才会把他搞得如此狼狈。 “自爆法器!”唐善暗自嘟囔了一声,又见红光突起,却是四个老头再次激出了狼毛。 “还来?” 唐善双袖一挥,三十六根狼毛凌空掉头,轰然炸响。 四个老头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不仅被炸得满脸漆黑,就连头发和胡须也被炸飞了大半。 四声痛呼,四人当空摔落在神坛的地面上。都是一百多岁的人,都是老胳膊老腿,哪里经得起唐善这般折腾。挣扎了半天,总算是踉跄着爬起了身,可竞相打量了一番,再也不敢出手,齐齐跪在了地上。 唐善俯瞰四人,傲声问道:“四位?这是怎么个说法?” 当前的老头叹声说道:“会主神功在身,我等不是对手。只要会主拜过狼神,我等便尊你为主!” “拜狼神?” 唐善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东东,却见娜仁图娅飘上神坛,娇嗔道:“还不快些下来!按照我们青狼会的规矩,只要你奉神狼为尊,对着它的神像三跪九叩,我们便会奉你为主。你才能成为我们青狼会名副其实的会主。” “拜它?”唐善用脚尖点了点身下的神狼雕像。 娜仁图娅脸色一变,急道:“不要胡闹,你是青狼会的会主,不可对神狼不敬。” “是吗?”唐善脸色一沉,激射在半空,幻出烈火枪柄,冷眼看向这座由血红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神狼雕像。 娜仁图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颤声惊叫,“会主,你要做什么?” 唐善高举烈火枪柄,猛然掉头,俯冲而下,激出六成寒冰真元,瞬时将这座神狼的雕像冻成了冰坨。凌空翻了个筋斗,悬浮在神狼的鼻尖前,用烈火枪柄轻轻一敲。 嘭…… 数丈高的巨像瞬时爆裂成大小不等的冰块,轰然崩塌。 娜仁图娅惊呆了,失声喃喃道:“你……你做了什么?”她几乎不敢想象,只是让唐善拜一拜狼神,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即便唐善心存不屑,总要做做样子,大可不必如此。 现如今,青狼会的祭祀之神被唐善无端毁去,别说是四位长老,恐怕就连青狼会的属下也不会再认他这个会主。 果然,四位长老同时跳了起来,怒睁双目,暴声吼道:“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会主,我们要杀了你,用你的血来平息狼神之怒。” 唐善随手一挥,烈火枪柄激出四团炽热的真元。 “呼……” 四个老头如同引燃的枯草,瞬时燃烧起来,转眼间便被烧成了灰烬。 娜仁图娅哪里见过这等功法,吓得瑟瑟发抖,“你……你……你杀了四位长老?!” 唐善转头看来,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冷声说道:“从今以后,青狼会没有长老,也没有狗屁狼神,只有会主。谁若不服,可以向本座发出挑战。” “参见会主……” 巴雅尔带领青狼骑士面向唐善,跪拜在殿台上,放声呼喊。 唐善离地数寸,飘向娜仁图娅,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呢?” 娜仁图娅看到了唐善冰冷的目光,只觉得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一直触碰到神坛边的栏杆,这才停步。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思虑良久。 终于,她的眼中浮现泪花,缓缓垂落眼皮,颤抖着娇躯施礼,怯声说道:“娜仁图娅……参见会主!”话音犹在,一颗晶莹的泪珠,敲落在血红色的玉石地面上。 唐善探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颌,盯着这张雨打梨花般娇艳媚人的俏脸,忽然露出令人恐怖的笑,阴声令道:“晚上陪我。” 娜仁图娅浑身一颤,怔怔的应了声,“是!”鼻子一酸,再有泪珠滚落。 326:邪魔的方法 穆青青从地牢复出后便欲离去,可偏偏赶上了少布狼主大婚,就此离去太过失礼,加之陪伴她的两位侍女一再请留,这才勉为其难,留了下来。 客人不多,都被请到后殿的别院,让进一顶精美的帐篷。每人一张案桌,盘膝在地,围坐其内。 案桌上早已摆满了鲜美的瓜果、喷香的牛羊肉,待客人坐定,又有侍女为其斟满马奶酒。 布日古德负责接待客人,站在帐篷中央,端着酒碗转了两三圈,一一相请。客套话一句没说,酒却喝干了几十碗。 出于礼貌,青青的脸上挂出了礼节性的微笑。虽然她心情不佳,可她知礼,总不能在人家的喜宴上哭丧着脸。但如果略加留意,就可以看出,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众人都在畅饮,没有人注意到青青的神情,除了伊可儿。 伊可儿同她一样,像是已经远离了这里的喧闹,独自游荡在荒野中,孤芳自怜。 奴儿帖老阿妈说是要去找唐善,让他向伊可儿提亲。现今,奴儿帖还没有见到唐善。如果伊可儿想要制止,自然还来得及。可惜,众人汇聚一堂,伊可儿难以启齿。又或许,她根本无意制止。 主人来到,不是新婚的夫妇,而是青狼会的主人——唐善。 唐善一直搂着娜仁图娅,说了些客套话,连饮了三大碗,随即便去。 布日古德看得目瞪口呆,如同木头桩子般,端着空碗愣在当地。直到唐善离去,他才偷偷看向伊可儿。伊可儿气得脸色发白,就连身躯也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唐善的笑声在帐传来,像是老狼吃小羊前兴奋的嚎叫,又像是肆无忌惮的告诉众人,他将要对娜仁图娅做些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娜仁图娅,虽然她极力掩饰,可却无法隐藏内心的惶恐不安和紧张、慌乱。 唐善下令,“今夜陪我”。 银色的殿堂灯火依旧,可大漠里已经没有了阳光,黑夜降临。 祭师神殿的大门被粗暴的踢开,几个侍女惊恐看去,便见唐善抱着瑟瑟发抖的娜仁图娅闯了进来,发出野兽般的吼叫,“都滚出去。” 神殿右后的寝宫,房门同样被踢开,侍女同样被赶走。唐善大手一抖,已然将娜仁图娅丢在了兽皮上。 娜仁图娅一脸惊容,双手护在胸口,两腿夹.紧袍摆,慌乱的蹬着小牛皮靴,蹭身后退。 唐善却已扑了过来,压在了她的身上。双手胡乱抓了两把,将那双小牛皮靴连同一双布袜扯去,握住了一只有如马奶一般丝丝嫩.滑的玉足。 娜仁图娅失声惊叫,猛地缩回脚。唐善的手却趁机深入,撩起袍摆,摸到了她的翘臀上。娜仁图娅剧烈的挣扎,一手抵住唐善的肩膀,一手去按唐善的毛手。 可惜,毛手有两只。 娜仁图娅顾此失彼,忘记了自己的胸口。 她的胸前已然没有了防护,唐善趁机潜入。随手一勾,扯开了她胸前的袍襟,一双浑圆挺拔的翘乳,顿时从衣袍内弹了出来。没等她作出反应,唐善的脑袋业已嵌入到深深的乳.沟之中。 尖叫、挣扎、剧烈的扭曲之下,似乎更加刺激了唐善的兽欲…… 忽然,娜仁图娅惊愣的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许久没有发声。接下来,尖叫变成了喘息。她的双手探入唐善的滚金红袍之中,紧紧的抱住了唐善的背脊。终于,朱红色的嘴唇中发出了一声嘤咛…… 不知什么时候,寝宫的门边站出一个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在旷野外经历了整整一个严冬,冻得没有半点血色。 娜仁图娅开始拼命摇头,猛然张开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却已经被唐善的嘴唇堵住。“唔唔”有声,像是她的嘴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站在门边的是穆青青,身子一晃,险些跌倒,颤抖着手扶住了门框,这才定身。 一声撕裂的声响,娜仁图娅身上的白袍被撕下了大半,不胜一握的细腰、平坦的小腹、翘挺的丰.臀、修长的大腿,侧向暴露在穆青青的眼中。 “无耻!”穆青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便去。 没有想到,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如果不是青青反应够快,几乎和她撞了个满怀。 来人的脸色很差,但却不像青青一般面无血色,而是一脸怒气。 青青已经认出,来人是伊可儿小姐。可她连招呼也没有打,闪身让过,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青青从门边离去,伊可儿再又站出。 唐善如同小猪拱食一般,直往娜仁图娅脸上拱。娜仁图娅费了好大力气,这才从他的嘴下逃脱,急剧喘息了两口气,一边挡住唐善拱来的嘴脸,一边叫道:“伊可儿小姐来了!” 唐善只是愣了愣,随即又扳过娜仁图娅,堵住了她的嘴。 伊可儿大步走了进来,气呼呼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唐善挑起眼皮看去,见她嗔怒之下,另有一番动人的韵味,不由心动。当即撑起身,厚着脸皮一笑,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 伊可儿摇摇头,“这不是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唐善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伊可儿不信,如果唐善真是好色之徒,杀虎的当日,自己就躺在旁侧,他又何必跑去河里冲冷水。 可以想象,唐善一定另有所图。 她马上想到负气而走的穆青青,心中一动,疑问道:“你是因为青青姑娘才这样做的,是不是?” 唐善撇了撇嘴,未置可否。 娜仁图娅的脸上顿时泛起怒色,双手当即发力,想将唐善从自己的胴.体上掀下去。可不知为何,刚刚掀起唐善的半边身子,她的手掌又变推为搂,再把唐善揽回了怀里。看她满脸潮红之色,像是被唐善撩得春心荡漾,业已欲罢不能。 可唐善却咧着嘴叫了起来,因为伊可儿揪起了他的耳朵。 娜仁图娅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之下,**即将爆发,伊可儿竟然要同她抢男人。 “滚下来!”伊可儿叫着,像是严厉的母亲呵斥顽皮的孩子。 唐善苦着脸,挪开娜仁图娅的双臂,从她的胴.体上爬了下来。咧着嘴,“哎呦哎呦”的叫着,在伊可儿的揪拽下,随其离去。 出了祭师神殿,伊可儿松开了唐善的耳朵,扳正他的身子,为他整理好滚金红袍,翻了一眼,问道:“为什么要故意气跑青青姑娘?” 唐善忽然发现,伊可儿原来如此可爱,笑着回道:“不是我气她,是她自己愿意生气。你看,我和娜仁图娅鬼混,你就不生气。” “谁说我不生气?”伊可儿忽然板起脸,扬起了手。却见唐善缩了缩脖子,露出了怕怕的模样。她的手掌扬在空中,再也无法落下。长叹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青青姑娘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你和娜仁图娅……”她的脸颊一红,“这个法子终究不好!” 唐善讪讪的点着头,说道:“是不好,不是正人君子所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龌龊。可对于她,这样的法子最是直接,而且有效。”话说到最后,他显得有些伤感,径自走开。 偏殿,狼主的宫帐。 狼人们都跑去畅饮,侍女们移去了正殿伺候,这里空无一人,显得冷冷清清。 白烛泪干,还有几滴溢出了烛台,溅落在碧绿色的玉石地面上,像是为翠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疤。 唐善围着小勺的尸体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坐在了帐门内,默默的注视着帐外偌大的广场。 许久,他闭上双眼,饱含愧疚的喃喃道:“我知道,你死的很委屈,可为了青青、为了雅玛,你不能活着……对不起!” 忽然,他猛的睁开眼睛,两道寒光爆射而出。暮地,他微微一颤,怔怔的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青青,像是听到了他的喃喃之声,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痛,带着不忍之色,爱怜的看来。 唐善叹道:“她在里面,我正要送她上路,去看她一眼吧!” 青青站在门边,看着小勺的尸体,幽幽的说道:“你逼死了她,但却给了雅玛幸福。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无法理解你做事的方法!就像你要赶我走,明说也好,暗示也好,为什么偏偏要……”她说不出口,但她知道唐善已经听懂,所以就此收了声。 唐善苦笑,问:“伊可儿找了你?” 青青点了点头。 唐善叹了口气,“都是她多事!如果不是她害得我没有了兴致,这会儿陪着我的就是香喷喷的美人,不会是这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只是在做戏!” “是在做戏。可有的时候,假戏也可以做真。” “你不是一个恶魔,可有的时候,你做事的方法很邪恶。如果是正派的修士,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你这样的事情。” 唐善一笑,改口道:“董家兄弟的脑袋已经装了箱,放在宫门守卫那里,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带走。” “我知道。伊可儿小姐就是在那里拦住了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黑白双煞为了保命,放弃了神器。神器落在了杨夫人手中,并且暂时由她保管。你不用再打它的主意了。” “就这些?” “就这些!” “请吧!”唐善站起身,露出温和的笑脸,展臂相请。 青青对着小勺的尸体略微欠了欠身,掉头步出,在唐善的陪伴下行向宫门,幽幽的问道:“你不打算回去了?” “我答应过一个人,再也不回去。对于她,我不想食言。” “不回去也好!”青青欲言又止,定身一笑,正色说道:“就此别过!” 唐善点点头,转身面向少布的宫帐。 轰…… 少布的宫帐燃起了冲天焰火。 327:青狼会的聘礼 大火渐渐熄灭,唐善轻声喃喃着什么,像是在请求小勺的宽恕。 突斯突大叔喝多了,不顾奴儿帖老阿妈的阻拦,吵吵嚷嚷的来找唐善。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有心而发的笑容,“怎么让大叔喝了这么多?”一边问着,一边上前搀扶。 突斯突大叔推开了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我问你,伊可儿小姐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向她提亲?” 唐善“哈哈”笑了起来,“还不是您说的?说我配不上她。我可是最听您的话,哪里还敢向她提亲?” “现在不一样……伊可儿喜欢你,你也喜欢她,而且你也有能力保护她的族人们,你可以向她提亲了。” “好!”唐善满口答应下来,笑着问道:“等我选好日子,带上聘礼,亲自去向伊可儿小姐提亲。好不好?” 奴儿帖老阿妈急得团团转,因为唐善完全是一副玩笑的口气。她原本想等到喜宴散去以后,认认真真的来说这件事。可现在被突斯突一搅,叫她如何再对唐善提及此事。 伊可儿跑了来,臊得满脸通红,上前拉扯突斯突,“突斯突大叔,您怎么跑到了这里来。我们该回去了!” 她的侍女和族人们等在宫门外,看样子喜宴已散,正准备离去。 突斯突大叔咧着嘴笑了起来,“尊敬的伊可儿小姐,我是你突斯突大叔……我替你做了主,让赤狼向你提亲……你可不能答应他。因为您是尊贵的伊可儿小姐,不能随随便便答应,那样他会看不起你的……你要拒绝三次,三次……然后再……”他忽然直着眼睛愣在当地。因为他看到,唐善迎上去,揽住了伊可儿的腰,深情的向她吻去。 伊可儿急忙躲避,极力后仰,几乎横躺在唐善怀里。可还是没有躲开这一记深情的吻。 突斯突傻傻的眨着眼睛,忽然一醒,却是被奴儿帖老阿妈连拉带扯,避去了远处。 深情的一吻,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等到二人分开,伊可儿急速喘息着,目光中带有迫切的期待。 唐善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动情的说道:“嫁给我,做我的夫人?” “好!”伊可儿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却听一声叹息,发自奴儿帖老阿妈,一边带着慈祥的笑,一边无奈的摇头。伊可儿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拒绝三次,才能体现身份的尊贵。可她忘了!急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对奴儿帖老阿妈吐了吐舌头。 唐善见她调皮之中又带有羞涩,不由心动,再又向她吻来。 伊可儿羞红着脸,用手挡在唇前,嗔道:“我还没有嫁给你,你不可以对我无礼。” 奴儿帖老阿妈跑了过来,带着无奈,欢声说道:“亲事既然已经定了下了,那便快些选个好日子,来迎娶我们的伊可儿小姐吧!” 唐善凝神注视着伊可儿,若有所思般说道:“我要送你一件大礼……”“我不要你的礼物,我要的是人。”伊可儿羞涩的留下一句话,掉头跑开。 奴儿帖老阿妈板起脸,正色说道:“聘礼是一定的,而且要贵重,既要显出你的诚意,也要显出小姐的尊贵。”忽然一笑,低声说道:“送什么你都不吃亏,到头来还不是你和小姐的?” 唐善只有点头,想笑,可又不敢。 恭送宾客的是娜仁图娅,还是那副女主的模样,还是一袭拖地的白色长袍。但绝对不是唐善撕烂的那件。 她带着一众侍女,一直把伊可儿和族人们送出了“狼穴”,再又派出二十名狼人沿途护送,这才返回。 “我已经算过,三月十六是个好日子。”看来她已经知道唐善与伊可儿定了亲,不用唐善来问,先把日子算好了。 唐善很满意,微微顿首,径自说道:“我还要准备聘礼。还好,这段时间应该够了!” 娜仁图娅笑了起来,“聘礼的事不必会主操心,我们青狼会多得是金玉珠宝、珊瑚玛瑙、驼马牛羊。会主想送多少送多少,尽管吩咐格斯尔他们去办就是。” 唐善挑起嘴角,显露出轻蔑的笑容,说道:“我要把乌梁海各部的领主全部杀光,让他们的族人全部归顺伊可儿小姐。格斯尔能够办到吗?” 娜仁图娅心中一惊,更觉得唐善的笑容有些可怖,怯怯的摇了摇头,胆战心惊的回道:“如果我们插手草原部族的纷争,天神就会降罪。到了那时,我们青狼会必将被天神毁灭!” “只要不施展法术,天神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会主的意思,是想派出青狼骑士和那些勇士,让他们去刺杀各部领主?” “本座会同他们一起去,如果天神降罪,一切责罚由本座一人担当。” 娜仁图娅一脸忧虑,劝道:“我们青狼会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草原各部没有人敢对我们不敬。伊可儿小姐嫁给会主,绝对不会有损她尊贵的身份。会主又何必涉险,非要去打乌梁海的主意?!” 唐善凝视着远方,自顾自的说道:“乌梁海本来就该属于伊可儿,各部族人都是她的子民。但是博合林夺取了大领主之位,令她失去了一切。如果我不能帮她夺回来,这将会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娜仁图娅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发问:“你为了她,甘愿冒天神降罪的凶险。这样做……值得吗?” 唐善反问道:“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没有遗憾的嫁给自己,还有什么事情不值得为她去做?” 娜仁图娅眼中有泪,痴痴的问:“你难道看不出,我想做这里的女主人?你难道看不出,我比她更加动人,更有女人的味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可以辅佐你掌管青狼会,而她远远做不到!” “我知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了你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很简单,伊可儿要做我的女人,而你要做青狼会的女主人。” “这有什么不同吗?” “伊可儿要嫁的是赤狼,而你不管是赤狼还是青狼、白狼,只要他是青狼会的会主,你便会嫁给他。你说说看,即便我像喜欢伊可儿一样喜欢你,我会选择谁?” 娜仁图娅的回答吓了唐善一跳。 她说:“人的感情真复杂!我不懂是事情太多,看来我还要继续修行!” “我靠?这个美女是个什么东西?” 唐善有些懵了。 娜仁图娅眼波一转,突地一笑,娇声说道:“少布狼主的宫帐毁了,如果会主没有地方住……”“我有地方住。”唐善立即打断了她,胡乱指着宫帐两旁的帐篷,急急忙忙的说道:“我没有太多的讲究,有座帐篷就好!” 娜仁图娅径自离去,留下一声幽怨的叹息。 直到她消失在宫门外,唐善还觉得心里怕怕的。 塔宾带着狼人返回,设下岗哨,准备向唐善回禀此行的结果。可还没等他开口,唐善已然发问:“娜仁图娅是什么东西?”“白狼!”塔宾回答得的自然,丝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见唐善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昏死了过去。 唐善醒来后就开始呕吐,就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可还是没能停下。看得塔宾和几个狼人也觉得反胃。 仅是漱口,唐善就用了三大壶马奶,再又冲了半个时辰的冷水,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塔宾没有询问原因,倒是唐善自己如实坦白,“本座把娜仁图娅按倒了,幸亏伊可儿拽走了本座。要不然……再过几个月,很可能会有一群小狼崽跑过来,蹦蹦跳跳的叫我‘阿爸’!” 塔宾傻傻的眨着眼睛,径直说道:“会主大人,如果娜仁图娅不是一只白狼,你认为少布狼主……”“啪!”唐善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一脸懊恼之色。塔宾立即收声。 少布是什么人?好色成性,侍姬无数。他能放过近在眼前的美女?老猫就能枕着咸鱼睡大觉! 一直以来,唐善自视极高,总以为自己绝顶聪明。此时,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白痴。 大风,如刀。 青狼大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唐善一只脚踩在马鞍上,手指相交,压在膝前,大刺刺的看向远方。 在他身后,整齐排列着一千弓骑、一千轻骑、一千重骑。精神抖擞的战马、强弓利箭、雪亮的弯刀、闪着铜光的甲胄,隐隐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生畏。 三千兵马,分别由青狼骑士带领。只要唐善手中的马鞭轻轻一点,铁骑便会杀出,哪怕迎战数万大军,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对面的雪地上,缓缓行出两大队牧民。两位鄂托克首领带着数百骑兵防护在队伍的两翼。 他们都是唐善的旧相识,一位是塔尔铁,一位是俄而布。 塔尔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年前,他进入俺答的领地围猎,凑巧抓到了唐善,并把这个汉人奴隶送给了心中的女神——伊可儿小姐。 而今,昔日的汉人奴隶业已变成了大漠之中的第一“巴特”。只要提起他的名字,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也会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现在,乌梁海各部都接到了青狼会的警告,一月为限,不肯归附伊可儿的部族将会遭到青狼会的攻击。 早在塔尔铁和俄而布接到青狼骑士的警告前,已有十几位鄂托克首领归附了伊可儿小姐。也就是说,伊可儿随时都可以聚集起一万名装备精良的骑兵,即便没有青狼会相助,她也可以自保,而且具有足够的实力,攻击那些不肯归附的部族。 塔尔铁和俄而布的心中有些忐忑,按照他们与伊可儿的亲密关系,他们应该来得早一些,再早一些。如今就连他们自己也感到惭愧,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伊可儿。 唐善伸出马鞭,指了指塔尔铁和俄而布。立即有骑兵奔出,把他们带到了军前。 二人翻身下马,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尊敬的青狼会会主,我们接到了您的召唤,半刻也不敢耽搁,连夜召集族人、赶上牛羊,前去投奔伊可儿小姐。” 唐善面无表情的说道:“在伊可儿小姐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抛弃了她。让她和老人、孩子在漆黑的寒夜里躲避博合林的追杀,把她置于最危险的境地而不顾,几乎令她无法摆脱自己所面临的困厄。可是,宽容的伊可儿小姐还是原谅了你们,并且答应收留你们的族人。但为了证明你们的忠心,我要让你们替伊可儿小姐做一件事。告诉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即便他们是伊可儿的叔叔,可如果他们不肯归附,青狼骑士的铁骑一样会踏平他们的营地。” “您要让我们去?”塔尔铁和俄而布惊呆了。 唐善像是懒得再说,随手一拨马鞭。左右的青狼骑士当即上前,赶走塔尔铁和俄而布,接管了他们的兵马和牧民们,带队赶往伊可儿的营地。 塔尔铁和俄而布的身边只剩下十几位亲随,立在远处,怔怔的看来。过了好一会,二人辨明方向,打马奔离。 328:伊人知我心 “你是派塔尔铁和俄而布去送死!”伊可儿紧紧的板着脸,死死的盯着唐善。 唐善只是笑,带有蜜一样的温情。 看到这样的笑脸,伊可儿的心里泛起阵阵甜意,甜得腻人。 她的俏脸再也绷不住,“噗”笑出口,娇声问道:“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抛砖引玉!”唐善故意卖弄,气得伊可儿捶了他一拳,这才如实交代,“我要用塔尔铁和俄而布这两块砖头,敲一敲你的三位叔叔。”说着,手臂轻揽,把伊可儿搂着怀里。 “你就不怕我的叔叔们一时动怒,杀了他们?”伊可儿的声音像是在撒娇,一手搂住他的肩膀,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的抚.摸着。 “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唐善叹了口气,惹得胸前的那只柔荑负气般拍打了下来。他像是受痛般怪叫起来,连声告饶,说道:“放心!放心!我暗地里安排了人手,保证他们有惊无险!” 伊可儿笑成了一朵花,“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恩将仇报,派他们前去送死。” 唐善叹息一声,捧起一脸假笑,说道:“塔尔铁对你没有什么恩情,你说的‘恩’,不过是他的同情和怜悯罢了!当你遭受困厄的时候,他还不是抛下你和你的族人跑掉了?” 伊可儿由鼻孔“哼”了一声,娇嗔道:“塔尔铁原本就喜欢我,要是还可以为了我不顾自己和族人的性命,那我岂不是要嫁给他,哪里还会便宜了你?” “所以说,就凭这一点,他也算是我的半个情敌,我总要教训教训他。”唐善半开着玩笑,只觉得怀中的美人吐气如兰,丝丝香气钻入他的鼻孔,不由心生涟漪,情不自禁的对着伊可儿的红唇亲吻了下去。 好一通荡气回肠的舌战,伊可儿终于从唐善的唇下逃脱了出来。她的脸颊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胸口剧烈起伏着,娇躯也酥软了下来,瘫倒在唐善的怀里。 唐善很快便有了反应,那是男性的本能。 伊可儿立时察觉到他的反应,呆呆的怔了怔,忽然羞得满脸通红,从他的怀里挣出,掩着胸口,像是受到惊吓般跑开。 唐善只是笑,他的笑声像是风筝的线,慢慢的把伊可儿牵了回来。 “这就是你送我的聘礼,对吗?” “你的阿爸曾经跟随达延汗西征,乌梁海各部原本有功于达延。如果不是博合林擅动兵戈,乌梁海原本可以同达延汗的子孙和平相处。现在博合林已经死了,俺答想要收服乌梁海。当真被他做成此事,你的心中一定会留有遗憾。我要你继承你阿爸的大领主之位,收服乌梁海各部,让你不留遗憾的嫁给我。这就是我送给你的聘礼。” “我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他们,对吗?” “当然!他们只有归附你才是最安全的。” 伊可儿轻轻点头,“你的这份聘礼,对我来说是一个惊喜,我真的很感谢你。” 唐善讪讪一笑,因为他觉得“感谢”二字显得有些生分。 伊可儿为他倒了碗马奶,递在他的手里,径自说道:“希望乌梁海各部族的牧民们可以从此脱离战乱之苦。” 唐善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喝了口马奶,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事情将会非常顺利。”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帐帘一掀,布日古德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见到布日古德脸上的表情,唐善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来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 布日古德气呼呼的说道:“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都派了人来,说他们不会归附任何人,也不会离开他们世世代代驻牧的草场。谁要是敢侵占他们的领地,他们就会用马刀来说话。还有……”他咽了口吐沫,怔怔的看来。 唐善似乎猜到了什么,严声问道:“还有什么?” 布日古德显得有些尴尬,皱着眉头回道:“塔尔铁和俄而布……被呼克杀了!” 唐善拍案而起,怒声斥问:“我不是派了人保护他们吗?你的人呢,还有那些狼人,他们在干什么?” 布日古德苦着脸说道:“我们没想到,达尔扈特人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请出了圣主的圣器!” 唐善这才想起伊可儿,急忙看去。 伊可儿牵强一笑,反而安慰起他来,“我知道,塔尔铁和俄而布的死只是意外,不能怪你。” 唐善看得出,伊可儿很是震惊,显然对于塔尔铁和俄而布被杀一事非常痛心。 伊可儿同样看得出,唐善已然震怒,急忙说道:“呼克叔叔虽然杀了塔尔铁和俄而布,可他毕竟是我的叔叔,你不可以伤害他。” “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但我要让他知道,不听从你的召唤,敢与青狼会为敌,一定会付出代价!”唐善递给布日古德一个眼神,随即钻出了帐篷。 伊可儿的声音在帐内传来,“不要伤害达尔扈特人,他们曾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收留过我们。不要伤害圣主的圣器,否则草原上的所有部族都会和我们为敌。” 帐篷外候着一百名青狼骑士,整装待发。 唐善翻身上马,对随后跟出的布日古德令道:“带上三千骑兵,告诉他们,我们要对呼克开战。” 西南百里,呼克的营地就在前方。 巴雅尔在马上翘首看去,可以看到一片片毡房的尖顶。 如果不是达尔扈特人捧奉着宝剑,拦在阵前,他一定会带领青狼骑士们冲进呼克的营地,砍掉呼克的脑袋。 塔宾和格斯尔各自带领了一百狼人,分列巴雅尔左右,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的盯着“宝剑”。如果不是唐善早有吩咐,新仇加上旧恨,他们一定会对“宝剑”发动攻击。 忽然,队伍后面的青狼骑士和狼人们发出一阵犹如狼啸的欢呼声。 三人应声转头,便见唐善一马当先,带着一百青狼骑士呼啸而来。在他们身后,布日古德率领着三千铁骑现出。 格斯尔瞥了眼达尔扈特人捧奉的宝剑,“哼”了一声,露出一记冷笑,像是在提醒他们,大战在即。 宝剑幻出了人形,站到了达尔扈特人阵前。 唐善转瞬来到,便见“宝剑”的额头上多出了一条伤疤。可想而知,那是烈火枪柄给他留下的创伤。 “宝剑”先行开口,“这是草原各部间的纷争,你不是凡人,不可以参与其中。” “你难道忘了,我曾经救过你,保护过你的主人,使他免受打扰。”唐善翻起了旧账。 “你也不要忘了,贷青属下的一万兵马尽毁你手。如果不是圣灵为你承担了罪责,天神早就降罪与你。” 唐善像是有些意外,嘀咕道:“圣灵替我担下了罪责?” “宝剑”接着说道:“你为圣灵所做的一切,和你得到的回报相比,你并不吃亏。” 唐善会心一笑,说道:“好!我们两不相欠——那么,眼前这件事该怎么办?” “宝剑”正色说道:“如果我是你,那我就带着这些人退回去,从此不再插手草原上的纷争。” 唐善摇摇头,“你不是我,你只是成吉思汗的一把佩剑罢了。我是伊可儿的未婚夫,为了她,呼克一部必须屈服。” “宝剑”叹声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唐善当然听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屑的问道:“你应该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宝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想请你见一个人。” 唐善没有问是什么人,因为他看到,“宝剑”侧身让在一旁,卡斯大祭师从人后慢腾腾的挤了出来。 “卡斯?” 唐善心中一惊,可他马上便恢复了平静,心道:“卡斯又能怎么样,他只是一个死人,只有在神山中才能发挥他的法力,难道他还能把神山带来不成?” 卡斯竟然知道唐善心中所想,说道:“我虽然没有带来神山,可我请来了一个人。”随手一指,“你看,雅玛把谁带来了?” 三人三骑,雅玛和少布陪着伊可儿从旁里策马行出。 三人来到,少布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沉声劝道:“大漠之中,大祭师就是神,没有人可以同他抗衡。既然大祭师亲自出面,插手此事,我们还是退去为好。” 伊可儿催马靠近,低声说道:“雅玛说的不错,就连我的叔叔们都不肯归附我,即便我控制了乌梁海,各部族的首领也不会服从我的命令。” 唐善的脸色很难看,阴声说道:“我可以把他们全部杀掉,换成你的人。” 伊可儿苦笑着摇头,“各部首领只能从本族推举,如果你那样做,便是把他们的牧民送给我的族人为奴。我没有吞并乌梁海的野心,也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唐善明白,伊可儿不想他同达尔扈特人和卡斯大祭师发生冲突,所以才会口出此言。 就在这时,便见四面八方涌出数万骑兵,向着呼克的营地合围而去。 少布斜着眼睛看了看雅玛,再又苦着脸转向唐善。 唐善明白,这是俺答的大军,抢在自己之前向呼克发动了攻击。 雅玛也不避讳,径直说道:“俺答首领早已收服了乌梁海,乌日达部、阿拉坦部也已经被卜赤大汗和吉囊万户的大军包围。那些逃散的牧民们,虽然暂时可以在伊可儿小姐的营地里避祸,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赤狼,归附俺答首领吧,你可以向他索求封赏。他一定会划出草场赠与伊可儿小姐,那样岂不是更好?” 唐善正觉得处境尴尬,战也不是,退也不是。听了雅玛的提议,不由心动。当即看向伊可儿,征求她的意见。 伊可儿说道:“雅玛是俺答首领的使者,来的路上已经同我商议过。只要我们归附他,就能够得到他的庇护。俺答首领是黄金家族的子孙,土默特部的万户,如今又收服了乌梁海,以他是势力,足以让我和我的族人们过上安定的生活。” 唐善追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 伊可儿没有回答,但却点了点头。 唐善一叹,对雅玛说道:“好吧,我可以归附俺答。但我先要和他谈谈,看看我能够得到什么。” 329:俺答的赏赐 俺答和唐善只谈了一盏茶的时间,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 唐善没有想到,俺答会将达尔扈特人坚守了上百年的领地赐给自己。 “黑森林”水草丰美,非常适合伊可儿和她的族人们在此驻牧。 当然,“八白宫”已经在达尔扈特人的护卫下迁去了鄂尔多斯。那里的水草更为丰美,又处于卜赤汗、吉囊、俺答以及黄金家族子孙们的领地之中,置身在诸部的共同拱卫之下,可保万无一失。 俺答的豪爽令唐善感到有些意外,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离开的时候,俺答又拨给了他一万名骑兵。 领军的是古利特,可兵马却不够数,只有九千。很显然,俺答的“一万”之说,包括了先前投降唐善的一千弓骑兵。 唐善看起来非常高兴,因为在临别的时候,俺答送给他一句话,“军功论赏!”可想而知,只要他立下战功,便可以完成伊可儿的心愿,帮助伊可儿掌管乌梁海。 古利特陪在唐善的身边,似乎有话要说。可见他满心欢喜的模样,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广阔的蒙古草原上,同时存在有三大势力。最为强大的便是卜赤大汗,东起克鲁伦河,西至河套地区,尽在其统治之下。而在西北地区,则被瓦刺诸部占据,也具有相当的实力。再则便是东北部的朵颜、福余、泰宁等,隶属于明朝的兀良哈三卫。 统领土默特和鄂尔多斯的俺答、吉囊兄弟驻牧于河套地区,把守着卜赤汗的西部边疆。曾在达延汗西征之战败逃的永谢部首领亦不刺和西逃的别部卜儿孩联合,驻牧于青海湖畔,正与俺答兄弟相对。收服乌梁海部众以前,俺答、吉囊领兵二十万,屯驻河套。以十万骑进入青海,攻击亦不刺、卜儿孩营,收其大半部众,可亦不刺与卜儿孩却率领残部遁走。 卜赤汗因为博合林时常出兵北下掳掠,不堪其扰,所以才会发兵征讨乌梁海部众。如今乌梁海已经被收服,他便领兵退去,安守达延汗留下的领地,稳固他的统治。对于流窜青海的亦不刺和卜儿孩却不加理会,更无意东下收服兀良哈三卫,也无意西进攻击瓦刺各部,统一整个蒙古。 与卜赤汗不同的是,俺答早已积聚实力,准备收服兀良哈三卫与瓦刺各部,统一全蒙古,恢复成吉思汗家族的统治。吉囊乃是俺答的亲哥哥,自然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只是,流窜在青海的亦不刺和卜儿孩牵住了俺答的手脚,成为了俺答的心头大患。如今收服了乌梁海,他掉过头来便要征服青海,扫除自己后方的威胁,才好着手一统蒙古的宏图霸业。 俺答的一万兵马不是白送的,他要唐善把亦不刺和卜儿孩的脑袋带回来。 唐善派出了上百名狼人和青狼骑士,命他们潜入青海,打探二人的下落。自己则与古利特带领一万骑兵,晃晃荡荡返回了“黑森林”。 吉囊的大军恰巧从“黑森林”经过,两军相遇,探马互通了主帅。碍于吉囊的身份,古利特请唐善前去拜会。 唐善得了人家兄弟的好处,自然要放下装.逼的臭架子。带上古利特和两位亲随,策马奔入吉囊军中。见过吉囊万户,客套几句,就此别去。 布日古德早已接到消息,先行率领三千骑兵,带领伊可儿的数万部众,进驻了“黑森林”。 吉囊大军过后,布日古德带领兵马迎出,谁都能看得出来,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 布日古德一头雾水,却见古利特递来眼色,示意他噤声,便也没有询问。古利特知道其中原因,因为唐善在吉囊军中见到了呼克、乌日达和阿拉坦三人的人头。 伊可儿很高兴,就像唐善最初从俺答嘴里听到他把“黑森林”送给自己时的反应一样。 唐善脸上的不快之色一扫而光,陪伴着伊可儿视察他们的领地,安抚生活窘困的牧民,为他们送去牛羊,免除他们三年的赋税。 “牧民们的生活都很苦,驼马牛羊大都被卜赤汗和俺答兄弟掳走了——依我看,今年的貂皮就算了,好不好?”伊可儿替牧民们求起请来。 “当然可以!”唐善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伊可儿有些担忧,“可是……我们有一万多户牧民,既然我们归附了俺答,就要像他领地里的牧民一样,服兵役、交赋税。现在没有打仗,我们不必派出兵马协助俺答,可两万多张貂皮却是免不了的!” “还要交税?”唐善反问了一句,这一点他的确没有想到。 “你呀!”伊可儿爱怜的叱责一声,说道:“就是我阿爸在世的时候,也要向达延大汗交纳赋税,虽然不是很多,但每年差不多都要十万张貂皮。你也不问问看,在草原上,除了达尔扈特人不负担官差徭役,还有哪一部族的牧民可以例外?” “我们不交!”唐善倔强的摇着头,“等到雪融化的时候,为我准备六十六张貂皮,驼马牛羊各一百,再备些兽皮和野物。我亲自交给俺答,也就算是我们的赋税了。” 伊可儿以为唐善是在说笑,可见他说得很认真,丝毫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禁不住惊讶的看来,不无担心的说道:“这件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你想想看,如果俺答首领属下的各部族都效仿我们,那还怎么得了?!” 唐善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怕,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伊可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商量道:“还是不要大意。你可以先去探探俺答的想法,千万不要因为几万张貂皮和他发生冲突。” 唐善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伊可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说道:“我们进驻这里的时候,救下了一对受伤的夫妇,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善没有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夫妇?” 伊可儿笑着回道:“挺怪的,男人壮得像个铁塔,女人弱得像只小羊。可男人却对女人服服帖帖,同样是负了伤,还要把女人压在身下,替她遮挡风寒。就算是这样,还要遭到女人的责骂。” 唐善忽然一怔,勒马止步,问道:“男人黑得像炭,女人白得像雪。男人身高一丈,女人不足五尺……”没等他把话说完,伊可儿便“咦”了一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唐善没有解释,当即掉头,急急忙忙的催促道:“快带我去看看。” 伊可儿从唐善的神色上感觉到事情严重,一边打马相随,一边说道:“他们在巴雅尔的毡房里!” 唐善已然认定,伊可儿救下的乃是“黑白双煞”。虽然这对魔头受了伤,但万一凶性大发,仅凭派驻在这里的青狼骑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伊可儿等人刚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可他们还不自知。唐善暗暗叹了声“侥幸”,却并没有把此事说透,也免得伊可儿生出不必要的担心。 刚刚临近巴雅尔的毡房,便听房内传来落雷一般的怒吼,“滚出去,你这个蒙古大夫,你懂个狗屁!”就见巴雅尔和几个青狼骑士,被人“嗖嗖嗖”的从毡房里丢了出了。 巴雅尔凌空飞起一丈多高,无法保持身躯的平衡,自知会被摔得七荤八素,当即“哇啦哇啦”的乱叫起来。可他马上又闭起了嘴巴,因为他看到了唐善。 “会主大人来到,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想得很美,而且还对唐善露出了笑脸。可他没有想到,唐善只是抬着头,转动着眼珠,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头顶飞过。 巴雅尔像是参加过三米板的顶级赛事,选了一组5156b、难度系数3.9的绝佳姿势,“吧唧”一声,砸在了雪地中,大半个脑袋都插在了雪里。 唐善抬了抬眉头,像是很无奈,翻身下马,钻进了毡房。 罗新的身上满是伤,剑伤! 每道伤痕都有一尺多长,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令人触目惊心。 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巨剑才能够为他留下这样严重的剑伤。可唐善却知道,那是杨夫人“九宫法阵”中的擎天巨剑所致。 罗新受的大多是外伤,虽然元神也应该受创,可看起来并不致命。他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楚憔。 唐善这才认出,大名鼎鼎的白煞楚憔,竟然是在暗渠之中,被自己一枪击退的“大螳螂”。 楚憔的情况很不好,大口大口的呕着黑紫色的瘀血,血中还带有破碎的内脏。 罗新察觉到唐善进入,看也不看,暴吼道:“滚出去!” 唐善只觉得一股有如千斤外力般的威能迎面压上,当即半握着拳,凑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压来的威能顿时消散。 罗新感到事情不对,转过头,瞠目看来,轰声疑问:“你是什么人?” 唐善淡淡的回了一句,“青狼会的会主,赤狼!”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杀了这两个魔头。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表明身份,罗新急忙挪动着膝盖转过身,抱着楚憔对他叩头,痛声哀求道:“会主救命,会主救命……只要能救活她,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是新罗能够拿得出,一定奉上,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还没等唐善回答,伊可儿已经钻进帐内,眼见铁塔般的汉子跪倒在地,心有不忍,张口便道:“你们落了难,我们不会趁人之危。只要我们能够救她,一定会全力施救。报答一事,不必再提。” 唐善听她如此一说,心中早已没有了杀意,抿嘴一笑,对帐外叫道:“巴雅尔,快滚起来,把雅玛请到这里来,看看这人还有没有得救。” “是……属下这就去……”巴雅尔的声音在帐外传来。 很快,一串马蹄声远去…… …………………………………………………………………………………………………………………………………………………………………… ps:过年了,祝大家心想事成,福运双至! 330:救人一命 楚憔伤的很重,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死去。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罗新才会跪地乞求,随口许诺。 按照常理,救人如救火,来不得半点耽搁。如果唐善真想救人,便该亲自赶赴“狼穴”。由他去请雅玛,总要比巴雅尔快很多。 可他不敢离开,只怕楚憔一命呜呼,罗新迁怒旁人,滥杀无辜。 为了伊可儿和牧民们的安全,唐善必须留下来,对这位修界的魔头多加提防。 半个时辰已过,楚憔的伤势不断恶化。唐善时刻注意着她,也留意着罗新,以防有变。 两位侍女端来了奶茶。伊可儿取来一碗,递在唐善手中。 唐善刚呷了口奶茶,便听楚憔“呕喽”一声,猛吸了一口气,僵直着身子、死命后仰,像是临终前的表现。 罗新的脸拉得老长,堪比驴马,压着性子问道:“人怎么还没有请来?” 唐善当然看得出来,楚憔此时的情况非常凶险,沉吟着提议道:“我听说过一种功法,名叫‘幻影分身’,如果一名修士到了生死关头……”“分个蛋身!”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罗新便愤怒的打断了他,吼叫道:“她的元神被剑气所伤,就连半分真元也无法凝聚,你让她如何分身?” 心爱之人危在旦夕,即便罗新口出不敬,唐善也可以理解,没有同他计较,讪讪一笑,改口说道:“她无法凝聚真元,你也无法凝聚真元吗?” 罗新一愣,怔怔的看来,问:“会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善不敢妄言,试探着说道:“能不能把你的真元渡给她一些,看看对她有没有帮助?” 罗新浑身一震,颤声说道:“放……你到底懂不懂?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唐善的确不懂,“黑白双煞”所修炼的功法乃是“噬魂真经”,罗新专修纯阳真元、楚憔专修纯阴真元,二人共同施法,结为一体,可以取阴阳互济之效,爆发出的威能至少要增长数倍。 阴阳互济,也会互克。一旦二人的真元侵入对方体内,要么被对方的真元逼出,要么扰乱对方的真元,伤及元神。 唐善不知内情,信口道来。他哪里知道,罗新尚若将自己的纯阳真元渡给楚憔,命悬一线的楚憔立时便会毙命。 伊可儿知道,楚憔的伤已经到了万分危险的境地,焦心的说道:“此去青狼会足有一百多里,即便巴雅尔骑上最快的马,一刻不停,往返也要三个时辰。可我看这位姑娘……怕是挺不了那么久!” 罗新猛地抬起头,唐善以为他要有所动作,当即拦在了伊可儿身前。没想到,罗新只是呆呆的看来,眼泪噗噜噜的涌落,满脸哀伤的恳求道:“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她……她的寿元还有两百年,不该这么早就死去!” “我来试试看!”唐善叹了一声,示意罗新将楚憔放落在地。 “你?你修炼了纯阴真元?”罗新疑问着,看起来有些发傻。就凭刚才那两个弱智加白痴的建议,他哪里敢相信唐善。 唐善不冷不热的说道:“你现在没得选,要么让我试试,要么任由她死在你怀里!” 罗新思量一番,像是认可了唐善的说法,轻轻的把楚憔放落在地,颤声叮嘱道:“会主千万要小心,可别……”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唐善推出一掌,顿时将楚憔封冻了起来。“喂?”他惊叫一声,呼的站起,瞪大了一双牛眼,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唐善摊开双手,解释道:“她伤得这么重,随时都可能死。我只有先把她封冻起来,让她的伤不至于恶化。等到雅玛赶来,再想办法救治。” “可是……”罗新指着犹如冰棺一般的巨大寒冰,皱着眉头问道:“这么大的一坨冰,到时你用什么法子把它化去?” 唐善故意卖了个关子,说道:“那是我的事,不劳你操心。” 罗新盯着被寒冰封冻的楚憔,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叹声说道:“你应该没有恶意。如果你想杀她,大可置之不理,任由她伤势恶化便是。所以,你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救她!” 叹声斥了一声,“废话!” 罗新竟然不怒,而且没有任何反应,垂下头,死死的盯着楚憔,像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其实唐善根本不必封冻楚憔。罗新修炼的是纯阳真元,无法渡给楚憔。可他修炼的却是阴阳两股真元,只要渡些纯阴真元给楚憔,也就可以维系楚憔的性命。 但是如此一来,他就要为楚憔的伤势所累。万一楚憔有个闪失,罗新有所异动,他便无法防护。为了顾及周全,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两个时辰过后,雅玛终于来到。向唐善见过礼,便来查看楚憔的伤势。 “幸亏会主把她封冻了起来,否则拖到此时,她的元神一定早已枯萎,别说是我,就是天神降临也束手无策。”雅玛心有余悸的说着。 罗新听她如此一说,楚憔应该还有的救,这才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我现在就破除掉封冻她的寒冰,你来为她医治。”唐善聚集起烈火真元,便要动手。 “还不行!”雅玛急忙制止了他,说道:“她的元神受损严重,必须借用腊梅、秋菊、春笋、莲藕四物,我才可以施法,修复她的元神。” “我去找。”罗新已经站去了门口,可却并没有掀帘步出,像是要看看雅玛还有没有其他叮嘱。 雅玛郑重的提醒道:“你要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以后,我还没有看到梅、菊、笋、藕四物,她便没得救了。你也就不必再急着赶回来,多备一口棺材便是。” “知道!”罗新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拨帘便去。毡帘还没有飘落,他的身影已经当空消失。 “雅玛小姐,喝碗奶茶吧?”伊可儿端了碗奶茶,递给雅玛。 雅玛“唔”了一声,刚想伸手来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耸了耸肩,调皮一笑,说道:“不敢有劳小姐,雅玛自己来就好!”跑去一旁,径直倒了碗奶茶来喝。 伊可儿愣了愣,这才想起,雅玛现今已经是狼主夫人,而她则是会主的未婚妻,身份地位都要高过雅玛,雅玛不敢失礼,所以才会如此。 想及此事,她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看向唐善。 唐善也含笑看来,眼中闪烁着精光。 她看得出,只有一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眼中才会表露出这样的光芒。不禁心中一甜,脸上洋溢出幸福之色。 雅玛喝了大半碗奶茶,清了清嗓子,让两人收起又甜、又腻、满是温情的目光,随即“嘻嘻”一笑,鬼鬼祟祟的说道:“其实她所受的伤远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只要一颗‘护元丹’,我就可以修复她受损的元神。”说着,她像变戏法般捏出了一颗乳白色的药丸。 伊可儿的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显然不明白,雅玛为什么要借故支走罗新。 唐善却已经明白,雅玛一定已经查清了罗新与楚憔的身份,生怕救下这对魔头,反倒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才会如此。 果然,就见雅玛忧心的说道:“我想会主应该知道,此人名叫楚憔,乃是纵横修界的魔头。否则会主也不会将她封冻,以防不测。不知会主想好了没有,我们究竟要不要救她?” 唐善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管他善也好、恶也好,既然被我们碰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雅玛当即说道:“那好,既然会主已经决定,雅玛便也不多说。三日之内,定能修复她的元神,保住她的性命。现在就请会主出手,消去封冻她的寒冰。” 唐善扬了扬手,激出一团烈火真元,恰巧融化封冻楚憔的寒冰,而又不至于伤到她的肉身。 雅玛立即上前,伸手掐开楚憔的嘴,把“护元丹”送入,单手捏出骷髅棒,对着她她戳戳点点,开始施法疗伤。 “就让少布狼主守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去办。”唐善说着,对伊可儿点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毡房。 少布就侯在房外,显然是同雅玛一同赶来。见到唐善复出,一边施礼,一边低声说道:“会主,随便派两个侍女过来也就是了,您怎么能让我留在这里伺候她?!” 唐善故意板起脸,教训道:“雅玛是你的夫人,你不留下来陪她,想去哪儿,想干什么?该不是又有了别的什么女人吧?” 少布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求饶模样,连声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唐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紧张,没有就好。可你还是得留下来。有你在这里,雅玛可以安心,我也可以放心。” 少布显得有些委屈,可又有些无奈,垂头丧气的回道:“既然会主下了令,本狼主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留下来,好生伺候她!” 唐善“哈哈”一笑,叹道:“不要觉得委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能够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少布应了一声,可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但伊可儿却像是心有所触,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唐善的手。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骑马,径自沿着“黑森林”漫步。 落日,血红。 唐善忽然问道:“天狼呢,怎么没有看到它?” 伊可儿想也没想便回道:“还能在哪儿,一定在突斯突大叔那里。”突地一笑,“你要记得,起码要送给大叔几百只绵羊。你的天狼啊,早就把他的羊吃光了。迁来这里的时候,大叔还说,‘嘿嘿,你看我多轻松,一只羊也没有,套上勒勒车就上路……’”她学着突斯突大叔的模样,像是觉得好笑,发出了一串银铃似的欢笑。 就在这时,一声骇人的狼嚎响彻旷野,打断了她的笑声。 血色的残阳下,惊现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那是一只狼的影子…… 331:魔狼现世 伊可儿怔怔的转过头,看着唐善,问:“那是什么?” 唐善没有回答,只是迎着残阳,看向映照在雪地中的狼影。 凄厉的嚎叫声惊动了牧民们,每一顶毡房都有人走出,向着天边看去。 一道白光射来,竟是飞雪。站定在唐善与伊可儿身前,背对二人,低声喃喃道:“天狼星昏暗不明……看来天魔狼业已出世,天魔宗的百年天劫终于来到了!” 唐善见是飞雪,散去刚刚聚起的真元,问道:“神器已经有了归属,姑娘怎么还没有离开大漠?” 飞雪并未转身,只是说道:“天魔宗平乱有功,如今天劫来到,南真子掌教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派遣精干弟子前来铲除天魔狼。唐善,如果我是你,我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藏?”唐善反问一声,气得发笑,愤愤的说道:“别说来几位魔宗的精干弟子,就是南真子亲自前来又能怎么样?” 飞雪转过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说道:“我险些忘了,你早已脱胎换骨,远非昔日可比,即便是南真子掌教在此,怕也奈何不了你!” 唐善一脸严肃,说道:“告诉南真子,他要铲除天魔狼,与我无关。可如果魔宗弟子闯到了我的领地里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飞雪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不解的问道:“你的领地?” 唐善挤出一丝笑容,回道:“青狼会方圆百里,以及这一片黑森林,都是我的领地。” “嚯!”飞雪惊讶的叹了一声,可她的脸上却不见惊讶之色,冷冷的问:“如果天魔狼出现在你的领地里,那又该怎么办?” “好办!”唐善咧着嘴笑了起来,“如果它出现在我的领地里,那就是我的仙缘,自然该归我所有。” 飞雪“噗”的一笑,说道:“凭你现在的道行,根本无法铲除天魔狼……”她的双眼忽然一亮,“如果你真的想铲除它,我们两个可以联手,差不多能有七成的把握。” 唐善捧起假笑,缓缓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劳姑娘!” 飞雪噘着嘴“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不知好歹。转去身,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径自施法离去。 等到飞雪消失不见,伊可儿终于忍不住问:“赤狼,她说的天魔狼会不会是……”却见唐善并起手指凑在嘴边“嘘”了一声,当即噤声,疑色看来。 唐善没有解释,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去突斯突大叔那里看看。” 突斯突大叔就站在自己的毡房外,像其他的族人们一样,满脸惊诧,看向天边的巨大阴影。见到伊可儿和唐善,急忙迎上,带着爽朗的笑声说道:“尊敬的伊可儿小姐,勇猛的赤狼,你们可是大叔最尊贵的客人,快进屋,快进屋!” 唐善什么也没有说,拉着伊可儿钻进了毡房。等到突斯突大叔跟了进来,也不容他说话,张口便问:“大叔,天狼呢,有没有看到它?” 突斯突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回道:“它一直跟着我迁到了这里……可最近三天,我却没有看到它!”他指了指西边,悄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出来,刚刚的那一声狼嚎,很像是天狼的叫声。” 唐善思量一番,叹道:“那就错不了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已经明白,血色残阳下那道巨大的阴影,应该就是天狼的影子。 夜,月圆,大如车轮。 银色的月光泼洒在大漠,一条条野狼的身影在雪地中“嗖嗖”闪过,隐入幽暗的深处。远远看去,像是群魔现世,令人惊颤。 唐善的命令业已传回青狼会,八百狼人全部出动,八人一队,整整一百队,铺天盖地般散开,搜索天狼的踪迹。 “发现天狼立即禀报,谁也不许轻举妄动,违者严惩不贷。” 塔宾和格斯尔将唐善的命令告知了每一位狼人。他们相信,青狼会旗下的八百狼人,没有一人胆敢违抗会主的命令。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大漠里很快便传来了疯狂的嚎叫声,那是狼人变身之后,共同攻击敌人所发出的怒吼。 可接下来,二人看到的一幕又一幕情景,却让他们感到胆战心惊。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皓月之下,八个变身的狼人静静的躺在雪地中,每个人的尸体都残缺不全,竟有大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了去。 疯狂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一队又一队狼人惨遭杀害。 塔宾和格斯尔带着各自的搜索小队,沿着惨叫声追击。一直追出了数百里,终于看到了元凶——那是一头身高过丈的魔狼。只需一记扑咬,便有一位狼人丧生在它的血口之下。 二人吓傻了,惊愣在当地。直到魔狼远逃,冷风过体,他们才清醒过来。 没有任何交流,二人不约而同的变身为狼头人身的狼人,架着膀子仰天哀嚎。很快,四野里传来回应,哀嚎声持续传递,逐渐远去。 这是狼人们特有的交流方法,但它只传达了一种信息,那便是撤退。 从第一声嚎叫开始,到塔宾和格斯尔发出撤退的指令,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可青狼会的一百队狼人却已经丧失了二十队,整整一百六十名狼人死在了魔狼的手中。 格斯尔带着五百狼人撤回到青狼会,固守自己的大本营。 塔宾带领剩余的狼人赶来黑森林,保护会主大人的安全。 唐善一脸懊恼之色,扶起跪地请罪的塔宾,叹声自责道:“怪我,怪我!我早该想到,万一这家伙凶性大发,你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古利特入帐禀报,他已经把唐善和伊可儿属下的兵马都聚集了起来,总计两万骑。连同布日古德带来的一千名青狼骑士、塔宾带来的两百四十名狼人,分别把守在黑森林各处要地,燃起篝火、点亮火把,以防魔狼侵入,伤害牧民和牲畜。 少布闻讯赶来,却见唐善呆呆的坐在案桌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手指此起彼落,敲点着桌面。见他来到,只是瞥来一眼,也不理会。 少布沉着脸说道:“你们先退下,本狼主有要事,需要单独向会主禀报!” 唐善点点头,见塔宾与古利特等人施礼退出,问道:“什么事?” 少布反问道:“会主,是不是天魔狼出世了?” 唐善微微一怔,忽然挑着嘴角笑了起来,说道:“说吧,你这位狼主大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少布在怀里掏出了三支红色的无羽箭,跨步上前,放在案桌上,再又退下。 唐善垂目看去,见是三根一尺多长的红色狼毛。这些狼毛同他在四位长老处所见的狼毛差不多,只是没有经过炼制,还不能称之为法器。 只听少布说道:“青狼会原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狼人……” 这是一件一百多年前的秘事,源于武宗掌教大修士阳少和化名“天一真人”的释宗大修士凌霄子。 元廷覆灭,帖木儿以为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复仇、夺回大都、恢复大元为名,兴兵一百六十万,欲图征服刚刚建立的朱明王朝。 阳少受朱元璋所请,进入大漠,想在半路刺杀帖木儿。 凌霄子原本打算请阳少帮忙,一同铲除万年魔怪,正巧赶上此事,便也随之赶来了大漠。 没等阳少出手,帖木儿在行军途中病逝,百万大军撤走。可谁想,阴差阳错,他和凌霄子恰巧赶上了天魔狼出世。一通大战,异变为血獒狼的天魔狼被二人除去。二人取走了灵药和狼心,捎带着一些狼毛,就此离去。 而留下来的魔狼尸体、浸入地下的狼血、融入雪中的狼毛,却全都被青狼会得到。 血獒狼的尸体,至今仍封存在青狼会的密室当中。 那些狼血,被青狼会属下的一些弟子触及,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变成狼头人身、凶残嗜血的怪物。经过数十年的修法,逐渐演变成今日的狼人。 而那些狼毛,也就变成了青狼会最为珍贵的法器。 青狼会在万兽神坛上竖立起神狼的雕像,就是源于魔狼为他们带来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让他们感到震惊,自然也对魔狼产生了恐惧,所以才会视其为神,对其顶礼膜拜。 现如今,狼人们供奉的“狼神”再次降世,而且还杀死了一百多位狼人。对于少布来说,不知道是吉是凶,所以才急急跑来,向唐善加以说明。 唐善听出了少布话里的意思,虽然少布是在向他讲述青狼会的秘事,可也在暗示他,或许正是他毁去了万兽神坛上的“狼神”,所以狼神才会降临,将要为青狼会降下灾难。 唐善原本就在笑,听了少布的禀报,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刚刚正在为如何处置魔狼一事烦心,可现在却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暮地,他板起脸,严声令道:“保护好伊可儿,如果她受到了伤害,我要你和雅玛两个人偿命。”说着,离座而起,便要离去。 少布原本是想告诉唐善此事的严重程度,看看能不能商量个法子,帮助他和青狼会逃过亵渎“神狼”的惩罚。 可没有想到,唐善刚刚还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但却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丝毫也没有感到自己罪孽深重,看起来像是要去追捕这位“狼神”,甚至还有将其铲除之意。 少布着实被吓得胆战心惊,急忙劝道:“会主,三思,三思!” “三思个屁?!”唐善叫骂道:“你知不知道,魔宗的掌教南真子已经盯上了这只天魔狼。天魔宗更是早就有了准备。我要是去的晚了,天魔狼一定被他们得了去,怕是连根狼毛也不会留给我。”径自嘟囔着,“我得抓点紧,抢在他们头里,先把这只狼崽子弄到手。”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少布,冲出了房去。 332:天狼传奇 有狼,在黑夜里飞奔。 一只的孤狼、三五只的小狼群、几十上百只的大狼群,都聚集到皓月之下。 月光下,一个锦衣男子颤抖着手臂支撑起身躯,跪在雪地中。看他的模样,应该想要起身。可他尝试了几次,最终也没能站起。 他像是十分虚弱,只是动了几下,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 有血,一滴一滴溅落而下,融入积雪之中。 血从男子的锦衣中渗出……不,不是锦衣。穿在男子身上的,原本是一套白丝帛袍,鲜血将白袍浸透,所以才变成了锦衣。 男子的手中握着一对飞鱼形的匕首,鎏金的手柄、锋利的寒刃、更有一根“鱼鳍”从背脊中部斜刺而出。 很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飞鱼匕首的刀尖上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在他身外数丈,近百只头狼围成了一圈,跪拜在地,像是在对他表示敬意。 每只头狼身后,都簇拥着无数只野狼,黑压压的向外圈辐射,一直延续到无尽的黑夜之中。 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情景,数万只野狼聚集在月光下,像是在向男子表明忠心,又像是知道他身负重伤,共同保护着他。 不断有头狼挤入里圈,面向男子,前爪后曲,跪卧在雪地中。这说明,还在有狼群加入。 “你们都散了吧!”男子说起话来很费力,支撑身躯的双臂颤抖得更加剧烈,“如果他追来,你们根本拦不住他,只能白白送死!” “大人?”黑夜里传来一声询问。 夜空中忽然现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像两侧裂开,变成了一扇椭圆形的“门”。 四个身穿银甲、手持铁枪的年轻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狼群让出一个丈八大小的圆圈,将四人团团围困,弓腰、龇牙、作势欲扑。 四人站定,远远看来,放声说道:“大人安好?属下等来迟了一步,还请大人恕罪!” 男子挪动手臂,慢慢坐在地上,看向四人,说道:“你们以为本主不知吗,其实你们早就投靠了魔狼。暗害本主,你们都有份。如今被你们找到,要杀便杀,不必假惺惺的问安!” 围困四人的野狼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立时发出愤怒的嚎叫,扑身而上,向他们发起攻击。 四人背身相对,单臂持枪,随手挥去。但见道道银光爆射而出,扑上的野狼未及近身便一一被击中,暴出一团团血花,当空摔落。 正对男子的银甲枪手阴着脸发笑,说道:“大人,狼神本有两位,可却源于一身。留在天界的便是天狼神,堕落在地的便是魔狼神。我等身为殿内神将,自然要效忠天狼真君。如果您能够返回天界,入主神殿,依旧是我们的本主,属下等哪敢对大人失礼。”他不慌不忙的说着,看似随意的划出铁枪。可扑上的野狼却纷纷在枪下毙命。很快,他的身前堆积起数百具野狼的尸体。 男子知道,虽然野狼数以万计,可对这些神将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当即令道:“住手!”可没有想到,那些野狼竟然不遵号令,依旧奋勇向前,向着四个神将发动攻击。 这是一幅悲壮的画面,上千只野狼白白送命,后继者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甘愿冲上去,葬送在神将的铁枪下。 男子再又喝喊了一声,“住手!”但他已经不是在下令,而是向着昔日的属下哀求。 正对的神将收起铁枪,对三位同伴说道:“你们没有听到大人的话吗?” 三人“哼”了一声,也收起了铁枪。 四个神将虽然停止了杀戮,可他们身上却散发出犹如云雾一般、淡淡的白色烟气。野狼还在继续着它们的攻击,但接触到那些白色的烟气,顿时便被石化,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正对男子的神将伸出手来,冷声说道:“大人,交出你的神器,离开你的真身。” 男子浑身一震,颤声说道:“他想做什么?难道……难道他想替代本座,入主神殿,变身为天狼真君不成?” 那位神将咧嘴一笑,装模作样的说道:“属下听不懂大人的话……可具属下所知,应该是大人占据了我家神君的真身,偷取了他的法器,跑到凡间来作恶。属下前来,正是奉了我家神君之命,请大人回归自己的真身。至于您与我家神君的恩怨,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属下身份卑微,不敢妄言。”说着,他从身后牵出一只野狼,正是唐善所养的“天狼”。 天狼的双眼昏暗无光,走起路来僵直着身躯、四肢,像是一具失去了神魂的行尸走肉。 男子惨笑着说道:“真没想到,本座为他准备的天魔狼,竟然变成了本座自己的囚牢!好手段,佩服,佩服!”说着,他把一对飞鱼匕首放落在地,盘膝端坐,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野狼的自杀式攻击还在继续,短短的几句话,数千只野狼变成了石粉。 男子对面的神将牵着“天狼”行出。在他身前,成千上万只野狼有如长潮浪涌般,黑压压扑上,试图阻止他的脚步。 可是狼群的举动没有任何意义,随着他一步步逼近,数不清的野狼被石化、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是一条由石粉铺就的大道,而这些石粉,起码由上万只野狼所化。 神将来到,把“天狼”牵到了男子面前。便见男子的眉心间飞出一道红光,钻进了天狼的体内。 “嗷呜……” 天狼眼中精光大盛,蹲坐在地,仰天长啸。 狼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头狼们纷纷惊起,露出恐惧模样,慢慢后退。紧接着,它们带领着各自的狼群,四散而去,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三位神将来到,一人拿去了那双飞鱼匕首,两人抬走了盘膝坐地的男子。 牵来天狼的神将发出了一声令人恐惧的冷笑,摸摸天狼的脑袋,叹声说道:“修界里的修士会来对付你,你将会死得很惨。而且……这样的事情,每过百年便会轮回一次。”他摇了摇头,像是对天狼感到悲哀。转身踱回,跟着其他三位神将,步入刺眼的白光之中。 在他跨进白光的一瞬,椭圆形的白光立即收缩成竖立的一线,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有风,夹杂着野狼的呜嚎,在寂静的大漠里呼啸着。 唐善探头探脑的走出,距离天狼丈八远,咧着大嘴问:“乖乖?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天魔狼转世就是这个样子吗?” 天狼呼的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来,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警告唐善,不要靠近。 唐善挑起一边眼皮,教训道:“老子是来救你的,你龇什么牙?乖乖跟我回去,我自有法子对付那些修士。”说着,他试探着向前迈进了一步。 或许是他的举动激怒了天狼。天狼的身上瞬时升腾起冲天的煞气,身躯暴涨一丈,猛地探爪前抓。 锋利的爪尖足有一尺多长,当即刺破了唐善的真元护罩。巨大的狼爪差不多有脸盆大小,径直拍在了唐善的胸口。 一声痛呼、一声轰响,唐善被击飞数丈,咻的一声,消失在夜空。 眨眼间,一团烈火在天狼面前燃起,正是手握烈火枪柄的唐善。他的全身都被炽热的火焰包裹了起来,悬在半空,瞠目怒喝:“臭小子,忘了我是谁了吗?我管你是天狼神还是天魔狼,你总该记得,两年前,是我救了你这个狼崽子。” 天狼怔怔的看来,像是想起了那个苦寒的冬夜,是唐善生起的一堆火,救下了他们两个的命。 “你变得这么高这么大干什么,是不是想吓死人,还不给我变回去?”唐善训斥着,随手便是一枪,激出三成真元。 一团火球突出,轰声炸响,天狼顿时变得灰头土脸。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呜嚎,天狼猛地蹿起六七丈高,当空掉头,对着唐善扑来。 唐善急退,尖叫道:“臭小子,你忘了,是我一口一口羊肉喂你,才把你小子喂养了这么大。” 天狼一愣,像是想到,唐善被塔尔铁俘虏,返回营地的路上,省下自己的羊肉,偷偷喂他时的情景。 唐善趁机又是一枪,这次激出了五成真元。 寒冰加烈火,双重攻击。 天狼依旧无恙,同时再次被激怒。扑落在地,随即蹿起,向着唐善撞来。 唐善又退,急忙喊道:“你想想,你吃了我多少只羊?还有突斯突大叔的羊群,都被你小子吃光了,就连一只都不剩。奶奶的,去年你还帮老子放羊,在草地上帮老子抓兔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竟敢跟老子动手?” 天狼像是听懂了唐善的话,想起了一幕幕温馨的情景,又是一愣,堕身落地,傻傻的看来。 唐善聚集起全部真元,对着他的天灵盖攻去一枪。 轰响之下,天狼庞大的身躯变成了虚影,一只五尺长的野狼从中显现。又听一声哀嚎,天狼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 唐善呼出一口气,叹道:“臭小子,还好你能变回来。要不然,谁敢带上那么个大家伙出去见人?!” 天狼像是被他打得昏了头,散着脚,像一只无头苍蝇般胡乱转着圈。 唐善急忙收起烈火枪柄,落在地面,快步上前,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搔着他脖子下的软毛,一边抱歉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刚刚是我出手重了,回去多喂你两只肥羊!” 或许是“两只肥羊”的功效,天狼伸出血红的舌头,“吧嗒吧嗒”的舔着唐善的脸。紧接着,像是撒娇一般,用他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唐善的膝间磨蹭起来。 唐善脸上露出了宽心的笑,叹道:“这才是我的天狼!” 333:双刀会 梧桐小屋,融化殆尽的冰雪中,萌生出淡淡的青绿色,可以嗅到一丝芳草的清馨。 陆槐站在树下,背着手、仰着头,正对着一片新近钻出来的嫩芽发呆。 雪莲身上穿了件又宽又大的米色内衣,赤着双足,披散着长发,懒洋洋的靠在门边。她的明眸中带有尚未消散的春.情、脸颊上留存着一小片潮红、玉颈上还有香汗。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近身切磋的肉搏大战,正在回味其中的酣畅感觉。 “有客人来了!”陆槐径自说着,动也没动,依旧盯着头顶那片刚刚抽发的嫩叶。 雪莲慵懒的端起小臂,宽松的袖口滑落,绿漪琴幻出,托在她那有如莲藕般粉嫩的腕肘间。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人穿了一件白色的丝袍,袍上用金线绣着龙纹,腰间系有一条锦带,凸显出他的虎背蜂腰,加上宽大的袍袖和衣摆随风飘舞,更显得玉树临风。 他比女人略微靠前,脸上带着谦和的笑,看起来平易近人。可他的眼中却射出震人心神的精光,令人感到,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女人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凄美之色,即便同是女人,只需看去一眼,也要对她心生怜惜。 幸好雪莲认得她,而且知道,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因为她就是“纵横无敌”的首领——飞雪。 飞雪陪同帅锅男一起来到,竟然还要让他行在身前,以托显出他的尊贵。那么,这个男人是谁? 飞雪看出了雪莲心中的疑惑,露出一记凄美的笑,介绍道:“雪莲姑娘,这位就是我们魔宗一族的掌教大修士南真子大人。” 雪莲惊愣片刻,急忙正身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雪莲,参见掌教大人!” 南真子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抬手请她平身,问道:“本座送你的琴谱,你修炼的怎么样,有没有领悟到其中的玄妙?” 雪莲浑身一震,呆呆的问:“难道……那部‘五音绝杀’是掌教大人送与属下的?” 飞雪说道:“雪莲姑娘,那部琴谱被封在祭坛圣火之中,如果不是掌教大人亲自出手,谁能将它取出?” 雪莲再又向南真子施礼,“北辰反叛,总坛陷落。掌教大人置身于危险之中,竟然还想着弟子,为弟子赐下仙阶功法。弟子无以为报,很是惶恐!” 南真子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北辰之流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了天。琴谱一事,你也不必在意。本座见你深谙音律,所以才打破禁忌,将‘五音绝杀’赠送于你,希望你可以凭此功法得道,将魔琴一支发扬光大。” 飞雪说道:“掌教大人已经重新入主总坛。可我魔宗经此一劫,人才凋零。四位大修士也在大漠里失踪,至今没有音信。如今天魔狼现世,天魔宗的百年天劫降临。掌教大人想请二位进入大漠,铲除天魔狼。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雪莲哪敢不依,当即回道:“掌教大人颁下法旨,弟子焉敢不从!” 南真子微微顿首,看起来很是欣慰。但他看了眼陆槐,脸色顿时变了变,问道:“他怎么说?” 陆槐对二人混若不见,依旧欣赏着头顶的那片嫩叶,像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打断他的兴致。 雪莲的脸上微显尴尬之色,回道:“掌教大人请放心,陆槐中了我们魔宗的‘失心丹’,对弟子唯命是从。弟子遵旨铲除天魔狼,他也会随同前往。” 南真子的脸上刚刚泛起笑容,却听陆槐冷冷的说道:“谁说的?我不去!” 雪莲大惊失色,偷偷的瞥眼看向南真子。 南真子眯缝着眼睑,说道:“雪莲,本座知道你琴艺精深。可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用魔琴驱走他体内的失心邪毒,助他恢复心智!” 飞雪正色说道:“天魔狼现世,关乎到天魔宗数千修士的生死存亡。掌教大人颁下法旨,要飞雪带领魔宗弟子将其铲除。可如果没有二位的协助,要想铲除天魔狼,飞雪就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雪莲应了声“是”,怒目看向陆槐,叱道:“陆槐,你我都是魔宗弟子,岂能不遵掌教大人的法旨。还不快快向掌教大人谢罪?” 陆槐没有理她,而是转过身,看向南真子,说道:“亮出你的刀,证明你的实力。” 飞雪和雪莲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陆槐竟敢向南真子提出挑战。 飞雪沉下脸,怒声喝道:“你的胆子真是不小?!”玉掌一翻,立即召出两位身高一丈、青面獠牙、铜筋铁骨的修罗。 雪莲也是一动,已然将魔琴对向陆槐,厉声叱道:“陆槐,你太过放肆了。” 陆槐招了招手,圣刀已然现出,落于手中。只见他单臂持刀,斜指身旁,大刺刺的说道:“他想请我帮忙,自然该有让我信服的本事。否则的话,我还是留在这里安心修炼,想要杀什么狼,请他自己去杀好了。” 南真子压低眉毛思量片刻,突地一笑,拨了拨手指,示意飞雪、雪莲二人退后。随即幻出圣刀,单臂挺起,指向陆槐,说道:“你有圣刀在手,自然不愿甘居人下。本座的确应该展露一下身手,也好令你信服。来吧,你是修界后辈,本座让你三招。” 陆槐二话不说,当即劈出一刀。七尺金光显现,激射而出。 谁也没有想到,南真子躲也不躲,任由金灿灿的七尺弧光呼啸而上,撞在自己的胸口。 七尺弧光,经由圣刀激出,携带的威能远远超过了沧桑、许诺之流所激发的九尺弧光。 如此强大的威能,南真子竟然生生受下,丝毫无伤。 陆槐笑了笑,赞了声“好”,猛然转身,疯狂的扫出一刀。 金光还是七尺,可经风而过,隐隐发出虎啸龙吟之音。相比之前的一刀,这一刀的威能起码提升了三成。 南真子竖起圣刀,手腕一抖,顿落在地。但听“噗”的一声轻响,一团白色的烟雾炸开,顿时将激射在身前的金光震散。就连散射的金光也不能外逃,湮灭在这团烟雾之中。 陆槐愣了愣,深吸一口气,由下而上、从左至右,划出一刀。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身前立有一道坚硬的帷幕,正用圣刀将其一点一点的切割开来。 可这一刀的威能却令人心生惊骇,就连空气都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九柄虚幻的圣刀当空显现,距离南真子不足八尺。猝然间,一同砍落。 南真子将圣刀举过头顶,飞速旋过,只听“咔咔”有声,九柄虚幻的圣刀尽被劈散。 就在这时,西侧的山坡上传来“嗖嗖”的经风之声。但见安庆当头射出,身后跟有数百名魔宗修士。再后面则是天魔真人和白羽,率领着上百名弟子,急急向梧桐小屋赶来。 南真子举起圣刀,左右晃了晃。安庆急忙定身,随即堕落在地,但还是追问了一句,“掌教大人?”南真子回道:“不碍事,本座正在与他切磋功法,你等退下。” 安庆举起手臂,众多魔宗修士以及天魔真人和白羽等人纷纷落地,整齐列队,站到了他的身后。 陆槐皱着眉头问道:“南真子,你就是这样来请我帮忙的吗?” 南真子也不解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说道:“已经三招了!” 陆槐郑重的点点头,说道:“该你出手了。” 南真子缓缓放落挺直的手臂,圣刀直指陆槐,说道:“本座这一刀叫做‘波澜不惊’,前后共有三波真元,你要小心。”说着,微微抬起手腕,轻轻向前一点。 丈二金光忽现,有如海浪般,前后三道,向着陆槐涌去。 陆槐劈下一刀,当前的一道“浪花”随之湮灭。紧接着,他转腕横刀,平行拍出。只听两声沉闷的轰响,剩余的两道“浪花”也被他击散。 南真子的眼中露出赞叹的目光,夸赞道:“好!只凭这一手,你就有资格做我们魔宗的大修士。” 陆槐不屑的“哼”了一声,反问道:“掌教大修士吗?” 南真子闻声一呆,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冷声问道:“你想做我们魔宗的掌教大修士?” 雪莲惊叫道:“陆槐,不要胡说!” 陆槐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南真子竟然当了真。他可以感觉得到,南真子的身上瞬时升腾起骇人的杀气。 南真子的确当了真,原因就在于陆槐手里的圣刀。 圣刀是修界中的兵符,不管谁拥有圣刀,都可以聚集起百万大军。自创宗派也好,取而代之也罢。只要圣刀的主人想做,他就可以在修界之中搅他个天昏地暗。 南真子的声音令人感到恐惧,“本座可以给你的,只有魔宗大修士一职。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想要取代本座,那就是在逼本座杀你。” “他只是随口说说,掌教大人不必当真!” 雪莲原本想替陆槐解释,可她刚刚张开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有人抢先一步替她作出了解释。 来人是梅儿! 陆槐挑起嘴角一笑,“掌教大修士又能怎么样?天魔老怪还不是请我入主总坛,去做什么狗屁掌教,可我根本没有兴趣。” 天魔真人吓白了脸,扯着嗓子喊道:“暂代,暂代……天魔找不到掌教大人,魔宗一族群龙无首,只好请你暂代掌教一职!如今掌教大人业已重返总坛,此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南真子“呵呵”一笑,骇人的杀气顿时散去,随手一挥,说道:“我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果呢!”他已经可以肯定,陆槐的确是随口一说,倒是他自己多心了。可他手下却不留情,赫然幻出六位手持圣刀的武士,同时对陆槐砍去。 六位虚幻的武士将陆槐团团围困,陆槐根本无处躲避,只能出刀防守。可他只击散了两名武士,剩余四名武士却以“圣刀”砍中了他的前胸和背脊。 强大的威能,如同一条勒住脖子的绳索,压得陆槐无法呼吸。他的元神立即感觉到了危险,血甲瞬时浮现。 “圣刀”的的确确砍中了陆槐,可却并没有爆发出自身威能。 南真子闪身不见,留下了一句话,“去吧,把天魔狼的尸体带回来。” 陆槐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惊愣在当地。四位武士、四柄“圣刀”,逐渐变得模糊,继而隐去。可他没有动。飞雪等人离去,他还是没有动。 雪莲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许久,他才张开嘴,喃喃道:“他真的很强大,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334:来迟一步 为了争夺神器,数以万计的修士涌入大漠,大漠里着实热闹了一回。 而今,又有近千名修士进入大漠,所为却是刚刚转世的天魔狼。 卡斯大祭师召开萨满大会,为的便是防止天魔狼残害牧民。一旦天魔狼出世,大漠里的萨满大神便要聚集起来,共同将其铲除。 可不知为什么,天魔狼已然现世,卡斯的召集令却迟迟没有下达。 幸好如此,否则雅玛一定不敢耽搁,必将应召前往。 真若是那样,楚憔可就惨了! 这是一支修士大军,领队的是飞雪,助拳的有陆槐、雪莲和梅儿。 大军的组成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纵横无敌”的杀手和雪宗弟子。吉索、吉萨兄弟也在其内。第二部分是魔宗弟子。大半是总坛的护法弟子,另有各个宗门派来援助的高手。第三部分便是天魔宗的修士。天魔真人和白羽带队,率领着近百名专为百年天劫而出关的老头,还有一些普通弟子。紫嫣也在其中。 一夜之间,大同的边兵竟有上百名发了疯,有的说是撞了鬼,有的说是见到了神…… 飞雪不想惊吓到世人,可事情紧急,却也无奈。 修士大军自大同出关,径直进入土默特部的领地,再又转向南方,来到了乌梁海。 飞雪最先要做的,便是拜见卡斯大祭师。一是解释上千修士进入大漠的本意,再者请他提供天魔狼的行踪,联合萨满大神,共同铲除天魔狼。 可接见她的却是青甲战将,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请她尽快离开大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卡斯大祭师的态度大大的出乎了飞雪的意料,她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但还是无法诠释心中的疑惑。 失去了卡斯大祭师的支持,飞雪只能启动后备计划。她把“纵横无敌”的杀手、雪宗弟子、魔宗护法弟子、各个宗门援助的高手分成上百个小队,将天魔宗弟子分别安插其中,在乌梁海撒开大网,铺天盖地般搜寻天魔狼的下落。 天魔狼是天魔宗的天劫,只要天魔宗的弟子临近天魔狼,便会有所感应,天魔狼更是会对其穷追不舍。 可又令飞雪感到意外的是,上百个搜索小队将整个乌梁海地区梳理了十几二十遍,除了上万具野狼的尸骨,就连一只野狼都没找到,更别说天魔狼的踪影了! 置身于上万具野狼的尸骸之中,梅儿的一句话提醒了飞雪,“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一步,会不会有人提前下手,业已捕杀了天魔狼?” 飞雪立即想到了唐善,想到了青狼会和黑森林。 大漠之中,如果有谁能够猎捕天魔狼,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唐善。 如果天魔狼并没有被铲除,那么它也只能躲藏在青狼会或是黑森林的领地当中,才能逃过众人的搜捕。 整个乌梁海,唯一没有搜索到的地方,便是黑森林。 飞雪知道,魔宗总坛弟子对武修成见极深,一旦见到唐善,难免要发生冲突。再就是雪莲,她的师姐妹被武修所辱,堕身在祭坛圣火当中。那是她心中刻骨的痛、无法磨灭的血仇。只要是武修,只要被她见到,她恨不能一个个生吞活剥了。 于私,飞雪并不讨厌唐善,不想让他落入危险境地。于公,唐善绝不好惹,她也不想为魔宗树下这样一位强敌。所以她才放过了黑森林,不许魔宗弟子擅自闯入。 如今,天魔狼明明已经现世,可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迹。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黑森林,指向了唐善。 飞雪别无选择,只能率领修士赶赴黑森林。 她知道,唐善有一具飞鹰面罩。如果唐善识相,相见的时候,他就该遮住自己的脸,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果唐善敢以真面目示人,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唐善的确戴着飞鹰面罩,这让飞雪感到了一丝安慰。可不知为什么,当唐善看到白羽和紫嫣等人的时候,却又把面罩摘了下来。 就在他把面罩摘下的刹那间,雪莲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唐善,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几乎在她发出惊叫的同时,绿漪琴业已现出。右手立即握拳,扣在弦上,蹦指弹出。 四道白光飞射,分袭唐善的眉心、咽喉、心口和小腹。 唐善单手握拳,凑在嘴边,“吭吭”的咳了两声。四道白光立刻被封冻在半空,当空爆裂,化为冰花散落。 琴声已起,雪莲没有丝毫停留,出手就是“五音绝杀”。 可当五位虚幻的白衣少女显现在空中的时候,琴声却是一停。 因为直到此时雪莲才发现,唐善早已不是昔日的唐善,仅凭两声轻咳,已然化解了她适才的一击。眼见此景,不能不令她心生惊骇,愣在当地。 唐善怒目看来,喝问道:“雪莲,你是来打架的吗?”掐指放在舌下,打了声响哨。但见黑森林两侧涌出黑压压的骑兵,起码有两万之众。 雪莲蹙眉看去,禁不住嘲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跑到鞑靼人这里当起了他们的首领。可你怕是搞错了吧?你的鞑靼兵虽多,但却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修士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让他们撤下,免得枉送了性命。”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挑衅般说道:“你们敢残杀凡人吗?如果你们不怕天神震怒,那你们尽管来杀。我倒是真想看看,天神降罪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雪莲一怔,这才明白唐善唤出兵马的真正用意,不由恼羞成怒,喝叱道:“想拿凡人做你的挡箭牌,卑鄙!”手指疾动,琴音立起。 幻在空中的五位少女瞬时冲出,向着唐善扑去。 唐善咧嘴一笑,退身飘出。五位白衣少女去势虽快,可却远远不及他退却的速度。 梅儿紧锁眉头,厉声质问道:“雪莲,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是为了天魔狼而来?” 唐善一口气飘出了几十丈,黑森林两侧的兵马疾驰而出,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便回合一处,将他保护在军阵之中。 飞雪偷笑,心道:“这小子倒也有些鬼主意!”清了清嗓子,说道:“雪莲姑娘,还不住手?” 雪莲不敢对凡人出手,愤愤的“哼”了一声,当即按指压住琴弦。琴音顿止,五位虚幻的白衣少女也随之消失。 唐善从众军中复出,送声说道:“飞雪姑娘,如果你是为了天魔狼而来,那就对不住了!你来晚了,就在昨天夜里,我已经把它干掉了!” 天魔真人和白羽同时惊叫起来,“你杀死了天魔狼?”他们的声音里充斥着不信,可又带着惊喜。 唐善不屑的说道:“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飞雪也不敢相信,泛起一脸疑色,问道:“天魔狼的尸体在哪儿?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总要让我们看看,我们才能相信你。” 唐善摇了摇头,撒泼般叫嚷道:“愿信不信,不信就算了。想要看?没门!天魔狼浑身都是宝,随便拔几根狼毛都可以炼化成法器。我要是抬出来,你们人多势众,万一被你们抢了去,那我岂不比窦娥还冤?!” 飞雪板起脸,教训道:“唐善,不要胡闹。我们前来只是为了帮助天魔宗渡过百年天劫,没人会在乎那几根狼毛。如果你真的杀了天魔狼,那就赶快把它的尸体抬出来,让我们查验。” 唐善手里的确有一具天魔狼的尸体,那是在青狼会密室内封存了百年的血獒狼。天还没亮,他就命人把血獒狼的尸体抬来了黑森林,为的就是应付飞雪这些人。 他眼下当然是在做戏,既然是做戏,总要做得真一些。如果随随便便就把血獒狼抬出来,很容易令人起疑。所以他也板起了脸,对飞雪教训道:“我杀死的天魔狼,为什么要抬出来让你们查验?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再去找一只,带着你的这些人去杀。” “唐善?”飞雪的声音变得严厉,“我不想与你为敌。可我奉了掌教大人的法旨,务必要铲除天魔狼,帮助天魔宗弟子渡过百年天劫。如果你真的杀死了天魔狼,那就把它的尸体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只好带人硬闯,搜一搜你的这片林子,看看天魔狼是不是藏在这里。” “不想与我为敌?”唐善阴阳怪气的反问了一句,质问道:“如果你真的不想与我为敌,为什么雪莲姑娘刚一见面就对我暗下杀手,还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飞雪听得出来,唐善是在无理取闹,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不该同天魔狼的事情纠缠在一起。” 唐善认为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演下去便有些过了头,当即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郑重的说道:“我们的私人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可你带来的这些人……如果见过了天魔狼的尸体,你能保证他们不会一起来对付我?” 飞雪正色说道:“我当然可以保证,只要验明了天魔狼的真身,我即刻便带领魔宗弟子退出大漠。” “好!”唐善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点点头,指向飞雪、天魔真人、白羽和梅儿,“你们四个跟我来,其他人留下,谁也不许妄动。”说着,他向陆槐瞥去一眼,却是一叹,随即令众军让出一条大道,对飞雪四人展臂相请,说道:“诸位,请吧!” 335:障眼法 天魔狼的尸体摆在宫帐里,塔宾和格斯尔各自带领着一队狼人,分成两排,拦在狼尸前。 “这就是天魔狼?”天魔真人一边疑问,一边靠近,想要仔细查验一番。可见塔宾和格斯尔等人并不相让,当即转向唐善,请他示下。 唐善没有让塔宾等人让开,而是嘲笑道:“天魔,你是魔宗的真人,天魔狼又是你们天魔宗的天劫,是不是天魔狼,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白羽躲在飞雪身后,探出头来,说道:“事关我们天魔宗上千位修士的生死,大意不得。我们要上前查验。” 天魔真人严肃的说道:“不错!这件事情大意不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唐善摇着头说道:“那可不成!你们父子俩太过阴险,就连自己的朋友和同族的大修士都遭了你们的毒手,谁知道你们心里边打得是什么鬼主意?在这里看看就成了,请吧!”一边说着,一边展臂送客。 天魔真人顿时色变,沉声问道:“唐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飞雪更是一惊,问道:“你说的同族大修士是不是魔宗的四位大修士?” 白羽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可见天魔真人瞪来一眼,立即知道自己失态,当即定身,强作镇定的说道:“唐善,话不能乱说。四位大修士的确在大漠里失了踪,但要说这件事情与家父和在下有关,你可得拿出证据来。” 唐善耻笑一声,说道:“证据没有,我暂且说,你们暂且听,信不信都随你们……”他用上一次百年天劫现世的天魔狼来凑数,自知难免出现漏洞,哪敢让天魔真人前去查验。所以才故意转移话题,把天魔真人同乌杰在神山的密谈,白羽掳走魔宗四位大修士以及侵犯黑森林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飞雪紧锁眉头,看向天魔真人和白羽,疑问道:“你们怎么说?” 天魔真人急忙解释道:“飞雪姑娘,千万不能听他胡说。天魔参加萨满大会,乃是受了卡斯大祭师的邀请,协商共同铲除天魔狼一事。卡斯大祭师可以为天魔作证,姑娘尽可去问!” 白羽也辩解道:“唐善说属下掳走了四位大修士,那是他血口喷人,属下不愿解释。至于侵犯黑森林一事,却是误会。属下进入大漠,是为了请安庆长老回归总坛主事。听说掌教大人也在大漠,而且正在追击黑白双煞,自然要前去效力。不想却误入黑森林,这才同他们发生了冲突。是唐善不问青红皂白,见到属下便动起手来,不仅伤了属下,还杀死了天魔宗十几位修士。属下弄清事情的原委之后,便率领天魔宗弟子退去。没想到,他还要反咬属下一口!” 飞雪一脸疑惑,看向唐善,问:“你怎么说?” 唐善“嘻嘻”一笑,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且说、你们且听,信不信由你。现在你们已经见过了天魔狼的尸体,你们可以走了。” 飞雪的眼中现出骇人的杀气,冷声说道:“四位大修士出自我们雪宗,而且都是飞雪的师兄。如果他们遭到了什么人的暗算,被我查出来,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她的目光从唐善身上扫过,在天魔真人和白羽身上停了停,说道:“天魔狼已经死了,你们天魔宗的百年天劫业已化解,我们可以走了!”说着,当头步出,掀帘而去。 天魔真人和白羽哪里还有心思留意天魔狼的真伪,急忙跟了出去。 梅儿由鼻孔“哼”了一声,送声说道:“飞雪姑娘,梅儿还有他事,便不随你们同行了。” 只听帐外传来飞雪的回复,“梅儿姑娘请便。” 唐善狡黠一笑,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梅儿压低声音,蹙眉叱道:“臭小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这只狼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唐善拨了拨手,等塔宾和格斯尔带领狼人退出帐去,木讷的说道:“你不是法宗的弟子吗,怎么管起魔宗的闲事来了?那些天魔宗的人,没有一个是好鸟。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不好?” “你呀!”梅儿翻了他一眼,长声叹息,却也无奈。 唐善急忙打了一躬,嬉皮笑脸的说道:“谢谢姑娘!” “先别忙着谢,”梅儿正色问道:“魔宗四位大修士当真是被白羽掳走的吗?” 唐善点点头,说道:“青青姑娘听出了他的声音,应该不会有错。可仅凭青青的一面之词,我想南真子绝不会相信她的话。这次白羽能够和魔宗弟子一起前来,青青应该还没有把她的怀疑告诉南真子。算我多事,我先把这件事说破,也免得她到时候尴尬。” 梅儿“噗”的一笑,说道:“怎么,去了一趟蜀中,丢了半条命,苦头没吃够?还在惦记着青青姑娘?” 唐善摇摇头,眼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叹道:“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事,帮帮她的忙,没指望别的!” 梅儿问:“你们的婚约呢,撤了?” 唐善挠了挠头,“如果不是我答应了霞儿绝不再返回关内,这件事情还真有些难办。”他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在这里……我喜欢上了一个蒙古姑娘,而且定了亲,下个月就完婚。” 梅儿不屑的“哼”了一声,评论道:“你们男人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 唐善知道她的所指,问道:“陆槐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连我都要杀?我刚刚见到他,看他的样子,还是不认得我。他整天陪着雪莲转,是不是雪莲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陆槐中了魔宗的‘失心丹’,丧失了心智,只听雪莲的命令!”梅儿露出不解之色,“可不知为什么,雪莲要用魔琴替他祛除丹毒,他的神智正在慢慢的恢复!” 唐善无奈的撇撇嘴,说道:“雪莲一定没有离开,还想着对我下手。既然陆槐听她的,那就一定会帮忙。我就陆槐这么一个朋友,我可不想同他交手……看来我得藏起来!” 梅儿翻了一眼,气道:“亏你还把他当成朋友,你怎么不想想如何帮他恢复神智?” 唐善戏谑道:“我倒是真想帮他,可我没那本事!再说了,雪莲不是正在帮他祛除丹毒吗?那就好,早晚有一天他会恢复神智的!” “可你看不到那一天了!”帐外传来雪莲的声音。 唐善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像是早知道雪莲来到,当即说道:“你们不要动手,”掀帘行出,看向凌空飘来的雪莲,叹道:“我的确是一个武修,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用不着大老远的跑到大漠追杀我吧?” 雪莲一脸煞气,冷喝道:“武修都该死!”可她并没有奏响绿漪琴,而是令道:“陆槐,杀了他。” 陆槐瞬时来到,站在了唐善面前,怔怔的打量着他,说道:“你是一个高手,值得与我一战。” 唐善气得乱蹦,“战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你的朋友!” 金光爆现,陆槐业已挥出圣刀。 七尺弧光,前后三道,有如长潮浪涌般,向着唐善扑来。 梅儿随后跟出,眼见此景,不由一愣。 雪莲更是觉得奇怪,因为这本是南真子的功法,陆槐只是看过一次,不知怎的,竟然被他学了去。 唐善接连拍出三掌,原本以为可以震散陆槐激出的弧光,可没想到,只是当前的一道弧光被他震散,剩余的两道弧光径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两道七尺长的弧光,带有圣刀的威能,撞碎了他的两重真元护罩。可也同他的真元相互湮灭,却也无伤。 唐善向着梅儿看去一眼,叹道:“他是我的朋友,这仗没得打!走了!”说到“走”,他已经夺路而逃,飞身窜出十余丈。 可就在这时,雪莲奏响了绿漪琴。五个虚幻的白衣少女,已然将他拦下。 唐善一通乱抓,顿时将五位少女的虚影抓散。可他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因为他没有在五位少女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能。正在迷惑之间,便听梅儿大声提醒道:“幻象!” 五位少女再次幻出,依旧拦在唐善身前,手握两柄短刀,扑身便刺。 唐善再次出手,可却还是幻象。 前后两次被幻象所阻,自然耽搁了他的逃窜速度。陆槐已经仗着圣刀追到了身后,挥刀斜划,立时在唐善周围幻出九柄圣刀,猝然砍落。 雪莲的脸上露出了冷笑,她相信,唐善绝对无法逃过这一击,非死即伤。可她没想到,唐善忽然幻出了三具漆黑的虎头盾牌,将自己护在其中。 轰响之下,金光四散,三具黑虎盾牌也被同时毁去。 雪莲很是惊讶,也不知道唐善遇到了什么样的大仙缘,短短两年之间,他早已脱胎换骨,一身修为竟然与陆槐不相上下。 可她还不知道,唐善只求自保,不求伤敌。否则的话,陆槐未必是唐善的对手。 她更不知道,唐善身上还藏有一件神阶法器,一旦使出,陆槐的圣刀怕是要就此毁去。 梅儿原本打算出手相助,可她也没有想到,唐善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当即收起了出手之念,且看唐善的修为到底如何。 唐善当然知道,陆槐的修为不可小视,又有圣刀在手,实为一大劲敌。再有雪莲相助,以幻象扰乱他的心神,令他无法遁逃。他的处境非常不妙。可他偏偏不能同陆槐交战,更不能现出烈火枪柄反击。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个唯一的朋友送上了西天。 逃又逃不得,打又打不得。他只有一味招架,催发真元,幻出被陆槐毁掉的黑虎盾牌和两层护罩防身…… 336:伏魔咒 有琴声,断断续续,像是天籁之音。 有琴声,飘渺不定,若有若无,像是幻象,很容易令人产生错觉。 雪莲知琴、懂琴,对于音律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所以她最先对琴声有所警觉。 “谁?”她叱问一声,张目四望,显然无法判定来人所在。 直到此时,唐善等人才知道,又有一位琴师来到,正在与雪莲较量琴艺。 琴声入耳,唐善觉得心头一震,眼前的少女幻象顿时消失,雪莲的真身出现,漂浮在数丈之外。 很显然,半路杀出的琴师正在暗中帮助唐善,指明雪莲的真身,好让他施法相对。 唐善很是无奈,虽然雪莲的真身显现,可他却不能下手。因为陆槐中了失心邪丹,要靠雪莲为他祛除丹毒才能恢复神智。杀了雪莲,便是害了陆槐。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朋友”的含义,如果你认定了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就得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当他落入危难的时候,不管他知不知道,领不领情,你都得为他做些什么。即便自己也很难,可总要对得起“朋友”这两个字。 唐善一叹,凌空转向,夺路而逃。 陆槐很不够朋友,斜向杀出,再又把他拦了下来。 随着一声叹息,琴声一转,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你呀,还是死性不改,一见到美人就迈不动脚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了她。也罢,你尽管怜香惜玉,恶人由我来做。” 陆槐接连激出真元,虚幻的九柄圣刀疯狂砍落,一次次摧毁唐善的黑虎盾牌。可在那位琴师的叹息间,琴弦“啪”的弹在了琴面上。陆槐忽然一震,竟然停了下来,愣愣的举着圣刀,缓缓扭转头,看向雪莲。 黑虎盾牌间裂开一条缝隙,唐善从中偷偷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飘出十余丈,也远远的向着雪莲看去。 雪莲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紧锁双眉,思量一番,惊声询问道:“伏魔咒?” 一位身着翠绿色裙衫的美女琴师当空显现,朱唇微张,贝齿轻启,赞道:“这部‘翔天诸神伏魔法咒’业已失传了近千年,没想到你竟然认得它,不愧是广陵的弟子!” 朱颜、秀发、绿衫、白袜、五彩锦鞋,托显出这位美女琴师婉慧的举止、秀淑的灵气。 唐善见过无数美女,但像美女琴师这样的女人,不仅生有冰雪般的肌肤,更是兼有川泽般的秀骨,言谈举止在不经意间显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妩媚而不淫邪,灵动而不卑贱,高贵而不傲慢…… 可以说,朱厚熜的后宫佳丽三千,加在一起,也不及眼前这位美女琴师万一。 这样一位美女,素昧平生,为何会在大漠出现,又要帮助他对抗雪莲的幻术? 可听美女琴师所言,像是唐善的旧相识,而且娇嗔之中带有几分亲密之意,显然关系非同一般。 如此绝色美女,如果见过,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唐善也绝不会忘记。 唐善顿时懵了,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人是谁。 他傻傻的盯着美女琴师,心底不禁犯起了糊涂。 雪莲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是因为琴师的美丽,高贵的气质。再就是美女琴师所弹奏的“翔天诸神伏魔法咒”——神阶功法! “诸神伏魔”,原本就被誉为修界第一曲,而且正是广陵真人梦寐以求的琴谱。 广陵真人曾用三部琴曲换得半页残谱,闭关十年,潜心参悟,但却不得要领。 根据广陵真人的推断,要想弹奏此曲,必须对琴艺有着极深的造诣,做到指到、念生、心起、神至,才能收以奇效。 可按照正常的抚琴之法,该是凝神、静心、念生、指到。若想反其道而行,除非是得道的天界仙子,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做到。 此后,广陵真人一心以琴修道,可却再也不碰那半页残谱。他对雪莲说,只盼自己能有得道飞升的一天,才敢继续参悟,或许能够窥其一斑。 而今,美女琴师竟然可以弹奏“翔天诸神伏魔法咒”,并将这部神阶功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雪莲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像是被吓到了,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又听美女琴师一叹,说道:“你的‘五音绝杀’业已有些了功底,也算难得。可你知不知道,南真子为什么要把它封压在祭坛的圣火中?”她的脸上显露出不屑之色,“这部琴谱杀气太重,一旦施出,声声都是杀招,直取对手的元神,不留任何余地。以至魔性压过了道法,修炼者十有**都会走火入魔,异变为妖灵,沦落万劫不复之地。”她的口气一转,眼中露出冰冷的目光,“你若继续修炼此法,怕也难逃异变为妖的厄运。沁馨只好发发善心,先行打发了你!” 雪莲失声惊叫,“难道……你就是本族的魔琴大修士、沁馨姑娘?” “本族?”沁馨惨笑一声,说道:“早在聂魂进攻魔宗以前,沁馨便已退出了魔宗。你这一声‘本族’,足足晚了一百多年!”说着,左手上翻,现出一具精致的古琴。 唐善放眼看去,便见那具古琴通体漆黑,像是由乌金打造而成,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而且只有两寸长短,刚好可以握在掌心之中。 琴弦是乳白色的,像是蚕丝。无需触动,犹自颤动,奏出琴曲。 只听梅儿轻呼一声,脱口叫道:“万年血蛛?” 沁馨瞟来一眼,看来被梅儿说中了。 雪莲见自己所认不错,慌忙施礼,说道:“弟子雪莲,见过姑娘!” 沁馨微微欠身,算是还礼,娇笑着说道:“本姑娘正要杀你,你还这么客气,叫人如何下手?!”嘴上说得客气,但手下却不留情。 只见古琴唰的悬到她的胸前,铮响大作,一道白光飞射而出,如同霹雳雷霆,拦腰击中雪莲。 雪莲身前出现一面光幕,显然是她的真元护罩。只是显现之时业已破碎,该是被沁馨攻出那道白光所毁。 随着光幕四散,雪莲发出一声痛呼,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威能所伤,被凌空震飞出七八丈远。 白光如同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雪莲发出痛呼的时候,古琴又已激发出五道白光,向她涌去。 以此同时,沁馨也已欺身逼近七八丈,保持着最佳的攻击距离。 金光忽现,陆槐赶去相救,出手就是五刀,斩散了古琴射出的白光,救下雪莲。 沁馨的脸上挂出微笑,盘膝悬浮在半空。古琴急落,停在她的膝前。但见她翻转玉腕,葱指虚空拨动,像是在抚弄琴弦。伴随着幽怨的琴声,淡淡的说道:“圣刀就是圣刀,竟然可以挣脱本姑娘的‘伏魔法咒’,佩服,佩服!本姑娘再送上一曲,试试你的修为如何,你要小心。” 琴声幽怨,如泣如诉。但却并非名曲,不过是一首“女儿怨”罢了。 雪莲凌空定身,飞速窜回,停在陆槐身后,疑色看去。 按照她心中所想,区区一首“女儿怨”,寻常琴师都会抚奏。应该不会藏有其他功法,该是沁馨以真元送声,试探陆槐的修为。 可她想错了! 白光又现,长度不及一尺,但却化作了半月形的飞轮。像是一只半月铲的刀刃,拖带出三尺长的余光,如同流星一般,飞射而来。 沁馨的玉指每动一下,便有一只半月飞轮从古琴中射出。没等第一只飞轮临近陆槐,她的手指已经拨动了十二下。 陆槐先出了一刀,一刀分九式,已然毁掉了九只飞轮。再又横刀狂扫,剩余的三只飞轮也随即飞散。 如果仅看陆槐,出刀发招之间没有任何拖拉,圣刀的威能也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简直无可挑剔。 可唐善却看出他的弱点,那就是慢,太慢。 因为就在他毁去十二只飞轮的时候,沁馨再又激出了三十六只飞轮。 这也怪不得陆槐,毕竟他只有一双手,双手之中仅握有一柄刀。 虽然沁馨的古琴也只有一具,可她却有七根琴弦、十根手指。 三十六只飞轮,漫天飞舞,如同天女散花般射向陆槐。 雪莲顿时傻了眼,她的手中也有琴,绿漪琴,而且是一件中阶上品的法器。 她的琴同样有七根琴弦,她的双手同样是十根手指。 可她却只能幻出五位少女。 没有见到沁馨以前,雪莲以为自己在魔琴上的造诣,在整个修界之中堪称第一。 即便是广陵真人,她的恩师,也不过幻出两位白衣少年,便跻身于魔宗真人之列。而她却可以幻出五位少女,自认为魔琴的五音业已被她发挥到极致,足以晋升为魔宗大修士。 可见到了沁馨,她才知道,自己对于魔琴以及五音的见地便如小儿一般。别说是造诣,简直荒唐可笑。 她终于明白,沁馨说“试试你的修为”是什么意思。 沁馨的确没有施展特别的功法,也没有利用魔琴之音扰乱陆槐的心神。只是仰仗自身的修为,借助琴弦激出真元,来同陆槐比试功力。 陆槐的元神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立即将血甲幻出。就连他的真元护罩也再又增加了三成真元,为可能遭受到的攻击提前做好了准备。 圣刀急速旋转起来,在陆槐的身前幻出一个丈八宽的金色圆盘。 当年在雪宗,飞雪属下的杀手围攻南宫离的时候,雪莲曾经见到陆槐使出过这一招,知道这是陆槐从圣刀身上参悟出的仙阶功法——斗转星移! 337:八荒棍 三十六只飞轮忽然转向,彼此撞去。 琴声一变,“女儿怨”换成了“翔天诸神伏魔法咒”。原本是彼此相撞的飞轮,急急避身,相互间紧贴着掠过,划出优美的弧线,再又向陆槐射去。 显而易见,圣刀的威能虽然强大,可却不及沁馨手中的古琴。“斗转星移”虽然位列仙阶功法,但相对“诸神伏魔”这样的神阶功法,还是要处于下风。 又有琴声响起,雪莲奏响了绿漪琴,帮助陆槐应对飞轮。 陆槐匆忙换招,挥舞着圣刀,拖出长长的金光,围着周身旋转了三圈,双手下压,斜向劈出一刀。 这一刀攻守兼备,不仅击散了临近的二十多只飞轮,而且激出一丈长的弧光,反攻沁馨。 雪莲一上手就是“五音绝杀”,当即现出五位虚幻的白衣少女,各自引去两只飞轮,手持短刃飞刺。 但听铿锵有声,飞轮在短刃的刺击下翻滚而上,竟然震开了所对的短刃,斜飞突入,纷纷将所对的白衣少女射散。 三十六只飞轮,除去圣刀击散的二十多只,遗漏的几只以及突破白衣少女的十只飞轮,尽皆射中了陆槐。 轰响之下,几只遗漏的飞轮撞击在陆槐的真元护罩上,立即湮灭其内。陆槐的真元护罩受到损伤,威能大减。随后的十只飞轮霎时穿过,嵌入他的血甲之中。 随着爆竹般的炸响声,血甲如同溅射而出的鲜血,片片剥落,飞舞在空中。 而在此时,陆槐激出的一丈弧光也已临近沁馨。却见沁馨翻转手腕,双手同时外扫。拨指之间,古琴随之扬声,激出八道三尺长的白光,同时撞击在迎面而来的金光上。 一震爆豆般的骤响,丈八长的金光被白光削成了两尺长短。临近沁馨身前数尺,威能渐弱,自行消融。 “够了!”唐善沉声吼喝。 沁馨闻声一怔。雪莲急忙压住琴弦。陆槐吭了一声,双臂外张。那些被飞轮剥落的血甲“嗖嗖”飞回,粘在他的身上,重新融入血甲当中。 沁馨“吃吃”的笑着,说道:“放心,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手下自有分寸,不会杀了他!” 唐善疑色看去,严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沁馨看起来有些伤心,幽幽的反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唐善皱皱眉,刚要作答,却听有人发出淫邪的奸笑,不可一世的说道:“她叫沁馨,乃是武宗掌教大修士阳少的红颜知己!她以为你是阳少的转世……可惜,你不是!” 唐善听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转念之间,立即想起一个人——摧花手方少! 方少的右手已经复原,新生的手掌上套了一只银色的鹰爪。在他的左右,各有六个手握混铁棍的髯须大汉。六人赤.裸着上身,在这初春的寒峭中,坚如钢铁的胸膛和肩臂竟然散出阵阵热气。仅凭这一点便可以看出,这些大汉都不是泛泛之辈。 唐善面带不屑,挑起眼皮打量着方少,问道:“你是来找我寻仇的?” 方少连连摇头,端起小臂,用套在手上的银色鹰爪指向沁馨,奸笑着说道:“聂魂大人所料不错,天魔狼出世,沁馨姑娘必将现身。”鹰爪一拐,作出相请模样,“姑娘,请吧?” “去哪儿?”唐善和沁馨同时变脸,负气喝问。 沁馨瞟了眼唐善,嫣然一笑,显然是因为唐善为她出头而感到欢喜。 方少筋着脸冷笑,阴声说道:“唐善是吧?前日你暗中偷袭,毁了方某的宝镜,伤了方某的真身,方某还没找你算账。今日之事,乃是方某受了聂魂大人之命,特来有请沁馨姑娘。如果你胆敢插手,方某倒是很愿意和你算算我们之间的旧账。” 他的话说得非常明白,如果唐善不想插手此事,他和十二个大汉只会“请”走沁馨,绝不会难为唐善。可如果唐善插手此事,他就要借助十二个大汉一雪前耻。 沁馨飞身飘近,悬浮在唐善身边,低声警告道:“小心,这些人都是聂魂的近身侍卫,大意不得。” “好说!”唐善大刺刺的应着,显然没有把十二个大汉放在眼里。 方少左右看了看,对一众大汉说道:“诸位,看来他一定要插手此事,如果不能结果了他,怕是请不到沁馨姑娘!” “好说!”右侧的大汉学着唐善的口吻应了一声,狂傲的说道:“既然他愿意强出头,那我们就送他上西天!”说着,手中的混铁棍一顿,但听一声龙吟,一只五爪金龙自棍稍蹿出,张牙舞爪爬升到半空,先是喷云吐雾折腾了一通,再又瞪着双眼看向唐善。 “嗖嗖嗖……” 再有七条金龙飞射在空中,与先前的那条金龙汇聚在一起,当空游走。 八位大汉迈着大步,“嗵嗵”走上,均是以棍点地,幻出金龙,俨然布下了一座天龙法阵。 沁馨为之色变,颤声对唐善说道:“这是聂魂的看家本领,‘八荒棍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他演变成了棍阵。你要多加小心。” 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 “八荒棍法”超脱于天地之间,修到极致,可以毁天灭地,荡平上天八纪,摧毁大地八柱,其威能可想而知。 当然,即便是聂魂本人,也不可能将“八荒棍”修炼到极致,最多也就三成火候。至于他的近身侍卫,自然又要打些折扣,能有一成火候也就不错了。 可是,如果“八荒棍”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犀利,即便只有一成火候,其威能也一定惊世骇俗。 琴声再起,沁馨神色凝重,奏响了古琴。 翔天诸神伏魔法咒,神阶功法! 看得出来,她想先下手为强,抢在“八荒棍阵”发动以前,先行解决掉八个大汉。 法咒响起,刚刚还在空中上下翻滚、耀武扬威的八条金龙,顿时变得萎靡不振。 八位大汉再又提棍一顿,轰响之下,金龙的眼中霎时爆射出精光,同时扭头看向沁馨,张嘴吐出一道金光。 沁馨拨指一扫,弹出八道白光,毁去四道金光。两根拇指勾住琴弦,绷射出两团烟气,再又炸毁两道金光。可对剩余两道金光却已有心无力。 金光如同霹雳一般,当头劈下。可却并没有击中沁馨,而是被两具黑虎盾牌拦了下来。 盾牌共有三具,另一具踩在唐善脚下,同时也护住了沁馨身下的空门。 方少偷下杀手,激出五只锃亮的银鹰,贴着雪地疾飞,待到二人身下,骤然拔射而起。 还好唐善早就提防着他,所以才幻出了黑虎盾牌。五只银鹰全部撞毁。 咚咚的响声不断,八个大汉像是变成了深夜捣衣的少女,不停的顿落混铁棍,激励着空中的金龙,吐出道道金光。 沁馨双手不停,扫指弹出八道白光,勾指射出两团烟气,每每毁去六道金光,留下两道,交给唐善料理。 如此,沁馨已经尽力,无法空出手来抚琴,只能防守,无力反攻。 “**……武修……”雪莲怒声叱喊,当即托起绿漪琴,幻出五位白衣少女,加入战事。 方少瞥眼看去,却见身左的四位大汉犹自不动,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由一叹,展臂出击,经由银色的鹰爪幻出五只银鹰,拦下了雪莲的白衣少女。 雪莲出手相助,绝不是为了唐善,而是为了魔宗前辈,号称“魔琴大修士”的沁馨姑娘。 八个邪恶的武修共同出手,群战本族大修士。再加摧花手方少这样的**,沁馨姑娘绝难抵挡。 况且就连唐善这样的武修都在帮助本族的大修士,身为同族修士,她当然不能束手旁观。 方少没有想到,雪莲的修为会如此之高。 五位白衣少女如同飘舞在百花丛中的五只素蝶,不仅轻便灵动,就连所携带的威能也丝毫不逊于五只银鹰。 方少自知,他手上的鹰爪乃是一件灵阶下品的法器。若论威能,不知要比雪莲的绿漪琴高出多少倍。 可雪莲幻出的白衣少女却与他的银鹰斗得不相上下。那便说明,雪莲的修为竟然在他之上。 “魔宗怎么又冒出了一位魔琴大修士?” 方少着实被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残忍可怖的笑脸。与此同时,又看到了丈二金光。 陆槐,圣刀! 雪莲既已出手,陆槐便也随之而动,仗着圣刀杀来。 四根混铁棍斜里杀出,却是剩余的四个大汉。 他们像是早就防备着陆槐,但见陆槐出战,齐齐提棍蹿上,幻出四条金龙,冲破圣刀激出的丈二弧光,将陆槐拦了下来。 方少心底有些发虚,聂魂的十二位近身侍卫,应对沁馨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有唐善加入,二人联手,虽然陷落于“八荒棍阵”之中,但却并没有显现出败象。 雪莲出战,与他斗得旗鼓相当。 陆槐再又加入,将剩余的四位大汉统统揽了去。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即便以一敌四,也是攻多守少,看来竟然占据了上风。 对方还有一人,便是梅儿。仅看对方背悬飞剑,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法宗的修士。 法宗的每一位修士都是修界的精英,实力不可小视。此人一旦参战,场上的形势必定会发生逆转。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冒失。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威名,再有聂魂的十二位近身侍卫,现身来到,就算不能吓破这些人的狗胆,也总该逃得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刚刚还在互斗的两拨人,却因为他的来到而联合在了一起,共同与之为战。 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随便挑出一个,修为都不在他之下。 他有些搞不懂,怎么修界里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位高手? 按照自己一方的实力,别说擒拿沁馨,就是擒拿南真子也绰绰有余。可他现身的不是时候,惹得众怒来犯。此刻分为三战,都是不相上下。而对方尚有一人没有参战,唐善也没有现出法器…… 想到唐善的法器,方少的心底泛起了阵阵寒意。只求“八荒棍阵”可以尽快擒下沁馨,便要摆脱众人的纠缠,就此离去,免得功亏一篑。 可他忽然看到,唐善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便听唐善阴声说道:“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出来卖弄?你们几个……都别走了!” 338:反击 八根混铁棍,各守一方;八条金龙,当空飞舞;看起来更像是“八卦棍阵”,似乎同“八荒棍阵”扯不上什么关系。 自从唐善陷入阵中,他便开始留意八个大汉的举动。可这些大汉只是以棍拄地,幻出金龙,再又令金龙吐吐金光,倒也不见其它功法。虽然金龙的威能还算不俗,可却根本不能同唐善幻出的飞龙相提并论。 这些人同紫禁城里站桩的大汉将军差不多,乍一看上去威武生猛,充充场面倒是不错。但多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若是放到沙场上,倒也不见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所以唐善才会口出狂言,说要留下方少以及十二位大汉。 谁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想要留下的,当然是十三个人的性命。 梅儿早就打算出手,只是场上三战,唐善、沁馨和陆槐分别迎对十二个大汉,即便加入,恐怕一时间也难分胜负。唯有雪莲同方少斗得旗鼓相当。但要她去帮雪莲,她又极不情愿。 唐善把牛皮吹得震天响,梅儿反倒收起了出手的打算,且看他如何把这一十三人尽皆“留下”。 方少在唐善手下吃过苦头,眼见唐善露出诡异的冷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幸好他看到,八条金龙漫天飞舞,凌空霹雳呼啸劈落,唐善和沁馨依旧被困在“八荒棍阵”之内。否则怕是要就此撤身,仓惶逃命。 沁馨身在“八荒棍阵”之中,对于唐善所言更是感到费解。联合二人之力,能够抵得住对方的猛攻已然不易,就连从棍阵中冲出都是难事,更不要说想将对方全部“留下”了。 可就在她认为唐善所说不过是恫吓之词的时候,唐善脚下的黑虎盾牌忽然射出,径直拍在了一个大汉的脸上。六条泛着寒气的冰龙当空幻出,各自捉到一条金龙,呵出一线笔直的冻气。 “啪……” 聂魂的侍卫们虽然生有铜筋铁骨,可毕竟还是源于肉身,总是不及唐善幻出的黑虎盾牌。被唐善选中的这位,迎面与黑虎盾牌撞在了一起,自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顿时被拍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再看空中的金龙,已经去一存七。其中六条金龙又被冰龙呵出的冻气冻成了冰块,“咻咻咻”的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仅剩的一条犹在喷出霹雳,可却被黑虎盾牌所挡。另一具黑虎盾牌绕行射至,随即将其撞散。 场上的变化太过迅速,沁馨不及他想,当即抚动古琴,所奏的自然是神阶功法——翔天诸神伏魔法咒。 剩余的七个大汉再次顿落混铁棍,当空幻出七条金龙,只是随之便被唐善的黑虎盾牌和六条冰龙毁去。 魔琴响起,七个大汉均是一怔,像是一个个醉汉,摇头晃脑、站立不稳,显然已被魔音所困。 沁馨再次奏响“女儿怨”,瞬时激出三十六只飞轮,分袭七人。 三只黑虎盾牌飞射而起,凌空急转,各选了三个大汉,亦如前法,迎面拍去。六条冰龙带着至阴至寒的冻气,随同冲上。 唐善径自而去,当手成掌,翻腕劈出,直取方少。 沁馨虽然先行出手,可她激出的飞轮却不及唐善幻出的黑虎盾牌和冰龙迅速。三个大汉未及吭声,业已被黑虎盾牌拍碎了脑袋,自然再也活不成。另外四人,分别持棍防守,想要抵住冰龙。但他们被魔音所困,行动迟缓,还没等挥出混铁棍,便被冻成了冰坨。 三十六只飞轮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上,四具冰人无一例外,各自被九只飞轮贯穿,爆裂开来,化成了一堆堆冰屑。 方少听到声响有异,瞥眼看来,顿时吓得魂飞胆丧。眼见唐善奔他扑来,更有一股威能隐隐袭上。当即缩了缩脖子,掉头便跑。 “轰”的一声,就在他刚刚定身的半空,一团寒冰冻气凝结而出。紧接着,一团烈焰燃起。如果他晚逃半步,必然受其所制。 只要他被唐善所扰,雪莲幻出的白衣少女便将击毁银鹰。不等他再次幻出银鹰,那些少女便将攻入他的体内,摧毁他的元神。 方少一逃,与白衣少女相对的五只银鹰随之散去。雪莲没有追击,而是去帮陆槐。 岂料,同陆槐相对的四个大汉看也不看,回手便是一棍。 四道棍影扫出。仅是其中一道,便将五位白衣少女尽皆冲散。 另外三道成“川”字形转向雪莲,临近丈余,忽然幻成三个扭曲的虎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嗷啸山林的暴吼。 雪莲先已激出了三道白光,原本以为可以抵得住扫来的棍影。可不曾想,仅仅是一声虎啸,竟将她激出的三道弧光统统震散。又见绿漪琴一阵乱响,竟像是因为虎啸的震颤而发生自鸣。 魔琴一支,以琴修法。琴通意、意连心、心主元神。绿漪琴发出乱响,立即扰乱了雪莲的元神,体内的真元也为之大乱,再也无法凝聚。 只见雪莲当空一顿,堕身坠落而下。 三个扭曲的虎头如影相随,奔着她扑来。 六柄飞剑激射而出,却是梅儿。 眼见雪莲身处险境,昔日的恩怨早已被她抛在脑后,未作他想,急急出手相救。 可谁曾想,面对六柄飞剑,虎口一张,竟然将三柄飞剑吞了进去。不等随后的三柄飞剑射到,刚刚堕落虎口的三柄飞剑再又复出,不知中了什么妖法,通体变得漆黑,迎着自家的飞剑撞去,炸响过后,共同湮灭。 唐善本已掠过,去追方少,却见雪莲遇险,只能调头返回。趁着梅儿的六柄飞剑拦住虎头的刹那,以三具黑虎盾牌护住了雪莲,再又催动六条冰龙攻上。 六道寒冰冻气喷出,竟然无法冻结三个虎头,只是在它们的身上罩起了一层冰霜。虎头左右一抖,随即挣脱而出。轰声撞在了黑虎盾牌上。还好黑虎盾牌抵住了它们的威能,但也损失了**分威能,无法凝聚其形,先是变得虚幻,随后消散。 唐善吃了一惊,没想到与陆槐相对的四个大汉,修为竟会如此之深。又见沁馨也已出手,激出三十六只飞轮,分取四个大汉。当即催动六条冰龙随其攻上。 梅儿接下雪莲,随手将她丢落在地,再又唤出飞剑,也去帮助陆槐。 雪莲翻身跃起,被扰乱的真元与元神都已恢复如常,当即幻出五位少女,一同加入到杀战之中。 陆槐仰仗的圣刀的威能,以一敌四,已然可以保持不败。眼下唐善、沁馨、梅儿、雪莲纷纷加入,他的压力顿时一轻。 却是迎对的四个大汉撤走了三人,分别拦下唐善等人,留下一人与他对攻。 陆槐一笑,任谁看到这样的笑脸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无需多想,杀招已起。 丈二金光,如同一只巨大的飞轮,拖拉出三丈余辉,击散了所对大汉激出的八尺棍影,将其拦腰斩成了两段。金光不散,划出一道弧线,猛然拔起,当空竖直,再又斩下。业已变成两段的大汉再又变成了四块。 “轰”的一声,金光四射,连同四块烂肉,一起炸飞在半空,血雨夹杂着金花当空散落。 沁馨瞠目惊叫,“炼狱斩!” 如果不是沁馨叫出了这一刀的名字,就连陆槐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刀有什么名堂。 他的圣刀一直被四根混铁棍所压制,自身的威能无法发挥。 如今四敌仅剩一人,胸中的压抑之气瞬时爆发,经由圣刀宣泄而出,便有了这一记“炼狱斩”。 “炼狱斩”的威能自然不必再说,场上诸人有目共睹。可这一刀究竟缘何而来,如何而出,陆槐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再让他重新使来,却也不能。 一声“炼狱斩”,经由圣刀撤下的三个大汉不禁色变,可以看得出,三人心中皆已生惧。可心中的惊惧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身手,但见三人摆棍狂扫,三道棍影彼此相连,幻成一只血盆大口,竟将沁馨激出的三十六只飞轮全部吸入。 随即,三十六只黑色的飞轮由这只虚幻的血盆大口中冲出,将唐善的六条冰龙悉数击毁。梅儿的六柄飞剑也被吸入,再又吐射而出,摧毁了雪莲幻出的五位少女。三棍回摆,棍影出击,又将陆槐激出的金光撞散。 方少已经逃到百丈以外,眼见无人追赶,定身来看。他也没有想到,迎对陆槐的大汉远比八位同伴的修为高出了许多,看起来还要在他之上。 看他的架势,像是想要返回来参战。可他似乎对唐善颇为顾忌,踌躇之间并未动身。应该是想看清场上的形势再作打算。 就在这时,便听有人“咦”了一声,问道:“方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方少闻声看去,顿时喜笑颜开,欢声叫道:“罗老弟,哥哥在此遇到了难事,快来帮忙,少不了你的好处!” 梅儿看去,便见一个犹如铁塔般的巨大黑影猝然来到,当即认出,这位也如方少一般,乃是修界的魔头——黑煞罗新。 罗新向唐善瞟去一眼,对方少回道:“好啊,帮谁?” 沁馨、雪莲、梅儿尽皆心惊,谁都知道,魔道诸君,黑煞罗新、白煞楚憔、摧花手方少,此三人无论哪一位,都是纵横修界的魔头。黑白双煞本是夫妇,只要在修界行走,素来是公不离婆、婆不离公,形影不分。黑煞罗新既然来到,白煞楚憔必在附近。 黑白双煞加上摧花手,修界三大魔头齐聚在此,又有三个功法诡异、修为精深的大汉,场上的形势又将一变。 眨眼间,方少带着罗新返回,幻出五只银鹰,分袭唐善、陆槐、沁馨、雪莲和梅儿,奸笑着说道:“罗贤弟,男的杀掉,女的留下。事成之后,哥哥送你一件灵阶法器。如何?” “杀!”唐善尖叫一声,当空幻出六条火龙。张手握出烈火枪柄,一枪分三式,激出三团烈火。瞬时毁去了空中的“血盆大口”,对着三个大汉冲去。 “诶!”罗新应了一声,随手一掌,拍碎了方少的脑袋。 339:前世孽缘 突然的变化,沁馨、雪莲、梅儿看得目瞪口呆。 陆槐不认得罗新,也不知道这位刚刚还同方少称兄道弟的黑铁汉子,为什么反倒要帮助唐善,也是一愣。 只有唐善心中明白,楚憔的性命握在自己手里,借给罗新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与自己为敌。 方少做梦也想不到,罗新竟然会对他下手。想不到,自己掉头返回,踏上的会是一条不归路。现在他跑得阎王爷那里报到,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去想了。 三个大汉也没有想到,唐善会亮出这样一件既古怪又犀利的法器。 就是这根似枪非枪、似棍非棍的东东,激出炽热的烈火,像是可以熔融万物。 三人同时出棍阻击,幻出了一只巨大的虎口,迎着三团烈火吞噬而上。再又各自扫出两道棍影,将六条火龙当空喷出的火球击散。 不曾想,巨大的虎口刚刚临近三团烈火,便被炽热的烈焰熔毁。 没等三人抽身,烈火已经来到,在他们的胸口处炸散开来,引起冲天烈焰,将他们包裹在内。 唐善抖了抖手,将刚刚显露的烈火枪柄收起。因为他知道,三个大汉已经必死无疑。 一声嚎叫,发自三个“火人”,像是临死前的呼号。 却见一根根混铁棍“嗖嗖”飞出,当空石化,再又经风飞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号声散去,三个大汉被烧得点滴不剩。可烈焰却依旧在燃烧,发出“噼啪”爆响,甚是骇人。 唐善飘身落地,随手扯下方少手上的鹰爪,冷“哼”一声,说道:“我说过,你们几个,谁都别想走!” 雪莲从惊愣中醒来,向着唐善手中的鹰爪瞥来一眼,目光之中既有羡慕而又夹杂着嫉妒,清了清嗓子,冷冰冰的说道:“武修残暴,果然不假,就连同族修士都要杀害!” “闭嘴!”沁馨面如寒冰,怒声叱责,“武修弟子岂能一概而论?这些都是聂魂手下的邪恶武修,自然该杀!” “嘭”的一声,罗新砸落在唐善身边,瓮声瓮气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我杀了他?” 唐善不答,反问道:“东西呢,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带来了!”罗新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递了上来。 唐善接下,连同方少的鹰爪,一起揣在怀里,沉着脸说道:“把这里打扫干净,在这里等,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是!”罗新倒也实诚,当即打扫起战场来。 唐善对沁馨相请,说道:“沁馨姑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沁馨顿落螓首,嫣然一笑,在他的引领下行出。又对雪莲等人冷声说道:“你们也来!” 唐善把众人带到了自己的宫帐。 刚刚进入大帐,沁馨和雪莲的脸色便是一变。因为她们看到了蹲守在案桌旁的天狼。 天狼出奇的安静,既没有出迎,也没有嚎叫,只是翻转着一双狼眼,时不时的瞪向沁馨和雪莲。等到青狼会的侍女端来了奶茶,再又端给它一盘羊肉,它这才活跃起来。一边吃着羊肉,一边蹭着唐善的小腿撒娇。 沁馨和雪莲见它不过是一只驯化了的野狼,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神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唐善向沁馨请过茶,苦笑着说道:“沁馨姑娘,你一定认为我是阳少的转世。可惜,就像方少说的那样,我不是他!” 沁馨牵强一笑,说道:“天一真人道法精深,既然他认定了是你,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很显然,她绝对不是怨妇思.春,胡乱认定唐善的身份,而是先找到了天一真人,并在他那里经过了求证。 唐善点点头,疑问道:“如果我真的阳少的转世,聂魂会不会放过我?”当即把自己进入蜀中时遇到蜀山老祖,以及返京之时遇到聂魂的经过讲给了她听。 沁馨听后,许久不语。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管他们两个如何看你,我只想听听你自己的说法——前世的事,你能不能记起一些,哪怕是一点也好?” 唐善双眼发直,傻傻的摇了摇头。 沁馨接着说道:“这也没什么,我们尚未悟道,无法看破自己的前世今生。我来讲一些旧事,如果你有感触,还请你告诉我。”见唐善愣愣的点了点头,便开始婉婉道来…… 她从与阳少相识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寒泉插手俗事,引得诸神震怒,把武宗掌教之位传给了阳少,径自带着一见钟情的凌丝下了地狱。见唐善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讲到阳少进驻元大都的诸事、兵出蒙古围攻纳哈出、追击元廷残部。可唐善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又讲到阳少入主武宗总坛、带着天一真人前往大漠、除掉了天魔狼。返回南京以后,共同迎战万年血魔,不想却惨遭聂魂毒手。 唐善听得入神,可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显然与他毫无相关。 沁馨已然明白,她的一番提醒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可她还在继续说着,说聂魂以十颗灵丹作为聘礼,送往魔宗总坛,想要迎娶她。她也因此脱离了魔宗,但还是没能免除魔宗的那场浩劫。再又说起,天一真人可以用血獒狼的心脏向地狱里的魔怪换取阳少转世的秘密…… 唐善听她讲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道长爷爷整日里疯疯癫癫,在我小的时候,竟然把我丢在了雪地里,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沁馨神色一暗,呆呆的点点头,喃喃道:“或许你真的不是,或许你就是他,可他还在沉睡,没有醒过来……一百多年,我都已经等了。既然他已经出世,早晚都会现身。我还可以继续等!”她失魂落魄般的站起身,径自走出了宫帐。很快,帐外又传来了她的声音,“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武修弟子,而且必将是一代大修士。你应该返回关内,聚集武修弟子,共同讨伐聂魂。” 唐善撇了撇嘴,嘀咕道:“打打杀杀的事情留给别人好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会主,高高兴兴的迎娶我的伊可儿!” 雪莲的脸色很差,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像是沁馨的一番讲述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现在终于明白,一切的罪恶都源自于聂魂,绝大多数的武修都是无辜的。她对唐善不公,自从认出唐善的武修身份,她就一错再错,更是借助陆槐之手杀死了铁蛋。 错杀之罪,令她产生了深深自责。 梅儿像是知道她的感受,幽幽一叹,说道:“真没想到,当年武修进攻魔宗总坛,竟然是因为沁馨姑娘!” 雪莲缓缓站起,分别对唐善和梅儿施礼,痛声说道:“陆槐我带走……等我驱除了他的体内的丹毒,我会把他还给你们……” 雪莲走了,带走了陆槐。临别的时候,唐善跑过去拍了拍陆槐的肩膀,龇牙一笑。可陆槐却瞪了他一眼,几乎动手。他知道陆槐尚未恢复心智,倒也不怪,吐着舌头跑开。 梅儿默默的喝着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有话要说。可她偏偏不肯开口,非要等唐善来猜。 唐善皱皱眉,掏出罗新带回的木匣,甩手丢在一旁,笑道:“这个魔头有些本事,我怕他留在这里生事,所以才把他支走。”像他这样,无缘无故蹦出一句话,任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梅儿眨着妙目想了想,竟然猜到了其中内情,微笑着说道:“楚憔伤在杨夫人手上,如果得不到医治,必将死在大漠。她一定在你手上,否则罗新也不会听你号令。” 唐善点点头,怯怯的问:“如果杨夫人知道我救了楚憔,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我?” 梅儿“噗”的一笑,已然猜到,他在意的并不是杨夫人,而是霞儿。随即回道:“黑白双煞握有神器,尚且伤在夫人的九宫法阵之下。如果夫人真想除掉他们两个,他们在重伤之下,如何能够逃命?不仅是夫人,包括南真子掌教、飞雪姑娘、唐赛儿在内,都是念他们修行不易,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你救下楚憔,夫人绝对不会迁怒于你。如果你能收服二人,或是可以归劝他们弃恶从善,对我修界来说,更是一件幸事。” 唐善以为梅儿要问的该是罗新一事,可现在事情已经道破,梅儿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笑,用疑问的眼神看来。 他挠了挠头,显出烈火枪柄,苦着脸,如实交代,“这是武神力牧遗留下来的神枪,我手里的是枪柄,杨夫人得去的是枪头。” 梅儿“噢”了一声,点点头,可疑问的微笑还是不散。 唐善泄气般吐了口气,只能告饶,“梅儿姑娘,你我也该算是朋友,有话还请直说!” 梅儿眯着眼睛发笑,说道:“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你的那件法器,想要用什么交换,你尽管提出条件便是。” 唐善急忙收起烈火枪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个没得商量。别说这是我的命.根子,就是给了你,你也降服不了它。” 梅儿翻了一眼,指着他的胸口,气道:“我说的是方少那件鹰爪。”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这才想起,方少的鹰爪被他收在了怀里。咧着大嘴“呵呵”笑了起来,随手取出,丢给梅儿,毫不在意的说道:“姑娘说的原来是它呀,送给你就是了,还说什么条件?!就凭你在白羽手下救过我一命,就是送一百件给你,也报答不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梅儿将鹰爪扣在腕上,立即显现出一只银亮的飞鹰,站在她的手肘上,振翅欲飞。不由双眼发亮,颤声说道:“这是一件灵阶下品的法器,有它相助,梅儿的修为起码要提高三成,更可以为自己增添数百年寿元!”说着,飘到帐中,对着唐善盈盈拜下。 唐善把她扶了起来,哭丧着脸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件灵阶法器,如果早知道,我就应该留给青青!” “晚了!”梅儿立即板起脸,随即一笑,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算吃亏,”指指天狼,“我帮你保守天魔狼的秘密!”说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掉头跑出了宫帐。 “喂喂喂……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唐善叫着。可哪里还有梅儿的回音! 只听帐外有人问道:“你又在叫哪位姑娘?” 伊可儿噘着嘴钻进了帐来。 340:魔头的规矩 眼见伊可儿来到,询问中带有一股醋意。唐善当即闭嘴,捧起笑脸说道:“我的叫声多凄惨,你没听出来吗?唉……”他故作懊悔般拍了下大腿,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不知道,我刚刚被人骗去了一件宝贝!” 伊可儿声音里的醋意更浓,板着脸问:“如果不是女人,不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你的宝贝也不会被她骗了去,对不对?”显而易见,她一定在帐外见到了梅儿。 “是……是女人不假,”唐善挠着头解释道:“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女人,而且认定了要做我这位朋友的妻子。如果不是我的这位朋友现在有些神智不清,我想我现在应该叫她嫂子了!” 伊可儿的醋意消了一些,可却依旧噘着嘴,教训道:“既然是你的嫂子,那还说什么骗与不骗。不管什么样的宝贝,总比不得兄弟间的情谊珍贵。” “是,是,是!”唐善非常虚心的接受了指教,嬉皮笑脸的问:“你是不是怕我出事,所以特意跑来看我?” 伊可儿嗔笑道:“谁特意跑来看你?是雅玛让我来找你,说是那位负了重伤姑娘已经救过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唐善脚下刚动,便见天狼跟了上来,禁不住笑道:“你小子,知道我把事情应付过去了,也敢出来见人了?”天狼冲着他龇了龇牙,被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像是受痛,“嗷呜”的叫一声。随即垂下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他的身旁。 唐善赶到巴雅尔的毡房中,却见罗新先来了一步,正把楚憔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马奶。 唐善皱起额头,先对雅玛问道:“救过来了?”也不等雅玛回应,再又对罗新问道:“我是怎么交代你的,我叫你留在那里等消息。你怎么不等我的消息,自己跑了过来?” 罗新充耳不闻,继续给楚憔喂着马奶。 唐善跨步上前,手掌搭落在他的肩头,声音也变得严厉,质问道:“没有听到本座在同你说话吗?” “滚开!”罗新晃了晃肩膀,一股浑厚的阳刚真元立即涌出,竟把唐善的手掌震起一尺多高。 唐善早知道他的修为不俗,但没想到竟然如此精深,不由一愣。 楚憔虽然被救回了一命,可元神受到了重创,远远没有复原,微闭着双眼,看起来依旧很虚弱。但她已经恢复了神智,听到罗新对唐善斥骂,气呼呼的教训道:“人家救了我的命,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 “是,是!你别生气,我好好待他!”罗新对她的教训全然没有了一丝火气,一边应承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她嘴里送了两勺马奶。 伊可儿和雅玛的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在她们看来,这样的男人的确能够讨女人欢心。 楚憔对罗新说道:“我们不欠人家情。既然人家救了我一命,到时候我也救他一命。我们与他也就恩怨两清了。” 罗新没有二话,点头称“是”。 唐善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着楚憔的话有些不对头,感觉怪怪的。 楚憔挑起嘴角露出了一记冷笑,阴声说道:“你把弄个半死不活,我来救他,这事就算了结了。” 伊可儿和雅玛闻声一愣,脸上瞬时泛起了怒气。 守在房外的少布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有你这么报恩的吗?早知道就该杀了你。” 唐善却是一笑,面带不屑,问道:“楚憔,你问问罗新,他有本事把本座弄个半死不活吗?” 楚憔这才察觉,罗新此次竟然没有回答她的话,当即把头扭到一旁,气道:“还说什么先抢神器,再去找那万年血蛛算账。可你看看,神器没到手,我还被人打成了重伤。现在又要受人奚落。你却连理也不理!” 罗新面露难色,结结巴巴的回道:“不是我不答应,只是……只是这小子的确不好对付。就算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唐善“嘻嘻”一笑,阴阳怪气的问道:“大螳螂?你看看我是谁?” 楚憔“咦”了一声,扭头来看,先是一呆,紧接着瞠目尖叫,“是你?” 唐善冷“哼”一声,板着脸训斥道:“认得就好,就凭你们两个的那点本事,难道还敢同本座动手不成?”他不耐烦的拨着手,“你的命已经救回来了,本座用不着你报恩,赶紧滚蛋。” 楚憔气得浑身乱颤,忽然一瘪嘴,扎在罗新的怀里,“呜呜”的抽泣起来。 罗新顿时火冒三丈,张口便骂,“奶奶的,你本事大了不起?老子一掌打死你个混账……啊!”却是作势扬起的手掌被唐善扳住,骂声立止,受痛呼叫。 唐善垂着眼皮打量着二人,对罗新恫吓道:“本座能救她,也能杀了她。现在就抱着她滚蛋,否则别怪本座出手无情。”说着,甩开了他的手掌。 罗新苦着脸,轻轻的拍了拍楚憔,自然是在请她定夺。 楚憔抹了把鼻涕眼泪,叫道:“黑白双煞,寻仇报恩就在当日,绝不拖拉。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我一定要报你的恩。如果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走。” 唐善气得发笑,“按你的意思,要么让黑煞把我打成重伤,你再把我救过来。要么让我杀了你。是不是?那好,本座权当没有救活你,现在就送你上路!” “不是……不是!”罗新急忙解释道:“楚憔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既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那就替你办件事,用来补偿你的救命之恩。” 唐善摇摇头,“不用了,你们走吧!” “不行!”罗新和楚憔同时叫了起来,“这是我们的规矩,死也不能破。” “这……”唐善真就被他们难住了,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帮忙去办。就听布日古德在房外禀报道:“会主,派去青海的狼人传回了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亦不刺和卜儿孩的营地。” 唐善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一笑,对罗新说道:“正好,现在就有件事要你去办。去趟青海,把亦不刺和卜儿孩的脑袋带回来给我。就算你们报答了我的救命之恩,我们从此两清,谁也不欠谁。” 罗新眨着眼睛想了想,问:“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唐善简单的介绍道:“他们是永谢部、别部的首领,部众大半都已经被俺答收服,只是带领残部流窜在青海。” 罗新瞪着眼睛反问:“他们不是修士?” “不是!” “那可不成,我们是修士,不杀凡人。” “这也是你们的规矩?” “死也不能破!” 唐善眯着眼睛看去,像是搞不懂,既然他们身上有这么多规矩,为什么还会变成修界的魔头? 布日古德已经走了进来,凑在唐善耳边,悄声告知狼人们打探回来的消息。 情况很严重,亦不刺和卜儿孩正在聚集部众,意图侵入河套地区。此时,二人业已调集五万余骑,相距三十里扎营,成犄角之势,遥相呼应。 唐善知道,狼人自有坚守的禁忌。如果命令他们出击,不说其它,就是卡斯大祭师那里也不好交代。青狼骑士虽然骁勇异常,可若令他们冲入驻有数万大军的营地,怕也多有死伤。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罗新杀死亦不刺和卜儿孩,麾下部众必将形同散沙。到时再令古利特率领一万铁骑发动突袭,自然可以悉数收服两部的部众,整个青海亦可平定。 而今,罗新坚守他的狗屁规矩,这件事情便有些难办了。 当然,如果唐善亲自出手,亦不刺和卜儿孩自然在劫难逃。可问题是,前次插手部族争端,他已经触犯了卡斯大祭师定下的禁忌。如果不是成吉思汗的“圣灵”替他拦下罪过,就连天神都会降罪。卡斯大祭师那里还没有进行交代,此次再若触犯,真不知还要引来多少麻烦。 唐善权衡一番,还是不敢冒然行事。令布日古德叫来古利特,命他即刻整顿兵马,并把青狼骑士和青狼会属下的武者统归他调配,暂且带领大军开拔,等进入青海再作打算。 唐善并没有调动伊可儿的族众,因为他知道,一旦与亦不刺和卜儿孩两部交战,大战之下,尸骨如山。他不想伊可儿因为族人的死伤而伤心。 天明时,大军开拔。 一百一十名青狼骑士,分别担任百夫长、千夫长,统归古利特掌管。 少布从“狼穴”调来了一百狼人,随同伊可儿的一万骑兵共同防护黑森林。而且他和雅玛也留了下来,确保伊可儿万无一失。 唐善还是不放心,即便楚憔重伤在身,可他还是准备了一架马车,让罗新守护着楚憔,随同大军一起开拔。 罗新没有唐善的鬼心眼,哪里想到唐善是为了提防他们夫妇,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还在欢天喜地的安慰楚憔,“唐会主让我们出来散散心,看看大漠里的风景!” 天狼一直跟随着唐善的坐骑,即便是昼夜行军,也从不落后半步。 一万大军,自乌梁海出发,进入河套地区,沿着大明朝的边墙一路西去,再又南下。 不日,进入青海。 341:歼敌之策 狼人传来消息,亦不刺和卜儿孩聚集起七万余众,驼马牛羊数十万,不日即将进攻河套。 唐善距离两部五十里扎营,请来古利特,商议对策。 按照古利特的想法,敌军七倍于我,不可力敌。应该火速禀报吉囊、俺答,请他们发兵来援。俺答兄弟在河套驻有二十万铁骑,只需三日,便可进入青海。 大军压境,兵分两路,同时攻击亦不刺和卜儿孩的侧翼。两部必将倾巢出动,迎战来敌。 到了那时,唐善麾下的一万骑兵便可由中路直插,夺取二营,缴获辎重,切断两部的后路。 仅此一战,青海可定。 唐善没有做声,只是微笑着看去。他知道,古利特熟知兵事,一定还有其他战法。 果然,古利特见他默不吭声,再又献策。 亦不刺和卜儿孩的兵马虽多,可前次被俺答兄弟战败,大半部众已被收服。此次聚集七万余众,多是老弱残兵,不堪为战。而唐善麾下一万兵马尽是骁骑,又有勇猛无敌的青狼骑士分别率领。只要调动得当,避免同敌人正面交锋,诱敌出营,分为数战,也有七成胜算。 唐善看了看帐内的布日古德、巴雅尔,又瞥了眼抱着楚憔站在一旁的罗新,思量一番,说道:“俺答首领把黑森林送给了我,又封我为‘青狼’将军,统兵一万。我已对他许下承诺,会把亦不刺和卜儿孩的脑袋交到他手里。而且,我还想向他讨些封赏……那便是整个乌梁海以及各部族众。” 古利特一惊,抬眼看来,说道:“大人,属下懂了!”他已经明白,唐善打算孤军平定青海。 唐善一笑,摸着膝下的天狼,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可以去布置了。” 古利特退去,罗新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嘀咕道:“要打就打,营前叫阵,喊出来凭真本事打过。哪用得着那么多弯弯绕?” 唐善气的哭笑不得,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行出,摇着头教训道:“按照你的意思,我带上兵马,直接去人家营前叫阵是不是?我就这么万把人,人家七万兵马亮出阵势,还不吓破了他们的胆?士气一丧,你叫他们如何再去杀战?” 罗新心有不服,扯着脖子说道:“当年楚霸王率领数万楚军,前后九战,破秦军百万。难道不是径直冲杀上去,凭真本事打过?”他似乎觉得自己饱读史书,借助楚霸王项羽的神勇以及“巨鹿之战”,将了唐善一军。不禁面露得意之色,瞥眼看来。 可他哪里知道,唐善师从蜀中大儒于良成。在唐善面前卖弄,无异于自取其辱。 只见唐善皱着眉头回道:“巨鹿之战,项羽破釜沉舟,将数万楚兵置于死地。那些楚兵自知必死,不再惧怕秦军势大,无不以一当十,奋勇杀敌。所以楚军才能大破秦军。我们身在草原,四野开阔,没有兵家所谓的死地。况且蒙古骑兵打仗,有利则蜂拥而上,不利则四散而逃,没有人会因为临阵逃跑而感到羞耻。我若是学了当年的楚霸王,等到两军列开阵势。一回头……怕是业已变成孤家寡人了!” 罗新叫道:“项羽还……”唐善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我知道,你想说‘彭城之战’,项羽率骑兵三万,击败了刘邦六十万大军。可你知不知道,项羽是从刘邦的后路展开了突袭,并不是正面列阵同人家交锋。而且汉军全是步兵,楚军全部都是骑兵,汉军根本抵挡不住楚军的冲杀。还有,项羽率领的是江东子弟,随军百战,都是精英。而刘邦所带却是乌合之众。现今我们以骑兵对骑兵,又要正面叫阵打过,这些兵马又是初次随我出战。你还敢提项羽的‘彭城之战’,我看你要是不把我这万把人折腾死,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楚憔“噗”笑出口,掐了罗新一把,训斥道:“我们有自己坚守的规矩,没能帮助恩公杀了那两个部族首领,已经对不住恩公。你还在这里乱出主意,是不是真的想害死恩公?” 罗新痛得直咧嘴,可又不敢叫出声来,连连告饶。 唐善不再理他,对着布日古德和巴雅尔招了招手,“我们出去看看。”当即带领二人和天狼出了大帐。 三人三骑,外加一只野狼,也不带领护卫军,径自出了营地。 唐善的营地设在敌军二营前方,处于犄角之间,地势非常不利。一旦被敌军发现,处境将极为危险。可他要得就是兵行险招。出乎敌人的意料,反而更加安全。再者与敌相距五十里,已然超出了探马和游骑的侦查范围。又有众多狼人刺探敌情,万一敌军有所异动,他也可以得到消息,提前做出反应。 侦骑四出,每队数十骑,半是弓骑兵,半是青狼会属下的武者。 很显然,这是出于古利特的布置。 布日古德一脸迷惑,疑问道:“前方有狼人打探情报,可以无忧。古利特再又派出侦骑,岂不是多此一举?再说了,探马远放三十里,必然进入敌军侦查范围。如此一来,岂不要暴露大军所在?” 唐善挑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未置一词。他知道,布日古德能够想到的,古利特一定早已想到。但古利特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他也有些猜不透。 当然,唐善既以古利特为将,那便坚守“用之、任之、信之”的原则,不疑有他。就算古利特致使一万兵马全军覆没,他也绝不后悔。可他相信,自己放着上千名青狼骑士不用,而用古利特统兵,他一定会不负所望。 “古利特究竟想干什么?”巴雅尔也追问了一句。 “要想知道还不容易吗,我们跟上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唐善反问了一句,打马冲出。 很快,草原上出现了敌人的尸体。 这些都是敌人的探马,数十骑一队,多半中箭身亡,该是自己一方的弓骑兵所为。另有少半死于刀剑之下,看来是死于青狼会的武者手下。 唐善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布日古德和巴雅尔,令道:“你们看看,这一队探马是不是全部被消灭了,有没有逃脱的?” 二人打马奔出,远远的兜了一圈,返回禀报,“一共二十七个人,都被砍掉了脑袋……前面的马蹄印是我们的人留下的,应该没有敌人逃脱掉。” 唐善“呵呵”一笑,问道:“如果这里是黑森林,伊可儿的一队探马失去了联系,库勒会派多少人出去寻找?” 布日古德回道:“如果没有敌情,通常会派出一百轻骑兵。” 巴雅尔说道:“如果有敌情,会派出五百骑兵。” 唐善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这就是古利特想要的结果!敌军有几十队探马和游骑兵,古利特先把这些人除掉,再歼灭前来寻找的敌军。仅此,就可以杀敌上万。” 巴雅尔问道:“可这样一来,一定会暴露我军的营地。敌人数倍于我,如果倾巢而出,我们如何抵挡?” 唐善笑道:“这就不劳我们费心了,古利特一定早有应对之法。” 三人再又深入十里,在方圆数百里的草原上查探,时不时便可见到敌人的尸体。也有狼人时不时现身,赶来见礼,禀报消息。 至黄昏,唐善的侦骑业已靠近到距离敌营十五里外,敌军两营前方以及左右两翼的探马悉数被歼灭。 敌营之中开始奔出上百人的大队骑兵,寻找各路探马。 很显然,亦不刺和卜儿孩整整一日没能得到探马传回的消息。天色已晚,各路探马未归。二人必定有所警觉。可惜情况不明,他们不敢冒然举兵,总要得到确切的情报才敢有所动作。如此一来,正中古利特之计。 敌军大队骑兵出营,狼人们立即活跃起来,竞相奔走,向各路侦骑传递消息。 唐善麾下的一千弓骑兵被派出,纵横驰骋在草原上,经由落日的余晖中冲出,将这些搜寻探马的大队骑兵各个击破。 多路侦骑穿插到敌骑后路,在狼人的指引下追杀漏网的残敌。 唐善看向落日,径自说道:“我们走吧,等到天黑,我们就该拔营了。” 布日古德和巴雅尔都没听懂他的意思。因为他们还是没有搞懂古利特的用意。 唐善却已经猜到,仅一日,古利特杀敌过万,绝不会坐等亦不刺和卜儿孩派出大军来战,必将趁夜退兵。 唐善所料不错,当他返回营地的时候,麾下兵马业已整装待发,只需一声令下,便可移营撤去。 古利特身在大帐,显然是在等候唐善返回。正在帐内来来回回的踱着脚步,显得有些焦急。 罗新和楚憔依旧留在帐中,或许是觉得唐善的大帐远比他们的帐篷舒服,所以才赖在了这里。可他们受不了古利特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两张脸逐渐阴沉了下来。 “奶奶的,你小子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别总在老子面前晃来晃去。”罗新终于无法忍受,随手一拨,蒲扇大小的手掌奔着古利特的胸口撞来。 他只是负气而发,并没有激出真元,仅是蛮力而已。可他原本就生的五大三粗、犹如铁塔一般,即便随手一拨,恐怕也有千斤蛮力。古利特既不懂武功,也不懂法术,如何承受得了?! 古利特有些傻眼,在他看来,罗新拨来的不是手掌,而是一只巨大的铁锤。他想躲,可还没等他动身,罗新的大手已经来到了胸口。 一声轰响,吓得古利特直缩脖子。但他马上便发现,自己丝毫也没有受到伤害。一面漆黑的盾牌在他身前竖起,替他挡住了罗新的大手。 唐善及时来到,为他解去了要命的一击。 盾牌散去,罗新“哼”了一声,缩回手,瞪了古利特一眼。古利特吓得打了个激灵,猛吞口水,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唐善的脸色很难看,冷冷的看向罗新,叹道:“出手吧,我让你三招!” 342:嗜血狂蝠(一) 罗新晃着大脑袋,“我不跟你打,你是楚憔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楚憔叹声补充道:“就算你不是我们的恩公,他也不能跟你打。因为……他不是你的对手!” 古利特定了定神,插嘴道:“算了,算了!这位罗勇士也不是真的想伤我,只是看着我心烦罢了。大人不必动怒。” 唐善瞪着罗新盯了好久,沉着脸斥道:“滚到马车上去,我们要移营了。” 罗新气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可他不能也不敢向唐善出手,抱起楚憔,正巧遇到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带着天狼返回,骂了声,“滚开!”横着膀子撞开二人,甩开大步,“嗵嗵嗵”的出了帐去。 古利特脸上惊色未消,牵强一笑,对唐善疑问道:“大人怎么知道属下准备移营?” 唐善平复了一下心绪,回道:“你用了一天时间,杀敌万余骑。亦不刺和卜儿孩必然大怒,一定会派出大军前来与我决战。只是天色已晚,他们不知我军虚实,不敢趁夜来攻,只能等到天亮再说。我军只有万骑,不能与敌军正面交锋,自然要趁夜移营。” 古利特的眼中现出精光,再又问道:“敌军的探马和游骑兵已经被我军悉数歼灭,消息无法送回,亦不刺和卜儿孩如何得知我军营地所在?” 唐善知道他是在有意考问自己,随即回道:“敌我两军相距五十里,敌军两营相距三十里。在这如此广阔、方圆上千里的草原之上,敌军的探马难免有所遗漏。为求万全,还是拔营撤军最为稳妥。” 古利特神秘一笑,补充道:“我军后撤三十里安营,沿途设下伏兵,还能杀敌过万。敌军不知我军行踪,又将派出探马查询,一样有来无回。如此周旋半月,我军便可杀敌过半。到了那时,敌军早已变成了惊弓之鸟。我军趁夜发起突袭,定能攻破两部营地。” 唐善笑道:“可你白日里还说,‘诱敌出营,分为数战,能有七成胜算。’现在看来,你早就有了十成的把握。” 古利特微微皱眉,说道:“两军交战,各有用兵之法,任谁也不敢说有十成胜算。属下心中还有一些顾虑,先请大人下令移营,容属下在路上禀报。” 唐善令出,不过半个时辰,上千座营帐全都装上了勒勒车。 大军只剩三千骑,驾起勒勒车、赶上数以万记的驼马牛羊,一路后撤。而剩余的七千余骑则分两部转向左右,以作疑阵。再又按古利特之命分为数队,沿途设伏。 古利特跟在唐善身边,道出了心中的顾虑。 其一,亦不刺和卜儿孩撤营远逃。其二,亦不刺和卜儿孩误以为俺答兄弟领军来战,连夜拔营,转攻河套。其三,敌军请出萨满大神对抗狼人,切断消息来源。 唐善原本以为此战必胜,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变化。 如果敌军远逃,沿途设伏;唐善手上只有一万兵马,自然不敢追击,此战必将功亏一篑。此次兵发青海,唐善并没有禀报俺答;一旦敌军侵入河套,俺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是损失惨重;即便唐善由后路包抄,尽数降服两部,恐怕也功不抵过。至于萨满大神,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青狼会纵横草原数十年,也不见那位萨满大神敢出来生事;总不至于赶在他出兵青海的时候,偏偏跑来与狼人过不去。 现在唐善终于明白,两军交战,形势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只有随着战事调整部署,才能保证自己的优势。古利特说的不错,“两军交战,各有用兵之法,谁也不敢说能有十成胜算。”古利特以一万骑兵对敌军七万,还能有七成把握取胜,已然算是用兵的奇才了。 夜半时分,营地重新设立起来。 唐善下令杀牛宰羊,犒劳众军。 大碗的热汤,大块的牛羊肉,不论身份贵贱等级高低,只要肚子装得下,尽管到锅里去取。但有一点,不许饮酒。 古利特对唐善发出的这道命令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唐善完全颠覆了军中的规矩。 按照惯例,唐善应该与古利特陪同千夫长共同分享最好的美味,再把吃剩的牛羊肉赏赐下去。每位百夫长会领到一定数量的牛羊,而且同样要先行享用。通常情况下,最低等的骑兵只能去啃别人吃剩的骨头。像今日这样,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尽情享用,这在草原上怕是千古以来的头一回。 还好,军中的百夫长、千夫长都是唐善麾下的青狼骑士,对于他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异议。 营地里顿时热闹起来,三千骑兵简直把唐善看成了“圣主”,手举着牛腿、羊腿,发出一阵又一阵山呼海啸般欢叫。 古利特忽然发现,只是一顿盛宴,便足以令群情激昂。他甚至想,如果一万兵马都在营地之中,借着如此高昂的士气,大可直取敌军营地。即便面对数倍之敌,也能一举击溃。 当然,唐善也没有忘记露宿在野外设伏的七千骑兵。 饱餐过后,军令又下。 七百多只肥羊架上了篝火,趁着滚烫,盖上毡毯,分乘七百多匹快马,送到了设伏的骑兵们手中。 古利特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他知道,蒙古汉子最重情义。七千血性男儿在冰天雪地里吃上一口还有余温的烤羊肉,不用说其他事,就是为唐善战死沙场也会心甘情愿。 整整一夜,古利特怔怔的站在房内发呆。天刚亮,他就来到了唐善的营帐。 唐善盘膝坐地,像是打坐的老道。闻声看去,见他神色略显疲惫,随口问道:“昨夜不是巴雅尔在帐外当值吗,你怎么也一夜没睡?” 古利特沉默了半天,终于像鼓足了勇气般说道:“属下在想一件事,整整想了一夜。所以大清早就跑了过来,想同大人探讨探讨。” “坐!”唐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站起身,坐到了案桌后,笑着问道:“什么事,竟然让我们的古利特彻夜难眠,说来听听?” “大人进兵青海,属下愿竭尽所能,助大人俘获亦不刺和卜儿孩属下的部众……”古利特刚刚开了个头,就见布日古德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也不施礼,张口就道:“会主,出事了,狼人在昨天夜里受到了袭击……”不等他把话讲完,唐善“噌”的站了起来。就在移营的路上,古利特还要他留意三件事。他认为最不可能的,便是属下的狼人遭到攻击。可现在,偏偏就在狼人身上出现了状况。 古利特见他寒起一张脸,吓得布日古德话还没有说完便闭上了嘴,急忙追问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位狼人,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布日古德咽了口唾液,回道:“狼人们都撤回来了,还带回了十三具尸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古利特当即下令,“快去把设伏的兵马都撤回来。派出探马,三人一队,远放三十里。无论有无军情,半个时辰一报。” 唐善点点头,催促道:“快去!” 布日古德急急行出,同时请撤回的狼人入内禀报。 狼人的脸上带着惊恐,“是一只黑色的蝙蝠,很大……起码有七八尺长。飞起来无声无息,靠近你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察觉。如果不是她飞进了月亮的光影里,我们根本无法发现她。等我们聚集起来的时候,她就退走了。我们清点了人数,一共少了十七个人,可我们只找到了十三具尸体!” 唐善走上,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温声说道:“告诉他们,先下去休息。睡上一觉,好好吃一顿。至于那只蝙蝠,本座亲自料理。” “会主千万小心!”狼人叮嘱了一句,施礼退出。 唐善对古利特点了点头,古利特会意,出了帐去,命人把十三具狼人的尸体抬到帐内,而后又令众人退下。 唐善逐一查验,发现所有的狼人都伤在脖颈两侧。从上面的伤痕看来,像是被三把利刃割过。伤口并不深,但却刚好割破了动脉。应该是鲜血流尽的原因,每一具尸体都已变得干瘪。 天狼跑了过来,抽着鼻子凑到尸体旁,对着伤口一一嗅过。转过身,对着唐善“呜呜”的叫了起来。 唐善咧嘴一笑,蹲下身,摸着它的脑袋,问道:“你知道它在哪儿,是不是?” 天狼跑到了门边,回头看来,再又“嗷呜”了一声,像是让唐善跟上。 唐善当即起身,便要随它而去。不想古利特却拦在了门口,正色劝道:“大人,你连那只蝙蝠的底细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可以轻易前往?”唐善毫不在意的说道:“放心,不过是一只蝙蝠罢了。只要天狼可以找到它,本座必能手到擒来。” 古利特不肯让身,再又劝道:“大人怎么知道只有一只蝙蝠,如果是一群该怎么办?还有,我们并不知道是哪位萨满大神……” “不怕!”唐善不等他说完,已然让过,闪身钻出了帐去。 “大人……”古利特急忙追出,可四下张望一番,却已不见他的踪影。 343:嗜血狂蝠(二) 无论是一只蝙蝠还是一群蝙蝠,哪怕是三五百只,唐善也不会放在眼里。 当日白羽率领数百修士入侵黑森林,唐善只是一人当前,还不是吓得他们落荒而逃。 狼人们聚在一起,已然吓退了那只蝙蝠。可想而知,它只是趁着夜色,加之行动迅速、诡异,才敢向狼人展开偷袭。当真对攻,恐怕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天狼一路飞奔,身上隐隐散出黑气。越是发力,黑气越重。拖拉在它的身后,竟有一丈多长。仅是它所携带的气势,已然吓坏了藏在荒草中的小动物,一个个龟缩在地,发出瑟瑟的颤抖声;林间的鸟兽四下奔逃,噗噜噜的振翅声和兽蹄踩踏枯枝、冰雪的喀咔声夹杂在一起;就连刚刚开融的河水里,也有鱼儿乱窜。 唐善看起来有些得意,初次带领天狼出战,倒要瞧瞧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 天狼原本向北奔进,正对敌营。唐善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巴不得那只蝙蝠藏在敌营中,最好藏在亦不刺或是卜儿孩的大帐里。送给他一个使用功法、展示威能的借口,顺路取下二人的脑袋。 可距离敌营尚有十余里,天狼忽然转向了东方,迎着春日而去。这让唐善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再又赶出五六十里,已然离开了敌营的活动范围,天狼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座石山,没有树,光秃秃的,就连一根野草也不生长。山不高,只有十余丈。周阔数里。 唐善绕到山后,忽然发现一个又矮又胖的邋遢老头,坐在半山间的一块大石上。 老头瞟了他一眼,像是正在等他,淡淡的问:“来了?” 唐善眯着眼睑打量过去,只见老头穿着一件满是污渍的长袍、蹬着一双破旧的皮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发,小眼睛、塌鼻梁、蒜鼻头、青紫色的厚嘴唇、一嘴黄牙…… 他轻轻抽动鼻翼,只觉得老头身上散发出阵阵骚臭的味道,直冲鼻腔,险些就此晕了过去。 要不是看这老头胖得像只酒坛子,借他一双肉翅他也飞不起来。唐善真想认定他就是杀害狼人的蝙蝠,上前给他一枪。免得留他在世上,污染了大漠里清爽的空气。 “阁下怎么称呼?昨天夜里杀害狼人的蝙蝠在哪儿?该不会是你的妖兽吧?”唐善捏着鼻子问。 老头没有回答,径自说道:“跑了一天,奔走上千里,总算查出了点眉目。你叫赤狼,青狼会的会主?”他像是跑得腿脚酸软,握起拳头,不紧不慢的敲起腿来。 唐善挑着眼皮看去,没有吭声,静待下文。 “青狼会也太不像话了,”老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教训道:“你这个会主应该好好管一管。部族间的争斗都是凡人间的事,你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插手。你的狼人先帮助博合林侦查俺答的动向,现在又跑来青海给俺答的兵马当探子。如果再不教训教训他们,大漠里的规矩岂不都被他们搅乱了?” 唐善咧着嘴笑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正主。可他还是没有言声。 老头像是有些生气,“苍鹰不会去啄蚊虫,猛虎不会捉鼠蚁进食。你借助狼人通风报信算什么本事,草原上的萨满谁会施展法术去对付那些无力反抗的牧民?”他在身边抓起一把木叉,站在大石上,“你是汉人,为什么要跑到草原上来生事?回到你们汉人的地方去,这里不欢迎你。” 唐善打量着他手里的木叉,只不过是牧民们翻.弄羊毛、牧草使用的家什,不能算是兵器。却也知道,这应该是一件法器。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木叉所携带的威能,想来是因为还没有注入真元的缘故。 自身没有威能,即便是一件法器,也没什么大不了,充其量列在下阶下品。 唐善真想亮出神器让他见识见识,可又怕当场把他吓死,到时还得烦心去找那只蝙蝠。 “你拿根木头指着我干什么?”他戏谑的问着,对老头勾勾手指,大刺刺的说道:“把你那只蝙蝠叫出来,本座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 老头气得浑身发抖,侧身让开一步,显出一个尺八宽的小洞,指着洞口说道:“只要你过得了我这一关,你就可以进去找她。”话音刚落,他忽然张着大嘴瞪圆了眼睛,因为唐善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 唐善对他视而不见,弓下腰,向着黑幽幽的洞内看去,嘟囔道:“这个洞口小了点,要是费点力气,倒也挤得进去。可万一里面有什么消息儿埋伏,本座岂不要吃亏?” “你……”老头惊叫一声,退后一步,抖着木叉向他刺来。 老头只是作势,并不是当真要以木叉扎刺唐善,而是向其中灌输真元,激出……什么也没有激出来,因为他只觉得手上一松,木叉便已经跑到了唐善手里。 “扑”如同吃胀了肚子排气所发出的声响,他的两手间显现出一团烟气。可没有了木叉,烟气转瞬便消散开去。 唐善依旧哈着腰,探头探脑的向洞里窥视,也不理他。随便抖了抖手腕,“噼啪”声起,好端端一把木叉断成了十几段,坠落之时又燃起火焰,没等掉到大石上,已然烧成了灰烬。 老头双眼发直,但却并不是因为法器被毁,而是看到一具巨大的黑虎盾牌,迎面向他拍来。 盾牌当然是唐善幻出来的,当中凸起一只作势嗷啸的黑色虎头。 盾牌上面的虎头从来没有动过,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性,竟然左右扭动,突出半尺,向着老头的胸口咬去。 可惜,这只黑虎像是沉睡百年刚刚醒来,动作略显迟缓。没等它咬到老头,盾牌已经拍下,变成了用脑门顶撞。 “轰”的一声,老头被撞飞数丈,喷出一串鲜血,如同一滩烂肉般摔落在地,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唐善还在琢磨身前的小洞,径自笑道:“有件神器真是不赖,随便修炼几日,功力就见涨,连块盾牌也能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钻进去找那只蝙蝠。仅看刚刚的那位老头,洞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消息儿埋伏之类的东西,就是有也不堪一击。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给他来个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之类的诡计,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正想着,却见天狼跳到了身边,脚步不停,跐溜一声钻进了洞去。 “喂,你个傻……”唐善还没来得及制止,天狼已经深入洞内,没有了踪影。“好吧!”他叹息了一声,“就当你给老子探路了!”竖起耳朵靠近洞口,仔细探听起来。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洞里传来了天狼的呜嚎声,听起来很兴奋。很显然,洞内没有什么埋伏,而且像是天狼业已发现了那只蝙蝠的踪迹。 唐善无需再想,一猫腰,钻进了洞去。 洞口只有尺八宽,洞内也是尺八宽,刚好可以容身。可手脚都要展开,否则便会被卡住。爬行自然想也别想,只有靠真元悬浮起身,向前推进。 小洞蜿蜒曲折,开始时唐善还能辨别方向,等到转过几十个弯路,上升几丈,下坠数里,连番折腾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哪还知道东西南北?! 天狼的呜嚎声越来越大,也不知道在追逐什么东西,反正听起来像是蛮起劲的样子。 大约一炷香燃尽,唐善的眼前出现了一处硕大的洞穴。 他无法估量这个洞穴到底有多大,只是半身钻出小洞,四下看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小蚯蚓,拱破泥土才发现,竟然置身于皇宫大内的御花园中。 洞穴四面有光,分别为青、黄、赤、白四色,像是坚硬的石壁自行发光,又像是其内藏有无数颗彩珠,穿过石壁而透射出来的光芒,异常绚丽。 唐善爬出小洞,站在洞口边,这才发现脚下也有光,黑色的光芒。头顶也是黑色的,但却没有光,而是深幽的洞顶,不知高达几许。 青、黄、赤、白、黑,五色同在,说明这里是一处内含五行的洞天福地。 按照小妖精的说法,这样的洞天福地之中一定孕育有旷世奇珍。 唐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一处洞天福地,险些欢叫出口。 天狼从青光里跑了出来,在他脚下兴奋的撒着欢儿,“呜呜”的叫着,像是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唐善拍拍它的脑壳,说道:“发现那只死蝙蝠没有?我们先把它收拾掉,再来找这里的宝贝。” 天狼蹲坐在地,仰头嗷啸,“呜……” “你奶奶的!”唐善给了它一巴掌,斥骂道:“鬼叫什么,还不带我去找?” 咻……像是一股阴风吹过所发出的声音。 声音非常轻,唐善几乎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到声响。 天狼看着洞顶,转着脑袋摇晃起来,像是被他刚刚的一巴掌打晕了头。 唐善浑身一震,已然明白,就在自己的头顶,不知高达几许的洞穴顶端,那只蝙蝠正在凌空飞旋。 可他看不到蝙蝠的踪影,也感觉不到蝙蝠的存在。 如果不是天狼嗅出了蝙蝠的气味,迫使它蹿回高空,隐入黑暗之中,就是刚刚那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唐善很可能已经遭到了它的偷袭。 唐善慢慢的展开手臂,幻出烈火枪柄,紧紧的握在手中。昂起头,转动眼珠,随着天狼的目光去查找蝙蝠的踪迹。 天狼忽然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向上空。 唐善不及细想,蹿身跃起,高举烈火枪柄,扬手就是一枪。 一团巨大的火球经由枪柄激射而出,可他却发出一声鬼叫,掉头扑落在地,瞠目看去。 洞顶挂满了蝙蝠,每只都有一尺大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仅是火光照亮的丈八方圆,起码也要聚有上千只,看得唐善头皮发麻。 随着火球临近,无数只蝙蝠飞散开去。 “轰”的一声,火球撞到了洞穴的顶壁,火光大现。在无数只惊慌逃窜的蝙蝠之中,唐善赫然看到,有一只高达七八尺的巨大蝙蝠,舞动着一双翼展过丈的肉翅,瞪着绿幽幽的大眼睛,呲出惨白色的尖牙,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尖叫。 “呼……”巨蝠鼓动双翅,向内合抱,竟将炸散的火花聚在一起,拢入它的一双肉翅之内。 火光湮灭,巨蝠和无数只小蝙蝠再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344:五色彩石 唐善现在真想跑回营地,一把抓来古利特,痛痛快快的抽他一顿。这张臭嘴,说什么来什么。 还有小妖精,狗屁洞天福地,明明就是个蝙蝠窝,换成洞天“蝠”地还差不多。 天狼斜着眼珠看来,像是察觉到他有些烦躁,感到难以理解。 一只小蝙蝠从洞顶落下,“扑棱棱”飞去。天狼顿时眼冒精光,蹦蹦跳跳的前去追赶,一边欢叫,一边扑抓。 唐善的脸色更加难看,感情是有东西逗着天狼玩耍,它才会如此兴奋。 天狼刚刚跑开,在赤光中时隐时现,扑跳着抓捕小蝙蝠。唐善再又听到“咻”的一声轻响,只觉得脸颊一痛,回手摸了摸,就见掌上印出了三道血痕。 巨蝠再又出击,而且先派出一只小蝙蝠,引走了天狼。 它的飞行速度太快,唐善根本无法察觉。 攻击速度更快,就连唐善的真元护罩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然被它割裂。 直到一击过后,唐善的护身真元才有所行动,聚集在被它割裂的真元护罩处。 三具黑虎盾牌也幻了出来,彼此裂开一尺宽的缝隙,防护在唐善身外。 唐善变得异常严肃,沉声呼唤,“天狼,回来。” 天狼还在同小蝙蝠嬉闹,对于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滚回来!”唐善发出一声愤怒的暴吼。 天狼一呆,颠儿颠儿的跑了回来。 唐善严声令道:“帮我找到它。”说话间,已然分出一具盾牌,踏在上面。另外两具自行后移,护着了他的身后。 天狼跳到盾牌上,抽动着鼻子,仰头查找起来。 唐善御使着盾牌缓缓升起,向着洞顶逼近。随着一声沉闷的炸响,数不清的蝙蝠飞射而出,亮出尖牙,舞动着利爪,经由四面八方向唐善扑来。 唐善早就料到,自己一旦逼近,巨蝠必将命令这些小蝙蝠出击。当即将烈火枪柄旋转起来,宛如一具巨大的火轮,护住了自己的周身。 这些小蝙蝠根本无法抵御烈火枪柄的威能,只要靠近在火光三尺之内,瞬时便会燃烧起来。 眨眼间,上千只蝙蝠如同飞蛾扑火般,焚毁在烈焰之中。仅留下一片片指甲大小的火花,如同漫天飞雪,飘散而下。 一轮攻击过后,稍远些的蝙蝠退避四周,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唐善以为它们是在向巨蝠求援,可很快便发现,它们是在呼唤同伴。五彩光壁的几处拐角中、黑幽幽的洞顶上,传来了万千飞矢呼啸而来的声响。不知道有多少蝙蝠,从洞穴的隐蔽处、石壁的小洞中、各路拐角的通道里飞了出来。 天狼双眼呆直,看起来有些发傻。很显然,它对于这些刚刚还陪着它玩耍的小东西,另有了一番见地。 蝙蝠再又发动了攻击,但不像先前一哄而上,而是分成几十团,犹如绷在弦上的利箭,一只一只激射而出。 唐善明白,它们是想依靠数量上的优势,消耗自己的真元。等到他真元不济的时候,再对他发起猛攻。 虽然他的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蝙蝠数以万计,不知道自己的真元可不可以维系到最后。可他还是暗暗打定了主意,“那就试试看!”他开始颤动枪柄分别攻击,并逐渐控制自己激出的真元。 最初时,他激出的火球有酒坛大小,确保每只蝙蝠都会被烈火焚毁,同时可以照亮周围的景象,以便控制局势。慢慢的,他一点点回收真元,火球逐渐缩小,一直变成鹅卵大小。可激出的真元威能过低,击中的蝙蝠只是受伤跌落,并没有被他灭杀。直到他把火球控制在拳头大小,才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既可以把蝙蝠焚毁,而又不至于浪费真元。 这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仅仅一个时辰,唐善业已击出了上万枪,灭杀的蝙蝠不计其数。可在他看来,蝙蝠的数量像是并没有发生变化。依旧是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坚持不懈的向他弹射而上。 天狼静静的蹲在一旁,东瞅瞅西看看,像是对身旁发生的一切都感到索然无趣。可这已经帮了唐善大忙。他知道,天狼一直在追踪巨蝠的动向。有天狼在,巨蝠行踪败露,便不敢对他发动偷袭。 巨蝠的行踪太过诡异,飞行速度与攻击速度又太过迅疾。一旦它对唐善发动偷袭,而唐善又全无防备,势必扰乱唐善的护身真元。那时,这些小蝙蝠一涌而上,每只对唐善啄上一小口。十轮八轮攻击过后,唐善必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巨蝠的耐性很好,唐善的耐性也不差,双方都在寻找最佳的时机,进行决战。 时光在烈火枪柄的挥舞下悄悄流逝,可四面八方的小蝙蝠却一直也不见减少,始终形成数十个包容万千蝙蝠在内的黑团。 唐善终于感觉到真元在渐弱,元神内生成的真元业已无法维系他的损耗。 九成……八成……七成…… 当他的真元用去了少半,停留在六成左右的时候,包容有万千蝙蝠在内的数十个黑团也开始逐渐缩小。 很明显,那些小蝙蝠没有了后继之兵,只剩下围困在唐善周围的这数十团。 眼前没有了一双双肉翅的遮挡,唐善的目光终于能够透视。借着蝙蝠焚毁的火光,他可以找到那只巨蝠。巨蝠在一团团小蝙蝠身后闪过,既像是在藏匿行踪,又像是在对小蝙蝠催战。 等到唐善的真元减弱为五成,小蝙蝠的数量也从数十团减为了十几团。 就在这时,天狼发出了一声嗷啸。 或许是因为蝠兵消亡殆尽,巨蝠的耐性终于达到了尽头;或许巨蝠认为,唐善此时业已非常虚弱,正是出手的绝佳时机;随着天狼示警,它开始向唐善发动攻击。 唐善注意到,天狼看向了自己的左下方。垂目看去,便见巨蝠悄无声息的舞动着肉翅,从石壁发出的白光中冲了出来。 巨蝠的速度太快,唐善刚刚看到它,它便来到了唐善的身下。这样的速度,根本没有留给唐善撤枪出击的时间。 还好唐善早有防备,护在身后的两具黑虎盾牌立即作出了反应。左后方的盾牌瞬时前移、下压,正巧将巨蝠拦下。右后方的盾牌激射而起,跃过唐善的头顶,对着巨蝠扎下。 巨蝠像是没有想到,唐善的两具黑虎盾牌竟然可以对它发动攻击。或许它早就想到了,因为就在两具盾牌出击的同时,两大团蝠兵同时射出,攻击唐善的背脊。 这些蝠兵全部收缩起肉翅,以求留出更多的空隙,容纳更多的同伴,顶着尖牙和利爪,绷射而来。 数以千计的尖牙和利爪,同时撞上,即便唐善拥有两层真元护罩,能够抵得住第一波和第二波的攻击,可不等他的真元护罩重新生成,第三波蝠兵就会将他的肉身射穿。 更何况,两大团蝠兵的数量绝对要超过三万,同时绷射而来,起码要形成十几波攻击。 这是由无数支利箭形成的方阵,只求一击便要将唐善变成肉泥。 或许这才是巨蝠的真正想法,它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不惜以身试险,吸引唐善来攻,反倒让它的蝠兵发起最为犀利的刺杀。 不用想,如果唐善被十几波蝠兵透体而过,别说是性命不保,恐怕连肉渣也剩不下。 可惜,巨蝠还是计算有误。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战至此时,唐善竟然还有保命的法宝。 唐善早就在怀里的佛珠中注入了真元,只是隐而不发,为的就是此时的决战。 轰…… 六条火龙从唐善的背脊冲出,无需喷出火球,无需用嘴撕咬,也无需以爪抓击……只是凭借自身携带的烈火,已然将蝠兵形成的利箭方阵完全焚毁。 又是一声轰响,巨蝠业已被黑虎盾牌击中。 按照巨蝠迅疾无比的飞行速度,完全可以躲避开黑虎盾牌的攻击。 可惜,就在唐善左后的盾牌将它拦下的时候,它用一双利爪向盾牌发动了攻击,试图将其摧毁。可它做梦也想不到,盾牌中的虎头竟然扑咬了出来。 一双长有三把利刃的尖爪,生生落入虎口之中,自然有去无回。当即被黑虎死死咬住。 正因为如此,另一具黑虎盾牌才能当头射下,撞在了它的身上。 一声尖叫,巨蝠显然遭到了重创。却是撞在身上的这具黑虎盾牌,同样探出了一只虎头,大嘴一张,咬在了它的胸口上。 唐善手上丝毫不敢停顿,因为身前的蝠兵依旧从各个方向绷射而来,可他却禁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欢叫,“成了!” 但他马上又傻了眼,只见巨蝠鼓动起一双肉翅,“呼”的一扇,胸口的黑虎盾牌随即被摧毁。又见它垂头俯身,接着一扇,爪下的黑虎盾牌也随之飞散开去。 “吱吱”两声尖叫,巨蝠一头扎落下去,滑出一条弧线,消失在洞穴的拐角里。 “想跑?没那么容易!” 震惊之余,唐善又在心底发出一声怒吼。 六只火龙当空飞舞,簇拥成团的小蝙蝠瞬时便被击散,四下逃窜。火龙喷出火舌,分头歼敌。 如此一来,唐善终于脱离了同这些蝠兵的鏖战。重新幻出两具黑虎盾牌,护住身后。携带着天狼,御使着盾牌,调头去追巨蝠。 巨蝠已然受了重伤,唐善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它。 刚刚进入洞穴的拐角,唐善不由一愣,眯起眼睑,“咦”了一声。 这里还有上千只小蝙蝠,聚集成一团,共同衔着一只五色的彩石。 345:旷世奇珍 五色彩石炫美异常,如同天边的彩虹凝缩在一起,用它的精华,炼成了这块美轮美奂的神石。 不用想,这就是小妖精所说的,洞天福地之中必有旷世奇珍。 巨蝠就站在这块神石上,把头探入神石中,像是在汲取它的精华。 五色光芒变幻不定,流光溢彩亦幻亦真。 原本遭受重创的巨蝠,转眼间变得威风凛凛,竟然依靠神石的精华复原如初。 唐善心疼得“哇哇”乱叫,烈火枪柄一指,高声喝道:“畜生,混蛋,别动我的宝贝!” 咻…… 巨蝠发动了攻击。 唐善依旧端着烈火枪柄,傻傻的站在盾牌上。他仅仅发现眼前闪过一片虚影,根本没有看到巨蝠如何对他发动攻击。可额头上却隐隐作痛。很快,一颗血珠沿着他的鼻梁滚落。 唐善急退,让出三丈,拉开距离,以免再次遭到巨蝠的偷袭。 天狼看向五色彩石,发出低沉的呜嚎。 巨蝠霎时出现,依旧落在彩石上,探头汲取精华。 唐善明白了天狼的意思,那是让他夺取彩石。 他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六条火龙还在追击着残留的蝠兵,一时无法抽身。而他现在的真元仅有来时的一半,如果冲过去,即便夺下彩石,恐怕也抵不住上千只小蝙蝠和巨蝠的同时攻击。 “怎么办?” 他虽然有些急躁,可也不敢妄动,焦急的思索着良策。 忽然,他看到了站在身边的天狼,咧着嘴笑了起来。 天狼一直站在他身边,站在他所御使的黑虎盾牌上。可他早不笑晚不笑,偏偏这个时候露出了笑脸。天狼立即察觉出,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果然,天狼只觉得脚下一空,驮负着它的黑虎盾牌已然撤走,护在了唐善的身前。 一声哀鸣,天狼胡乱蹬踏着脚爪,摔落了下去。 “咔咔”有声,三具黑虎盾牌彼此相连,将唐善护在其中,正对五色彩石,直冲而上。 上千只小蝙蝠匆忙躲避,可哪里比得上唐善的速度,眼见就要被这个巨大的、尖尖的、三棱形的黑家伙撞到。 巨蝠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张开双翅,横空拦击。 可惜,畜生就是畜生,终究比不得人,更比不得唐善这样的人精。 就在巨蝠鼓动双翅,打算摧毁三具黑虎盾牌的时候。黑虎盾牌忽然裂开,左右两具分别抵住了它的肉翅,身下一具直冲而出,撞在了它的小腹。更凌厉的杀招还是唐善,烈火枪柄已然激出七尺弧光,正中它的胸口。 轰响声起,巨蝠发出一声惨叫,生生被激出四五丈远,撞在洞壁上,摔落在地。 又听一声呜嚎,天狼也恰巧在此时摔落在地,跌了个七荤八素。 唐善手上不停,紧接着激出三团烈火,分别射向五色彩石的周边。火焰炸散,数百蝙蝠就此焚毁,其余的蝙蝠仓惶逃窜。五色彩石失去了依托,向下坠落。唐善当然不能任由这块宝贝跌的个稀巴烂,拧身射出,抄手将它接下。 天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负气般的瞪眼看来。 唐善的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单手托举着酒坛大小的五色彩石,嘻嘻哈哈的欢笑着,飘落在地。 呼…… 一股凛冽的劲风由旁侧冲出。 巨蝠竟然没有被七尺弧光击毙,虽然遭受了重创,迅捷之势远不如前,但依旧可以发动猛烈的攻击。 唐善得意忘形,一时不备,顿时被它扑倒在地。五色彩石连同烈火枪柄,一起脱手而出。 巨蝠的兽爪简直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不仅爪尖异常锋利,深深勾入他的肩背之中,就连爪指也被炼化成雪亮的利刃,嵌入他的肩头。 一声凄厉的尖叫,巨蝠微微侧头,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对着他的喉咙咬来。 唐善抓了抓手,想要幻出烈火枪柄,但手中却空空如也。 猝然之间受到攻击,就连烈火枪柄也不听召唤,唐善不由大惊失色。却也来不及多想,连忙用双手拖住了巨蝠的大嘴。 护身真元接连发起攻击,可谁曾想,这只巨蝠的威能竟然如此强大,唐善的真元护罩根本无法将它震开。 唐善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挣脱。但就在这时,他的元神察觉到了危险,自然生抗,激出一团寒冰真元。 唰…… 只在一瞬间,巨蝠便被极度阴寒的寒冰真元冻成了冰坨。 唐善与蝠兵鏖战苦久,一味的激出烈火真元,一来是因为正对烈火枪柄的威能,再就是可以照明周边的情景。可他忘记了,自己的真元分为两股,寒冰与烈火并存。 他用自己的烈火真元焚毁了数以万计的蝠兵,不断催促元神激发出新的真元,转换为烈火做为补充。可真元还是损耗严重,业已不足来时的一半。但他忘记了,来时就已贮存在他体内的寒冰真元根本没有动用过,俨然变成了瞎子的眼睛——摆设。 此刻还是元神察觉出危险,自然生抗,作出反击。十成寒冰真元宣泄而出,巨蝠哪里还能抗衡?! 眼见巨蝠变成了冰坨,他才明白了此中道理,原来自己一直留有一路伏兵,可自己却弃而不用。 肩头传来阵阵剧痛,那是巨蝠的“冰钩”为他带来的创伤。 他暗暗骂了句,“活该!”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耳光。因为他原本不必受伤,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天狼发出呜嚎,像是对他发出嘲笑。 唐善歪着嘴、大呼小叫着、拔出了同自己“勾肩搭背”的两只“冰爪”,从巨蝠的身下爬了出来。还没等站起身,他就查找起烈火枪柄来。 “还他奶奶的神器呢?可真够卑鄙的,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召它救命,偏偏召它不来!” 唐善手脚并用,爬行两步,站起了身,可却苦下了脸,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烈火枪柄摔在地上,五色彩石也摔在地上。 枪柄当然无恙,可彩石却摔了个稀巴烂! 彩石中流淌出五色变幻的液体,顺着烈火枪柄,隐入地上的黑色光芒里。 根据现场的情景来判断,彩石多半不是摔碎的,而是被烈火枪柄砸碎。因为枪柄的尾端,当当正正的躺在碎石之中。 唐善刚刚来到碎石旁,五色变幻的液体已经流淌一空,霞光异彩全然不见,只剩下普普通通的一堆碎石。 “完了!” 他摊开双手,傻傻的盯着枪柄,自知在这洞天福地之中的一场大战,自己连个狗屁也没捞到。 还有脚下的这个傻逼神器,为何会不听他的召唤? 唐善足足愣了半晌,这才把枪柄拾起来。 刚刚抓在手里的时候,他感到枪柄上湿漉漉的,仅是刹那间,枪柄又变得干爽。他没有在意,而是在黑光中摸索起来,看看能不能摸到些五色变幻的液体,管它有什么用,舔上两口再说。 可他很快便失望了,因为地面非常干爽,就连一滴液体也摸不到。 就在这时,唐善惊奇的发现,自己肩上的伤竟然奇异般的复原了。修士的自愈能力要比常人强大上千倍,就像唐善额头和脸上的抓伤,早已复原如初。但像他肩背上的钩伤以及肩头的砍伤,业已触及筋骨,即便可以自愈,也要个把时辰。 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他的真元原本已经耗费了大半,此刻也已完全恢复。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拾起烈火枪柄的时候,手上感觉湿漉漉的,那应该正是神石中流淌出来的液体。这些液体简直太神奇了,不仅可以疗伤,而且可以在瞬间恢复修士的真元。 小妖精说的不错,的确是旷世奇珍。 惋惜、遗憾、懊悔,同时涌入唐善的心头。 他抬起眼皮,便见六条火龙还在空中飞舞,虽然依旧在追捕残余的几百只小蝙蝠。可威能已经大不如前,显然是因为没有得到后继的真元所致。 唐善再又向怀里的佛珠注入真元,令火龙恢复活力。随手抬起烈火枪柄,飞身射出。想用这些小蝙蝠发泄一番。 可没想到,刚刚在烈火枪柄中注入真元,就听“唰”的一声轻响,枪柄前端生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银色枪头。 神器有损,缺失了枪头。不想却在这洞天福地之中遇到了神石,诸多巧合之下,吸收了五色彩石的精华,竟然因此自愈,重新变成了一杆煞气腾腾的神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唐善简直乐屁了,扬手就是一枪。本是无心,可却不由自主的使出了“五虎断魂枪法”。一枪分七式,每式三变,足足激出了二十一团燃烧着火焰的寒冰冻气。 那些小蝙蝠哪里逃得出神枪之手,尽被射中,先被冻结,摔得粉碎,继而又燃起熊熊烈火。 唐善当即耍起了“五虎断魂枪”,点、刺、划、劈,扎、挑、拍、扫……一路枪法使完,几百只残存的小蝙蝠早已被他杀了个精光。 “哈哈……”随着一串爽朗的笑声,唐善飘落在地,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散去火龙,收起神枪,便要带领天狼离去。 但他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异样,软软的、有些弹性、像是踩在一张上好的兽皮上。俯下身,随手摸去,当即在身下揭起了一张暗红色的、如同兽皮一样的东西。 这张“兽皮”成椭圆形,足有一丈长,摸在手里软软的、掐指之下弹力十足。可提起来才看出,它竟然非常薄,薄如蝉翼。 “这是个什么东东?” 唐善回手挠了挠后脑勺,可后脑勺没有给他答案。 346:肚兜肚兜 “吱吱……吱吱……” 这是原本衔着五色彩石的那些小蝙蝠。 唐善激出了三团烈火,烧死了数百只,夺走了五色彩石,可对逃散的小蝙蝠却没有理会。 此时,这些小蝙蝠再又聚集在一起,飞了过来,对着唐善龇牙尖叫。 唐善业已把十几二十万只蝠兵杀了个精光,哪还把这些残存的小蝙蝠放在眼里,加之此时元神饱满、真元充沛,当即幻出六条火龙,向着这些叫嚣的小蝙蝠杀去。 火龙各守一方,将聚集成一团的小蝙蝠困在其中,向内喷吐火球。六团烈火当空炸散,千把只小蝙蝠顿时被焚毁了大半。剩下的数百只蝙蝠四散而逃,可哪里逃得出火龙的阻击。火龙只是拧身盘踞,俨然变成了一面火墙。六面火墙向内压缩,只是一击,所有的小蝙蝠都被焚毁,只留下一片片指甲大小的火花,当空散落。 唐善急速眯起眼睑,因为他看到,就是这些指甲大小的火花,带着极其轻微的“嗤嗤”声响,化成了像是干涸的血渍般的薄片,一一贴在了手里的“兽皮”上。 怪不得“兽皮”的形状椭圆,像是一小汪积水干涸后留下的印迹,原来是由一滴滴蝙蝠的精.血汇聚而成。 洞内的每一只小蝙蝠也有尺八大小,比起寻常的蝙蝠要大上许多倍。可想而知,它们一定也允.吸了神石的精华,所以才会发生异变。 唐善杀光了洞内的蝙蝠,可贮存在蝙蝠体内的精华却留了下来。这些指甲大小的薄皮可以经得起神器的攻击,自然是难得的宝贝。唐善的嘴都乐歪了,连忙把“兽皮”折成豆腐块大小,收在了怀里。 还应该有一块“兽皮”,就在洞穴的拐角位置。唐善在那里杀死了几百只衔着神石的小蝙蝠,自然也会溅落精.血,融汇成一小块。 唐善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块巴掌大小的“兽皮”。 地面上透射着黑光,既能贯穿石壁,也能穿透万物。只要临近,就该隐入其中。便似天狼追捕小蝙蝠,每每靠近石壁,便会被各色光线掩盖。 巴掌大小的一块“兽皮”,原本应该隐藏在黑光之中,为何放眼可见? 原来是一滴流转着绚美光芒的水珠,正巧滴落在这块“兽皮”上。 这是神石的精华,也不知是在神石坠落时溅出的,还是从蝠王嘴角流落的。总之神石已经毁去,但还是留下了一滴精华,唯一的一滴。 唐善小心翼翼的把它捏了起来,这才想起,神石的精华会窜入他的体内,为他疗伤、恢复真元。可这颗绚美的水珠业已捏在了指间,再想放回已然晚了。 他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默默的盯着指间这颗泛着流光异彩的水珠……许久,水珠依然留在他的手里。 “难道是身上无伤、元神饱满、真元充盈,这颗神石的精华便不会被吸入?” 唐善一边暗自疑问,一边拾起巴掌大小的“兽皮”,小心翼翼的把水珠包裹起来,收入怀中。 “呼……”他再次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对天狼呼唤道:“走了!” 天狼没有动,而是瞪着狼眼看向一旁。 “咦?”唐善发出了一声轻叫。却是看到一个身材婀娜的美丽少女,闭合着双眼,依靠在泛着白光的石壁上。 洞内的五彩光芒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少女原本应该隐藏在白光之中,可随着五彩光芒的退去,她便显露了出来。 少女十五六岁模样,生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嫩白的肌肤、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嘴唇…… 唐善禁不住咂起嘴来,啧啧有声。 真没想到,这只巨蝠还是一只好色的公蝙蝠,不知在哪里掳来这位姑娘。 不对! 唐善转动眼珠,这才发现,原本被他冰冻的巨蝠业已消失不见。 “奶奶的,原来跟娜仁图娅一个模样。娜仁图娅是一只母狼,她是一只母蝙蝠!” 少女的模样生得不赖,虽然年纪尚小,可该有的也都有了。而且她的身上只系了一件肚兜,远比光溜溜更加勾人。 唐善本以为自己英雄救美,自然可以嘿咻嘿咻,先来尝尝鲜。等到和伊可儿完了婚,再把她收为侍妾。可没想到,她竟然是蝙蝠所化。当真要是风雨一番,还不被她咬断了脖子,吸干了血。 妖, 真妖, 看着少女宛如睡梦中的仙子一般,唐善都舍不得下手。 可他还是刺出了神枪,银亮、锋利、寒光四射的枪尖,内含寒冰与烈火两股真元,直接刺中了少女的心口。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枪尖竟然无法刺穿少女身上的这件肚兜,就连寒冰、烈火两股真元也被阻挡在神枪内,无法激出。 “哇……哇……哇……” 唐善欣喜若狂,好一通大呼小叫,缩手收枪,快步上前,把少女身上的这件肚兜解了下来。 刚把肚兜提在手里,少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忽然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接连眨了几下,怔怔的看来。 唐善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只母蝙蝠,可毕竟幻化成了少女模样,像他这样把人家脱光光,总有些欺凌之意。 少女厉声叱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毁我万蝠洞,杀我十万蝠兵,夺我五色神石,还……”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抱起双臂护住胸口,扭动**遮住私.处,两腮泛起羞红,欢呼道:“我炼成了……我炼成了……八百年闭关苦修,我终于可以飞升天界了!”她的眼中流出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泪珠在粉颊上滚落,她的神情变得端庄而又肃穆。 唐善刚刚还觉得她很“妖”,而今却觉得她圣洁无比,当真如同天界仙子一般。而且,她的身上还隐隐透出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少女的目光再又返回到唐善身上,单手护住胸,玉臂伸出,说道:“把它还给我,那是我的……衣服。” 唐善眨着眼睛想了想,突地一笑,回手解下自己的滚金红袍,送在了她的手里,却把人家的肚兜揣了起来。 少女脸颊一红,双手捏着滚金红袍,盖住了自己的胴.体,蹙眉叱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抢了人家的东西,还不还给人家?” 唐善嬉皮笑脸的说道:“你不是成仙了吗?要不要这件肚兜也无所谓。” 少女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抢了女人的东西……做什么用?” 唐善喜笑颜开,“我是用不着,可我还有老婆。你的肚兜也算是一件宝贝,正好送给我老婆防身。” “也算是宝贝?”少女尖叫一声,气道:“虽然它只是一件防具,可它是由五彩神石的精华凝缩而成。我既然已经成仙,那它便会随我变成一件仙阶法器。按照三界的规矩,仙阶法器只能出世,不能留存。把它还给我,我要把它带到天界。” “还想要回去?”唐善伸出手,板着脸说道:“我的袍子是件神阶防具,换你的肚兜,已经让你占尽了便宜。你想要回肚兜也行,先把袍子还给我。” 少女垂着美目看了看,筋着鼻子说道:“你这件破袍子够得上神阶?我看连件普通的法器都够不上!”她把袍子拎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还给唐善。可她马上又盖在了身上,因为她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总不能光溜溜的见人。 唐善见她瘪着嘴,翻眼看来,一副委屈模样,随即转移话题,嬉笑着问:“丫头,你既然在这里修炼了八百年,道行一定很深。可你为什么会听外面那个臭老头的调遣,跑出去杀我的狼人?” “他……”少女面带不屑,“他在外面守了三十年,没见他有什么长进。倒是懂得祈福,也会些法术。我虽然一心修法,可听他说狼人侵入青海,祸乱草原。当然要替天行道,铲除那些不人不狼的怪物。还好,我没见他们杀害牧民,也没见他们祸害牲畜,所以才手下留情。否则的话,你那一百多个狼人……”她忽然瞪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惊叫道:“你的狼人?” 唐善应了一声,解释道:“他们是青狼会的属下,我是青狼会的会主。不过你放心,我不是狼人。” 少女缩了缩身子,怯怯的问道:“你是为了那些死去的狼人,跑来找我报仇的吗?” 唐善皱皱眉,“我把你的十万蝠兵杀了个精光,你又送了我一件肚兜,杀害狼人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少女张了张嘴,没有了下文。 她看起很是无奈,因为唐善扯开话题绕了一圈又转了回来,死皮赖脸的赖去了她的肚兜。 唐善点点自己的胸口,问道:“丫头,我这杆枪乃是神器,你的肚兜不过是仙阶的防具,为什么我的神枪刺不穿它?” 少女翻了一眼,回道:“你的神枪根本没有枪头,充其量算是半个神器,跟一件真正的神器比起来差得远了。你的枪杆吸收了神石的精华,可以借助神石的功效幻出枪头,但这件枪头只能够得上灵阶上品的法器,我的……我的衣服是仙阶中品,你的枪自然无法刺穿。” “嚯!”唐善感叹了一声,又问:“你不是刚刚成仙吗?你的肚兜应该是仙阶下品才对,怎么无缘无故变成了中品?” 少女正色说道:“福禄寿三星降下祥瑞,蝙蝠、梅花鹿和寿桃因此受益。我飞升天界便会进入福神宫内任职,品级自然要略高一些。” 唐善展臂相请,说道:“去吧?” 少女微垂螓首,算是施礼,随即低垂眼帘闭合双目。便见她身后石壁中的白光唰的钻入体内,紧接着,青、赤、黑、黄四色彩光一道道射入她的娇躯。很快,她的身下升腾起五色烟气,逐渐弥漫全身……“咻”的一声,人已不见。 洞内变得漆黑,只剩下唐善手里的枪柄燃烧起红通通的火光,以及寒冰枪尖散射出冰冷的白光。 唐善着实呆愣了好一阵,这才长大嘴巴,喃喃道:“真的成仙了?” 他的神枪一直没有收起,怕的就是这位蝠女谎言相欺。如果蝠女不能飞升,那便是蝠妖。反正他已经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诸事,可以上前帮忙,帮助蝠女上天,上西天…… 347:功败垂成 唐善刚刚窜出小洞,飘落在地,就听身后传来惊叫:“你……怎么可能从里面出来?不可能,绝不可能!”闻声转身,便见那位臭老头倚靠在石山脚下。 “呦?你也不错,中了本座一招,竟然没死?”唐善戏谑了一句。抬眼便见天狼从小洞内窜出,对着臭老头扑落下来。急忙喝道:“不要杀他,放他一条生路。”天狼凌空转身,扑落在他的脚下,龇牙低吼,对着老头发威。 老头颤声问道:“她……她怎么样,你把她怎么了?” 唐善泛起一记冷笑,“还能怎么样?一只臭蝙蝠,我已经把她杀了!” 老头顿时色变,挣扎着想要起身,看样子是想同唐善拼命。就在这时,只听石山中传来“轰隆轰隆”的闷响。整座石山摇晃起来,山顶的碎石噼里啪啦砸落。老头愣了愣,坐回地面,笑道:“原来你是在骗我,她已经成仙了!” 唐善嗤笑一声,招呼道:“山要塌了,还不快走,小心砸死你?”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安详的闭起双眼,看来甘愿被乱石埋葬。 唐善“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没走几步,他又返了回来,冷冷的问:“你是不是动不了,要不要我帮忙?” 老头眯缝着眼睛看来,叹了一声,单手成爪,把身边的一处蚁巢挖掘了出来。他用悲恋的目光看着四下乱窜的蚂蚁,可却依旧不停,直到把整个蚁巢完全挖出,任凭那些弱小的蚂蚁冻死在寒风中。 天狼“呜呜”叫着,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像是好奇,又像是以为他发了疯。 唐善忽然变得严肃,默不言声。 老头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垂指点着蚂蚁的死尸,像是请他欣赏自己的杰作。 石山轰然崩塌,唐善同天狼急退,可老头却被埋葬在其中。 唐善定身回看,整座石山塌陷而下,变成了一处方圆数里的大石坑。他默默的站在坑边,许久,开口说道:“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杀凡人。等我帮伊可儿达成心愿,我便不再插手草原上的纷争!” 有风,卷起一团沙尘,像是老头作出回应,让唐善记住自己许下的誓言。 已是午后时分,唐善返回到营地。 古利特、布日古德、巴雅尔都等候在大帐内,沉着脸,显然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罗新也在,又把楚憔抬来了大帐,像是赖上了唐善的帐篷,赶也赶不走。 唐善早知道情况有变。因为在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探马。直到距离营地五里,才看到三三两两的游骑兵。进入营地之后,又发现所有的兵马都在原地待命。看着那些骑兵垂头丧气的模样,便如同吃了败仗一般。 唐善进入大帐,径自坐到案桌后,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古利特抬眼看来,嘟囔道:“大人两日未归,属下率军与敌军前后进行了五次大战……敌军两部,六万余众,被我军斩杀两万余,其余四万,悉数归降!” 唐善“嗯”了一声,“接着说!” 古利特“嗯嗯啊啊”了好一阵,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布日古德气呼呼的插嘴,“俺答的哥哥吉囊万户,从后路攻击敌营,杀死了亦不刺和卜儿孩,掳走了他们的族众、车马帐篷和牲畜。” 古利特木讷的说道:“俺答首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把两部的族众赏赐给了贷青,而且……要走了我们的俘虏!” 唐善气得发笑,“俘虏也被要走了?” 巴雅尔嚷嚷道:“俺答亲自带领两万骑兵,今天清晨来到,说是免除黑森林三年的赋税,赐封会主为青狼千户,再有战功,另行封赏。” 唐善垂着头,沉声训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啊,一万兵马、四万俘虏,你们手上足有五万人。他只带了两万骑兵,你们就能让他把四万俘虏带走?” 古利特没有出声,他是俺答的旧部,即便在唐善麾下效力,可依旧隶属于俺答。他不敢违背俺答首领的命令,更不敢发动叛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唐善没能在军中主事。 唐善沉默了片刻,令道:“即刻拔营,进驻河套,我们去找他们兄弟好好算算这笔账。” 古利特、布日古德和巴雅尔领命退下,各自前去布置拔营事宜。 唐善抬起头,一眼便看到赖在帐内的罗新,正好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当即拉下了脸,斥骂道:“滚,抬她上马车,我们要移营了。” 罗新哭丧着脸看来,“怎么又移营啊?还说出来看看大漠里的风景?狗屁!除了黄沙就是雪地,风倒是有,大风!”看了眼楚憔,“她的命是救回来了,可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楚憔龇牙咧嘴的数落道:“跟你来青海,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也好还了你的人情。你倒好,明明跑出一个什么蝙蝠和你作对,你不让他去杀,偏要自己出马!现在可好,仗是打胜了,狗屁也没剩下,还让我们白白失去了报恩的机会!” “让他去杀?”唐善反问一句,忽然蹦到楚憔面前,阴着脸看了看罗新,问:“飞升天界的天仙,你打得过吗?” 罗新傻傻的眨了两下眼,急忙摇了摇头,瓮声瓮气的回道:“打不过!” 楚憔咧嘴嘲笑,“恩公力可拔山,豪气盖天,又有神器相助,一定打得过天界仙人!”她显然不相信唐善打得过天仙,异常夸张的无声发笑,就连身躯都跟着颤抖起来。如此一来,牵动了她的内伤,害得她“吭吭”直咳。 罗新急忙俯下身,一边为她捶背,一边爱怜的教训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伤还没有复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你要是想笑,等到伤好了再笑也不迟。” 楚憔顿时动怒,斥骂道:“我伤在元神,没有二三十年的苦修,能好得了吗?你想让我等到几十年以后再笑,是不是想憋死我?”目光一转,依旧带有嘲讽之色,看向唐善,不顾牵动伤势,继续无声发笑。 唐善见到她这副嘴脸就觉得心烦,想也没想,伸手把巴掌大小的“兽皮”掏了出来,捏出其内的五色彩珠,弹指射入她的嘴里,气呼呼的甩甩手,驱赶道:“你的伤已经好了,想笑就笑,笑完了滚蛋!” 罗新暴喝一声,“你给她吃了什么?”呼的站起身,大手一张,对着唐善当头拍下。 寒光一闪,却是两把小巧的螳螂刀,直接扎在了罗新的掌心上。粗.大的手掌立即被刺伤,鲜血横流。 罗新瞪大了眼睛,先是一声痛呼,紧接着张开双臂,将楚憔紧紧的抱在怀里,欢声叫道:“你好了,你好了,你已经完全复原了?” 攻击罗新的正是楚憔,只是一滴五彩神石的精华,已然抵得上她几十年的苦修,业已将她的元神完全修复。 楚憔身躯娇小,被罗新粗壮的手臂搂紧,哪里还动得了分毫。只见她呆呆的看向唐善,眼中瞬时涌出泪水,呜咽着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楚憔一拜!”她挣扎了两下,可却无法挣脱,对罗新怒斥道:“还不放手?”猛地张开嘴,对着罗新的胳膊咬了下去。 罗新痛得直咧嘴,急忙松开手臂,大手托住她的后腰,将她放落在地。 楚憔松开嘴,“扑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起头来,涕泪直下,啜泣着说道:“楚憔给恩公磕头……给恩公磕头……” 罗新傻傻的愣了半晌,随即也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说道:“憔憔给您磕头,我也给您磕!” “磕吧!磕完头滚蛋!”唐善不耐烦的应了一句,转身坐回案桌后,气呼呼的看向两人。 楚憔跪行上前,正色说道:“从今往后,楚憔愿奉恩公为主,但凡恩公有命,楚憔莫敢不从!”说完,叩头不起。 罗新也挪动膝盖转来,跪到她旁边,对唐善说道:“憔憔听你的,我也听你的。” “好啊!”唐善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不是听我的吗?站起来,滚蛋,愿意去哪儿去哪儿!” 楚憔抬起头,惊愣的问道:“恩公不要我们吗?” 唐善站起身,怒目看去,冷声说道:“黑白双煞,纵横修界的一代魔头。本座有什么本事,何以号令二位?” 楚憔急忙叩下头,“恩公不必多疑,楚憔确是真心愿奉恩公为主。如果恩公不肯收下我们,我们便跪死在这里!” “对!”罗新点点头,“跪死在这儿!” “你们跪着吧,我走了!”唐善拂袖而去。 一个时辰后,整座宫帐都被搬上了勒勒车。 唐善与古利特、布日古德和巴雅尔领军在前,率领一万骑兵,直驰河套。 不知过了多久,罗新抬起头,四下张望起来。刚刚这里还是中军大帐,帐外刚刚还是万马奔腾。可现如今却连一个鬼影也不见,只剩下风吹沙走的荒凉。 “喂?”他用手肘碰了碰了楚憔,问道:“他真走了,我们怎么办,还在这儿跪着?” 楚憔抬起头,咬着嘴唇说道:“他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不管他收不收我们,反正我们是跟定他了。” 大军在前,辎重在后,原本拨给楚憔的马车也在其中。 罗新、楚憔没有随军移营,四个赶牲口的牧民便跑到了马车里。 车厢又宽又大,四个牧民躺在其内,很是舒服。 却听一声落雷般的怒吼在耳边炸响,“滚!”也没见人,他们四个就躺到了雪地里。 348:兵变 草原上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放眼尽是萌萌的青绿色,脚下却还是一片枯黄。 唐善兵进河套,途经大同,大同边兵无故出击,抄袭了他的后路护军。 幸好古利特为护军增派了两百重骑兵,抵住了明军的冲锋,否则后果将非常严重。 一个小小的插曲,唐善损失了二十七骑,伤者过百,牲畜近万头。 古利特派出数百游骑兵,骚扰边墙,牵制大同兵马。直至大军深入河套腹地,远离大同数百里,才把游骑撤回。 大军距离吉囊万户的营地三十里驻扎,派人通禀吉囊、俺答,请求就青海一事进行磋商。 驻扎多日,吉囊、俺答始终没有回信。 吉囊、俺答越是避而不见,唐善的心情越是烦躁。眼见着冰雪消融,草木复苏,他和伊可儿的婚期逐渐临近,可他的“聘礼”却还把握在俺答手里。 就在这时,唐善得到了消息,俺答的族众业已驻牧青海。与此同时,俺答终于同意接见唐善。 唐善带上了古利特,留下布日古德和巴雅尔,传下严令,只要进入营地三十里范围内,全部认定为敌人,只管出兵攻杀。 进入俺答的大营,施过请安礼,唐善先把自己留下的命令告诉了俺答,也好让他有个准备,免得再去打自己的主意。 俺答自然知道唐善的来意,请过茶,直接问道:“唐会主,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唐善原本打算同他理论一番,算算青海湖畔的领地、亦不刺和卜儿孩的部众、兵马家畜以及周边的土著部落等等,看看值不值得换来乌梁海地区以及原本驻牧在那里的各部族众。可见他直接来问,便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俺答。 俺答似乎没有想到,唐善的胃口竟然会这么大,思量了好久,才道:“乌梁海方圆数千里,原本在那里驻牧的牧民超过了十万户。如果你占据了那里,岂不成为了草原上的又一位汗王?我这个土默特万户,如何封赏出一位汗王来?” 古利特知道,俺答兄弟实际掌控的领地分为两部分,一是右翼三万户,再就是丰台地区。仅是在丰台地区耕种的关内流民和俘虏就有数十万之众。如今又得到了乌梁海和青海蒙古,他们兄弟的势力早就超过了卜赤汗。虽然他们依旧以万户自称,可在各个蒙古万户眼中,他们早已是一代汗王。 古利特所知道的,唐善自然完全掌握,所以他取来了四只茶碗,一只一只的摆在了俺答的案桌上,“这是右翼三万户……这是丰台……这是青海湖……这是乌梁海……”他把象征乌梁海的茶碗推到俺答面前,抬眼看去,相请俺答把这只茶碗送还给他。 俺答笑了起来,“博合林请乌杰萨满为他祭天,请求长生天保佑他打败卜赤大汗,可他却只肯用一颗羊头作为祭品!”说完,瞥着眼睛看来。 唐善也笑了起来,他知道俺答的意思,那是说他付出太少,索取太多。所以他问:“青海湖的领地不够大吗,亦不刺和卜儿孩的部众不够多?”俺答摇了摇头。唐善也不动气,毕竟他所说的领地和部众已经在俺答兄弟手里,而不是他带来的。所以他抓住了象征乌梁海的那只茶碗,问道:“告诉我,怎么做才能得到它?” 俺答像是早就等着他问出这句话,发出爽朗的笑声,回道:“收服泰宁卫、福余卫、朵颜卫,乌梁海就是你的;降服瓦刺,乌梁海各部族众也是你的;而且我会在左右翼六万户面前,向长生天起誓,封你为乌梁海国王。” 唐善瞬时眯起眼睑,他知道,如果收服东部蒙古的朵颜三卫,降服占据漠北的瓦刺,那便等于帮助俺答统一了整个大漠。 古利特显得很紧张,也不知道是怕唐善答应俺答的条件,还是想让唐善答应。 “好!”唐善抓起茶碗站直了身,“把四万俘虏还给我,把乌梁海的领地和部众借给我,我做你的先锋,先帮你打下朵颜三卫,再帮你降服瓦刺。” 古利特显得更加紧张,紧紧的握着拳头,偷偷瞟向俺答。 俺答站起身,向着唐善伸出了手掌。 唐善把手中的茶碗丢给古利特,同俺答击掌为誓。 啪…… 古利特没接住,伴随着击掌声,茶碗摔得粉碎。 布日古德没有想到,唐善只带了一小队骑兵,可却带回了四万大军。 唐善也没有想到,身在俺答兄弟的领地,布日古德竟然抓到了近万名俘虏。 这些俘虏都是呼克的部众,他们反动了叛乱,想要逃去黑森林,投附伊可儿。 古利特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大军当即拔营,将呼克的族众藏在五万骑兵中,向着黑森林返回。 大同守军前次出击占到了便宜,谎称鞑靼寇边,被其击退,刚刚得到朝廷的封赏。此次见鞑靼兵马不多,牲畜却有十几万头,再又出兵来讨便宜。可惜中了古利特的埋伏,战死四千七百多人。擅自出兵的三位将军因此获罪,押赴京城,砍了脑袋。 唐善此次出兵青海,前后经历一月有余,眼见婚期已到,可大军却刚刚进入乌梁海,尚有三日才可抵达黑森林。当即把大军交给古利特打理,命巴雅尔带领一队青狼骑士相随,多备战马,星夜返回。 黄昏,天边挂着血红的云。 天狼的呜嚎声引起了突斯突大叔的注意。 刚跑出毡房,就见唐善带领着一对青狼骑士从远处奔来。 没等他开口欢呼,天狼已经窜到他身前一丈,一记飞扑,顿时将他扑倒在地,吧嗒吧嗒的舔着他的脸,推也推不开。 唐善“哈哈”大笑,飞马奔过,马还未停,人已不见,自然是跑去了伊可儿的毡房里。 伊可儿坐在地上,端着奶茶,一边抚摸着身下的虎皮,一边对着它发呆。 “这是我的聘礼!”唐善突然凑在她身边,吻了她的脸颊,把一只茶碗递在了她的眼前。 这只茶碗当然不是在俺答大营里摔烂的那只,还好大漠里的茶碗都一个模样,所以唐善找了只新碗顶替。 忽然有人闯入,吻了自己的脸颊,伊可儿本该缩身躲避或是惊叫,可她竟然毫无反应。过了半晌,她的明眸一动,转到唐善脸上,问道:“一只茶碗?” 唐善的脸上满是温情,竟然没有察觉出伊可儿的异常,“它是乌梁海,也是乌梁海各部族的牧民。我把它送给你,做为我的聘礼。” 伊可儿把茶碗接去,淡淡的回道:“谢谢!你的礼物很珍贵,我会小心收藏!” 唐善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犹自说道:“青海一战,险些白忙一场……”他把战事简单介绍一番,再又说起进驻河套、同俺答的约定、收回四万俘虏以及前来投附伊可儿的万余部众,只是将大战万蝠洞一事隐去。 伊可儿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默默的听他述说。直到他讲完,这才问道:“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库勒?” 唐善随口说道:“遇到了,他好像是在送什么人。我急着赶回来,也没停下来同他打招呼。是不是来了什么客人?” 伊可儿垂着头摇了摇,也不言声,摆弄起手里的茶碗来。 唐善用手肘碰了碰她,靠着她的香肩,嬉笑着说道:“后天就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刚提到“大婚”,只觉得伊可儿微微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缩起身子避开了同他的接触。唐善咧嘴发笑,想来是女儿家的羞涩所至,倒也没有放在心上。“送你一件礼物……”他回头看看门口,偷偷摸出了肚兜。 “这是什么?”伊可儿眨着美目,疑惑的打量着这块“红布”。 唐善把肚兜搭在她的身上,捂着嘴跑了出去。 伊可儿提起肚兜比量了一下,微微一愣,瞬时羞得满脸通红。 晚餐很丰盛,各色野物摆满了案桌。娜仁图娅听说会主返回,特意从“狼穴”赶来,而且还带了些新鲜的瓜果。 众人围满了硕大的宫帐,伊可儿陪着唐善坐在正位、雅玛陪着少布坐在左首、娜仁图娅坐在右首,突斯突大叔和巴雅尔等人依次排坐。 天狼既没有赖在唐善脚下,也没有跑去突斯突的案桌,像是看到娜仁图娅这里有位置,跑去了她那里,俨然变成了娜仁图娅的男伴。 众人哄笑,娜仁图娅倒也并不介意,而且搂着它的脖子,亲了亲它的鼻尖儿。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就连唐善也有些微醺。可少布却刚刚喝得兴起,如果不是雅玛把他拉走,他一定会同唐善拼拼酒力。 众人散尽,侍女们把宫帐收拾干净,候在一旁。伊可儿亲自服侍唐善睡下,拨了拨手指,一众侍女悉数退出。 索索有声,伊可儿竟然脱去了袍子,穿着宽松的内衣,赤着足,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兽皮上来。 唐善原本已经睡去,可却忽然睁开了双眼,吓了伊可儿一跳。 伊可儿也瞪大了眼睛,四目相对。 “你没睡?” “你干嘛?” “你看?”伊可儿咬着嘴唇,除去衣衫,露出了火红的肚兜。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像是被她的举动吓懵了。 “我今晚不走了!”伊可儿顺势躺了下来,拉去唐善的毡毯,盖在自己身上。 唐善有手支撑着脑袋,侧转身来,默默的看着她,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你的新娘!”伊可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唐善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可你现在只是我的未婚妻,还有两天才是我的新娘。” 伊可儿眨着长长的睫毛问:“有什么区别吗?” 唐善没有回答,但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伊可儿绝对不会这样做。 一个将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女人,为什么要在大婚前的两天,急着同他圆.房? 如果是在野外,便如杀死猛虎的那日,不管发生什么都在情理之中。可这里是伊可儿的营地,仅凭她高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不顾族人们的非议,留宿在他的宫帐里。 唐善正想着,伊可儿却展开玉臂,把他揽在了怀里,贴上自己的胸口,扭动身躯,发出诱人的嘤咛。 处子的体香,最是撩人。可唐善的心底忽然泛起了一股寒气。因为他知道,伊可儿越是如此,说明她所遇到的问题越严重。 “究竟怎么了?”唐善扳开她,正色询问。 伊可儿愣了好久,眼中涌现了泪花,哽咽着说道:“乌梁海各部部众联合发动了叛乱,杀死了吉囊万户。” 349:玉指揪心 唐善在返回的路上曾经遇到库勒,库勒送行的不是客人,而是贷青的信使。 贷青传信给伊可儿,十日内,必须把唐善带走的牧民送回土默特部。他已经把原属乌梁海各部的族众全都聚集起来,迟一日,就会有一万牧民人头落地。先从男人开始,然后是女人、老人,最后是孩子。只要超过车轮,一个不留。 有小乌恩奇的脑袋在先,伊可儿相信,贷青绝不是危言耸听,一定会说到做到。而且此事缘于吉囊被害,即便俺答不赞同贷青的举动,想来也不会制止他。 伊可儿拭去泪水,穿戴整齐,柔美的脸上显露出男性的刚毅。 唐善站起身,颤声询问:“你打算做什么?” “呼克叔叔的族人也是我的族人,我不会把他们送回去。我见过贷青的手段,如果把他们送回去,他们都会被杀死,没有人可以活下来。所以……”伊可儿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像是有些害怕,可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吉囊万户被害,一定要有人抵罪。我愿意为我的族人们抵命。” “我不愿意!”唐善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一个人,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死了,我怎么活下去?”两个人的手都在颤抖。 “该怎么做?我听你的!”伊可儿眯着眼睛,先是露出淡淡的笑,慢慢侧身,依偎在唐善怀里。 唐善抱着她的肩,一边思虑,一边说道:“先等等,等到古利特他们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他的眼中忽然露出凶光,可他就此打住,没有说出他的想法。 伊可儿在唐善的怀里喃喃着,“十天,我们只有十天的时间,而且必须赶到土默特部。” 唐善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用不了一日,我们就可以见到贷青。” 伊可儿返回了自己的毡房,留下唐善思索对策。 天色大亮的时候,古利特带领一万轻骑兵,先行赶了回来。他可不想错过唐善的大婚,而且命令布日古德必须在明日拂晓前赶回黑森林。 他没有休息,也顾不上吃饭,随手端了碗羊汤,抓了块羊肉,直接进了唐善的宫帐,看看有什么事需要他来办。 唐善把吉囊被害的消息告诉了他,瞪着眼睛看去,想要听他的意见。 古利特失手打翻了羊汤,一块羊肉卡在了嗓子眼,险些没被噎死。 等他把羊肉咳了出来,唐善翻了他一眼,问:“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属下在青海的时候,就想跟大人说,”古利特眯起眼睛,眼中有精光闪烁,看起来像是要做出重大决定。喘了两口粗气,说道:“请大人自立为汗,派出信使,让俺答交出伊可儿小姐的族人。否则的话,大人就会向他宣战。大人手下有上千名青狼骑士,每一位青狼骑士都勇猛过人。能够指挥这样的猛将冲战沙场,正是属下毕生的梦想——只要大人迎娶了伊可儿小姐,就会得到乌梁海各部族的支持。再征集五万兵马,属下就可以向东发动进攻,夺取朵颜三卫。整顿兵马以后,向北,征服瓦刺。到了那时,大人就是纵横草原的第一汗王。如果大人想统一整个蒙古,那便聚集大军于漠北,率军南下,就可以战败卜赤汗。如果大人想推翻明朝,那便调集兵马至辽东,只需一战,便可攻克北京。” 唐善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为我想了很多,我应该感谢你。可我现在只想解决伊可儿小姐所面临的危机,至于其他事,我们可以过后再商量。” 古利特皱皱眉,说道:“大人没有听懂属下的意思吗?只要大人自立为汗……”“好了!”唐善摆着手打断了他,说道:“吉囊是俺答的哥哥,俺答会不计杀兄之仇,把原属乌梁海的各部族众交给我吗?”古利特低下头,抬着眼皮看来,说道:“杀害吉囊万户的凶手不是都在我们手上吗?” 唐善一愣,“你是说,让我把他们交出去?” 古利特摇摇头,“都杀了,把他们的人头送给俺答。” 唐善沉下了脸,怒声质问道:“伊可儿愿意为了这些牧民去死,你让我把他们都杀了?” 古利特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乌梁海各部族众足有十万余户,大人手里的牧民不过两三千户,用他们的人头换取整个乌梁海、换取十万户,这样的交换难道还不划算吗?” 唐善冷声问道:“伊可儿怎么办?” 古利特叹声回道:“没有办法,吉囊万户被害,必须有所交代!” 唐善气得浑身发抖,好久才吐出一个字,“滚!” 古利特退了下去,很快又返了回来,“属下想去劝劝伊可儿小姐,可是没有找到伊可儿小姐。库勒也不见了,听说他天没亮就走了,还带走了三千兵马。” 唐善一惊,知道伊可儿偷偷离开,该是赶往土默特部,去见贷青。急忙对古利特令道:“快去召集兵马,分头去追。无论如何也要把伊可儿拦回来。”话未说完,他已经窜出帐去。 唐善去了少布的毡房,开口就道:“叫上娜仁图娅,你们马上返回狼穴,让她留守。派出所有狼人,去找伊可儿小姐。找到她立即带回来。”没等少布回应,转身便去。 巴雅尔还赖在毡毯里,惊醒之时业已被唐善提在手中。 “带上青狼骑士,去找布日古德,让他把四万骑兵全部散开,一定要找到伊可儿,把她带回来。” “到底……”巴雅尔还没问出,人已经摔回到毡毯上,挠着头嘀咕道:“到底怎么了?” 房外传来唐善的吼叫,“天狼,死哪儿去了,滚出来?” “嗷呜”一声,天狼从一座毡房里跑了出来。毡帘掀起,布日古德穿着睡袍站在了门边,疑问道:“会主,发生了什么事?” 唐善微微皱眉,回了一句,“快回狼穴!”当即幻出一具黑虎盾牌,带上天狼,凌空射出。 上千牧民听到了唐善的吼叫声,钻出了毡房。眼见他踩着一片“黑云”凌空遁去,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唐善知道自己的举动会惊吓的牧民们,可事情紧急,倒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不断催发真元,注入黑虎盾牌,向着土默特部的方向追去。 凌空追出百里,算起来伊可儿等人也差不多奔出了百里左右。他开始放慢速度,垂目俯瞰,成“之”字形搜索起来。 没出二十里,果然见到数千骑兵,备有近万匹战马,掀起漫天烟尘,向着土默特部的方向奔腾而去。 唐善飞速窜过,当空坠地,拦在队伍前。 领队的正是库克,见到唐善,立即止马,发出一声揪心的痛呼,一头栽下马来。 唐善一把将他拽起,却见他满脸都是泪水,呜咽着说道:“小姐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她知道你会追来,让我们先走,为的就是引开你。她自己带了一小队骑兵,留下两百匹马,不知道选了哪一条路!” 唐善气得发疯,怒吼道:“你不知道她是去送死吗?为什么不拦住她,还和她一起骗我?” 库勒也在叫,几乎是在咆哮,八尺铁汉泪如雨下,“小姐向我发誓,在我没有见到你以前,只要我敢停一步,她就会去死!”他颤抖着手臂伸向唐善,他的手死死的攥着拳,当他伸开手指的时候,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截犹如白玉般的小指。 唐善的脸霎时变白,心头猛地一缩,仰身摔倒在地,痛苦的抽搐起来。 他张着嘴,可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只是干呕。 过了好久,他才发出凄厉的惨叫。 库勒跪在他身边,颤抖着手掌,递上伊可儿的小指,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姐说……请你照顾好她的族人,也请你不要追她。她要是看到你,马上就会死在你的面前,绝不食言。这就是她的……保证!” 伊可儿自残肢体,已然抱定了赴死之心。同时也在警告唐善,不要试图来制止她。 唐善把她的小指握在手中,感觉就像是一根钢刺扎在心里。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都令他感到痛楚万分。他不由的绷起双臂,仰天狂叫…… 等到他心底的痛楚渐弱了几分,再又幻出盾牌,带上天狼,对库勒保证道:“放心,只要我能够找到她,绝不会让她死在我面前!” 伊可儿不懂武功,更不懂得功法。即便见到唐善立刻自尽,唐善也有十足的把握制住她。 库勒怯怯的点着头,叮嘱道:“你一定要把小姐救回来!” “一定!”唐善凌空射去,再又开始搜索。 夕阳西下,晴空生雷,雨滴夹杂着冰雪沥沥而下。 天狼忽然“呜”的叫了一声,像是嗅到了伊可儿的气味,又像是有所怀疑,歪着头看去。 唐善当即转向,沿着它的视线飞去。 草地上站着一个女人,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她的身边没有骑兵,也没有马,孤零零的站在雨雪中。 女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刀,短刀,闪烁着寒光。 唐善立即认出,那是霞儿的刀,被他送给了伊可儿。 他不知道伊可儿怎么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 他示意天狼噤声,御使着盾牌远远绕开,一直转到伊可儿身后,悄然无声的临近,忽然纵身跃下,把她紧紧的搂抱在怀里。 一股寒意在唐善心底升起,因为他什么也抱到,所谓的伊可儿只是一个虚影。随着他的搂抱,伊可儿的虚影四下飞散,很快便消失在雨雪中。 350:神山之战 “幻术?” 唐善猛然转身,目光如电,四下张望。 天狼再又发出“呜呜”的低吼,龇牙躬身,作势欲扑。 唐善急忙转回,便见卡斯大祭师从雨雪中走来。 当他看到卡斯的时候,卡斯还在远处,不紧不慢的行出两步,已在十丈之外,又行两步,已然站在他面前。 “你说过要来拜访我,可你食言了!”卡斯说。 “我是说有空闲的时候,可我很忙,一直没有空。”唐善在狡辩。 “正巧,既然撞上了,进来坐坐。” 唐善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一处洼地,四周的情景同神山所在极为相似。 “这里是神山?”他问。 “你说呢?”卡斯反问了一句,展臂相请,“来吧!” “现在不是时候!” “你错了,现在正是时候。” 唐善疑惑看去,便见卡斯捏出牛尾,一边晃动,一边嘀咕了几句,雨雪顿时消散。 斜阳,黄昏,有风,展示着大漠的荒凉与苍茫。 唐善明白了,“是你搞的鬼?” 卡斯摇晃着牛尾,轻声叹息,“我听到了伊可儿的祷告,所以才来帮忙!” “帮忙?”唐善反问一声,叹道:“你会害死她!” “她是凡人,生死早定,而你的路却需要你自己走。我不知道她到贷青那里会是什么结果,可我知道,如果你去,你一定会死在那里!” 唐善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或许是伊可儿的疯狂举动令他乱了心神,只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伊可儿,绝不能让她跑到贷青那里去送死。 可他忘了,伊可儿最终的目的是土默特部,贷青的大营。不管伊可儿走哪条路,不管伊可儿什么时候赶到。只要他等在贷青的大营里,伊可儿就会主动找来。 或许是卡斯未卜先知,已然算出,唐善找不到伊可儿,会去贷青的大营。所以他才会说“如果你去”,也正是这句话提醒了唐善。可他接下来却说唐善会死在那里,那又预示着什么呢? 唐善猜不出,也不想去猜,他只想谢谢卡斯的提醒,然后直入贷青的大营。 他想用枪来表达自己的感谢,神枪。 但还没等他把神枪幻出,却见卡斯一笑,说道:“你的神枪还好用吧?” 唐善一愣,神枪幻出,握在手中。 卡斯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杆流动有紫金光芒的神枪,却又一叹,说道:“原本是一件神器,可却遗失了枪头,只能算是仙阶上品!”目光一转,看向天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不思炼化自己的邪恶,只是把它逐下天界,便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了吗?你一定没有想到,你会被心底的邪魔打败……唉,即便你是神君,也有看不透的魔障!” 唐善微微一惊,不想卡斯竟然也知道天狼的秘密,心底无由的生出一丝恐惧,抖了抖枪,颤声说道:“让我走!” 卡斯皱皱眉,摇着手里的牛尾,固执的说道:“进去坐!” “你对我不错,我不想伤你,别逼我出手!” “你敢对我出手?”卡斯看起来有些惊异。 “小心!”唐善提醒了一声。 卡斯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毕竟唐善手里握着一杆神枪,即便残缺,但也够得上仙阶上品。所以他看起来很小心,很谨慎,如临大敌的模样。 唐善幻出了三具黑虎盾牌,幻出了六条火龙,甩手就是一枪。 五虎断魂枪! 一枪分九式,一式三变,激出了二十七团火球。 火球全部扑向卡斯,但却并不是对他发动攻击,而是在他身前炸散。 火龙出击,拦在了火球后面。 盾牌射出,形成第三道防线。 而唐善仅仅甩出一枪,掉头就跑。 诈术! 这个家伙根本没想过同卡斯动手,只是想逃出神山所在,脱离卡斯的法力范围,径自赶往贷青的大营。 卡斯竟然没有追,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笑脸。 唐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定睛一看,却已身在神山之中,而且就在神山顶端的比武场上。 数声质问:“什么人?”青、白、赤、黑、黄五色战将蹿射而出,却见卡斯大祭师站在比武场的正中,急急定身,同时施礼说道:“拜见大祭师!” 卡斯向身后顿了顿牛尾,五人当即退下。只见唐善悬停在比武场的边缘,正在探头探脑的寻找着出路。“呵呵”一笑,说道:“还好你没有向我出手,否则我会收去你的法器,把你封压在山下!” 唐善找了一圈,也没有在对面的山壁中看到洞口,当空转身,枪指卡斯,严声说道:“大祭师,晚辈绝对不愿意与你为敌,可你如果不放我出去,那就别怪我放肆了!” “请便!”卡斯摊开双手,说道:“进了神山,你就是我的客人。随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我绝对不会眼见着伊可儿去送死。放我出去,否则的话,我就毁了你的神山!”唐善的手臂正在微微颤抖,那是源于来自心底的愤怒。 “毁了我的神山?”卡斯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一件不可想象的怪事,愣愣的点点头,指了指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天狼,“就算是天狼神君下凡,进了我的神山,也要让我三分。你能毁了我的神山?那还等什么,赶快动手,也让我开开眼!”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摸了摸天狼的脑壳,笑道:“神君大人,得罪莫怪!” 唐善凌空激射,飞抵对面的绝壁,抬手一枪,顿时轰出了一个三四尺深的大坑。 卡斯送声嘲笑,“你不会是想挖个洞逃出去吧?” 唐善并不理会,神枪频出。不消一刻,业已深入十余丈。可他很快便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妙,只听“咔咔”声响,左右的石壁震动了起来,像是即将并拢,要把他埋葬其中。 “嗖”的一声,唐善从洞内窜了出来。 就在他离开石洞的同时,“轰隆”一声,洞口闭合,石壁恢复如常。 “是你搞的鬼?”唐善掠回比武场,枪指卡斯。 卡斯犹自摇着手里的牛尾,“嘻嘻”笑着说道:“我的神山,我做主。” 唐善从怀里摸出伊可儿的半截小指,让卡斯看过,正色说道:“站起来,我要向你挑战。” 卡斯不屑的“嗤”了一声,说道:“凡人而已,污血污骨罢了。难道等她老死的那一天,你还要抱着她的尸骨寻死觅活不成?你要挑战是吧?出手就是了。我刚刚不是说过,你是我的客人,想怎么做都随你。”他没有站起身,而是把头扭开,像是不愿再理唐善。 唐善提着枪走上,对着他的肋下捅了捅。卡斯“嘻嘻哈哈”的笑着躲开,斥道:“臭小子,要打就正经点,不许耍无赖。”唐善苦下脸,垂头丧气的喃喃道:“我知道,进了你的地盘,就得听任你摆布,我不可能打得过你!” 卡斯挑挑眉头,叹道:“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其实我是在救你!” 神枪已出,就在卡斯叹息的时候,猝然激出一团一搂大小、泛着寒气的火球,正中卡斯的胸口。六条火龙当空生成,火球喷射,轰隆炸响。三具盾牌瞬时浮现,分别撞在卡斯的眉心、咽喉和小腹上,咆哮的虎头扑出,肆意撕咬。 刚刚唐善还在装可怜,转眼翻脸,痛下杀手。卡斯没有任何准备,自然照单全收,一一受下。 唐善瞪大了眼睛看去,等待着结果。 他没有继续出击,因为这一轮猛轰业已是他可以爆发的全部威能。如果卡斯挺得住,再多的后续攻击也是枉然。 烟尘、碎石、火光,完全将卡斯笼罩在内,就连天狼也受到了殃及,震出一丈多远,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火光中传来了“吭吭”的咳嗽声,便见卡斯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 唐善傻了眼,脸上的表情瞬时凝固。 卡斯竖起手掌在脸前扇呼着,牛尾一点,半空的六条火龙同时炸散。他喘了两口粗气,眯着眼睛看来,数落道:“你小子可真够坏的,也够卑鄙。但你偷下杀手……这可不好,很不好!” 唐善知道,现在该轮到卡斯动手了。他更知道,一旦卡斯动起手来,他恐怕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所以他急忙把伊可儿的小指收在怀中,像是把这截小指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卡斯又是一叹,瞥眼看到天狼,微微皱眉,对着它甩了下牛尾。天狼“嗷呜”的叫了一声,打着滚爬了起来。 “功法,功法,功力在前,法术在后。无论多么高的法术,都要有功力做为支撑。”他把牛尾收了起来,“你刚刚看到的都是法术,算不上真功。” 唐善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道:“你要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功力?” 卡斯点点头,虎口一张,弓起手掌,对着唐善的喉咙掐来。 唐善没有躲,或许他知道,想躲也躲不开。 的确,卡斯出手的速度竟然比蝠女的速度还要快。只在刹那间,他的手业已从唐善的喉咙穿过,人也站在了唐善身后,距离一丈,定身止步。 唐善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自己被卡斯掐着脖子拎在半空,可他的躯壳却还站在那儿。 “把你的肉身留下,我会暂时替你保管。一年以后,我再还给你。”卡斯掐着他走出,经由地面裂开的暗道行下,进入神山之中。转了两个弯,来到一间房前,说道:“按你犯下的罪孽,囚禁你一年,已经是对你法外留情,你要好好反省!”说话间,房门开启。他把唐善丢入房中,扭头便去。 “大祭师……”唐善终于可以发声,惊叫着扑上。 “轰”的一声,房门闭合起来。 351:九死之难(一) 自从被关入房内,唐善便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房门。一连六天,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第七天,房门开启,卡斯坐在了他对面。 唐善目光呆滞,双眼空洞,对于卡斯的来到视而不见。 但是卡斯却在他的瞳仁里看到了伊可儿的身影。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身为一个武修,要想得道,就要渡过九死之难?”他问。 唐善不答,没有任何反应。 “你死过多少次?”卡斯再问。 “几十次……”唐善喃喃着。卡斯皱起眉,刚想呵斥,但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言声。唐善继续喃喃,“几百次……几千次……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心早已经痛死,可又活过来。再痛死,又会活过来。” “走吧!” “去哪儿?” “跟我来,你的心还会痛一下,只是一下,你的痛苦便会终结。” “你要让我看着她死?” “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卡斯站起身。 “我去!”唐善也站了起来。 卡斯拉住唐善的手腕。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唐善的刹那,唐善只觉得眼前一亮,已然出了神山。可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云雾,让人无法获悉自己身在何处。 耳边有风,嗖嗖掠过,可唐善不敢确定,神魂所产生的感觉是不是真的存在。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卡斯拉着唐善飘落在一间大帐门外。 帐外列着两队守卫,眼见卡斯忽然降临,竟然毫无反应。 唐善感到奇怪,可看到上前施礼的青甲武将,这才明白,想必是青甲武将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这些守卫才会见怪不怪。 卡斯抬抬手,示意青甲武将起身,扬声说道:“贷青首领,老祭师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呦!大祭师到了,快请,快请……”贷青从帐内钻出,略微躬身,伸手托住卡斯的手肘,将他请入帐中。 青甲武将抬脚跟入,看似迈出大步,却将唐善一脚踢进了帐去。 唐善怒目回看,险些怒骂出口,只是心中惦念着伊可儿,无心与他计较,这才作罢。 侍女进入,端来茶点,对唐善视而不见,穿过他的虚影,为卡斯敬上奶茶。 唐善这才想起,自己的肉身留在了神山,难怪贷青对他并不理会,原来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卡斯只是闲聊,问问冬猎的收获,问问越冬的牲畜,甚至向贷青要了几根红尾隼的羽毛,就是不提吉囊之死,也没有问伊可儿。 唐善不敢插嘴,默默的爬起身,躲到了卡斯身后。 卡斯吃了几块奶皮,喝了半碗奶茶,就见一名守卫进入,禀报道:“伊可儿小姐到了。” 贷青轰声发笑,“请小姐进帐!”起身恭候。 见到伊可儿的一瞬间,唐善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像是连日来鞍马劳顿的缘故,伊可儿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而且显得异常憔悴。 “您好,尊贵的伊可儿小姐?”贷青张开双臂,以示欢迎。 “兀良哈部大首领之女伊可儿,见过尊敬的贷青首领!”伊可儿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施礼。 贷青急忙抬举双手,诚惶诚恐的说道:“小姐多礼了!”展臂相请,“小姐请坐!”拍击手掌,唤来侍女,“快去端碗热汤来,为我们尊贵的客人去去风寒。”再又对伊可儿施礼,“尊敬的伊可儿小姐,您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午宴,请您分享丰盛的美食。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受我诚挚的邀请。” 表面看起来,贷青对伊可儿没有丝毫恶意,而且对她尊重有加。但越是这样,唐善越感到不安,只觉得心底滋滋的冒起凉气。 伊可儿没有入座,也没有回答,而是屈膝跪地,垂头说道:“伊可儿的族人害死了吉囊万户,伊可儿特来赔罪!” 贷青皱皱眉头,叹声落座,“小姐这么说,贷青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吉囊叔叔的死,怎么会跟小姐扯上关系?” 伊可儿咬着嘴唇回道:“伊可儿的族人发动了叛乱,杀死了吉囊万户……”“等等,等等!”贷青打断了她,疑问道:“发动叛乱的是吉囊叔叔属下的奴隶,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姐的族人?” 唐善眼见贷青装腔作势,有意为难伊可儿,心头顿时冒出一股怒火,一步跨了过去,斥骂道:“你他奶奶的有话不能好好说?”迎面便是一拳。 可惜,贷青并没有听到他的叫骂,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拳头。 卡斯像是口干,清了清嗓子,喝了口奶茶。青甲武士知道他的意思,活动了一下双臂,借此把唐善拽了回来,不再放手。 伊可儿瞥了卡斯一眼,对贷青回道:“他们虽然是吉囊万户的奴隶,可原本是兀良哈部的族众,自然是伊可儿的族人。” 贷青也瞟了卡斯一眼,以为卡斯对他感到不满,当即直入正题,“小姐跪在这里,说明你不想把那些奴隶交出来,是不是?” “伊可儿愿意为他们顶罪。” “怎么顶?” “一命还一命!” 唐善闭起了眼睛,他想哭,可是眼中无泪。 贷青的脸色很难看,“伊可儿小姐,如果我没有听错,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抵吉囊叔叔的命?” 伊可儿抬眼看去,“怎么?伊可儿的命不及吉囊万户的命珍贵?” 贷青摇摇头,严声说道:“你错了!如果是你杀死了吉囊叔叔,你拿命来抵,那就足够了。可害死吉囊叔叔的是一万个卑贱的奴隶。如果你愿意为哪个奴隶去死,请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可以饶恕他的性命。” 伊可儿浑身一颤,“你……”她明明知道贷青是在有意刁难,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气得浑身发抖,而又无可奈何。 唐善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怕的是贷青答应伊可儿的条件,伊可儿就此殒命。而且他已经看出,贷青并无杀害伊可儿之意。 果然,只见贷青说道:“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与吉囊叔叔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肯不肯把那些奴隶交出来?” 伊可儿摇了摇头,“他们是我的族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不惜一切来保护他们。” 贷青挠挠头,看起来有些为难,“俺答叔叔说,不管你肯不肯交出那些奴隶,他都不会发兵攻打你!我的骑兵又不多,就算和你开战,恐怕也打不过你!你走吧,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伊可儿不是白痴,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颤声问道:“俺答万户已经许诺,让兀良哈部的族众返回乌梁海驻牧。你把他们交给我,让我把他们带走。” “还有这样的事?”贷青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摇摇头,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奴隶,就在我的领地里,如果我接到了俺答叔叔的命令,你现在就可以把他们带走。可惜……俺答叔叔从未跟我说起过这件事!” 伊可儿没有争辩,而是哀求道:“请您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你的?”贷青轰声大笑,“他们明明是我的奴隶,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的奴隶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你的族人了?” 伊可儿闭着眼睛叫了起来,“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贷青一笑,像是伊可儿终于问到了正题,站起身,双手高抬,请伊可儿起身。伊可儿疑惑看去,见他笑容可掬的坚持着,只好站起,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贷青一脸严肃,正色说道:“我听外面的人说,吉囊叔叔不是被人杀害的,而是染了重病,因此过世。最近这几年,吉囊叔叔的身体的确很不好,所以我情愿相信后一种说法。但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我要怎样做,才能堵住另外一些人的嘴,不让他们胡说,说是您的族人杀了吉囊叔叔?请小姐帮我解答?” 伊可儿像是猜到了答案,躲闪着贷青的目光,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贷青佯装思虑,忽然一笑,说道:“有了!只要你嫁给俺答叔叔,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的族人怎么可能杀害吉囊叔叔呢?我看谁敢胡说,谁敢乱说一个字,看我不割掉他的舌头?” “不!”伊可儿缩着身子摇了摇头。 卡斯瞥眼看了看唐善,见他耷拉着眼皮,毫无反应。 贷青叹了口气,劝道:“伊可儿小姐,这可是个好法子,您应该答应!” 伊可儿的脸色很不好,回答的声音像是蚊子叫,“不……不……我已经订婚了!” 贷青笑道:“订婚?如果小姐履行了婚约,那您五天前就应该嫁人了?可您没有嫁人,哪里还有什么婚约?”他拍响手掌,叫来侍卫,“为俺答叔叔准备的聘礼弄好了吗?弄好了就开始!” 侍卫应了一声,步出帐去。 大帐的毡帘被左右拉开,有人传令,“带过来!” 一群衣衫褴褛的牧民被推到了帐外,跪倒在地。 伊可儿顿时懵了。 男人的叹息、老人的哀求、女人的抽泣、孩子的哭叫,如同一根根钢刺,扎在伊可儿的心头。 “不……不要……”伊可儿叫了起来。 贷青面无表情的说道:“尊敬的伊可儿小姐,刚刚我问过您两次,现在我问您第三次,为了防止有些人胡说,您同不同意我的提议?” 伊可儿慌乱的说道:“听我说……贷青首领,我可以为吉囊万户陪葬,请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贷青把目光移向了帐外,点了点头。 惨叫声响起,伊可儿紧闭双眼,缩着身子颤抖。 卡斯看了眼唐善,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像是充耳不闻。 “这是一百颗人头,算是我送给小姐的见面礼。”贷青朗声说着,听他的语气,好像送给伊可儿的不是人头,而是一百只绵羊。“来,”他拍了拍手,“把我的见面礼端进来,让尊贵的伊可儿小姐看一看。” 人头摆上了托盘,被二十个侍卫端进帐来。他们排成两队,转向伊可儿,单膝跪地,举起托盘,齐声高呼:“请小姐过目。” 伊可儿没有睁眼,可眼中却已经涌出泪珠。 唐善试着挣了几次,但根本无法从青甲武将的手中挣脱。 352:九死之难(二) 贷青装腔作势般疑问着,“伊可儿小姐,您不是说他们都是您的族人吗?可您怎么连看都不肯看他们一眼?嗯……这位大叔,您是不是说过,伊可儿小姐小的时候,您还抱过她?还有这位大妈……”“别说了……别说了……”伊可儿尖叫着,死死捂住了耳朵。 贷青叹了一声,“伊可儿小姐不想听,也不想看。这说明我的礼物还是不够贵重。来,再为我们尊敬的伊可儿小姐献上两百颗人头!” “不要!”伊可儿瞬时睁开了眼睛。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摆放在托盘里,径直映入她的眼帘。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急忙哀求道:“贷青首领,请您放过我的族人。有什么罪责,伊可儿愿意一人承担。他们是无辜的,不要伤害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还远远不够。”贷青趁机逼迫道:“伊可儿小姐,您应该明白,只有您可以救他们。只要您答应嫁给俺答叔叔,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 伊可儿坚定的摇着头,“不……我是赤狼的女人,除了他,任何人我都不会嫁。” 贷青一笑,看起来胸有成竹,淡淡的令道:“动手!” 两百人头落地,捧在了伊可儿面前。 伊可儿像是已经麻木,呆呆的看着族人们的脑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唐善知道,她的心已经痛死。 “还不够?那我们再来四百!”贷青叹着,向帐外瞥去一眼,再问:“伊可儿小姐,您怎么说?” 伊可儿没有回答。 “那就杀了!”贷青拨了拨手指。 四百人头落地。 “你究竟要杀多少人?”伊可儿问。 “现在是八百!”贷青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发令。 八百……一千六……三千二…… 当六千四百名牧民被捆绑着跪倒在帐外的时候,天空忽然传来闷雷声,冰冷的春雨轰然泼洒而下。 伊可儿像是看到了希望,尖叫起来,“贷青,长生天震怒了,你还要继续吗?” 贷青摇摇头,疑问道:“是谁惹怒了长生天?我为吉囊叔叔报仇,我想长生天一定不会发怒。可你只要一句话就能救下成千上万的族人,但你偏偏不肯说。我想那才是长生天动怒的真正原因!”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嫁给俺答!”伊可儿再次重申,可听起来却像是在提醒自己。 “好!我听到了您的答复!”贷青点点头,单手竖掌,斜向砍下,令道:“杀!” “不……不……”伊可儿的眼神已经乱了。 卡斯看向唐善,唐善还在挣扎,眼睛瞪得血红,可却一声不发。 青甲武将看来,请他示下,见他点点头,随即松开了唐善。 唐善飘出,堕落在伊可儿面前,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要你这样痛苦……我知道,不管你如何坚持,终究你还是会答应他。既然这样,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一定要等到无法承受的时候?答应他吧,我已经明白了你的苦衷!” 伊可儿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但却像是与他心灵相通,忽然对贷青叫喊道:“叫他们住手,我答应嫁给俺答。” “对不起,尊敬的伊可儿小姐,您刚刚已经作出了答复!”贷青挥落手臂,跪在帐外的六千四百名牧民人头落地。“现在是一万两千八百人?”他已经知道伊可儿的回答,但还是问道:“还是刚刚的问题,尊敬是伊可儿小姐,您愿不愿意嫁给俺答叔叔?” 伊可儿一脸正色,郑重的点着头,回道:“我愿意!” 贷青“哈哈”一笑,“您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的问题解决了!” 酒宴很快布置妥当,伊可儿既没有端起酒杯,也没有吃东西,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 “我了您的族人们。”贷青举杯相请。 伊可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善看得出,马奶酒虽然甘甜,但对伊可儿来说却苦涩得难以下咽。这样一杯苦酒,伊可儿把它饮下,本该落泪。可她没有。唐善知道,她的眼中虽然没有泪,但她的心里却在滴血。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唐善已经记不清。好像是请什么人前去提亲、商定聘礼、定下婚期……总之伊可儿一一应下。 返回神山之后,唐善依旧被卡斯关在房内。卡斯前来探视过一次,见他伸张着四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的看着房间的顶壁。卡斯离去以后,房间的门便不曾关闭过。可唐善只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他的确死了一回,直到一年后,他才重新复活。 初春,草木复苏,荒凉的大漠里透着清新的气息。 俺答的营地,伊可儿的毡房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唐善出现在伊可儿眼前的时候,伊可儿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侧过身,请唐善看看她怀里的婴儿。 “她很漂亮,像你!”唐善也笑,猛地转过了身去。 “你要走?”伊可儿的询问里充满了苦涩。 唐善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帮我做件事好吗?”伊可儿非常客气的问。 “你说!” “俺答正在为朵颜三卫的事烦心,我想请你帮忙,帮助他收服朵颜三卫。” “我马上回去布置!”唐善微微晃身,已经在伊可儿面前消失。 伊可儿的脸上挂着微笑,笑容里夹杂着泪珠。她想要告诉唐善,俺答烦心的不是朵颜三卫,而是唐善麾下的五万大军。 古利特占据了乌梁海,以青狼骑士为将,率领五万铁骑,纵横在乌梁海广漠的草原上。只要是进入乌梁海,一律被视为敌人。伊可儿曾经派出本族骑兵,也被古利特战败。 古利特堵住了俺答东进的大门,那才是俺答所烦心的事。 唐善返回黑森林,古利特立即将相关情况加以说明。但他没有提起伊可儿,也没有告诉唐善,牧民们都已经离开了黑森林,跑去土默特部投奔了伊可儿。 谁都知道,关于伊可儿的一切消息,当着唐善都应该加以避讳。 少布禀报了狼人的近况,一年的时间,青狼会又增数百狼人。大漠里的萨满曾经想借着唐善被封压在神山的机会,联合起来消灭青狼会。幸亏有雅玛从中调停,青狼会才没有同他们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布日古德属下的青狼骑士业已变成了两千多人,其中数百人分别担任五万大军的百夫长、千夫长…… 众人一一向唐善奏事,就连罗新和楚憔也把猎捕几头百年妖狐的琐事翻腾了出来,像是在向唐善表示忠心,又像是为他解闷。 唐善什么都没有说,像是累了,拨手令众人退下。 娜仁图娅一直没有说话,只顾与天狼嬉闹。等到众人离去,忽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唐善,正色说道:“这是伊可儿小姐成亲当日托人捎来的,说是要会主亲自打开。” 唐善打开包裹,顿时愣住。 包裹里是一件鲜红的肚兜,那是他送给伊可儿的新婚礼物。 他的眼中有泪,怔怔的看去。许久,他把肚兜提了起来,递给娜仁图娅,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东西,送给你了!” 娜仁图娅贴在身上比量了一下,像是十分喜爱,可却摇着头回绝,“我想,伊可儿小姐是想把它送给你的妻子。它不属于我,所以我不能收。”她用手指捏着肚兜,再又递还给唐善。 “你果然不是人!”唐善无奈的摇着头,“我的心刚刚活过来,你几乎又让它痛死!” 娜仁图娅打量着手中的肚兜,“这件东西一定是你送给她的,也只有你们汉人才有这样的东西。可你想没想过,如果她穿着这件肚兜站在俺答面前,你的心里将会怎么想?所以你应该收下它,因为这对你来说,也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结束!” 唐善把肚兜收去,“你不看着我再死一回,一定会很难受!” 娜仁图娅一笑,“既然会主大人已经活过来了,恐怕再想死也难了!”她对天狼招招手,“让会主静一静,我们出去走走。”带上天狼,出了宫帐。 唐善仰身躺在兽皮上,不自觉的取出那件鲜红似血的肚兜,捧在脸上,深深嗅着,像是想要寻找伊可儿遗留在其上的体香。 肚兜上什么气味也没有,很显然,它早已被伊可儿洗刷得干干净净。 唐善可以想象,伊可儿一边流泪,一边搓洗着它,像是要洗去所有的牵挂与念想。 忽然,一股微微发咸的味道钻入唐善的鼻孔。 或许这只是他的幻想,可他认定了那是伊可儿眼泪的味道。 一颗泪珠浮现,经由唐善的眼角涌出,滑落在地…… 三日后,伊可儿的使者来到,询问唐善何时出兵。 使者是位老人,没有携带随从,只身前来。 一年以来,伊可儿派来了多批使者,可没等他们道明来意便已人头落地。 这次前来的使者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一是因为唐善返回,主掌大权;再就是他的身份特殊,没有人胆敢伤害他。 来人是突斯突大叔,一年未见,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就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 “很快!我很快就会出兵,替俺答首领收服朵颜三卫。”唐善先是进行了回复,随即搀扶着他坐了下来。 晚宴很丰盛,或许是突斯突大叔老糊涂了,也或许是喝多了酒,开始胡言乱语。 “你去攻打朵颜三卫……俺答首领正好收复乌梁海,重新占领黑森林!”他趴在唐善耳边嘀咕着。 “没关系,就连伊可儿都已经变成了他的三夫人,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唐善发出爽朗的笑声,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马奶酒。 “我的伊可儿小姐……我的赤狼……大叔是你们的媒人。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大叔的心都碎了!”突斯突的确喝多了,捶胸顿足的嚷嚷起来。 唐善钻出宫帐,径自走开,像是要让晚风带走他的悲伤…… 353:雪魔三影 冬雪消融,关内已是绿树红花,一片盎然春意。关外却尽是初春的冷峭,寒风刺骨。 河面已经解冻,融融的流水声充斥在山林间,像是为一具千年干尸注入了鲜活的血液。 有雾,沿着河床弥漫开来,肆意展示着严冬的余威。 透过白雾,青色的天空中悬挂着半轮残月——月如霜。 “哒……哒……”的马蹄声从山间的小路中传来。 暮地,岸边的雾气疾动,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搅乱。 嘎然间,一人一马从水雾中冲出,定在河岸边一片开阔的雪地上。 白马,通体没有一根杂毛。 马上坐着一位身穿白丝裙衫的女人,这样的天气,她的肩头竟然只披了一条薄薄的披肩,像是要刻意表露出她的美丽“冻”人。 女人的相貌并不丑,如果仔细端详,应该可以够得上美丽二字。可她的两条眉毛成倒“八”字挤在眉心两侧,眉梢向上飞卷,显露出一股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她的腰间系着一柄剑,剑长两尺三,宽不及两指,俨然是一件女儿家称手的兵器。 就是这柄剑,虽然藏在象牙剑鞘之中,可依旧能够透出无形的煞气。煞气驱散了水雾,在她的身边露出一丈方圆的空地。只凭这柄剑的威能,足以令人色变。 “滚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轰…… 马前三丈炸起四团烟雪,四个身高过丈的雪人从积雪中跳出,一记纵身,迎面压上。 女人“哼”了一声,手抓宝剑,横在身前。 “啵”的一声轻响,一面无形的真元护壁透体而出,顿时将四个雪人震飞,“嘭嘭嘭”的摔落在雪地中。 雪地中显然布有法阵,四个雪人刚刚跌落,随即在积雪中消失不见。 “姑娘?”随着一声呼唤,两个披着白色斗篷的汉子在雪地中现身,晃身间便已来到马前,却是吉萨、吉索兄弟。 “你是吉萨,你是吉索?”女人问。 吉索一愣,看向吉萨。 吉萨眯着眼睑问道:“敢问姑娘……”女人晃了晃手里的剑。吉萨瞟去一眼,突地一惊,“您是如霜姑娘?” 女人抬眼看了看空中的残月,微微顿首,回道:“月如霜!” 吉萨微微变色,“姑娘是为了雪魔而来?” “废话!”月如霜叱道:“雪宗四位大修士在大漠里莫名其妙的失了踪,我若不赶回来帮忙,就凭飞雪一人,如何抵得过雪魔?” “师姐?”一个幽怨的声音从山林间传出。 “宗主?!”吉萨、吉索连忙躬身施礼。还没等他们抱起拳,飞雪业已站在了他们身前。 月如霜说道:“小师妹,师姐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算起来该是我们雪宗天劫降临的缘故。师姐怕你人单势孤,特意出关,赶来相助。”她的话说得很是体贴,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寒气,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有些诡异。 “谢师姐!”飞雪的脸上浮现出凄美的笑容,“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雪宗弃徒,不得再以雪宗弟子自居,更不得插手雪宗诸事。所以……飞雪只能拂了师姐的一番好意。师姐请回吧!” “你要赶我走?”月如霜显然有些意外,“四位大修士不在,你如何对付得了雪魔?” “师姐太小看飞雪了!”飞雪轻声咳了咳,视线移去一旁。 月如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山林和雪地间瞬时显现出数百修士。仅在眨眼间,这些修士又全部隐去。 她摇摇头,“你的这些杀手对付修士还可以,对付雪魔……怕是不中用!” “不仅是这些杀手,还有魔宗总坛的护法弟子,也有天魔宗的精英。”飞雪的眼中闪出精光,“一千名修士,难道对付不了区区一个雪魔?” 月如霜微微怔了怔,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师姐也就放心了。”说着,便欲调转马头离去。 “等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山间的小路中传来。 一道金光忽现,直击月如霜的坐骑。 圣刀、陆槐! 陆槐的声音发自月如霜的身后,可金光却来自月如霜的身前,斩向马蹄。 一声凤鸣,月如霜的宝剑业已出鞘。 一只由冰花凝结而成的凤凰自剑锋扑出,鼓动一双冰翅,顿时将圣刀激出的金光击毁。 人影一晃,雪莲飘在了陆槐身边,抿嘴娇笑。 陆槐点点头,“你的功法是从‘御剑录’中演化而来,还算不错,修为也还过得去,你可以留下来。” 月如霜瞠目看来,瞬时又眯起双眼,冷冷的问:“这里是雪宗的领地,什么时候需要外人做主了?”她由鼻孔“哼”了一声,空中的凤凰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直奔陆槐扑上。 陆槐根本没有理她,说过话便看向飞雪,问道:“找到雪魔的踪迹了吗?”问话间,凤凰业已临近他的背脊。却见他回手甩刀,只听“嘭”的一声,凤凰化作了一团晶莹的冰花,散落在地。 月如霜微微一颤,问道:“圣刀?陆槐?” 陆槐依旧没有理会,而是等待着飞雪的回答。 飞雪神色一暗,叹道:“雪魔出没无踪,飞雪虽有上千修士相助,可始终无法确定它的巢穴所在。追捕一月,反倒损失了近百位同道!” 月如霜见她请来了圣刀的主人,本以为自己已属多余,打算辞去。见她如此一说,当即打消去意,催马上前,来到雪莲身旁。 雪莲蹙眉发问:“相传雪魔有三影,分别为无影、无形、无相。真身本清净,而有染污,所以成魔。不知传言可否属实?” 月如霜点点头,回道:“家师仙逝以前,的确留下过这样的忠告。可雪魔究竟是什么摸样,谁也说不清楚。” 陆槐对飞雪说道:“你师父见过雪魔的真身,他的说法应该没错。” 飞雪的脸上满是哀伤,“可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败在了雪魔手下,以至损伤了元神,最终也没能得道!” 陆槐一笑,“所以它才会成为你们雪宗的劫难!”话音刚落,他向雪莲递去一个眼神。 雪莲马上会意,立即把绿漪琴幻出,托在手中。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雪地北侧,百丈外的林地间炸出一团黑烟。惨叫声响起,十几个的修士飞舞在半空,不知受到了什么样的攻击,当空爆成一团团血雾,被那股黑烟瞬时吸入其中。 “糟了!”飞雪失声惊叫,当即召出两位修罗,带领吉萨、吉索兄弟,激射而去。 月如霜刚要纵马赶去帮忙,却见陆槐缓缓转身,看向了三丈外的河面。 雪莲手拨琴弦,厉叱一声,“现形!” “嘭”的一声,河面炸起冲天巨浪。而在铮铮的琴音下,一条黑蛟龙在浪头惊现。 五位虚幻的白衣少女合围而上,可还没等临近,便被激起的浪花拍散。 靠近河边的十几个修士也被蛟龙激出的强大威能吹去了身上的浮雪,暴露了踪迹。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就见黑蛟龙立身在浪尖上,猛地张嘴抽气,顿时将他们吸上了半空。 尖叫声响起,这些修士像是被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握住,每个人的脸孔都因为巨大的痛楚而扭曲变形。猝然间,尖叫声嘎然而止,一团团血雾当空炸出,全部被蛟龙吸入腹中。 月如霜激射在半空,扬手便是六柄飞剑,分为两波,直取蛟龙的双目。 陆槐也已悬在半空,但却并没有对蛟龙发动攻击,而是沿着河面慢慢转身,向上游看去。 蛟龙浑身一抖,激出一蓬河水,当空变成万千冰珠,摧毁了月如霜的飞剑,呼啸着向她罩来。 琴声一变,却是雪莲施法相救。再又幻出五位少女,防护在如霜身前。 如霜也横剑护身,激出一面真元护壁,阻拦袭来的冰珠。 “咻……咻……”声起,雪莲幻出的少女和如霜激出的真元护壁根本挡不住冰珠,尽被透射而过。 月如霜顿时陷入漫天的冰珠笼罩,再想退身却为时已晚。 忽然,业已激射在她身前的冰珠纷纷折返而回,同后继的冰珠相撞,炸成一蓬水雾。也有数十颗遗漏,但被她仗剑直击,全数拨去。 只是与黑蛟龙对过一招,月如霜几乎就此殒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侧目看去,但见陆槐将圣刀飞速旋转在手中,却是施展出了仙阶功法“斗转星移”,这才救下了她的性命。 雪莲与陆槐四目相对,随即明白了陆槐的心意,立即飘来,奏起一曲“清心咒”。 近百名“纵横无敌”的杀手从雪地中射出,各施功法,对着黑蛟龙发动攻击。 陆槐终于出刀,一柄金色的大刀经由刀口激出,向着蛟龙上游的河面劈砍而去。 河水顿时翻滚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河心,竟把陆槐幻出的大刀吸入其中。 陆槐一愣,忽然掉转头,对围攻黑蛟龙的杀手们怒喝道:“都滚下去!” 雪莲和月如霜顿时想到,那些杀手们根本没有对黑蛟龙造成伤害,反而被黑蛟龙吸收了他们的威能,转而来对付陆槐的圣刀。二人当即施法,激出魔音和飞剑,赶去拦阻“纵横无敌”的杀手们。 陆槐再又出刀,九柄虚幻的圣刀、一柄错金的飞龙短刀、三枚蛇形飞镖、两杆血红的小箭,一齐射入河心的漩涡之中。 “轰隆”声隐隐炸响,冲天的浪花逐渐降落下来,浪尖上的黑蛟龙隐入浪中不见。河中的漩涡慢慢缩小,忽然翻出一团血水,继而恢复了平静。 月如霜带着百位杀手赶来,见陆槐不声不响的盯着水面,有心发问却又不敢出声,只是疑色看来。 雪莲返回,叹道:“被它逃了!” 陆槐点点头,“不是真身,应该是幻身‘无影’!”再看飞雪所去的林边,黑烟也已散尽。又道:“那也是幻身,应该是‘无形’!” 月如霜瞠目问道:“那么……‘无相’在哪儿?” 陆槐忽然一笑,圣刀忽然出击,砍在了她的额头上。 354:无相神功 圣刀并没有砍中如霜,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威能,甚至连如霜的秀发也没有损伤到一根。但却煞有其事的攻出,当当正正的停在了如霜的眉心间。 一股阴风从如霜的身躯中透出,她忽然打了个冷战,怯怯的看着眼前的圣刀,问:“你干什么?” 琴声疾动,七道白光自琴弦激出,射向如霜左手边的空地。 那里任何东西也没有,有的只是冷风。 可就是这股冷风,竟然抵得住白光的威能。伴着轻响,六道白光相继破碎。 雪莲耍了个小聪明,在最后一道白光上略施手法。白光临近冷风,突地转向,划出半边弧线,咻的射入半空。 明明是一股冷风,却因为白光的忽然转向,凭空多出了一道血痕。 这道血痕细如发丝,便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道红色的血印。 可这就已经足够。 陆槐的圣刀紧贴着如霜的额头攻出,斩断了几根被风吹乱的青丝,向着血痕扫去。 飞雪恰巧赶回,连声高呼,“那是雪魔的幻身‘无相’,不要放过它——三影以现,雪魔真身就在附近,大家小心。” 陆槐的圣刀依旧没有激出威能,因为夹带着血痕的阴风退得飞快,竟然远远超过了他的来势。 琴声又起,依旧是七道白光,犹如七支利箭,直射阴风的后身。 “嗵……嗵……”两声巨响,两具修罗现身,砸落在雪地中,堵截阴风的退路。 陆槐的圣刀终于激出骇人的威能,就连空气都发出撕裂声,九柄圣刀瞬时显现,有如一面忽然崩塌的刀墙,向着阴风砍落。 只听一阵噼啪乱响,雪莲激出的七道白光全部射在了两具修罗的身上,撞得粉碎。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九柄虚幻的圣刀也砍中了两具修罗,顿时将他们击散。而带有血痕的那股阴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飞雪呆愣片刻,像是不敢相信,陆槐竟然摧毁了自己的修罗。但她马上便清醒了过来,扬声提醒道:“大家留心自己的脚下,每一堆雪都可能是雪魔的真身所化——起阵!” “轰隆”声隐隐作响,一座座雪墙拔地而起,直冲到十数丈高的半空。吉萨、吉索等雪宗弟子各立墙头,手持“飞雪令”,将这片方圆里余的空地完全封闭了起来。 雪墙内,“纵横无敌”的杀手、魔宗总坛的护法弟子、天魔宗的精英,各自聚集,如同梳齿一般梳理着这片空地。 陆槐、雪莲、飞雪和月如霜全都屏气凝神,用专注的目光审视着众多修士的举动,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众多修士将这片空地来来回回梳理了数十遍,地上的积雪业已被夯实,就连巴掌大小的一块积雪也不曾遗漏,可并没有发现雪魔的踪迹。 “撤阵!”飞雪厉声下令。 雪宗弟子立即挥舞起手中的小旗,脚下高达十几丈的雪墙顿时崩塌,随即消逝。就在这时,飞雪掠身飘出,唤来两位修罗,奔着空地边一个两尺高的白色怪物扑去。 这就是雪魔的真身,原本隐藏在雪墙的墙壁中,令人无法分辨。而当雪墙奔溃的时候,它便显露了出来。 数十名天魔宗的精英弟子距离雪魔最近,眼见雪魔真身显露,不及多想,合围而上。 “呜哇……呜哇……”雪魔像是受到了惊吓,因为恐惧而发出尖叫。它的声音很怪,有些像孩童的啼哭,可又夹杂着毒蛇吐信的嘶嘶声,让人感到无由的恐慌。 “咻……”一阵阴风扫过。 冲在最前的十几个天魔宗弟子立即炸成了血雾。 “无相”幻身杀出,保护雪魔的真身。 “小心!”飞雪高声警告。 可惜,她的警告稍微晚了片刻。黑烟和黑蛟龙分别幻出,“无形”、“无影”也前来保护真身。那些天魔宗弟子便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纷纷炸成血雾,被黑烟和蛟龙吸入。 衣襟经风的猎猎声传来,雪莲和月如霜双双来到,定身在飞雪的左右。 两位修罗业已出击,分别去攻无影和无形。 无相却已消失,就连雪莲在它身上留下的那道血痕也已不见。 雪魔已经退到了山脚边,如果不是惊慌的晃动着身躯,几乎隐藏在了山边的积雪中,很难被人察觉。 金光一现,陆槐来到,将它拦下。 有风,咻的掠过。 陆槐急忙出刀,迎风劈砍。 只是风,山间的阴风,并非无相。 黑烟忽然大作,像是受到了修罗的攻击,反而壮大了自己的威能,忽的窜来,包裹着雪魔,向着陆槐的右侧逃窜。 陆槐竟然没有追赶,而是攻向雪地中的一块突起。 在他出刀以前,飞雪的修罗、雪莲幻出的白衣少女、如霜激出的飞剑,都已经向着这块突起射去。可惜黑蛟龙威能强大,卷曲着身躯平移而来,抵住了三人的攻击。 所以陆槐才会出刀,因为这堆突起的雪团业已暴露在他眼前。 黑蛟龙蹿在半空,躲过了两位修罗,疯狂扑下,张开大嘴,对着飞雪吞噬而来。 月如霜脚下一动,挡在了飞雪身前。 飞雪再动,将她护在了身后。 两人速度飞快,交替遮挡着对方,准备迎接蛟龙的吞噬。 陆槐却已出刀。 只是一刀,七尺弧光呼啸而过,突起的雪团顿时被劈成两半。 黑蛟龙也已扑落,撞碎了月如霜的真元护壁,一口将飞雪吞在嘴里。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轰响,被圣刀劈成两半的雪团当空炸开,爆出高达一丈的血雾。 黑蛟龙瞬时化成青烟,消散于无形。 飞雪依旧站在雪地中,缩着双肩,微微一抖,那是落入蛟龙巨口之时无意识的反应。 月如霜尖叫一声,那是飞雪护住她,以至被蛟龙吞噬,致使她发出的惊呼。 所有的一切都在转瞬间发生。雪莲幻出的五位少女刚刚被黑蛟龙撞毁,还没来得急再次幻出,黑蛟龙便已扑落,地上的“无影”也被陆槐斩爆。 如果不是陆槐及时出刀,飞雪自然难逃厄运。 可陆槐忘了,还有无相环伺在他左右。 就在他一刀砍爆无影的同时,阴风骤起,割面而过。一只无形的巨爪,径直攻破他的护身真元,抓在了他的脸颊上。 陆槐刚刚感觉到刺痛,就连血甲都没来得及幻出,半张脸便已经被揭去。 圣刀回防,猝然出击。可被他斩乱的已经是山间的冷风,雪魔的无相幻身却已无处可寻。 雪莲、月如霜、飞雪三人急急赶来,疾声询问:“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什么,皮肉伤!”陆槐淡淡的回着。 雪莲见他半张脸业已毁去,血肉模糊,只觉得鼻子发酸,低声抽泣起来。 陆槐“呵呵”一笑,血甲现出,包裹起负伤的半边脸,戏谑般的问道:“这样是不是顺眼一些?” 飞雪无语,如果不是因为救她,陆槐也不可能被无相偷袭,毁去了半张脸。一声轻叹,她的脸上现出愧疚之色。 黑烟已散,“阴风”不见,雪魔的真身隐藏在林间的积雪中,再也难以寻觅。 月如霜咬着嘴唇说道:“你不该放过雪魔的真身。即便是为了救飞雪……也不应该!” 陆槐点点头,“我的确应该攻击雪魔的真身,可我根本没有把握!” 雪魔的真身当然不会被陆槐一刀击杀。陆槐所说的“没有把握”,怕是连能不能伤到雪魔都没有底。与其这样,倒不如先行斩杀雪魔的一个幻身。 陆槐的决定没有错,毕竟他除掉了无影,而且这样的机会也实属难得。 “布阵,封住这座山!”飞雪对吉萨、吉索兄弟下令。 吉萨、吉索兄弟自然没有二话,当即召集雪宗弟子,本别带领“纵横无敌”、魔宗总坛以及天魔宗的弟子前去布阵。 陆槐眯着眼睛扫视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一边大吞口水,一边问道:“这山连绵上千里,怎么封?” 飞雪自然明白,别说是千把修士,就是十万修士大军,也封堵不住千里山峦。 月如霜懂得她的心意,幽幽一叹,说道:“要想除掉雪魔,只凭这些弟子怕是无济于事。你是想支走他们,免得他们枉送了性命!” 飞雪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她所说的“回去”自然是回到雪宗。 月如霜却是一惊,因为雪宗业已没有弟子防护,万一雪魔侵入,只凭他们四人,恐怕并非敌手。但她并没有说出心中的忧虑,已然唤来坐骑,领路奔出。 “好!”陆槐咧嘴发笑,“如果它找上门来,倒也少了追查的麻烦,正好可以痛痛快快打过。” 夜,漆黑。 雪宗的洞府内布满了灯火。 雪莲、飞雪和月如霜各选了一间耳室休息。陆槐手握圣刀,站在洞内守夜。 有风,灯火闪烁,飞雪悄悄的走来。 陆槐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身前。只见她轻咬着嘴唇,脸颊微红,透出少女的羞涩。 “还没睡?”陆槐问。 “睡不着!”飞雪用手指卷着鬓角的秀发,目光躲躲闪闪,像是不敢与陆槐相对。 陆槐眯着眼睛看去,没有言声。 “你救了我的命!”飞雪娇羞的叹着,突地一笑,问道:“我该如何报答你?” “你说?你想怎样报答?”陆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是一个女人!”飞雪幽幽的叹着,玉指轻动,身上的丝袍业已滑落在脚下。 “陆槐?”雪莲站在了自己的耳室门外,寒着脸呼唤。 陆槐没有转头,就连眼珠都没有动。 “她在叫你,可你却在看我?”飞雪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不……我要杀你!” 陆槐的圣刀已经攻出,九柄虚幻的圣刀同时劈落。飞雪顿时被斩得四下飞散,轰的一声,蹿向洞顶,炸出一团血雾。 飞雪站在了自己的耳室外,蹙眉嗔叱,“真够卑鄙的!”话音出口,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陆槐由鼻孔“哼”了一声,瞥了眼刚刚窜出的月如霜,说道:“该你守夜了!”径自行向雪莲。 雪莲娇笑,媚态百生…… 355:过客 群山,隐隐泛着黑绿色,已是朵颜卫的领地。 这里是草原的尽头,与群山相接。 唐善的五万大军在此扎营,放出哨探侦查朵颜卫的情报。 “大人当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为俺答首领收服朵颜三卫?”古利特不知询问过多少次,此刻再又提起。 “既然我答应过俺答,答应过伊可儿,那我就要遵守承诺。”唐善回答的很肯定。 “可大人知道不知道,就在我们出征的当日,俺答已经收复了乌梁海,重新占据了黑森林?”古利特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唐善一笑,“你的消息很准,可惜漏了一点。俺答的十万大军就在我们的身后,相距两百里。不管我们能否攻下朵颜三卫,朵颜三卫都将归附于俺答。” 古利特显得非常吃惊,“前有朵颜三卫,后有俺答,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唐善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收服朵颜三卫,带领他们归附俺答。俺答一定会尽释前嫌,而且对你多有封赏,保你一生富贵荣华。” 古利特一边思虑,一边说道:“还有一条路,我们攻取朵颜卫,招降泰宁、福余两卫,掉过头来抵御俺答。” 唐善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朵颜卫属下的牧民主要是兀良哈部的族众,你让他们抵挡伊可儿的丈夫,难道就不怕他们临阵倒戈?泰宁、福余两卫本是蒙古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部,他们可以投降俺答,但却绝对不会投降我们。” 古利特偷偷瞟了瞟他,嘀咕道:“如果伊可儿小姐在,一切就都好办了!” “不好办!”唐善筋着脸苦笑,“伊可儿是者勒蔑将军的后裔,俺答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者勒蔑将军是成吉思汗手下的大将。如果让伊可儿的族人自己选择,他们都会希望伊可儿嫁给俺答。就算我现在把伊可儿抢来,就算伊可儿肯帮助你,她也会失去族人们的尊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帮助我?”古利特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大人难道还在怀疑属下的忠心?” 唐善摇摇头,“你只是愿意驰骋杀场,展现你的领军之才。可惜,你选错了主人。等到收服朵颜三卫,你就去归附俺答。漠北还有瓦刺,数万里疆场,足够你展现才华的了!” 古利特非常沮丧,声音里充满了悲伤,“没有大人,也就没有了青狼骑士,属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做为!而且……属下愿意带领大人的骑士们冲战沙场,没有了他们……”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换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自为知吧!”唐善也有些伤感,“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会返回狼穴闭关修炼,不再插手草原上的任何事。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古利特没有回应,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归附俺答,只有死路一条。 古利特退出大帐,看起来业已心灰意冷。 罗新和楚憔却笑了起来,同声说道:“这样才对,我们原本就是修士,那些凡人的琐事根本不值得我们挂心。” 唐善瞪了他们一眼,斥道:“滚出去,别在这里烦我!” 二人还想说些什么,天狼却已经扑了过去,将他们赶出了大帐。 唐善根本不必忧心对于朵颜三卫的这一仗,尽管放手让古利特去布置便是。古利特知道这将是他带领青狼骑士所进行的最后一战,自然会竭尽所能展示他的用兵之才,不日便可攻克三卫。 天狼“呜呜”的低吼,唐善抬眼看去,叹声说道:“进来吧!” 雅玛站到唐善面前,却见天狼作势欲扑,不由皱眉。 唐善拨了拨手,天狼顿时安静下来,乖乖的退到了案桌下。 “事情办好了?”唐善问。 雅玛回道:“俺答首领已经答应,绝不追究古利特将军的旧事。而且他说,他已经把青狼会的领地赏赐给了大人,绝对不会反悔。我来时还看到,伊可儿的族人们都迁入了乌梁海。我想这是俺答首领对伊可儿的赏赐,兀良哈部的牧民们从此便可以安心的在乌梁海驻牧了!” 唐善忽然板起脸,厉声问道:“雅玛?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 雅玛一惊,怯怯的问道:“会主为什么要杀我?雅玛不明白您的意思!” 唐善冷笑,“好一出苦肉计,难道不是你的主意?” 雅玛摇摇头,像是全然不知他话里的意思。 唐善闭起双眼,径自说道:“自从你进入乌梁海,你就不是为了战事,而是为了给俺答提亲?这一点我早就已经看破了!可我没有想到,我为你逼死了小勺,促成了你和少布的大婚,还不能够换取你的同情!也是我自己看错了你——我和伊可儿定下了婚期,远征青海。你做了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可以用我的战功换回伊可儿的族人,可你却让贷青把伊可儿的族人们聚到一起,鼓动他们逃往黑森林。吉囊究竟是怎么死的?就算借给那些牧民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杀害吉囊,给伊可儿带去灾祸。如果我没有被卡斯囚禁,伊可儿根本不可能嫁给俺答,而你……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雅玛坦然一笑,摊开双手,说道:“不错,的确是一出苦肉计。就算吉囊首领没有病死,贷青同样会让伊可儿交出那些叛逃的奴隶,同样会斩杀伊可儿的族人,逼她嫁给俺答。只是还要再想些办法,不能让你见到俺答,免得让他为难。” 唐善微睁双眼,疑问道:“为什么?” 雅玛正色说道:“原因很简单,你根本不属于大漠。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你认为伊可儿会嫁给谁?是不是只有嫁给俺答首领,才是她和族人们最好的归宿?” 唐善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是叹道:“可你毁了伊可儿,也毁了我,毁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你错了!”雅玛反驳道:“你杀死了小勺,成全了我和少布,是不是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那么我略施手段,成全了伊可儿和俺答,又有什么错?” 唐善呆愣了好久,喃喃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雅玛问道:“你还要杀我吗?” 唐善无力的拨了拨手指,“你走!” 雅玛没有动身,而是说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唐善像是变成了一个无比虚弱的老人,就连说话都显得有些吃力。 “请您离开青狼会,把青狼令牌交给少布。”雅玛爽声说着,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要求非常过分。 唐善怔怔的看着她,问:“为什么?” 雅玛撇撇嘴,回道:“我已经说过,你根本不属于大漠!” 唐善猛地眯起眼睑,怒声吼叫道:“我应该杀了你。” 他没有动手,只是发泄心中的怒气。 天狼却从案桌下扑了上去。 雅玛的手中已然握出骷髅棒,可接连激出数道红光,却连天狼身上的煞气都无法突破,当即被它扑倒在地。 骇人的煞气瞬时升腾起来,弥漫着整座大帐。黑色的煞气凝聚成扭曲的狼形,两只血红的眼睛惊现在煞气之中。而天狼的真身也已张开大嘴,对着雅玛的喉咙咬去。 “咔……”那是骨断筋折的声响。 天狼的利齿咬穿了一只手,唐善的手掌。 它看起来有些傻眼,便如身下的雅玛一般。随即松开大嘴,发出一声悲嚎,舔着唐善手上的伤口,试图消除他的痛楚。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唐善摸着它的脑袋说着。他的手在天狼的头顶摸过三下,这只手便已经复原如初。“现在你可以走了!”唐善掏出青狼令牌,丢在雅玛手里。再又拍了拍天狼,说道:“我们出去转转!”径自出了帐去。 雅玛紧紧的握着的青狼令牌,眼中却已浮现泪花,如同呓语般喃喃道:“我做错了吗?” “没错!”卡斯忽然显现在她面前,微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他的确不属于大漠!” “可他毕竟来了?” “他来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兵器,既然他已经找到了,那么他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我不算计他,你会把他囚禁起来吗?伊可儿会嫁给他吗?” “没有如果,你已经做了……” 天很蓝,漂浮着淡淡的云。 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唐善径自走着,眨眼间便已进入山林。 前面是一处山坳,正中留有一条小路。数百骑兵沿着小路退回,显然是在前方吃了败仗。 唐善飘到半山间,脚下踩着一根松枝,背手站立其上,冷眼旁观。 山下的林间出现数十探马,显然属于朵颜卫的骑兵,前来查探有无埋伏。 败退的骑兵远去里余,山坳里没有一丝声响,静得出奇。 号角声起,那是朵颜卫的探马在给后路的兵马传递消息。大队骑兵从山里杀出,纵马追赶唐善的逃兵。 忽然,数百支利箭从林中射出。这些利箭显然出自于一批神箭手,只是一波激射,便将朵颜卫的探马全部射杀。 还没等朵颜卫的兵马察觉有异,杀喊声轰然响起。漫山遍野的骑兵冲杀而出,将他们团团围困。 战事很快结束,朵颜卫的数千兵马死伤了两成,其余全部归降。 唐善可以理解古利特,千里疆场,铁骑锵锵,何等豪迈。但他更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而他自己也即将变成大漠的过客…… 357:真魔现身 唐善最先来到,亦如前次一般,幻出六条火龙,径自射入黑烟之中。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击散黑烟。可有前车之鉴,他也不敢断定,自己是否真的毁去了雪魔的幻身。 陆槐的脸上露出了犹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容,对着唐善张开双臂,“唐善?我的朋友!”还没等唐善反应过来,他已经给了唐善一个拥抱。 唐善又惊又喜,“你记得我了?你认得我?”既像是在质疑,又像是兴奋的欢呼。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陆槐反问着,显然不记得曾经对唐善挥舞圣刀时的情景。 梅儿有些尴尬,因为她就站在陆槐的对面,可陆槐对她却视而不见。 飞雪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如果唐善前次也是这样毁去了“无形”,那么“无形”为什么还会出现?雪魔的另外两个幻身会不会同样复生? 她的心里刚刚泛起疑问,答案就显现在眼前。 黑蛟龙从雪地中腾空而起,炸出一团白雾,对着设伏的天魔宗弟子发动了攻击。 雪魔的真身也已出现,在松林间时隐时现。十几个天魔宗弟子发现了它的踪迹,放弃黑蛟龙,奔着它围堵了过去。可还没等他们靠近,便在一阵阴风下爆成了血雾。黑烟再次浮现,将血雾吞噬。 唐善有些傻眼,“打不死就打不死,怎么还多出一条龙来?” “如果不能消灭雪魔的真身,它的三个幻身都可以复活!”飞雪已然醒悟,放声相告。幻出两位修罗,率先向雪魔追去。 “不要追!”脸色青黑的女人忽然飘出,拦下飞雪,“雪魔的真身还没有长成,一旦受到惊吓,只能胡乱逃命。你伤了它的幻身,只会逼它多造杀孽……”“你是谁?”飞雪打断了她。 雪莲认出了女人耳垂下的那副珍珠耳坠,忍不住失声叫道:“你是灵秋?” 来人的确是灵秋,紫焰的女儿。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功法,原本清丽动人的少女,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飞雪见雪莲认得来人,疑色尽消,问道:“姑娘,照你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对付雪魔?” 灵秋回道:“让你的人用真元帮助它修炼成形,免得它祸害百姓。等到它的真身长成,那它就不会再躲避我们,而会反过来同我们决战。”不等飞雪询问,掉头掠出,临近刚刚浮现的黑烟,扬手激出一股真元,注入其中。 飞雪明白,如果雪魔一味逃避,很难在这连绵上千里的山峦之中追寻到它的踪迹。即便找到雪魔,寻常修士也不是它的对手,只能白白送命。当下也不管灵秋的法子管不管用,立即令道:“雪宗弟子听令,速速召集同道来此汇合,按照灵秋姑娘的方法帮助雪魔炼成真身。” “纵横无敌”的杀手和天魔宗的弟子相继来到,远远的围在黑蛟龙和黑烟的外圈,各施功法,向其攻击。 雪魔的两只幻身疯狂吞噬着诸多修士激出的真元,倒也不再向他们发动进攻,少了许多死伤。 雪魔的真身已经不见,但可以想象,它应该就在附近,只是不知道躲藏在何处。 阴风阵阵,像是“无相”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保护雪魔的安全。 雪莲来到灵秋身边,蹙眉提醒道:“如果你修炼的是邪魔的功法,而且还在炼血,那你应该多加小心。只要一时不慎,你就会异变成妖灵。” “放心!”灵秋像是在笑,可看起来狰狞可怖,咬牙切齿般的说道:“我还没有为父亲报仇,在这以前,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控制我的神魂。” 雪莲一惊,谁都听得出,灵秋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雪魔的胃口委实惊人,七八百修士分成了十几队,轮换向它的两个幻身激出真元,一连持续了三天,还不见它炼化成真身。 飞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雪魔哪怕只炼化了这些修士的一成真元,一旦发起攻击,它的威能也会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 “大家小心吧,接下来的将是一场血战!”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 “不怕!”唐善大刺刺的一笑,手臂搭在陆槐的肩头,无所谓的说道:“只要陆大哥亮出圣刀,保管你的雪魔有来无回。” “好,好,好!”陆槐连连点头,回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戏谑道:“我要是死了,你替我收尸!” 唐善想也没想,随口回道:“放心,你有两个老婆在这儿,一定不会让你暴尸荒野!” 梅儿和雪莲同时沉下脸,相继对他翻了一眼。 陆槐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唐善吐了吐舌头,迎着黑烟的方向走出两步,怕怕的说道:“差不多了吧,雪魔也该成形了。它要是还能炼化真元,我可就要跑了。” “我想也应该快了!”灵秋心惊胆战的接了一句。 天狼从林间钻出,跑来了唐善身边,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 “吃饱了?”唐善径自问着,随之一叹,无奈的说道:“你在这里呆了三天,这片林子里的野物可都遭了殃,怕是全都跑到了你的肚子里!” 天狼“呜呜”的叫着,像是很得意,又像是感觉到危险,发出警告。 唐善眯起眼睑看去,便见远处的黑烟与蛟龙霎时消失不见。 有风,全然没有初春的冷峭,像是情人的秀发,轻柔的撩动在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凭空显现,站在了他的身前,微笑着看来。 唐善没有动,因为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能迎面压来,令他根本不敢移动丝毫。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没有在这股强大的威能之中察觉出一丝邪气,而是感觉到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所有人都没有动,看来大家的感觉都是一样。 只有灵秋惊声尖叫:“你们在等什么?这就是雪魔的真身,还不动手?” “噗”的一声轻响,根本没有人看到男人动手,一颗鸡蛋大小雪球便砸在了灵秋的胸口上。 这颗雪球看起来很平常,就如同孩子们在雪地里嬉闹,相互间丢出的雪球一般。可它的威能却无比犀利,瞬时在灵秋的身后炸开一团血雾。 灵秋的反应足够快,当她看到这只小雪球的时候便已经侧身躲避。即便如此,她还是被雪球扫中,胸口和肩头被生生掀走了两大块皮肉。 可以想象,只要她的动作略有迟缓,雪球就会射入她的胸口,将她炸成碎片。 灵秋发出一声尖叫,飘身退出,径直退到十数丈外,这才落地,满脸皆是惊骇之色。 男人瞥了眼唐善,对灵秋说道:“如果不是本尊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你根本不可能躲过本尊丢出的雪球。” “你就是雪魔?”陆槐疑问着,举步行来。他走的非常慢,如履薄冰,每一步落定之后都要略微停顿,然后才会迈出第二步。 唐善感觉得出,陆槐每靠近一步,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威能就会减少一分。很显然,是陆槐替他分担了那些威能。 当陆槐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共同面对白袍男人的时候,唐善终于松了一口气。 “扑通”一声,月如霜跪倒在地,掩面抽泣起来。 飞雪颤声问道:“你……你是雪魔,还是师父?” 男人一叹,“雪儿?就连霜儿都已经认出为师,你怎么可能不认得为师?” 飞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摇着头说道:“不……你不是家师,你是雪魔。” 男人“呵呵”一笑,说道:“不是雪魔,而是雪神。幸好有你相助,为师终于得道!” “师父!”月如霜呜咽着呼唤了一声,叩头不起。 “动手!”梅儿发出一声厉叱,并指点出,六柄飞剑自剑匣弹出,向那白袍男人飞射而去。与此同时,一只银鹰振翅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真射云间。 绿漪琴铮铮作响,雪莲盘膝悬浮在半空,双膝架琴,奏起了“清心咒”。七点白光,如同一只只锋利的梭镖,带着尖啸声,奔着白袍男人袭去。 有烟腾起,但却不是黑色,而是洁白如雪。如同山间生出的旋风,发出轻微的声响,围着白袍男人转动起来。 梅儿的六柄飞剑、雪莲的七只白梭全部被这股白色的旋风吸去,并在其中爆裂,化作细如碎盐般的雪花,四散而落。 唐善依旧没有动,因为他还没有看到那只黑蛟龙,也没有察觉出“无相”幻身,这股白色的旋风只能交给梅儿和雪莲来对付。 陆槐也没有动,他等的正是“无相”。虽然脸上的伤业已复原,可是血甲还覆盖在脸上。他要让自己记住“无相”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且要彻底毁掉雪魔的这个幻身,以报前日的一抓之仇。 灵秋看得出来,唐善和陆槐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分别对抗“无影”与“无相”。可谁来对付雪魔的真身呢? 一声鹰啼,银光突现,那是梅儿幻出的银鹰。 银鹰犹如当空刺落的一柄利剑,收翅挺颈,用自己锋利的鸟喙攻向白袍男人的后脑。 白色的旋风似欲出击,可见银鹰袭来,只得回防,转去了男人的身后。 雪莲和梅儿再又出手,依旧是七只白梭、六柄飞剑,分射男人的胸口。 月如霜忽然从地上弹起,厉声叱道:“住手!”凌空转身,腰间的宝剑业已撤出,一剑幻七影,分袭雪莲、梅儿二人。 唐善瞥去一眼,“靠!搞什么?”心中疑问刚起,蛟龙也已现出。 蛟龙也是白色的,像是由白雪雕凿而成,弓起庞大的身躯,向他发动了闪电般的一击。 358:三影归真 蛟龙有多高? 没有十丈也在八丈以上! 张开的大嘴便如紫禁城内的两扇大门,锋利的尖牙好似一杆杆林立的长枪。 唐善猛的缩起脖子,瞬时幻出三面黑虎盾牌,把自己和天狼护在其中。 喀嚓…… 蛟龙一口将其吞噬。 雪莲和梅儿双双色变,但却不是因为唐善,而是因为月如霜突来的一剑。就在蛟龙将唐善和三具黑虎盾牌一同吞噬的时候,月如霜的剑影也已分袭而来。 二人立即泛出护身光罩,并向其内注入真元,抵御突来的袭击。 月如霜所使的并不是雪宗功法,而是“御剑录”,只是一柄剑影便引动了雪莲的真元,其余剑影随即突入。 雪莲哪里想到,她的功法竟然如此玄妙,再想激出真元防护已经来不及,三柄虚幻的飞剑瞬时贯入了她的腹内。只见她身形一晃,绿漪琴自膝间滑失,仰身摔落下来。 梅儿的情况也相差无几,同样被一柄剑影搅乱了护身真元,另外两柄剑影随之突入,撞在了她的胸口上。 可她的元神内贮存有千年修为,就在幻剑攻入的瞬间,真元自然生抗,抵住了两道剑影,将其震散。 这还要感谢唐善,如果不是唐善送给了她这件灵阶法器,她的修为不可能在一年之内迅速提升,即便是元神内贮存有千年修为,反应的速度也不会这样快。与其说是她的真元震散了月如霜的两道剑影,倒不如说是腕上的鹰爪救了她一命。 再看雪莲,雪莲并没有摔落在地,而是被灵秋接下。也不知灵秋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只见她在雪莲嘴里塞了颗黑乎乎的东西,雪莲立即惊叫一声,翻身落地,竟似已经复原,就连腹部溢出的鲜血也消失不见。 梅儿、雪莲分别受袭,激出的飞剑和梭镖便失去了威能,没等临近白袍男人便自行消散。可是银鹰还在,飞舞在半空,同雪魔的“无形”幻身游斗。 “你在做什么?”灵秋对着悬浮在半空的月如霜怒叱,并指点向白袍男人,吼叫道:“他是雪魔,不是你师父。” 月如霜浑身一颤,泪如雨下,失神的喃喃着,“他是我师父……我认得他。我自己的恩师,我怎么会不认得……” 喀嚓……喀嚓…… 刺耳的声响引去众人的注意。 尤其是遵照飞雪的命令,退在远处旁观的众多修士,纷纷看向那只身躯庞大的蛟龙。 蛟龙并没有把唐善连同三面盾牌吞到肚子里去,盾牌像是钉入铁板的钉子,死死的嵌在地上,任凭它如何撕咬,纹丝不动。 陆槐瞥去一眼,只见蛟龙的动作变得有些古怪,完全不像是在吞噬,反倒像是在挣扎,像是在挣脱什么东西。 “呼”的一声,庞大的蛟龙终于吐出了盾牌,带着一串串鲜血直立起身,留下了三根巨大的门牙。 唐善的每一具盾牌都有一只虎头突出,正是这些虎头拔去了蛟龙的大牙。 黑虎盾牌裂开,三根大牙“嘭嘭”的摔落在地,唐善在内探出头来,对着蛟龙嘻嘻一笑,问道:“怎么不咬了?难道你这么个大家伙还对付不了我这三只小老虎?” 陆槐扫了眼梅儿和雪莲,见二人无恙,心里稍安,对唐善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动手?”说话间,已然幻出圣刀,血甲也随之浮现,将他包裹起来。 唐善翻眼看向半空中的月如霜,猛的沉下脸,冷声说道:“再敢对我的两个嫂子出手,信不信我扒光你的衣服,绑你去京城里游街?” 他的法子够损,不管他做不做得出来,所有的女修们全都臊红了脸。 梅儿和雪莲更是露出了忸怩模样,只因为他那句“两个嫂子”。 远远旁观的女弟子们再又偷偷打量起这个穿着蒙古袍的武修,而后又纷纷看向飞雪。很显然,她们谁也搞不明白,飞雪怎么会请来龌蹉的武修帮忙。 可这个武修的功法却足以令女修们花容失色,只见他幻出六条火龙,凌空飞去,顿时将庞大的蛟龙围困在内。 琴声再次响起,雪莲远远躲开了月如霜,继续奏响“清心咒”。可她并没有激出“梭镖”,而是幻出五位白衣少女,向着白袍男人攻去。 梅儿也立即配合雪莲攻出飞剑。 “五音绝杀”、六柄飞剑,刚刚攻到白袍男人身前,忽然撞在一股无形的威能上,尽被毁去。 陆槐终于出刀,九柄虚幻的圣刀三三并列,分为左中右显现于身前,猝然斩落。 “无相”来到,可还没等发动偷袭便已经被陆槐察觉,爆出四五团血雾,带着一道道血痕,退回到白袍男人身旁。 白袍男人张手一抹,虚空中的血痕顿时隐去,“无相”再又从众人的眼中消失。 陆槐沉声喝问:“飞雪?这是你们雪宗的劫难,你还要不要对付他?如果你不愿意与他为敌,我们又何必替你们雪宗出头?” 雪莲奏起“清心咒”,就是为了能让雪魔现出真身,可不知为何,她的魔琴竟然在雪魔身上失去了功效。但她还是坚信,这位白袍男人绝不可能是飞雪的师父,放声说道:“飞雪姑娘,用心听我的琴曲,让我来驱除你心中的杂念!” 飞雪屏住呼吸,闭目聆听。猛地睁开双眼,施法召出两位修罗,一面催动他们出击,一面对月如霜说道:“师姐,就算他是我们的师父,而今也已异变成雪魔。你我既然身为修士,那就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出手吧!” 月如霜没有出手,而是放声痛哭,“就算师父异变成魔,如霜身为弟子,甘愿死在他老人家手中,也绝不向他老人家出手。” 白袍男人叹道:“霜儿!早知如此,为师真不该把你驱逐出师门!” “他是师父,他是师父!”月如霜嘶声嚎叫着,一头从空中栽落下来。灵秋原本可以接住她,但却并没有动,而是任由她坠落在地。 唐善的火龙异常灵动,虽然不敌蛟龙的威能,却能将它缠住,只需不时以真元为继便可。他早已从飞雪的介绍中得知了斩杀蛟龙的办法,但却一直找不到“无影”的幻身所在。 有风,凌厉如刀,霎时在两位修罗的手臂上留下道道爪痕。 陆槐再次出刀,九尺弧光激射而出,斩在一位修罗的身边,爆出一团血雾。 两位修罗出手如电,四掌猝然拍出,“轰”的一声,炸起漫天血雨。 白袍男人筋起鼻子,猛的一吸,顿时把炸散的“无相”吸入体内。 五位白衣少女趁机攻入,“嗖”的钻入他的体内。 六柄飞剑也已刺入他的胸口和小腹。 “五音绝杀”,专攻修士的元神。 飞剑入体,必将贯穿他的真身。 可梅儿和雪莲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白袍男人并掌下压,竟然将五位少女和六柄飞剑全部逼出体外,翻掌外拍,将它们全部击毁。 “你们去对付‘无形’,我来抵住他的真身。”陆槐疯狂的扫出了一刀。 丈二弧光,如同一只巨大的飞轮般旋转着,拖带出三丈余辉,撞在了白袍男人身前。 炼狱斩! 一年的时间,陆槐业已把“炼狱斩”修炼得炉火纯青,随手便可激发。 白袍男人急退,招手幻出一柄三叉戟,双手挥舞,接连攻出六把虚幻的雪叉,终于破解了陆槐这记凌厉的杀招。 唐善突地一笑,因为他终于发现了“无影”的踪迹。的确是一团积雪,原本藏在白袍男人的身后。就在男人遭到陆槐的攻击,向后退却的时候,它便显露了出来。 不是一团,而是三团,三团一模一样的小雪包,动也不动,乖乖的躺在地上。 很显然,三团雪包只有一团是真正的“无影”,另外两团只是普通的积雪。 唐善也不管真假,当即催动黑虎盾牌出击。 “无影”很倒霉,唐善恰巧有三具盾牌,而且每具盾牌所携带的威能都足以将它摧毁。 轰声响起,两个雪团炸散,正中的雪团爆出冲天血雾。再看六条火龙缠斗的蛟龙,瞬时崩塌,化为乌有。 白袍男人再又筋起鼻子猛吸,同样把炸散的“无影”吸入体内。 “无形”的末日也已经来到,上空有梅儿的银鹰,当中有五位白衣少女、六柄飞剑,底部又奔来两位修罗。 诸多威能加身,“无形”变得非常有型,化成了一股血色的烟气。 白袍男人晃身来到,亦如先前,同样把“无形”吸入。 灵秋瞠目叫喊着,“三影归真,圣刀当前,该是决战的时候了。” 男人的脸剧烈的扭曲起来,四肢手足胀得有如水桶粗,用低沉的吼叫声向月如霜求助,“霜儿……为师有难,你怎么坐视不理?” 月如霜原本已经昏死了过去,可不知为何,却被他低沉的吼叫声唤醒,一双眼睛瞬时充满了鲜血,像是着了魔一般发出凄厉的尖叫,随手拔出宝剑,向着陆槐冲去。 可惜,唐善拦住当中。 唐善并没有出手,而是踢了踢天狼。 天狼发出一声嗷啸,震得满山枯枝簌簌而落。 月如霜被狼啸震得浑身一颤,没等作出任何反应,便被天狼扑倒在地。 她的四肢都被狼爪按住,无法动身,拼命激出真元,想把天狼震开。可接连激出三股真元,明明经由她的手掌注入在天狼体内,但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 天狼无恙,张开大嘴,对着她的喉咙咬去。 还好唐善赶来,一掌扇开了天狼的大嘴,斥道:“就知道吃!”而后嘻嘻一笑,两只贼手胡乱摸抓,竟然把月如霜手里的宝剑以及系在腰间的剑鞘夺了去。 359:死扛到底 眼见唐善夺去了月如霜的宝剑,飞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因为那不仅是师父传给师姐的兵器,而且还是一件上阶中品的法器。 飞雪的师父穷其一生,只传下两件宝贝:一件是神阶功法,传给了飞雪。另一件便是唐善拿走的宝剑。 如果放在平日,飞雪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可现在需要对付“三影归真”的雪魔,倒也无暇向唐善索要,只能容后再说。 灵秋飘到陆槐身后,低声相告,“先不要动手,他正在吸收三个幻身的威能。如果现在出手,只能增加他的功力,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飞雪把目光从唐善身上收了回来,疑色看向灵秋,问道:“雪魔是我们雪宗的劫难,就连我们雪宗弟子都不知道这些秘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灵秋泛起一记苦笑,“我能知道些什么?!这些都是家父生前探得的消息,可惜……”她没有说出“可惜”什么,就算她说出来,众人也不会觉得可惜。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光景,白袍男子恢复如初。可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像是完成了“三影归真”依然余兴未尽,对灵秋阴声说道:“小丫头?你懂的东西可真不少,竟然知道‘三影归真’,而且还不许他们向本尊动手。可你或许还不知道……本尊业已炼化成真身,只凭一把上阶上品的圣刀,根本不可能击败本尊。” 当今修界共有五把圣刀,除了寒泉遗留在武宗总坛那把石化的圣刀以外,其余三把圣刀的品阶都远远超过了上阶上品。 据飞雪所知,南真子的圣刀便已炼成仙阶下品,如果与相同品阶的法器相对,圣刀的威能还可以提高一成。 灵秋躲在了陆槐身后,怯怯的说道:“只要圣刀能够将他拦下,我们可以慢慢耗尽他的威能,一定能打败他。” “哪来那么多废话?”唐善大刺刺的走了上来,对雪魔叫嚣道:“你拿着个叉子光说不练,算什么本事?现在就来打过,不用圣刀,小爷陪你玩儿。” 梅儿翻去一眼,知道唐善怀有神枪,所以才敢如此托大。又见唐善把月如霜的宝剑丢了来,说道:“借你用用,你可不能贪了去,一会儿还得还给我。” 飞雪听他的意思,师姐的宝剑已然归他所有,险些被气晕了过去。 雪魔看了看手里的三叉戟,冷声发笑,说道:“好啊,你来陪我玩儿。”银光一闪,幻出九把钢叉,呼啸激出。 陆槐跨步拦上,劈出九柄大刀相对。但听一阵爆响,钢叉的威能竟然远胜大刀,当即将九柄大刀悉数毁去,余劲不消,向他扎刺而来。 唐善再又挡在陆槐身前,幻出三面黑虎盾牌、六条火龙进行拦截。即便如此,才勉强与威能消除了大半的钢叉相当。 钢叉将盾牌和火龙全部击毁,再又撞在了唐善的真元护罩上,这才消散。 陆槐和唐善相互看了看,都有些傻眼。谁也想不到,雪魔的威能竟然如此强大,需要二人合力才能抗衡。 飞雪、梅儿和雪莲也是面面相觑,就在雪魔出手的同时,三人各施功法,向雪魔发动了攻击。可她们的白衣少女、飞剑和银鹰,根本无法穿透雪魔的护身真元,就连两位修罗也被震散。 就在这时,雪魔高举手臂,猛地划出一戟。三丈长的白色弧光惊现,五人同时倒飞而出,连同躲避在丈外的灵秋也受到波及,震飞在半空,摔落在地。 唐善和陆槐翻身站起,暗暗叹了一声,“侥幸!”如果雪魔不是激出真元,而是弄出刀刀叉叉的虚幻法器,众人怕是已被毁去肉身,可以结伴赶赴黄泉了。 陆槐出刀,三只飞旋的金轮呼啸而上。 炼狱斩! 唐善也现出了神枪,抬手就是一枪。 飞雪、梅儿和雪莲相继跃起,各施展功法,一同来战雪魔。 雪魔再又划出一戟,亦如先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唐善仰仗着手中的神枪,抵住了雪魔的威能,依旧站在原地。陆槐四人倒飞而出,跌落在三丈开外。 “不要进入他的攻击范围……我们退!”飞雪挣扎着起身,率先退避到六七丈远,幻出修罗分路出击。 梅儿和雪莲各自呕出一口鲜血,显然已被雪魔的威能震伤,却也顾不得调息,随同飞雪退在外圈,施法来战。 陆槐却不肯退,仗着圣刀冲了上去。七尺金光射出,霎时冲破了雪魔的护身真元,正中他的真身,炸出一团血雾。 唐善顿时醒悟,雪魔疯狂激出真元,以至真元不济,正是出手的绝好时机。不及细想,一边幻出火龙,一边射出三面盾牌,再又胡乱扎刺出十几二十枪。 一团团血雾炸出,雪魔自然业已负伤。就连雪莲幻出的白衣少女,也在他的身上扎出了血渍。 漫天血雾弥漫,雪魔晃了晃身,像是无法承受伤痛,眼见着便要倒下。 可惜,就在这紧要关头,众人的一波攻击也已结束。 雪魔发出一声冷笑,筋着鼻子猛地一吸。眨眼间,炸出的血雾悉数钻回他体内,护身真元瞬时炸出。 陆槐弓着双腿,震退出五六丈远,在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沟。 飞雪的修罗、梅儿的飞剑、银鹰、雪莲幻出的少女,刚刚准备展开第二波攻击,尽被复原的雪魔击散。 唐善飞蹿在半空,躲过了雪魔的一戟,气冲冲的叫骂道:“奶奶的,你们俩死到哪儿去了?”他骂的不是别人,而是平日里赶都赶不走的“黑白双煞”。此时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两个反倒不见了踪迹。 其实这也怪不得罗新和楚憔,就算没有七八百修士,没有梅儿和雪莲,仅凭唐善、飞雪、陆槐三人,什么样的魔怪应付不来? 飞雪是什么人,就算不是敌人,怎么也算不上他们的朋友。就凭在大漠里的一路追杀,他们便无法与飞雪共处。没瞪红了眼睛冲上去寻仇,就已经给足了唐善面子。眼见飞雪的属下向着雪魔的幻身无休无止的注入真元,二人不由生出了厌烦之心,径自跑回了营地,为唐善打探“战事”去了。 唐善在这里气得哇哇乱叫,他们却在百里之外好吃好喝,哪里知道还有他们两个的用处。 灵秋飘到唐善身后,悄声说道:“就算‘黑白双煞’在这里,至多给雪魔再又增加一些伤害,可他还是会复原。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你们只要按照先前的方法攻击便是。” 唐善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仗着神枪窜回,激出一团两尺来宽的寒冰火球。雪魔挺臂出击,只是随手一戟,便将唐善的寒冰火球毁去。 众人已经找到了围战雪魔的方法,各自退守在外,留下唐善和陆槐抵住雪魔,远远发动攻击。 唐善还好,但见雪魔激出三丈弧光,立即飞身躲避。陆槐却犯起了倔脾气,宁肯被雪魔的威能震退,也绝不肯后退半步。 雪魔越战越勇,周身弥漫起高达三丈的煞气。可等到他接连挥出两戟,爆发过强大的威能,周身的煞气立时消无。 众人看得明白,现在正是他虚弱的时候,纷纷冲上前来,各自激出真元进行攻杀。 血雾爆起,雪魔再次受伤。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雪魔扛住这轮攻击,转眼便会复原。 灵秋像一只黑色的蝙蝠,无声滑翔在半空,一直飞抵雪魔的头顶,置身于血雾中。 众人惊讶的看到,她也像雪魔一样,筋着鼻子猛地吸了口气。身边的血雾分成两线,钻入她的鼻孔。 只可惜,她的威能远不及雪魔。即便她吸取了一些血雾,可相对于漫天弥漫的血雾来讲,根本看不出有所损失。 而且灵秋并不贪多,只吸了一口,转身便跑。退到安全距离,盘坐在地,像是在炼化刚刚吸入的那些血雾。 雪魔再又吸了口气,把炸出的血雾全部收回体内,瞬时复原。 “我靠,让我们在前面卖命,你来坐享其成?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不错!” 唐善终于明白了灵秋的损主意,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依照灵秋的法子继续。 悲催的战斗开始了,陆槐也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作用,不再和雪魔硬拼,学着唐善的打法,只要抵住雪魔就好,该退的时候径自退避。 从白天战到黑夜,雪莲和梅儿的真元损耗严重,相继退下调息。等到晨起时分,飞雪也感到真元不济,随之退下,只留下唐善和陆槐同雪魔缠斗。 每到雪魔虚弱的时候,灵秋都会冲上来吸一口血雾,绝不贪多,然后便跑回去炼化魔血。 灵秋来来回回上百次,雪魔身上散发出的煞气降低了数尺,激发的威能也衰减了两成。 罗新和楚憔终于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头,赶来查看情况。 “呦?”两人显然有些诧异,万万没想到雪魔如此难搞。 “呦你们俩的死人头,还不上来帮忙?”唐善打的不爽,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好发泄在他们身上。 罗新当即亮出巨剑,楚憔幻出两把短刃,结伴冲了上来。 “喂……”飞雪已经恢复了真元,眼见雪魔即将激发三丈弧光,“黑白双煞”却还在傻乎乎向前冲,急忙呼唤,“快回来!” 如果换成了别人,“黑白双煞”或许还能询问一下原因。可偏偏是飞雪发出警告,二人对她怀有宿怨,自然不加理会。 唐善也够坏,存心想要教训一下他们,眼见他们跑来挨揍,也不出声。 “呼……” 雪魔猛然挥臂,三叉戟上激发出三丈弧光,唐善、陆槐急退。罗新、楚憔均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震飞到半空。 360:生死抉择 “你奶奶的……”罗新在半空骂了一句。 唐善先一步退开,见他从自己眼前嗖的掠过,冷冷的问:“骂谁呢?” “雪魔!”罗新和楚憔同时回复,没等摔落在地,两人业已施出功法,结为一体。振翅之间,掉头奔雪魔扑去。 飞雪召出两位修罗,再次提醒道:“还有……” 雪魔没有什么独特的功法,虽然平常的攻击可以被唐善、陆槐抵住,但飞雪等人也无法突破他的护身真元。而当他的威能积攒到极致,便会接连爆发出两次疯狂的攻击,随后才会出现短暂的虚弱间隙。 飞雪所说的“还有”,自然是指雪魔的第二次狂攻,还是三丈弧光。 可惜,“黑白双煞”来迟了一日,不知内情。 唐善存心看他们的笑话,还是不言声。 轰…… “黑白双煞”正巧撞在弧光上,翻出一串筋斗,凌空退回。 唐善和陆槐与他逢面而过,仗着神枪和圣刀攻上。飞雪也催动修罗发动攻击。 雪魔受创,灵秋飞出,跑去争夺血雾。 “黑白双煞”着实够笨,来来回回被击飞了十几次,这才搞清了雪魔的手段。他们只对雪魔发动了一次攻击,唐善见雪魔依然可以复原,当即令他们退下,皱着眉头喊道:“飞雪姑娘,把你的人都调来——二位嫂子,你们的真元恢复没有?大家准备好,我们要一举消灭他。” 飞雪立即召来数百修士,远远的围成一圈,告知众人看准时机,随同她一起发动攻击。 梅儿和雪莲也站起身,看来也差不多恢复了真元。 雪魔疯狂的攻出了两道弧光,威能顿消,正是出击的时候。 天魔宗弟子急急赶近,上千根冰凌刺破土扎出。虽然冰凌并不能刺穿雪魔,但也刺出了上千团海碗大小的血雾。 “纵横无敌”的杀手们各持法器,激出真元,同样在雪魔身上炸出一团团血花。 吉萨、吉索兄弟带领七八个雪人扑上,以锋利的兽爪和尖牙对雪魔进行攻击。 群狼伏虎,数百修士对雪魔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可小视。 唐善、陆槐、飞雪、“黑白双煞”、梅儿、雪莲……这些人都是修界的高手,加在一起,恐怕就连三大宗族的掌教大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雪魔顿时发出声声哀嚎,显然已经受到了致命的创伤。 灵秋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但她没有出手,而是跑来大吸特吸。 就在这时,唐善透过层层血雾,看到雪魔接连吸了几下鼻子。漫天血雾并没有被雪魔全部吸回体内,但也有少半钻入了他的鼻孔。 “快退!”唐善高声示警。自己却依旧发动攻击,每出一枪,雪魔都会爆出硕大的一团血雾,并向后退却两步。 陆槐没有退,飞雪等人也没有退,因为他们知道,雪魔的威能远不如先前,即便爆发出猛烈的一击,自己也能够抵得住。 吉萨、吉索兄弟很有自知之明,唐善刚刚发出警告,立即带领雪人后撤。 “纵横无敌”的杀手和天魔宗的弟子也退后大半。 可惜,还是有人认为自己很牛.逼,陪着唐善等人留了下来。 结果很悲催,雪魔的护身真元忽然炸出。 高达一丈的烟尘、围绕着雪魔的周身,霎时向外扩展了三丈有余。 唐善等人的确扛住了雪魔爆出的真元,可那些自认为很牛.逼的修士却付出了血的代价。 他们多半抵不住雪魔的强大威能,顿时炸成了一团团血雨。 修为稍高一些的修士也难以幸免,当即被震散了元神,倒飞出六七丈远,如同死狗一般摔落在地。 近身雪魔三丈之内,只有十几位修士逃过了一劫。但他们的元神也受到了损伤,没有几十年的苦修怕是难以痊愈。 飞雪很无奈,因为她知道,眼前的一切就像诸人修法一般。而在修炼功法的道路上,原本就存在着千百条岔路,随时都可能有人走错路,更会有人选择死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是吉萨等人选择退却,而另一些人却选择留下。 修界诸君,生死一念间。 身在修界,每一个修士都无法逃出这样的劫数。 “只要一击……”灵秋退得比谁都快,远远叫喊着,“只要再来一击,雪魔便可消灭。” 唐善等人都明白,雪魔现在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大家随手攻击便可以穿透他的护身真元,炸出一团团血雾。即便没有再一次的群起围攻,雪魔也难逃一死。 圣刀频出,每一刀都是飞旋的金轮,透射过雪魔的身躯,带出一串鲜血。 唐善苦战了一天,依旧可以激出两尺宽的寒冰火球,接连撞击雪魔的胸口和小腹。每次撞击之下,雪魔都会呕出一口鲜血。 梅儿的银鹰发动了数十次偷袭,终于啄瞎了雪魔的一只眼睛。她的飞剑也已经刺在雪魔的身上,虽然不能完全没入,却也没有被雪魔逼出。 雪莲的五位少女也是一般模样,各以短刀扎刺着雪魔的小腹,随时准备钻入,炸毁他的元神。 雪魔在做最后的挣扎,依旧激出两道三丈长的弧光,可威能却已经不及先前的一半。 “黑白双煞”抵住了他的三叉戟…… 飞雪唤出的两个修罗扳住了他的手腕…… 除了被天狼压在雪地上的月如霜,所有修士都冲杀上前。 唐善却在此时收起了冰火神枪,御驶盾牌飞抵远处,默默看来。 雪魔终于在哀嚎声中炸毁,漫天血雨纷飞。 究竟是谁对他发出了最后一击,却已经无从查证。 灵秋忙碌起来,捏着一个黑色的小瓶,开始收集雪魔的魔血。 唐善落在天狼旁边,叹道:“现在可以放开她了!” 月如霜紧闭双目,低声哽咽。如果不去理会雪魔之死,仅看她现在的这副模样,还以为天狼刚刚对她施加了禽兽的暴行。 唐善忽然一愣,因为他猛然间嗅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像是死亡的味道。 一道白光落在他的身边,竟然是刚刚炸成血雨的白袍男人。 唐善想也没想,瞬时拍出一掌,将体内的真元全部激出。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白袍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避得开。 可他还是躲了过去,只是微微侧身,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看似随意间,便躲过了唐善骤然发起的一击。 “师父!”月如霜翻身坐起,趴在了男人脚下。 男人轻叹一声,说道:“为师化身为雪魔,将为本宗和修界带来一场劫难。您却念及一己之私,不肯对为师出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你所顾忌的师徒情谊,害死成千上万名修士,你将如何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月如霜啜泣着回道:“师父,弟子即便落入地府,也不敢向您老人家出手!” 她不敢出手,有人敢! “黑白双煞”不问青红皂白,亮出巨剑和双刃,振翅而来,从男人的背后发动偷袭。 男人没有转身,回手拍出。 天空中忽然显现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将“黑白双煞”横向击飞,而后平掌下压,把“黑白双煞”拍入了雪地。 唐善看得连连咧嘴,可想而知,被人拍入泥土中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师父,您真的得道了?”飞雪欢呼着飘来,正了正身,跪地施礼。 男人点点头,赞道:“雪儿,为师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堪当大任。为师甘愿堕落成魔,希望可以得到渡化,你果然没有令为师失望。起来吧!”他抬了抬手,一股无形的威能扑出,已然把飞雪扶了起来。 又见他脸色一变,瞥眼看向灵秋,怒声喝道:“孽障,你收集的魔血还不够多吗,难道你甘愿堕落成魔?”喝问之间,轻轻甩了甩衣袖。散落在地的魔血顿时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大团鲜红的血球。 血球凌空飞来,不断收缩。临近到男人身前,已经塌缩成一红一黑两粒丹药。 白袍男人展开双手,分持两粒丹药,对飞雪和月如霜正色说道:“你们知道什么才是雪宗真正的劫难吗?就是这两粒真元丹!你们现在要做出选择,是取仙丹还是取魔丹?” 月如霜抬头看来,不由一呆。她明白,师父的意思是让她选取魔丹,堕落成魔,变身成为雪宗的下一个劫难。 飞雪鼻子一酸,声音哽咽,哀求道:“师父,弟子情愿舍弃仙丹,请您放过师姐。” 男人斥道:“多说无益,你们必须做出选择!”手指一动,也将月如霜扶起。 月如霜缓缓闭起双眼,颤抖着手抓向黑色的魔丹。 可她却抓了个空。 她马上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猛睁双眼,惊叫道:“飞雪,不要……” 飞雪业已吞下魔丹,脸上泛起凄美的笑。 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雪儿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这颗仙丹就是你的了。”说着,扣指一弹,将仙丹射入月如霜的口中。再又招手幻出三叉戟,递给了她。 唐善见状,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暗问:“明明是飞雪吞下了魔丹,应该堕落成魔,为何反倒要把雪魔的法器交给如霜姑娘?” 只听男人说道:“雪儿,魔丹便是心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有驱除魔障方可得道——霜儿,你的魔性会一天天增强,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炼化仙丹。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等你炼化了仙丹,你便会堕落成魔。” 一道刺眼的白光当空显现。 白光亮起的地方,凭空裂开了一扇椭圆形的“门”。 男人步入其内,隐身不见。 而他的三叉戟则留在了月如霜手中。 飞雪惊慌的看向月如霜,呆呆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月如霜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本该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们雪宗的劫难。”说话间,三叉戟上升腾起黑色的煞气,竟然将她完全掩盖。当煞气散尽的时候,她也随之消失不见。 361:统兵之人 古利特前后三战,攻取了朵颜卫;又一战,收服了泰宁卫、福余卫;就连东部的女真各部也一并归附。 唐善在大帐里设下丰盛的酒宴,可并不是款待大获全胜的众将士,而是为陆槐和“二位嫂子”接风洗尘。 飞雪并没有应邀,也不知道是因为唐善抢了月如霜的宝剑,还是真的有要事打理。 灵秋不再应邀之列,倒也知趣,径自离去。 吃吃喝喝的事情自然少不了“黑白双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又变回到先前那般模样,赶也赶不走。 酒宴持续了一整夜,等到梅儿、雪莲和“黑白双煞”相继退下休息,唐善才向陆槐谈起以前的旧事。 可不知为什么,只要提到梅儿和掌柜,本已恢复神智的陆槐就又变成了白痴一般,仿佛已经在自己的记忆力抹去了这两个人。 “不记得也好,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唐善端着酒杯站起身,默默走出帐去,呆呆的看向南方。 “两百里外就是边墙……翻越边墙就是大明朝的地界……”陆槐站在了他身边。 唐善明白他的意思,可没有作出明确答复,只是说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了神智,那你是不是要去洗刷自己的冤屈,让世人还你一个公道?如果你需要人帮忙,可以找我。” 陆槐没有询问该如何联系。 唐善苦笑,或许陆槐还没做好准备。 春日初升的时候,陆槐和雪莲双双告辞,只有梅儿留了下来,陪同唐善吃早餐。 梅儿像是有什么事,可却羞于启齿。 “别打我的主意,把月如霜的宝剑还给我。”唐善竭尽全力板起脸,以使自己看起来显得严肃一些。 梅儿看起来有些委屈,极不情愿的解下宝剑,摔在了唐善的案桌上。 “嫂子,你已经有了一件灵阶法器,不能再打这把剑的主意了!”唐善哭丧着脸说,“再说……你想要什么东西应该去找陆槐,不应该老是盯着我。” 梅儿像是被他说到了痛处,甩袖便去。 唐善追出,把宝剑交到了她手里。 梅儿先是抿嘴发笑,可接下却板着脸扯去宝剑,飞身离去。 因为唐善对她说,“帮个忙,去趟翠薇山,把剑交给青青。” 起风了,沙尘漫天。 雅玛带着三千兵马伫立风中。 三千兵马,大半都是骑将,准备接收唐善的大军和朵颜三卫。 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古利特匆匆来到。身后的兵马在沙尘中显现,但却只有千把人马。 雅玛的脸色很难看,知道一定发生了变故。 古利特的脸色更难看,他以为自己才是军中的主帅,而且又是在唐善的授意之下归附俺答。可没想到,每一位青狼骑士都牢牢掌控着属下的兵马,听说他要归附俺答,无一相随。 雅玛可以理解古利特,因为她也遭到了同样的困厄。她把青狼令牌交给少布,请他接掌青狼会,前来带走青狼骑士。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少布竟然拒绝接受这块垂涎已久的青狼令牌。而且还郑重的警告她,“青狼会的会主只能是赤狼,没有人可以替代。”雅玛弄不明白,这些臭男人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古利特更是觉得棘手,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贷青的十万兵马就在三十里外驻扎。”雅玛看向古利特,眼中带有询问之意。 古利特连连摇头,“唐大人的手上有八万兵马,如果向女真各部征兵,还能得兵一万。只要这些人由青狼骑士率领,即便是老弱残兵也可以变成虎狼之师。别说贷青有十万人,就是二十万,也不可能打败他们。” 雅玛惊声疑问:“唐善究竟想要做什么?”她觉得心里发凉,但很快便呆若木鸡,因为她隐隐听到了奔雷声。 万马奔腾,黄沙飞舞,唐善来到。 “唐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雅玛顶着风沙质问。 唐善没有理她,而是来到古利特身边,悄声说道:“我把他们带来了,有我在,他们翻不了天。”转身叫喊道:“青狼骑士出列,都站到本座的西面。” 数百名青狼骑士打马奔出,整齐的排列在唐善的右手边。 唐善对古利特点点头,“现在你可以让雅玛派人来接收了!” 古利特没有言声,而是对雅玛展臂相请。 雅玛竖起小臂,向前拨了拨手掌。身后奔出一千骑将,赶来古利特处接收兵马。 古利特将大军交由众骑将,再令他们带兵折回,听从雅玛号令。 军令已出,可八万大军并不听令。 一众骑将无奈的看向古利特,古利特无奈的看向唐善。 唐善苦笑着摇头,再又对一众青狼骑士下令,“把你们统领的兵马交给雅玛。”青狼骑士一个个垂下了头,没人言语。唐善皱起眉,严声喝问:“你们想造反吗?”众骑士纷纷摇头,还是没人言语。唐善提高了声调,再又重申,“本座再说一遍,交出你们的兵权。” “大人?”巴雅尔抬头看来,问道:“属下听说……您要把您的兵马还有刚刚打下的朵颜三卫交给俺答,而且您想交出青狼令牌,不再做我们的会主,有没有这样的事?” 唐善挠了挠头,偷偷瞪了古利特一眼,回道:“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先交出你们的兵马,青狼会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不行!”上百名青狼骑士同时叫了起来,吓了唐善一跳。 只听众人乱纷纷的嚷嚷道:“贷青陷害会主大人,抢走了伊可儿小姐,害得会主被关进了卡斯的神山,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贷青的营地就在三十里外,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把他击败……不仅是贷青,还有俺答。我们要征服土默特部,抢回伊可儿小姐……” 雅玛的脸吓成了土灰色,因为她知道,这些青狼骑士说得出做得到,如果没人压得住他们,事情必将一发不可收拾。 古利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欢喜之意,像是正等着群情激奋,只要唐善一声令下,他便可以再次带领千军万马冲战杀场。 “够了!”唐善沉声吼喝,对一众青狼骑士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伊可儿,自然要信守承诺。你们要是还承认我这个会主,现在就跟我返回青狼会。”说着,打马便去。 唐善一动,所有的青狼骑士都追随而去。 雅玛终于松了口气。 可她随后又摇头叹息,因为唐善麾下的八万大军也随之而动,轰然离去。 唐善想不明白,若说原属青狼骑士麾下的五万兵马不肯离去,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追随了青狼骑士整整一年。可朵颜三卫的兵马刚刚被俘获没几天,为什么宁愿远离故土誓死相随呢? 乌梁海已经被俺答接管,在那里驻牧的牧民都是伊可儿的族人。 没有广阔的草场,八万大军何以安身? 唐善叫来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告诉二人分别劝说众骑士,把兵马交给俺答。 可惜,二人并不领命。 唐善无奈,值得率兵返回营地,一头扎入大帐,趴在案桌上,长吁短叹起来。 罗新见他带着八万骑兵离开,转了半天又跑了回来,知道他的兵马没有交出,像是非常愿意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偷笑着跑去告知楚憔。 “怎么办?”唐善对着案桌下的天狼踢了一脚。 天狼受痛,“呜呜”叫着,跑去了一旁。 雅玛钻进帐来,怔怔的看着他。 唐善摊开双手,“你都看到了!我该怎么做?” 雅玛已经有了主意,“你把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带走,至于其他人……我有办法对付。” “就这么简单?” “除非你不愿意离开!” 唐善再无二话,叫上天狼便走。 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各自带领了十名青狼骑士,跟随在唐善和罗新、楚憔身后,出了营地,行入大漠。 在马背上颠簸了三天,唐善终于告诉布日古德等人,他要去向伊可儿辞行,随后便会离开大漠。 布日古德等人谁也没有言声,像是早已猜出了唐善的心思。 “我们不会离开大人,不管大人去哪儿,我们都会跟随大人。”巴雅尔说出众人的心声。 一月后,唐善一行进入了丰州。 每年春夏时节,俺答都会带领土默特部的族人来这里驻牧,今年也不例外。 青草、野花、泥土的芬芳,眼前的一切都令唐善感到心旷神怡。 他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带上天狼,弃马步行,径自前往俺答的营地。 俺答像是早知道唐善会来,先已传下命令,“唐善前来,不得拦阻。” 一个年轻的小将引领着唐善出了营地,行向一处盛开着野花的缓坡。 俺答就在缓坡上,高举着一个不足百日的婴儿,欢呼着,“我的小伊可儿,我的如娜仁、我的萨仁、我的敖登、敖登格日乐、其其格、其木格、塔娜、哈斯……” 伊可儿依偎在草地上,“咯咯”的笑着,“我的俺答汗?你一口气选了这么多名字,哪一个才是我们的女儿?” 俺答把女儿端在肩膀上,手舞足蹈的说着,“我们可以把所有美丽的名字都连在一起,叫她如娜仁萨仁敖登敖登格日乐其其格……” 伊可儿笑弯了腰,“不可以……只能选一个……”她忽然一愣,像是看到了唐善和天狼。等她眨了眨眼睛,仔细再看,却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将。笑着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了女儿。 唐善带着天狼偷偷走开,就连对罗新夫妇和布日古德等人也没有打上一声呼,径自离去…… 362:板升首领 板升——升板筑墙。 蒙古人追逐水草而居,毡房便是房子。 以土木构筑房屋,源于俺答兄弟入侵边关掳掠而来的汉族农民。 自明武宗起,边民不堪忍受朝廷的压榨,大多逃亡蒙古。这些流民最初定居于土默特部丰州滩附近,形成蒙汉混居、半农半牧的板升地区。 渐渐的,反对朝廷的边关士卒、发配戍边的囚徒、更有大量不堪忍受沉重赋税的农民,纷纷逃入丰州。“板升”不断扩大,自丰州滩以西,直抵黄河,五百余里,皆被其所囊括。 这是一块繁荣的土地,蒙汉两族农牧交流,不仅在丰州滩上开垦出十万顷良田,而且还饲养着上百万头牲畜。 仅在这里定居的汉人就不下三十万。 统治汉人的不是俺答,也不是蒙古贵族,而是白莲教的大头目丘富。 丘富以及手下十几个“板升”头目,受俺答委付,统治着“板升”地区。其中,赵全、周元、李自罄三大头目,势力最大,分别役使数万农奴。 街上很热闹,各种店铺齐备,这让唐善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京城,置身于繁华的闹市之中。 “喂……喂……谁养的狼?谁的?”有人在叫,惊慌中透着气愤。 唐善从遐想中回归现实,便见天狼在一家酒肆的门口,把人家刚刚剥了皮的一头绵羊抢了下来,当街啃食起来。 “谁的狼?”店里的伙计怒声询问着,随手拎起了宰羊的尖刀。 “我的狼,怎么了?”唐善快走两步,赶了过去。他不怕店小二伤到天狼,而是怕天狼犯起野性来,要了小二的性命。 小二见唐善赶来,收起尖刀,气呼呼的说道:“你说怎么了?没见你的狼吃了我的绵羊吗?赔我的绵羊!”或许是看出唐善也是汉人,他的声音明显高了许多。 唐善一笑,“狼不吃羊吃什么,难道还去吃草不成?”戏谑间,便见天狼已经把绵羊吃了个精光,又对小二说道:“再去宰两只羊,让我的天狼吃个饱。”说话间,他把手探进了袖管里,暮地一愣。 小二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得出,唐善袖筒里就连一个大子儿也没有。 唐善这才想起,自己进入大漠数年,从来没有使用过银钱。此次走得匆忙,离开大营的时候也忘记了带上几两散碎银子。 他的手从袖管里抽了出来,再又摸入怀里。他先摸出了一对金手镯,这是他为伊可儿的女儿特意准备的礼物,随便在上面取下一颗绿松石,起码可以买下十家这样的酒肆。 小二刚刚还在翻着眼皮打量着唐善,如果唐善再掏不出银子,他便准备扒下唐善的袍子抵账。可见唐善随手掏出一对金灿灿镶满了宝石的手镯,立即捧起了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爷,小的这就再给您宰两头羊。” “快去!”唐善的手还在怀里摸着,朵颜卫首领降服之时进献的金腰带、泰宁卫首领进献的东珠、福余卫进献的宝玉,都被他变戏法似的掏了出来。 小二扛着两只新宰的绵羊跑了出来,丢下绵羊去喂天狼,殷勤的说道:“狼大爷,您慢慢吃……”话没说完,他的眼睛已经瞪得溜圆。 唐善捏起一颗鸡蛋大小的东珠,随手抛了过来。 小二差点没被吓死,结结巴巴的问:“您这颗珠子……怕是能够买下整条街,您……您让小的如何找给您?” 唐善把折腾出来的东西揣回怀里,咧嘴一笑,说道:“赏你了。” 小二只觉得两眼一黑,捧着珠子摔倒在地,竟然昏死了过去。 唐善摇摇头,生怕一颗珠子害得他发了疯。却也不再理他,径自去看天狼连皮带骨头吞咬着羊肉。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掏出一件件珍宝的时候,街角行过一队人马。此时,那队人马就驻足在街角边,领队之人眼冒精光,一脸贪婪模样。 这个人的年纪与唐善相当,身上穿着貂裘,手中握着宝剑。身后跟有十几个精悍的大汉,也是鲜衣怒马。可见他的家境应该还算殷实。 年轻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抬了抬宝剑,对着唐善歪了歪脑袋。左右的两个大汉顿时会意,打马来到。 小二已经醒来,跑回店里结了三只羊钱,风风火火的跑出来,跪在地上给唐善磕头。 马还没有站稳,两个大汉翻身落地,身手干净利落,在这大漠之中也算难得一见。 唐善皱了皱眉,因为他已经看出,这两位汉子来者不善。 大汉并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奔向小二。一人将他提了起来,什么也不说,挥手就是一顿耳刮子。另一位抢去了小二的东珠,怒声问道:“猴崽子,二少的珠子你也敢偷,你是不是活够了?” 小二被打懵了,鬼哭狼嚎的叫了好一阵,这才认出眼前的大汉,瞥眼之间又看见街角的年轻人,急忙抹了抹鼻孔和嘴角的鲜血,怯怯的回道:“这颗珠子不是小的偷的,是这位爷赏的。小的不知道这是二爷的东西,要是知道,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收下这珠子!” 抢去东珠的大汉瞪着眼睛看来,对唐善喝问道:“二爷的东西是你偷的?” 唐善忍不住发笑,回问道:“你家二爷都丢了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抓着小二的大汉将小二丢在一旁,嚷嚷道:“一条金腰带,两个金手镯……再有就是这么大的珠子。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对上。” 唐善把腰带、东珠和宝玉都掏了出来。抢去东珠的大汉跨步冲上,把他手里的东西全都收了去,再又张手索要,“还有两个金手镯,交出来。”唐善皱皱眉,问道:“这些东西是你家少爷丢的?” “废话!”旁边的汉子喝斥一声,上前一步,抓住了唐善的胸襟,便要动手来抢。 唐善随手一拨,架开了他的手,再又问道:“既然是你家的东西,那我问问你,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什么哪里来的?都是我们二少自家的宝贝。”大汉被他随手拨开,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不是寻常人物,略微收起了几分狂傲,说道:“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替你向二少求求情,我家二少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与你一般见识,说不定就饶了你的罪过。” 唐善的脸上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打着哈哈说道:“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你要是说对了,我把它们都送给你。” “我知道!”街上再又行出一队人马,当前的一位中年人翻身落地,对着另一位大汉手里的东西打量一番,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朵颜三卫降服时进献给大人的礼物。我说的对不对,唐大人?” 唐善一愣,看过来人,可却并不认得,询问道:“请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两个大汉傻了眼,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是谁收服了朵颜三卫,可傻逼也知道,别说是他家的二少,就是就连他家老爷也得罪不起眼前这位年轻人。 中年人对唐善打了一躬,说道:“小的姓赵名全,是这板升地区的一个小头目。我家丘首领久慕大人威名,想请大人一叙。” 唐善听说过赵全和丘富,也不多问,说道:“带路吧!”一边说着,一边在抢去小二东珠的大汉手中捏回那颗东珠,重新丢给小二。随即登上赵全属下让出的坐骑,跟随赵全行去。 丘富躺在床上,看起来病得很重。他想起身,可听唐善说了声,“免了。”便也作罢。 抢去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桌上也有茶,西湖龙井。 唐善品了一口,摇摇头,径自说道:“不是西湖的,应该是越州龙井。比不得皇宫里的‘莲心’、‘雀舌’,也不是‘极品’。如果我说的不错,怕是连京城那几家大茶楼的‘明前’和‘雨前’也不及,应该是‘头春’茶。这也不错,别说是‘头春’,就是‘二春’、‘长大’,能够在这里喝上一口也是不易。” 身穿貂裘,手握宝剑的年轻人就站在一旁,他是丘富的二儿子丘越山。 刚刚被父亲骂了一通,可他的脸上却带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直到此时,听到唐善对着龙井品头论足的一番评定,他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敬慕之色,说道:“唐大哥真不是凡人,一口茶也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唐大哥,您跟我说说,京城都有什么好玩的?” 丘富骂了一声“滚”,咳了一口血。丘越山虽然没有“滚”,可也不敢再开口,垂着头,乖乖的站在一旁。 赵全瞥去一眼,轻轻摇头。在他看来,这位丘家二少爷明明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唐善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取出那对金手镯,放在桌上,说道:“烦劳丘首领帮个忙,把这对手镯送给伊可儿的女儿,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丘富点点头,但不是答应唐善,而是示意赵全替他说话。 赵全会意,对唐善说道:“丘首领卧床多年,不能理事。想请唐大人接下他的位置,替他统管板升地区。不知唐大人意下如何?” 丘越山抬头看来,插嘴说道:“你先管着,等我父亲死了之后,这里的几十万农奴都是你的。我不跟你争,可你得管着我每个月一万两的月银,每年还有十万两的红利,这两项一项也不能少,少了我可不答应。” 唐善摇了摇头,回道:“对不住,在下没有兴趣!” 赵全急忙说道:“唐大人先别急着答复,丘首领还有一事。首领有位义女,今年二十有一,尚且待字闺中。如果唐大人肯接替丘首领的位置,他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唐善笑了起来,“算了吧!” 丘富挣扎着直起身,请求道:“看看……唐大人……不妨看看小女!” 赵全拍了拍手掌,内室走出一位明眸皓齿、身材修长的绝色美女。 唐善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略微转念,脱口问道:“你是雅柔?” 他记得不错,眼前的美女正是在“翠玉赌坊”有过一面之缘,自称是“圣手天王”尹大坤的女儿,露露的妹妹——雅柔! 363:小羊落虎口 光彩照人的雅柔款款步出,丘越山的眼睛一个劲的往她身上瞟。看得出,他对父亲的这位义女垂涎已久。 赵全看起来很得意,或许他认为,如此一位闭月羞花的绝世佳人,唐善绝难抵挡。 谁也想不到,唐善竟然一眼便认出了雅柔。 雅柔也是一愣,眼波流转,在唐善的脸上扫来扫去,终于眯成了两道弯月,问道:“如果雅柔没有记错,您是唐善唐大人?” 眼见两人相识,丘富和赵全惊愕的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唐善眯着眼睛打量着雅柔,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知道,“圣手天王”尹大坤是岳家兄弟的手下。雅柔来到丰州,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雅柔只是笑,偷偷掩着嘴,百媚频生。 唐善懂得她的意思,她的笑里既有少女怀春的羞涩,又有深闺怨妇的痴恨。 “如果唐大人愿意,我会成为你的女人!”雅柔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足以令天下男人心生荡漾。可她的眼神却在传递着另一种信息,像是在请求唐善不要追问她的底细。 如果不是旧相识,即便丘富抛出雅柔,唐善也不会接受。即便雅柔现身,唐善也没想过接替丘富,在这丰州地区做一个“板升”头目。可他心中对雅柔存疑,想要获悉雅柔进入丰州的真正目的。当然,最初见到雅柔时的龌龊想法也按捺不住,毫无保留的显现在脸上。 赵全松了一口气,偷偷看向丘富,便见丘富对他点了点头,于是对唐善说道:“唐大人,在下还有些琐事需要料理,请恕在下失礼,先行告退。”说着,向雅柔递去一个眼神,就此离去。 雅柔上前施礼,娇滴滴的说道:“雅柔得知大人要来,已在房中备下了些精细的茶点,还请大人移步。”说着,眼波偷送,很是撩人。 丘越山的脸憋成了酱紫色,像是抵不住雅柔的娇嗔,恨不能就此将她按倒在地,嘿咻嘿咻,发泄出满腔欲.火。 丘富好不容易才伸展出手臂,有气无力的对唐善说道:“大人……大人……请!”再又瞪向儿子,气得浑身乱颤,斥骂道:“滚……滚出去!” 丘越山舔了舔嘴唇,对着唐善和雅柔瞪去一眼,愤愤离去。 唐善随着雅柔去了后院,经过两重院门,进入一处清静的小院。 两个汉族丫头迎出院门,稚声说道:“姑娘回来了?” 雅柔脆生生的说道:“有贵客,准备茶点。”她的神态端庄大方,如果唐善不知道她的底细,几乎把她当成了京城大户人家礼教有加的千金小姐。 唐善被雅柔请进了书房。像是怕惹人非议,雅柔不仅留着房门,而且还留了个贴身的丫头。 茶点端进房来,雅柔一一接过,亲手摆放在桌上,贴着唐善落座,正色说道:“家父病重,所以想请唐大人代为主事。大人千万别小看了板升大首领这个位置,家父在这里跺一跺脚,大明朝的西北边陲都要跟着抖一抖。” 唐善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咂了口茶,问道:“不是有丘越山吗,丘首领为什么不把事情交给他打理,反倒要交给我这个素昧平生的外人?” 雅柔的脸上带出不屑之意,就如同被撩动得春.情荡漾,可嘿咻的时候才发现,趴在身上的竟然是一个不中用的废物,忍不住低嗤一声,嘲讽道:“他做得来吗?如果我义父把事情交给他来打理,不出三天,他一定会横尸街头!” 唐善点点头,问道:“丘越山是二少,大少呢,他怎么样?” 雅柔摇摇头,“就在去年,义父刚刚病重的时候,大哥不明不白的过了世,义父也没有追查他的死因!” 唐善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院中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春风微寒,灌入房内。 门边的丫头急忙关闭了房门,转身站定,位置已变,就见唐善的手掌放在雅柔的大腿上。丫头脸一红,急忙垂下头,可又挑着眼皮偷看,便见唐善的手掌摸索了一阵,经由蒙古袍的开襟处钻了进去。 “现在这个时节,天气最是恼人!”雅柔站起身,脱下棉袍,递给了自己的丫头。 丫头一直垂着头,脸颊烧得发烫,却是再又看到,唐善的手掌转去了雅柔翘臀上。 雅柔重新坐回,问道:“唐大人,家父所请,既是为了能够善终,也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不知您怎么看?” 唐善的手贴着她的翘臀转回,掠过纤细的腰身,擦过微鼓的小腹,径直来到大腿内侧,沉吟着说道:“不是有赵全吗?我记得……好像还有几位,周元、李自罄?他们几个难道不足以接任丘首领的位置?” “如果他们信得过,大哥也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雅柔吐气如兰,轻声叹息。可听在丫头的耳中,她的叹息却像是带有娇.喘的呻吟。 “那就请丘首领自求多福吧!”唐善挑着嘴角发笑,听起来像是在幸灾乐祸,叹道:“唐某无德无能,蹚不起这里的混水!” “唐大人过谦了吧?”雅柔转向唐善,紧紧并拢双腿,说道:“柔儿听义父说起过,唐大人文武全才,放眼大漠,无人能及。而且,就连俺答汗也对大人礼遇有加。如果大人能够接掌板升地区,赵全等人一定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唐善皱眉问道:“俺答称汗了吗?” 雅柔抿嘴一笑,回道:“俺答汗收服青海后不久,卜赤大汗为了报答他的勇敢与真诚,在额真前,当着六万户,赐予他为‘土谢图彻辰汗’。俺答汗不仅拥有了汗位,而且势力南抵青海,东至朵颜三卫,实力远远胜过了卜赤汗。” 唐善点点头,说道:“不出数年,他就可以征服瓦刺,统一蒙古各部,在整个蒙古重新建立起黄金家族的统治。” “俺答汗真的对大人礼遇有加吗?”雅柔问着,微微松开双腿。 门边的丫头再又压低了头,一颗心狂跳不已,几乎从嗓子眼蹦了出来。因为她赫然看到,唐善的手掌已经抵在了小姐的私.处。 唐善想起了最初见到雅柔时的情景,知道这位美人需要见到些真东西才能打动芳心。随手摸出几颗东珠,丢在桌上。握住她的手腕,捏起一粒,放在她的掌心里,笑道:“我跟俺答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在俺答手下做事。别说是你义父的大首领,就是封我为汗王,我也不稀罕!这里有几颗珠子,是泰宁卫首领进献的,成色还算不错,拿去打赏给下人吧!”说着,缩回藏在桌下的手掌,站起身,作势欲去。 果然,雅柔的眼中露出了异样的光彩,便如当年在“翠玉赌坊”见到“圣手天王”尹大坤赌赢了数以万计的金银一般。 “大人,雅柔还有些私事要和大人相商。”她用勾魂的眼神看来,倒也不在意几颗东珠,随手赏给门内的丫头,“把这些拿去,赏给她们。” 鸡蛋大小的东珠,足足有一两重,散发出隐隐的有如薄雾般的光晕。看得雅柔的丫头站立不稳,接连晃了两下,险些跌倒。 雅柔的脸上泛起不屑之意,自然是在嘲笑她没有见过世面。 丫头颤抖着手收去了桌上的东珠,踉踉跄跄奔出房,却也没有忘记闭紧房门。 唐善当然明白,雅柔的丫头都是丘富的眼线。可他更明白,自己东珠绝对可以封住那些下人的嘴。 房门刚刚闭合,雅柔便站起身,先把唐善推到座椅上,随后委身坐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垂着头,似嗔还怨的说道:“我还以为,老不死的把我买来,是为了自己享用。真没想到,他会把我送给大人。” 唐善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裙摆伸入,抚摸着她的大腿,叹声说道:“你别忘了,我并没有答应他的条件,你还不是我的人。” “只要你想,我现在就是你的人。”雅柔羞红了脸颊,偷偷垂下手,有意无意间搭落在唐善的胯间。 唐善很快便有了反应,正对雅柔的翘臀。雅柔的另一只手伸进了棉袍,在他的胸膛上摩挲起来。 唐善的鼻前便是雅柔的秀发,拨开秀发便是玉颈。他嗅到了一股唯有处子才能散发出的体香,夹杂有淡淡的胭脂味,肆意的挑逗着他的神经。 他把手从雅柔的裙摆间缩了回来,用指尖在雅柔的玉颈和肩头搔动着。雅柔轻颤,随着他是手指滑动,一颤一颤,像是期待,而又有些畏惧。 唐善的手向下滑落,顺着她的胸口探入,潜入到深深的乳沟,从中探寻起来。 雅柔面如桃花,微闭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酥软的娇躯瘫倒在唐善坚实的胸膛上。 唐善忽然变得粗暴,猛地把她扳倒在桌上,双手一抓,已然撕扯开她的衫裙,随即压了上去。 桌上的茶点噼里啪啦摔落在地,一声撕心的痛呼响起。多年前的这只小羊,竟然还保持着鲜嫩。唐善自然不能放过,肆无忌惮的发泄着积蓄多年的欲.火。 唐善的威猛足够雅柔受用,一个时辰过后,经历过无数次抽搐,她终于在桌上坐起了身,用唐善丢过来的棉袍挡在身前,翻来一眼,咬着嘴唇嗔道:“你这样的男人,动起来就像是下山的猛虎,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唐善穿戴整齐,摸出朵颜卫进献的金腰带,丢在桌上。也不说话,抬腿便走。 雅柔瞬时寒起脸,气得浑身战抖,冷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唐善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的温存,无情的说道:“你是什么人,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管尹大坤派你来做什么。总之我不会留在这儿。再见!”说到“再见”,他已经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364:扬州瘦马 丘越山等在大门口,见到唐善步出,迎上两步,疑问道:“唐大哥,你要走吗?” 唐善捧起假笑,反问道:“你不是真的想让我留下来吧?” 丘越山显得有些紧张,偷偷问道:“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你舍得放过那匹扬州瘦马?” “扬州瘦马?” 唐善顿时醒悟,扬州不仅多美女,而且多富豪,自武宗皇帝起,“养瘦马”便成为当地一件暴利的买卖。 “养马人”先把贫苦人家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来调习,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媚术,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送入烟花柳巷,从中牟取暴利。 因为贫苦人家的女孩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养马人”最初买来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可赚千百两。百姓见“养马”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 扬州盐商垄断了朝廷的盐运,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所以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 雅柔竟然是一匹任人摧残蹂躏、役使凌虐的“瘦马”,这倒是唐善没有想到的。可他很快便隐藏起心中的惊异,径自说道:“原来是一匹‘瘦马’,那就更加留不住唐某了!”他挑着嘴角嘲笑一声,用诱惑的语调说道:“二少?只要你花得起银子,随随便便到扬州转一圈,像你义妹那样的货色,要多少有多少。” 丘越山咧着嘴,几乎流出馋涎,腆着脸问道:“唐大哥,那得花多少银子?” 唐善戏谑道:“放在别人眼里,或许那会是一大笔银子。可放在二少身上,那点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一万两银子,包管二少每个月都能娶上一房小妾。” 丘越山张大嘴巴,“扬州瘦马这么便宜,绝色的美女,卖了个牲口的价钱?!” “我在京城有熟人,都是锦衣卫的缇骑校尉。如果二少想要找人帮忙,尽管去找锦衣卫的权森,他会帮你物色美女。”唐善非常“好心”的为他引荐,心中却在偷笑,“傻逼,你要是真的色胆包天,尽管去京城找权森。先别说你是投降蒙古的奸细,就凭你爹丘富身为白莲教首,权森就得挑了你的手脚筋,把你送交朝廷议处。锦衣卫里的刽子手非得活剐了你不可。” “谢谢唐大哥,谢谢唐大哥!只要有机会,小弟一定前去造访权大人。”丘越山乐屁了,远送唐善十余里,这才恋恋不舍的折回。 “马”跑了,扬州瘦马——雅柔! 丘富气得昏死了过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让儿子看守住雅柔,芝麻大点的小事,他也能办砸! 丘越山根本没有在意,而且还振振有词,“不就是一匹‘瘦马’吗?千八百两银子的事儿!你要是喜欢,我去扬州给你买回来几个。” 所以丘富昏死了过去。 雅柔什么也没带,只身骑马,赶赴东胜卫。或许她想要逃离丰州,也或许想要追赶唐善。因为唐善如果不打算留在大漠,必将路过东胜卫,经由大同府,直抵京师。 唐善带着天狼离开丰州,的确行向东胜卫。 日暮时分,他看到了雅柔。 雅柔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黛绿丝袍,赤着足,酥胸半露。此刻,她把胳膊抱在胸口,迎着春风瑟瑟发抖。 或是冷风的原因,也或许是看押着她的赵全和一队大汉,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唐善瞥了雅柔一眼,对赵全说道:“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你又何必难为她?” 赵全冷声回道:“如果你喜欢她,那你就该留下来。如果你想离开,那就不要管她的闲事。她应该属于新任的大首领。” 唐善看了看天狼,对它叹道:“这个女人很麻烦,让他带走最好!” 雅柔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能留下我……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你把我留下来会害死我的。”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像是要求,更像是哀求,嘶声嚎叫道:“带我走?!” 赵全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半日间,唐善便已经把雅柔“嘿咻”了。他举起手臂,直指唐善,严声说道:“唐大人,现在你想走也难了,起码得给丘富大首领一个交代。” 唐善很是无奈,谁让自己嘴馋,骑了这匹瘦马,怪不得别人。他弓起手指拨了拨,说道:“你们走吧,把她留下!” 赵全摇摇头,劝道:“唐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孤身一人,可我却有几十名属下。” 唐善竖起耳朵听了听,忽然一笑,说道:“我的人来了!” 路后行出一队人马,正是“黑白双煞”和布日古德、巴雅尔等人。 布日古德打马奔出,临近唐善翻身落地,贴耳低语,“属下刚刚得到的消息,雅玛接管了我们的大军。可她……她把营地里的青狼骑士全都杀掉了!” 唐善心中有气,瞟了赵全一眼,对布日古德令道:“让他们滚蛋,把雅柔带回来!” “雅柔?”布日古德的目光停留在雅柔身上,知道唐善所指的应该就是这位姑娘。随手抽出马刀,对着赵全点了点,轰声说道:“听到大人的话了吗?留下姑娘,你们滚蛋!” 赵全的左右簇拥着几十个大汉,眼见布日古德亮出巨大的马刀,纷纷亮出刀剑,准备战斗。 赵全思虑片刻,问道:“阁下是蒙古人,如何称呼?” 布日古德傲声回道:“青狼会,弘吉刺惕布日古德!” 只听数声惊呼,“青狼骑士!” 布日古德的名头显然比唐善响亮了许多,赵全和手下的大汉尽皆变色。 二十二位青狼骑士,赵全心里连一分胜算也没有,随即松开了雅柔的马缰,让她逃回到唐善身边,叹道:“唐大人,今天这件事,你做得可不够磊落。等到下次再见,你我便不再是兄弟了!” 罗新忍不住发笑,幻出巨大的铁剑,随手拍向路边的巨石。 那块巨石突起于草丛中,足有千斤之重。可在巨剑的拍击之下,“嘭”的一声炸成了碎石。 罗新没有施展功法,只是击出蛮力。即便这样,赵全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几乎从马上摔落下来。 “还不滚?”布日古德挥了挥马刀,赵全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雅柔蜷缩在唐善的怀里,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不住的颤抖着。战马飞奔,从而令唐善的身体和雅柔全面接触。酥香软玉摩擦之下,唐善再又泛起了男性的冲动。雅柔当然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反应,咬着嘴唇嘤咛,像是想请唐善在马上同她“嘿咻”一场。 如果身旁没有他人,唐善一定会成全她。可当着“黑白双煞”和一众青狼骑士,他还没有疯狂到无所顾忌。 落日熔金,天色已暗。 众人找了处临近边墙的村庄。 村子里原本有十几户人家,可现在早已是人去屋空。 青狼骑士收拾出一间草房,升起火,唐善抱着雅柔进入。 雅柔明明冻得手脚冰凉,可却带着娇.喘发出阵阵呻吟,有意勾引唐善来骑她这匹“瘦马”。 唐善把她丢在火堆旁,冷眼看去,背着手问道:“说说看,为什么要赖上我?” 雅柔支起身,靠在火边取暖,叹道:“我可不想留下丰州那样的鬼地方,就算天天有马奶沐浴,我也抵不住那里的风沙。”她用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玉颈和酥胸间抚摸着,“用不了多久,我的皮肤就会变黑变粗。真要是那样,还不如杀了我。” “尹大坤派你到丰州做什么?”唐善原本只是打算窃玉偷香,完事走人,本不想过多询问。可现在总不能丢下雅柔,需要一直把她带在身边,那便不能不问个清楚。 “不是尹大坤,而是月瑶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加入了月瑶小姐的‘**堂’。”雅柔用手指梳理着秀发,像是在卖弄风骚,“月瑶小姐跟我说,‘摧花手’方少看中了我!这个**,同门姐妹但凡是落到他的手里,不出两年,也就残花凋零了!还好月瑶小姐出面,把我派来了大漠,让我做了丘富的义女,也算是救了我一命。” “月瑶想让你做什么?”唐善随口问着,伸手握住雅柔的脚踝,饶有兴致的把玩起来。他已经不必顾忌,因为月瑶派来雅柔绝对不是针对于他。 雅柔“吃吃”的笑了起来,娇嗔道:“她让我搞定那个老鬼,把他们东瀛的浪人带到丰州来。具体该怎么做,她会有下一步指示。” “你跟我逃离丰州,难道不怕她找你的麻烦?”唐善爬到她身边,一只贼手摸上了她的酥胸。 雅柔猛地抓住他的手,失神般的喃喃道:“如果让我留在这儿,还不如让我去死。” 唐善感觉得出,她的手冰凉,像是受到了惊吓,嬉笑着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想死都难!” 雅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很贵的,不知道你养不养得起?” 唐善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藏有董家兄弟的那几张藏宝图,忍不住笑了起来,刮了下她的鼻梁,说道:“我有一座金山,你说养不养得起你?” “没有金山也不怕,”雅柔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娇声说道:“有些东西,一座金山也换不来!” 唐善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金不换”已然高高鼓起,摩擦在雅柔的翘臀边。 篝火映红了雅柔的娇颜,粗重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充斥着草房。 整整一夜,唐善没容雅柔休息片刻,一直与她粘在一起。有时像是把她当成了伊可儿,享受着无尽的缠绵。有时又像是在发泄愤怒,像是在为那些死在雅玛手上的青狼骑士复仇。 雅柔用尽了浑身解数,极力迎合。可渐渐的,她还是感到有心无力。唐善有如野兽一般疯狂,让她再也无法招架…… 365:拜寿 岳逍遥的家门前车水马龙,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 今天是岳逍遥七十大寿,天下豪杰皆来为一代神剑祝寿。 阿三赤着身,那条独臂明显比常人粗了一倍。可以想象,十几年来,他不知在这条独臂上下了多少苦功。 他的手臂被一根根有如枯藤般凸显而出的肌肉盘结起来,其上满是伤痕,长者半尺、短的也有一寸,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条手臂,不可细数。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砍刀,刀身上满是铁锈,刀口上蹦出大小不等的缺口。 就是这样一把破刀,就是这样一条独臂,三年来,无数黑道奸邪因此丧命。 阿三,岳家的下人,岳思鸾小姐的随从。经过岳大侠十几年来悉心调教,加以自身苦修,已然成为正派之中的第一刀客。 可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岳家的下人,所以才会跑来为老爷看守大门。 岳逍遥过寿,谁敢生事? 即便有人前来生事,阿三也不会拦阻。今日是老爷大喜的日子,不管黑白两道,来的都是客。 他只是遵从老爷的命令,武林人士,一律放行;修界诸君,概不准入。 阿三已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刀客,可他敌不过修士。但他还是把前来祝寿的修士一一拦在门外,虽然也有修士感到不满,可并没有人硬闯。 只有一人除外——陆槐! 阿三拦下了雪莲,可并没有阻拦陆槐。因为陆槐不仅仅是修士,还是岳乘风的结义兄弟。 儿子来给父亲祝寿,谁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陆槐的寿礼是一部剑谱,陆家家传的“钻心剑”。他把剑谱奉上,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可却一声不发。 有弟子把他引了下去,一直走到临近房门的最后一排桌子,请他坐在紧靠墙角的一张椅子上。 陆槐欣然落座,抓了把花生,随手剥开,丢在嘴里。 多少年以前?十年?十几年?他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一群兄弟跑来这里凑热闹,等到为岳逍遥祝完寿,纷纷跑上去向岳逍遥索要胡须。一人一根,拔得岳逍遥直咧嘴。 陆槐觉得眼眶发热,嘴里的花生也没有了滋味。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黑脸汉子,还有几个身穿布衣的寻常剑客。这些人都转着头,看向堂上的岳逍遥,没有留意到他的加入。 酒菜满桌,黑脸汉子转了过来,对着陆槐打量一番,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搬起椅子挤去了旁桌。 几个身穿布衣的剑客见他离席而去,纷纷转头来看。很快,一个个搬起椅子走开,显然不屑与陆槐同席。 “奶奶的!”黑脸汉子瞥了陆槐一眼,向着地上唾了一口,对同桌人等嘟囔道:“早上起来就听到老鸹在叫,还以为在岳大侠这里可以去去霉头,谁想到碰见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两道青影飘入大堂,却是岳追风、岳乘风分持宝剑相互对攻,以“追风”、“乘风”、“破风”三部剑法向父亲祝寿。 岳逍遥看得连连点头,手捋胡须爽声发笑。宾客之中也有剑法名家,可以看得出,仅凭剑法而论,岳追风、岳乘风兄弟的造诣已经不在岳大侠之下。 “好!”陆槐喝了一声彩,站起身,拍响了手掌。 岳追风、岳乘风闻声转头,兄弟二人瞬时眯起了眼睑。他们没有想到陆槐会忽然来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相对。 岳逍遥清了清嗓子,对他们提醒道:“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来了,都是我们岳家的客人!” 兄弟二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各自抱拳,算是对陆槐打过招呼。 陆槐向嘴里丢了一颗花生,放声问道:“二位哥哥,我已经把陆家的‘钻心剑法’送给了咱爹。你们再想用‘钻心剑’去杀什么人,大可不必掖着藏着,尽管使来便是。” 岳乘风装出一副痛心模样,摇头叹道:“二弟,我从来不曾相信你会做下那些恶事。可你……你总不能血口喷人,说我和大哥陷害了你吧?” 大堂里聚集了数百名宾客,全都面露鄙夷之色,瞥眼看向陆槐。很显然,他所说的根本没有人相信。 亲家翁做寿,“铁笔判官”邱寒天邱老庄主自然不能缺席。他就坐在上首第一张桌旁,女儿邱兰也在。同桌的还有滕怀义、文淑雪夫妇。四人见陆槐对岳家兄弟横加指责,顿时色变,“噌噌”的蹿起身,怒目看来。 “岳父大人?”陆槐对邱寒天打了一躬,嬉皮笑脸的问道:“多年未见,您老人家身体还好?” 邱寒天原本就是一副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戏弄,一张老脸瞬时胀成了紫红色,当即亮出一对判官笔,便要上前教训教训陆槐。 陆槐一下子蹦到门边,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嘴下却不积德,依旧在胡言乱语,“岳父大人,您要是身体不好,也该是从您这脾气上得来的!您消消气,小婿这便……”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噎到了,剧烈的咳了一声,再道:“告辞!” 啪…… 邱寒天浑身一震,垂目看过,不禁一愣。却见左手那只精钢打造的判官笔已然从中折断,而打折判官笔的竟然是陆槐咳出的一粒花生。 偌大的厅堂,数百江湖豪杰,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再看陆槐,业已不见。 岳追风恨得牙直痒痒,可碍于父亲大寿,只能作罢。冷眼间,便见两位属下从门外探头来看。他立即寒起脸,眼中闪出凶光,向着二人递去一眼。 二人会意,轻轻顿首,转身便去。 岳乘风偷偷接去邱寒天的断笔,敬请岳丈大人和滕怀义、文淑雪夫妇落座。再看邱兰,已然被陆槐先前露出的一手惊愣当地,上前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袖管,这才将她唤醒,一同前去向父亲敬酒。 院门外,阿三还在忠于职守,如同铁打的雕塑一般,默默的守候在那里。 人影一晃,陆槐复出。 阿三一叹,埋怨道:“二庄主,今天是老爷大喜的日子,不管你们兄弟间有什么恩怨,总不该牵连到他老人家!” 陆槐瞟了他一眼,冷声发笑,信步离去。 就在陆槐的身影从阿三眼中消失的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老道带着四个肥头大耳、袒胸露乳的中年和尚现身来到,恶狠狠的问道:“人呢?” 阿三禁不住皱起眉头,因为老爷早有吩咐,修界诸君皆不准入。可这一道四僧,一看就知道是修士,却由院内步出。加上语出不敬,盛气凌人,自然令人心生厌烦。 “你们是什么人?”阿三明明知道五人是岳追风的属下,但偏偏装起了糊涂。 绿树丛中,倩影一现而没,像是雪莲来寻陆槐,见到院外的五人,慌忙离去。 尖嘴猴腮的老道发出一声冷“哼”,却也无瑕与阿三计较,带领四位和尚,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入绿树丛中。 倩影的确是雪莲,而且她的确有意躲避,可她刚刚攀上山脊,还是被尖嘴猴腮的老道拦了下来。 紧接着,四声闷响在她身后传来。 四个和尚如同落石般砸落在地,截断了她的后路。 雪莲幻出绿漪琴,对着尖嘴猴腮的老道微微蹙眉,问道:“这位道兄,为何拦下雪莲?” 老道厉声质问:“陆槐呢?” 雪莲嫣然一笑,“这倒怪了,道兄找的是陆槐,与我何干?” 身后一人斥骂道:“少装蒜,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铮”的一声,雪莲拨响了琴弦,“陆槐是我魔宗的大修士,雪莲身为魔宗弟子,当然与他是一伙的。” 老道筋起半张脸,不屑的说道:“不用把魔宗抬出来,你们魔宗吓唬不了谁。”他垂下眼皮看了看腰间的宝剑。宝剑一动,“仓”声出鞘,飞旋在他头顶。 雪莲抱紧魔琴,厉声叱问:“你们想干什么?难道你们不怕挑起魔宗与释宗间的宗族大战吗?” 老道“嘿嘿”发笑,“如果真的可以那样,正是我家少主所想要的!”他背着手,用下颌点了点了雪莲,头顶的飞剑唰的射出。 雪莲绷指弹琴,幻出三枚梭镖,前去拦截袭来的飞剑。 飞剑接连晃出三道虚影,已然躲过梭镖,径直贯入雪莲的心口。雪莲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继而消散。 “幻术!”老道嘀咕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感到意外,四下张望起来。飞剑掠回,依旧盘旋在他头顶。 四个和尚各自亮出一根盘龙棍,拧身回看,沉声提醒道:“有诈!” 一道青影掠过,陆槐窜出,飘落在西侧的一株大树上。脚点新枝,随风起伏,点头赞道:“真没想到,岳追风手下还有诸位这样的高手!” “高手?”老道猥琐一笑,“他们与老道一样,不过是化外散人,算不上什么高手!”他显得很谦虚,可出手却毫不留情。眼珠一转,飞剑已然射出。 陆槐张手拍击,激出一团真元,炸散了飞剑。 就在此时,四个和尚忽然显现在陆槐左右,梢棍齐出,同是一招“雪花盖顶”,幻出一道褐色的棍影,奔着陆槐当头拍下。 陆槐架起双肩,幻出钟形的真元护罩。却听棍影发出“呼呼”的劲风之声,其上所携带的威能转瞬间提升了数倍。 嘭…… 钟形护罩像是一只巨大的爆竹般炸得四分五裂,四道棍影猝然攻入。还好,陆槐先已使出了一记金蝉脱壳,已然逃到了三丈外的树梢上。 四个和尚并不追赶,而是侧目回看,便见老道的四周凭空幻出了五位白衣少女…… 366:伏杀 自从陆槐现身,老道激出的飞剑被他摧毁,老道便站在当地,一动也不动。像是身临崖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稍有妄动就会粉身碎骨。 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悄悄接近,可他又无法查出这股气息的出处。就在这时,他看到四个和尚扭头看来。与此同时,五位虚幻的白衣少女凭空杀出。 琴声骤然响起,雪莲出击,“五音绝杀”! 如果是在月前,雪莲要想施展“五音绝杀”,先要抚动魔琴,奏响魔音,才能激出真元,幻出白衣少女,进行攻杀。 可是如今,雪莲对于魔琴的造诣再又提升了一层境界,可以先行激出真元,潜伏在老道四周。一旦奏响魔琴,五位少女立即便会凝聚成形展开突袭。 飞剑急转,围着老道飞旋一周,五位白衣少女尽被击散。 可在眨眼间,白衣少女又在飞散的烟雾中聚集成形,再又手持短刃,扑身飞刺。 老道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瞬时爆出全部真元,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数百柄利剑从他体内扎刺而出,护住周身。 飞剑再次出击,将扑到身前的白衣少女毁去。 同时,其余四位白衣少女撞到了他的护身幻剑上,随风消散。 “幻象!”一个和尚叫喊起来。 “错了!”陆槐忽然射来,定在他身前,咧嘴一笑,甩手劈出一刀,掉头便逃。 和尚侧身让过,便见一道金光紧贴着他的胳膊掠过,将身下一株大树的无数根枝杈全部斩断,再又轰击在地面,炸起一团烟尘。 陆槐的用意十分明显,傻逼也能看出他是想引诱四个和尚上前追击。可惜人家并不上当,齐齐后退,飘落在老道身前的空地上,各展盘龙棍,列阵防守。 老道破除了雪莲的“五音绝杀”,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觉得一股阴风吹在了他的背脊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转身来看。 转过身,他就看到了雪莲。 雪莲在林间现身,娇笑着看来。 他没有时间欣赏雪莲的笑脸,而是注意到雪莲的手。 雪莲用食指和中指勾起一根琴弦,松指绷弦,激出一道梭形白光。 老道的一身真元刚刚爆出,完全没有恢复,急忙催动飞剑拦截。 飞剑甚是灵活,而且迅速异常,当空一记飞斩,便将白光斩散。 雪莲还在笑,但却不是娇笑,而是调皮的坏笑。 “有诈,有诈!” 老道弄不懂她脸上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心里发虚,泛起无由的恐惧。 “他们故意把我们引来,想在这里伏击我们。”一个和尚沉声提醒着。 “这里不可久留,我们走!”老道已经认清形势,想要离开险境。 可他刚刚说到“走”,准备弹身射起,凌空遁逃。却觉得脚下一软,方圆数尺轰然崩塌,陷落在一个黑漆漆的深洞之中。 洞里有把巨大的黑剑等在那里,老道刚刚坠落,还没有踩到洞底,巨剑业已扫出,将他拦腰斩成了两段。 洞里还有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分持两把小巧的螳螂刀,有如灵狐般扑上,只在眨眼间,便在他的心口上扎刺了十几二十下。 “道长?”四个和尚惊声呼叫。可他们却看到,老道遗留在空中的宝剑,径自飞旋着,忽然晃动了一下,猝然坠落,掉入洞内。 四人心知肚明,老道必已遭到了敌人的暗算,立即背脊相对,持棍向外,分守四方。 雪莲从林中飘出,远远定身,娇笑着说道:“四位师兄如何称呼,能不能报上名来?等到明年的今日,雪莲也好到四位的坟前祭奠一番!” “山野粗人,不劳姑娘惦念。”一个和尚冷声回复,棍稍一抖,拍入土地,激起一团烟尘。 其余三人同样依法激出烟尘。 四团烟尘凝而不散,显然其中注入了真元。 “呼”的一声,四只兽头从烟尘中钻出,发出洪亮的吼叫声。 陆槐从树梢上射落在地,距离正对的和尚三丈站定,端起圣刀点向他,叹声说道:“你们真的以为我来是想搅乱岳大侠的寿宴吗?那么你们就错了!我来只是为了试探一下,看看岳家兄弟的实力如何。你们几个明知道我是圣刀的主人,还敢跑来追杀我,可见你们已有必胜的把握。只可惜,你们不知道……”他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我在悟道以前原本是一个杀手!” 雪莲掩嘴偷笑,因为陆槐此时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个杀手。杀手只求杀人,功成身退,绝不会像他这样婆婆妈妈。 琴声已起,点点白光爆射而出,攻击烟尘中的兽头。 面目狰狞的兽头发出巨大的吼啸,震颤了大地,声势很是骇人。 陆槐留意起他们手中的盘龙棍。一长一短两根木棍,当中以铁链相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谁都知道,他们手中的盘龙棍绝对不是凡品。 陆槐尝试着攻出一刀,激射出三尺金光。 所对的和尚使出了一招“怪蟒翻身”,盘龙棍向上一挑,棍稍回绞,激出五尺棍影,与金光相撞,同时湮灭。 陆槐心里有了底,这些盘龙棍都应该是上阶下品的法器。 “我们只是大少主属下的喽啰,”正对的和尚说道:“如果你想从我们身上试探出大少的实力,那你就想错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三位少主的实力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他们已经把你当成了敌人,你将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只要你还活在世上,对你的追杀就不会停止。” “这很好!”陆槐点点头,问道:“说说看,他们手下有多少位像你们这样的高手?” “很多!” “给我个数目?” “一万,最少一万人。” “你吓我?”陆槐当然不信。 “如果这样你就被吓到了,那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招惹他们兄弟为好!”和尚的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显然是在嘲笑陆槐大惊小怪。 “我们走吧!”雪莲忽然按住琴弦,“他们幻出这几个怪兽,就是在呼唤援手。如果来的都是他们这样的高手,我们根本没有胜算。” 陆槐挑挑眉,叹道:“晚了,他们已经来了!” 林边站出六个老道,每个人的头顶都飞旋着一柄宝剑。 “老三呢?”一个年级稍长、胡须花白的老道遥声喝问。 一个和尚指着地上的黑洞回道:“中了他们的算计,可能已经遇害了!” “滚出来!”随着一声喝喊,六个老道同时射出,围成一圈,坠落在洞口四周。 “奶奶的,”洞里有人破口大骂,“崂疯子?有本事你给老子下来?” “罗新?”年级稍长的老道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张目四望。 山林西侧,就在陆槐曾经立身的树下,林木间隙中,隐隐有寒光闪烁。 “道长小心!”与陆槐相对的和尚提醒了一声。 年级稍长的老道翻了他一眼,斥道:“那里怎么会有埋伏,明明是有人故意摆放了些兵器,以此来虚张声势罢了!” 陆槐退了回去,依旧飘上了曾经立身的那柱大树,像是有意请老道前来查验。 雪莲也已退去,隐身在丛林之中。 四个和尚收起盘龙棍,各自携带着幻出的兽头来到老道身旁,同声问道:“大少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道怒斥一声,回道:“这两个人,一个也不能留。你们去对付雪莲,陆槐交给我们。” 四个和尚当即射出,进入林中,搜索雪莲。 五位老道围成半圆,逼近陆槐。 年级稍长的老道留了下来,看守住洞口。 “又是‘御剑录’!”陆槐嘀咕了一声。 的确是“御剑录”,五个老道各自御驶着一柄飞剑,飞抵半空,将他围在其中。 “我手里拿的是圣刀。”陆槐不忘提醒他们一声,可看起来却是有些胆怯。 正对陆槐的白脸老道摇着头叹道:“你的圣刀没有经过炼化,只是比上阶上品法器略强一些,恐怕还不足以应对我们师兄弟!” “让我试试!”陆槐双手握刀,扫出一只金灿灿的飞轮。 飞轮由飞旋的丈二弧光幻化而成,拖拉着三丈余辉,呼啸激出,声势骇人。 “炼狱斩!” 随着一声惊呼,三位老道立即催动头顶的飞剑,一同攻击陆槐幻出的飞轮。 轰响之下,硕大的飞轮竟然被三柄飞剑击毁。 “还好!”守在洞口的老道松了一口气,扬声说道:“他的圣刀的确没有炼化,杀了他。” 五个老道刚要催动飞剑攻击,却见陆槐收刀竖掌,尖叫道:“慢!” 白脸老道无奈的说道:“陆槐,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受死吧!” “等等,等等。”陆槐急急忙忙说道:“我的圣刀只是一件上阶法器,的确对付不了你们。可我想问问诸位,如果是一件神阶法器,你们会怎么样?” 五个老道都是一愣,相互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 很显然,他们认为陆槐的话非常好笑。 陆槐猛地板起脸,回转圣刀,经由头顶掠过,斜向砍下。 他把自己的真元全部灌输到圣刀中,幻出五柄虚幻的圣刀,分别攻击五人。 五个老道笑得更大声,自个催动飞剑出击,已然摧毁了攻来的圣刀。 陆槐一叹,“该让你们见识一下神阶法器的威能了!” 树下,林木间隙中,隐隐闪烁的寒光忽然爆射而起。五团燃烧着烈焰的寒冰冻气猝然攻出,五个老道措不及防,分别被击中胸口,顿时炸得粉身碎骨。 五柄飞剑失去了威能,堕落在地。 “什……什么人?”守在洞口的老道吓得面无血色,心惊胆战的问道。 “是我!”一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从林中奔出,眨眼间来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叫唐善,你有没有听说过我?” 老道想回答,可他已经吓得无法发声。因为三具高达一丈的黑虎盾牌霎时显现,还没等他激出飞剑,便被盾牌拍成了肉泥。 367:白忙一场 唐善像一只猴子般跳来跳去,眨眼间,六个老道的宝剑被他收去。 陆槐却已窜入林中,赶去支援雪莲。 雪莲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在树林间飞速穿梭,躲避着四个和尚的追捕。 她的身法很快,时不时以魔琴激出白光回击,四个和尚倒也不敢过分紧逼。 周旋片刻,雪莲忽然蹿身飞起,悬浮在半空,笑问:“你已经把那六个老道解决掉了?” 陆槐杀到。 琴声大作,又是“五音绝杀”。 四个和尚的身边忽然幻出白衣少女,分持短刃,猝然杀出。 和尚有四人,白衣少女却有五位,便该有个和尚多辛苦一些,分担两位少女。 分担两位少女的和尚看起来有点蠢,可他出手却不慢。盘龙棍向旁侧一拍,顿时击散一位少女;再又向回一缠,随即把第二位少女毁去。 可他却是一愣。因为他看到,左侧的两位同伴各自出棍,打散了应对的少女。而右侧的同伴却也在同时应对两位少女。 雪莲明明幻出了五位少女,怎么凭空多出了一位? 右侧的和尚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虽然同时应对两位白衣少女,可他有十足的把握,只需随手一棍,两位少女便会被击毁。 盘龙棍已出,棍梢飞旋,拍出一道棍影,立时将第一位少女打散。 这时他才发现,第二个白衣少女感觉有些怪怪的,不仅身材矮小,就连模样也丑了很多。而且,他赫然看出,这位“白衣少女”竟然不是幻身,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修士。 白煞楚憔! 楚憔隐藏在雪莲幻出的白衣少女之中,随同她们一起发动攻击。 这位和尚刚刚察觉出事情不对,可手里的盘龙棍已经击出,再想变招为时已晚。只得催动跟随在身边的兽头,试图拦下楚憔。 只要能够令楚憔略微一顿,他就可以变招,重新在盘龙棍中注入真元,发动攻击。哪怕不敌,他也有回旋的余地,可以退让躲避。 可惜,楚憔的身法太快,仅在弹指间,便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窜上前来,脚点盘龙棍梢,爆射到他的胸前。 左手一刀,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和尚的喉咙。右手一刀,斩散了前来解救的兽头。双刀交错,在和尚的喉咙前快速划过六七个来回,终于将他的脖颈削断。 秃头翻落而下,没等落地,楚憔的双刀又已在他的胸口和小腹上扎刺出无数个窟窿。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看起来有点蠢的和尚刚刚发觉有异,还没等发声提醒,这位同伴便已经撒手西去。 楚憔像一只灵猫般扑落在地,抬头看来,露出令人恐怖的笑脸。 陆槐杀到,圣刀出击,幻出三柄大刀,飞射这位看起来有点蠢的和尚。 雪莲十指疾动,魔琴“铮铮”作响,道道白光激射而出,分袭另外两人。 楚憔再又出手,配合陆槐的圣刀,向着蠢和尚的背后发动偷袭。 “留活口!”陆槐大吼一声,再又接连砍出三刀。 蠢和尚双手握棍,横在头顶,全力防护,同时催动自己幻出的兽头相助。可他根本无力独自抵抗圣刀的威能,只是第一柄虚幻的大刀,便已砍散了他的兽头,再又将他震退三步。 剩余两柄虚幻的大刀撞击在他的盘龙棍上,顿时震裂了他的虎口。眼见着陆槐再又砍来三刀,九柄刀影前后相继,呼啸而至。他忍不住连声惊叫,被一股股巨大的威能撞飞在半空。 每一次撞击,他的两个虎口都会因为强大的震荡而迸溅出鲜血。九股威能过后,他的手臂业已被震得发颤,再也无法把持盘龙棍,失手丢落。 陆槐前后砍出四刀,没有再继续攻击。飞身窜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将他踢落在地。不等他起身,已然把圣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憔听陆槐说要留活口,当即转向另外两个和尚,以螳螂刀激出道道白光,藏在雪莲绷弦幻出的白色梭镖中,向他们发动偷袭。 两个和尚仅凭幻出的兽头就可以抵御雪莲激出的梭形白光,可有了楚憔的加入,他们的兽头便失去效用。两道白光闪过,兽头顿时被毁去。 雪莲的梭镖猝然攻入,两人变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楚憔幻出的白光夹杂在“梭镖”中,更是令他们难以防备。十几个回合,二人便已挂彩。 唐善夹着六把宝剑,不紧不慢的踱步来到,瞥了眼楚憔,压低眉头问道:“怎么还没搞定?”却也不上前帮忙,径自跑开,拾起两根盘龙棍,掉头赶去陆槐身边,“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陆槐摇摇头,侧目看向另外两个和尚。 唐善会意,知道这位蠢和尚碍于同伴在此,不敢开口。当即跺了跺脚,喝斥道:“你们两个藏在底下干什么,还不赶快滚出来,干掉那两个秃驴。” 地面上忽然鼓起一个土包,一个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直射半空。 黑煞罗新! 巨剑凌空挥舞,左侧的和尚回棍防守,可哪里敌得过他的威能,顿时被拍飞出三四丈远。只听痛呼不断,却是他无力顾及到雪莲和楚憔,被一道道白光突破护身真元,在飞溅的血光下摔落在地。 地上等着一个更加可怕的杀手——天狼! 冲天的煞气吓得他魂飞魄散,巨大的威能令他无法呼吸。 一声狼啸,一记扑抓。 他的胸口顿时被狼爪洞开。 等他看到天狼的时候,天狼的尖牙业已咬断了他的喉咙。 琴声一转,雪莲施出“五音绝杀”。五位白衣少女扑身飞刺,嗖嗖的射入最后一位和尚的小腹。可还没等她们轰击和尚的元神,罗新的巨剑已经拍碎了和尚的脑袋。楚憔攻去,一对螳螂刀在和尚的心口上扎刺出几十个血洞。 “轰”的一声,和尚的元神被攻入的威能炸毁,粉身碎骨。 陆槐用刀身拍了拍蠢和尚的肩头,“现在你可以说了。” 蠢和尚缩了缩脖子,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唐善嬉笑着说道:“那要看你知道些什么?如果你说的东西对我们有用,你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蠢和尚说出了三件事,“培元丹”、法器库、“御剑录”和“八荒棍”。 岳家兄弟的属下可以按月在岳追风手中领取一颗“培元丹”,迅速提升自身的修为和真元。蠢和尚最初的修为不过与魔宗散人相当,可服过九颗“培元丹”,真元提升了数倍,此时的修为足以与释宗真人一较高下。 当然,“培元丹”本身存有巨毒,一旦停止服用便会生不如死。超过一月,更会异变成妖。岳家兄弟就是依靠此物牢牢掌控着属下修士。 岳乘风手中掌管着三座法器库,只要拜在岳家兄弟门下,即便是普通修士,也可以任选一件下阶下品法器。如果立了功,便可以得到中阶、上阶,甚至灵阶法器。 济安掌管着释宗的“御剑录”和武宗的“八荒棍”,只要是岳家兄弟的属下弟子,都可以进入“无极宫”练功一月,两部功法任选其一,由其亲自传授。 蠢和尚所使的盘龙棍法,就是从“八荒棍”中领悟而来。 唐善挠了挠头,问:“他们兄弟三个手下有多少修士?” 蠢和尚咧着嘴回道:“十万!” “多少?”罗新叫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吃了一惊。 陆槐的脸色有些难看,收起圣刀,“你可以走了!” 蠢和尚有些不信,“你真的肯放我走?” 唐善筋着半张脸冷笑,“如果你想死,我的天狼可以帮忙。” “我不想死!”蠢和尚跳起来便跑,眨眼间便已翻过山脊,消失不见。 “我们也该走了,那小子很快就会带着人赶回来找我们。”唐善把剩余的两根盘龙棍也拣了回来,叫上天狼,当头走出。 “憔憔需要两把好刀。”罗新向唐善伸出手,“我认识一位炼器师,可以把这些上阶下品的宝剑炼成两把中品的螳螂刀。” “陆槐的圣刀没有经过炼化。”雪莲也向他伸出手来,“这四根盘龙棍虽然不能令圣刀进阶为灵器,但也能提高圣刀的威能。” 唐善有些发傻,眼睁睁看着二人把他的宝剑和盘龙棍“抢劫”一空,摊开双手问:“我呢?我陪你们玩了半天,什么也没落下,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陆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兄弟!” “靠!”唐善骂了一声,哭丧着脸叹道:“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兄弟?!” 陆槐笑了起来,“没办法,活该你倒霉!” 唐善发了一通牢骚,终于回归正题,“岳家兄弟的势力如此强大,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陆槐随口回道:“还没想好!”突地一笑,“你小子主意多,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唐善怪叫一声,跳开了八丈远,瞪着眼睛说道:“你不是想把我也拉进来吧?” 雪莲“咯咯”的笑了起来,“没办法,谁让你刚刚放走了那位蠢和尚,岳家兄弟一定已经把你当成了他们的敌人,你也只能跟我们一路了!” 唐善再又长吁短叹起来,坦然承认自己交错了朋友。可他也同时提出了两个方案:其一,偷袭岳乘风的法器库,用掠夺而来的法器炼化陆槐的圣刀。等到圣刀被炼化成神器,直接向岳家兄弟发起挑战。其二,利用圣刀的威名开宗立派,将武、释、法、魔四大宗族以外的修士收为己用,同岳家兄弟分庭抗争。 陆槐选择了第一个方案,因为这个法子直接而又有效。 可有一个问题:即便陆槐把圣刀炼成了神器,他也未必敌得过岳家兄弟? 需要有人先去试试岳家兄弟的修为,见识一下他们的法器和功法!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唐善。 唐善只得自告奋勇…… 368:小贼的买卖 五月,正午的骄阳似火。 小乞丐依旧是三年前的那身打扮,依旧懒洋洋的躺在南城根晒晌儿。 正午刚过,手下的叫花子送来了一个馒头、两条鸡腿。 小乞丐刚咬了一口馒头,没等把鸡腿送到嘴边,就见唐善大摇大摆走到了面前。 唐善一招手,便把两条鸡腿抢了过去,三两口造光一只,同时把另外一只丢给了天狼。 “你的胆子真够大的,你以为你的手上握有神器,你就可以跑回来招摇过市了吗?!你应该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所拥有的神器将会变成众多修士追杀你的借口。”小乞丐翻了他一眼,教训一番,干噎起馒头来。 唐善靠着他坐在地上,先把陆槐之事略加说明,随后询问起岳家兄弟的情况。 “仙剑盟!”小乞丐告诉他一个意外的情况,近一年来,修界之中忽然冒出一个名叫“仙剑盟”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弟子都是炼剑的修士,所施的功法都是“御剑录”,而且每个人的佩剑都是仙阶法器。 “仙阶法器?每个人?”唐善有些不敢相信。 “开始是七个修士!”小乞丐郑重的说道:“七件仙器一同现世,已经足以震惊整个修界。可到了后来,仙剑盟最多派出过四十九位持有仙器的修士。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盟主是谁。但据我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岳家兄弟。你手上握有神器,倒也可以去试试他们兄弟三人。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找上门去,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放心,我不是白痴,而且我非常怕死!”唐善起身,准备离去。 小乞丐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带回来的女人太过招摇,已经引起一些修士的注意。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回去找她。” 唐善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径自离去。 大隐隐于市。唐善隐身的地方就在城内。 他买了一处清静的小院,对外声称是贩卖茶马的生意人,让布日古德和青狼骑士装扮成他的伙计。 街坊邻里都是些寻常的生意人,对他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可令唐善没有想到的是,雅柔完全没有“隐”的意思。 二十个青狼骑士重新披挂上铠甲,佩带腰刀,把守在大门两侧。 东西两家杭州来的丝绸商人已经搬离,雅柔出了十倍的价钱,不仅买下了他们的院子,连同宅子里的老妈子、丫鬟、马夫、厨子……一众下人也都买了过来。 唐善回到“家”里的时候,雅柔正对着招来的几百个工匠训话,东邻起一处园子、西邻建造水榭。等到园子盖起来,这个院子也要重新翻盖。 唐善张了半天嘴,也没插上一句话。等到十几个管事的带领工匠们轰然散去,雅柔拉着他跑进了堂屋。 堂屋里坐着一群掌柜,分属珠宝、瓷器、木材、绸缎等十几家商铺,正等着家主前来结账。 唐善就是他们要等的家主! 唐善外出三天,林林总总的花销共计十万零七千三百余两。雅柔给凑了个整,十一万两银子。 玉掌伸到唐善面前,“给他们银票。” 唐善有些傻眼,堂屋里瞬时安静了下来,诸位掌柜都捧着笑脸看向他。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可他的嗓子里却像是卡了一块骨头,就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了一炷香时间,各家掌柜相继散去。雅柔买回来的珠玉珍宝、古董字画、瓷器家具等等,怎么样抬进来的又怎么样抬了出去。 雅柔机械般的转过头,脸上显出不安之色,怯声说道:“对不起!” 唐善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雅柔有些慌张,“你说过,你有一座金山。我想要把家里布置布置,没想到……其实我只想让你惊喜一下,没想让你难堪。” 唐善露出笑脸,“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话音刚落,他已经掠出堂屋,翻身跃上屋顶。 屋顶上藏着四个人,四个年轻的修士。 没等他们察觉出有人来到,其中三人业已被唐善一击毙命。最后一位是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刚刚察觉出情况有异,只觉得胸口一紧,已然被唐善提了起来。 “呼”的一声,天狼蹿上屋顶,对着年轻人龇起尖牙,作势欲扑。 唐善径直问道:“谁派你来的,来做什么?” 年轻人摇了摇头。 唐善加重了语气,“不肯说?” “不能说!” “不说就会死。” “说了也会死。” 唐善点点头,松开手,“告诉你的主人,有本事亲自来,我在这里等他。” 年轻人似有不信,疑问道:“你要放我走?” 唐善没有回答,翻身落地,走回堂屋。 年轻人一步步退开,飞身掠出,急速逃离。 雅柔悄声问道:“屋顶有人?” 唐善摇摇头,“我只是到上面看了看,这里的位置不是很好。你这几天抽空到郊外转转,选一处现成的园子。等我回来,我们把它买下来就是了,也省得麻烦。” “你还要出去?”雅柔问了一句,像是有话要说。可见唐善业已转身行出,只好作罢。 唐善重新蹿上屋顶,拍了拍天狼的脑袋,笑道:“那小子一定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正好带我们去找他的老窝。” 天狼引路在前,沿着年轻人留下的气味追去。 年轻人自从逃离便一路西去,一直来到郊外,在一片开阔的空地驻足观望了一番,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再又向南行去。奔出十余里,再又向西折回。折腾了小半天,终于来到山边的一处村落,隐入其中的一户农家。 院里站在一个农夫,手里握着锄头,像是刚刚在田里忙完农活,脸上还留有汗渍。 “王大哥!”年轻人从草棚里走了出来。 “没有尾巴?”农夫一边抹着汗,一边问。 “应该没有!”年轻人叹道。 “应该?”农夫皱了皱眉。 “你没有见到那个人,他的修为太高。如果他想跟踪我,我不可能甩得掉他。” “他们三个呢?” “死了!” “用的什么功法,使的什么法器?” “不知道!”年轻人摇头叹息,“他的手法太快,等我看到他的时候,小三他们已经死在他的手里,我也被他擒住。” “高手,的确是位高手!”农夫赞了一句,扬声问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年轻人一惊,张目四望。等了片刻,却并没有见到有人现身。这才知道,不过是王大哥在使诈罢了。又见农夫扬声发问:“季大哥,外面的情况如何?” 有人回应道:“放心,方圆十里都已查遍,没有尾巴。” 农夫收回目光,再又对年轻人问道:“查没查出那些人的底细,是不是也在打那批货的主意?” 年轻人摇头回道:“没有查出他们的来路,可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奔着那批货来的。” “哪批货?”唐善忽然站到了年轻人对面,咧嘴发问。 年轻人的脸色霎时变白,怯怯的转动眼珠,看向农夫。 农夫眯着双眼,默默的打量着唐善。他与唐善距离没有超过四尺,他的手里稳稳握着锄头。只要他发动攻击,周边八尺都会被锄头覆盖。即便唐善的身手高出他许多,怕也无法躲避猝然发出的一击。 可他不敢妄动,因为从唐善身上散发出的威能令他感到恐惧。 这是死亡的气息,若有若无。 当你可以感觉出对方的身上所散发出的威能时,你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强大而感到恐慌。但当对方身上的威能转瞬间再又消失不见,恐慌之心便会无由而生。 恐慌逐渐累加,终究会升级成为恐惧。 年轻人傻傻的看着农夫,眼中露出不解之意。他的修为尚浅,还不足以察觉到从唐善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所以他才会感到奇怪,不知道农夫为什么没有动手。 唐善耷拉着眼角看着农夫,问道:“你是领头的吧?你来回答,什么货?” 农夫想也不想便回道:“银子。” “银子?”唐善双眼微张,脸上露出了笑容。 农夫也想笑,可他笑不出来。按照他的想法,像唐善这种修界高手,绝对不会因为金银俗物而动心。可他没有想到,唐善此时缺的正是银子。 “有多少?”唐善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 “三十万两!”农夫无可奈何的回道。 “四六分账,我拿十八万,怎么样?”唐善咧着嘴干笑。 农夫看起来有些发傻,可还是傻傻的点了点头。 年轻人不服气的说道:“就算你的修为很高,可你只有一个人,凭什么要拿六成?” 唐善嗤笑一声,背手转身,扬声问道:“三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我靠!”年轻人在心里暗暗骂道:“不就是使诈吗?王大哥刚刚使完,你小子又来!”紧接着,他的脸色一变,却是看到东侧的厢房上站出三个人来。 农夫的脸色更难看,刚刚季大哥还曾夸口说“方圆十里都已查遍,没有尾巴”。可现在前后已经来了两波人,一共四位。 现身的三人是一个老头、两个壮汉。 老头腰间系有一柄宝剑,壮汉手中握有铁棍。 唐善瞟去一眼,“呵呵”笑着问道:“你们是岳追风的人?” 老头瞪圆了双眼,怒声喝道:“老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我家大少主的名讳,就凭这一点,你就别想活命。” 农夫的手微微发颤,拄在地上的锄头发出“咯咯”轻响,像是被岳追风的名头给吓到了。 年轻人的反应倒是出乎了唐善的意料,一张脸憋得通红,愤怒的叫骂道:“岳追风怎么了?他们兄弟两个,连同那个野崽子,都不得好死!” 369:岳家的银子 唐善侧转身,对着愤怒的年轻人躬身相请,说道:“你去对付老家伙,剩下两个交给我。” 年轻人傻了眼。 唐善再又转向农夫,“你怎么说?” 农夫没有说话,而是大吼一声,抡起锄头,疯狂射出。 老头“哼”了一声,宝剑铮声出鞘,飞旋在头顶。两个握有铁棍的壮汉面带不屑,看他们的意思,老头足以打发掉农夫,根本不用他们出手帮忙。 唐善叹了一声,像是感到无奈,因为三人死期将至却不自知。 农夫刚刚蹿起,忽然看到老头的身后升腾起冲天的煞气。 天狼从老头身后扑出,只是一抓,便已洞开了老头的背脊,一颗尚在跳动的心从他的胸口突破,在狼爪激出的威能下炸得稀烂。 两个壮汉刚刚察觉到老头遭到了偷袭,还没等摆动铁棍,却见唐善站到了他们面前。 唐善看似随意的弹出两指,两人当即眉心暴血,仰身摔倒了下去。 直到此时,农夫的锄头刚刚攻到,一招分三式,激出三团白色烟气。 唐善张手一抹,三团烟气顿时消散。又见他手指并拢,便已捏住了随之攻上的锄头。 院中的年轻人瞪大了双眼,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农夫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疯狂的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三三两两的修士相继在各家屋顶上显现。他们显然看到了天狼和唐善一击杀敌的情景,一个个眼神慌乱,显得惶恐不安。 农夫颤声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唐善松开锄头,傲声回道:“唐善!” 农夫的消息并不怎么灵通,惊声问道:“你还活着?”但他马上便露出了笑容,“你是小姐的朋友,我们可以合作。” “小姐?”唐善略微想了想,突地一笑,“你们曾经是杨腾的属下?” 农夫点了点头,介绍道:“在下王九山,”指了指院中的年轻人,“那是小六子,”再又指向一位率众赶到的黑脸汉子,“这是季恩季大哥。” 季恩抱了抱拳,说道:“不敢,叫我季老大就成。” 王九山、季恩等人原本是杨腾的属下,而且均出自无极宫。岳家兄弟大举扫荡邪派之时,他们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所以才逃过一劫。 众人收罗了一些原属邪派的兄弟,推举阎安为寨主,现于东灵山落草为寇。 王九山请唐善上山见过阎安,唐善正有此意,当即随众前往。 进入东灵山,经过数道明卡暗哨,抵达半山间的一处凹地,终于来到山寨。 原木搭建的大堂中,堂上坐着一个腰围过丈的胖汉,怀里还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应该就是寨主阎安。 王九山与季恩坐在堂下左右首位,十几个大小头目依次列座。 唐善大刺刺的站在堂下,挑着眼皮看去,便见阎安正端着一只夜光杯,嘻嘻哈哈的笑着,把杯里的葡萄酒倒入少女的嘴里。 鲜红的酒汁顺着少女的唇角溢出,沿着脖颈流淌到傲人的胸脯边,慢慢汇聚起来,再又流入深深的乳沟,看得人心神荡漾。 唐善等了小半个时辰,阎安理也不理,只顾与怀里的少女调笑。 堂上摆着一张案桌,上面满是酒肉。 天狼双眼发直,酒还罢了,可它哪里经受得住香喷喷的牛羊肉、整鸡整鸭的诱惑,馋的口水直流。 唐善拍了拍它的脑袋,叹道:“去吃吧,别客气。” 天狼当然不会客气,飞身扑到,趴在案桌上,一通狼吞。 少女惊叫一声,缩在了阎安的怀里。 阎安脸色一变,垂着眼皮看来,傲慢的问道:“你就是唐善,杨霞的朋友,穆青青的未婚夫?” 王九山和季恩急忙站起身,对着阎安躬身施礼,齐声说道:“大寨主,唐善兄弟是我们的贵客,怠慢不得。” 唐善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坏笑,说道:“阎安是吧?你犯了一个错误,不可饶恕的错误!” 阎安冷“哼”一声,随手推开少女,站起身,嚣张的问道:“你以为你的修为很高吗?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东灵山,你在我的寨子里。” “从现在起,这个寨子就不是你的了,而是我的!”唐善随手拨出一团寒冰冻气,瞬时将他冻结。 堂内顿时乱成一团,十几个头目咆哮着跳了起来,门外也涌现出上百修士。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王九山和季恩大声叫喊着。 唐善踱步上前,临近三尺的大小头目悉数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震退。只见他绕到阎安面前,右手握拳,凑在嘴边,轻声咳了咳。被冰冻起来的阎安随即崩塌成万千碎片,散落一地。 唐善扫去座椅上冰屑,端坐其上,正色看向堂下,朗声说道:“霞儿是我的朋友,谁敢对她不敬,就是我的敌人。阎安既然已死,那就由我来坐他的位子。不管是谁,如果不服气,可以向我发起挑战。” 门外挤进来三个持刀的汉子,还没等上前,便被天狼的一声咆哮震得昏死了过去。 门里门外,上百修士,面面相觑,尽皆被惊愣在当地。 王九山和季恩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寨主在上,请受属下一拜。” 二人身为山寨的二寨主和三寨主,威望仅次阎安。其他大小头目见二人奉唐善为大,便也相继跪拜下来。随后,门外的修士也齐刷刷跪地,尊唐善为主。 东灵山寨共有千把人,修士、武者各半,都是无极宫的旧部。 王九山安排好换岗巡山的人等,尽把属下召集在寨内的空地上,痛诉阎安的“十大罪状”。再又抬出唐善,取出得到的宝剑和铁棍为证,讲述唐善亲手做掉岳追风属下三位修士的壮举,在众人的山呼声中正式有请唐善主掌山寨。 宝剑和铁棍不过是下阶法器,分别列在上品和中品,根本进不了唐善的法眼。 唐善命令王九山将三件法器收入库中,留作日后论功行赏。 三日后,几十个骑马佩刀的精壮汉子押着一队马车从山下经过。王九山早就带领三百属下埋伏在林边,只等唐善一声令下便会冲杀上去,可始终也不见唐善下令动手。 等到车队远去,王九山第一个跑到官道上,查过车辙印,摸着脑瓜疑问道:“寨主怀疑那些银车是空的吗?看起来不像啊?” 唐善反问道:“你们得到的消息准确吗?的确是岳追风的银车,运往无极宫?” 王九山点点头,回道:“不会有错。” “那就对了!”唐善看向去路,“银车不假,只是车厢里面另有玄机。应该是我杀了岳追风的三个属下,所以才会让他们有所警觉——这样也好,真要是在山下动手,难免会惹祸上山。”转向王九山,令道:“马上点齐一百个好手,再挑一百个能背能扛的汉子。我们跟着银车,等它远离三百里,再找机会下手。” 银车走走停停,直到途经东灵山后的第八天,方才赶出三百里路。 王九山先行找好了动手的地点,带领一百名好手经由小路赶超银车,提前埋藏起来。 这里是一处急弯,路南是一条小河,水流湍急;路北是陡峭的山坡,林木茂密。 押解银车的马队刚刚转过弯路,便听见震天的杀喊声。 一大群挥舞着大刀长矛的蒙面山贼顺着山势汹涌而下,当即与那些彪悍的刀客杀在一处。 领队的是一个褐衫老头,手中端着一杆亮银枪,一边严令几十位刀客守护住银车,一边叫喊道:“这是岳追风岳大侠的银车。你们是什么人,是江湖上的兄弟,还是修界里的朋友?谁是主事之人,上前说话?” 王九山提着锄头站到路中,扬声说道:“我们不管这是谁的银车,我们只要上面的银子。只要留下银子,你们都可以活命。” “好说!”老头在马上抱了抱拳,“阁下如果肯摘去面巾,报上名号,能让老夫有所交代。老夫便可留下银车,率领属下撤离。” “容我想想!”王九山翻着眼睛,像是在琢磨他开出的条件。 老头开始时还耐得住性子,可眼见手下的刀客不敌这些山贼,接连落马身亡,禁不住焦急起来,慌忙说道:“大家都是修士,能够悟道已属不易,何必为了几十万两银子竞相厮杀。你快快命他们住手,老夫把银车让与你们便是。” 王九山“哈哈”大笑,“老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银车里藏了几个好手。一旦我们打开银车,你就带着人杀回来,给我们来一个内外夹击。只可惜……你的伎俩早就被我家大王看穿了!” 两边都是普通修士,可唐善一方在人数上占优,又是借助山势突然发起攻击,一盏茶的时间,押解银车的刀客已经所剩无几。 褐衫老头勃然大怒,打马冲出,举枪便刺。一杆虚幻的短枪经由枪尖激射而出,奔着王九山扎来。 王九山不敢大意,运足真元,挥舞着锄头,激出两股真元,这才撞毁了虚幻的短枪。 老头见自己的修为在王九山之上,不禁暗暗心喜,以为只要能擒下王九山,以其要挟,便可逼退贼兵,扳回败局。当下收紧双腿,猛夹坐骑,准备窜上前来。 不想身下的坐骑忽然向前抢出,落入一个深达丈余的巨大陷坑之中。 陷坑底部早已埋好了削尖的木桩,马儿坠落下来,立即被十几根尖木刺穿。 老头的反应还算迅速,仅在坐骑毙命的瞬间便已跳起,打算跃出陷坑,逃离险地。 可他刚刚蹿起,一张老脸立即变成了死灰色。因为他看到,陷坑的中部挖有一圈小洞,每个小洞里都藏有一个拉满强弓的修士。 老头的确蹿出了陷坑,扑落在坑边。可也携带着十几支利箭,显然再难活命。 更何况,还有一把锄头等在那里。 王九山锄头一挥,顿时砸碎了他的脑袋。 “藏在车里面的朋友?我看这些银车蛮结实的,而且还都上了锁。我想问问,如果我不砸开车门,你们怎么从里边出来?”唐善带着天狼从后路大摇大摆的来到,拨手示意,属下修士立即把三辆银车围了起来。 370:下阶功法 “三十万两银子算不上什么大数目,藏在银车里的所谓高手,充其量也就是些散人罢了。” 唐善从那些悉数被歼灭的刀客身上便可以看出,藏在银车里的修士不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他完全可以命令弓手张弓以待,不管里面的修士破门而出,还是让属下砸开车门,只需一波利箭,便可将里面的修士射杀。 但他有意展露一下实力,所以才决定亲力亲为。 银车的车厢被铁皮包裹着,铁皮上密密麻麻的铆着铁钉,就像一只封闭的铁箱,即便是达到“散人”的修士,恐怕也难以突破。 车门不仅被铁皮包裹,而且还横有两指粗的铁棍,共有九根,分别由九把精钢打造的大锁相连。 唐善竖掌如刀,刚要砍落,便听有人窃窃私语…… “寨主不是疯了吧?仅凭一只肉掌,就像毁掉那些钢锁?” “如果寨主的修为可以与释宗的真人相匹及,应该可以做到。” “真人?还是释宗的真人?要是真有那么高的修为,何必跑来东灵山落草?” “就是!哪怕他的修为能够达到魔宗真人的境界,也不屑统领我们这些不入流的修士。释、法、魔三大宗族,随便他选。” 唐善一笑,翻转手腕,收指握拳,弓起食指随意一划。但听“喀咔”有声,九道钢锁应声断裂。 眼见此景的修士们立即瞪大了双眼,对他露出的这一手感到无比震惊。 唐善暗暗摇头,“这些不入流的修士,当真没有见过世面!” 车门开启,十只大木箱前面的空地处蹲有两个修士。 他们的手中握有单刀,都是下阶上品的法器。 可他们并没有对唐善发动攻击,而是丢掉了单刀,慢慢挪动脚掌,下了银车,跪倒在地,颤声哀求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唐善点点头,“好说!”对着王九山瞥去一眼。 王九山会意,立即命人收去单刀,同时把二人押解了下去。 第二辆银车的车门也被唐善用手指划开,里面没有修士。但在装有银子的木箱前端,放有一只漆黑的木匣。 木匣上封有一枚蓝色的封印,隐隐散发出来的威能竟然不弱,该是一位释宗真人施展功法所为。 唐善张手一抹,那枚封印立即被他毁去。 “他……他竟然破除了封印?”有人惊叫起来。 一众修士的眼中露出敬慕之色,看他们的表情,几乎把唐善当成了神人。 唐善打开木匣,便见匣内躺着一本泛黄的古书,上面写有“幻箭有术,功法无边”八个大字,书角则注有“下阶”二字。 不用问,这是一部下阶功法。 唐善想也没想,随手把它揣在了怀里。 第三辆银车里藏有两位中年道长,车门刚刚开启,二人便仗剑射出。他们所激出的剑影不过三尺长短,根本无法突破唐善的真元护罩,就连随之刺上的两柄下阶上品的宝剑也被唐善震得粉碎。两位道长哪里见过这样的修为,当即被吓得直着眼睛愣在当地。 “来人,把银子搬走。”唐善转身便走,竟然不理二人。 天狼扑上,两只狼爪同时探出,顿时把二人送入了黄泉。 六十个能背能扛的汉子分别抬走了三十只大木箱,三十万两白银随同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官路当中的陷坑已经被填平,再由几十骑来来回回踏实,直到再也看不出丝毫破绽为止。 尸体被装入马车,地上的血迹被掩盖…… 一切处理完毕,唐善带上四十名能背能扛的汉子,押送银车继续上路。王九山则带领剩余人等返回山寨。 车队前行百里,转入小路,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停了下来。马匹都被解除了缰绳和马鞍,放归山林。车厢也被大火焚毁。 等到火焰熄灭,残存的铁钉、铁皮等物冷却下来。四十个汉子各自取出一只口袋,把可以带走的东西全部装入袋中,再又扫除痕迹,跟随唐善原路返回。 途经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汉子们将布袋全部抛落其中,一切总算就此结束。 夜,月如银盘,群星隐退。 唐善先行赶回了东灵山寨。 他抢了阎安的寨主之位,也抢了阎安的房子。可他却忘了,房子里面还有阎安的女人。 女人的身上仅仅披了一件可以透视的丝袍,面带微笑,坐在床边。 这样的女人很懂男人,起码知道朦胧的感觉要比光溜溜更具有诱惑。 只可惜她除了胸大、脚大、屁股大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地方了。 其实这个女人多少还有几分姿色,只是同雅柔比起来,才会显得暗淡平庸。 唐善提起搭在椅子上的披风,放落在女人的肩头,在她惊愣间坐到茶桌旁,径自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是阎安的女人,可惜他现在已经死了。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留下来。如果你想走,明天去九山那里支一万两银子,应该够你下半辈子生活的了。如果你想留下来,可以找个喜欢的男人,也可以做我们东灵山寨的女弟子。” 女人用披风把自己包裹起来,眼中突然射出阴冷的目光,问道:“你敢让我留下来?” 唐善一笑,“怎么?难道你真的喜欢阎安,还想替他报仇不成?” 女人站起身,一步步踱到唐善身后,“阎安只有一个女人,我也只有一个男人。” “噢?”唐善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也想到你会赶我走!”女人叹了口气,“但我没有想到,你会给我银子。更没想到,你肯让我留下来。” 唐善喝了口茶,淡淡的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我是一个修士,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我想留下来,做我们东灵山寨的一名女弟子。” 唐善想了想,说道:“你是阎安的女人,如果突然之间变成了普通的女弟子,一定会受人欺负。你看这样好不好?山寨里也有百十个女弟子,可却没有一个女头目。由你来统领她们,怎么样?” 女人惊愕的怔在当地,过了半晌,跑回床边换了一身劲装,站到唐善身旁,恭恭敬敬的施礼,正色说道:“弟子蝶儿,谨遵寨主之命!” 唐善点点头,蝶儿退去。 夜已深,蝶儿派来了两位女弟子服侍唐善。 茶已沏了三遍,淡而无味。 唐善原本想尽早赶回“家”里,可他回来的早了一些。那些抬着银子的大汉虽然能挑能扛,可是脚力哪里抵得过他,能够在天亮时分赶回来便已经不错了。 按照唐善最初的打算,他想先找到江彬的一座银库,提些银子交给雅柔。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当上了东灵山寨的寨主,而且还劫下了岳追风的三十万两银子。 而今有了银子,便也不急着去找江彬的宝库,也免得横生枝节。 闲来无事,唐善让两个女弟子去为天狼准备吃食,径自取出怀里的古书,随意翻看了起来。 这是一部凝气成箭的下阶功法,也可以把真元灌输到普通羽箭中,只是普通的木质箭杆无法承受修士的真元,需要寒铁或是精钢打造的利箭,才能给对敌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说它是下阶功法,因为它的记述简单直白,不见任何玄妙之处。即便是普通修士,修炼三五日,就可以掌握凝气成箭的基本要领。至于幻箭的纯杂、射技的精劣、射程远近等等,寥寥数笔带过,没有加以注解,都要靠修炼者自身的道行。 唐善依照上面的功法,随意激出些许真元,凝结起来,立即幻出三支寒冰箭。推掌之间,三支寒冰箭破窗而出,直入夜空,怕是要远去两三百步才会消散。再又翻掌,三支烈火箭随之而生。可他却不敢胡乱射出,继而挥舞衣袖,将其湮灭。 “鸡肋!” 唐善觉得索然无趣,下阶功法就是下阶功法,对他来说不堪大用。而新收的这些属下又都是些不入流的修士,如果没有寒铁或是精钢利箭做为媒介,只是让他们凭空激出真元幻箭对敌,怕是只能射出三五丈远,他们的幻箭就会威能尽失,随风消散。 古书已经翻到末尾几页,记有著书修士的一些体会。无非是说他百步之外可凝箭杀人,又说自己凭借这部功法造下了太多杀孽。啰嗦了一大推,也不知道是在夸耀还是在忏悔。 如果不是为了等候银子,唐善早就把这部古书丢在了一旁。只是因为百无聊赖,他才会一目十行的看过。 忽然,末书中部的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铁木浸油,强弓以待。百人除魔,千人诛神!” 区区十六个字,夹杂在废话连篇的“体会”当中,很容易被人忽略而过。可看在唐善眼中,却如同遭到了雷击,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狂跳不已。 “铁木浸油”,明明就是在传授炼器之法。虽然以铁木做箭,浸泡在猪油之中,并不能炼成真正的意义上的法器。但后面的十二个注解却已说明,此法制作的铁木箭能够最大限度的贮存修士的真元,只需以强弓击发,聚众成队,便可以射杀强敌。 或许,这才是本部功法的精髓所在…… 371:花魁 王九山随同三十口箱子一同返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唐善便交待下来两件事。 头一件,查验银锭有无标记,如果没有,立即换箱装车,在京城里找一家托底的票号兑成银票。 第二件,购买铁木,制作箭杆,以猪油浸煮。 王九山按照唐善的意思安排了下去,很快就带着一捆浸煮过猪油的铁木箭来见唐善。 唐善取来一支箭,随口问道:“怎么这么快,我们库房里有现成的铁木吗?” 王九山笑着回道:“库里没有那种东西,可我们带回来的三十口箱子却是铁木的。” 唐善点点头,试着向箭内注入真元。仅仅注入三分真元,箭杆便无法承受。只听“嘭”的一声爆响,炸得粉碎。 王九山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说道:“寨主?铁木的硬度倒是够了,可柔性不足,而且过于沉重,恐怕不适合用来制作箭杆。” 唐善没有吭声,再又取来一支,将其折断,默默看过,终于明白缘由,笑道:“时间不够,猪油没能完全浸透到箭杆里。再去煮一煮,弄好了拿给我。” 王九山退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重新把煮好的铁木箭带了回来。 唐善亦如前法,向箭内注入真元。可效果还不是很理想,仅仅注入五分真元,箭杆便再次炸毁。 可想而知,“铁木浸油”并不简单,一定与箭杆的粗细、蒸煮的温度、浸泡的时间都有关系,需要多加尝试才能炼制出理想的铁木箭。 “九山,你来试试看?”唐善把王九山怀里的箭杆接了过来,放在桌上。取了一支,交在他手里。 王九山傻傻的眨着眼,提醒道:“我不懂得幻箭之术,这支箭杆也不是法器,如果我向它注入真元,不管注入多少,真元都会流失,不能贮存在里面!” 唐善自嘲一声,取出幻箭古书,递给他,“你看看,只是一部下阶功法,很容易修炼。” 唐善看起来容易,可王九山修炼起来却一点不容易。 一直等到兑换银票的弟子返回山寨,他才合起书,勉强点点头,说道:“怕是还不成,但也可以试试。”唐善托掌相请。他把箭杆死死抓在手中,满脸憋得通红,足足向内注入了三成真元,全都被箭杆贮存了起来。 “呦?”王九山惊奇的叫了一声,不敢置信般看向唐善,疑问道:“区区一支铁木箭,竟然可以承受住我的三成真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浑身的真元,只够灌输三支铁木箭?” 墙上就挂有一张五百斤的硬弓,唐善取来,拉着他走出屋去,指着百步外的一株杨树说道:“试试你这支箭的威力怎么样?” 王九山接过硬弓,沉声暴喝,拉开了这张硬弓,嗖的射出。 轰…… 百步外的杨树正被铁木箭射中,足有海碗粗细的树干,竟然被炸飞了一大截,轰然倒地。 依照王九山的修为,最多可以把真元激出三五丈远。如今见自己竟然可以杀敌于百步之外,自然大喜过望。 他捧起恭维的笑脸,看向唐善,显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唐善知道他心中所想,随手将“幻箭”古书丢给他,说道:“好好练,这是你的了。” 王九山如获至宝,慌忙施礼,“谢过寨主!” 唐善压低声音,正色说道:“幻箭杀敌,需要整队的弓手才能形成杀伤力。我要你挑选靠得住的弟子,传授这部‘幻箭术’。还有那些制作铁木箭的弟子,也要严守秘密。” 王九山拍着胸膛保证,“寨主放心,不出三个月,我一定给你带出两百名弓箭手。而且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会对寨主忠心不二。” 唐善叮嘱了一句,“我们属下的这些修士道行太浅,还是要让他们多多修炼功法。哪怕他们能够与你修为相当,三波铁木箭射过,就连本寨主恐怕也要望风而逃!” 王九山抱拳施礼,“寨主教诲的是,九山谨记在心。” 唐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些私事需要料理,怕是有段日子不能回山。你代我掌管山寨,只管让弟兄们练功便是。库房里还有三万多两银子,我再留下十万两银票,也够你们吃喝用度的了,暂时就不要再下山去做‘买卖’了。” 王九山自然不敢违命,连连称是。 唐善揣上二十万两银票,带上天狼,一路飞奔下山。 京城,繁华依旧。 三年间,“悦销楼”业已变成了京城内最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 最近几日,九婶的生意格外火爆,因为“悦销楼”里新来了一位姑娘。 这是一位绝色美女,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统统附加在她的身上也不为过。 三日内,整个京城为之震动。不知有多少名门贵胄、富家公子前来捧场。九婶数银子数到手软,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夜幕刚刚降临,悦销楼旁侧的小院前便早早的挤满了锦衣玉带的年轻人。这些人不仅都是英雄才俊,更是家财千万的阔少。 九婶板着脸,像是一尊瘟神般拦在院门内,不冷不热的说道:“大家应该懂得规矩,柔儿小姐每天只开一桌酒,每桌酒只陪一位少爷,而且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只饮三杯酒。” 衣着奢华的少爷们乱纷纷的叫嚷起来,多半是叫九婶闭嘴,快快把柔儿小姐请出来。 九婶轻轻的拍响了手掌,小院前瞬时肃静了下来。她转过身,呼唤道:“柔儿姑娘,请您出来看看,您愿意陪哪位少爷吃今天这桌酒?” 屋门开启,一阵香风袭人。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先行步出,立在院中,对着一众阔少打量一番,娇滴滴的说道:“姑娘,有几位少爷看起来还过得去,请您亲自出来定一下。” 一袭淡紫色的睡袍、一件粉红色的披肩,雅柔赤着足,从房中款款走出,俏生生的站在了门外的石阶上。 “柔儿小姐……柔儿小姐……” 院门口立即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各色首饰,珠玉珍宝,凌空飞出,纷落在院内。 有几家少爷手里握着二十两重的金锭,刚想丢出,眼见满地的珍宝,不禁自惭形秽,急忙把金锭收了起来。 那些取出银锭的少爷更是羞于见人,像是手里握着一只癞蛤蟆,偷偷丢弃在地,用脚拨到一旁。 雅柔面带微笑,眼含春.情,拾阶而下。来到两个丫鬟身后,在她们的指点下向几位锦衣少年看去。 每当她对丫鬟窃窃私语,丫鬟便会指出地上的珍宝,显然是在告诉她出自哪位少爷之手。 雅柔看过经由丫鬟选定的几家少爷,再又贴耳说了些什么,对着一众阔少微微欠身,随即返回房去。 一位丫鬟从地上拾起一只雕有凤凰的珠钗,娇声说道:“李少爷,我家姑娘有请。” 另一位丫鬟笑盈盈的说道:“诸位少爷,这便散了吧,如果有缘,或许明日便可以得到我家小姐的垂青!” 一个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得意洋洋的步入院中,在她们的引领下进入房去。 九婶关闭了院门,一拨手,“大家都散了吧,若对柔儿姑娘有意,可以明天再来!”说着,转身返回了悦销楼。 随着一片唉叹之声,众多阔少相继离去。也有人意犹未尽,跑去悦销楼取乐。 唐善的脸色很差,瞥了眼关闭的院门,垂着眼看看了散落在地的银两,背手举步,向门前走来。 四个彪悍的汉子从悦销楼里奔出,飞快的拾去地上的银锭,拦在了院门前。 唐善皱皱眉,沉声喝道:“滚开!” 当中一位汉子嗤笑着说道:“这位少爷,您可看好了,这里可是悦销楼。” “悦销楼怎么了?陈炯父子早死了,现在是谁罩着九婶?” “呦?真没看出来,请恕小的眼拙,您是熟客吧?得罪,得罪!” “废话少说,让开!” “对不住,您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守我们悦销楼的规矩。” “什么规矩?” “要想进去也可以,从我们四个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唐善的眼中瞬时显现出凶光,可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掉头走开。 “靠!装逼吧?”仅靠门边的汉子嘀咕着。 “闭嘴,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来路?别多事!”旁边的汉子轻声训斥。 唐善佯装不闻,信步离去。刚刚转出街口,“唰”的跃起,掠身之间便已飘入小院。 堂内正中摆有一套青花瓷桌椅,六只玉盘中盛着藕片、雪梨等清淡爽口的小菜。 雅柔把披肩搭落在身后,让圆润的香肩、雪白的脖颈和傲然的胸口显现在李少爷的眼中。玉指捏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朱唇,柔声说道:“李少爷,这桌酒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你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这般看着柔儿,岂不吃亏?” “不吃亏,不吃亏,能够看你一眼,三千两银子就已经值了!”李少爷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色迷迷的打量着她,问道:“柔儿姑娘,我为你赎身好不好?” “赎身?”雅柔掩嘴偷笑,“柔儿并没有卖身,何来赎身一说?” “那好,我想纳你为妾,开个价吧?” “您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雅柔吃吃的笑了起来,“柔儿孤身一人,即便开出个天价来,一旦做了你的小妾,还不是连人带银子都归了你?” “那……”李少爷思量片刻,说道:“陪我一个月,说个数?” 雅柔微微一愣,突地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含笑看去,却不言声。 李少爷傲声问道:“怎么,你怕我出不起银子?” 就听有人说道:“一千万两银子,你出得起吗?” 李少爷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幸亏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侧目看去,于是便看到了唐善。 372:龙战刀 女人如花,需要悉心呵护! 这是唐善看到雅柔含笑看来的时候,心中油然而生的感慨。所以他才会口出“一千万两银子”的豪言壮语。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出得起一千万两银子?”李少爷缓过神来,一连三问。 唐善并不理会,而是对雅柔问道:“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雅柔挑挑眉,嘟着嘴回道:“这里有什么不好?” 唐善环顾厅房,“锦衣玉食,日进斗金。这的确是许多女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生活!” 雅柔耸耸肩,“我也是女人,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很贵,寻常人根本养不起我。” 唐善跨步来到,摸出银票,放在桌边,只是点点头,可却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去。 雅柔低垂眼帘,瞥向桌上的银票,脸上顿时露出了如花一般的娇笑。 “站住?”李少爷自然察觉出了雅柔的变化,叱喝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藏在桌下的右手猛地弓成鹰爪。 唐善刚刚走到门前,闻声止步,警告道:“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做你这样的傻事。” 李少爷见他没有转头,而且背身相对,自认为正是出手的绝佳时机,当下再不犹豫,展臂攻出,抓向唐善的脖颈。 唐善错步避开,对着他的屁股顺势来了一脚。 “喀嚓”一声,李少爷撞破厅门,扑倒在地,痛声呻吟起来。 唐善暗暗摇头,拉开厅门,踩着他的背脊走下石阶。 “来人!”李少爷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 院外的四个大汉应声撞开院门,同时冲入院内。 唰…… 一道虚幻的青影当中挤过,同时把四人撞倒在地,站定在李少爷的身边。 来人是一个身穿青袍的瘦老头,手里提着一口绿鲨皮宝刀。对着李少爷打量一番,用脚拨了拨他,淡淡的说道:“不过是跌了个跟头罢了,不用赖在地上,起来吧!” 唐善瞟了老头一眼,咂了下嘴,转身站定,抱拳施礼,“闵大人,多年没见,你怎么做了人家的护院?” 来人竟然是唐善的旧相识,锦衣卫,闵空繁。 “杀了他!”李少爷爬了起来,愤怒的咆哮着。 闵空繁用刀鞘抵住了他,劝道:“少爷,请回吧!” “我叫你杀了他!”李少爷对他瞪起了眼睛。 “杀了他?”闵空繁用刀鞘点了点他的胸口,嗤笑一声,说道:“李达李大人虽然贵为当朝一品,可也不敢随便杀人。少爷想为令尊招惹麻烦不成?” “噢?李达的儿子?”唐善不屑的“哼”了一声,“我离京的时候,他还是正三品,现在是一品了,升得还蛮快的!” 闵空繁再又用刀鞘点了点李少爷的胸口,李少爷不是傻逼,终于看出唐善不是可以招惹的人物,慌忙离去。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闵空繁问。 “回来没几天!”唐善随口回着。 他可以感觉到,闵空繁的身上隐隐散发出阵阵寒意。这不是真气外现,而是真元所爆发出来的威能。 “找个地方喝几杯?”闵空繁相请。 “好啊!”唐善侧身展臂,请他引路。 郊外、酒肆、一盏昏黄的油灯。 这里应该是锦衣卫的一个据点,所以才会开在如此偏僻的荒郊野外。 照顾酒肆的只有一个老头,拎来一坛酒,丢下两只酒碗、一碟花生,随即退了下去。 “我是一个武修!”闵空繁喝下一碗酒,忽然骂道:“奶奶的,以武悟道的都是武修。这是哪家的道理?” “武修有什么不好?”唐善呷了口酒。 “你应该看到,我使的是刀。”闵空繁的手里依然握着绿鲨皮宝刀,坚如磐石。 “使刀又怎么样?很多修士都使刀,包括我们武修!”唐善淡淡的说着。 “我不是普通的武修,我姓龙!” “姓龙?”唐善忽然想起,武宗旗下,掌教寒泉的嫡传弟子都“姓”龙,而且他们有着统一的名字——龙战刀! “我想你已经懂了!”闵空繁再又喝了一碗酒,他的手更稳,像是已经与宝刀融为一体。 “我不懂!”唐善抓起酒碗,缓缓饮下,让自己的喉咙暴露在闵空繁的眼前。可直到他饮尽了碗中酒,闵空繁也没有趁机出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蜀山老祖没有说错,如果我没有记错,所有武修弟子都以金刀弟子为尊。那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聂魂卖命?” “聂魂把持着总坛,总坛有三千护法弟子石化闭关,其中就有一千名金刀弟子。他们都是龙战刀中的精英。闵某身为龙姓一员,不能眼看着他们被聂魂无由杀害!” “我还是不懂!”唐善为自己倒酒。 “所有新出世的武修,必须效忠聂魂大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酒没有倒满,唐善停了下来,把酒坛放回桌上,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已经效忠于聂魂,但我不肯效忠他,所以你要杀我!” 闵空繁的眼光有些暗淡,沉默片刻,说道:“你可以出手了!” “我?”唐善回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如果我出手,你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闵空繁的双眼骤然回缩,正色说道:“你的真元非常浑厚,依我看来,即便是三五个大修士同时与你为敌,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修炼的功法却很烂,完全不能发挥出你体内贮存的真元!” “是吗?”唐善反问一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酒坛里残存的酒如同喷泉般溅射出坛口。但见他翻转手腕,空中的酒立即凝结成冰,咔咔声响之下,化作了一杆飞矛。 “你在干什么,变戏法?”闵空繁冷声问着,就像是一位孤独求败的高手,忽然发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平庸之人,眼中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 唐善一愣,猛地推出手掌,将悬空的飞矛猝然射出。 他只想吓退闵空繁,不想伤他性命,所以飞矛并没有指向闵空繁的要害,只是刺向他的右臂。 金光闪过,一团寒气自闵空繁的宝刀爆散,震动了四周的空气,形成了一圈美轮美奂的气浪。 飞矛射中了刀身,闵空繁随之向后飞射,轰声撞碎了墙板,凌空退出三十多步。可他竟然无伤,翻身落地,扬声说道:“如果想要砍断飞舞的羽毛,那就要使用快刀。要是用拳头,恐怕不行!”说话间,他双手握刀,激出一团真元,唰的劈出。 唐善只见到刀光一闪,一把虚幻的宝刀便已刺到胸前,轰的一声,黑虎盾牌显现,将其撞毁。 “还不错!”闵空繁点点头,“还好你有护身法盾!” 唐善起身,步出酒肆,幻出三具黑虎盾牌,围绕着自己缓缓转动,护住周身,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闵空繁向后退去,始终与他保持着三十多步的距离。 唐善止步定身,说道:“我原本就没有打算杀你。你既然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在此纠缠?你走吧!” 闵空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来,就像是在赌桌上,一个抛出三点“豹子”的庄家,看着一个抛出四点的赌徒收去了桌上的银子。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唐大人,你的护身法盾的确不错。可你还是躲不开我的刀!”说到“刀”,他忽然耍出一刀,幻出三把金刀,上一下二,直接显现在唐善身旁,猝然出击。 “啪”的一声,三具黑虎盾牌合拢,护住了唐善。 三把金刀撞毁在盾牌上。 “他的刀怎么这么快?” 盾牌裂开一条缝隙,唐善从中小心翼翼的探头来看。 金光又现,正中他的眉心。 一层寒气犹如冰壳般破碎,湛蓝色的灵光四下飞散。 唐善的寒冰护罩业已被击碎。 一层犹如烈火般的红色赤焰燃烧了起来,瞬时烧毁了闵空繁的金刀。 “两层护身真元?” 闵空繁不由一愣。 唐善怒了,周身被烈焰包裹起来,火焰冲天。 闵空繁的心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威能。不管是谁,如果可以激发出这样的威能,那他简直不可以称之为人,应该与天神相媲美。 唐善的手里握着冰火神枪,抖手便是一记爆刺。 一杆虚幻的冰火神枪当空显现,带着龙吟虎啸之声,眨眼间便射到了闵空繁身前。 闵空繁急退,使自己远离唐善五十步开外。 虚幻的神枪射出了四十多步,终于散尽了威能,逐渐模糊,继而消无。 闵空繁发动了攻势,相距五十步出刀,每一刀都直接砍在唐善面前。如果唐善没有三具黑虎盾牌防身,没有两层护身真元护体,没有浑厚如海的真元为继,那他很可能会丧生在闵空繁的刀下。 唐善终于明白闵空繁奇怪的眼神,他的修为虽高,可却没有匹配的功法,只是依仗强大的真元对敌。一杆杆虚幻的神枪飞射而出,可没有一杆神枪能够飞跃五十步的极限。闵空繁只需保持在五十步之外,便可保持不败。 千刀过后,闵空繁终于停了下来,将宝刀收入绿鲨皮刀鞘,呵呵笑道:“唐大人,你的修为高出闵某数倍,不是闵某不想杀你,而是闵某无力而为!” 唐善偷笑,“其实我还真的修炼过两种功法,只是不愿意使来。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闵空繁不信,如果唐善还懂得其它功法,如何敢生生抗下自己千刀,等到自己收手之后才来相告。 呼…… 六条冰龙当空腾起,已然将闵空繁围困其中。 闵空繁有些发傻,仅凭这些飞龙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竟然可以冻结空气,细小的冰花随着它们的飞舞当空飘落。他当然可以想象得出,只需一只飞龙,就足以将他冻成冰坨。 阴阳逆转,唐善再又将输入佛珠的寒冰冻气转化为烈火真元。 轰…… 冰龙打了个滚,霎时变成了赤焰凝聚而成的火龙。炽热的火焰瞬时烤焦了闵空繁的头发和胡须。 闵空繁浑身一震,傻逼也知道,随便哪一条火龙喷他一下,他立即就会变成焦炭。 373:同族相聚 桌上重新摆上了两坛酒,不仅有酒,还有肉,竟然还有整只的烧鸡。 唐善翻着眼睛瞥了眼酒肆的老头,撕下一条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 老头哑声失笑,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 闵空繁抓了片牛肉丢在嘴里,“你还懂得什么功法,让我看看?” 唐善幻出三支利箭,甩手射出酒肆的大门,消失在黑夜之中。 闵空繁“嗯”了一声,说道:“幻箭术,下阶功法,不堪大用!” 唐善没有吭声,径自吃起鸡腿。 “真奇怪!”闵空繁嘀咕了一句,说道:“别的修士都是功法高于法器,你倒好,法器高过修炼的功法!” “这话怎么说?”唐善问。 “就像你最初悟道的时候,还有我,我们的武功突破了九层结障,以武悟道,所以变成了武修。” “不一样,你练的是刀法,我练的是内功。” “或许你说的对,所以你只有一身蛮力!” 唐善苦笑,或许普天之下,也只有闵空繁会把他这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称之为“蛮力”。 “你是一个黑暗武修,应该去挑战黑暗大领主的位置。如果成功的话,你的实力就可以同聂魂相抗衡。但是现在还不行,你需要先找到一部适合自己的功法。否则的话,你不可能击败其他五位领主。”闵空繁突地一笑,询问道:“我听说沁馨姑娘重新出世了?” 唐善点点头,“她以为我是阳少转世,曾经去大漠找我……可惜我不是!” 闵空繁紧锁眉头,问道:“她相信你不是阳少吗?” 唐善点点头,再又摇了摇头。 闵空繁显得有些紧张,“你先别管她是怎么想的,如果找到她,一定要向她求教。”他见唐善面露疑色,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阳少大人在世的时候,常常会当着她的面修炼功法。据我所知,她现在还替阳少保存着一部神阶功法——九锁连环枪!” “九锁枪?”唐善的眼中射出了精光,自然已经心动。 闵空繁提醒道:“我想,就算聂魂暂时还不知道沁馨姑娘重新出世的消息,这件事恐怕也瞒不了多久。等到聂魂确定沁馨姑娘已经重新出世,必定会发动所有的弟子追查她的下落。你要抢在聂魂之前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得到那部‘九锁连环枪’。” 唐善皱皱眉,“你好像比我还要心急?” 闵空繁愣了愣,面露苦笑,叹道:“如果唐大人怀疑闵某,现在就可以杀了闵某灭口。” 唐善摇摇头,“我不杀你,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闵空繁思量片刻,握着拳头凑在嘴边,轻声咳了咳。 黑夜里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只乖乖的小猫咪。 小豪和四姐笑呵呵的进入酒肆,坐在了桌旁。 “搞什么鬼?”唐善斥责一句,埋怨道:“如果你们想要见我,直接现身相见也就是了,何必先要他试探我?” “不是我们!”四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那是谁?”唐善有些发懵。 “是我!”一个身披大红披风的红胡子老头射入酒肆,站在了唐善的对面。 “蜀山老祖?”唐善暗暗咋舌,不由自主的站起身。 蜀山老祖落座,提起闵空繁的酒坛,咕咚咚灌下半坛酒,大手一抹,把嘴角和胡须上沾染的酒渍拭去,嚷嚷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给我滚出来?” 门外站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位,身材异常高大,腰围超过一丈,披着一张白熊皮,哈下身,勉强从酒肆的大门挤了进来。另外一位,也是生得虎背熊腰,腰间系着一条黑虎皮裙,慢腾腾的跨步来到。 唐善忽然感觉到两股压力,其中一股像是生存在蛮荒时代力大无比的白熊,发出一团无形的威能,竟然将三尺之外的桌椅震得粉碎。另外一股则像是上古传说中凶猛无敌的黑虎,随着他跨步行上,方圆三尺的地面赫然凹陷了下去。 “嗷呜”一声,乖乖从四姐怀里窜出,逃到梁上躲避起来。 小豪和四姐连忙让出座椅,退避在七八尺外。 唐善已然猜出二人的身份,抬起眼皮看了看,问道:“你们就是白熊、黑虎二堂的堂主吧?在下唐善,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二人刚要落座,闻声一愣,身下的座椅顿时被随之散发出来的威能震得粉碎。 蜀山老祖由鼻孔“哼”了一声,介绍道:“他们是副堂主,这位是熊开山,这位是虎啸天!”对着二人压了压手掌,“二位不必客气,坐吧!” 两人当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地上。他们的身躯异常高大,即便坐在地上,却也高出唐善半头。 唐善有些尴尬,问道:“二位?你们的堂主呢?他们怎么不肯前来相见?” 两个人同时翻了他一眼,谁也没吭声。 蜀山老祖笑呵呵的说道:“不要怪他,他对我们武宗一族不甚了解!”对唐善说道:“我们武宗的传功、护法二位长老,同时兼任白熊堂、黑虎堂的堂主。自从阳少大人遇难,他们也消失不见。依我看,二位长老不想见到我们武宗自相残杀,所以才会退隐,避世不出。” “好吧!”唐善看向门口,问道:“熊虎二堂、蜀山剑宗,还有龙战刀的代表都已经到了。那么……‘追星’的人呢?” “蜀山剑、追星镖!”四姐偷偷的提醒了一句。 蜀山老祖的脸色有些难看,“老夫派出六位弟子赶赴‘追星宗’有请白宗主前来一聚,可她白渺渺自持势大,不屑与我们联合!” “她是害怕聂魂,不敢与那些邪恶的武修为敌。”熊开山插了句嘴。 “大家都与聂魂约定在先,彼此互不相犯。白宗主想要自保,也是情有可原。”虎啸天像是在说白渺渺,又像是在说自己。 蜀山老祖的脸色愈加阴沉,“老夫还是那句话,不管是为了阳少大人,还是为了沁馨姑娘手里的那部功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聂魂先找到她。” 熊开山说道:“老祖放心,只要沁馨姑娘有求于我们白熊堂,我们一定会把她保护在堂内。就算聂魂亲自到我们白熊堂要人,我们也绝对不会把她交出去。” “靠!” 唐善心道:“照他的意思,即便沁馨身处险地,他们白熊堂也不会主动帮忙!” 虎啸天“嗯啊”了一阵,终于表态,“老祖,如果你们蜀山剑和开山大哥的白熊堂受到了聂魂的攻击,我们黑虎堂一定会派出弟子,鼎力相助。” “你奶奶的!”唐善再也憋不住心头的怒气,蹦了起来,叫骂道:“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都给我滚蛋。” 闵空繁大惊失色,急忙劝道:“二位息怒……”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两股煞气赫然升腾了起来,直冲屋顶。仅是煞气,当空幻化成一只凶恶的白熊、一头威猛的黑虎,同时扑向唐善。 唐善的身上罩起一层湛蓝色的寒冰护罩,扩张成椭圆形的坚冰,犹如一只巨大的鸡蛋壳,将他护在其中。 两股煞气扑落,没等与护罩相接,便被至阴至寒的冻气凝结在空中。 呼…… 唐善的周身迸发出炽热的烈焰,胀.破了坚冰凝结而成的鸡蛋壳。寒冰冻气在烈火真元的鼓吹下急速爆散,瞬间将熊开山和虎啸天震飞在半空。 “轰……轰……”二人撞破了屋顶,翻飞出数十步,这才卸去附加在身上的威能,坠落在地。 闵空繁早有察觉,没等唐善发威,闪身钻到了蜀山老祖的背后。 老祖虽然激出真元护身,可还是无法抵御唐善所激发出来的强大威能,连同座椅犁开了坚实的地面,退出一丈多远,这才停了下来。 熊开山和虎啸天迈着大步,“嗵嗵嗵”的走回,带着一脸震惊,客客气气地说道:“什么时候唐老弟坐上了黑暗武修大领主的位置,我们也不会甘于自保,一定会同你唐老弟一起去对付聂魂。”两个人拱拱手,转身离去。 蜀山老祖松了一口气,说道:“唐善,你虽然不是阳少大人的转世,可却能够得到白熊、黑虎二堂的支持,这对我们武修一族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天大的喜讯。你放心,蜀山剑派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玉片,交与唐善,“这是老夫的掌剑法符,只要你向其中注入真元,便等同于老夫遇到了危险,方圆百里之内的蜀山剑派弟子都会赶来救援。同时,蜀山剑派的警钟会因它而响,老夫也会派遣弟子前来帮忙。” 唐善心怀感激,将玉牌小心收好,规规矩矩地打了一躬,说道:“多谢老祖厚爱,唐善感激不尽!” 蜀山老祖摆摆手,感叹道:“找个机会,去见见白渺渺,如果她的追星宗也愿意帮助你,我们武修一族重新振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又对小豪和四姐说道:“你们俩负责传递消息。”回手把椅子后的闵空繁拉了出来,“聂魂对你们这些金刀弟子一直都怀有戒心,你要多加小心,不要露出马脚,也不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四姐三人连声称是,见他大步离去,躬身相送。可等到他们真起身,回头看过,唐善却已不见。 374:千里驰援 雅柔买了一处园子,正好花去了二十万两银子。 布日古德和巴雅尔见过有人花起银子如同流水一般,可却没有见过像她这样有如江河宣泄般的花法。 唐善带着天狼在园子里逛了一圈,面对二人的担忧没作任何评价,只是点着头说道:“这座园子还算不错!” “大人,二十万两银子,一转眼就没了。你得劝劝雅柔姑娘,像她这般花法,就是皇帝老子恐怕也养不起她!”布日古德还在尽力游说。 唐善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女人嘛,既然要养起来,就要穿金戴银,珠玉满堂。不过是一座园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布日古德向巴雅尔递去一眼,巴雅尔会意,诉起苦来,“大人,您或许还没有注意到,我们就连盔甲和战马都已经变卖了!虽然我们现在还有三千多两银子,可要是这位姑奶奶随便看中了一件什么东西,怕是我们连一个大子儿也剩不下。你知不知道,她随身带着一箱子珠宝,仅是‘猫眼’就有上百颗,您能不能……” “不能!”唐善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他,“她是一个女人,总要留点东西傍身。银子好说,要多少有多少,你们不必发愁——对了,罗新他们有没有传回来消息?” “没有!”布日古德回道:“我刚刚去几个联络点转了一圈,没见他们留下消息。” “善哥哥?”雅柔在假山旁的亭子里招手,娇声呼唤着。 “你们多加留意,一旦他们留下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唐善叮嘱了一句,捧起笑脸,带着天狼赶去了凉亭。 “你……你让它离我远点。”雅柔吓得脸色发白,缩着身子躲到亭子一角,颤抖着手掌连连拨动,向外驱赶天狼。 天狼低声呜叫,像是在有意吓她。 唐善“哈哈”发笑,搔了搔天狼的下颌,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要吓她,去找布日古德。” 天狼对着雅柔呲了呲牙,掉头跑开。 雅柔呼出一口香气,靠上前来,十指交叉,搂住唐善的脖颈,伸直手臂打着悠悠,娇声问道:“你那两个臭鞑靼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唐善一把掐住她的手腕,从她的手中脱身而出,厉声斥道:“再敢说他们是臭鞑靼,马上给我滚蛋。” 雅柔被他掐得痛呼出声,甩开他的手,嗔道:“他们连澡也不肯洗,满身都是羊骚.味……”见唐善沉下了脸,急忙收声,叹了口气,甩着手说道:“算了!以后我离他们远点也就是了!” 唐善落座,喝了杯清茶,火气渐消,问道:“你怎么跑到悦销楼去了?” “不然怎么样?”雅柔看着手腕上五道紫红的指印,蹙眉说道:“那些工匠的银子还没有付,你就走了。我只能陪人家喝喝酒,赚些银子还债!”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唐善心头一软,拉着她的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雅柔挣扎了一番,最终也没能挣脱,端起自己的手腕,凑到唐善眼前,撒娇般的扭动着身躯,“你看看,你看看……你险些把我的手腕捏断了!” “哪有那么严重!”唐善一手抱紧她的细腰,另一只手为她轻轻揉着腕上的瘀伤,“怪我手上没轻没重……你也是,我又没有用力,你的手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雅柔默默的看着他,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娶我吧?” 唐善不由一怔,揉.搓瘀伤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和青青姑娘有婚约!”雅柔嘟着嘴说道:“她是你的正妻,我不和她争。我做你的小妾,好不好?” 唐善挠了挠头,苦着脸说道:“正妻还没进门,先纳小妾,这样的事……好像说不通吧?” “那好!”雅柔扭过头去,径自揉起腕上的瘀伤,“就算我没说!” “问你件事?”唐善推了推她的肩膀。 雅柔不理,像是在生气。 唐善勾起手指,在她纤细的腰身上搔痒了几下。 雅柔顿时浑身发颤,“咯咯”的笑了起来,连声告饶,“你问,你问……” 唐善正色询问道:“你从丰州逃出来这么多天,想必月瑶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我想问问,她有没有找过你?” 雅柔的笑容瞬时凝固,颤声反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唐善放目远眺,“如果她来找你,请你转告她,我想见她。” 雅柔的眼睛变得湿润,“我要是见过她,你以为她还会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吗?” 唐善咧嘴一笑,随口说道:“这就是你赖上我的原因吧?!” “你有银子,还能够保护我,所以我要赖上你。”雅柔咬着嘴唇呜咽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俏脸上。 唐善捏着她的下颌转过她的脸,为她拭去泪珠,歉声说道:“我是你的男人,自然应该宠着你、保护你。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千万不要介意。其实我不是怀疑你,我真的想见见月瑶。” 雅柔摇着头回道:“她没有找过我!” 唐善点点头,再又把她抱在怀里。 夜,佳人在怀,暗香环绕。 “恩公,我们回来了。”罗新的声音借助真元送入唐善耳中。 唐善爬起身,穿戴整齐,悄悄步出。 两道寒光刺目,源自楚憔手中的一对螳螂刀。上阶中品的法器已然炼化而成。 唐善嘲笑道:“你不用整天把它们拿在手里吧?三更半夜,一身白袍,两把尖刀。你要是这样出去见人,一定得把人吓死。” 楚憔的声音异常严肃,正色说道:“我们查出了一件大事。白羽父子打开了南真子的法器库,盗走了里面的法器,今夜就要对魔宗总坛发动突袭。” 唐善心中一惊,“雪莲和陆槐知不知道这件事?” 罗新摇摇头,“我们刚刚从梧桐小屋赶回来,他们不在那里。” 唐善隐隐感觉出有些不妙,急急说道:“陆槐他们可能要出事。我们走,先去找飞雪。” 飞雪身在何处,唐善不知道。但他可以赶赴雪宗,即便找不到飞雪,也可以召集雪宗弟子和纵横无敌的杀手,一同驰援魔宗总坛。 唐善唤来天狼,幻出黑虎盾牌,一记飞蹿便已跃上十几丈高空,御使着盾牌急速飞驰。 罗新和楚憔也知道事情紧急,当即施展功法合并为一体,振翅之间已然射入空中,随同唐善一同赶赴雪宗。 东出山海关,四丈七的城墙逾越而过。北去两百多里,不过用去个把时辰。 天边泛出一线鱼白,三人坠落在雪宗洞外,径直闯入。 “什么人?”随着数声喝问,负责看守洞口的几个修士从两旁的小洞内射出。见是唐善,他们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微笑。当前一人抱拳施礼,“原来是唐大哥,您有什么……” “飞雪呢?”唐善打断了他。 “我家宗主奉命赶往总坛,怕要等到三两日后才能返回,唐大哥有什么要紧事吗?” “吉萨?吉索?”唐善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嗖嗖两道人影,吉萨、吉索兄弟来到。 唐善立即把罗新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兄弟二人不敢怠慢,一边命人火速联系纵横无敌的杀手,一边把门下弟子召集起来。 “你们就只有这么几个人?”罗新眼见六个修士站到了吉萨身后,禁不住发出疑问。 唐善早就知道雪宗实力不济,当即布置道:“你们几个,分别去通知魔宗旗下的各个宗门,让他们派出高手救援总坛。吉萨,你去找沧桑和许诺,请他们带上幽灵和火云儿去总坛帮忙……如果能请唐赛儿带领属下来援那就更好了。吉索,你带我们进入总坛。” 一切布置妥当,唐善让罗新、楚憔背负吉索跟随,再又带上天狼,御使盾牌赶赴魔宗总坛。 小镇,棺材铺,天色已经大亮。 唐善御使着盾牌撞碎了门板,径直闯入棺材铺内。 醉眼惺忪的胖掌柜怒目看来,“臭小子?我不就是欠你一口棺材吗,想死也用不着撞坏我的铺子吧?” 唐善眯着眼睛看去,嘲讽道:“南真子,白羽父子正在里面发动叛乱,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睡大觉?” “南真子?” 分体落地的罗新和楚憔,以及随同前来的吉索,同时瞪大了眼睛。三人都见过南真子,现在就是瞎了眼睛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位身材臃肿的胖掌柜仅仅是魔宗总坛的守门人,哪里是什么南真子。 三人傻傻的看向唐善,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把唐善当成了白痴。 胖掌柜“嘿嘿”一笑,更是语出惊人,“臭小子,你的眼力不错,竟然看穿了本座这身臭皮囊!” “您……您……”吉索颤抖着手指指向胖掌柜,“您怎么会是掌教大人?” 胖掌柜没有理他,而是问唐善,“你说白羽父子在我魔宗总坛发动叛乱?你是怎么知道的,在哪里得来的消息?”询问间,他的脸颊、额头、臃肿的肚子、手足四肢都开始发生变化。 很快,一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帅锅男呈现在四人眼前,正是魔宗掌教南真子。 唐善许久没有作出回复,因为他忽然犹豫起来,不敢确定罗新、楚憔得来的消息是真是假? 如果确有其事,此刻自然应该火速进入魔宗总坛,不论其他,先把陆槐、飞雪和雪莲救出来再说。 可万一这是天魔宗有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南真子与罗新夫妇之间原本就怀有旧仇,自己冒冒失失跑来,岂不要将他们夫妇置于危险之地。 375:释宗质询 清晨,和煦的阳光沐浴着梧桐小屋。 雪莲的身上穿了件棉布睡袍,用一条丝带把头发兜在了脑后。指间捏着一把象牙梳,为陆槐梳理着长发。 “济安把你的事情闹到了释宗总坛,释宗派人前来问罪。掌教大人这个时候请我们进入总坛,恐怕是要我们接受质询。我们该怎么说?” “照实说。” “唐善告诉我们的事情要不要说?” 陆槐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怕玷污了青青姑娘的清誉?” “一个姑娘,曾经被‘摧花手’方少这样的**掳走。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我想也是。毕竟还牵扯到了白羽,掌教大人都不肯相信的事情,外人更不会相信。” “我信,四位大修士一定是白羽掳走的。” “你把唐善当做兄弟,你当然相信他。” “你呢?” “我不信他,但我信你。” 陆槐握住了雪莲的手,转身站起,眼中射出火辣的目光。 雪莲含情脉脉地回看,柔声说道:“你的真元好强大,看来你已经开始炼化圣刀了。” “只是一把刀、几支箭、几根木棍,就可以把圣刀淬炼成灵器!” “灵器?”雪莲倒吸了一口气,双眼立即眯成了弯月,自然是为他感到高兴。 “走吧!”陆槐拉着她跑出了梧桐小屋。 “我想我应该换件衣服。”雪莲想要缩回手。 “这样很好!”陆槐微笑。 雪莲垂下头,脸颊上霎时飞起一片嫣红。但她很快便把头抬了起来,拉着陆槐,大步走出。 魔宗总坛,洞口。 天魔真人沉着脸,背手相候,见到二人前来,躬身施礼,“弟子天魔,见过二位大修士!” “不敢当!”雪莲回道:“掌教大人只是嘴上说说,所谓的大修士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们没有经过二位长老的考验。” “姑娘不必客气!”天魔真人的脸色愈加阴沉,“释宗一共来了七名高手,恐怕是来者不善。弟子已经奉掌教大人法旨,急传飞雪姑娘返回总坛。飞雪姑娘来到以前,还请二位大修士尽量克制。” 雪莲点点头,“真人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因为私事给本宗带来灾祸。” 洞口已经打开,三人前后进入。 蜂窝一样密密麻麻地空洞里,闭关修炼的护法弟子明显少了许多。雪莲暗中感叹,魔宗一族业已日渐衰败。 “掌教大人想请弟子担任护法长老,”天魔真人叹息着,像是有感于人才凋零,“弟子有自知之明,无法胜任护法长老一职!” 陆槐“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于魔宗的衰败不以为然,还是对于天魔的话不屑一顾。 碧波万顷,三人傲立岸边,远远可见一叶小舟自烟波浩渺中驶来。 雪莲瞥了眼码头,那里空空如也。 “请吧!”天魔真人将陆槐和雪莲请上了小船。 “摆渡弟子换了新人?”雪莲随口问着。 天魔点点头,“掌教大人亲自下令,传功长老从我们魔宗旗下各个宗门之中选拔了一些弟子。” 小船直接摆渡到议事厅。 议事厅专为解决外族纠纷而设,处于一座单独的小岛上,设在七重飞檐的高楼之中。 长三百步、阔一百步的大堂足以容乃数千人,但此时却只有传功长老安庆陪同释宗的七位修士坐在堂上。 雪莲觉得有些不对头,因为这里毕竟是魔宗总坛,即便是为了表达善意,也不该让传功长老独自面对释宗七位高手,总要派来几十个弟子充充场面。 三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坐在左手边,三个青衫道长坐于右手边,成“八”字斜对堂门。 安庆坐在堂上正中的位置,隔着一张小茶桌,坐有一个白面书生。 释宗一族,儒家、佛门、道教分别派出了弟子前来,看起来他们非常注重这件事。 天魔真人示意陆槐和雪莲在堂下站定,径自走上,躬身施礼,说道:“弟子天魔,回禀传功长老,我们魔族的两位大修士陆槐、飞雪业已如约前来。” 安庆点点头,天魔退去一旁,“弟子安庆,遵从掌教大人法旨,有请二位大修士前来,接受释宗质询。”他取出一张黄绢,展示给陆槐、飞雪看过,对着身边的白面书生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白面书生一笑,“陆槐,本宗弟子济安上告总坛,说你大闹其父寿宴,无端杀害他属下十四名修士,抢去中阶法器十一件、下阶法器三件,可有此事?” 雪莲回道:“我们杀了七个臭道士,三个臭和尚,得到了十一件中阶法器。剩下的……” “闭嘴!”坐在左侧首位的和尚厉声喝叱,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问的是陆槐,不是你。”坐在右侧下首位置的道长冷声教训道。 陆槐晃身射出,已然站在喝叱雪莲的和尚面前,眼中射出寒光,傲声说道:“都记在我的身上,都是我杀的,你能怎么样?”说话间,他的身上升腾起金色的煞气。转瞬之间,煞气凝结成千百柄虚幻的金色小刀,犹如一蓬锋利的金箭,抵在和尚面前。 和尚脸色大变,接连张了几次嘴,可却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陆槐转身便去,留下一道幻影,如同一杆铁枪般钉在右侧下首的道长面前,挑起嘴角一笑,淡淡的说道:“如果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就可以向我发出挑战,你们七个一起上,怎么样?” 道长站起身,“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你想打,我陪你?” 白面书生从袖管里摸出一把纸扇,唰的甩开,轻轻扇着,慢条斯理地说道:“好啦!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前来只是想问清事情的缘由,不是兴师问罪!” 安庆说道:“陆槐,掌教大人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些释宗弟子?” 陆槐返回到雪莲身边,温柔一笑,“你来告诉他们。” 雪莲的眼睛再又眯成了两道弯月,看起来妩媚动人。她先讲述了陆槐与岳家兄弟间的恩怨,再又提起陆槐为岳逍遥拜寿一事。可她没有承认事先设伏,只是说岳家兄弟派人追杀陆槐,为求自保,他们只能反击。 白面书生听过她的讲诉,禁不住笑了起来,“江湖恩怨怎么带到修界里来了?大家悟道修法,为求飞升,还有什么恩怨放不下!”他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可却忽然变得异常严肃,“武修一族,持强凌弱。你们联合武修对付我们释宗,是不是想帮助武修重新建立宗族?” 陆槐佯作思虑模样,点点头,“如果不是被你提醒了一下,我还真就没有想到。你说的很对,陆槐人单势孤,想要报仇的确不易。如果能够自创宗族,再想复仇可就容易多了!” 众人脸色一变,谁都知道,陆槐持有圣刀,当真想要自创宗族,定能一呼百应。 天魔真人快步行到堂中,说道:“各位大人,在下愚见,如果陆槐的确是为了复仇,那这便是他与岳家兄弟的私事,我们两大宗族都不应该插手此事。” “我可不想听什么‘如果’,”白面书生说道:“不过是早些年的一点点江湖恩怨罢了,没有必要让我们释、魔两宗为此大动干戈吧?我有一个提议,选个日子,让陆槐和岳家兄弟来一场决斗。不管胜负死伤,决斗以后,你们的恩怨就此了结,谁也不许再提。如何?” 修界就是这样,没有人在乎你是对是错,实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安庆看向陆槐,自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槐点点头,回道:“可以!” “你看,”白面书生一笑,“啪”的合上了纸扇,“问题解决了!” 坐在下首位置的道长站了起来,“还有一件事,把那个帮忙的武修交给我们。他敢击杀我们释宗的弟子,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还有‘黑白双煞’,他们在哪儿?” 陆槐点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出卖朋友的事情,陆槐不会去做。你们不必找别人寻仇,尽管对着我来便是。” “好了!别人的事与我们魔宗无关,陆槐也没有告知的义务。”南真子站在了堂门口,催动真元把声音送出数百步,震得众人双耳嗡鸣,“你们定个时间,陆槐一定会应约前往——陆槐,剩下的事让他们去商量,你跟我来。” 陆槐跟随南真子出了议事厅,却见南真子一言不发,带着他转去了楼后,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定身止步,说道:“魔宗势力渐衰,眼下只有你、飞雪、雪莲三位大修士。你们三人当中,又以你的修为最高。岳家兄弟的修为怎么样,本座不甚了解。可万一你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将是我们魔宗一族莫大的损失!” 陆槐心中泛起阵阵暖意,“有劳掌教大人惦念……” “不必说那些客套话,我也是为了本族着想。”南真子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圣刀没有修炼,本座担心……”他思量一番,“你虽然没有经过两位长老的考验,可凭借你的实力,一定可以晋升为大修士。按照各大宗族的规矩,大修士可以随意修炼本族功法,也可以随意挑选法器。但你只能选一件,否则的话,就凭你的圣刀,还不把我们魔宗的这座法器库给掏空了!” “法器库?”陆槐有些糊涂,张望一番,重新看向南真子。 南真子的身上忽然爆出一团洁白的烟气,竟然将陆槐震退三步。陆槐心中微惊,年余未见,南真子的修为已然比先前精进了许多。 烟气以南真子为中心,在他的腰间凝聚成一个圆环,慢慢向外展开。巨大的威能激荡起空气,形成了一圈绚丽的鳞纹。 只见南真子接连跺了三脚,原地转过两周,绚丽的鳞纹骤然回缩,嗖的钻入地下。 随着轻微的咔咔声,草地上现出一个直径丈余的巨大铁盘。 “这是我们魔宗最为隐秘的一座法器库,里面的法器最低也是上阶下品。”南真子退到铁盘外,指着上面的红色漆封,“除非使用圣刀,否则没有人可以消除本座的封印。”说着,他展臂相请,“你的修为精进了多少,能不能让本座见识一下?” 376:千年巨猿 陆槐想也没想,当即幻出圣刀,“炼狱斩”激出,毁去封印。 南真子一怔,眼中闪烁出寒光,“灵器?你已经开始炼化圣刀了?” 陆槐挑起嘴角一笑,收起圣刀,展臂相请。 南真子随手激出一团真元,铁盘唰的缩去,露出一条暗道。 “走吧!”他带领陆槐进入暗道,拾阶而下。 巨大的铁门,高达十丈、宽三丈许,像是经过千年的腐蚀,早已变得血迹斑斑。 南真子双掌抵住铁门,接连激发三次真元,铁门像是与门框锈蚀在一起,纹丝不动。 南真子显然有些意外,嘀咕道:“怪了!” 陆槐走近,询问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南真子摆摆手,闭起双眼,调整呼吸,像是在凝聚真元。 过了片刻,他猛地睁开双眼,黑白相间的两色真元瞬时爆出体外,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抵住了铁门。 轰轰轰…… 犹如闷雷般的巨响隐隐传来,铁门终于被撼动,缓缓开启。 陆槐抬眼可见,一头三四人高的褐色巨猿,浑身似铁,毛发似枪,握着小瓮般大小的拳头,弓着肩膀,守在门内。突见巨猿,令他不由一惊,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别怕!”南真子已经推开了左侧的半扇大门,又来推右边的半扇,“他们都是本族的修士,只要你不攻击他们,他们永远都不会醒来。” 陆槐走入门内,惨白色的珠光映照着眼前巨大的洞穴,一只只巨猿相续显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南真子窜去路前,行过百丈,终于深入洞穴的末端。 陆槐一脸疑惑,只见眼前聚集着几十只巨猿,身后便是石壁,业已无路。 南真子的眼中露出了笑意,小心翼翼地贴着巨猿的身躯钻过,紧贴在石壁上,一边摸索,一边向右手边缓缓移动。 陆槐脸上的疑惑更甚,乍一看,南真子像是怕触碰到巨猿,可仔细打量之后,便可以看出,他是在墙壁上查找着暗门。 陆槐双眼如星,闪闪发光,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南真子用指甲抠抓石壁上丝丝裂痕的细微动作。 石壁宛如一只巨大的龟壳,其上密布着大小不等的龟裂。 南真子仔细摸索着,像是初次进入一般,虽然知道墙壁后面就是暗室,可却找不到进入暗室的机关。 “你在找什么?”陆槐握出了圣刀。 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南真子绝对不是魔宗的掌教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为这位南真子做过什么,将会给魔宗一族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本座奉劝一句,千万别做傻事!”南真子转头一笑,笑容里透着奸诈与邪恶,像是一只从地狱里脱逃的魔鬼,驱走了他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肉身,才能够显现出这样的笑。 “你是谁?”陆槐忽然感觉有一股痛彻骨髓的寒气,从南真子的身上散发而出,直接钻到他的身体内,攻击着他的元神。 南真子张开手,在脸上了抹了抹,竟然变成一张脸色惨白,阴气腾腾,宛如千年僵尸从寒冰之中刚刚钻出来的脸孔。 “白羽?”陆槐失声出口。 白羽由鼻孔“哼”了一声,鼻前不见一丝气息,当真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一般。他的声音也很怪,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也不想是从体内钻出来,倒像是来自地狱,“想不到吧?我只是一个魔宗的散人,只能与释宗的外门弟子相当。可我得到了最上乘的‘培元丹’,最高深的黑暗功法,武修的血、释修的血、法修的血……不出百年,修界之内,唯我独尊。” “你也是岳追风的人?”陆槐观察着巨猿间的缝隙,寻找出刀的机会。 “你错了,我只是他们的朋友,而且是暂时的朋友。等到我的势力强大起来,他们都是我的敌人。”白羽转头面壁,仔细查找,继续摸索,竟然没有对陆槐加以任何防备。 陆槐开始向圣刀灌输真元,“可你服用了他们的‘培元丹’,只能接受他们控制。” “嘿嘿……”白羽发出诡异的笑,“与我有益,我必取之。与我无益,我必弃之。虽然这的确有些危险,可我做到了。他们每个月都会送给我一颗‘培元丹’,最上乘的,药效高过普通‘培元丹’的十倍。但他们没有想到,我不仅是炼血的修士,更是黑暗的炼丹师。我现在每天都会服用一颗‘培元丹’,但却不是他们送给我的,而是我自己炼制的——对了!千万不要对我出手,你是难得的人才,我可不想你死。” “晚了!”陆槐霎时攻出一刀,全部的真元,凝缩成一柄半尺长的微型版圣刀,透过巨猿间的缝隙,发起了攻击。 吼…… 一声巨大的咆哮,震得整座洞穴都在颤抖,巨大的石块夹杂着灰尘簌簌砸落。 正对的一只巨猿像是感觉到威能,业已苏醒了过来。它的速度甚至快过了闪电,随手便是一拳,砸碎了射至身旁的半尺圣刀。 白羽紧贴石壁,动也不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威能外显,似是已经于石壁融为一体。可他还能发声,像是来自地狱的诡异声音,“快跑,只要逃出大门,你就能保住命。” 巨猿摇晃着身躯,急速晃了晃了酒缸大小的脑袋,筋着鼻子鼓动鼻翼,缓缓睁开双眼,四下张望起来。 白羽垂落眼帘,不再发声。 巨猿转身看了看他,竟似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伴,一掠而过,看向他处。 陆槐刚刚一击业已宣泄出体内全部真元,元神内的真元奔涌而出,填补体内的空白。此刻,他的真元又如先前一般,在体内激荡汹涌了起来。 他不能逃,因为是他用圣刀帮助白羽打开了法器库,他必须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即便要逃,他也要带走白羽。 白羽不可能跟随陆槐离开,所以陆槐只能向他出刀。 炼狱斩! 时间紧迫,陆槐没能把激出的真元凝缩成半尺长短的圣刀。虚幻的圣刀长达两尺,飞速旋转,拖带着金光,经由巨猿的胯下钻过,轰击装死的白羽。 吼…… 两头巨猿感受到圣刀的威能,同时苏醒,同时挥拳,毁去了虚幻的两尺圣刀,也开始摇头晃脑,摇动起硕大的身躯,慢慢睁开眼睛。 最先苏醒的巨猿猛然转头,瞠目看向陆槐。 陆槐看去,只见两点猩红的目光,带有炼狱中可以焚毁妖魔鬼怪的地火,霎时攻入他的体内。一团邪火在他脑中燃起,像是要焚毁他的神识、焚毁他的意志。无法抑制的剧痛,令他猛睁双眼,极限张大了嘴,发出痛苦的呼号。 巨猿砸出一拳,射出一团脑袋大小的白色真元,轰声击中陆槐的胸口,顿时将他撞飞在半空,跌出数十步,犹如一只死狗般摔在地上。 三只巨猿,眨眼来到。俯身看了看,抽了抽鼻子,掉头走开。 陆槐的胸口深深的凹陷,怕是连背脊都已经粉碎。圣刀的光芒慢慢消散,唰的不见。 巨猿在洞内搜索了一圈,咚咚咚的迈着大步返回,各自站在原位,再又不动,没有了声息。 白羽睁开眼,叹了一声,继续在石壁上摸索起来。 很快,一条石缝在他的指下微微松动,两侧石壁急速退缩,露出一扇巨大的石门。 白羽张手推开石门,便见其内充斥着七色眩光,宛如一处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类法器布满了整座库房,有的法器静静的躺在地上,有的悬浮在空中,有的插在石壁…… 白羽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已。 忽然,角落里的一点寒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呆呆的拖着脚步走去,在一只铁匣上拾起一面小巧的盾牌。 盾牌犹如坚冰打造,晶莹剔透,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符文。 他把盾牌握在手心,符文立即消失,变成一粒粒细小的黑点,围绕着盾牌的边际流淌起来。紧接着,一只小巧的朱雀显现在盾牌正中。 朱雀寒冰盾! 天魔宗失传了千年的镇宗瑰宝,灵阶上品法器! 白羽眼中涌出了一颗冰冷的泪珠,无声坠落。 “卑鄙!”他面带怒气,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与此同时,朱雀寒冰盾慢慢融化,侵入他的掌心,融入血脉之中。 打开铁匣,只见一根手指大小的洁白骨棒,静静的躺在里面。 白羽愤怒的咆哮起来,“南真子,我要杀了你!” 冥神棒! 天魔宗开山鼻祖的神兵利器,位列仙阶中品。 白羽把骨棒丢在空中,猝然回掌,竟然将其拍进了自己的眉心,深入脑中。 “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开双臂,仰天狂笑。 刷刷刷…… 衣襟劲风的声音。 白羽耳朵一动,随手指去,三具骷髅兵当空幻出,挥舞着骨质长矛,杀到了门口。 “宗主?”有人颤声询问。 白羽一甩衣袖,骷髅兵当空消散,沉声说道:“进来!” 三个鹤发童颜的白衣老头,并排站到白羽身前,躬身施礼,“这是……这是冥神之棒才能幻化出来的骷髅冥兵——我们天魔宗的朱雀寒冰盾——恭喜宗主!”三人眼力非凡,竟能感觉出业已被白羽收入体内的冥神棒和朱雀寒冰盾,一身造诣怕是还要在飞雪之上,足以跻身于魔宗大修士之列。 “本座终于做到了!”白羽抬抬手,示意三人起身,“现在是我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每人两件法器,一攻一防,三位请便。” “谢宗主!”三个老头修为精深,虽然心中狂喜,可依旧能够自已,神色不变。 白羽抬腿步出,“把这里的法器都搬走,一件也不许留。不要动那具尸体,等本座闲暇下来,还要炼化他的气血。” “是!”三个老头齐声回复。 “太强大了……白羽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变得如此强大?刚刚来到的三个人是谁?他们身上的威能……岂不是一代大修士才能散发出来的?白羽门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陆槐的肉身业已死去,可他的元神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就在他被巨猿击中的时候,血甲没有外显,而是急速塌缩,把他的元神包裹了起来…… 377:众怒难犯 唐善将把罗新夫妇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南真子,并向他开出了条件,“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你的忙。你得承诺一件事,不许为难他们。” “可以,本座与他们的恩怨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南真子满口答应,张手幻出圣刀,对着一具棺材劈落。 一丝声音也没有,看似普通的一具棺材,竟然把圣刀激出的威能全部吸收。棺盖无声滑开,露出一条直抵地下的暗道。 南真子率先跳下,“这条暗道直通圣坛,来吧。” 唐善抱起天狼,带领着罗新夫妇和吉索跳入其中。头顶一暗,棺盖已然合起。 圣坛。 暗道的出口竟然在祭坛的坛口内侧。 唐善知道吉索无法抵御炽热的圣火,激出一团寒冰真元,将他包裹起来,幻出黑虎盾牌,携带着他与天狼射出,悬浮在圣坛之上。 圣坛上没有人,但却躺着七具尸体。 三个和尚、三个道长、一个白面书生。 南真子抽了口气,“坏了,他们是释宗的护法弟子,而且极有可能挑战成功,升任释宗大修士。如今死在我们魔宗……不管是谁杀了他们,释宗都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会大举进犯。” “先别管释宗会怎么了!”唐善鸟瞰四周,“先看看还有多少人听你的再说!” 碧波万顷的水面、条条水道,数百只小船飞快划出,荡起道道涟漪。 上千座山峰、小岛,无数修士御使法器凌空飞渡,冲向圣坛。 阴风突起,白羽带着三个白袍老头突然显现在圣坛上,负手傲立,冷声质问道:“南真子,你可知罪?” 南真子微微眯起眼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白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开启法器库,盗取……”他顿了顿,显然是感觉出了朱雀寒冰盾和冥神棒的存在,可又不好出口。 白羽冷笑,“盗取什么?你不好说,我替你说。我盗取了朱雀寒冰盾,盗取了冥神棒,盗取了我们天魔宗自家的东西,是不是?” 南真子显得有些尴尬,疑问道:“雀寒冰盾和冥神棒也在法器库里?本座真还就没有留意过!” 唐善翻了他一眼,他的借口太低劣,骗骗三岁大的孩子或许还可以。 白羽没有揭穿他,面带不屑,嘲笑一声,说道:“没关系,你是掌教大人,你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我可以相信你,随便你怎么说,我都相信。”展臂一扫,“各个宗门的宗主都来了,护法弟子也都出关了,还有传功长老、各位真人,不知道他们信不信?!” 最先来到的是护法弟子,数千之众,在南真子身后列阵。 紧接着,各位真人带领着亲传弟子、各宗门的散人、门内门外弟子纷纷落在了圣坛上。 无需细数,只看黑压压的人群,人数便在一万以上。 幸好圣坛广阔数里,聚集了上万修士,也不见拥挤。 南真子举起圣刀,高声叫道:“本座是南真子,持有圣刀的掌教大修士。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想犯上作乱不成?” 安庆从护法弟子当中步出,躬身施礼,说道:“属下安庆,奉掌教大人之命,代掌护法弟子。如果有人敢犯上作乱,属下立即将他斩杀。” 南真子偷偷松了口气,安慰道:“本座还是相信你的,很好,很好!”眼珠转动,射出寒光,向各位真人和各宗宗主看去,自然是希望他们也可以像安庆一样表态。 白羽摊开双手,说道:“白羽发动叛乱了吗?掌教大人可以随便问问,看看哪位真人、哪位宗主,受了白羽的鼓惑,前来总坛随我发动叛乱。” 南真子言声质问:“那你这是干什么,逼宫?” “你有罪!”白羽锵指指向南真子,“你自己无法突破魔障,寿元将尽。可你怕死,但又无力向天夺命,只能向圣刀索取。你无能,不敢向其他宗族发起挑战,不敢从修界高手身上抢夺法器,只会窃取魔宗库存的法器。你无耻,残杀属下弟子,掠夺自家法器,供你炼化圣刀,供你延长寿元。你自己说,你有没有罪?” 南真子的眼神有些慌乱,对安庆叱令道:“白羽犯上作乱,把他拿下。” 安庆瞥眼示意,四名护法弟子步出。白羽并不反抗,任由四人把他擒下。 “掌教大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站出,亮出一根花枪,“这杆枪一直由家祖随身携带,怎么收藏在我们魔宗的法器库里?家祖是怎么死的?安庆长老,如果白羽对掌教大人的指责算是犯上作乱,请你把弟子也拿下吧!” “还有我,”一个额头外凸的汉子走上,“我爹的风云剑是怎么回事,我爹和三位伯伯是谁杀死的?”血性的汉子,瞪红了眼睛,眼中有泪,但却被他忍住。 “我家的法盾怎么在库里,我娘是怎么死的?” “我儿子的仙缘,五彩琉璃球……”一个老汉呜咽起来。 一时间,怒气沸腾,几十个宗门涉及其中,上千修士发出咆哮。 而那些没有得到法器的宗门也有人开始嘀咕,种种怀疑都变成指责。就连七大姑八大姨练功走火,也让南真子作出交代。 擒下白羽的四个护法弟子相继松开了手,默默的看向他们的掌教大人,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白羽用手背扫去衣衫上的褶皱,面带冷笑,退后旁观。 唐善走来,低声说道:“这是你们魔宗自家的事,你叛乱也好,逼宫也罢,不关我的事。” 白羽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我今天可以放过你,带上你的人,马上离开!” “我可以走,但我得带走我的朋友。”唐善开出了条件。 “谁是你的朋友?陆槐、飞雪、雪莲?” “对!” 白羽摇摇头,“他们都是我们魔宗弟子,凭什么跟你走?” “这里太危险,我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魔宗内事未决,所有进入总坛的魔宗弟子,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离开。” “别逼我。”唐善严声警告。 “知道吗?我只要喊一声‘武修’,再喊一声‘黑白双煞’,你想走都走不掉。”白羽轻笑。 唐善泛起假笑,“没关系,你试试看。如果你愿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南真子一定会很高兴。” “聪明!”白羽赞了一声,点点头,“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让你把他们带走。” “人呢?” “带他们去。”白羽对身后的三个老头令道。 临近唐善的老头展臂相请,唐善跨步行出,天狼、吉索和罗新夫妇随后。 距离圣坛数十里,翻滚不息的云海当中,隐藏着一座小岛。 青草、鲜花、绿树,一座别院坐落其中。 唐善刚刚坠落在地,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隐隐的阴气,不及多想,当即幻出神枪,甩手刺出。 啵…… 一座十几人高的巨大冰盾,有如一面冰墙,横空拦出。 神枪激出的威能竟然没能将它毁去,虽然炸开了一丈方圆的破口,可转眼又被它自行修复。 朱雀寒冰盾,灵阶上品的法器! 如果不是唐善仰仗着神枪的威能,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任何损伤。 三具骷髅冥兵,三杆骨质长矛,从云海中幻出,当空杀到。 白羽竟然一直尾随,直到唐善落地,疏于防范之时,终于对他发动了偷袭。 可惜,他没有想到,唐善的感觉如此灵敏,只是随身散出的一丝阴气,已然令他产生了警觉。 唐善刺出了六枪,前三枪,他显然没有把骷髅冥兵放在眼里,还在保存实力。可见三杆长矛,骤然击散了他幻出的神枪,顿时吓了他一跳。急忙提升到八成真元,寒冰烈火同时从神枪中激出,这才与三具骷髅冥兵相互湮灭。 眨眼间,唐善、白羽对过一招。 三个白袍老头也亮出了骨棒,但却并没有发动偷袭,而是大模大样的摆开架势,请罗新、楚憔出手。 罗新、楚憔各自接下一个老头,剩余一位瞥了眼吉索,摇摇头,显然是不屑杀他,站到了一旁观战。 罗新的修为高过楚憔,但他巨剑却只是一件中阶下品法器。楚憔新得了一对螳螂刀,上阶中品,足足高过巨剑四级,实力反而超过了罗新。 白袍老头都是一代大修士的修为,手中的兽骨棒更是灵阶下品法器,瞬时便占据了上风。 好在罗新夫妇功法怪异,一个是黑风幻化的“骷髅噬魂”,一个是迅猛如电的“螳螂捕蝉”,倒也弥补了威能的不足。 可惜所对的两个老头各有一具上阶中品的鬼面盾牌,使得“骷髅”与“螳螂”难以攻入。 四人杀作一团,难分高下。 唐善同白羽也是战得难分高下,每每白羽幻出骷髅冥兵,他都要激出八成真元才能与其同时湮灭。三具黑虎盾牌接连冲撞而出,但却对护住白羽的坚冰巨盾无可奈何。 唐善不敢将真元提升至极限,因为白羽躲藏在巨大的冰盾后面施法。即便他摧毁了巨大的冰盾,也无力伤及白羽的真身。更何况,年余未见,白羽忽然变得如此强大,这让唐善感到无比诧异。也不知道白羽有没有施展全力,自然要小心为上。 还有,罗新夫妇仅仅拦下了两个老头,而且并不占优。剩余的白袍老头随时都可能出手偷袭,唐善不能不防。 整整一个时辰,骷髅冥兵依旧凭空杀出,白羽的真元根本没有枯竭的意思。 忽然,一只翼展过丈的朱雀从寒冰盾中飞出,直射云霄,“嘎”的发出一声鸣叫,有如流行一般俯冲下来。 378:死路一条(一) “大鸟!” 眼见白羽激出一只又肥又大的朱雀,唐善立即向九龙佛珠内灌输真元,幻出六条火龙,迎击而上。 六对一,绝对应该全胜。 可惜,朱雀双翅一收,停在几十人高的空中,悬空鼓翅,激起空气,形成凛冽的乱流。仅是乱流,就吹得火龙身形不稳。三四十步之内,根本无法靠近。 地面上没有风,就连一丝风也没有。可半空中的空气却在汹涌澎湃。六条火龙,以朱雀为中心,身上的火焰都在向外倾斜。火球刚刚吐出,随即便被劲风湮灭,根本无法突入。 无品无阶的九龙佛珠,灵阶上品的朱雀寒冰盾,两相对比起来,宛如万仞高山与几粒浮尘。 唐善可以感觉得出,朱雀搅动的乱流急速消耗着火龙的威能,如果不是他源源不断的向佛珠内注入真元,六条火龙仅在朱雀的振翅之间便会全部毁灭。 还好,九龙佛珠所需的真元并不是很多,唐善与白羽相对也没有催发全部真元,剩余的两成真元足够维系火龙之用。 但他可以肯定,白羽幻出朱雀后,不必再向寒冰盾注入真元,仅凭朱雀自身的威能便已足够。白羽可以任由朱雀发动攻击,自己专心对付唐善。两相比起,人家幻出的乃是真正的灵兽,只要接到主人的命令就可;唐善幻出的火龙只能看成是风筝,需要时不时加以操控,自然相形见拙。 就在这个时候,朱雀与火龙刚刚接战,剩余的白袍老头安奈不住,开始向唐善走来。 “要坏!” 唐善的感觉何其敏锐,白袍老头刚刚举步,已然被他察觉,禁不住暗暗叫苦。 还好,天狼一直蹲守在唐善身旁,像是早就在密切注意着老头的一举一动。立即站起身,守在了唐善身后。 唐善当然知道天狼闲着,而且知道吉索也闲着。可三个白袍老头都是大修士的修为,让他们帮忙无异于螳臂当车。 空中的乱流越来越急,已然使空气发生了扭曲,形成一个深色的巨大漩涡。唐善拼命向佛珠内灌输真元,一刻也不敢停,哪怕稍有懈怠,六条火龙便会被劲风绞杀。 “畜生!”剩余的白袍老头对着天狼打量一番,禁不住摇起头来,显然没有把天狼放在眼里。 天狼的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煞气,黑色的煞气,如同浓烟,眨眼间便蹿起一丈多高。 白袍老头一惊,骨棒飞转,轻轻一点。大地震颤,三根巨大的冰凌破土刺出。 天狼竟然不躲,突然发出一声咆哮。 巨大的威能,沿着声波传递,再它身旁刺出的巨大冰凌,刚刚冒了个头,霎时便被震碎。 声波震荡着空气,使得空气如同海浪般扩向四周。 白袍老头顿时察觉出,这股威能堪比魔兽,根本无法抗衡,急忙退避。他的身法稍慢了一些,显然是出乎意料所至。音波轰然来到,追击到老头身前,顿时将护在他身前的寒冰盾撞得粉碎。 可寒冰盾毕竟替他挡了挡,虽然只是刹那,但也足够他逃避。一个飞跃,蹿到了十几人高空,退身掠出数十步,终于躲开了天狼的一击。 唐善略感心安,毕竟天狼的元身乃是天神,即便堕落成魔,也该是一只威能可怖的魔兽。 但他对天狼的雄威也感到诧异。 一年前,他被卡斯带入神山的时候,他曾向卡斯发出疯狂的一击,天狼只是受到余威的波及,便已无法承受,被他“击毙”。 时至今日,别说是波及,怕是直接轰击它,也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天狼正在觉醒,随着时光流逝,原本属于天神的威能正在一点一滴的展露出来。 如果天狼恢复如初,哪怕没有真身,仅仅是天神的灵魂,恐怕也足以扫平修界了。 唐善不敢想,想想就觉得可怕。 “嘎!” 朱雀再又发出一声鸣叫。 围绕着它飞速旋转的空气漩涡突然崩溃,成千上万道气流竟然在它的威能下转化成风刀,瞬时将六条火龙绞杀。 唐善马上用黑虎盾牌护住头顶,转身便跑。 噼里啪啦一阵爆响,黑虎盾牌拦下了上百把风刀,无奈风刀数以万记,终于被其毁去。 厚重高大犹如城墙一般的冰盾压上,三具骷髅冥兵端着骨矛奋起直追,朱雀振翅之间掠到…… 唐善的处境变得十分被动。 罗新、楚憔业已合体,虽然受到两个白袍老头的夹击,可却扳回了劣势,似乎还略占上风。但要想分出胜负,至少也要拼上三天三夜,才能见分晓。 天狼应对剩下的白袍老头,倒是大占上风。如同狗撵兔子一般,追得老头围着小岛乱跑。可惜,畜生毕竟是畜生。如此一来,它已经被老头引去远处。此时唐善处境危险,便也不能再指望它跑来帮忙了。 吉索眼见唐善逃避,悄悄摸出“飞雪令”,注入真元,幻出漫天飘雪。 他知道自己修为浅薄,白羽随便分出一具骷髅冥兵,随便一矛,便能将他斩杀。可他不能眼见着唐善陷入危险境地,虽然无法拦阻白羽,却可以施法迷惑。 巨大的冰墙轰隆推过,地面被犁开一尺多深,暴起的泥土沙石四下飞射。 白羽的脚下踩着一具两尺长短的小冰盾,斜眼瞥了瞥吉索,挑起嘴角露出冷笑。 啵…… 一枚卵石在冰墙的挤压下弹射而起,射中了吉索的右臂。卵石携带有强大的威能,竟然爆成了粉末,生生将吉索的右臂齐根炸断。 吉索的眼睛瞪得血红,一张脸因为断臂剧痛而扭曲变形。但他却生生挺住,一声也没有吭。 那颗卵石自然不是误打误撞,应该是被白羽借助真元推射而来。还好白羽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否则的话,无论是射中他的脑袋,还是胸口、小腹,他现在必已横尸在地。 “你个臭和尚,送了我几颗破珠子,就连一只大鸟也敌不过!” 唐善凌空飞遁,暗暗责怪起双拐和尚来。 如果双拐和尚死后有知,那他一定会感到很冤枉。因为他的九龙佛珠所对抗的不是大鸟,而是朱雀。更何况,这只朱雀乃是经由一具灵阶上品法器幻化而出。 埋怨归埋怨,解决不了眼下的危机。 朱雀的速度如同闪电,裹挟着成千上万把风刀,截下了唐善的退路。唐善急急催动真元,嘭的一声,周身燃气炽热的火焰。风刀根本无法近身,只要靠近在五尺方圆内,尽被焚毁。 寒冰烈火枪猝然出击,一杆燃烧着火焰的寒冰神枪幻化而出,穿透一层又层风刀的阻挡,插中朱雀的胸口。 朱雀并非真身,只是由灵器幻化而成。即便的半件神器,也远远超过了它的威能。 神枪透体,朱雀消散。 可唐善的危机并没有过去,凛冽的寒风,冲天的阴气,突然吹袭在他的背脊上。 三具骷髅冥兵业已杀到。 唐善根本无暇转身,旋转神枪,背手回击。 他的身后像是生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神枪划出一道丈二弧光,留下一道寒冰火墙,向外推射,将追杀而来的三具骷髅冥兵斩得粉碎。 “我靠!” 朱雀又来了,逼着他收回神枪迎击。朱雀毁去,三具骷髅冥兵又杀到身后,逼他回枪防护。 一刺、一划、一刺、一划…… 唐善就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当即陷入苦逼般的抗争之中。 “宗主?”吉索欢愉的叫了起来。 飞雪从小院里步出。 她的脸色很差,无比憔悴。不管是谁,只要看上一眼,不仅会产生怜惜之心,更会觉得心痛。 “雪儿?!”南真子堕落在小岛上,晃身来到院门口,扶住了她的手。 飞雪的手冰凉,娇躯颤颤发抖。可她却发出无比愤怒的咆哮,“你给我了吃了些什么?” 南真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根本没有给你送过吃的!” “送过!”白羽嬉笑着插嘴,一边不断的幻出骷髅冥兵和朱雀攻击唐善,让他继续苦逼,一边咧着嘴说道:“宝贝儿,这些水果再水灵,也比不了你的肌肤。”他吸了吸了鼻子,咂着嘴,露出一副色鬼模样,“你忘了吗?我们在百花池里,哇……又滑又嫩,又弹又软,你的细腰,你的大腿,我恨不能把全部的威能都灌输到你的身体里去!” 飞雪的双眼变得空洞无光,像是飞蛾扑火,瞬时湮灭。她的嘴唇在发抖,牙齿在打颤,“南真子,你……你把‘百变魔幻’传给他了?” 南真子面露惭色,垂头不语。 飞雪握起拳头,如同雨点般疯狂砸落在南真子的身上,“你不是说那是你保命的功法吗?整个修界只有你一个人懂得,而且你已经把它毁掉了……你骗我不要紧,传给他也不要紧,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真子可以感觉出,飞雪的拳头上没有任何威能,亦如常人。他侧目看向白羽,惊声询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培元丹,十倍功效,而且我还加了一点点合欢散!”白羽面带淫笑,色迷迷的看着飞雪,“你想要‘培元丹’是不是?只要你开口,要多少有多少!等我把这些人都打发了,我在百花池等你,好不好?” 飞雪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变得青紫,微微颤抖着,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 晶莹的泪珠,滚滚坠落。 她慢慢推开南真子,盘坐在地。 南真子叹息一声,对白羽说道:“我已经交出了圣刀,退出了魔宗,你们自己决定由谁来出任魔宗的掌教。我将退隐山林,直至寿元耗尽!”垂目看向飞雪,“他们已经答应我,同意我带你离开,你又何必自毁元神?!” 飞雪垂落眼帘,一滴清泪滑落,声音之中没有任何感情,“你走吧,从今而后,你我恩断义绝。即便落入地狱,我所在的地方也将是你的禁地。” 南真子点点头,竟然独自离去。 白羽露出一副恶心的嘴脸,“宝贝儿,你体内藏有一颗妖丹,你想死,可它却不想。在你把它炼化以前,它会一直阻止你,让你无法自毁。” 飞雪睁开双眼,显然是经过一番尝试,的确如同白羽所说,无法毁灭元神。 她看向吉索,露出一记惨笑,恳求道:“吉索,帮帮我!” 379:死路一条(二) 吉索摇头,忍着断臂剧痛,拾起右臂和飞雪令,“宗主,我们走,回雪宗去。” “好啊,你带她走!”白羽像是有十足的把握,认定了没有人可以抵御“培元丹”与“合欢散”的药性,得意的说道:“你别忘了,她中了我的‘合欢散’,就算是贞洁烈女也会变成淫.娃荡妇。九九八十一天之内,她会日夜乞求,想要得到男人抚慰……还有培元丹,十倍药性。一旦停止服用,从毛发、表皮一直痒到骨髓、精血之中。她会忍不住去抓自己,先是扒掉自己的衣服,再会扒掉自己皮、抓烂自己的血肉。而到最后,她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堕落成妖。” “卑鄙!”唐善叫骂一声,回手一枪,划散三具骷髅冥兵,冒险前冲,想要摆脱白羽的纠缠。 朱雀瞬时显现,拦在路前,成千上万把风刀将他裹挟在内。寒冰烈火枪还没有收回,火龙与黑虎盾牌也来不及幻出。他只能依靠两层真元护罩撞毁朱雀,才能脱逃而出。 白羽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看他的模样,唐善此举乃是自寻死路。 轰的一声,就在上万把风刀向唐善进行绞杀的时候,他与朱雀撞在了一起。 一具有如寒冰般的冰壳霎时被撞得粉碎,从唐善的身体上爆散开去。 与此同时,一层有如炼狱之火的烈焰,紧贴着唐善的肌肤燃烧起来。朱雀瞬时湮灭在这层炼狱之火中,上万把风刀也当即消散。 飞雪和吉索的目光全部被吸引过去,为之一呆。 他们没有见过,也不敢相信,有谁敢凭借肉身同灵阶法器相抗。 灵阶上品法器,近乎于仙。 诸神勘定三界之后,遗留在人间的最高等法器,便是灵器。 除非是得道成仙的修士,才有能力与其抗衡。 可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因为得道的修士自然要飞升,不会滞留在修界。 像唐善这样,凭借护身真元,撞击朱雀,就好比一个凡人用手掌去劈钢刀的锋刃,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唐善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当真凭借自己的肉身,撞毁了灵器幻出的朱雀。 白羽有些傻眼,可他脸上的残忍之色却没有丝毫衰减。因为他所激出的骷髅冥兵一直在配合朱雀夹击唐善。 唐善虽然撞散了朱雀,可三具骷髅冥兵也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后。 三柄骨矛,几乎已经触及到唐善的衣衫。只需弹指间,他便会被骨矛刺穿。 唐善急急转身,一边凌空飞遁,一边扫出神枪。 骨矛来得太快,快若闪电。 唐善已经激发了全力,击毁了两具骷髅,可第三具骷髅还是将骨矛刺中了他的胸口。 冥兵骨矛,经由仙阶中品法器激发,没有修士可以抗拒。 唐善的两层真元护罩当即被刺穿…… 白羽、飞雪和吉索霎时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骨矛抵在唐善的心口,可偏偏不能刺入。 而在巨大威能的撞击下,骨矛、骷髅手臂、整具冥兵接连被震成了骨粉,飘散而去。 大罗天仙,金刚不坏! 白羽被吓得灵魂出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叫,呆愣在当地。 如果你用鬼头刀来杀一只小鸡,小鸡安然无恙,鬼头刀的锋刃却被蹦出了豁口,你的反应也会如同白羽一般。 唐善也愣了愣,像是没有搞明白其中原因。但他很快便射落在地,幻出黑虎盾牌,分别驮起飞雪和吉索,急急逃命。 眨眼间,白羽知道了其中缘由,唐善一定藏有护心宝镜之类的法器,而且足以抵挡骷髅冥兵的骨矛,所以才会如此。 但在此时,唐善业已接走天狼,急令“黑白双煞”退战,御使着三具盾牌,窜入云雾之中。 “传令下去,封闭洞口,不要让他们跑脱。”白羽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三个老头立即取出玉牌,向其内注入真元。很快,示警的钟声从洞口方向传来。 唐善逃出数里,不见白羽等人追赶,这才放慢了速度,对飞雪问道:“陆槐和雪莲呢?” “应该在议事厅。”飞雪为他指明了方向。 唐善当即转向,很快便带着“黑白双煞”降落在议事厅所在的小岛上。 魔琴声声。 雪莲身在塔楼后,悬浮在法器库的暗道口外,正在同几十个天魔宗弟子交战。 草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天魔宗的弟子。 双方不知道杀战了多久,雪莲脸色苍白,睡袍也已被汗水浸湿。可以看出,她的真元消耗严重,正在透支元神,苦苦支撑。 所对敌人众多,她虽然施展出“五音绝杀”,可却无力伤敌。那些由真元凝聚而成的白衣少女,刚刚幻化而出,防护在她的四周,立即便会被众多修士湮灭。 最多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她的真元便无法为继。只要稍有停歇,诸多修士就会攻入,将她斩杀。 或许,这些天魔宗弟子并不想要她的命,而是想生擒活捉。 唐善冲下,幻出六条火龙,护住雪莲。 天狼扑出,“黑白双煞”发动猛攻,一上手便干掉了六七个修士。众多天魔宗弟子顿时大乱,转攻为守,分别抵御。 雪莲得救,紧绷的神经立即崩溃,琴声顿止,跌坐在地,有气无力的喃喃道:“陆槐在里面,带上他,我们走!” 唐善能够看出,这些天魔宗弟子的修为虽然不俗,但却不是罗新夫妇的对手。何况还有天狼帮忙,应对起来应该绰绰有余。当即令道:“罗新,干掉他们!”随手拉住雪莲,射入暗道。 穿过巨大的铁门,一眼就可以看到,陆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善眨眼间来到,只见陆槐的胸口遭受过重击,业已深深凹陷下去,怕是连五脏六腑都已经挤得粉碎,自然再难活命。 “他死了吗?”唐善颤声问。 “肉身被毁,元神无恙,还可以修复,但却需要一些时间。”雪莲回道。 “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飞雪紧锁眉头,说道:“警钟已经响起,洞口必定被封。你的真元消耗严重,一时片刻无法复原。我中了白羽的暗算,根本无法凝聚真元。陆槐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幽幽的叹息着,“唐善,你自己走吧!有黑白双煞和天狼相助,你或许可以逃脱。” “我不会丢下自己的朋友,更不会丢下女人,自己逃命。”唐善打量起巨猿来,“这些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他们像是死了,可威能还在。” “他们是我们魔宗的修士,所有人的修为都已经超过了千年。只是寿元将尽,但又无法得道,只能暂时借助巨猿妖兽的肉身留在修界。他们对真元的感觉异常敏锐,一旦有人激出真元,临近的巨猿就会苏醒。”飞雪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可她竭尽全力支撑着,郑重的提醒道:“千年修士,不是我们可以抗拒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嘭……嘭…… 飞雪的话还没有讲完,罗新夫妇和天狼倒飞着跌进铁门,当地滚出数丈,这才站起。 “三个老头,上百个护法弟子……人数太多,我们抵挡不住!”罗新夫妇守住了门口。 “马上关闭大门!”飞雪急急催促。 大门外,上百名魔修在三个白袍老头的带领下杀到,各展法器,激出真元。 唐善已然想到,如若让他们的真元窜入洞内,必将唤醒数以百计的巨猿,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关门!”他高声呼叫着,幻出六条火龙,三具黑虎盾牌,帮助罗新夫妇抵御门外的修士。 罗新、楚憔分别扳住半边铁门,向内闭合。可惜,无论他们如何催促真元,铁门纹丝不动。 唐善现出神枪,又有天狼加入,终于抵住了三个白袍老头以及诸多修士,而且没有令一丝威能渗入门内。 “我们的修为不够,得你亲自关门!”罗新急急说着,接下了唐善。 唐善当即退后,随手一扳铁门,但听轰隆声起,半边铁门缓缓闭合。 同时,拦截在门外的火龙和黑虎盾牌却抵不住众多修士的攻击,相继毁去。 可想而知,唐善扳动铁门,业已激出全部真元,火龙和盾牌得不到真元为继,所以才会被魔宗修士击毁。 两个白袍老头同时发力,抵住天狼。剩下一位老头把自己的真元骤然提升为十成,完全接下了罗新的所有攻势。几十名魔修突破了防线,唰的钻入洞内。 楚憔也放弃了半边铁门,赶来帮助罗新,再又把敌人拦在门外。 唐善重新幻出黑虎盾牌,分别护在罗新夫妇和天狼的身后,再去关闭另半扇巨大铁门。 “不要动手!”飞雪对钻入洞内的几十名魔修尖叫道:“小心那些异变的巨猿!” “轰……” 唐善关闭了铁门,将一众魔修阻在了门外。 冰凌、飞剑、短枪……各式各样的法器当空幻出,瞬时摧毁了黑虎盾牌。 “不要动!”飞雪的叫喊声中透漏着恐惧。 唐善双手抵住了铁门,生怕三个老头和众多魔修将它重新开启。 两柄飞矛激射而来,刺向他的背脊。 如果不是飞雪的惊叫,他一定会现出神枪回击。 就在他收起了回击的想法,准备依靠真元护罩硬抗的时候。站在门内的巨猿突地一动。两只巨拳,快若闪电,当即撞毁了两柄飞矛。 吼…… 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巨猿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只是一拳,激出酒缸般大小的一团真元,向唐善射出飞矛的两个魔修,嘭的化成了血雨。 唐善能够感觉到,那是只有上古神猿才能爆发出的强大真元,即便是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无法承受。 他向罗新、楚憔和天狼看去,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面对巨猿的强大威能,当然没有人胆敢妄动。包括闯入洞内的几十个魔修,全都散去真元,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 天狼没能理会唐善的眼神,一记飞扑,攻出狼爪,洞穿了一名魔修的胸膛。 巨猿的鼻孔中“呼呼”喷出两道笔直的白色烟气,瞠目瞪去。 天狼又是一动,再又干掉了一名魔修。 巨猿抽了抽鼻子,瞪着小灯笼似的双眼,怔怔的打量着天狼。过来片刻,竟然扭头看去他处,不再理它。 380:战巨猿 朱雀寒冰盾、冥神棒、三位天魔宗大修士、上千属众全力支持,白羽径直问鼎魔宗掌教大修士。 圣刀业已石化,被南真子施法封存在圣坛上。 一众修为临近于大修士的护法弟子、诸位真人、各宗宗主相继试过,没有人可以拔出圣刀。 天魔真人和天魔宗三位大修士放弃了挑战圣刀的权力,自然是想要成全白羽。 白羽试过三次,终于将圣刀拔出,高举在手中。 安庆象征性地加以考验,千招过后,不敌白羽,败下阵来。 所有魔修都看得明白,白羽为安庆留有颜面,否则的话,不出百招,安庆就将不敌。 山呼海啸声中,白羽如愿登上了掌教宝座,派出使者通报释宗、法宗、武宗魁首聂魂以及势力不容忽视的唐赛儿。 对于释宗七名弟子身亡一事,自然推到了南真子和陆槐的身上。 一切都在白羽父子的预料当中,除了唐善救走飞雪等人,躲入法器库一事。 法器库的大门上布有禁制,只有修士激出的真元超越禁制的限制,才能开启、关闭巨大的铁门。而且大门所认可的真元只能是一股,如果多位修士共同激出真元,则会相互抵触,反倒无用。 放眼整个魔族,唯有白羽一人具有开启法器库大门的实力。可躲入法器库内的共有唐善、罗新夫妇、雪莲、飞雪、吉索六人,还有一只足以大修士相当的天狼。即便飞雪中毒,吉索断臂,唐善等人的实力也不可小视,如果白羽只身潜入,自然有来无回。 更何况,大门后的洞穴里藏有数百名异变为巨猿的千年修士。如果白羽率领大批魔修攻入,双方大战,必将唤醒巨猿。最好的结果,便是敌我双方同归于尽。 白羽没有那么蠢,他知道,法器库没有其他出路,法器也已经被全部搬空。如今唐善退守死地,他只需扼守住大门,便可将一众人等困死其中。 当即,三千魔修共同施法,在铁门外布下风、雷、土三座矩阵。 白羽带领三位白袍老头亲自试了试,四人刚刚进入风阵之中,四把三丈长的巨大风刀凌空劈落,四人竟连防守之力也没有,当即被逼出阵外。 白羽显然对三座矩阵的威能非常满意,随即撤出看守弟子。他有十足的把握,仅凭三座矩阵,便可以将唐善等人困死其内。 洞穴内。 飞雪、吉索和陆槐都已经身在法器库内,雪莲抚动绿漪琴,一边为飞雪疗伤驱毒、为吉索续骨生肌,一边尝试着唤醒陆槐,重塑肉身。 天狼干掉了几十个魔修,巨猿竟然无动于衷,默默站回原位,僵硬着身体“入定”。 唐善在诸多尸体上搜出了一堆法器,多数都是下阶三品,虽然有几件中阶法器,也是下品、中品,没有一件位列上品。 进入法器库,只见飞雪鬓散钗溜,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看得他不由一呆,唰的羞红了脸,抱在怀里的一大堆法器也失手落地。 “看什么看?”雪莲以真元送声,嗔叱道:“飞雪姑娘中了‘培元丹’和‘合欢散’。培元丹的毒性倒还容易控制,可那合欢散并非毒药,需要压制她的心魔才能奏效。我的修为不如她深厚,万一她无法自制,那就需要一个男人帮忙……” “罗新,你留下。如果飞雪姑娘需要男人,你帮她解决。”唐善也不避讳,径直扬声,带着天狼掉头步出法器库,折回洞穴内。 罗新傻了眼,一张黑炭似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楚憔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寒光,掂着一对螳螂刀,似笑非笑的看去。看她的意思,如果飞雪胆敢发出请求,她的一对短刀立即便会飞出去,先在飞雪的身上留下两个窟窿再说。 敢跟白煞抢男人,白煞只有一个方法应对——拼命。 “呼……” 陆槐的胸口鼓了起来,吐出了一道郁结在胸的闷气。 “你醒了?”雪莲非常诧异,按照她的理解,即便以魔琴之音帮助陆槐重塑肉身,最少也得需要三天三夜。 陆槐站起身,眼中露出野兽一样的凶光,“大猴子,不简单,我再去试试。” “不要!”雪莲一惊,琴音立止。 飞雪的脸上瞬时飞起一片桃红,嘤咛一声,睁开双眼。 她的眼中带有羞涩的妩媚,极具挑逗与诱惑。加之原本生就一张人见人怜的娇俏模样,更有三分矜持夹杂其中,无论看向谁,她的目光都是一件神阶利器,让人无法抗拒。 雪莲不敢耽搁,再又奏响魔琴,传音入耳,“飞雪姑娘,情生于心,欲起于念。你有百年修为,自能恪守情.欲。雪莲再以魔琴施法,助你抵御淫邪外物。你可以借此劫难,炼化体内魔丹,悟得大道……” 琴音,如同一股清泉,在飞雪的心头潺潺流动起来。飞雪恋恋不舍的垂落眼帘,终于控制住心底的淫邪之念,入定静修。 陆槐径自出了法器库,一直来到大门口,对着唐善一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复原了?”唐善反问一声,可却并不转头,而是打量着门内的巨猿,“你说……这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厉害的法器,功法什么的?” “杀一个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槐亮出了圣刀,甩手就是一招“炼狱斩”,奔着巨猿的小腹射去。 他距离巨猿非常近,几乎等于贴在巨猿的小腹上发动攻击。 唐善吓了一跳,仅凭这一刀的威能,如果砍在他的身上,不死也得重伤。 吼…… 巨猿苏醒过来。 圣刀激出的威能全部灌入它的小腹之中,可它丝毫无伤。大手一挥,一只飞旋的金色刀轮凭空现出,竟然是陆槐刚刚施出的炼狱斩。 “咻”的一声,炼狱斩以十倍的速度反击了回来。陆槐连半点反应都没有,顿时被金色刀轮灌入胸口。 陆槐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杀!”唐善也已出枪,就在巨猿对陆槐发起反击的时候,他端着寒冰烈火枪,偷偷扎向巨猿的脖颈。 可惜,巨猿的毛发简直就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神枪刺入三分便平行滑出,仅在巨猿的脖颈后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痕。 巨猿回手便是一拳,酒缸大小的真元激出,瞬时撞碎了唐善幻出的三具黑虎盾牌,再又把他震飞数丈,撞在大门上,发出撞钟般的轰响,弹落在地。 罗新、楚憔闻声跑出,只见陆槐与唐善都躺在地上,像是已经死翘翘了。巨猿对着陆槐嗅了嗅,掉头奔向唐善。天狼拦在唐善身前,呲牙低吼。 巨猿也在叫,发出愤怒的咆哮,像是在要挟天狼让开。 天狼的眼睛瞬时充满了鲜血,周身弥漫起冲天的煞气,寸步不让。 两个怪物,瞪着血红的双眼,贴近不足一尺,你吼我叫,相持不下。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天狼向前迈进一步。巨猿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天狼再又向前逼进,巨猿终于退却,掉头走开。 罗新夫妇急退,返回法器库,屏住呼吸观望。 巨猿在洞穴内搜查一圈,返回原位,僵化入定。 罗新夫妇急忙掠出,来看唐善。 唐善剧烈的咳嗽起来,足足咳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翻身坐起,捂着胸口叹道:“幸好揣着件宝贝,要不然,就它刚刚的一拳,不死也难!” 唐善的怀里揣着一件仙阶防具——蝠仙肚兜。 除此之外,还有上万蝙蝠精血化成的两片“兽皮”。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能抵御骷髅冥兵的骨矛,同时在巨猿的暴击下逃过一劫。 陆槐被抬回法器库,亦如先前,肉身被毁,血甲回缩,元神无恙。 等到他再次复原,唐善同他探讨起来。 “我的寒冰烈火枪乃是神阶法器,为什么无法刺穿巨猿的脖子?” “我的圣刀也是灵阶法器,可激出的炼狱斩竟然被它收去了!” “……” 两个人商量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对付巨猿。 “它有千年道行……”飞雪忽然插嘴,“它们的威能近乎于天仙,只凭一身皮毛便相当于仙阶防具……陆槐的功法不俗,应该可以伤到它们,可惜真元还不够强大。唐善的真元虽然足够强大,可却没有应手的功法发挥潜能……如果你们想要猎杀它们,陆槐的真元起码要提升三成,唐善则要修炼一部可以发挥神枪威能的功法。” “好了,你说的已经够多了!”雪莲发现她的脸颊再又显出桃红色,急忙相劝。 “你可以伤到它们?”唐善嬉笑,站在门口,对着陆槐勾了勾手指。 “你倒是没死过,我已经被它打死了两回,真的很疼,很难受!”陆槐叫苦,但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 “你准备好,我来引它。”唐善也不管陆槐做没做好准备,甩手激出三丸真元。 真元当空幻化成形,变成三支利箭,带着呼啸声,向着抵在大门口的巨猿射去。 与此同时,唐善幻出三具盾牌,前后三道,护在身前。 吼声再次响起,震得人头脑发晕。巨猿一张手,尽将三支利箭收去。随手一拨,反向唐善射了回来。 陆槐当即出刀,激出一道丈二弧光,斩在了巨猿手臂的内侧。 一声嚎叫,血珠飞溅,巨猿手臂内侧的皮肉远不如外侧坚硬,当即被割开了深达一寸的伤口。 嘭!嘭!嘭! 三支利箭反被巨猿注入强大的威能,击碎了护在唐善身前的三具黑虎盾牌。 巨猿带着发狂一般的咆哮,愤怒的挥出一拳,水缸大小的真元,泛着粼粼的水光,向着陆槐撞来。 陆槐竖起圣刀,当头下斩,再又激出一道竖立的丈二弧光,迎着“水缸”劈去。 唐善忽然跑到巨猿的身侧,就在巨猿展臂激出真元的时候,他见巨猿的腋下露出一小块白色的绒毛。不容多想,神枪被他脱手激出。 噗…… 唐善选中了巨猿的软肋,神枪刺入三尺,业已深深刺入巨猿的体内。 可他并不知道,因为激出神枪的同时,他根本无心查验自己的成果,掉头就跑。眨眼间,业已窜回法器库,这才探头来看。 “轰!”陆槐激发了全力,可却仅仅砍开半边“水缸”,剩余的半边真元撞在他的胸口上,顿时将他撞飞出十余丈远,吧嗒一声坠落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唐善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想而知,陆槐的肉身再次被毁。但他马上又露出了笑脸,因为他注意到,寒冰烈火枪业已对巨猿造成了严重伤害。 巨猿摇晃起来,两只大脚,轰轰落地,身下坚硬的石地被它踏得粉碎。仅是激起的烟尘,便将周边一丈方圆的地面震得塌裂下来。这样的声威,简直骇人听闻。 啵…… 巨猿身上爆出一圈白烟,发出了轻响。 白烟飞速扩展,所及之处,一只只巨猿发出咆哮,相继苏醒了过来…… 381:硕硕战果 陆槐没“死”,巨猿的一半威能,他还是可以抵得住的。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几百只巨猿苏醒过来,巨大的酒坛“炮弹”向他倾洒而来。 唐善脸色急变,可想而知,数百巨猿合力攻击,陆槐将不仅仅是肉身被毁,恐怕还要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陆槐飞逃,跐溜一声钻去了天狼的身后。 数百双愤怒的目光唰的转去,吓得天狼毛发竖立,“嗷呜”一声,缩着脖子退到大门边。 陆槐没有了容身之地,顿时慌了神。却见唐善站在法器库的门口,竖起手指挡在唇边。回想起白羽躲避巨猿的情景,立即醒悟过来,马上散去威能,屏住气息,贴在大门上,丝毫不敢妄动。 巨猿们一只只行来,可却像是睁眼瞎,把陆槐当成了僵化的同类,相继离去。 受伤的巨猿还在嚎叫,声响越来越大,经由洞穴来回振荡,宛如一根根钢针,扎刺着人的双耳。 忽然,它回手握住了神枪。但听滋滋声,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神枪的烈火威能爆发了出来,即便巨猿具有千年道行,可还是无法抵御。 噗,巨猿忍住剧痛,把钉入体内的寒冰烈火枪拔了出来。同时,一蓬污血飞溅而出。 叮叮当当,神枪落地。 巨猿发出一声“嗷”叫,血红的双眼变得黯然无光,摇摇晃晃着向陆槐走来。没等临近陆槐,一记扑身摔倒在地,竟被唐善偷袭的一枪所刺杀。 魔琴收声,雪莲也需要略加调息。吉索的断臂被续接起来,但只是皮肉相连,血脉筋骨尚未贯通。飞雪身上的剧毒暂时得到抑制,虽然没有魔琴辅助,她也可以依靠自身修为支撑。 唐善去了又回,同陆槐一起抬着巨猿的尸体回到了法器库内。天狼一步不落,紧紧跟随着巨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引诱着它。 飞雪的眼睛原本就很大,此刻睁得更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惊叫道:“你们把它杀了?” 陆槐挑着眼皮看来,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提醒飞雪。 飞雪开始时还有些不解,直到顺着他的目光垂落眼皮,赫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右肩与半边酥胸竟然暴露在外。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拉高内衣,再又把裙衫的衣扣系好。 唐善一直垂着头,围着巨猿的尸体转圈。直到飞雪整理好衣衫,他才抬起头,问道:“这家伙身上有什么宝贝?” 飞雪双眼一亮,“它体内藏有一颗妖丹,非常容易炼化,可以增长百年道行。” 唐善对着楚憔歪了歪头,楚憔会意,当即上前,用短刀刨开了巨猿的肚皮。 楚憔的螳螂刀位列上阶中品,锋刃之利足以削铁断金。巨猿的皮毛看似柔软,可却异常坚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整张猿皮扒了下来,并在其心口深处挑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绿色妖丹。 天狼挤上前去,一口咬在巨猿的肋下,撕下一大块肉,三两口下肚。又见无人理它,便也不再客气,肆意撕咬、吞食起来。 飞雪失神地盯着那颗绿色的妖丹,看了好一会儿,再又说道:“巨猿虽然是妖兽,可却被魔修弟子占据了肉身,所以……它也拥有元神!” 楚憔当即出刀,在巨猿的小腹内剜出一颗小碗大小的红色血珠。啪……的一声,一块黑色的瓷片随同血珠被带出,坠落在地。 “它的元神已经开始枯萎,如果不能把它收为己用,它很快就会灰飞烟灭。”飞雪急急提醒着。 天狼转过头,一口叼住血珠,囫囵吞枣般吞下了肚去。 雪莲调息完毕,睁眼微笑,“我知道一部黑暗功法,可以炼化修士的元神,可这部功法太过邪恶,劫障重重。即便炼化同门修士的元神,也要冒着极大的凶险。巨猿的元神看起来非常诱人,可对我们来讲,想要炼化它,无异于饮鸩止渴。又或许……这根本就是天狼的仙缘,与我等无关。” 唐善对天狼笑道:“被你小子捡了便宜。”随手抄起地上的黑色瓷片,只见其上写有几行奇怪的符文,但前后左右各不相接,显然是一部功法的残片。 飞雪的声音钻入他耳中,“赶快把它收去,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飞雪身中剧毒,但却不惜冒着毒发的危险激发真元,传声相告。唐善自然不敢怠慢,当下向瓷片内注入真元。 咻…… 瓷片化作一股阴风,钻入唐善掌心,融入他的元神之中。 唐善闭起双眼,只觉得脑海里浮现出一只上古神猿。这只神猿像是由天地间的灵气幻化而成,强大的威能几乎超越了他的想象。只见神猿双臂一震,一圈无比雄厚的真元绕体爆出,所经之处,轰声不断,就连里余外的小山也随之崩塌。神猿仰起头,像是在嚎叫,一时间江河倒涌,湖海翻腾,就连深邃的天空也被煞气掩盖…… “这颗妖丹送给谁?”雪莲询问着,说道:“如果把它送给吉索,只需我以魔琴辅助,三日之后,他的断臂就可以重新复原。” “万万不可!”吉索连忙摇头,“别说是在下的一条胳膊,就是在下的一条命,也比不得这颗妖丹精贵!”他偷偷看了眼飞雪,张了张嘴,自然是想替飞雪相求。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处置妖丹,舔了舔嘴唇,没敢开口。 雪莲继续说道:“飞雪姑娘身中剧毒,如果炼化了这颗妖丹,只需我为她抚琴一曲,她就能够祛除培元丹内的邪毒。不出七日,她就可以痊愈。” 唐善脑海中的神猿“咻”的不见,像是一阵风,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可却无法查找它的踪迹。 他觉得有些惋惜,轻声叹息,睁眼看向陆槐。 陆槐抱着一堆法器坐在了角落里,幻出圣刀,正准备用它们炼化圣刀,眼见唐善看来,当即点了点头。 二人同声说道:“送给飞雪!” 楚憔绷着脸,极不情愿的伸出手,递上妖丹。 这颗妖丹经过了千年魔修的炼化,早已脱离了“妖”的界定,随便什么修士,即便是吉索那样的普通弟子,也可以轻易粹取它的精华,无异于灵丹妙药。如果她是唐善,当即就会把妖丹服下,为自己增添百年道行,绝对不会随手送人。 雪莲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说,单手变爪,将楚憔手中的妖丹凌空索去,捏在指尖,凑在飞雪唇边,却见她闭合双唇轻轻摇头,笑着劝道:“姑娘,如今我们身在死地,你必须尽快恢复修为。我们只有齐心合力,才有可能逃出去。这颗妖丹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大家。你就不必推辞了。” 飞雪当然知道,这颗妖丹弥足珍贵,满怀感激的看向唐善和陆槐。 可惜,唐善盘膝悬浮在半空,闭目冥思,像是在修炼黑瓷上残缺的功法。陆槐激出真元,炼化圣刀,将一件件法器融入圣刀之中。 二人没有做作之态,谁也没有把这颗妖丹放在心上。 飞雪苦笑,想来倒是她自己太过世故了。当即张开嘴,把妖丹吞下。一股滚烫的热流,沿着她的喉咙,径直滑入腹内。强大的真元,瞬时包裹起“培元丹”的邪毒,逐一驱逐出体外。一滴滴黑色的汗液,散发着腥臭味,浸透了她的裙衫。 “怎么就这几件,没有了?”陆槐在身旁抓了几下,这才发现,所有的法器都已经被他炼化,气鼓鼓的站起身,对着唐善斥道:“再有一件中阶法器,哪怕是下品,我的圣刀也能进化成灵阶中品……咦?”他忽然发现,唐善的周身幻出一只只酒盅大小的白色真元,围绕着他缓缓旋转,看起来像是在修炼什么功法。 “呼……”唐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睁眼看来,苦着脸说道:“好几十件法器,足够一个小宗门全部的装备了。你连个招呼也不打,一股脑的拿去炼化你的圣刀。好嘛,竟然连中品也没能晋升!”说话间,一只只酒盅大小的白色真元无声地钻回到他的体内。 “炼什么呢?”陆槐飞身来到,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刚才那块瓷片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收了去?” 唐善咧嘴发笑,如实交代,“是一部拳法,可惜只是残片,最多只记有一分功法。要是整部功法,那可……”他的声音忽然一顿,脸上泛起了奇怪的笑,瞥眼看向门外。 陆槐会意,连连摇头,“你小子把我推到前面送死,自己去捡现成的便宜。我可不干。” “不干?”唐善佯装动怒,沉着脸伸出手,“你要是不干……把那些法器拿出来,还给我。” “什么?”陆槐瞪大眼睛,晃着手里的圣刀,苦着脸回道:“已经炼化了,拿不出来了!” 唐善拉着他的胳膊向门口走去,带着坏笑安慰道:“反正你又不会真死,就算肉身被毁,你还可以重塑,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槐被他拖拉着走出门口,怯怯的商量道:“这次我们换换,我去唤醒大猴子,你把它引开,让我来杀,好不好?” “好!”唐善正色应下,郑重的点着头。可却抢先出手,激出三支幻箭,射向一头巨猿。 吼…… 巨猿苏醒了过来,拨掌之间,已然将三支利箭激回。 “我靠!”陆槐叫骂一声,急急出刀。 382:大杀四方 炼狱斩! 陆槐将全部的真元同时激出,凝缩成三尺飞轮,紧随唐善射出的幻箭,先行攻击巨猿的手臂。 巨猿激回三支利箭的时候,金色的刀轮已经悄然来到,“咔”的一声,竟然将巨猿的右臂齐根斩断。 唐善弹出三丸真元,毁去反射而来幻箭,倒捏寒冰烈火枪,如同标枪一般投射而出。 巨猿断臂,发出怒吼,可却并没有向陆槐发动攻击,像是自知不敌,掉头便逃。 它不是逃,而是扑向身旁的同伴。很显然,它想唤醒同伴共同对敌。 它的左手已然幻出一团真元,同时扫出。 寒冰烈火枪呼啸而至,经由巨猿的颈侧射入,枪头贯穿而出,拖动它巨大的身躯,径自钉在铁门上。 轰…… 巨猿激出真元,可却失去了准头,轰击在洞壁上,炸出黑洞洞的巨大深坑。 寒冰烈火枪的枪身犹自颤抖,发出嗡鸣。巨猿却已经没有了声息,竟然被唐善一枪毙命。 巨猿的尸体被丢弃在大门边,兽皮被剥下、妖丹、血珠被取出、残破的黑瓷片被唐善收入元神。 血珠赏给了天狼,天狼吞进吐出,像是在吸收它的威能。 妖丹送给了飞雪,飞雪体内的邪毒被完全祛除,浑身被香汗浸透,腥臭的黑色汗液已被祛除得干干净净,芬芳的香气四下飘荡。 雪莲奏响魔琴,等到抚完一曲,飞雪已然痊愈。 唐善再又修炼起新得到的黑瓷残片,酒盅大小的真元气丸变成了两圈,围着他缓缓旋转。 “我有什么?”陆槐急得团团转,“我只赚了个白玩?”他的目光转向罗新的黑剑、楚憔的螳螂刀、雪莲的绿漪琴,甚至连吉索的飞雪令也没有放过,狠狠的瞪了几眼。 可惜,这些法器都已经有了主,除非杀死寄主,才能把法器夺去,炼化圣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两张兽皮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提了去,跑到一旁进行炼化。 兽皮非常柔软,可又异常坚硬,相当于一件中阶下品的防具,即便是下阶上品的法器也无法将其洞穿。 但它仅仅相当于法器,并不是真正的法器,当然不能炼化。 陆槐鼓弄了半天,也没将兽皮融入圣刀。负气之下,先用圣刀一顿切割,再又幻出钢针,搓了些皮绳,缝制了两件兽皮披风。 唐善炼化完第二块黑瓷残片,笑嘻嘻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制作完两件披风,张手索要,“给我一件。” “没你的,都是我的。”陆槐像是一个怄气的孩子,把两件披风都系在了自己身上。 飞雪偷笑,“外面有几万年道行等着我们,你们还有闲情在这里斗气?” “几万年道行?” 唐善和陆槐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飞雪幻出两位修罗,美目流转,看向门外,“我已经炼化了两颗妖丹,增长了两百年道行。我相信,我的两位修罗足以抵得住巨猿一击。我们三人联手,把门外的巨猿一只一只斩杀掉,可以得到几百颗妖丹,岂不是几万年的道行?” 唐善和陆槐晃了下身,已然站在门外,眯缝着眼睛,像是打量着一颗颗仙丹一般,看向一头头巨猿。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联手斩杀了四头巨猿。 雪莲、罗新夫妇和吉索各自分得了一件兽皮,天狼独得四颗血珠。飞雪先已炼化了两颗妖丹,便不再与唐善、陆槐争抢。二人各自分得两颗。 天狼像是吃撑了,连连作呕。 飞雪知道,它一连吞下了六颗千年修士的元神,不是一时片刻可以炼化的,只能暂时贮存在体内,慢慢吸收其中的真元。 唐善耗尽了两个时辰,不仅炼化了两颗妖丹,同时把新得到的四块黑瓷残片修炼了一番。 六块残缺的功法碎片,其中所记不及全部功法的一成,但却道出了这部功法的名号——金刚大力神猿百步流星拳。 唐善把所修的功法暗暗演练一番,只觉得元神之中幻化出六口深邃漆黑的古井。默默催发真元,六口古井齐声轰鸣,激出六团大若水缸般的“水团”。这些水团完全由真元凝缩而成,每一只水缸的威能都足以炸毁一座小山。 “呵呵!”唐善失声发笑。 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下来。 陆槐也得到了两颗妖丹,但他并没有独享,而是送与雪莲一颗。 二人仅仅炼化一颗妖丹,而且不必修炼“流星拳”,早已炼化完毕。趁着唐善一心修炼,他们联合飞雪,再又斩杀了三头巨猿。 此刻,三人各自捧着一颗绿色的妖丹,对着刚刚睁眼的唐善显摆起来。 三颗血珠丢在墙角,天狼只是看了一眼,呕了一声,几乎把刚刚吃下的血珠也呕吐出来。 三块黑瓷残片丢在唐善身下,却是三人一心想要成全他完成整部功法。 “你们竟然敢偷食?”唐善并不领情,气鼓鼓的瞪起眼睛。 “有本事自己去打,你打到的归你,我们绝不眼馋。”陆槐叫嚣着。 “好!”唐善收去三块黑瓷残片,晃身出了门去。 “喂……”陆槐微微一怔,叫骂道:“自己去对付巨猿,你是不是活够了?”脚下一动,他已经追出门去。 刚刚来到门外,还没等落地,他又拧身掠回,站定在门里。 因为他看到,唐善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鬼,同时激出三支幻箭,分射向三头巨猿。 唐善刚刚炼化了两颗妖丹,如果独自挑战一头巨猿,想来应该可以全胜。但若同时应对三头,那么这小子一定是穷疯了。 三头巨猿被幻箭的威能唤醒,顿掌将其击毁,睁开惺忪的睡眼,开始查找敌人的踪迹。 “流星拳!” 唐善攻出一拳,同时激出六团水缸大小的真元,吓了陆槐一跳。 轰……轰……轰…… 唐善并不是装逼,而是存心检验一下自己刚刚修炼的功法。可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仅仅三团真元,轰击在巨猿的胸口上,当即将三头巨猿击毙。剩余的三团真元根本就是浪费,只能轰击巨猿的尸体。 “他……他一下子弄死了三头……”陆槐心惊胆战的叫了起来。 唐善返回,只是带回了妖丹、血珠和黑瓷残片,就连兽皮也懒得取下。 一抖手,罗新、楚憔分得了一颗妖丹。二人急忙吞下,盘膝在地,静心修炼。 血珠堆积在墙角,一颗妖丹、六块黑瓷残片,着实够唐善修炼一阵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咕噜噜”轻响,吉索捂着肚子,露出了尴尬的笑。 他的确是饿了,断臂消耗掉他太多的真元,此时专心续骨生肌,真元的损耗更是严重。十几个时辰,滴水未进,他早已是饥肠辘辘。偏偏这里又密不透风,就算想要吸风饮露支撑几日,也没有东西可吸、没有东西可饮。 还好,陆槐、飞雪和雪莲炼化了妖丹,再又外出两次,斩杀了四头巨猿,随手赏给了他一颗。 妖丹入腹,他顿时觉得精神饱满,真元膨胀,整个人都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饥饿的感觉更是一扫而光。 唐善业已炼化了十二块黑瓷残片,元神之内可以同时幻化十二口古井,同时激发出十二团水缸大小的真元。 陆槐见唐善睁开眼,顿时怪叫一声,丢下四块瓷片,撒腿就跑。飞雪和雪莲娇笑着跟出,三人合力,斩杀了两头巨猿。 唐善背着手,大模大样的走过去,同时唤醒了六头巨猿。吓得三人怪叫不断,跑去一旁,唤醒两头巨猿来战。唐善激出六团真元,都是水缸大小的精英水汽,呼啸而上,六头巨猿当即毙命。 他返回法器库,送给罗新夫妇每人一颗妖丹,径自吞下了四颗,再又收起十块黑瓷碎片,盘膝悬空,静心修炼。 陆槐三人已经顾不得炼化妖丹,进进出出,送血珠、丢给吉索一颗妖丹、抛给唐善黑瓷残片,忙个不停。 只可惜,三人往返一次,只会均分一颗妖丹。往返三次,唐善便已完成修炼,出去一趟斩杀六头巨猿。如此一来,即便唐善一边修炼,一边猎取妖丹,而且还捎带着给罗新夫妇两颗妖丹,每次出手还是比他们多得一颗。 陆槐知道,这还是唐善存心想让。如果唐善当真想要同他们争抢妖丹,怕是十之七八都要落入唐善囊中。 可气的是,陆槐、飞雪和雪莲无瑕炼化妖丹,罗新和楚憔却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夫妇二人合体出击,单独应对一头巨猿。猎取妖丹的速度竟然不亚于陆槐三人。 唐善这下更是轻松得意,随随便便出来逛一趟,六颗妖丹到手,六百年道行加身。 七日后,洞穴内堆满了巨猿的尸体,罗新、楚憔忙了半死,总算把兽皮全部剥了下来。 吉索逐一清点,众人共计斩杀了七百三十一头巨猿。 “竟然有七百多头?!”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七百三十一颗血珠,七十万年修为。即便天狼囫囵吞枣糟蹋了大半,全部炼化以后,起码也要增加二三十万年的修为。 谁能想象,数以十万计的威能,一旦激出,将会具有什么样的破坏力? 唐善已经修炼过所得的全部黑瓷残片,可零星的残片在他的元神内汇集连结成完整的一块,原本幻在他脑海中的猿猴变成了一只金色的金刚巨猿,一圈圈黑色的符文围着金猿旋转不停,功法又有不同。 他稍加修炼,当即发现这部功法博大精深,深奥难懂,不是三两日便可炼化的。 “大家不要急,先把得到的妖丹全部炼化,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够逃出去。”飞雪悬坐半空,一边告诫众人,一边进入冥想之中,静心修炼。 “逃?我们不逃!”唐善露出了残忍的笑,“增长了上万年的修为,怎么还能做逃命的小贼?我们要接管魔宗,让所有魔修遵从陆槐为掌教!” 383:破阵(一) 三日后,罗新和楚憔分别拉开了半扇大门。 十日前,即便他们激出全部真元,也无法撼动巨大的铁门。而今,他们只需用小指头勾一勾,巨大的铁门便如纸窗一般,可以随意闭合。 七百三十一颗妖丹,二人均分了一百九十八颗。九十九颗妖丹,加上自身的修为,每个人的道行都已经超过了万年。 陆槐、飞雪、雪莲,每个人都得到了一百二十颗妖丹,全部炼化之后,凭空增加一万两千年的道行。 唐善呢?他足足吞食了一百七十颗妖丹,道行可以增长一万七千年。 当然,六个人加在一起,实力也敌不过天狼。七百三十一颗千年修士的元神,七十三万一千年的修为。幸亏它浪费了大半,而且也不知道炼化了几成。否则的话,它简直可以摧毁整个修界。 大门外设下了一座矩阵——雷霆万钧! 罗新在前开路,面对隐隐雷动,毫不在意。 渐渐的,矩阵的威能显露了出来。 一千魔修共同施法布下的矩阵,即便每个修士的修为只有十年,千人累加在一起,威能也足以消灭万年魔怪。 罗新深入数百步,但听一声轰鸣,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昏死了过去。 “雷霆震怒!神阶阵法!”飞雪吓得张口结舌。 修界三大宗族,各自珍藏的功法各不相同,但却共同拥有三部神阶阵法——雷霆万钧!大土封魔!风龙云虎! 三大阵法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用来防守的,得益于诸神所赐。原本是为了防止群魔现世,保护总坛不受侵犯。 唐善等人陷入死地,白羽竟然启动护坛神阵,以三千弟子施法布阵,可见一心想要斩杀众人,不想留有任何余地。 雪莲也听说过“雷霆万钧”法阵,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如今听飞雪说起,众人进入的竟然是三大护坛神阵之一,不由色变,惊声说道:“一千修士,百年修为,十万年法力加身,看来我们必须退回去,等天狼把吞噬的元神全部炼化,帮助我们吸引法阵的威能,我们才有可能突破此阵。” 唐善把罗新搀扶下来,交给楚憔照顾,瞥了眼天狼,说道:“我去试试。”脚下一动,人已掠出,深入法阵之中。 惊雷突起,如同一只只巨大的爆竹,贴在唐善耳边炸响。越向阵内深入,惊雷的威能越是威猛。 忽然,数道音波当头显现,剧烈的震荡使空气发生了扭去,宛如一圈圈驱魔镇妖的煞气,对着唐善罩下。 流星拳! 唐善当即出拳,数百只拳影破空激出,但听轰隆巨响炸起,当前的三道音波犹如坚冰一般,在拳影的捶击下震动、破碎、消散。 音波最初时仅仅显现数道,而后逐渐增多,数十道、上百道…… 唐善挥出上千拳,数万拳,每一拳都激出水缸大小的真元气弹,无比浑厚的真元、强大的元神,完全支持住了他的肆意宣泄。他可以感到,自己的真元无穷无尽,即便攻击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枯竭。 雷霆神阵,万钧之力,猝然发动。 一千声巨雷,拧成一股,在千步之外幻化成一具金色的大钟,咚咚作响着,对着唐善冲了上来。 仅是声威,便足以驱走妖兽魔怪。即便是万年魔头,也会退避三舍。 这原本就是一座驱魔降妖,镇压万邪的神阶法阵。除非是突破三界的束缚,上古巨魔,才有可能扛得住雷霆万钧的攻杀。 可它显现于千步之外,显然并不是为了杀伐而现身,而是先行警告、恫吓。如果闯阵的妖魔不知进退,不知死活,它才会开始镇杀。 唐善不是妖魔,而且是被逼闯阵。身后就是死地,如果不能突破此阵,众人早晚都会困死在法器库内。 咚…… 护坛神阵的警告,震得唐善头脑发昏。 咚…… 雷霆万钧的恫吓,仿佛在告诉唐善,擅闯禁地,神魔也诛。 咚…… 金色的大钟飞旋在六七百步之外,强大的威能吹得唐善头发、衣襟向后疾飞,发出猎猎声响。 危急时刻,唐善忽然发现,贮藏在元神内的七百三十一口古井,骤然碰撞在一起……一阵清凉自心底泛起,湛蓝的天空,深幽无际;碧波荡漾的汪洋,在他的元神中无限伸展开去。 还是“流星拳”,可这一拳却挥舞得非常缓慢。如同一块万斤巨石,一座小山,压在了唐善的拳锋上。 可当他完全伸展开臂膀的时候,一具深蓝色的巨大水钟惊现在身前,如同被一只枯牛拉动,慢悠悠地向着金色大钟撞去。 这是黑瓷碎片连结成一体以后所隐含的功法,刚刚被唐善顿悟。唐善激出的真元已非烟气,而是极度凝缩,完全液化,变成了海水的颜色。 七百三十一股暗流,围绕着钟壁飞速旋转,在钟口的位置形成了极具吸力的漩涡。 唐善的头发、衣襟,瞬时垂落,再又飞舞在身前。 水钟不仅抵住了金钟的威能,而且还远远的超越了它。 这还仅仅是唐善最初的领悟,它的激发有些迟钝,虽然威能巨大,可却速度缓慢。 如果唐善可以继续突破,使得威能与速度完美结合,发挥出“流星”的神威,恐怕仅在此一招之间,就能毁山灭城。 还好唐善此刻所对的乃是金钟,还好这座神阵的本身只是用作防守,如果所对的乃是一个修士,哪怕是一只妖兽,就凭水钟老牛般的速度,怕是连一只蜗牛都有足够的时间闪避开去。 金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像是被水钟的气势压制,必须要分力突破压迫而来的威能,才能前进。 两口大钟像是两块磁石,彼此相斥,却又在巨大的推动力下慢慢靠近。 人影一晃,一股令人生畏的威能随后跟来——圣刀,陆槐。 “那口钟是你激出去的?” 陆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却根本掩饰不住他心底的震惊。 唐善独自闯阵,他不放心,安抚过飞雪等人,赶来相助。 可他刚刚站到唐善身边,看到那口巨大的水钟,便知道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两口大钟终于相接,发出了金属相撞的锵锵之声。 金钟撞破了水钟的钟壁,在其内巨大的漩涡中飞速转动起来。水流奔腾,水钟的钟壁霎时复合。七百三十一道暗流冲刷着金钟,消融着它所携带的威能。 金钟还在前进,虽然被水钟包裹在内,可却缓缓的向着唐善移来。 水钟的暗流开始减少,七百三十……七百二十九……七百二十八……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当金钟拖动水钟临近唐善和陆槐不足五十步的时候,水钟内的真元暗流业已不足两百道。 陆槐笑了,因为巨大的金钟业已变成铜铃般大小,如果不是静心留意,几乎无法察觉到其上所携带的威能。 现在的金钟,即便冲上来,只要吹口气,也能把它击散。 咻的一声,金钟在暗流的冲击下湮灭。水钟立即掉头,一直冲出上千步,轰然炸响,幻象重生的雷霆神阵顿时破散,灰飞烟灭。 唐善愣了,傻傻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一部什么样的功法,竟然可以将他的真元无限放大? 不是百步流星拳吗,怎么可以飞行出千步以外杀敌? 这还仅仅是他初窥门径,如果将这部功法修炼得炉火纯青,岂不是具有了毁天灭地的威能? 唐善的修为极其深厚,已经无限接近“上三真人”的境界。可他根本没有修炼过真正的功法,纵然体内藏有深潭三千丈,可能够发挥出来的威能却不过是露珠水雾罢了。即便他收服了神枪,同样没有相应的功法施展,只能是暴殄天物。 而今,他在七百三十一头巨猿身上猎取了“流星拳”,虽然还不知道这部功法是什么品阶,可却足以发挥他的真元,无限放大威能。 巨大的惊喜,突然降临,反倒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破阵了?” 飞雪、雪莲、罗新夫妇、吉索和天狼齐齐来到。 陆槐有些后悔,“我们不该把瓷片都送给他,应该自己留下几片……依我看,他所得到的这部功法,起码要列在仙阶。” 唐善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翻了他一眼,“幸亏你们没有藏私,否则我不能得到完整的‘流星拳’,只能激出几只水缸罢了,如何破阵?” 陆槐嘻嘻一笑,“幸亏我是你的朋友,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噩梦。” “先别高兴的太早,”飞雪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如果我猜的不错,前面还有可以激发出皇天后土威能的‘大土神阵’,能够调集龙虎之威的‘风云神阵’。它们不比‘雷霆神阵’,即便深入也还可以全身而退。一旦陷入这两座神阵之中,不是坠落万劫不复之地,就是被龙虎之力碎尸万段。” “不怕!”唐善现在已经无所顾忌,“别说是两座神阵,就是真龙现世,我也手到擒来。” 众人不信,可唐善已经飘身荡出,隐入翻滚着黄沙黑土的气幕之中。 384:破阵(二) 大土神阵! 黄沙、黑土、令人窒息的浮尘,就像是大漠里突起的风暴,遮天蔽日,神魔变色。 唯一不同,就是没有风。 可这更增加了诡异的气氛。 唐善向佛珠内注入真元,嘭……昏黄的沙土扬尘之中,竟然一同幻出九条火龙。万年功力,瞬间将九龙佛珠全部激活。 可惜,九条火龙很快便隐入昏黄的空中,犹如烛火般摇曳着,两个呼吸过后,湮灭其中,不见了踪迹。 黑虎盾牌也幻化了出来,但却只有一具。虽然只是一具,可宽达三丈,足有十几人高,表面上突出了九只狰狞咆哮的虎头。 盾牌一去数百步,消失在沙尘中。 唐善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像是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又像是背负了千万斤重物,被封压了起来,无法召回。 唐善散去真元,立即感到,盾牌如同腐朽了千年的枯木,霎时变成了粉末。 大土封魔! 根本不是人力可以破除的。 唐善有些犹豫,可他还是得尝试一下。虽然他知道,一旦陷入阵中,很可能万劫不复。但自从他炼化了一百七十颗妖丹,心智也发生了变化,越是新奇、刺激,越是危险,越是具有挑战,越对他具有无可抵挡的诱惑。 他学着脑海里金猿的样子,双臂一震。只觉得元神内发出一阵轰鸣,万里无边的大海飞速塌缩,变回了七百三十一口古井。每口古井都喷射出一股寒泉。 泉水便是极度凝缩的真元,每股只有酒坛般大小,可威能却比“水缸”强大十倍以上。 七百三十一只酒坛,围绕着唐善飞旋,占据了方圆十余丈,形成一只三丈高的大茧。 气流急速涌动起来,带动了四周的沙土。一时间,天昏地暗,沙走石飞。照比先前,昏暗的程度浓烈十倍,大茧之外,张手不见。 唐善开始大步踏进,每迈出一步,脚下都激起一圈沙尘气浪,远远扩散数百步。 千步以后,唐善已经身在“大土神阵”正中,如山般的威能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大茧急剧收缩,最后变成了七八尺宽,两三人高。七百多只“酒坛”密集的挤在一起,可以抗拒的压力像是已经达到了极限,哪怕再增加一根稻草,都有爆裂的可能。 唐善脚下的烟尘气浪也被逼退,在他站定以前,一步顿落,不过激出直径十余步的一圈沙尘。 忽然,所有的威能霎时崩溃,附加在唐善身上的压力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酒坛围成的大茧再度扩张,占据了方圆十丈之地。 天空中的沙土开始凝聚,一柄虚幻的大锤,高达十丈,巨大的锤子如同一头大象,赫然显现。 又是一柄……十柄……百柄…… 整整一千柄大锤,密布在天空中。 天空变得异常清澈,就连一星浮尘也看不到。 很显然,“大土封魔”的最高功法,业已吸收了整座神阵的全部威能,生死破败,在此一击。 唐善不敢激出酒坛,因为他的酒坛只有七百三十一只,可天上的大锤却有一千。敌众我寡,迫使他只能选择防守。 酒坛飞旋,等待着漫天大锤发动最后的一击。 大锤没有动,像是拥有智慧,似乎没有足够的把握攻破保护唐善的“大茧”。 陆槐来到,不由分说,激出九柄虚幻的圣刀。 轰声骤起,九柄大锤应声爆裂。 或许是陆槐的出击激怒了大锤阵,或许大锤们不愿意坐以待毙,眨眼间,近千柄大锤轰击而来。 这样的情景,就如同空中砸下一阵冰雹,只是“冰雹”的个头大了点。可想而知,当一头头“大象”当空砸落,将会是多么的恐怖。 所有的大锤都轰向唐善,陆槐竟然连一柄都没有落下。 酒坛飞旋,与大锤相接,发出轰隆巨响。每一声巨响之下,都有一只酒坛与大锤相互湮灭。 陆槐再又出刀,炼狱斩! 三丈长的金色弧光,飞旋在半空,所经之处,大锤纷纷破碎。 飞雪等人也已来到,六位修罗当空暴走,振臂攻出,便有一柄大锤被毁。 雪莲奏响绿漪琴,幻出七位白衣少女,帮助唐善阻击大锤。 罗新、楚憔合体飞翔,巨剑挥舞,上百骷髅幻化而生;螳螂刀顿刺,一只只大螳螂当空飞射。 吉索晃动飞雪令,幻出三道有如城墙一般的雪墙。 即便是这样,无奈大锤的数量太多,威能巨大,还是将围绕唐善飞旋的七百三十一只酒坛全部撞毁。 九只冰火飞龙,三丈巨盾,也在眨眼间被大锤毁去。 足足有百柄大锤,突破众人阻击,惊现在唐善头顶。 唐善只能依靠自身的两层真元护罩进行抵抗。 一声狼嚎,天狼忽然窜来,身上的煞气升腾到半空,凝缩成一个十丈高的巨大阴影。 上百柄大锤落入阴影之中,顿时爆裂成一蓬蓬沙尘,冲落在唐善的身上。 噼啪骤响,如同飞沙撞击在屋檐上。 唐善立即感到,自己的两层真元护罩,在沙粒的攻击下,已然变成了筛子。 沙石突破,威能丧尽,却也入肉三分,痛得他“哇哇”大叫。 罗新夫妇振翅高飞,眨眼窜回,惊叫道:“我们还在阵内,这座‘大土法阵’并没有毁掉!” 唐善翻了他一眼,大门外的暗道没有显现,傻逼也知道法阵没有被破除掉。 众人觉得奇怪,因为没有人可以察觉到神阵的威能。像是一头凶猛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潜藏了起来,让人无法追寻。 唐善抖了抖身子,嵌入皮肉的沙土纷纷被他抖落,在脚下堆起了一个小圆圈。一个呼吸过后,他已经完全复原,飞沙留下的创伤荡然无存。 “我知道……”飞雪突然看向脚下,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已经鼓起了一座小山。 飞雪一惊,急忙躲避,飞悬在半空。六位修罗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奔来,想要打探一下这座缓缓上升的小山藏有什么玄机。 众人急退百步,远远观望。 轰…… 一柄油光瓦亮的铁锤破土冲天,锤柄轻扫,看似随意,却将六位修罗同时斩杀。 飞雪的功力已经超过了一万年,所以才能召出六位修罗,而且每位修罗的威能要比先前高出十几倍。 皇天后土,主宰天地万物! 大土神阵凝聚了后土的威能,岂是区区修罗可以抗衡的。 十丈长的锤柄,两丈长的锤头。这样一柄巨大的铁锤,即便是俗物,恐怕也有数十万斤重。 更何况,它在神阵之中凝聚成形,就算不是一件真实的法器,但也具备法器的威能。 数十万斤重的法器,仅是破土飞空所带出的劲风,便将雪莲幻出的七个少女吹得四分五裂。 罗新夫妇、飞雪、雪莲以及吉索禁不住后退,一退就是上百步。五人仰望巨锤,脸上尽是惊色。 “一把破锤子,吓成了这样!”唐善不屑的嘲讽了一句,爆出一拳。 七百三十一只酒坛大小的真元,如同流星般从他的拳锋前射出,撞击在两丈长的锤头上。 轰声震天,激起的烟尘笼罩了数十丈方圆。 铁锤从烟尘中显身,当空砸下,看起来没有受到丝毫损害。 但是唐善可以肯定,它的威能一定有所减少,而且起码也要在一成以上。只是巨锤的威能太过强大,即便有所损失,也没能表露出来。 陆槐激出了“炼狱斩”,包含着万年功力,斩向锤柄。 唐善吸了口气,再又爆发一拳,依旧是七百三十一只凝缩成湛蓝色酒坛的真元。 飞雪看得暗暗心惊,只是一个呼吸,唐善的真元竟然完全恢复,那么他所修炼的“流星拳”便不是仙阶功法,而是神阶功法。 同样的修为,如果修炼了神阶功法,他的杀伤力与破坏力,远非修炼仙阶功法的修士可比。 就算是应对十位修炼仙阶功法的修士,他也可以随手斩杀。 如果不是陷落在“大土神阵”之中,唐善凭借“流星拳”出世,足以震惊整个修界。 七百多只酒坛轰击在锤头上,众人终于看出,巨锤的威能有所减弱,最多只剩下刚刚破土而出时的六七成。 陆槐激出的三丈金轮被“流星拳”赶超,随后斩在了锤柄上。 咔…… 一道霹雳惊现半空,锤柄当即被斩断,轰声坠落。 如此一来,巨锤只剩下了锤头,威能也衰减到一半。可它的速度却骤然提升了一倍,当空翻滚着,转眼间便已砸到了唐善胸前。 天狼拦在唐善身前,一只虚幻的、高达六七丈的黑色魅影透体幻出,瞪着一双猩红的三角眼,张手抵住了巨锤。 轰隆……轰隆…… 锤头身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虽然被天狼幻出的魅影抵住,可却依旧向下压来。 魅影的双臂回缩,用胸口抵住锤头,依旧无法支撑,开始向后仰身,看起来业已无法坚持。 “流星拳!” 巨锤只是一顿,唐善业已吸入了一口气,再次爆出一拳。 与此同时,陆槐的圣刀也再次挥出。金色飞轮贯穿了魅影,轰击在锤头上,令其威能又减三分。 “这是什么?” 飞雪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 唐善激出了一口巨大的水钟,其内暗流涌动,有如地狱中沉积万年的死水,成暗黑色,向着巨锤缓缓撞去。 陆槐忽然感到一股吸力,竟然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一步,急忙发力定身,连退三步,脸上不禁露出了惊愕之色。 唐善也有些意外,因为他对“流星拳”只是初窥门径,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幻出水钟,发动攻击。而且,在他的元神之中,七百三十一口古井先是幻化成汪洋大海,随即急速凝缩。仅在转瞬之间,竟然凝缩成一颗水滴。 他的心底有点慌,像是整座海洋都被他蒸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这么一滴水。可他很快就发现,虽然只是一滴水,可却比整座海洋的威能还要强大,还要威猛。 “这是什么东东?” 唐善懵了。 轰…… 水钟将天狼幻出的魅影,连同巨大的锤头,一起轰得粉碎。再又飞出上千步,当空炸散。 飞沙尘土消散,“大土神阵”告破! 385:镇压 天狼发出低沉的吼叫,像是对唐善毁掉它所幻化出的魅影感到不满。 唐善没有理会,径自行出。 他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可内心却无比激动。 不断精进的功法,灭空一切的威能,都在激励着他寻找挑战。 他隐隐感到,只有挑战,才是悟化这部功法的捷径。他希望白羽不要吝啬,既然设下神阵,所幸把“风龙云虎”也亮出来。 白羽没有令他失望。 风云神阵! 四丈风刀,带着破空之声,骤然显现,当头劈落。 即便是一代大修士,突然遭到这样的攻击,也要望风而逃。 可是此时的唐善,就算是十个大修士当前,他也可以随手斩杀。 唐善只是瞟去一眼,便已对风刀的威能一清二楚。“流星拳”不仅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出他的功力,更令他的眼力、智力、思绪得到突破。一颗蓝色的水团,经由他的手背拨出,当即撞毁了风刀。水团也同时湮灭,就连一丝多余的真元也没有浪费。 陆槐等人跟在唐善身后,可却距离百步。唐善的功力太过巨大,功法太过威猛,就连他们也感到有些惧怕。万一被其祸及自身,岂不冤枉。 风云突变! 风化龙,云化虎。 漫天都是龙虎,带着绞杀万物的威能,带着山呼海啸地爆空之声,以迅雷之势扑落下来。 唐善双臂一震,七百多颗水团迎空击上,漫天龙虎顿时坠落大半。一呼一吸间,剩余的数百龙虎杀到了唐善眼前。可他也同时激出了一拳。这一拳,只激出了两百多颗湛蓝色的水团,恰巧将近身的龙虎全部轰散。 暗道显现,“风云神阵”竟然在眨眼间被唐善破除。 飞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这是巨大的视觉冲击,不可想象的情景,给她所带来的震撼。 扼守宗族的最后法宝,三座神级阵法,一座强过一座。可这座最强的“风云神阵”,竟然在张手间便被唐善毁去。 就在最初闯阵的时候,唐善的修为也就与大成仙人相当,也就是与得道成仙的修士属于同一品级。可到了此刻,唐善接连跳跃了两个等级,刚刚达到大成仙人的修为,转眼飞越凡仙,已经达到了天仙的修为,而且是顶级的天仙,无限接近于金仙。 唐善不知道自己的所谓等级,因为他从来没有加入过宗门,虽然他是一个武修,可却是一个游荡在宗门之外的闲散武修。 飞雪、雪莲、罗新夫妇,甚至是吉索,却都明白,能够张手毁掉一座神阵,只有天界的金仙才能够做到。 唐善前后发动了两次攻击,摧毁了“风云神阵”,虽然还不能够与金仙的修为相当,却也已经无限接近。 天界之中,不知有多少大成仙人在晋升凡仙的时候陨落。凡仙晋级天仙,天仙晋级金仙,每一级都是质的飞越。 唐善,一个修士,竟然可以达到顶级天仙的修为。这件事如果传入天界,天界也将为之震动。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唐善站在暗道出口的底部,对飞雪等人说道:“这是你们魔宗自己的家事,你们应该自己解决。” “我知道怎么做。”陆槐抬起头,看向直径丈余的巨大铁盘。 小岛上,七重飞檐的高楼后,十几个刚刚被招入魔宗的弟子正在这里巡视。 当前三人,正巧踩在铁盘上。 嘭…… 铁盘如同被火药炸射而起,顿时将三人撞成了肉泥。 剩余的魔修有些傻眼,就见陆槐、飞雪、雪莲和吉索从暗道内相继步出。 “傻逼!”陆槐斥骂了一声。 轰!铁盘砸落,发傻的魔修再又有三人被砸成了肉饼。 “飞雪……他们没有死!” 不知是哪位魔修鬼叫了一声,剩下的七八个人轰声逃散。 陆槐没有追,挑起嘴角发出冷笑,他就是要让这些人去通报白羽。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杀白羽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唐善带着罗新夫妇和天狼步出,也不理会陆槐等人,径自沿着小岛闲逛起来。 九百名天魔宗弟子,在天魔真人的带领下,分乘三百条小船,宛如一蓬飞射而来的箭雨,直刺在小岛的岸边。 九百魔修,分别跟随着三个白袍老头,御使法器,凌空压上。 “法器库内一定藏有暗道!” 天魔真人当然不会相信,陆槐等人可以突破三大神阵。如果他亲眼看到,那他绝不会带领弟子前来送死。 “白羽呢?” 陆槐带领飞雪等人转到楼前,距离天魔真人尚有千步,可却运用真元,直接把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天魔真人闻声一愣,心中不禁泛起了狐疑。眼见三位白袍老头带领九百魔修当空落地,当即打了一躬,“三位大修士,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陆槐竟然没有死,而且还带领飞雪和雪莲从法器库内逃脱了出来。弟子修为尚浅,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请三位大修士带队擒杀。” “老滑头!” 三个老头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各自欠身,齐声回道:“真人客气了,我等前去把他擒下就是。” 唐善沿着小岛绕回到楼前,可却并不靠近,距离百余步站定,冷眼旁观。 陆槐对逼近的三位白袍老头视而不见,反而对三人身后九百魔修放声说道:“诸位,据我所知,南真子大人虽然弃刀而走,但也留下遗旨,让我们魔修弟子自己决定由谁来出任魔宗掌教。既然这样,本座与飞雪、雪莲都是本族的大修士,当然有资格挑战掌教之位……” “你想做我们魔宗的掌教?”一个白袍老头打断了他的话,无奈的叹息一声,假惺惺的说道:“敝宗宗主白羽已经拔出了南真子遗弃的圣刀,荣升为本族的掌教大人。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而你,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错过了问鼎掌教的机会!” “这件事情非常容易解决,”陆槐淡淡的说道:“我可以把白羽杀掉。” “你想杀死掌教大人?” 三个老头一同现出白骨棒,激出护身冰盾,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好笑吗?”陆槐弓起手指,一一点过,说道:“你们是白羽的走狗,甘心为他卖命,不能活,都得死!” 早在上千魔修来到之前,陆槐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问鼎魔宗掌教,那就必须斩杀几位魔修高手,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如今三位出自天魔宗的大修士送上门来,正对他的心思。 “你可以活,”正中的白袍老头用骨棒点了点陆槐,“交出圣刀,自爆元神,留在总坛里做一名杂役,你就可以活命。” 陆槐让他死,他却给陆槐留有活路,但他的手段要比陆槐残忍百倍。 陆槐不想再说什么,面对这样的老古董,他在口舌上占不到丝毫便宜,一切只能让实力来说话。当即幻出圣刀,一刀三变,激出三道一尺长的刀影。 众多魔修轰声发笑。 一尺长的刀影,别说是大修士,就是普通魔修,一样可以击散。 三个老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高手,可以将真元凝缩。陆槐激出的刀影看起来只有一尺,但所携带的威能很可能超过一丈长的大刀。 三人立即挥动骨棒,激出丈二弧光,迎击扑来的刀影。 唰…… 一尺刀影斩断了丈二弧光,击碎了三根白骨棒,撞毁三具护身冰盾,射入三个老头的小腹之中,直接击中了他们的元神。 “不可能……” 三个老头发出惊叫,仰身倒地,已然毙命。 有风,咻的吹过,九百魔修,鸦雀无声。 “杀!”天魔真人在远处发出怒吼。 几个魔修窃窃私语,“怎么杀?他只攻出一刀,三个大修士都被斩杀。我们上去岂不是送死?” “不怕!我们人多,累也累死他。” “老爷子下令了,如果我们不动手,没有一个可以活命。” “喂?”站在百步外旁观的唐善叫喊了一声。 九百魔修、九百天魔宗弟子,闻声转头,齐刷刷看去。只见唐善对着百步外的十丈高楼挥出一拳,一只巨大的水钟呼啸而出,竟然将整整一座七重飞檐的高楼炸得粉碎。 轰声震天,一时间,灰尘升腾起数十丈,瓦砾四射…… 一千八百名魔族修士,全都被唐善的一拳吓得双眼发直,呆愣在当地。 罗新大步行出,在九百魔修阵前站定,用巨剑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深沟,放声说道:“我家主人说了,有谁敢越过这条线,那座楼就是他的下场。” 楼呢? 七重飞檐的高楼,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 “杀!”天魔真人再次下令。 可惜,九百魔修没有人胆敢妄动。 与陆槐的刀、唐善的拳相比,天魔真人的命令如同狗屁。 几个魔修悄声议论,“依我看,白羽根本不是陆槐大人的对手,掌教之位必将易手。” “你敢赌吗?如果赌输了,我们都得死。” “不赌怎么办,听那老鬼的话,上去送死?” “老爷子”变成了“老鬼”,天魔真人知道,他再也无力调动九百魔修。但他手下还有九百名天魔宗弟子,这些修士都出自他的本宗。即便明知是死,也绝不会抗命。 “上!杀光他们!”天魔真人大手一张,向前推出。 九百名天魔宗弟子纷纷亮出法器,冲杀上来。 “要不要我帮忙,替你把他们做掉?”唐善飞悬在半空,笑嘻嘻的向陆槐卖好。 陆槐一咬牙,“把他们都杀了!” 流星拳! 只一拳,七百三十一粒气丸从唐善的拳锋中激出,势如流星,那些天魔宗弟子根本无法躲避。 一通爆响过后,七百三十一名天魔宗弟子胸前暴血,倒地身亡。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功法,以一人之力迎战九百修士,仅一拳,九百修士只剩下了一百六七。 剩余的天魔宗弟子定身止步,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 “还不投降,难道你们甘心为白羽父子卖命?” 飞雪、雪莲齐声呵斥,六位修罗咚咚咚砸落在地,七位白衣少女当空幻化。 “我……我投降!”一名天魔宗弟子散去真元,跪地叩拜。 有了他的带动,剩余天魔宗弟子纷纷收起法器,跪地归服。 “参见掌教大人!”九百魔修躬身施礼,呼声震天。 唐善微微一笑,侧目看去,嘲笑道:“天魔,别想跑!” 早在唐善攻出一拳的时候,天魔真人便知道大势已去。他没有时间震惊,也没有时间发愣。偷偷退身,掉头便跑。 岸边有船,整整三百条。 上千步的距离,几个闪落,已然抵达。 唐善再又挥出一拳,三百团湛蓝色的真元当空击落,三百条小船全部被轰得粉碎。 轰…… 数以万记的“大虾”如同被强弓劲弩激发,从水底蹿射到半空。三百船夫无一幸免,尽数被“大虾”穿刺得支离破碎。 残肢碎肉落入水中,转眼不见,都被水底的“大虾”吞食,就连鲜血也没有留下一滴。 天魔真人双腿发颤,怯怯转身,跪倒在岸边,“弟子……弟子天魔,也愿归降!” 386:接掌魔宗 “带过来。”陆槐下令。 两个魔修飞速奔去,将天魔真人押来,跪在他身下。 “白羽呢,怎么不见他来?” “小儿受济安大修士邀请,带领三千魔宗弟子,赶往释宗,帮助济安大修士争夺释宗掌教之位。” “安庆和各位真人呢?也去了?” “传功长老和诸位真人、各宗宗主正在总坛外设伏,以防敌人偷袭。” “敌人?”陆槐反问一句,心中已然明了,“是前来营救飞雪姑娘的修士们吧?” “是!听说有雪宗弟子,纵横无敌的杀手,还有一些修界高手。” 天魔真人自知生死仅在陆槐一念之间,不敢有半点隐瞒。 陆槐终于明白,为什么魔宗总坛只有不到两千修士,原来绝大多数弟子都被白羽和安庆等人带走了。 “掌教大人,”飞雪已然改口,“有请大人入主圣殿,接掌教事。” “你去打理,我去把外面的弟子请回来。”陆槐瞥了眼唐善,飞身射出,奔着洞口掠去。 唐善幻出黑虎盾牌,带上天狼,尾随而去。 罗新夫妇急忙合体飞空,紧紧跟在唐善身后。 “弟子统领出列。”飞雪对一众魔修发令。 “属下在。”九个魔修、两个天魔宗弟子站出。 “天魔宗弟子,并入你们九位属下。从现在起,吉索就是你们的大统领。吉索,通知守门弟子、杂役人等,陆槐大人业已接任掌教之位。派人把法器库里的兽皮抬出来,让总坛的炼器师制作胸甲。雪莲,把服用过‘培元丹’的弟子聚集起来,施法为他们驱除邪毒。带上天魔,我们进入圣殿……” 飞雪不仅是雪宗宗主,也是“纵横无敌”的首领,处理政事成熟老练,帮助陆槐打理教事正合适。 魔宗出口的“通天井”内,蜂窝一样的穴.洞已经十室九空,零星可以见到一两个闭关修炼的护法弟子。 陆槐再次感到,魔宗经历了数次波折,元气已经大伤。原本他还打算,接掌魔宗之后,便可以率领弟子征讨岳家兄弟。而今看来,魔宗一族当前的要务乃是休养生息,扩充实力。至于他与岳家兄弟的恩怨,只能另想办法解决。 守在洞门内的弟子业已接到了玉符传令,开启洞门,口称“掌教”,施礼参拜。 陆槐微微点头,跃出洞口。 数千护法弟子,魔宗高手,分成六队,把守在飞瀑的两侧。 领队的是安庆以及六位真人。他们一心防守隐藏在飞瀑内的暗门,根本没有留意身后。 其实,以陆槐现在的修为,即便他们留意,也无法察觉出陆槐的到来。 唐善悬停在洞口上空,看向陆槐,像是在问,“要不要我把他们都干掉?” 陆槐急忙摇头,以真元传音,“你把我们魔宗弟子都杀了,我还做个狗屁掌教?!” 唐善偷笑,传音回道:“那就把安庆和那些统领、领队什么的都抓来,这些弟子自然会臣服于你。” “好吧!”陆槐忽然发声,对着唐善一笑。 “我靠!” 唐善明白,这是让他出手的信号。 “谁?”安庆和六位真人最先作出反应,转头回看。 数千魔修也纷纷转过头来。 “你们几个过来,参见掌教大人!”唐善指向安庆等人。 “陆槐?你没死?”安庆瞪大眼睛,问了句废话。 几位真人悄声议论,“陆槐怎么变成了掌教,难道里面发生了变故?” “总坛有老爷子和三位大修士坐镇把守,难道就能翻了天?” “你可别小瞧他们几个。那位是唐善,修为同白羽不相上下。还有黑白双煞,足够两位大修士应付的了。就凭他们四个,再加上那只魔狼,天魔和三位大修士怕是败多胜少。” “我们怎么办,先谈谈,还是把他们擒下再说?” “白羽这厮欺人太甚,逼着我们服用‘培元丹’。对待我们如同下人一般,呼来喝去。如果陆槐可以做我们的掌教大人,我愿意带领属下弟子归附于他。” “你疯了?‘培元丹’的毒谁来解?” 唐善呵呵一笑,“有话过来谈,别在那里偷偷议论。”说话间,他已经当空掠出。 “布阵,防守!” 安庆与六位真人齐声惊叫。 一串虚影飘过,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弧线。没等看到唐善的真身,七个虚影已经从安庆七人身旁掠过。 安庆七人只觉得身子一轻,顿时抛在空中,向着陆槐飞去。 不等七人做出任何反应,唐善已经掠回,依旧站在盾牌上。 七柄虚幻的圣刀,抵住了安庆等人的胸口,逼着他们落地,站定在陆槐身前。 “都别动!”安庆高举手臂,当空一划,急急下令。 没有人动,即便安庆没有下令,仅凭唐善刚刚露出的这一手,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眨眼之间便将七位首脑掳去,就足以震慑数千修士,谁人还敢妄动。 “你们不必担心‘培元丹’,雪莲可以为你们驱除邪毒,飞雪大修士就是例证。”陆槐收回圣刀,先给七人吃了颗定心丸。 安庆思量一番,说道:“陆槐大人,您掌控圣刀,又有飞雪、雪莲辅助,的确有资格问鼎掌教之位。可白羽大人同样掌有圣刀。一山不容二虎,您自封为掌教大人,却叫属下等为难了。” 他的话说得明白,只要陆槐击败白羽,他便会带领六位真人、数千弟子臣服于陆槐。 “白羽必死!” 陆槐知道,该是他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炼狱斩! 四丈长的金色弧光,急速飞旋,拖带着十丈余晖,直射而出。击中了千步之外的一座小山,地动山摇的一声轰鸣,半截小山被炸成了粉末,灰尘暴散百丈方圆。 “参见掌教大人!”六位真人先行施礼。 安庆盯着远方的小山,看起来有些发懵。但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眼中竟然隐隐浮现泪光,“魔宗一族,日渐颓废。白羽以邪丹掌控我族,终究不是正途。大人神功盖世,一身修为远超大成仙人。魔族有幸,能够得到大人这样的掌教,日后必能重新崛起。”他对着陆槐深鞠一躬,“安庆生死是小,魔宗千秋伟业是大。即便雪莲姑娘无法驱除属下体内剧毒,属下不惜一死,也愿意带领弟子奉大人为尊。” 陆槐上前一步,扶起安庆,“传功长老深明大义,我族还有你这样的忠信之人,实乃我魔族大幸!” 安庆退后半步,再又施礼,“各宗宗主以及十六位真人正在洞外与飞雪姑娘的弟子和朋友们交战,还请掌教大人随属下前往,平息战事。” 棺材铺外,小镇边,杀喊声直冲云霄。 “纵横无敌”的杀手正同上千名魔修相互攻杀。 “住手!”陆槐与安庆从棺材铺中射出,高悬半空,同时放声喝令,声音远去数里。 杀战渐渐停息,双方修士议论纷纷。 “传功长老?陆槐?他们怎么在一起?” “那是唐善和黑白双煞,我家首领呢?” 唐善御使盾牌,来到双方交战的前线,放声说道:“陆槐已经接任魔宗掌教,飞雪姑娘是他身下的大修士。你们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可打的?” 几百修士杀红了眼,充耳不闻,依旧相互攻杀。 唐善皱皱眉,随手拨出几百颗真元弹丸,数百修士的法器顿时被毁。 吉萨跑出来,劝说“纵横无敌”的几位首领。安庆找来各宗宗主和十六位真人。再又废了一番口舌,众人这才相信魔宗再生变故,跟随陆槐进入总坛,赶往圣殿议事。 所有弟子原地待命,前来营救飞雪的修界朋友纷纷告辞。 唐善惊奇的发现,沧桑和许诺并不在飞雪的朋友行列,幽灵和火云儿反倒赶来帮忙。 他不禁想起飞雪常常感伤的那句话,“飞花、飞雪、落,伊人有谁怜!” 圣殿! 金碧辉煌、雄伟、高大、阔达数里。 可惜,辉煌之下无法掩盖凋零破败。 魔宗鼎盛的时候,这座圣殿曾经汇聚了十万修士,而且还没有算上门外弟子,也没有算上归附在宗族旗下的其他宗门。 而今,除了白羽带走的三千弟子,魔宗可以调动的弟子全部汇聚到圣殿,人数还不足一万。 但是,所有魔修弟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自己是一名魔修而感到万分荣耀。 陆槐坐在掌教的宝座上,无形的威能有如一座高山,以一种君临天下地威严俯瞰众生。让人只能瞻仰,无法匹及。 他的目光如同炼狱之火,落在谁的身上,谁就会感到一种灼伤的痛。即便安庆与诸位真人也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只是一眼,就会觉得头晕目眩,像是元神被一团烈火所包裹,随时都可能被焚毁。 飞雪和雪莲分坐左右,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与陆槐相连,俨然是高山旁侧的两只独峰,散发出统御一方的王者气息。 她们的明眸之中犹如流淌着长江大河,波涛滚滚,势不可挡。根本不是凡人可以抗拒的。 就连吉索,也已是具有上千年道行的大修士,在他的身后,宛如呈现出一片冰雪天地,足以封冻万物,镇杀诸魔。 此时的吉索,如果同南真子拼耗功力,怕是南真子也将败在他的手里。 众多魔修看到了希望,他们不敢与陆槐、飞雪、雪莲相提并论,但却渴望达到吉索的境界。 飞雪要的就是这种希望,消息将会很快传开,那些离开魔宗的修士们都会陆续返回。 目光流转,她的眼波瞟了下陆槐,暮地,脸颊上泛起一片红霞…… 387:传剑 唐善没有随同陆槐返回魔宗总坛,大事初定,需要把一切绚美的光环笼罩在陆槐的身上。如果他在一旁,必将会抢走陆槐的光辉。 他把记有八座银库的地图交给了罗新,要他们把八百万两白银统统取出来,分别存入京城十八家票号。 雅柔需要银子,正可投其所好。 三日后,鹰鹫岭,鹰嘴峰。 十数年,恍如隔日。 灭门、御剑录、复仇的誓言,瞬时浮现在唐善的脑海里。 “你既然得到了她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轻蔑。 “月瑶,你在等我?”唐善立即从声音里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月瑶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犹如一只黑鹰,从旁侧的悬崖下翻上峰顶。 “你来晚了,太晚了,岳思鸾和满儿早就被我转走了!” “不必骗我,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就在我们的脚下。”唐善神功大成,感知已经得到了质的飞跃,即便是地下十丈,一粒虫卵孵化,他也能够有所察觉。 “你能感觉到?”月瑶不信,“那你说说,这里有没有埋伏?” “有!”唐善点点头,“东面有十八个修士,功力都超过了百年,身上有剑气,嗯……他们修炼了‘御剑录’,也算有一点造诣。西边有铁器的味道,还有火药,应该是你设下的机关暗器。南面有四个人,拿着铁棍,功力超过了两百年,应该是武修。北面没有人,因为我从那里上山,你怕露出破绽。” 月瑶很惊讶,因为唐善说的丝毫不差。但她心机极深,转眼便恢复平静,微笑着问:“你想见我,什么事?” 唐善有些意外,因为雅柔骗了她。 月瑶“咯咯”发笑,“怎么,你真相信她的话?她说没有见过我,你就信了?这不像你,以你的心智,早就应该有所察觉!” 唐善很服气,他的确没有细想,以月瑶的手段,要想追寻布日古德等人,自然不是难事。更何况,雅柔跑去“悦销楼”卖笑,轰动了京城,月瑶不可能没有耳闻。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该有所察觉。只是我没有太在意,所以才会疏忽。” “说正事,你来做什么,找我做什么?” “这是两件事,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救走岳小姐和满儿。我找你,最初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岳家兄弟的实力,看看能不能同你联合,一起对付他们。而现在,我已经不在乎岳家兄弟,也无意与你联合。你要想活命,可以去魔宗投靠陆槐。” “投靠陆槐?”月瑶吃吃的笑了起来,像是一位高傲的公主,忽然看到,有人竟然替一个乞丐向自己求婚。她的眼中带有轻蔑与不屑,不可一世地叫嚣道:“陆槐有什么,就算把魔宗的杂役加起来,手下也不过万把人。我手下的精英弟子就有八千。如果我与他开战,必将横扫魔宗。你让我投附他?真是笑话!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接到大少的令旨,等到三少攻占了释宗,我们马上就会聚集人手,帮助白羽夺回魔宗。” “路在你脚下,你自己选择死路,我也没有办法!”唐善摇头叹息。 “你杀了玄天魔女,三少绝对不会放过你。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走,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终老。” 月瑶的眼神闪烁不定,像是有心斩杀唐善,可又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来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现在就要带走岳小姐和满儿,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你一定会后悔。”唐善跨出一步,直接就来到了西侧的悬崖边。 月瑶双眉一挑,脸上隐隐透出笑意。因为唐善业已触动了西侧的机关,自己跑去弩枪下送死。 轰…… 数百柄铁枪在火药的推动下破土射出,犹如一阵枪雨,向着唐善刺杀而来。 唐善挥了挥衣袖,一股浑厚的真元气墙奔出,而在这股气墙中,寒冰与烈火两股真元相互交替,霎时是坚冰凝聚的城墙,霎时是烈火奔腾的火海。 数百铁枪,当即调头,折向空中。 唰…… 铁枪竟然融化成铁水,如同一阵暴雨,散落崖下。 月瑶的脸色瞬时变白,甚至站立不稳,接连踉跄了两步,这才定身。 崖壁下,洞口的悬空小桥已经放落,唐善飘身钻入洞内。 封闭的石门竟然是开启的,阿四站在石门下,拦住了唐善。他显然已经认不出昔日的“虎子”,面带疑惑,问道:“尊驾如何称呼?” “唐善?” “你认得我家小姐?” “认得。” “阿四,他是虎子,让他进来。”岳思鸾在洞内说道。 “你是虎子?”阿四惊叫,侧身让步,瞪大了眼睛,重新对着唐善打量起来。 岳思鸾坐在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杯清茶。她已年过三十,一身粗布衣,云鬓上插着一根细木条,却难掩闭月羞花的绝色美艳。 “剑气!” 唐善立即侧目,只见侧室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手持一条短树枝,正对着石壁练习剑法。 坚硬的石壁上,密布着一道道剑痕。 “他是满儿,”唐善暗暗点头,“他真像杨乐。” 阿四沏了一杯茶,送到唐善手里,依旧瞪着眼睛偷偷打量,但却无法在唐善身上找到“虎子”当年的半点痕迹。 “你想带我们出去?”岳思鸾只看了唐善一眼,随即便把目光转到了满儿身上,脸上尽是慈爱之色,像是全部的心思都在满儿的身上。 “门开着,小姐武功还在,如果是外面的那些人不许小姐离开,我可以把他们都杀掉。可如果是小姐自己不愿意走……我也会尊重小姐,绝不强求。” 唐善原本想救出岳思鸾,请她在岳逍遥面前指证岳乘风和岳追风。可见到岳思鸾,看到她们母子在此避世,倒也清静无忧,心里又生出一丝不忍。 “没有人强留我们,”岳思鸾呷了口茶,缓缓呼出一口香气,淡淡的说道:“只要我父亲还在世上,我就不会离开。” “您知道……” “我知道!就在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看到厨房里贮存的都是我愿意吃的菜,我就知道,是我的两位哥哥把我囚禁在这里。” “像你们这样,远离了尘世的纷争,也很好!”唐善把所有的疑问全都压在心底,看向专心练剑的满儿,改口问道:“他在练岳家的追风剑?” 岳思鸾点点头,“满儿的资质非常好,在他三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教他练剑了。你看看他现在,比你当年如何?” “强过我百倍!”唐善由心发出赞叹。 说话间,满儿已经收势,煞有其事地倒握树枝,背在臂后,正身站定。平复了自己的内息,立即想撒欢儿的小马,蹦蹦跳跳跑来,“母亲,我的剑练得这么样?”问话间,扎入了岳思鸾的怀中。 “不错,不错!”岳思鸾慈爱的看着他,取出手帕,为他擦抹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是虎子哥哥?”满儿问。 岳思鸾拍了下他的手,佯叱道:“是叔叔!” “虎子叔叔!”满儿吐了吐舌头。 “你知道我的事?”唐善笑问。 “知道,母亲说……我爷爷杀了你的叔叔、伯伯,如果你去找他报仇,那也是他自己种下的罪孽,不许我记恨你。” “阿四,我们去做饭。”岳思鸾把茶送到满儿手里,像是有意避开,带着阿四去了厨房。 “谁把你们关在了这里?”唐善坐到石桌旁,一边喝茶,一边询问。 “我大伯,还有我二伯。” “你母亲为什么不带你离开这儿?” “外公不知道大伯、二伯在外面作恶,如果我们出去,外公问起,会伤心的。” “知道你父亲的事情吗?” “我父亲叫杨乐,我祖父叫杨腾,我还有个姑姑,叫杨霞。我父亲杀死了我的亲生母亲,可那是我大伯的手下设计陷害他。我母亲说,万恶皆因名利起,仁善才是武者的正宗大道。” 唐善的脸上满是笑意,可心底却无比震惊。 “叔叔,你会武功吗?”满儿拉起唐善的手,“我母亲和阿四叔叔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来,我们比试一下。” 唐善张手激出一团真元,在掌心凝缩成一柄湛蓝色的宝剑,脱手射出,在侧室内径自舞动起来,森森剑气,瞬时充满了整间石室。 满儿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这是什么剑法,你能不能教我?” “御剑录,你姑姑从皇宫内带出来的。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把这部功法传授给你。” “学!我当然想学!”满儿退后三步,真身站定,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师父在上,请您收下满儿为徒。” 唐善飘身让到一旁,笑道:“这是你姑姑的剑法,也就是你们杨家自家的剑法,我算哪门子师父?!你要想学,我现在便说给你听。但我只说一遍,你能记多少是多少。” “好!”满儿跪在地上,正色点头,“师父请讲。” 当即,唐善把“御剑录”合盘托出…… “饭好了……满儿,叫虎子叔叔一起吃饭。”岳思鸾在饭厅里呼唤着。 满儿没有回应。 人影闪动,岳思鸾和阿四双双来到。 唐善已经不见,满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满儿?”阿四大惊,跨步上前,想要将满儿抱起。岳思鸾拦住了他,不敢置信般摇着头,“虎子竟然……竟然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贯通了他的天地玄关!” 五色祥瑞,温和之气,自满儿的全身散发出来,弥漫了整个石穴。咻……玄幻的祥瑞之气凝缩成一线,钻回满儿的体内。 满儿翻身蹦起,嘭的撞到了洞顶。一时间,石屑纷飞,竟然在麻石洞顶撞出了一个深坑。 388:复仇 鹰鹫岭。 一道青影落地,正是唐善。 他的眼中,射出犹如雷电一般骇人的亮光,向着漆黑茂密的森林扫去一眼。 林木中,隐藏着数百修士。 只是一眼,潜藏在林中的数百修士,都感到自己的元神受到了压迫,像是感知到天神降临,恐惧的缩到身体深处,就连一丝真元也不敢散发出来。 这是月瑶调集来的弟子,试图群起围攻,擒杀唐善。 而今的唐善,仅凭刚刚一眼,便已经将敌人的人数、位置、修为感知得清清楚楚。 他打了个响哨,天狼从远处跑来,跟在他身边。 “这些人不知死活,我应该教训他们一下。” 唐善挥出一拳。 几百颗湛蓝色的水丸迎风暴走,射入树林,直接钻入那些修士的元神之中,将他们的元神湮灭,废掉了他们的修为。 惨叫声响起,漆黑的林木变成了人间炼狱。 当夜,翠玉赌坊,暗室内。 岳追风脸色阴沉,手背绷起,紧紧的抓握着茶杯。“嘭”的一声,茶杯爆碎。但却仅仅在他的真元气罩内炸开碗口大小的一团,而后塌缩成鸽卵大小的铁蛋,“啪”的砸在地上。 对面的月瑶面露惊色,“你已经达到了大成仙人的境界?” “圣手天王”尹大坤垂头站在一旁,像是一个卑贱的奴仆。挑起眼皮看了一眼,再又急忙垂落。 岳追风“哼”了一声,自嘲道:“大成仙人算什么?唐善打出了一招‘流星拳’,废掉了我们三百七十名弟子。他是什么境界,凡仙境、天仙境,还是金仙境?” 月瑶垂下头,歉声说道:“都是月瑶的错,低估了他的实力,请大少责罚。” “三百七十人,每个人的修为都在一甲子以上。一拳了结,应该是凡仙的修为。而且,我想他一定没有施展全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应该已经达到了天仙境。”岳追风嘀咕着,一挥手,做了个砍杀的动作,“先记下这笔账,早晚找他清算!”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了骇人的目光,犹如地狱里的魔怪,暴戾、凶残、无情,“释宗的掌教不是已经飞升了吗,二少和三少怎么还没有攻下总坛?等到三少接管释宗,让他马上去搜‘通天宝镜'。一旦有了宝镜的消息,立刻报告我。” “是!”尹大坤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见岳追风对他拨了拨手,急忙退去。 月瑶轻声叹道:“准备了这么多年,渡过了这么多劫难,如今大事已定,三少掌管释宗,二少接管我们的全部势力,你却只要一面镜子!” “一面镜子?”岳追风的眼中显露出憧憬的目光,显露出迫切的渴求,“那是‘通天宝镜’,可以进入通天玄界。在里面修炼一年,只会减少一天寿元。传说中的通天玄界,被无数的仙丹灵草所充斥,最低等的下人,都可以达到大成仙人的境界!” “所以你认为,释宗的掌教就是通过‘通天宝镜’,进入通天玄界,达到了金仙的境界,随后飞升,进入天界。” “神器现世,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可那个老不死的为什么会无动于衷,闭关不出?”岳追风的口气咄咄逼人,但又带有一丝嫉妒与贪婪,“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正在通天玄界冲关,冲击金仙境。只要飞升天界,贵为金仙,身份等级仅次于大罗神,什么样的神器不是垂手可得?” 月瑶有些担忧,“可我听说,通天玄界虽然有数不尽的仙丹灵草,但也同样有数不尽的妖魔怪兽,甚至有万古巨魔,成群结队,在山谷里游荡。进入其中的修士,多半会丧生在妖兽、魔兽手中。剩下的,又有多半被帮派、帝国掳去,沦为下人。劳苦一生,也没有出头之日。” 岳追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怕了?” 月瑶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摇摇头,“大不了是一死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的眼光要放远一些。一统修界而已,让二弟、三弟他们去做也就是了。你随我进入通天玄界,哪怕冲破大成境,达到凡仙,寿元也会增加上千年。凡世间的坛坛罐罐,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舍得!” 月瑶的心里一阵抽搐,她知道岳追风的为人,按照岳追风的意思,即便是他的女人,应该也在舍得之列。 清风岭,琢玉绝顶! 唐善在天空中留下一串虚幻的人影,犹如一道青烟,凌空掠来,坠落在地。 煞气冲天的天狼,呼哧呼哧跑来,站在他的身边。 “杨夫人,唐善前来拜见。” 唐善运用真元激出声音,震得茅屋上的尘土扑棱棱直掉。 “终于来了,老身候你多日了!” 一道寒光从纸窗中射出,竟然是一件散发出寒冰冻气的锋利枪头,唰的来到,悬停在唐善面前。 寒冰枪头,寒冰烈火枪缺失的另外半件法器。 咯吱! 房门开启,杨夫人站在了门外。 唐善的双眼极速回缩,盯着寒冰枪头看了看,面带疑惑,转向杨夫人,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法宗掌教大人欠你一个人情,这只枪头送给你,正好让你的‘寒冰烈火枪’合并成一件完整的神器。” “小妖精……噢!芊芊姑娘不欠我什么,这么大的一份厚礼,在下受之有愧。” “你知道她的身份?”杨夫人显得有些愕然。 唐善知道小妖精的身份,早在第一次见到小乞丐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小乞丐看起来惨兮兮的,可手心里却干干净净。正如当年遇到芊芊的时候,芊芊装作小乞丐时一个模样。 芊芊被南海仙宫收为弟子,自然是法宗修士。而且还可以调动金一针,可见身份不低。 当然,唐善并不能因此便认定芊芊就是法宗的掌教,但有了杨夫人刚刚的一番话,一切便都被他贯通了起来。 “我是来报仇的!”唐善再又瞥了眼寒冰枪头,可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杨夫人叹息着,问道:“你是想杀杨腾,还是想灭我满门?” “我不想牵连无辜,请夫人把杨腾叫出来。” 杨夫人沉下脸,对着屋内叫道:“死老头子,滚出来!” “诶!” 杨腾小跑着出了屋门,规规矩矩的肃立在杨夫人身前。 杨夫人一叹,“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模样!” 今日的杨腾,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活脱脱一个痴傻的老疯子。 唐善运转真元,眯缝着眼睑打量一番,说道:“内功走火,元神入魔。如果不是夫人阻止他继续修炼,他很可能已经因为‘御剑录’而异变成妖!” “像他这副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杨夫人一咬牙,说道:“你动手吧!” 唐善抓住悬空的寒冰枪头,收入怀中,弹指激出一丸真元,灌入杨腾小腹。 杨腾痛得哇哇乱叫,猛然闭嘴,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他用武功杀了我十三位叔伯,我废了他的武功,也算为我的叔伯们报了仇。为了‘御剑录’,他整整囚禁了我六年。如今我废去他的功法,让他变回一个常人,就算平息了囚禁之怨。从今往后,我与他的仇怨一笔勾销!” 唐善走了,幻出盾牌,带着天狼,直射天空,转眼不见。 杨夫人呆愣了好久,深躬到底,喃喃道:“阁下年纪轻轻,却能够以德报怨,老身深感敬佩!” 唐善已经远去,如果他听到杨夫人的赞誉,一定会觉得羞愧。 因为他的确是来找杨腾报仇的,而且已经暗暗起誓,杨腾必死。如果杨夫人、杨勇等人胆敢阻拦,他也会一并斩杀。 可他见到了寒冰枪头,确认了小妖精的真实身份,不能不有所感触。 他只是教给了“南海仙子”千千儿散尽千金躲避灾祸的方法,再又随手打跑了几个小毛贼。但芊芊对他的帮助可谓尽心尽力,如今又送上寒冰枪头。常人所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怕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征战杀伐,尸横遍野的情景见得多了,对于杨腾的仇恨反而淡了许多。 见到芊芊的报恩之举,不能不令他联想起霞儿为他付出的林林总总,就连杨智也因救他而送命。所以他才改变了初衷,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方法,解决了他与杨腾之间的仇怨。 数十里外,一处隐蔽的山脚。 唐善取出寒冰枪头,运转真元,将其收服。 凭借他顶级天仙境的修为,收服寒冰枪头自然轻而易举,少了当初收服烈火枪柄的一番波折。 很快,寒冰枪头融入他的体内,与烈火枪柄整合成真正的神器。 随手一召,一柄寒气爆射,烈火熊熊的寒冰烈火枪显现在手中。 唐善可以感受到,寒冰烈火枪的威能起码提升了十倍。 他把神枪倒握在手,对着远处的一个小山丘抛去。一股犹如奔雷般的烈火脱手而出,顶着犹如闪电一般的蓝色极寒真元,飞出两三百步。携带着巨大的威能,竟然将那座小山丘掀去了一角。 轰…… 地动山摇! 数十万斤沙石暴起,但却没有烟尘,全部是晶莹的坚冰颜色。而在炽热火焰的焚烧下,沙石化为了熔岩,犹如陨落的星辰,拖带着火光,砸落在地。 霎时,整座小山都燃烧了起来,俨然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389:大军来袭 魔宗,圣殿,寝宫。 陆槐拨开帷帐,站在床边。一众侍女急忙赶来,服侍他更衣、洗漱。 床上,洁白的丝被内,一个女人侧卧酣睡,裸露出光滑的肩背。 “掌教大人!”一个魔修弟子跪在寝宫门外。听他的声音,一定是发生了非常紧急的事。 陆槐从一名侍女手里接过一盏香茗,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询问道:“什么事?” 弟子回道:“回禀掌教大人,佛母唐赛儿带领修士大军逼近我宗,侍卫总领吉索业已聚集五千精英弟子外出拒敌。传功长老以及各位真人、各宗宗主现在大殿等候,有请掌教大人速去主事。” “来的正好!”床上的女人业已醒来,**着身子站在陆槐身边,竟是飞雪。 侍女们再又赶过来,服侍她更衣。 就在昨夜,飞雪换了件松松大大的鹅黄色套裙,进入寝宫奏事。 “你把天魔真人放了?”陆槐的脸上有些难看。 “该说的他都说了,没有任何隐瞒。雪宗四位大修士也已经救了回来。我答应过他,自然要兑现诺言。” “你怎么处置他都可以,但你事先应该让我知道。” “不过是一些小事,飞雪替掌教打理也就是了,掌教不必劳心。” “飞雪,势大欺主!魔宗弟子多半被你接管,就算我不说什么,安庆长老、各位真人、各宗宗主会怎么想?” “魔宗内乱已久,现在是我们最为衰弱的时候,不能在相互猜忌了。” “那你说,如何平复他们心中的芥蒂?” “这件事情容易解决,我的人都归你掌控,他们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你的人怎么会归我掌控?” “连我都是你的女人,我的人怎么敢不听你的话?” “你是我的女人?”陆槐有些惊讶,目光直落在飞雪脸上。 飞雪的双颊飞起淡淡的嫣红,轻轻咬着嘴唇,用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套裙的吊带。 娇躯在颤抖,微微发凉,真到陆槐用炽热的胸膛将她融化…… 此刻,飞雪脸上再也看不到昨夜里娇柔的模样,一脸正色。 陆槐也从无尽的缠绵中挣脱了出来,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魔宗正是困难时期,人才不济,势力衰弱。而那唐赛儿属下有上万修士,乃是游离于三大宗族之外的第一大势力。 来着不善,唐赛儿苦于没有圣刀,无法建立宗族。此次前来,定是想趁魔宗势力衰弱之际,取而代之。 飞雪显然已经猜到了陆槐的顾虑,说道:“唐善派遣雪宗弟子向唐赛儿求援,唐赛儿一兵不发,只派来幽灵和火云儿。救援是假,打探情报才是真。她见我们魔宗势力大减,以为可以鸠占鹊巢。我们正好将她收服,壮大魔宗的实力。” 魔宗弟子虽然敌不过唐赛儿属下的修士。可凭陆槐、飞雪、雪莲的修为,深入万军之中,擒拿唐赛儿,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一旦主帅被擒,即便有千万兵马,也将随之溃散。 魔宗势衰,陆槐急于招兵买马,壮大自己。但他总不能擅自挑起争端,强行收服其他势力。如今,也不知道唐赛儿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主动送上门来。正如飞雪所说,来得正好。 陆槐露出了笑脸,抓起飞雪的手,捂在掌心。 寝宫院门外,雪莲正等候在那里。 陆槐点了点头,“我们去圣殿。” 飞雪与雪莲相互看去一眼,都是女人,无需废话,一切已经心知肚明。 气氛瞬时凝固了起来,守在院门外的两队弟子,纷纷垂下头,就连大气也不敢喘。谁都知道,女人要是吃起醋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短暂的僵持,雪莲微微欠身,“飞雪姐姐,您先请。” 飞雪微笑,“雪莲妹妹客气了,同行吧。” 两位美女,并肩同行,跟在陆槐身后,俨然是陆槐的两位夫人。 “呼……” 看守院门的弟子纷纷松了口气。 “还好,雪莲姑娘没有翻脸,看来她已经默认了!” “二位姑娘识大体,知道我们魔宗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 两军阵前。 唐赛儿率领上万修士,分为左中右三军,成雁翅阵型,逐渐逼近。 吉索带领五千魔修,严阵以待。 “佛母大驾光临,陆槐有失远迎!” 陆槐步出,飞雪、雪莲陪伴左右,安庆与各位真人、各宗宗主随后。他的声音异常洪亮,遥遥送出数里,依然震得人耳鼓作响。 五千魔修,当中裂开,让出一条路。 陆槐带领众人来到阵前,双手抱拳,打了一躬。 唐赛儿坐镇中军,手臂一扬,三军轰然止步。 “陆槐?老身以为你和飞雪姑娘身陷魔宗,接到你的求援,连夜调集属下,前来相救。不曾想,你竟然趁白羽和南真子相互攻杀之际,发动叛乱,夺取了魔宗总坛。如此相欺,你将老身置于何地?驱逐本族掌教,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修士?老身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剿灭你们这股乱臣贼子。” 唐赛儿声色俱厉的喝叱着。 陆槐不仅不怒,反而面带微笑。 因为他看到,眼前的修士大军整齐划一,剑戟森森。上万人聚集成三军,可却鸦雀无声,显然是一支难得的雄师劲旅。 眼见这样一支劲旅即将归附自己,他自然喜形于色。 至于唐赛儿的指责,不过是出兵的借口罢了,随便她怎么说,倒也不必介意。 唐赛儿哪里知道陆槐的心思,见他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再又喝道:“陆槐,大军一动,血流千里。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身也不愿多造杀孽。只要你命令属下弟子归降于我,念你年少无知,修行不易,老身可以饶你不死……” “嗯,嗯!”没等唐赛儿把话讲完,陆槐连连点头。 “你……你答应投降了?”唐赛儿有些不敢相信。 陆槐勾勾手,“佛母,过来谈一谈。” 唐赛儿立即沉下脸,冷笑着说道:“陆槐,你以为老身是三岁的孩子?去你那儿?你们一起动手,把老身扣为人质,那么老身的上万大军,岂不是反倒要投降于你?” 陆槐叹道:“不来也不行!”说话间,他接连两个闪跳,已然飞射出数里,来到中军阵前。张手唤出圣刀,甩手劈出一刀。 一道龙形真元,张牙舞爪地从刀口扑出。没等唐赛儿作出反应,这条龙形真元业已撞飞了几十个修士,猝然杀到她身前。 身长四丈的真元巨龙,隐隐散发出有如云雾般虚幻缥缈的烟气。巨大的龙爪虚张,抵在了唐赛儿的腹部, “霸气真龙!”唐赛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惊叫。 她不敢妄动,因为她知道,这条霸气真龙随时都可以钻入她的体内,击毁她的元神。 属下的修士们也不敢动,包括沧桑、许诺和幽灵、火云儿这些高手。他们已经见识到这条霸气真龙的威能,被它撞飞的几十个修士,尽皆毙命,无一幸免。 他们当然知道,如果妄动,一定会危及“佛母”的性命。 霸气真龙,神阶功法! 陆槐的功力骤然提升,竟然从圣刀中悟出霸气真龙,就连飞雪也感到有些诧异。 神阶功法,变化玄多。便如飞雪幻出的修罗,已然具有了智能,可以感知主人的思绪,做出自己的判断。 陆槐激出的只是真元,即便像是一条虚幻的龙,但也只具其形不具其实。可就是这条霸气真龙,竟然像是具有了智慧一般,对着唐赛儿摆了摆头。 陆槐再又勾了勾手,“唐赛儿,你现在别无选择。” 唐赛儿的确没有选择,虽然她不甘心,可她只能在霸气真龙的押解下,当着上万属下,一步一步挪到陆槐身前。 “怎么说?”陆槐问着,单臂旁指,把圣刀搭落在地。那条虚幻的霸气真龙,咻的化成青烟,钻入圣刀,贮存在其中。 唐赛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回道:“这是你们魔宗的家事,老身不该横加干涉。如果陆掌教可以放过老身,老身这便命令大军撤退,不再相犯。” 陆槐想也没想,点点头,展臂相请。 “你……你要放了我?”唐赛儿不相信,只凭她一句话,陆槐便肯轻易的放过她。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杀了你?”陆槐淡淡的说着,轻轻的向外拨了拨手指。 唐赛儿慢慢退步,一直退出十余丈,当即转身,飞速奔回中军,坐镇其中。 她略微平复了一下惊悸的心,放声说道:“陆槐,你可真够卑鄙的,竟然出手偷袭老身。此仇不报,老身如何在修界立足?” 陆槐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像是早就知道唐赛儿返回之后便会翻脸。他瞟了眼飞雪,轻轻点了点头。 飞雪瞬时飘出,眨眼间落定在中军阵前,咚咚咚咚……六位修罗当空坠落,两位护在身前,四位落在唐赛儿左右。 唐赛儿大惊,“护驾!” 命令已经发出,可她却被四位修罗擒下,巨大的威能压迫着她,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沧桑、许诺、幽灵、火云儿齐齐竖起小臂,急急摆手,示意众修士不可妄动。 “怎么说?” 唐赛儿被压回到陆槐身前,陆槐再又发问。 “老身不服……不服!”唐赛儿犹如一条疯狗般狂吠着。她不敢相信,昔日与她实力相当的飞雪,竟然逼得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服可以再来。”飞雪散去了修罗,“你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配得上‘大修士’三个字,那就归附我们魔宗。否则的话,飞雪只能用强,杀了你们这些领军之将,不怕你属下的那些修士不肯臣服。” 唐赛儿再次返回军中,严声喝令:“小心防护,不得大意。” 雪莲步出,一步十余丈,很快便来到军前。 绿漪琴响起,七位虚幻的白衣少女霎时呈现,攻入阵中。 中军大乱,临近白衣少女的修士纷纷施法。刚刚幻出的白衣少女,转眼便湮灭在无数道真元之下。 唐赛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雪莲攻击不成,多多少少为她争回了几分颜面。 有风,吹动了飘散的淡淡烟气,四下飞舞。那是刚刚被击散的白衣少女。猝然间,烟气凝结,雪莲激出的真元重新显现出威能。 七位白衣少女再次浮现,直接显现在唐赛儿、沧桑、许诺、幽灵、火云儿和两个白胡子老头面前,咻的钻入他们体内。 七人吓得浑身发颤,冷汗直流。因为他们可以感觉到,白衣少女直抵元神,手持短刃,蓄势待发。 “怎么说?”陆槐放声,第三次发出询问。 太强大了,强大的威能,诡异的功法。陆槐、飞雪、雪莲,每个人的威能都令人感到恐惧,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唐赛儿面如死灰,她的修为已经跻身于大修士的行列,可她还是感到令人窒息的压迫。这是突破大成境,达到凡仙修为的修士才能做到的。 飞雪说的不错,如果陆槐起了杀心,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她和属下的领军之将。那么,即便她麾下有上万名修士,也会随之溃散。 “老身……老身……愿意归附魔宗!”唐赛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390:妖灵出世 荒山,小径。 天魔真人犹如丧家之犬,仓惶逃命。 这里是天魔宗的一个哨点,极为隐蔽,即便是天魔宗的三位大修士,也不知道天魔宗还有这样一条秘密传递消息的暗线。驻守在这里的弟子,都是亲信中的亲信,绝对忠贞不二。 看到山口间摆放的三块大石,天魔便已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 忽然,他嗅到了一股血气,不是凡人的鲜血味道,而是带有邪腥味的妖血。 一团褐色的虚影幻出,一个浑身散发出妖气的姑娘,闪落在大石上。 黄褐色的长发,因为真元的威能而飘散。宽大的道袍,犹如被劲风鼓动,猎猎作响。两抹飞眉,一直挑到额头的两边。紫色的上眼睑,蓝色的眼瞳……这位姑娘业已濒临异变为妖灵的险地。 “你……你……灵秋?”天魔认出了来人,失声惊叫,暗暗咋舌。他的耳边回响起紫嫣的话,“弟子现已查明,三元神血被紫焰的女儿灵秋取走……” 灵秋的嘴角边留有血渍,像是与人对战,受了内伤。 在她身后就是天魔宗的哨点,如果他受了伤,一定是哨点内的弟子所为。 可如果灵秋真的炼化了三元神血,就是天魔真人也拿她无可奈何,绝对不可能在几个魔宗弟子手下受伤。 天魔真人有些迷惑,更是心惊。 因为灵秋身上散发出恐怖的妖气,逐渐弥漫开来,吓得荒山里的鸟兽瑟瑟发抖,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灵秋的声音更是骇人,像是一个人沙哑着嗓子,而又混合了妖魔的奸笑,“天魔?我刚刚呕出了一些血,你知道为什么吗?” 天魔终于明白,灵秋并没有受伤。 他更明白,灵秋为什么要喷出邪腥的妖血。 “我要吸干你的血,为我父亲报仇!”灵秋发笑,吐出紫红色的细长舌头,将滞留在颌下血渍舔得干干净净。 天魔心中生惧,暗暗留意退路。虽然灵秋年纪不大,修为不深,即便炼化了三元神血,恐怕也增加不了多少功力。可事关生死,大意不得,万一不是敌手,总要为自己先行找好逃生之路。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山林中闪出,落在后路,躬身施礼,娇声说道:“弟子紫嫣,奉掌教大人之命,特来迎接真人。” 来人正是紫嫣,打扮的犹如黑寡妇,黑鞋、黑袜、黑色的裙衫,手里还捏着黑羽扇。 天魔早就对白羽说过,“这副装扮,咒谁死呢?”可白羽并不在意,而且还说这样才有味道。 没见到紫嫣以前,天魔真人还在怀疑,如此隐蔽的哨点,为什么会暴露。现在他终于明白,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在紫嫣的肚皮上,泄露了天魔宗的秘密。 “贱人!”天魔真人愤怒的咒骂着,“老夫早就知道,留你是个祸害。” 紫嫣送来一个媚眼,“我也知道,白羽早晚都会杀了我。所以我要竭尽全力来取悦他,让他永远都不会对我感到腻烦。你不知道,我在床上温柔的像一只小猫,又像是一只小马,谁便他欺负,随便他蹂躏,我都会迎合他。你想,像我这样的女人,他怎么会舍得杀了我呢?” “该死!” 天魔真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知道,白羽自以为掌控了魔宗,大势已定,不再把天魔宗的这条暗线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被紫嫣打探出来。做儿子的得意忘形,如今却要害死他老子的性命。 “师姐!”灵秋对着紫嫣嘻嘻一笑,“其实我只需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要了这个老东西的狗命。可你为了我爹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总得让他陪我们玩玩。” 天魔真人能够感觉得出,灵秋身上所散发出的威能,至多与他相当。要说灵秋与紫嫣联手,他必将落败,这他相信。可要说灵秋动动小指就能杀了他,显然是恫吓之词,无论如何他也不信。 “他不信!我来证明给他看!”灵秋咯咯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两寸长的黑色指甲,霎时增长了半尺,对着天魔真人的点了点。 天魔真人与她相距三丈,没见她激出真元,也没见她施展任何功法。但却觉得右腿传来剧痛,整块膝盖骨竟然脱体飞出,“噗”的一声,撞在了灵秋的指甲上,被其洞穿。 灵秋竖起手指,对着指甲上的骨头看了看,长舌一卷,已然将上面沾染的鲜血舔.净。随即又轻轻的吹了口气,天魔的膝盖骨立即变得漆黑,无声爆裂,变成粉末,散落在她身下。 “蚀骨术!” 天魔真人只觉得毛骨悚然,牙齿发颤,舌头打结。 “真没看出来,你还挺识货的!”灵秋再又伸出手指,指向了他。 “爆!”天魔真人大吼一声,竟然用自己的真元回击元神。 可惜,他的元神竟然自行相抗,带着隐隐的嗡鸣,将他的真元震了回去。 “嘿嘿……”灵秋发出了诡异的笑,左右摇晃着手指,“你的元神已经被我保护起来,想死都死不了。” 天魔真人面如死灰,猛然张手成爪,奔着自己的小腹抓去。 恐怖的一幕显现在他眼前,攻向小腹的手爪,碳化、焦黑、坚硬如石,随后炸裂,没有声音,变成粉末,散落在地。 灵秋的声音再又响起,“我们不急,可以慢慢来。先蚀去你的手脚,然后是眼睛、耳朵、四肢……” “杀了我!”天魔惊叫,带着恐惧,夹杂着哀求。 紫嫣娇笑起来,眼中有泪…… 东灵山寨。 一道剑光横空来到,直落在聚义厅的大门外。 “什么人?”王九山和季恩双双从厅内奔出。 蝶儿带领着一队女修,从屋顶上现身。数十张强弓,立即拉满,指向来人。 一个锦衣青年,背着一口宝剑,躬身施礼,朗声说道:“蜀山剑弟子,谨奉唐善大修士令旨,前来传令。释宗已被岳家兄弟攻占,东灵山寨恐将不保。王九山、季恩、蝶儿姑娘,速速整顿所属人马,加入魔宗旗下,以求自保。”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王九山喝问。 年轻人一笑,“三十万两银子,幻箭术。”话音未落,人以飞射半空。唰的一声,化成一道剑影,消失不见。 王九山等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寨主一定听到了什么消息,我们快撤。” “这么多家当,不是说撤就能撤得了的。” “多派弟子去山下把风,马上整理库房,天黑动身。” 整个山寨忙碌起来…… 天还没有黑,太阳高高的挂在半空,敌人却已经来到。 一个皓发如雪的老头,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手挺胸,站在寨门上,傲慢的打量着犹在忙碌的山寨弟子。三人都使剑。 寨门东侧的少年,看起来像是个文弱的书生,生的白白净净,说起话来还有些腼腆,“师父,您老人家会不会弄错了,就凭他们这些人,怎么能劫了岳老二的银车?” “什么人?” 山寨内的弟子,这才发现有人闯入,乱纷纷的叫嚷着,亮出兵器,围了上来。 老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道:“管它是谁劫的,把他们都杀了,带回去饲养我们的妖兽。” “是!”书生打扮的少年应了一声,随手拉出了腰间的宝剑。森森的剑气,瞬时弥漫了方圆十丈。每一道剑气都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临近的几个山寨弟子,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竟然被剑气震毁了元神,五官暴雪,业已毙命。 没等数百名山寨弟子反应过来,少年已经扫出一剑。 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剑一扫,就像是用剑指向众人一般。 可就是这样随意一扫,无数道剑气破空而出,聚集在寨门里外的三百多名弟子,全部被剑气击毁了元神,同时毙命。 山寨还有六七百弟子,半是武者,半是修士,闻声纷纷赶来。可见到如此恐怖的情景,不由的停下了脚步,傻傻的愣在当地。 蝶儿带着数十个女修藏在聚义厅的房顶,偷偷看到了这一幕,瞬时吓得脸色惨白。 她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剑法,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不,这不是人,简直就是神。 书生打扮的少年,腼腆一笑,“大家不要怕,还有多少人,一齐喊出来,免得小弟费事。”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轰”的一声,六七百山寨弟子顿时炸散,竞相逃命。 站在寨门西侧的少年,身着劲装,像是哪家武院新招收的小弟子,翻着眼睛白了他一眼,埋怨道:“看你把他们吓得!” 他的剑刚刚还在剑鞘里,此时已经握在手中,便似他一直拿着自己的宝剑。 剑气在他身后扩散开来,激荡着空气,泛出粼粼银光,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孔雀,拖带着十余丈的银色羽毛,异常绚美。 这些美丽的银色羽毛,都是追魂索命的利器。一支支飞射而出,无比精准,将奔逃中的武者和修士射杀。 王九山和季恩带着几十个剽悍的汉子从库房方向跑来,他们手里都挽着强弓,相距百步,定身列阵,张弓搭箭,对着寨门上的三人激射。 劲装少年攻出一剑,几十支铁木箭当空爆裂,王九山、季恩以及属下几十个汉子也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老头拎出一个布袋,虚空张手,随便抓了几下。六七百颗修士的元神从尸体里蹦了出来,落入袋中。 劲装少年皱皱眉,看向聚义厅,“屋顶上还有几十个。师弟,归你了。” 蝶儿的心狂跳不已,胸口剧烈起伏。她知道,随便哪个少年,随便攻出一剑,她与属下的女修都将当场殒命。 “师兄!”书生打扮的少年摇摇头,“我不杀女人!” “我也不杀!”劲装少年摊开了双手,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剑,不知什么时候,宝剑已经归鞘。 “好了,我们走吧!”皓发如雪的老头嘀咕了一句,“在这儿耽搁一时片刻,我们那儿已经过去了个把月。这个岳老二,白白浪费我们的寿元!” 唰! 三人不见…… 391:借兵 追星宗大堂。 六位锦衣青年,身背宝剑,陪伴着唐善的天狼,静静在站在门外。 他们都是蜀山剑的弟子,被唐善用红玉召来,带领唐善来到了追星堂。 前去东灵山报信的年轻人也在其中。只是他还不知道,东灵山寨业已被三个神秘人所摧毁。 堂内,十六个身穿长裙,蓝带束腰的妙龄少女,分别列在两侧。堂上站着两个少女,一样身穿长裙,只是以金带束腰。 堂上正中坐着一个身穿彩衣的姑娘,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 十九个人,十九双美目,自然都落在唐善身上。 唐善盯着堂上的彩衣少女,摇头发笑,“你就是白渺渺?你今年多大,二十,二十一?” “放肆!”左边的金带少女怒声喝叱,“竟敢直呼我家镖主的名讳……”却见白渺渺笑着摆摆手,当即收声,却也狠狠的瞪了唐善一眼。 白渺渺“吃吃”的笑着,佯嗔道:“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询问女人的年纪,这是非常不礼貌的。” 唐善面带疑惑,径直说道:“我只是奇怪,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可你的功力却足以与任何一位大修士相抗衡,就算是南真子那样的掌教大修士,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哦?”白渺渺显得有些惊讶,“没看出来,你的眼力真是不错。这说明你的修为还要在我之上。难得,真是难得。”她优雅的拍响了手掌,对唐善的眼力表示赞赏。但又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功力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就像是一头蛮牛,即便拥有万斤之力,可却要被几支木杆羽箭所射杀!” “你要考考我?”唐善张开双臂,敬请她来出题。 “镖主,我们来。”堂下的十六个少女抱拳相请。 “好啊!也让我来检验一下你们的功法,看看你们最近有没有偷懒。”白渺渺笑了起来。 唐善看得出来,这些少女的修为也算不俗,起码要在四姐之上。可这样的修为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怕是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元气罩也无法攻破。 十六位少女,各自扣住两支蛇形飞镖,围着唐善缓缓转动。 唐善觉得好笑,两三丈的距离,只要他爆出真元,仅凭气浪就可以把她们震飞。 白渺渺掩嘴悄笑,“你们几个丫头啊,太小看我们的唐大修士了。幸好这是我出的考题,如果是对战,你们几个早就躺在地上了!” 唐善明白,白渺渺这是在告诉他,接招可以,出招可不行。 唰! 蛇形飞镖,专破修士真元,竟然轻松突破了唐善的真元气罩。 飞镖只有一支,而且是正对唐善的少女所发。 正因为她正对唐善,她出手的可能性最小,唐善对她的防范也最低,所以她才会趁机出手。 可惜,她的蛇形镖刚刚出手,便已经被唐善所感知。 唐善只是弹出一颗湛蓝色的真元气丸,当即将射在身前的飞镖震落在地。 虽然这支飞镖没有对唐善构成任何威胁,但也令他感到有些惊讶。区区一支飞镖,区区一件下阶下品的法器。刚刚射入他的真元气罩之内,瞬时发出诡异的尖啸声,威能暴涨了上百倍。加之专破修士真元的特性,竟然完全有可能突破他的两层真元护罩。 “不错!” 唐善在心底暗暗赞叹了一声。 正面的少女又是一动,手虽然扬了起来,可飞镖却依然扣在手心里,只是佯动。 她要吸引唐善的目光,好为同伴出手创造机会。 唐善的目光的确被吸引了过去,刹那间,几十支蛇形飞镖同时射出。 两三丈的距离,“追星”的速度,根本不容唐善做出反应。而且,飞镖刚刚感应到唐善的威能,立即变线,转瞬之间炸成漫天寒光。一镖九变,拖拉出点点虚影,便如一张大网,向着唐善罩来。 如果唐善需要用眼睛来作出判断,恐怕连飞镖的数目都无法尽数。幸好他现在已经不必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而是靠感觉来判断。 两百七十只飞镖,每一只飞镖的威能、速度、路线,唐善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双臂一震,两百八十六颗真元水丸迎出。三步外,密集的撞击合并为一声轰响,所有的飞镖都被击毁。 剩余的十六颗真元水丸,分别抵在了十六个少女的小腹前,滴溜溜打着转,发出嘶嘶的轻响。 十六个少女花容失色,谁都清楚,如果是对敌,仅此一招,她们便已殒命。 “还不谢过唐大修士?”白渺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唐善却是一笑,十六颗湛蓝色的水丸飞了回来,绽放出朵朵蓝色的水花,隐入他体内。 十六个少女低垂螓首,欠身施礼,退回两旁。 唐善伸展手臂,指向白渺渺,请她出手。 白渺渺轻轻摇头,“按照渺渺的意思,您应该先去争夺黑暗大领主,统御黑暗武修。然后我们再来谈谈,该如何对付聂魂。” “黑暗武修的各位领主都是胆小怯懦之辈,可我若是前去挑战他们的权利,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服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死伤,我需要镖主帮忙,充充场面。” “这好办,”白渺渺看向身前两位少女,令道:“你们陪同唐大人一起去。如果熊海山、万天伦他们败在了唐大人手下,又不肯服输。你们便代表本镖主告诉他们,白渺渺不敢招惹聂魂,可却不在乎他们几个黑暗领主。如果他们胆敢坏了我们武修的规矩,‘追星镖’便要同他们开战。” “是!”两个金带少女脆生生应了一声,行到堂下,示意唐善同行。 黑暗圣殿,入口外。 唐善带着天狼和两名金带少女、六位蜀山剑弟子以及罗新夫妇等候在这里。 八百万两白银业已兑换成银票,“家”里留下了两百万,剩余的六百万两由楚憔随身携带。 等了小半天,小豪和四姐分别带领“白熊”、“黑虎”、“龙战刀”所属的十二名弟子赶来会合。 四姐笑盈盈的看着唐善,既有心喜,又有祈盼。唐善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毫不费力的拿下了“追星镖”。白熊黑虎,蜀山剑、追星镖,再有龙战刀,武宗旗下五大分支齐聚。只要再得到黑暗武修,确定唐善的大领主的身份,大家就可以抱成一团,共同向聂魂所率领的邪恶武修开战了。 小豪已经唤开入口的大门,两名黑暗武修龟缩在地下的暗道口,既像是迎接来客,又像是畏惧阳光。他见四姐还在发愣,偷偷的拉了拉四姐,以真元传声,“四姐,我们该进去了。” 所属“龙战刀”的十二名弟子当前开路,唐善带着天狼和罗新夫妇居中,“追星镖”的两位少女、“白熊”、“黑虎”弟子随行。 四姐一醒,一边同小豪跟上众人,一边暗暗传声,“等的太久了,等到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自己都有一些不敢相信。” 圣殿! 偌大的殿内挤满了石人和黑暗武修。 殿上,大领主的宝座上,悬浮着一个身高五尺,满脸都是褶皱的瘦小老头,正是暂代大领主之职的熊海山。他依旧是三年前的那身打扮,披着一件褐色斗篷,拄着两尺长的古藤杖。 殿上左右,分别坐着两位五德长使,魏颠和邝痴。 唐善远远看去,见到这三位,他的眼睛已经在冒火。三年前,就是他们胆小懦弱,为了所谓的息事宁人,把唐善交给了玄天魔女。 “义礼智信”四位领主也已到齐,坐在殿下上首。看他们的脸色,显然并不欢迎唐善的到来。 小豪和四姐双双掠出,众多石人和黑暗武修纷纷退后,让出了一条宽达十丈的大道。 唐善在天狼、“黑白双煞”、五大分支弟子的簇拥下步上,怒目瞪向熊海山,暴喝一声,“熊海山?那里是你该坐的吗?滚下来!”眼珠一转,分别看向魏颠和邝痴,“还有你们两个,区区一个玄教大宗师,就吓破了你们的狗胆,有什么资格担任五德长使?” 熊海山倒也不气,抱了抱拳,装腔作势地说道:“殿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豪嘲讽道:“熊首领,他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 四姐也道:“诸位看仔细,武宗旗下白熊、黑虎二堂,蜀山、追星二宗,还有龙战刀的弟子,都已经效忠唐大人。你们黑暗武修怎么说?大领主之位虚悬已久,今天是不是该有个了断了?” “这是唐善吧,三年前来过。” “他虽然也是黑暗武修,可并没有加入宗族,凭什么挑战大领主?” “没见人家有我们武修的五大分支支持,那还不得逼着首领们交权?” “听说他当年被两位长使和代大领主出卖给了玄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黑暗武修悄悄议论起来。 “是真是假?你们自己问!”唐善高声说着,对罗新夫妇递去一个眼神,脚下一动,人已射出。 熊海山显然被四姐的话吓到了,还在权衡该如何应答,便见唐善忽然站在了身旁,心头一惊,禁不住问道:“你要干什么?” 唐善没有回答,随手一掌,扇在了他的脸上,转身坐在了大首领的宝座上。 罗新、楚憔双双来到,也是一人一掌,扇了魏颠和邝痴一记耳光。 咚!咚!咚! 熊海山、魏颠和邝痴一个接一个摔落殿下。 392:大领主 “耳光!” “义礼智信”四位领主离座惊起,众多修士更是万分惊讶。 修士相对不是泼妇打架,你抓两下头发、她挠了两下脸,看谁眼尖手快,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就能扇对方一记耳光。修士靠的是真元和功法,激出刀刀叉叉,针针脑脑,与对方相斗。可要想靠近对方,扇上一记耳光,不说视如登天,起码修为要高出对方一倍以上。 “黑白双煞”还算有些威名,就算出其不意,下手偷袭,给了魏颠和邝痴一记耳光,众人倒也能够接受。 唐善算什么人,充其量是一个没入宗族的黑暗武修,竟然将代大首领从宝座上扇了下来,自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小豪和四姐也没有想到,唐善上来就动手,而且一动手就直入主题,把熊海山、魏颠和邝痴掀下了殿。 唐善并没有下狠手,罗新、楚憔也手下留情,熊海山、魏颠和邝痴虽然挨了一记耳光,跌落殿下,各自吐出一口夹着牙齿的血水,但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 三人修为精深,各自运转真元,转眼便长出了新牙。 熊海山瞪起一双鼠眼,悬浮而起,弓着手臂推出古藤杖。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向唐善出手。可他端着胳膊停在半空,不知是不敢还是觉得理亏,最终也没能激出真元。 魏颠和邝痴翻身蹦起,黑亮的脸瞬时胀成了猪肝,爆出强劲的真元,散发的威能吹动了白色的斗篷。 熊海山横着古藤杖拦在二人身前,自然是要二人稍安勿躁,清了清嗓子,压着心头的怒气,说道:“唐善兄弟,当日二位长使把你交给玄教大宗师,本座事先并不知情。二位长使把你交给玄教,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不必再说了!”唐善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本座知道,一切都是邝痴搞的鬼,你和魏颠害怕惹祸上身,也都默许了他。”他指向邝痴,冷声喝问:“右长使,本座身为黑暗武修,与你是同族修士。可你竟然不顾同族之谊,出卖本座,你可知罪?” 邝痴推开拦在身前的古藤杖,全身筋骨绷得噼啪作响,像是在显示自己的修为,傲声质问道:“唐善,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治本长使的罪?” 熊海山点点头,“右长使说的不错,唐善兄弟前来挑战大首领之位,先得闯过五位领主的考验,正式成为我们黑暗武修的大领主,才有资格处理政事。” 唐善对着天狼招了招手,天狼跑来,趴在了座椅前。他哈下腰,一边梳理天狼的毛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座现在就开始处理政事,有谁不服,尽管向我挑战。这个狗屁长使,说我没有权力治他的罪。还弓起膀子,装成一只凶恶的公鸡,想要吓唬我。”他抬起头,瞟了眼邝痴,“你不认罪,本座也就没有必要心慈手软了。其实你的修为还算不错,杀了你的确有些可惜!” “你想杀了我?”邝痴并不相信,唐善敢在众多黑暗武修,诸多石人面前杀了自己。 可惜,他想错了。唐善敢,而且毫无顾忌。 唐善激出了一团酒杯大小的湛蓝色真元。在这以前,还没有哪位黑暗修士看到过凝缩成水的真元。 没有人感觉到威能,因为这团真元的所有威能都被聚集在水团中。 “酒杯”直接撞在邝痴身上,钻入他的元神,轰然炸散。 邝痴倒了下去,带着一身钢筋铁骨,带着他所维系的右长使威严,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熊海山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愤怒的咆哮,“你是一个黑暗武修,不管你能不能成为我们的大首领,你都要坚守我们黑暗武修的第一原则,那就是禁杀!” 轰…… 三四百具石人转向唐善。 熊海山扫了眼小豪、四姐以及五大分支的弟子,显得有些惶恐,可还是令道:“把他抓起来,关到地牢里。” 四姐等人原本已经准备好出手帮忙,因为唐善毕竟是一个人,无法独自应对数量众多的石人。 可他们却发现,罗新和楚憔对此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而唐善则不屑的摇摇头,大刺刺的问了一句,“就凭他们?一堆石头而已,还想抓我?” 流星拳! 唐善站起身,激出一拳。 数百道真元犹如流星一般从他的拳中飞逝而出,三四百具石人同时崩溃,化成了一堆堆碎石。 熊海山傻了眼,其余四位首领也傻了眼。除了罗新夫妇,颠内所有的修士都被惊愣当场。 青石条堆砌起来的石人,重达万斤,乃是黑暗武修对外阻击来敌,对内平息纷乱的第一法宝。 什么样的功法,什么样的功力,竟然激出了几百颗流星真元,同时把数百具石人击毁? 所有武修都觉得不可思议,犹如发现了一尊万古巨魔,齐刷刷看向唐善。 唐善重新落座,大刺刺的说道:“什么禁杀,谁定的狗屁规矩?还有狗屁考验,本座是大首领,为什么要你们几个首领来考验?” 罗新咧嘴一笑,“就凭他们几个,我就可以教训,不劳大首领亲自动手。” “不!”唐善摇头拒绝,神色变得严肃,“你们不是武修,不可以杀我的同族修士。我可以自己解决。熊海山?魏颠?我希望你们能够最先站出来。” 熊海山没有吭声,魏颠垂下了头。看起来,他们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诸位!”四姐放声说道:“唐善的修为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我想,他绝对有资格做诸位的大首领。而且,我们武宗旗下白熊、黑虎、蜀山、追星,以及龙战刀,全部都已经表态支持他。如果诸位还自认为是武修的一员,如果你们也想赶走那些邪恶的武修,夺回总坛,让我们武宗重新跻身于宗族之列。那就请大家承认他的大首领身份,并发誓效忠于他。” “我承认,他就是我们的大首领。”义字支领主严四单膝跪地施礼。 “参见大首领!”义字支弟子哗啦一声跪了下来。 “我们也承认,您是我们的大首领!”礼智信三支的领主也表示臣服。所属弟子自然相随。 “你们俩怎么说?” 唐善看向熊海山和魏颠。 二人相互打量了一下,自知此事已成定局,再难更改,便也只好带领“仁”字支弟子和一众五德使上前跪拜。 “好了,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唐善站起身,展开双臂,抬了抬,示意众人免礼。等众人起身,正色令道:“严领主,马上派出弟子,分别赶往五大分支,有请各家主事前来议事。” “是!”严四应了一声,当即布置弟子分别传令。 “大领主?”两位身系金带的少女站了出来,疑问道:“您想请我家镖主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唐善板着脸,看着与自己同来的各支弟子,严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告诉你们的堂主、宗主、大统领,没有找到我族掌教大修士以前,武宗各支都要服从本座调遣。不管是谁,如果胆敢不听本座命令,本座就会率领属下弟子前去清剿。” “唐善?”四姐惊叫了一声,她简直不敢相信,唐善刚刚接掌黑暗武修,转眼之间就翻脸无情,竟然打起了五大分支的主意。 熊海山和魏颠相互递去一个眼神,偷偷露出笑意,自然是想看唐善的笑话。 唐善的声音更加严厉,“五大分支都已经表态支持本座,也说要帮助本座对付聂魂,本座很感激。可这远远不够,五大分支和黑暗修士必须联合在一起,才能占据绝对的优势,克敌制胜。否则的话,每一家都算计着自己的得失,如何能够对抗那些邪恶武修?本座现在以武宗大修士的身份暂代掌教,各个分支的主事必须服从本座。谁敢不从,本座绝不留情。” 他不仅是说说,而是对着大殿顶部挥出一拳。同时幻出寒冰烈火枪,攻出一枪。 轰! 水缸大小的湛蓝色真元,不可想象的巨大威能,竟然把整座大殿的殿顶掀飞到半空。 虚幻的寒冰烈火枪,犹如一条真龙,霎时将掀飞的殿顶击得粉碎。 厚重的烟尘洋洋洒洒的飘落了下来。 没有人出声,偌大的殿堂,只剩下簌簌的落灰声。 熊海山和魏颠吓得脸色苍白,再又相互看了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四姐也吓得目瞪口呆,好久才醒过神来,以真元传音,对唐善说道:“我们都在努力让武修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聂魂。可你的方法太过偏激,也太过急迫,如果白渺渺不肯屈服,如果蜀山老祖不肯听命,难道你还真的杀了他们?” 唐善没有用真元传音,而是开口回道:“四姐,我不只是说说,白渺渺也好,蜀山老祖也好,不管是谁,只要有碍我们武宗的复兴大计,我一定会亲自出手,将他斩杀。” “你这是自伤羽翼!”四姐气道:“白宗主和老祖他们已经答应帮助你,自然会竭尽全力,你又何必非要他们臣服呢?” “道理我已经说清了,我不想多做解释。”唐善忽然露出了微笑,“邪恶武修还在追杀那些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武修吧?现在他们不必四处躲藏了,让他们都到我这里来。有我在,就算聂魂也不能伤害到他们。” 四姐等的就是这一天,足足等了上百年。听了唐善的话,双眼瞬时变得湿润。 小豪拉了拉她,二人同时施礼,“弟子小豪,弟子四姐,自今日起,拜在大首领门下,请求大首领收留。” 唐善走下殿来,扶起二人,悄声说道:“就算我杀了白渺渺和蜀山老祖,也是为了武修一族,你说对吗?” 四姐思量一番,转身看向白熊、黑虎、蜀山、追星和金刀弟子,郑重的说道:“大首领的话绝对是认真的,我希望各位回去好生劝告自家主事,共同推举大首领为尊,有请大首领代掌我们掌教之位。” 没人敢动,全都怯怯的看向唐善。 唐善挥了挥衣袖,“你们去吧!三天之内,本座要看到他们,否则的话,他们就会看到本座的神枪。” 393:恶毒的生意 武宗,圣坛。 祭坛里的圣火已经湮灭,整个总坛没有一丝人气,宛如一座阴森恐怖的坟墓。 圣刀,犹如石雕,插入坚石,屹立在圣坛之上。 聂魂坐在地上,背后就是圣刀。他像是在修炼,可又像是已经作古,就如同身后业已石化的圣刀一般,没有任何威能,没有任何气息。 唰…… 圣刀动了,有如长虹贯空,留下绚丽的金光,带起坚石碎屑,飞入上空,消失不见。 聂魂猛地睁开双眼,两点寒光爆闪,沉声吼喝,“来人。” 四个劲装男子,身背混铁棍,幻身来到,单膝跪拜在地,齐声问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释宗见济安,把我们武修弟子全部调回来。你去追查圣刀的下落,一有结果,立即回报。你去警告一下蜀山老祖、白渺渺他们,如果他们敢勾结黑暗武修,本座就消灭他们的宗门,一个不留。你去见见熊海山,告诉他,如果他想活命,就把唐善的元神带给我。”聂魂布置完毕,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向外拨了拨手指,叹道:“去吧!” “是!”四人抱拳垂头,应了一声。翻身折下圣坛,人在空中,化作四只翼展过丈的黑色猎鹰,展翅飞出,犹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眨眼间便已钻出了漆黑的洞口。 忽然,聂魂的眼皮一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霎时站到了祭坛坛口边,当空击出一棍。 他刚刚还显得有气无力,就连拨动手指都有些吃力,像是一个行将就木,无比衰弱的老人。 眨眼间,他已经闪跃十丈,幻出混铁棍,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在他身后,一片浩瀚的黑色海洋蔓延开去,滔天骇浪滚滚翻动,轰击着海岸。 猝然间,黑色的海洋消失不见,化成了八百名生龙活虎的年轻棍修。 聂魂出棍的时候,八百棍修也随之出手。层层棍影,携带着骇人的威能,将祭坛的坛口完全封堵了起来。 坛口边突然站出了三个人,一个皓发如雪的老头,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三人都使剑。 三人来到的时候,聂魂击出的一棍,八百道棍影以及骇人的威能,全都在瞬间消散。 老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抵住了混铁棍的棍梢。 只是一根手指,生生抵住了聂魂暴起的一击,这是什么样的修为? 聂魂竟然不惊,收回混铁棍,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你!”掉头走开,返回原地,依旧坐在了那里。 “聂魂,”老头举步来到聂魂身前,伸手问道:“这个月的元神呢?” 聂魂从怀里掏出一只布袋,丢给了他。 老头接在手里,打开布袋,向内扫了两眼,皱皱眉,问道:“数目不对,只有七百九十一颗,还差两百零九颗。” “没有了!”聂魂叹息着,摇摇头,眯缝着眼睑看向老头,“一百多年了,我每年都要上交一万两千颗元神。已经有一百多万武修死在我手里,哪里还有那么多武修供我来杀?!” “聂魂,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交足一年租金,进入玄界修炼一年。我已经交足了六十次,你想让我忘,我也忘不了。” “你在玄界修炼了六十年,相当于这里的修士修炼了两万年。这样的交换条件还不够优厚吗?” “我说过,我现在已经没有修士可杀,没有元神可交。不管你的条件多么优厚,我们的约定只能到此为止。” 老头目光闪烁,阴声问道:“一个月一千颗武修的元神,就是新出世的武修,怕也不止这个数吧?你不是没有人可杀,而是不想再杀,是不是?” “杀人,聂魂从来没有手软过。”聂魂猛地瞪圆了双眼,两道凌厉的寒光直射而出,怒道:“阁下已经有了新的合伙人,何必再来找我?” “你是说济安?”老头一愣,“呵呵”笑了起来,“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们与他只是临时约定,十万颗元神,换他大哥进入玄界,修炼一年。” “不是临时约定,而是你们发现他所上交的元神质地不纯,都是用‘培元丹’临时喂养出来的,根本无法满足你家主子的要求。所以你才会回来找我。” “这……”老头显得有些尴尬,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怪我,没有考虑周全。” 聂魂不屑的斥道:“贪得无厌,急功近利,策划不周。难怪你只配做一个末等弟子,被人呼来喝去,往返于修界与玄界之间,耗费你的寿元。” “聂魂,你竟敢对我无礼,你活得不耐烦了?”老头的身后突然幻出一柄擎天巨剑,高达十丈,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冲天的威能瞬时扩散,竟将整座圣坛震得摇摆不定。 “你的暴戾之气什么时候才能够消除?”聂魂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挂出淡淡的笑,嘲讽道:“你还没有找到新的合伙人,这么急着杀我,万一断了货源,怎么向你家主人交代?” “你以为没有你,我就得不到武修的元神了吗?”老头怒声喝问,头发与胡须如同钢针般绷直,身上瞬时弥漫出阵阵杀气。 聂魂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先去找唐善谈一谈吧!如果他愿意做你的合伙人,你再回来杀我也不迟。” 一股股煞气宣泄而出,形成滚滚气浪,充斥了整座总坛。 “哈哈……”老头仰天长笑,连连点头,神色显得异常温和,叹声说道:“聂魂,我们也是老朋友了,生意不成情义在,就算你解除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也不是敌人。你再想想,好好考虑考虑,我还是愿意和老朋友做生意。这些元神我先收着,下个月我再来找你。” 聂魂没有回答,缓缓垂落眼帘,宛如老僧入定一般,进入冥想之中。 “我们走!” 老头与两个少年消失不见。 此时,在黑暗武修的五德大殿里,唐善正在迎接刚刚抵达的各支主事。 一百多年以来,黑暗武修的地宫大门首次开启。十丈高的黑色门楼,由铁汁混合青石灌注而成,即便是千年修士,万年魔怪,也难以将它摧毁。三丈四的大门,经由两块厚达七尺的寒铁整体打造,上面还镶嵌了鎏金铜钮。这样坚固的大门,简直就是一道无法攻克的城墙。 大门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仁、义、礼、智、信五位领主,分别带领弟子,接待来客。 一百名身披熊皮的大汉,八十个腰系虎皮裙的精悍男子,七十二个英俊的蜀山剑修,三十六名娇艳婀娜的“追星”女修,十二位手持大刀的“龙战刀”弟子,眼神中满是激情,心底充斥着沸腾的热血,彼此寒暄着。 五德大殿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蜀山老祖、白渺渺、虎啸天、熊开山、以及统领“龙战刀”弟子的金袍男子,一个个板着脸,谁也不吭声,与唐善逢面而过,在殿内的一排椅子上相继落座。 唐善有些尴尬,径自走回,站到众人面前,抱拳施礼,说道:“诸位,今天把大家请来……” “你是请吗?”蜀山老祖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被你逼来的!” “呜……”蹲在殿上的天狼弓着身子站了起来,低声吼叫,像是提醒蜀山老祖注意说话的态度。 唐善压了压手,让天狼安静下来,对身前的五人说道:“请也好,逼也好,诸位既然来了,那便说明不愿意看到我们武修内斗。诸位能以大局为重,唐善感到非常高兴。” 白渺渺翻了他一眼,“你当然高兴了,可我们心里却都窝着火。” “白宗主,”唐善把她的“镖主”改了称谓,“唐善年少,各位主事心中不服,也是人之常情。唐善请问,各位主事甘愿听从谁的命令?大家现在就可以推举出一个人,唐某不参与,只要你们服气,我这个黑暗武修的大首领便臣服于他,尊他为代掌教。” 熊开山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们只听命于新任掌教,至于你……我们有言在先,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帮助你战胜聂魂。” “废话!”唐善瞪了他一眼,教训道:“新任掌教在哪儿?谁能把他请出来?要是有他掌控大局,我们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现在说的是新任掌教还没有找到,可我们的同族武修正在遭受聂魂的残杀。我也不想挑这根大梁,诸位谁可以,只要站出来,我举双手赞成。” 蜀山老祖思量一番,说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一旦我们五位归附于你,你一定会让我们调集精英弟子,随同你的黑暗武修进攻聂魂。我们派遣弟子支持你,那是为了我们武修千年大计,义不容辞。可你究竟需要多少人?如果我们把精英弟子全部派出来,如何防护自己的宗门?” 白渺渺说道:“当今修界大乱,魔宗出现了两位掌教。济安发动叛乱,掌控了释宗。如果聂魂退出总坛,隐藏自己的实力,你就无法与他展开决战。到时他要是偷袭我们,我们五大分支如何自保?” 虎啸天说道:“就算你找到了聂魂,找到了他的主力。释宗方面如何防护?济安居心叵测,我们不能不防。” “诸位!”统领“龙战刀”的金袍男子站起身,走到唐善身后,对白渺渺四人说道:“白熊、黑虎二堂,蜀山、追星二宗,金刀弟子为尊。寒鸣不敢为尊,也做不了四位的主。但我愿意放弃金刀门,归附唐善,率领属下弟子,全部迁移到地宫中来。金刀弟子从今日起,便与黑暗武修共进退,同生死。” 四姐把守在殿门外,听到了寒鸣的表态,禁不住泪眼婆娑。同在殿外的小豪、魏颠,以及两队黑暗武修,更是感慨良多。 黑暗武修,软弱怯懦,即便是各位领主、长使,也被同族其他武修所轻视。而今,寒鸣竟然代表最为尊贵的金刀弟子首先表态,整体迁移,全部加入到黑暗武修的行列。这对于黑暗武修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誉。 上百年的自卑,已经在这一刻被驱散,在他们心里,燃起了熊熊战火。 唐善笑看蜀山老祖,用目光送去了询问。 老祖捋着火红的胡须站了起来,“哈哈”一阵大笑,大步走来,站到了唐善身后。 “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堂口我们也不要了!”熊开山、虎啸天双双跳起,转身落地,陪伴在老祖左右。 五把大椅,只剩下了白渺渺。 白渺渺款款起身,手指偷偷一动,一点寒光闪过,“啪”的击中了唐善的眉心。 唐善心中一惊,只觉得眉心冰冰凉凉,当即察觉出,这是白渺渺化气为冰,施展功法射出的“飞镖”。只是“飞镖”上所含的真元不足为惧,仅仅相当于普通武修弟子爆发的威力。很显然,白渺渺无意伤他,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厉害。 白渺渺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你们五个大男人,站在那里干什么?幸亏渺渺反应够快,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你们要尊我为代掌教呢!”说着,她欠身施礼,笑盈盈的说道:“掌教大人,渺渺也愿意舍弃追星宗,进入地宫,听您号令。” 唐善抹去额头上的水滴,正色提醒道:“白宗主,注意你的用词,是代掌教。” 众人哄笑,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394:庚戌之变 京都,紫禁城,内宫。 十几个太监和宫女凑在一起,偷偷议论着什么。 常安公主请霞儿陪她去御花园散心,恰巧撞见,悄声询问:“霞儿妹妹,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 “没什么,俺答汗想要与我朝通市,皇上不准。那些太监、宫女乱嚼舌头,说是鞑靼人的骑兵打到北京城来了!” 常安公主停下脚步,略作思量,对身后的宫女令道:“去把他们叫过来。” 很快,宫女、太监们跪倒一地,“参见常安公主,参见顺宁公主。” 常安公主蹙眉嗔叱,“皇上移居西苑,你们有恃无恐,就敢在大内乱嚼舌头,是不是?” “奴婢们不敢!”众宫女和太监惊恐的垂下了头。 “非议政事,惑乱宫禁,应该如何处治?如果你们忘记了,本宫可以提醒你们,杖毙!”常安公主的声音虽然柔美,可“杖毙”两个字还是透出了杀气。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太监和宫女们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再又转向霞儿求饶,“公主救命!公主救命!” “常安公主要是不肯饶恕你们,本宫恐怕也救不了你们。”霞儿一笑,“你们都是猪脑袋啊,常安公主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们?现在你们要本宫救你们的命,如果本宫替你们求情,那岂不是害得常安公主做了恶人,而为本宫博得一个慈悲仁善的美誉。你们让我们姐妹如何相处?” “都起来吧!”常安公主气道:“如果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谢公主……谢公主……”十几个宫女、太监磕头谢恩,起身跑开。 “你呀!”常安公主点了下霞儿的鼻尖,“一个‘救命’,哪来的那么多道理,东拉西扯了一大堆。” 霞儿嘻嘻一笑,“姐姐教训的是,霞儿谨记!” “走吧!就知道贫嘴!”常安公主挽住她的手臂,带着一众宫女走出。她没有留意到,霞儿的脸上隐隐带着忧虑。 俺答势力日盛,不断举兵,北征瓦剌。一心想要统一整个蒙古,恢复大元的鼎盛。大军一动,物资储备急剧消耗。尤其是丰州、阴山两地,乃是俺答的农牧基地,迫切需要与明朝互通贸易,换取农牧民所需的工农用具、粮食、丝绸等物产。而俺答也需要铜铁来打造铠甲与兵器。 早在俺答称汗前,他就曾派蒙古使臣肯切与汉人石天爵去大同,请求通市,并允诺,“如果明朝允许通市,便令边民垦田塞中,牧马塞外,永不相犯。” 大同巡抚史道上奏,兵部议复,原本拟定准许通市。可世宗皇帝却认为求贡通市并不可信,一群愚臣随即附和。世宗皇帝下诏,悬赏白银十万两,擒斩俺答。并将肯切扣留在大同。 次年,俺答再遣石天爵到大同请求入贡,极言贡市对双方之利。如若一再请求不准,便要纵兵南下,强行掠夺。 大同巡抚龙士有将肯切与石天爵送入京城,世宗皇帝终于见到了“敌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勇猛,竟然将二人一起处死。 俺答获悉使者被杀,立即率领大军攻入大同,明军毫无戒备,全无抵抗。俺答军自大同直驱太原、南入平阳、东临潞州、北上雁门而返。沿途掳掠人畜资产,山西官民多遭劫掠。 俺答称汗后,再又遣使至大同,请求议和、通市,被大同边兵所杀。随即二次派人送达蒙文文书,请求准许入贡,世宗皇帝不许。三派使者李天爵持文书求和,请准入贡马驼,求赐蟒袍,东起辽东、西至甘凉,万里边境互不侵犯。或许世宗皇帝的脑袋被马踢了,一意拒绝。 就在今日清晨,霞儿从陈珪、方琳身上得到了消息。 俺答聚集了右翼三万户、征调乌梁海、朵颜三卫兵马,在上都白室会师,以子辛克、侄贷青为左右先锋,开始向汉地进军。 第一战,大同总兵张达率军迎击,被辛克设下的伏兵包围。副总兵林椿领兵救援,再被贷青围困。仅一战,两将皆战死,十二万兵马全军覆没。 世宗皇帝以原甘肃总兵仇鸾任宣大总兵,仇鸾不敢出战,以重金赂赠俺答,相约不犯大同。 第二战,俺答移兵东进,占据蓟洲,进攻古北口。巡抚蓟州都御使王汝孝亲临城头,身先士卒,并以火炮轰击来敌。俺答兵退。 御花园。 常安公主扶着一株牡丹花,凑近轻嗅,“真香!你也来闻闻看?” 霞儿刚刚还在她身边,此时却已不见。 “顺宁公主呢?”常安公主对一众宫女询问道。 “咦?刚刚还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宫女们也觉得奇怪。 园外,僻静处,陈珪和方琳正在向霞儿禀报。 俺答并没有撤军,而是在古北口吸引明军主力,另遣一军赶赴黄榆沟,拆除边墙,转兵攻入。 此刻,俺答军业已攻克密云、怀柔、顺义,兵至通州。 巡按顺天御使王忬进驻通州防御,上疏告急。 “通州?” 霞儿神色大变,捂着心口急剧喘息,许久才平静下来。 “霞儿?”常安公主寻觅而来,俏生生的看着霞儿,疑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霞儿想笑,可她笑不出来。拉着方琳走开,悄声问道:“谁在部署防守京师?” “兵部尚书丁大人。” “走,我们去兵部。” 兵部。 大小官员忙得焦头烂额。 霞儿带领陈珪、方琳径直闯入,来见丁大人。 丁大人正在书案前点阅京军册籍,猛然间看到三人,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陈珪亮出东厂腰牌,“这是顺宁公主。” “嗯!”丁大人的目光又落回册籍上,“公主,本官正忙着点阅京军,如果没有要事,还请公主回去。” “京城禁军,在册的有多少?” “十六万七千余。” “真正的人数呢?你知道吗?” “真正的人数?”丁大人抬起头,面带疑惑,“本官已经传令下去,所有京军立即归伍。公主说的‘真正’是什么意思?” “丁大人,您还是带着本宫先去查验一下禁军的人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丁大人也不多问,反正他也正要核实人数,当即带上册籍,带领霞儿赶赴军营。 奔走各营,点阅诸军,丁大人傻了眼。 册籍所注全是虚数,十六万七千禁军,实有四万五千人。减去充数的老弱军士,能战者不足两万。而这区区两万人,又有一万多人留役在内外提督大臣家中,不能归伍。在伍能战者,不过八千军士。 堂堂大明朝,威武禁军,竟然只有八千人。 霞儿和陈珪、方琳也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八千人谁也调动不了。听说要打仗,一个个涕泣不前。显然没有经过操练,少有能武者。 “公主……怎……怎么办?”丁大人没了主意,结结巴巴的问。 “即刻调遣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再征募京城居民、四方应考武生,编入禁军。”霞儿急得直跺脚,可她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是!是!下官马上去办!”丁大人踮着脚跑出,就连脸上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拭。 方琳气得咬牙切齿,“朝廷每年拿出一千多万两银子养兵,银山银海都花出去了,兵呢?” 陈珪叹声劝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多说无用,还是帮公主想想办法吧!” 方琳叱道:“公主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变成百万大军,抵挡住俺答的兵马?” 霞儿紧锁眉头,忽然问道:“这里面有没有唐善的兵马?” 方琳摇摇头,“就算有他的兵马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已经不在大漠了,他进入了武宗地宫,坐了黑暗武修的大领主!” “我去见他!”霞儿飞身便去。 “诶?公主!”陈珪、方琳急忙追赶。 南城门。 京师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城。 霞儿闪身来到,亮出一块金牌,厉声喝道:“让路,开门,本宫要出城。” 领队的官校探着脑袋看来,颤声说道:“御赐金牌,如朕亲临!”急忙趴在地上,鬼叫道:“小的参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鬼叫什么,还不开门?” “开……开门……” 众军让路,开启城门。 城门刚刚露出一尺多宽的缝隙,就见人影一闪,霞儿已经钻了出去。 “公主,去哪儿啊?” 霞儿箭一般射出门洞,却听身后有人询问。定身转头,便见一个小乞丐从墙根下懒洋洋的爬起身,向她走来。 “你是谁?”霞儿疑问。 “芊芊,见过霞儿姐姐。”小乞丐调皮的打了一躬。 “你是芊芊?”霞儿再又打量了一番,筋着鼻子说道:“你怎么扮起了小乞丐,害得我都没有认出来。” “唉!”芊芊做作的叹了口气,“谁让我生就一副花容月貌,一旦显露真容,必定要惊煞世人。万般无奈,只有乔装易容!” 霞儿没有心思闲聊,“你知道吗,蒙古大军已经打到通州了?我还有要事去办,改日再聊。”说着,便要离去。 芊芊把她拦了下来,正色劝告,“我们都是修士,不该插手世间俗事。你难道忘了,当年阳少就是因为插手世间纷争,最后被封压在地狱之中。霞儿姐姐,我可不愿意看到你重蹈覆辙。” 霞儿面露难色,权衡一番,摇着头说道:“我去把唐善请来,让他见见俺答。他和俺答总算有些交情,如果可以劝俺答退兵,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岂不是功德无量?” “你知道俺答想要什么,真的是通市吗?如果他想推翻朝廷,夺回大都,重建大元,他会听唐善的劝告吗?如果唐善无法劝他退兵,你说唐善会怎么做?会不会率领武修弟子同蒙古兵马展开杀战?你想想,一旦唐善祸乱人间,诸神会不会降罪?”芊芊连声质问。 “这……”霞儿犹豫起来。 陈珪、方琳追出城门,急急来到,劝道:“公主,你哪里也不能去,只有藏在皇宫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唰! 一道黑影射落在地,正是聂魂派出追查圣刀的劲装男子。 鹰鼻、鹰眼、尖嘴,他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只猎鹰。 他把混铁棍旋转在指间,露出一脸奸笑,眯缝着眼睑打量陈珪,疑问道:“死太监,你怎么能是我们武修新出世的掌教呢?” 395:山雨欲来 “噗!”霞儿和芊芊忍俊不禁,噗笑出口。可又觉得不雅,急忙捂住了嘴。 “唰”的一声,陈珪的佩剑从腰间射了出来。他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来人的对手,只是负气而发。 男子的背脊上长出一根黑翎,就在陈珪的佩剑飞出剑鞘的同时,黑翎暴涨三丈,像是一只灵活的手臂,猝然点在了佩剑上。 一声脆响,陈珪的宝剑被黑翎击毁。 陈珪心中一惊,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心里知道,自己同男子根本就不在同一级别上。如果男子想要杀他,只需要动动小指头,他也就死翘翘了。 男子摇摇头,“你不是我们武修的掌教大人!”随即对他弃之不顾,一边围着方琳、霞儿和芊芊转动脚步,一边轻轻抽动鼻翼,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么说,我们武宗的掌教大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芊芊嘻嘻一笑,“你猜猜,我们三个,谁是你的掌教?” 男子眨眨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随手拉开方琳,“你不是,你的年纪太大了。”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芊芊和霞儿,“那么,现在就剩下了你们两个……是谁呢?” “是我!”芊芊和霞儿同时回应,同时现出圣刀,同时向男子斩去。 “两把圣刀?” 男子有些傻眼。 可他的反应丝毫不慢,身子一转,从两道爆射而出的金光夹缝中窜过,掠上了半空。 霞儿和芊芊双刀齐出,幻出阵阵刀光,如同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向着男子攻去。 男子扫出一片棍影,身前十步之内,全部被棍影笼罩。 棍影与金光当空相接,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男子急退,一去上百步。幻出翼展过丈的黑翎羽翅,一边躲避,一边以上百根黑翎协助手中混铁棍,抗击两柄圣刀爆射的威能。 上百根黑翎,如同上百只手臂,每一根都异常灵动,完全可以抵得住一道金光的威能。 霞儿的圣刀显得有些笨拙,虽然威能巨大,可却少了些灵变。芊芊使出的刀法、激出的威能,竟然与霞儿一模一样。就像是她的幻身,随同着她进行攻击。 面对一柄圣刀,男子自认为可以保持不败之地。可同时应对两柄圣刀,他的心里便没有了底。 一盏茶的时间,两柄圣刀的威能不断提升,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攻出第一刀时,两柄圣刀各自射出一道金光,而在此时,每一刀都会激出上百道。 男子穷于应付,渐渐不支。一时不慎,锋利的金光扫中了他的左翼,几十根黑翎被拦腰斩断。 霞儿越战越勇,身后隐隐显露出万道金光。 金光之中,一柄柄金刀如同密林般,一去千里。刀林中有枪,也有棍,簇拥在一起,堆积成一座座枪山棍海。 芊芊的背后幻出了一片云雾状的仙境,尽显着柔美与祥和,无比宁静,波澜不惊。 男子大惊,立即借助金光的威能,向后急退。 爆响不断,一道道金光轰击在他的混铁棍上,一直将他凌空击出数里。 金光渐弱,威能消逝。他自以为脱离了圣刀的威胁,急忙调转身,振翅飞蹿。 突然,四道金光杀到,快如闪电,当即砍中了他的背脊,斩断了他的双翼。 男子喷出一串鲜血,当空坠落。 霞儿手提圣刀,悬浮而起,便欲赶去查看。不想芊芊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从空中拉了回来。 就在此时,当空坠落的男子再又生出了一双羽翅,翻转了几个筋斗,在临近地面的时候振翅而起。眨眼之间,飞入云霄,没有了踪迹。 霞儿终于明白,芊芊为什么要把她拉回来,疑问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只要再出一刀,他就休想逃掉。” 芊芊耸耸肩,做了个鬼脸,不做解释。 霞儿白了她一眼,埋怨道:“你根本就没有尽力,只是为了敷衍我,做做样子。” 芊芊噘起嘴,像是觉得委屈,“冤枉人,我已经尽力了!” 霞儿叹息一声,“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如果你想杀他,只要一刀,就能将他斩杀!” 芊芊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他是武修弟子,你是武修掌教。如果我杀了他,万一你日后找我算账,那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霞儿静静的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疑问道:“你是说……我应该放他一条生路?” “你已经放过了他,修行不易,他会感激你的。” “如果他可以杀我,你说他会不会放过我?” “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他是邪恶的武修,你不是,所以他会杀了你,而你会放过他。” 霞儿不再说话,低垂着眼皮,像是在思索什么。 “我……” 过了很久,她看向芊芊,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芊芊伸出手,缓缓转身,指向城门。 武修地宫。 几百具石人正在修缮圣殿,虽然整个屋顶都被唐善毁去,可它们的修复速度非常快,不出一个时辰,圣殿就会焕然一新。 熊海山离地一尺,悬浮飘入,眯着眼睛扫视过一圈,说道:“尊使,这里非常安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一道黑影闪落在他身旁,正是聂魂派来的劲装男子。 一根黑翎,从男子的背脊探出,经过头顶延伸而来,抵住了熊海山的眉心,阴声恫吓道:“聂魂大人有令,唐善必须死,必须由你杀死。你怎么说?” 熊海山摊开双手,“你不知道,他太强大了,我根本杀不了他!” 男子傲慢的说道:“那是你的事,下毒也好,偷袭也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聂魂大人要你交出他的元神。” 唐善坐在屋顶一角的阴影里,嘴里叼了根草根,冷眼打量着殿内二人。 侦察群臣,这是他在锦衣卫的老本行,现在就看熊海山如何表态了。 熊海山思量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风险太大,就算是偷袭,我一个人也做不到!” 男子的眼中有精光闪过,显然非常警觉,疑问道:“你想打探什么?” “看来也没什么!”满脸褶皱的熊海山,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古藤杖微微一动,点在他眉心的黑翎被一道水纹拦腰折断。古藤杖回转,激出一团清澈的水球,变成一只大手,瞬时将男子抓住。 猝然的袭击,突起的变化,男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已然被他制住。 男子挣扎了数下,可却无法挣脱,尖叫道:“熊海山,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活腻了,竟敢偷袭本使?还不快把本使放开?” 熊海山悬升三尺,用古藤杖敲了敲他的脑壳,嘿嘿一笑,“臭小子,你不就是长了一堆鸡毛吗,有什么了不起?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威胁老夫。”他把古藤杖交由左手,从袖管里捏出一根钢针,足有一尺长,抵近男子的眼球,逼问道:“聂魂有什么花招,想要怎样对付我家大领主?只要你老老实实交待,我可以放你走。” 男子色变,盯着眼前的钢针,颤声说道:“你……你竟然甘心为唐善卖命?” “唐善是我们黑暗武修的大领主,我不为他卖命为谁卖命?难道像你一样,效忠那个犯上作乱的叛逆?” “你一只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其实你早就能够战胜我!” “我用得着隐藏实力吗?你们什么时候看得起我们黑暗武修了?” 男子不语,面如死灰,“动手吧,不过一死而已,我绝不会出卖聂魂大人。” “谁说让你出卖他了?”熊海山“呵呵”发笑,“我只想知道你们四个都出来干什么?你告诉我,我放你走,就这么简单。” “真的?”男子有些心动。 熊海山随手丢掉钢针,散去束缚男子的大手,笑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 男子略作思量,终于开口,“大哥去了释宗,准备把我们武修弟子全部调回总坛。圣刀已经复活,老三负责追查。五大分支打算与你们联手,四弟去警告他们一下。” 熊海山眯着眼睛盯着他,没有言声。 男子补充了一句,“就这些。” “好!”熊海山拍拍他的肩膀,“我送你出去。” 圣殿大门,唐善佯装无事,信步走来。 “大领主!”熊海山提着古藤杖拱了拱手。 “熊领主!”唐善点点头,瞥了一眼劲装男子,佯装不知,询问道:“这位兄弟是谁?” “他是聂魂的特使。”熊海山如实相告。 男子一惊,背脊上唰的显现出上百支黑翎,作出防守态势。 唐善并不理会,继续问道:“他来找你,还是找我?” 熊海山回道:“他是来找属下的,现在正要离开,属下打算送他出去。” “去吧!”唐善让开了去路。 “请!”熊海山对男子展臂相请。 男子慢慢转身,一直正对唐善,缓缓后退。 唐善摇头发笑,“不用紧张,大家都是同族武修,只要你对我们没有敌意,武修地宫随时欢迎你的来访,也欢迎你的加入。” “我不会背叛聂魂大人。”男子跟随熊海山逐渐远去。 唐善自嘲的笑了笑,对自己这种佯装的大度感到有些脸红。 “大领主?”义字支弟子义三匆匆赶来,“魔宗弟子送来一队女修,为首的是一个叫蝶儿的姑娘,她说您是她的寨主,有急事要向你禀报。” “蝶儿?”唐善像是察觉出了什么,“马上带她来见我。” 396:第一次接触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各自攻出一剑,剿灭了东灵山寨。 几百颗元神,被一个老头招手之间取走。 岳乘风请来了三个高手,真正的高手! 蝶儿留了下来,归属四姐调遣。四姐觉得她们的功法很不错,而且武修也缺少弓手,只是这些人修为太低,还需要多加调教。 小豪和四姐放出消息,黑暗武修开启地宫,接纳武修弟子前来避祸。消息一经传开,流散在外的武修纷纷涌来。三天之内,竟然有七千多人前来投靠。 各路消息也汇聚到唐善耳朵里,其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百多年来,聂魂一直在追杀武修,并夺取他们的元神。 唐善把事情联系起来,几乎可以肯定,岳乘风、聂魂、突然出现的修士高手,三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地宫大门前来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两个少年。 几千名武修聚集在这里,小豪负责登记造册,分别安置。 老头带着两个少年走近小豪,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能,瞬间将临近的几十个武修震退在三丈以外。 小豪立即感到,一股足以将他扼杀的气息迎面撞来。惊愕的抬起头,他就看到皓发如雪的老头和两个年轻的少年。三人都使剑。 “我要见唐善。”老头看也没看小豪,径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稍等!”小豪知道东灵山寨被毁的事情,见到三人,立即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等不了!”老头依旧没有看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我们时间宝贵,等不了,现在就带我们去。” 小豪已经站起身,准备进入地宫通报。可见三人打算同他一起前往,当即停了下来。 三人的修为太高,以他的眼力,就连两个少年都无法看透。 如果三人对唐善不利,唐善怕是难以应对。 “小豪,”唐善的声音钻入小豪耳中,“没什么好怕的,带他们进来。” 小豪偷偷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唐善。却也知道,唐善既然发现了三人,定会有所布置。随即放下心来,带领三人进入。 五德大殿。 唐善坐在殿上,天狼趴在脚下。 罗新、楚憔分别守在门边。 小豪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唐善起码会召集千把弟子赶来助阵。可没想到,唐善竟然没有任何准备。 老头径直来到唐善面前,不可一世的问道:“你就是唐善?” 唐善抓起茶杯,吸了口茶,再把茶杯放回茶桌,慢条斯理的问道:“东灵山寨的人都是你们三个杀的吧?” “东灵山?”老头想了想,点点头,“几个不入流的修士,受朋友之托,顺手把他们做掉了。怎么,你跟他们有关系?” “我是东灵山寨的寨主!”唐善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你们三个灭了我的山寨,我是不是得找你们报仇?” “只不过是个误会,我看算了吧!”老头不以为然的说着,背起手,傲声说道:“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有没有兴趣?” 唐善端起茶杯,吹着上面的茶叶末,“先说说?” “通天玄界,听说过吗?”老头得意的说道:“世间一天,玄界一年。如果你进入通天玄界,潜心修炼,一定可以突破金仙境。” 金仙境界! 对于普通修士来讲,听到老头这番话,简直可以乐得昏死过去。但唐善现在的修为业已达到了顶级天仙,无限接近金仙。对于他来说,金仙境界并没有太大的诱惑力。 所以唐善只是“嗯”了一声,举了举茶杯,示意老头继续说。 老头显得有些意外,“怎么,阁下不感兴趣?” 唐善有些不耐烦,“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你不是要谈生意吗?快说吧,你说完了我还有话!” “每个月交给我一千颗武修的真元,交足一年,我可以带你进入通天玄界修炼一年。”老头顿了顿,极具诱惑的说道:“不,应该是三百六十五年。” “聂魂和你做了多久的生意?”唐善突然问。 “一百二十年!”老头虽然对唐善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可还是如实答复,“其中有六十年,他都在通天玄界中修炼。” “也就是说……”唐善在心里算了算,说道:“聂魂在玄界修炼了两万一千九百年,送给你一百四十四万颗武修的元神。” “生意就是这样,各取所需。唐大领主,如果你愿意,这笔生意将落在你身上。” “你们也同岳乘风联系过吧?为什么没有找他谈这笔生意?” “他送给我们的元神都是用培元丹喂养出来的,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所以你们就找到了我,让我用同族修士的命为自己增添三百六十五倍的寿元?” “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不愿意?” 老头疑问着,忽然爆出一股威能,奔着唐善撞去。 他不是偷袭,也没有想伤害唐善的打算,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力,让唐善感到震惊,从而心悦诚服。 当年对待聂魂,他也是用的这一招。聂魂足足想了一个月,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聂魂便拿出了一千颗纯正的元神。 可现在看起来,这一招对唐善并不管用。 唐善依旧在喝茶,根本看不出有半点震惊的意思,而他爆出的威能,竟似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一来,感到惊讶的变成了老头自己。就凭他刚刚爆出的威能,如果没有一万年的修为,根本无法将其消融。眼前这个年轻人,即便悟性高过常人十倍、百倍,最多也就能有两三千年的功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 忽然,老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询问道:“你去过通天玄界?你是谁家的弟子?” 两个少年闻声色变,因为这说明,他们在修界的买卖遭到了竞争。 唐善摇摇头,“你说的通天玄界,我今天第一次听说。” 老头骤然眯起眼睛,两道目光如同地狱之火,对着唐善审视起来。 他一直都没有把唐善放在眼里,也不必浪费真元审视唐善的修为。就算唐善是修界第一奇才,打从娘胎便开始修炼,抬举抬举他,最多也就能够具有两三千年的功力。 可现在唐善所展现出的功力业已超过了一万年,而且是在修界修炼得来的,这才令他催动真元,想要探究唐善的真正功力。 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一滴水,一滴没有任何威能的水。 唐善一笑,“现在来说说你们的玄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包括你们三个的名字。” “放肆!”劲装打扮的少年训斥一声,狂傲的教训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你最好少打听。不然的话,我们只能杀你灭口。” “也罢!”唐善点点头,叹道:“既然你们不说,我把你们三个杀了。我想你们身上一定带着出入玄界的法宝,我自己进去瞧瞧也就是了!” 劲装打扮的少年以为唐善在痴人说梦,咧着嘴笑了起来,没见他动,手中却已经握出了宝剑。 “慢!”老头制止了他,对唐善说道:“这样的生意对我们都有利。阁下可以再想想,一个月后我们再来,到时你再给我们答复。” “乔师兄!”劲装少年显然有些不甘心,“这里起码有一万武修,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得到的元神也够我们应付一阵的了。何必非要同他做生意?” “你这是什么主意,杀鸡取卵?”老头板着脸训斥道:“一笔买卖好做,日后怎么办?难道让我们天南海北的追杀武修?你别忘了,我们的时间宝贵,要是没有代理人,只靠我们自己猎取元神,我们一定会得不偿失?” 唐善眯着眼睛打量着劲装少年,就在少年握出宝剑的那一刻,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少年的身后,一道道剑气扩散开来,宛如一只巨大的孔雀,拖带着银色的羽毛,激荡着空气,泛出粼粼银光,异常绚美。 唐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兴奋,短暂的震惊,很快便转变为强烈的挑战**。他把茶杯丢在桌上,缓缓站起身,手里已然握出了寒冰烈火枪。 “你……你想干什么?”老头的表情很奇怪,眼中充满了不解,就像是在刑场的铡刀下好不容易救下了一个人,可这个人偏偏不领情,不仅赖在铡刀下不肯离开,而且还催促刽子手快些行刑。 劲装少年露出了笑脸,“乔师兄,我可以不杀他,但他如此放肆,我总该教训教训他吧?” 老头瞟了眼唐善,叹息一声,对劲装少年说道:“手下留情,给他点颜色看看就好!”说完,对着书生打扮的少年递去一眼。二人身子一动,已然躲到了远处。 劲装少年斜着眼睛看向唐善,大刺刺的说道:“既然乔师兄替你求情,那我便不能对你用剑了。像你这样下九流的修士,只怕我一出剑,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用气剑攻出三招,一剑刺你的左肩、一剑刺你的右手、一剑割你的双膝。然后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赔个礼、道个歉,我就原谅你的狂妄。” 唐善神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可我要告诉你,你在东灵山寨杀了我那么多属下,必须得替他们偿命。如果我可以杀了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唰…… 银光一闪,一根银色的羽毛从劲装少年身后射出,刺向唐善的左肩。 397:一滴水的威能 劲装少年没有欺骗唐善,他所攻出的第一剑的确射向了唐善的左肩。 散发出银色光芒的真元,没有任何变化,威能也并不强大,只是依靠速度来取胜。 这样的速度,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迅猛,放眼整个修界,绝对没有任何一位修士可以躲避得开。 当然,这个“绝对”只是劲装少年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夸下海口。 很可惜,唐善不在“绝对”之中,只不过微微一动,已然避开,银羽剑紧贴着他的肩头掠过。 劲装少年脸色一变,两道银羽剑接连激出。 当前的银羽剑,直刺唐善的右手;随后的银羽剑,贴地飞旋,扫向唐善的双膝。 劲装少年有些后悔,认为自己先行夸下海口,而令唐善有所防备,所以才会让唐善躲过了第一次攻击。 于是他耍了个小聪明,在随后的两道银羽剑上施展了技法。 两道银羽剑,飞到半路,突然一变;刺向唐善右手的银羽剑猛地下坠,扫向唐善的双膝;原本扫向唐善双膝的银羽剑骤然提升,转刺唐善的手腕。 如果这两道银色羽剑没有任何变化,倒也说明劲装少年言而有信。就连姓乔的老头和书生打扮的少年也没有想到,他会因为第一道银羽射失而恼羞成怒,改变手法,违背自己的承诺。 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唐善没有躲避,没有招架,而是攻出了寒冰烈火枪。 经过第一道银羽剑,唐善对于劲装少年有了初步的认识,仅以功力而论,劲装少年应该在他之下。 唐善原本打算等他射出三剑之后再发动攻击,就因为劲装少年耍了个小聪明,在随后的两剑上使诈,迫使唐善提前出击。 虚幻的神枪,寒冰夹杂着烈火,瞬时将劲装少年攻出的两道银羽摧毁。随即攻上,击中了劲装少年的宝剑。 唐善当然不是想同劲装少年的宝剑较劲,他攻出的寒冰烈火枪,所指的乃是劲装少年的小腹。突起的一枪,出乎意料的反击,直接轰击对方的元神,一招杀敌。 可是,劲装少年的反应异常迅速。虽然唐善的反攻令他一惊,虽然激射而出的寒冰烈火枪比他的银羽剑还要迅猛。但他还是做出了反应,急转手腕,宝剑下摆,以剑身抵住了虚幻的神枪。 他曾经说过,应对唐善这样的下九流修士,不屑用剑。现在看来,他的大话有些过了头。而且,即便他已经用剑,还是没能抵御住虚幻的神枪。 虚幻的寒冰烈火枪,撞击在他的宝剑上,没能突破,当即爆散开来。 轰! 一个蛋形的真元气罩,在寒冰的威能下显现。不是显现,而是瞬时被冻结成晶莹剔透的寒冰蛋壳。 刹那间,劲装少年感到彻骨之寒,如坠寒潭。 但他很快便感到了烈焰的炽热,像是足以熔融万物的炼狱地火,携带着无比恐惧的威能,令人毛骨悚然。 他不相信,唐善攻出的一枪,爆散的威能,竟然可以突破他的真元气罩。 就算神枪的威能闯入了他的真元气罩,他的元神也会自行抵御,激出真元与之相抗。 可他非常倒霉,偏偏遇到了两股真元。 无限接近金仙的修为,将近两万年的功力,激发出极度阴寒的寒冰真元,不仅将他的真元气罩表层冻结,而且将气罩内的真元凝缩成水滴。 他的真元还在,只不过凝缩成了一滴水。 元神并没有察觉出真元受损,自然不必抵抗,也不必激出真元相抗。 而当寒冰蛋壳破碎,烈火真元攻入的时候。那颗凝缩成水滴的护身真元瞬时膨胀,欲图与烈火相抗,保护他的肉身。如此一来,简直等同于他自爆元神。不仅烈火真元轰击在他的身躯上,就连他的护身真元也反噬而来,两股真元同时对他进行了攻击。 直到此时,劲装少年的元神才察觉到危险,爆发出全部真元,顽强抗争。 轰! 又是一声轰响,只是时间太过短暂,听起来像是两声轰响同时响起,令人无法辨别。 劲装少年的表皮立即变得焦黑,身后的大鸟羽毛也随之消散,所有的威能全部调集而出,用来抵御唐善的一击。 这是他在修界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恐怖情景,只是一击,只是炸散的威能,竟然逼得他调集全部真元进行防守。而且他还受了伤。虽然只是伤及表皮,不足为虑,却也令他颜面扫地。 屈辱,致使他的心底杀机骤起。只需一个呼吸,他的功力就可以完全恢复,将唐善击毙在他的剑下。 可惜,唐善没有留给他出手的机会。 一粒湛蓝色的水丸,快似流星,直接攻入他的元神。 他的元神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当即被炸得粉碎。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切都已经结束,劲装少年喷出了一股血色的烟气,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你……你杀了廖师弟?”乔老头的声音微微颤抖,脸色剧变。 一抬脚,他已经站到了唐善面前,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仅你要死,地宫内所有人武修都要死!” “乔师兄!”书生打扮的少年唤了一声,安慰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会替你向小姐求情。只要小姐一句话,院长一定会免除对你责罚。” “谢谢表少爷!”乔老头面上一喜,对着少年打了一躬。 “乔师兄不必客气。”少年回礼,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十株‘萃济草’,师兄认为怎么样?” “十株?一万年功力?”乔老头显得有些肉疼,一咬牙,叹道:“也罢!在我们破碎王朝,原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我手上只有七株,剩下的三株只能暂时记下。” “没问题!”少年连连点头,“乔师兄一句话,石飞信得过。” “喂?”唐善用神枪指了指乔老头,“本座还没死呢!” “现在死!” 乔老头大吼一声,身后突然幻出一柄擎天巨剑。 巨剑足有一丈宽,高达十丈,散射着刺眼的白光。 冲天的威能,瞬时扩散,整座五德大殿都被震得轰隆作响。 “金仙境!” 唐善心里一惊,立即察觉出,乔老头的功力远胜于他。 虽然唐善已经无限接近金仙境,可面对真正的金仙境高手,他便如同龟缩在茧里的蛹,而乔老头却已经破茧成蝶,修为远差千里。 “奶奶的,金仙境的高手,干嘛不飞升天界去享清福,偏偏跑到这里与我死磕?” 唐善心里有些发虚,即便搜肠刮腹,也没能想出该怎样对付金仙境的高手。 时间根本不容他多想,擎天巨剑猝然斩落。 他想逃,可是整座大殿都是剑影,全部被足以将他灭杀的威能所笼罩,根本无处躲避。 他想抗争,但是手中的寒冰烈火枪已经被强大的气息所压制,别说是防御或是攻击,就连动都难以移动半分。 由他体内散发而出的真元气罩,如同山间的雾气一般,被巨剑散射出的气息吹得无影无踪。就连紧贴在他体外的两层真元护罩,也被这股骇人的气息撕裂。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听到了邪恶的奸笑,像是死神在向他招手。 忽然,一道黑影挡在了他身前,所有的威能、压力、气息,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狼! 七百三十一颗千年修士的元神,七十三万年的修为,不管它炼化了多少,它的功力也远在唐善之上。 十丈高的恐怖魅影,瞪着磨盘大小的血红双眼,用自己的双爪抓住了擎天巨剑。 “妖狼!”乔老头惊呼一声。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修界之中竟然会有一只出没于“通天玄界”的妖狼。几十万年的功力,隐隐还在他之上。 呼! 天狼的身躯不断的升腾起黑色烟气,像是在向幻出的魅影急剧灌输着真元。 乔老头不敢大意,也向巨剑灌输真元,同天狼幻出的魅影相抗。 如此一来,表面上看起来是魅影与巨剑相抗,实则是天狼与乔老头比拼起功力来。 唐善向旁里迈出一步,让开天狼的阻挡。 乔老头大惊失色,因为他看到,唐善的身上升腾起赤色的火焰。骇人的威能,明明是顶级天仙境的修为。与天狼相对,他暂时还可以支撑。再有唐善加入,他将必败无疑。 “乔师兄,要不要我帮忙?”石飞也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头,已然握出宝剑。 唐善的反应更快,甩手射出了神枪。 “噗”的一声,寒冰烈火枪突破了乔老头的真元气罩,指向他的小腹。 乔老头随手一拍,当即将射在身前的神枪拍落在地。 可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再维系自己的巨剑。 魅影双爪一错,顿时拍散了巨剑,一记飞扑,撞击在他的胸口上。 乔老头浑身一震,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唐善弹出一颗水滴,直接灌入他的小腹。 这滴水乃是凝缩在唐善元神内的全部真元,足足两万年的功力。 乔老头先已被魅影击伤,元神受创,再也无法承受唐善的攻击,轰然摔倒了下去。 他在临死前吐出了两个字,“快……跑!” “什么?” 石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仙境高手,整个修界根本没有人可以匹及,竟然被天狼和唐善合力毁去。 “你也别躺下吧!” 趁着石飞愣神的瞬间,唐善业已恢复了功力。对着神枪招了招手,收回神枪。再又展臂,对准石飞,将神枪抛射而出。 流星拳! 七百颗真元水团,势如流星,奔着石飞呼啸而去。 石飞劈出一剑,掉头就跑。 漫天剑影,形成一道真元剑墙,拦截寒冰烈火枪和真元水团。 急促的噼啪声有如落雨般骤然响起,只有神枪和随后的两颗水团突破了剑墙,其余的水团全部被剑影击破。 啪…… 石飞的背脊上炸开了一朵血花,寒冰烈火枪已然将他刺伤。又是两声闷响,两颗真元水团将他凌空击落。 唐善一招手,收回神枪。 石飞则如同一团烂肉般,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398:翠薇山 罗新、楚憔守在门外,自然将殿内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石飞外逃的时候,二人分别亮出法器,横在门口。他们都在魔宗猎取了一万年的功力,已然是天仙境的高手,自信可以拦下石飞。 当真动起手来,二人还可以合体攻击,就算是唐善,也休想在他们手下讨得丝毫便宜。 可他们没有想到,石飞如此不堪一击,一招之间,便被唐善击毙。 “小豪,去把蝶儿叫来,让她认一认。”唐善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搜查乔老头的尸体。 小豪摔在地上,距离罗新几十步远。 他原本陪在罗新身边,探头探脑的观察着殿内的情形。就在石飞外逃的时候,罗新激出真元,将他震飞,一直送出了几十步远。他明白,自己功力太低,罗新害怕动起手来伤及到他,所以才将他震退。 “是!”小豪应了一声,爬起身,飞奔而去。 唐善很快便搜完了乔老头的尸体,除了腰上的一柄宝剑,怀里只有一块翠绿色的玉牌,再就是一只布袋。布袋里面装着武修的元神,足有七百多颗。 “真够穷的,什么也没有!”唐善嘟囔了一句,解下他的宝剑,甩手丢给罗新,“这是一件灵器,归你了。” 罗新接在手里,得意的瞥了眼楚憔,屁颠屁颠地跑进殿来,对着唐善打了一躬,“谢过大领主。” 楚憔也跟了来,虎着脸,转向劲装少年的尸体,死死的盯着他的宝剑。 唐善把布袋收入怀中,端详着乔老头的玉牌,随口说道:“搜搜他,看看他身上有什么。” “诶!”楚憔兴奋的应了一声,先把劲装少年的宝剑摘了下来,紧紧搂在了怀里。 劲装少年更穷,楚憔只搜出了一块翠绿色的玉牌,此外再无它物。 唰! 一道白光射出了大殿。 唐善一愣,抬眼看去,却见石飞的尸体已然不见。 “这小子炸死!” 唐善脚下一动,已然射出大殿,便听左侧的廊道内传来惊叫声,急忙催动真元,掠身追赶。 接连几个闪落,他定身站在了地宫大门外,张眼观望,可却不见石飞的踪迹。 “不可能逃得这么快!”唐善心念急转,暗暗思索着,“石飞虽然侥幸活命,可必定身负重伤,绝对无法在他的追击下顺利逃脱。一定另有玄机。”心思一动,他看向了手里的翠绿色玉牌。 他在五德大殿内就已经对玉牌琢磨了一番。表面看来,这只是一块青玉,其内的翠色乃是由符文构成。无需多想,只要向其中注入真元,便可以激活玉牌,获悉它的确切用途。 但他不敢尝试,生怕青玉与蜀山老祖送给他的红玉一般,乃是传递警讯、召集人手的法器。 乔老头的修为他已经见识过,金仙境高手。如果不是天狼替他抵住了擎天巨剑,他必将被乔老头一剑斩杀。万一激活玉牌,召集来三五个金仙境高手,武修地宫岂不要毁于一旦。 可现在却已不同,不管这块玉牌管什么用,石飞已经逃脱,他也再无顾忌,当即向玉牌里注入真元。 根据他的推断,石飞身上也应该藏有一块相同的青玉,而且很有可能借助青玉逃脱。 一试之下,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推断。区区一块青玉,其内浩瀚无边,像是可以容纳一座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虽然他不断向内灌输真元,澎湃的真元有如大江大河般汹涌的流入青玉之中,可“大海”的增长却十分缓慢。 青玉的底部出现了一道白气,随着真元的灌入,白气开始向上蔓延。 “唐善?”四姐看到了唐善,从一众武修中挤了出来。 听到了四姐的呼唤,数千名前来寻求庇护的武修齐刷刷看来。 “他就是唐善,我们武修的大修士,黑暗武修的大领主?” “他是大修士,这么年轻?” “其实我们只要聚集在一起,那些邪恶的武修就对我们无可奈何。” “可得有人对付聂魂呀,就凭他,能是聂魂的对手吗?” 唰…… 唐善化成一道白光,射入云霄,消失不见。 地宫大门前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许久,有人惊叫道:“大成仙人……他已经突破了大成境。” “大成境也没有这样的修为,起码已经突破了凡仙境!” 众多武修再又乱纷纷的议论起来。 四姐傻傻的眨着眼,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洞穴,漆黑,幽深。 唐善向青玉内灌输了万年功力,终于激活了青玉。只是一眨眼,便已身在洞穴内。 激活青玉需要一段时间,这一点与石飞坠地装死的时间可以吻合。 石飞化成白光逃窜得无影无踪,也同唐善身上发生的异象一般无二。 唐善现在终于可以肯定,石飞的确是借助青玉逃出了地宫,而且极有可能也在这处洞穴之内。 洞穴深处隐隐传来昏黄的光线,唐善幻出神枪,小心戒备,晃身来到。 这是一块破碎的铜镜,自身散发出淡淡的铜色光亮。 “难道我已经进入了通天玄界?”唐善暗自疑问,“也或许,这里只是进入通天玄界的入口,还属于修界,还在人间。” 他一边疑问,一边围着铜镜打量起来。 铜镜镶嵌在石壁中,看起来的确像是一扇门。唐善试着用神枪点了点镜面,神枪立即被震开。 可以肯定,这的确是一扇门,而且被人布下了禁制。 流星拳! 唐善对着铜镜发动了攻击,包含他全部真元的一颗水滴从拳锋中激射而出。 “啵”的一声轻响,镜面荡起一圈圈涟漪,竟然将“水滴”吸附在内。 眼前的异象简直不可思议,顶级天仙境的修为,两万年的功力,随随便便就被铜镜吸附。 这面椭圆形的破碎铜镜,起码方圆一丈,粗略算算,怕是上千万年的功力也会被它消融。 唐善惊讶的张大了嘴,如果再用些力,恐怕下巴都得掉下来。 按照芊芊的说法,只有上古大神才有能力布下这样的禁制,即便具有毁灭整个修界的威能,也无法将其破除。 这样一扇“门”,无法攻破,只能开启。 唐善的目光再又落回到手中的青玉上,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已然开始向青玉内灌输真元。 开门需要钥匙,他认为青玉就是一把钥匙。 一万年的功力注入青玉,青玉再次被激活,发出一声嗡鸣。 唐善眼前的景色一变,铜镜骤然分身,整整现出十三面铜镜,在他面前一字排开。镜面不再散发出铜色的暗光,而是变成了漆黑的洞口。 漆黑的洞内,一股股阴风飞旋,隐隐还有妖兽的嚎啸声。 唐善可以感觉到,不管是阴风还是兽吼,都隐藏着足以将他撕裂的威能。他的脑海里顿时显现出两个字——危险! 唐善退却了,因为他不知道石飞进入了哪一个洞口,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冒然闯入。从石飞和乔老头的谈话可以获悉,乔老头虽然已经达到了金仙境的修为,可他在通天玄界、在破碎王朝,不过是一位院长的属下而已。 如果唐善跑去通天玄界,跑到破碎王朝追杀石飞,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唐善的心在颤抖,因为他知道,由于自己一时大意,为武修一族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他把青玉内的真元收了回来,十三个洞口瞬时不见,破碎的铜镜再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现在需要情报,关于通天玄界,关于破碎王朝,关于石飞口中的院长……所有的一切一切,他都要掌握,以防不测。 于是他就想起了芊芊。 洞穴身在山腹之中,沿着蜿蜒曲折的山洞走过数里,唐善站在了一座孤峰的峰顶。 放眼望去,一座座山峰在苍茫的云雾间时隐时现,连绵上千里。 一个闪身,唐善钻入了山腰间的云雾中。又是一动,人已来到了山脚下。 两个樵夫,各自背着一捆柴,行走在林间小路上。 “二位老哥,打扰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善坠落在二人身后,放声询问。 两个樵夫闻声转身,对着唐善打量一番,懵懵懂懂地回道:“翠薇山!” “翠薇山?”唐善心头一动,“这里不是青青修炼的地方吗?”当即对二人打了一躬,“谢了!”脚下一动,人已不见。 荒山野岭,毫无避讳的施展神功,自然要惊吓到世人。 两个樵夫对视一眼,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竟然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翠薇山! 半山的一处空地,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面山而坐。 唐善来到,对男人询问道:“这位仁兄,你可知道……”他忽然一愣,瞠目惊叫,“你是韩文?” 男人正是韩文,闻声睁开双眼,略加打量,叹声说道:“唐善,你来找青青?”他弓起手指,指向山顶的云雾,“青青就在山上,业已闭关年余,一直没有出关。” “你赖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想要乞求青青原谅?”唐善背手挺胸,垂目瞥了韩文一眼,“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 有风,带着淡淡的幽香,钻入唐善的鼻孔。 唐善当即改口,“看在你对青青一片痴情的份上,我不杀你!” “你怎么来了?”一声冷冰冰的询问,在唐善身后响起。 穆青青来到。 399:施救 草绿色的百褶长裙,牛尾粗的襟带,随风飞舞。齐腰长的秀发,如同飞瀑,披散在脑后。 长裙、秀发,一只古色古香的剑匣,被穆青青托在掌中,显得飘逸洒脱。 唐善转过身,只觉得一阵头晕。年余未见,穆青青依旧如同天界下凡到人间的仙子一般,美的令人心颤。 “我……路过,顺路来看看。”唐善的舌头有些打结。 “谢谢你的剑。”穆青青托了托手里的剑匣。 剑匣是新配的,里面的剑属于月如霜,乃是一件上阶中品法器,唐善夺了来,委托梅儿送给了穆青青。 梅儿出现在山脊上,凌空飞渡而来。 唐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听青青说起“剑”,忽然想起了姓廖的劲装少年,当即说道:“我新得了件灵阶宝剑,只是没有带在身上,过几天带给你。” “谢谢,不必了!”青青婉言谢绝,飘身离去,隐入峰顶的云雾中。 梅儿很快来到,似笑非笑地对着唐善打量一番,“唐大领主,数月不见,你已经是叱咤修界的一代大修士了?恭喜,恭喜!” 唐善捧起假笑,“嫂子,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魔宗总坛。否则的话,陆槐很可能会被雪莲抢走。” 梅儿眼中闪过一线忧郁的目光,可她马上又露出了笑容,反嘴相讥道:“俺答兵进北京城,数十万大军已经占据了东直门,大明朝命悬一线。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去北京城,帮助顺宁公主调度诸军。” “蒙古大军攻进了北京?”韩文惊叫一声,唰的站起身,扭头便去。 “俺答一心北上,想要征服瓦剌,一统蒙古草原,没说过他要南下进攻大明啊?!”唐善疑问了一句,恋恋不舍地向着山顶的云雾间瞥去一眼,“正好我也要去一趟京城,我们一起吧?” 梅儿狡黠一笑,向山顶瞟了一眼。 唐善一喜,“青青也要去吗?” “她去洞里换件衣服,很快就下来。” 山顶,云雾间。 穆青青踏着雾气来到,钻入一处宽敞的洞穴。 平整的地面,略显湿润的空气,青草、矮树、几株茶花,沿着洞口涌入的淡淡云雾,把这里点缀的清馨淡雅,宛如超脱凡尘的仙境一般。 穆青青进入一间石屋,把剑匣放在石桌上,随手解开长裙的襟带,取了一套男装,准备换上。 忽然,她的耳朵一动,手臂回缩,再又把自己裹进长裙中,睁目瞪向门口,厉声询问道:“谁?出来?” “这位师姐……”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踉跄着脚步,扶着门边现身而出,竟然是被唐善击伤的石飞。 “你是谁?”穆青青叱问一声,随手一招,宝剑从剑匣中射出,抵住了石飞的胸口。 “在下是……”石飞刚刚开口,一口黑色的瘀血从嘴里溢了出来。他急剧的喘着粗气,许久才平复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在下姓石名天鹏,在山下被仇家所伤,逃到山上避祸。见到师姐的洞府,便躲藏了进来!” 穆青青定睛打量,便见这位少年有如身患重病的柔弱书生,脸色惨白如纸,隐隐泛着铁青,气息如丝,的确是刚刚遭受重创,如不及时施救,恐怕很难活命。 “师姐,您……你修炼的可是御剑录?”石飞垂目看了看抵在胸口的宝剑,颤声询问。 穆青青心中生疑,别看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可仅凭她随手的一剑,已经认出了她所修炼的功法,足见眼力不俗。 “在下也在修炼御剑录……只是身受重伤,再又妄动真元,元神业已枯竭,无力自救。师姐……救命……”石飞贴着门边瘫倒了下去。 穆青青招手收回宝剑,近身查看,便见石飞气若游丝,再不施救,的确难以活命。救人要紧,便也不及多想,当即激出一股真元,灌入石飞的元神。 石飞打了个冷颤,幽幽醒来,满怀感激的说道:“多谢师姐……救命!” “别说话!”穆青青虚空一抓,把他托起,放到石床上,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的元神受损严重,仅以真元相济,恐怕并不能救回你的性命。” “师姐只要再激出一成真元,助我疗伤,我便可自救!”石飞从怀里摸出两根枯黄的三叶草,一时间,整座石屋芳香四溢。可想而知,别看他拿出的三叶草其貌不扬,却是救命疗伤的仙草。 他把一根三叶草放在床边,另外一根以双掌碾碎,融入血脉之中,脸上立即泛起了红光。 穆青青不敢耽搁,聚集起一成真元,缓缓注入他的元神。 “这是‘萃济草’,可以提升一千年功力……在下送与师姐,以报师姐救命之恩。” “萃济草?修界里还有这种东西?” 穆青青新奇的打量着床边的三叶草,可却摇摇头,说道:“你我同为修士,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至于这根仙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伤得这么重,正好用得着。” “在下施法疗伤,至少需要七八日才能痊愈。这段日子,便要打扰师姐了!”石飞一边说着,一边垂落眼帘,暗暗运转功法,为自己疗伤。 “我有要事在身,恐怕无瑕照顾你!”穆青青有些犯难。 “师姐自便,只需替我封闭石门便好。” “那倒容易。” 穆青青托起剑匣,取走男装,晃身出了石屋,“唰”的一声,石门闭合。 山腰间,唐善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穆青青换了一套锦衣男装,已然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穆青青蹙眉问了一句,像是对他感到厌恶。 “我应该劝你一句,修士不理俗世。万一你惹怒了诸神,岂不自毁了一身修为。”唐善劝着。 “蒙古大军攻入我朝都城,百万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即便诸神震怒,我穆青青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穆青青瞪圆了一双杏目,严声叱责,“你不许跟着我!”对着梅儿招了招手,“我们走!” 唐善有些不解,不知道穆青青为何对他如此冷淡。问题没有答案,可穆青青却已经和梅儿消失在丛林之中,无迹可寻。 密林中,两条倩影飞窜。 梅儿瞥了青青一眼,看起来有些不满,“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不然怎么样?难道让我履行婚约,嫁给这样一个好色之徒。” “好色?”梅儿嘻嘻一笑,“男人自然都好色,要不然,你长得这么漂亮,长给谁看?” 青青翻了梅儿一眼,“伊可儿的事,我也替他感到难过。可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别人为他同情。他新找的女人叫什么……雅柔,居然为了银子去青楼陪酒。” “不关雅柔什么事。你是对韩文余情未了,逼着自己远离唐善!” 穆青青心中一惊,不再说话。 唐善与梅儿在山腰等候青青的时候,梅儿已经将韩文的情况说给了唐善。 早在一年前,韩文便把所有的一切都如实告知了青青。从在慈济庵设计骗婚,一直到青青的母亲遇害,都是岳追风、岳乘风兄弟的阴谋。韩文并没有与岳家兄弟同流合污,而是受“铁笔判官”邱寒天的委托,调查陆槐一事的真相。 陆槐蒙冤,一是因为陆家的产业,再就是岳乘风喜欢邱兰小姐,所以岳家兄弟才会设计陷害陆槐,而且最终如愿以偿。 韩文取得了岳乘风的新任,把探知的内情禀告了邱寒天,随即退隐山林,跑来翠薇山向青青请罪。 韩文已经坐在半山腰的那片空地上整整一年,虽然并没有得到青青的谅解,甚至没有同青青讲过一句话。但梅儿告诉唐善,她可以感觉得出,青青已经对韩文动了恻隐之心。 唐善有些发懵,韩文明明是一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可转眼之间却变成了忍辱负重的英雄。 青青与韩文原本就情投意合,如果韩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陆槐的清白。唐善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要不要退掉与青青的婚约,成全他们这一对神仙眷侣? 京郊,岳逍遥与邱寒天带领着千名武者,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杀战。 按照二人的想法,他们所带领的武者个个都是高手,应对千把蒙古骑兵绝对不成问题。 可两相冲杀起来,他们才明白,两军对阵绝对不能与江湖械斗一概而论。千骑飞奔,钢刀飞舞,整队整队的冲杀,根本不是江湖武者可以抵挡的。 他们仰仗着绝世武功,刚刚带领众人站稳脚跟,旁里再又杀出一队骑兵,瞬时将他们冲散。没等他们重新整合,一蓬箭雨射过,一众武者只能各自保命,四散而逃。 危机时刻,韩文杀到,一柄宝剑虎虎生风,如同切瓜砍菜一般,留下成片成片的尸体。 青青也及时赶到,御使飞剑,如入无人之境。两队蒙古骑兵损失了数百人,终于知道无力与修士相抗,溃败而去。 梅儿没有出手,而且数次扬声劝阻青青,要她不要施展功法。可青青救人心切,没有听从她的劝告。 战后,邱寒天查点伤亡,武者与蒙古骑兵竟然损失相当。 蒙古骑兵如此骁勇善战,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青青来到,拉着邱寒天来到僻静处,询问韩文一事。 邱寒天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400:贡市谈判 京城,霞儿随同兵部丁尚书临时征募居民及应武诸生,合并禁军,拼凑了五万人防守京城。入京勤王的兵马足有数十路,再又凑足援军五万,集结京畿。 十万乌合之众,不足以拒敌,仅能充充场面罢了。 朝廷又没有储备粮秣,犒劳诸军的酒肉钱粮均不知所出。户部官文移送往复,三日后,军士每人得到了两张大饼。 仇鸾率两万大同兵入京救驾,世宗命其为平虏大将军,统率各地援军。 俺答军在京师周围往来掳掠,仇鸾不敢出战。 俺答亲临京城东直门外,命俘虏携带启书致世宗,请求贡市。 西苑,世宗召集阁老部臣集体商议,群臣诺诺无言。 内阁首辅严嵩一语惊人,“抢粮贼,不足惧。可令礼部与其商讨贡市之事。” 礼部尚书徐阶认为,贼兵势大,权且准许通市,但“临城逼宫”,有损天子威仪,可令俺答退出边外,遣使入大同,由大同守臣代为转奏,才可准许。 两个傻逼一番高谈阔论,惊得霞儿和丁尚书面面相觑。 “朱厚熜?你是不是修玄把脑袋修坏了?”殿顶传来一声呼喝,“俺答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你东拼西凑得来了十二万军士,根本不足一战。刚刚哪个老家伙说俺答是‘抢粮贼’?不怕告诉你,俺答只要振臂一挥,你们朱家的天下也就坐到头了。” “什么人?”大内第一高手吴耀祖带领十几位带刀侍卫飞上了殿顶。 “唐善?”有人惊呼。 霞儿早就听出来人是唐善,不由又气又喜,美目流转,看向殿外。 常安公主侯在殿外,她不像霞儿,整日与丁尚书忙着调兵布防,对于京城兵事了然于胸,所以被召进大殿议事。她只是陪同霞儿来到西苑,可却没有被父皇召入,便也只能等候在殿外。 “有贼人闯入西苑!” 常安公主听到唐善叱喝,先是一惊。见吴耀祖带领一众侍卫蹿上殿顶擒贼,听闻“唐善”的名字,不禁面露疑惑,心道:“唐善不是害死王选侍和怀柔郡主的钦犯吗?他不是已经被正.法了嘛,怎么还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躲藏起来避祸,却要跑来西苑犯驾?” 常安公主正在暗暗起疑,便见吴耀祖与一众侍卫从殿顶倒飞而出,摔落在殿前。唐善穿一套青色长袍,飘落在殿门外,瞥来一眼,道了声,“常安公主!”带着一股劲风闯进了大殿。 “你还活着?”朱厚熜怒目看来,噌的蹿起,再又对霞儿叱问道:“他怎么还活着?” 唐善接去了话,“我若死了,谁来救你的命,谁来救朱家的大明王朝?” “唐善?不得放肆!”霞儿蹙眉叱道:“还不拜见圣上?” “拜他?”唐善背手挺胸,傲然站立,“就连诸神都已经不再庇护他,他们朱明王朝气数已尽。我去同俺答谈谈,让他挥师攻克北京城,到了那个时候,看看谁拜谁?” “不要胡说!”霞儿瞪了他一眼,教训道:“你当年祸乱宫闱,害死怀柔郡主,圣上雷霆震怒,降下天威,也是你罪有应得。如今你大难不死,正是你报效朝廷,将功赎罪的机会。怎么可以在圣上面前信口胡言。” 朱厚熜呼出一口恶气,缓缓落座,“这么说,唐爱卿有退敌之法喽?” 唐善大刺刺的回道:“俺答不是想要贡市吗?这好办,我去跟他谈。” 朱厚熜没有言声,而是看向礼部尚书徐阶。 徐阶站出,对唐善说道:“贡市不无不可,但俺答先要退出边外,遣使入奏,才可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唐善面带不屑,嘲讽道:“人家大军一指,便可攻克北京城。国家都要灭亡了,你们还有心思顾及自己的脸面?” 徐阶就是一个腐儒,只认死理,倔强的摇着头,说道:“泱泱天朝,怎能受临城胁贡之耻。俺答要想贡市,必须退出边外。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朱厚熜轻轻点头,很显然,徐阶所说,正合他意。 霞儿犯了难,国家存亡之际,从皇上到臣下,一个个要脸不要命,咬死了不松口。她自知无力左右朱厚熜,便也只能央求唐善,“你去试试看,说不定俺答可以答应我们的条件。” “好!”唐善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既然你开了口,我一定会去找俺答谈,但成与不成另当别论。” “必须谈成。”霞儿压低声音,正色说道:“你带我去,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杀了他。” 唐善咧嘴一笑,“好啊!只要你杀了俺答,蒙古大军一定会退去。”展臂相请,陪同霞儿行向殿外,“可你得想清楚,杀了俺答,蒙古就会与明朝交恶,大明朝从此便战无虚日了。” 霞儿依旧坚持自己的打算,“顾不得那么多,先渡过眼前的危机再说!” “顺宁公主,唐爱卿?”朱厚熜在殿上呼唤了一声。二人止步,便见徐阶说道:“此去议和,须有礼部文书,皇上圣旨,作为凭证,否则俺答如何信任二位?” 唐善不屑的“嗤”了一声,“唐善一句话,比你们那几张草纸管用得多!”当即不再理会,拉起霞儿离去。 京郊,俺答宫帐。 唐善和霞儿前来求见。 出迎的小将听到“唐善”的名号,再无二话,急急返回禀报。 唐善等得有些不耐烦,却见常安公主带着一队锦衣卫匆匆赶来。 “你怎么来了?”霞儿迎上,惊声询问。 “你们是朝廷的使者,可朝廷竟然没有派侍卫跟随。我气不过,带人来保护你们。”常安公主显然有些害怕,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也有些发白。 唐善瞥来一眼,问道:“公主,万一议和不成,俺答了翻脸,一股脑把我们都杀了,那你岂不是自己跑来送死?” “覆巢之下无完卵,国家存亡之际,无瑕计较个人生死。”常安公主的回答义正言辞。 “我有一个提议,”唐善的脸上露出坏笑,“公主貌若天仙,如果能够嫁给俺答,谈起退兵通市一事,也就容易多了。” 常安公主浑身一震,脸上霎时没有了血色,怔怔的愣了许久,咬着朱唇回道:“如果此事可行,我……”她的声音已经发颤,泪眼婆娑,“我可以嫁给俺答。” “唐大人,俺答汗有请!”前去禀报的小将返回,命令营外守军让路,带领唐善等人进入营地。 营地内,几千名威武的蒙古骑兵整齐列阵,刀枪在手,怒目以视。 唐善这才明白,怪不得耽搁了这么久,原来是在营内布置兵马,好给众人来个下马威。 跟随常安公主前来的一队锦衣卫,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早已没有了欺凌百姓,侦缉百官时的威风,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便连大气也不敢喘。 常安公主倒是还能沉得住气,不仅不惊,反而尽显出高傲与尊贵。惊艳的容颜,奢华的服饰,皇家气质,都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唐善偷偷瞟去一眼,暗暗赞叹了一声,踱步行到阵前,傲声询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俺答要见本座吗?”他的脸色忽然一沉,厉声叱喝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本座是什么人。别说你们这区区几千人,就是俺答的几十万大军,只要给本座一天时间,谁都别想活命。你们竟然敢挡在本座的面前,都给我让开!” 几个领军的千户脸色急变,偷偷议论道:“这不是唐善吗,他怎么来了?” “谁出的馊主意,让我们跑来拦截这个魔头?” “别废话,让路吧!” 众军让开了一条路,唐善大步通过,随身携带的劲风隐隐爆射出威能,临近的骑兵纷纷后退,几千人列下的军阵顿时大乱。 俺答端坐帐中,雅玛和古利特站在左右,几位万户王爷坐在帐下。 唐善带着霞儿和常安公主进入,一众锦衣卫被拦在了帐外。 “唐善?真的是你?”俺答站起身,张开双臂相迎。 唐善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来议和的,只要你率军退出边外,朝廷便会准许贡市,具体事宜,可以遣使与朝廷进行商议。” “既然你代表明廷前来议和,那我便要与你说一说此中道理。”俺答落座,正色说道:“我曾数次遣使,请求入贡。明廷如何待我?竟然将我所派的使者处死。我早已告知明廷,如若通市,边民垦田塞中,牧民牧马塞外,永不相犯。否则,我必率军南下掠夺。今日之战,积怨多年,已不是商议通市那么简单。我军数十万,围困明廷都城,只需一战,明廷必亡。请问尊使,明廷想让我率领大军退出边外,可曾许下退兵的条件?” “你不是想要贡市吗,除此之外,你还想得到什么?” “粮、茶、丝、铁,还有工农用具,我都需要。” “好说,两国通市,可以互换。” “我要明廷先行赔付,以三千万两白银作价,以粮茶丝铁以及工农用具折抵。如果明廷答应,我即刻退兵,然后再遣使商讨通市一事。” 霞儿一惊,自知世宗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俺答的苛刻条件,当即暗暗调集真元,随时准备出手刺杀。 常安公主表面看起来神色不变,可心里却已经焦心似焚。转动一双美目,紧盯向唐善。 唐善背着手,在帐内信步踱动起来,摇头叹道:“俺答,你是不是疯了?” “唐善?”雅玛插嘴,冷声说道:“你现在是明廷的使者,不是……” “不是什么?”唐善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道:“本座不再是青狼会的会主,也不再是数十万兵马的统帅,对不对?” 他看向俺答,“你不就是想让明廷与你通市,换取所需的物产嘛,何必狮子大开口?你要三千万两银子,让明廷以物抵价?那是强人所难。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是想打仗,我会率领十二万禁军,亲自和你对阵。你想要赔付,对不起,一两银子也没有。” 俺答眯缝着眼睛威胁道:“好啊!那我们就开战!” 唐善“哈哈”大笑,“要说打仗,我唐善谁也没怕过。”手指俺答,“放马过来,我等着你。”话音刚落,笑着转身,对霞儿和常安公主招了招手,爽声说道:“我们走!” 401:免死金牌 俺答递给古利特一个眼神,古利特急忙唤道:“尊使留步!” “古利特!”唐善骤然转身,喝问道:“你告诉俺答,如果我率领军民抵抗他一个月,漠北瓦剌会不会南下进攻他的领地。如果我联合瓦剌对他南北夹击,他会怎么样?”转而对俺答质问道:“你不是想统一蒙古吗?等你北征瓦剌的时候,我率明兵分头出击,攻打青海湖、河套、朵颜三卫。你远在万里,如何回救?你还想要三千万两银子?难道你不知道,你与明廷,和则两兴,战则两衰。就在此时,瓦剌的大军很可能已经对你发动了进攻。我来同你议和,你却要开战。好啊,打就打,大明朝物产富饶,就算把北京城让给你,撑上三年五载也不至于亡国。你有什么?你的铠甲、兵器、粮秣能支撑多久?三个月,五个月?只要你开战,你就别想再通市。你不能换取明廷的物产,看你拿什么来支撑庞大的军队?到了没有缓和的地步,你还想统一蒙古?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唐善像是吃了枪药一般,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说得俺答哑口无言。 古利特的脸色也很难看,偷偷对俺答点了点头。 俺答明白,唐善绝不是危言耸听,一旦他与明廷全面开战,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霞儿与常安公主都没有想到,唐善竟然对朝廷、鞑靼、瓦剌三方的态势如此了解。不禁面露倾慕之色,偷偷看去。 常安公主突地脸上一红,却是想起唐善要她嫁给俺答,以解朝廷危机。此时看来,唐善就连半个字也不曾提起,想来是戏弄之词,并不当真。 正想着,忽然见到唐善一笑,对俺答说道:“今日随我前来议和的两位副使都是大明朝的公主,这位是常安公主,这位是顺宁公主,大汗要是觉得只凭本使一句话便将大军撤出边外,有损颜面,可以在她二人之中挑选一位,作为大汗的四夫人。蒙汉联姻,相安百年,岂不是一桩美事?本使可以代为转奏圣上,圣上也一定会诏准的!” 霞儿偷偷靠近唐善,在他的后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疼得唐善龇牙咧嘴,可又不敢呼喊。 常安公主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唐善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出来。 雅玛、古利特却知道,唐善是在提醒俺答,他的夺妻之仇还没有报。 俺答思量许久,终于说道:“古利特,去请阿都兀齐,让他同尊使前往明廷,等我大军撤出边外,便与明廷商谈通市之事。” “俺答,约束好你的部下军兵,不要再肆意掳掠,速速退出边外。”唐善警告了一句,带领霞儿、常安公主退出。 “大人,请稍候!”古利特追出大帐,少顷,带领俺答的使者阿都兀齐赶来,凑在唐善的耳边,悄声说道:“大人,没有了青狼骑士,古利特就连一场胜仗也没有打过,我还是愿意为大人冲锋陷阵。” “布日古德和巴雅尔带领了二十个青狼骑士一直跟着我,如果你需要,可以带他们回去。”唐善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古利特。 古利特一直把唐善等人送出营地,可却再也没有说什么。 西苑,世宗皇帝召见了阿都兀齐,敕令礼部尚书徐阶与其商议通市的具体事宜。 消息往复传递,俺答军业已向北谷口撤兵。 世宗皇帝甚喜,传旨下来,赦免唐善前罪,并赏下一块免死金牌,以示褒奖。 可惜,这个时候,唐善却不见了踪迹。 唐善在南城根,正同小妖精闲谈。 芊芊没有表面自己的身份,唐善明知她是芊芊,偏偏不肯揭穿。 唐善把斩杀乔老头的经过告知了芊芊,静待她的答复。 “你杀了‘通天玄界’里的修士?”芊芊大呼小叫地疑问着,突地一叹,恐吓道:“那你的死期到了,快去给自己买口棺材吧!” “对于通天玄界,你知道多少?”唐善正色询问。 “我知道的也不多!”芊芊不再吓他,而是露出少有的严肃,把她所知道的关于“通天玄界”的情况一一告知唐善。 “照你的说法,玄界里的修士根本不屑与修界里的人来往。我杀的金仙境老头,在玄界之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即便死在了我手里,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想是的,但也不能确定。毕竟我也没有去过玄界,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如果有一天,当你进入了通天玄界,或许可以找到确切的答案。” “你不是说玄界非常危险嘛,进去的修士都要经历九死一生,能够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我在修界里过得逍遥快活,只要玄界里的修士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为什么要去玄界找死?” “我只是有种感觉,你在魔宗猎取到一万七千年功力,又在乔老头身上得到了那块青玉,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或许……这就是你的仙缘,请你进入玄界继续修炼。” “你别吓我,”唐善苦着脸说道:“我只想干掉聂魂,帮助武修重建宗族,然后就去舒舒服服地过我的小日子。” “小日子来了!”芊芊嬉笑。 来人是霞儿,还有常安公主,带来了世宗皇帝的免死金牌。 金牌交到了唐善手里,可却被他随手丢在了烂泥里,不屑的说道:“一块破牌子,管什么用?” “你……你怎么把它丢掉了?这可是圣上赐给你的免死金牌!”常安公主凤眼一转,目光里充满了迷惑,显然对于唐善的举动无法理解。 霞儿只是抿嘴偷笑,她知道,唐善是看在她的情面上,才会前来帮忙。至于赦免前罪,或是免死金牌,唐善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 一个中年乞丐匆匆来到,对着芊芊贴耳说了些什么。 芊芊一叹,对唐善说道:“唐大领主,你老婆惹祸了!” 俺答军撤,从京师近郊退向古北口,沿途又有掳掠。 穆青青与韩文、岳逍遥、邱寒天率领数百武者,沿路救援百姓,多与蒙古军兵发生冲突。仅是穆青青和韩文,剑下就已斩杀了千名蒙古骑兵。 就在这时,穆青青看到了一个老头,手执牛尾。 她不知道,来人是卡斯大祭师。但她知道,这个老头是个鞑靼。 剑气如虹,仅一剑,七十二道剑气凌空化成飞剑,直取卡斯。 卡斯摇了摇牛尾,七十二柄飞剑当空消散,青青的元神也被他收了去。 青青大惊,想不到卡斯的法力如此高深,竟然可以收去她的元神,将她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 韩文看出情况有异,御剑赶来相救。 卡斯再又摇了摇牛尾,韩文的元神的也被收了去,扑通一声,当空摔落在地。 “你们都是修士,怎么可以插手两国战事?”卡斯气呼呼的教训着,看到岳逍遥和邱寒天带领着数百武者赶来,虚空劈出一掌,吼喝道:“嗜杀凡人,谁都可以做到,不只是你们。” 轰! 只是一掌,飞沙漫天,血雾飞散。除了岳逍遥和邱寒天逃过了一劫,断臂阿三和十几个武林高手身负重伤,其余武者全部毙命。 “如果想要对战,那就要堂堂正正打过,靠你们的真本事对敌。你们杀死了多少蒙古军兵,同样也应该有所死伤。”卡斯留下一句话,咻的蹿入半空,消失不见。 “你是谁?你是谁?”青青对空呼号,可却没有回应。 韩文虽然被卡斯收去了元神,可武功还在,当即翻身跃起,赶去救助伤者。 忽然,数万铁骑从四面八方分涌踏来,青青等人被团团围困。 领军之人乃是贷青,麾下兵马足有五万。 弯刀、铁枪、弓箭,如同密林一般,布满了周圆数里。 贷青高举弯刀,冷声下令,“都杀了,一个不留。”就在他的弯刀将要挥落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闭月羞花般的绝世佳人。他的眼睛顿时一亮,急忙更改了命令,“抓活的,谁伤了我的美人,我要谁的命。” 五万大军,把十几个人围得有如铁通一般,即便是岳逍遥这样的一等一高手,杀人杀到手软,也没能逃出重围。邱寒天、韩文、阿三以及十几个负伤的武林高手,无一幸免,全部被俘。 最后只剩下青青。 四个彪悍大汉,打马飞出,抖出套马索,当即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交到了贷青手里。 贷青把青青按在马背上,扳着她的下颌扭过脸,嘴里啧啧有声,狂笑道:“美人,我叫贷青,永谢布的万户王爷,卜赤汗和俺答汗都是我的伯父。我还没有成亲,你来做我的哈敦,怎么样?” “做梦!”青青啐了一口,奋力扭动螓首,想要从他手上挣脱。 “做梦?”贷青反问一声,咧嘴发笑,板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做我的女人。如果我们能够尽情享受,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哈敦。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我可以把你赏赐给我的部下,我想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 穆青青知道,这些蒙古鞑靼说得出做得到,脸色瞬时变得苍白,几乎不加思索,脱口叫喊道:“我叫穆青青,我是唐善的未婚妻。如果你敢碰我,唐善一定会杀了你。” “唐善?”贷青一愣,疑问道:“你说的是赤狼?青狼会的会主?” “现在就放了我,放了我……”穆青青叫嚷着。 贷青扬起手,高声喝令,“就地安营。” 很快,营帐扎起。 贷青抱着穆青青进入大帐,一抖手,把她丢在了兽皮上。 穆青青急忙运转功法,可却连一丝真元也无法凝聚,一时间手脚乱撑,慌乱地后退,惊叫道:“不要碰我……你要是敢碰我,唐善一定会杀了你。” 贷青“哈哈”一笑,“我不会碰你,我只是请你做我的哈敦。如果你自愿做我的哈敦,你我就是夫妻,唐善凭什么杀我?” 穆青青连连摇头,“我不做你的哈敦……” “嘘!”贷青把手指挡在嘴边,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和你讲清楚,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的哈敦,你的朋友们都会死。而你……我会把你赏赐给属下的千户长。等他们享用之后,再把你赏赐给百户长。我算算……我的属下应该有五十个千户长,五百个百户长。如果他们都陪你睡过,我想就算唐善来了,他也不会再要你。” 穆青青瞠目怒叱,“你……你敢……” “我敢!”贷青冷“哼”了一声,枕着胳膊躺在兽皮上,打着哈欠说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我就要知道你的决定。如果你想通了,那就自己脱光衣服,躺到我身边。” 402:破戒 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到,青青已经冷静下来,站起身,对贷青说道:“我想清楚了。” 贷青瞟去一眼,已然猜到了她的决定,眯着眼睑,对着帐外.阴声唤道:“来人!”帐外站出两个蒙古兵,敬请他示下。他再又向青青看去一眼,只见青青面若冰霜,自知她心意已决,叹声令道:“去把千户长们叫来,排好队,轮流睡这个女人!” 青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他们不敢碰我,就像你不敢碰我一样。因为你们都知道,不管是谁,哪怕动了我一根小指头,唐善也会要了你们的命。”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蒙古人的规矩,你是我的俘虏,就像我的驼马牛羊一样,随便我如何处置。”贷青也站起身,斜着眼睛瞥向青青,“你以为我害怕唐善,那你就错了。我所顾忌的是伊可儿、俺答伯父,如果他们替唐善求情,我只能放了你。可是现在,就算唐善来了也救不了你,卡斯大祭师会对付他。” “贷青大人,千户长们已经到齐了。”帐外的蒙古兵禀报道。 “我从来不给别人机会……但对你,我愿意破一次例。”贷青的语气缓和下来,劝道:“我得提醒你,当你陪过第一个千户长,你就没有资格再做我的哈敦,你的朋友们也将人头落地。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到,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再考虑,随便你使出什么样卑劣的方法,即便找人来玷污我的贞洁,我不会屈服。但你要记住,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那好!” 贷青对帐外招了招手,一个腰围八尺的蒙古大汉大步进入,抱拳施礼,轰声说道:“大人召属下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贷青看了眼青青,“她是你的了,就在这里,你有半个时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要让她屈服,让她哭、让她叫、让她求饶。但有一点,不能弄死她。我要让她活着,伺候下一位千户。” 早在青青被擒的时候,大汉还曾与同伴们感叹,如此一个绝色佳人,为什么没有落入他们手中。 可青青既然被贷青俘获,他们便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是现在,贷青竟然把美人让了出来,而且由他先来享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一双牛眼,惊声反问:“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吗?” 贷青严声说道:“这是我的命令,你敢违抗吗?” “谢大人!” 大汉双手一张,顿时将青青推倒在兽皮上。 “唰”的一声,青青顺势抽出了他的腰刀,架在了自己的玉颈上。 大汉傻了眼,僵硬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偷偷瞥向贷青。 贷青一叹,“她要寻死,我们也没有办法!” 青青的眼中涌出一颗晶莹的泪珠,喃喃道:“唐善?如果你现在还不出现,那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来了!”一道青影坠落帐外,正是唐善。 帐内的大汉忽然觉得痛,垂头看来,便见一杆锋利的枪头,带着至阴至寒的冻气,从他的胸口透出。 看到寒冰烈火枪的时候,他也扑倒了下去,立时气绝。 帐外顿时大乱,数百蒙古兵涌了上来。 唐善一招手,寒冰烈火枪掠回,回扫一枪,冲在身前的几十个蒙古兵顿时毙命。 “唐……唐……唐善?”贷青的舌头打结,颤声惊叫。 唐善举步来到,用神枪抵住了他的胸口,转头看向青青,笑道:“怎么被几个凡人制住了?你可真够出息的!” 青青把腰刀丢弃在地,瞪着妙目看来,气呼呼的嗔道:“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一步,我就……” “怪我,都怪我,是我考虑不周!”唐善急忙道歉,用神枪点了点贷青,“是不是卡斯来了,封了青青的元神?卡斯在哪儿,让他来见我。” “唐善?”卡斯出现在帐外,令聚集而来蒙古军兵撤去远处,踱步进入帐内,严声质问道:“你忘记了吗?你曾在万蝠洞外立下誓言,不再残杀凡人?” “我记得!”唐善坦然承认,“我的确在万蝠洞外立下誓言,的确许诺不再杀害凡人。” “那你刚刚做了些什么?” “我破戒了!” “你是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违背自己的誓言?” “为了我的未婚妻,别说出尔反尔,杀了几个凡人。就是嗜佛杀神,我也在所不惜。” “看来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卡斯叹了口气,摇了摇牛尾,“咻”的一声,唐善的元神透体而出,被他收去。 贷青退后半步,手臂一探,已然把青青掳在怀中。 “放开她!”唐善的手里依旧死死的抓握着神枪。 “怎么可能?”卡斯变色,轻声惊叫,再又摇了摇牛尾。 唰…… 唐善的寒冰烈火枪变成了一道红白相间的亮光,竟然也被他收去。 “来人!”贷青挟持着青青退出帐外,高声喝令,“冲进去,杀了他……谁杀了他,我赏给谁一百匹上等好马。” 唐善瞪了卡斯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为了我的女人,我不在乎破戒,别说是你,就是诸神降临,我也会一并斩杀。我劝你一句,最好不要逼我。”一闪身,人在立于帐外。 贷青业已退到远处,几千名蒙古兵汹涌而来,拦在了他与唐善之间。 唐善指向他,高声吼喝,“贷青,马上放开她,不然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贷青叫嚣道:“不要怕,他已经没有妖术,冲上去,杀了他。” “唐善?”青青厉声尖叫,“冲过来,杀了我,不要让我受辱。” “杀!” 唐善瞪红了双眼,挥手就是一拳。 流星拳! 七百三十一颗真元气丸自拳锋激出,每颗气丸都射穿了一名蒙古兵的胸膛,再又轰入另一名蒙古兵的体内,一千多人仰身跌出,倒地气绝。 卡斯也奔出了大帐,眼见此景,失声惊叫道:“第二元神?!” 唐善激出三拳,围绕贷青周回里余的营地内,五千精兵无一幸免,全部毙命。 贷青有五万大军,剩余的四万五千军兵,远远的躲避在数里之外,不敢靠近。 谁都不是傻逼,猪脑子也能算清楚,唐善可以三拳击毙五千精兵,自然可以激出三十拳,将贷青的五万大军一举歼灭。 “如果我想杀你,谁能拦得住我?”唐善站在了贷青面前,掰开他的手掌,将青青拉了出来,搂在怀里。 贷青已经被吓傻了,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呼吸,只是直着眼睛呆愣在当地。 他甚至没有了思想,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唐善不屑的“哼”了一声,“告诉俺答,你是他的侄子,我看在他的颜面上,留你一条狗命。”搂着青青转向卡斯,“把我和青青的元神放出来,还有我们的法器。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念旧情。” 卡斯一叹,“想不到,你已经突破了上三真人,超越了大成仙人,冲出凡仙,达到天仙境!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把你封压在神山之中,你也可以把神山毁去。卡斯不是你的对手,只有甘拜下风!” 他摇晃了一下牛尾,唐善和青青的元神、法器复出,回归真身。 青青脸颊一红,扭动娇躯,撑掌挣脱了唐善,对卡斯问道:“韩文的元神呢?” 卡斯没有理她,而是看向唐善。 唐善露出苦笑,对着他打了一躬,“大祭师,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请您放归韩大侠的元神。” “你呀!明廷经此一难,原本可以和蒙古各部开通贡市。蒙汉两家从此休兵,万里边境,再无战事。可你为了一己之私,残杀五千蒙古精兵,为明廷留下了无穷祸患。他们的族人们会为他们报仇,明廷将为此付出百倍代价!”卡斯说着,绷指弹出一颗红色血珠。血珠“嗖”的逝去,自然是放归了韩文的元神。 唐善看向青青,眼中立时充满了无限温情,“祸乱人间,其错在我。诸神如果降罪,我愿一人承担。即便神魂俱灭,我也无怨无悔。” 青青抬眼望去,美目之中已然显露出脉脉柔情,可见芳心已动。 卡斯紧锁眉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可却什么也没有说,拨了一下牛尾,驱赶道:“你们走吧!” 京郊,茶铺。 唐善、青青、韩文、岳逍遥与邱寒天围坐在茶桌旁,阿三与十几个伤者被武林同道接去疗伤。 开水加过三次,茶水变得淡而无味。 岳逍遥忽然弓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发力回抓,生生抠入自己的眼窝,挖出了自己的双眼 一双带血的眼珠在桌面上滚动着,两个空洞的眼窝各自流出一线血痕。 岳乘风咬着牙,愣是一声也没有吭。 他的手开始还有些颤抖,可抓住茶杯的时候,再又变得稳如磐石。 他竟然开始喝茶,即便从眼窝中流出的鲜血,一滴滴溅落在茶水中,可他神色不变,亦如在品尝着极品香茗。 邱寒天一叹,“亲家翁,你这又是何苦呢?” “岳逍遥有眼无珠,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能看透,还要这一双眼珠子有什么用?!”岳逍遥痛声自责,手掌已然拍在桌面,顿时将两颗眼珠拍得粉碎。 青青沉声说道:“岳大侠,你的两个儿子,岳追风、岳乘风,竟然不顾兄弟情义,把我送给了‘摧花手’方少。如果不是唐善及时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经被那**所辱。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韩文神色一暗,叹道:“他们如果在乎兄弟情义,又怎么会陷害陆槐,夺取他的未婚妻子!” 岳逍遥爽声长笑,“岳逍遥从此退出江湖,再也不问凡尘俗事。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只能由你们自己去解决了!” “那就好!”唐善的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对青青说道:“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可以冲进释宗总坛,把他们的脑袋带回来给你。” 青青抬眼看来,轻轻晃动螓首,“不用你帮忙,我要亲自毁灭他们的神魂,才能消除我心中的屈辱!” 唐善抬了抬眉头,无奈的说道:“也好!” “你可以走了!”青青变得冷若冰霜,“你的雅柔妹妹还在等你,如果你回去晚了,恐怕她又跑到哪家青楼陪客人喝酒去了。” 403:灭杀昆仑 女人的脸,五月的天,说变就变。 唐善可以感觉到,刚刚在贷青的营地,青青的芳心已然被他打动。想起青青含情脉脉的目光,他便有些情不自禁,想入非非。 可在京郊的茶铺里,青青忽然提到了雅柔,就像是给了唐善一个火辣辣的耳光,令他无言以对。 唐善已经回到了“家”,端坐在正堂内。门敞着,丫鬟、老妈子和下人们全都聚集在门外,一个个垂着头,敬候老爷训话。 “雅柔小姐呢,干什么去了?”唐善问。 “两位管家和那些护院跟着一队鞑靼兵走了,说是要返回大漠。夫人……不,雅柔小姐前去送他们一程。”一个老妈子回道。 “两个管家”指的是布日古德和巴雅尔,护院乃是追随唐善的青狼骑士,他们业已跟随古利特离去。 “雅柔小姐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唐善端起泡好的“社前茶”,随口问着。 “小姐最近可威风了!”一个大嘴丫鬟接上了话,“她和兵部李大人家的小姐同时在‘荣古轩’看中了一只玉镯,原本那只玉镯要价六百两,可李小姐偏偏要和雅柔小姐抢,一直抬到了三万两,李小姐终于服输,把玉镯让给了小姐。” “唔!”唐善笑了笑,用碗盖拨开茶水上的飞沫,端着茶碗凑在嘴边。 “还有,”先前回话的老妈子说道:“小姐喜欢珍珠,让奴婢们满大街去买,现在京城的世面上,珍珠的价钱翻了十倍。” 唐善眯着眼睛打量着门外众人,忽然放落茶碗,脸上露出冷笑,说道:“别演戏了,动手吧!” “轰”的一声,房顶炸出了数十个窟窿。一群白衣剑修,顶着锋利的宝剑,倒身俯冲,有如一杆杆标枪般,对唐善激射而来。 与此同时,屋内的地面完全崩塌,几十个黑衣修士,挺着长枪杀出。 又有一百多个青衣修士,分别撞破东、西、北三面墙壁,拉满了千斤巨弓,瞄准了唐善。 站在门外的丫鬟、老妈子和下人们,纷纷亮出法器,激出真元,向唐善发动攻击。 灭杀昆仑! 修界最为邪恶的十大必杀法阵之一。 三百六十位修士,凝聚天地之威,四方煞气,同时对一人发动突袭。 如果是单独比拼,这些修士或许连魔宗的真人也不及。 可他们修炼的就是合杀之术,难就难在同时发动攻击。 这些修士,每个人的功力都超过了一百年,同时把自身真元全部激出,就如同一位顶级天仙境的大修士,猝然发起一击,分别由东南西北上下六个方向,攻出三百六十股真元,足足三万六千年功力。 三万六千年功力,就是一尊钢铁打造的佛像,面对如此强大的威能,也将融化成一滩铁水。 唐善瞬时感觉到空前的压力,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迸发出千万斤劲力,要将他活生生挤成一滩肉泥。 只是一眨眼,头顶的利剑、脚下的长枪、三方的羽箭、门前的多股真元,一起轰击在唐善的真元气罩上。 唐善双臂一震,三百六十颗湛蓝色的水丸散射而出,群起突袭的三百六十个修士无一幸免,分别被一颗凝缩成水丸的真元射入元神,当场殒命。 “灭杀昆仑”,全攻无守,所以唐善才可以在一招之间将敌人全部歼灭。 可惜,必杀法阵还在运转,三百六十股威能,瞬时击毁了唐善的两层真元护罩,轰击着他的肉身,窜入了他的元神。 唐善立时变成了一个血葫芦,除了胸前有万蝠之血凝缩的兽皮防护,周身上下全部被真元刺伤。尤其是上百支利箭,尽皆入肉半尺,简直把他变成了一只大刺猬,看得人触目惊心。 但这仅仅是外伤,并不致命,致命的是攻入唐善元神的三百六十股真元。 它们如同一群蛮兵,在唐善的元神里横冲直撞,不仅搅得他气血翻滚,真元逆乱,就连凝结在元神内的石板,那部“流星拳”功法,也被它们撞得粉碎。 这就是“灭杀昆仑”的威猛所在,虽然它不可能真的在一击之间将巍巍昆仑化为腐朽,但对于天下任何一位修士来讲,都将葬身于这座“必杀法阵”之中。 如果唐善没有丹田转化的第二元神,此刻早已成就了“灭杀昆仑”的威名,神魂俱灭,死于非命。 “太可怕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唐善不及防备,仓促迎敌,此时才对“灭杀昆仑”的强大威力感到后怕。 这些修士修炼有独特的功法,竟然可以完全收起自己的真元,并把全部的威能隐藏在体内。如果不是唐善在茶水里嗅出了“培元丹”的味道,有所警觉,及时施展出“流星拳”进行反击,只要那些修士再来一次攻击,他根本没有可能在“灭杀昆仑”下逃生。 现如今,虽然唐善的元神被外邪侵入,但他的两万年功力先已抵消了大半威能,元神并没有被立即毁灭,这就给他留下了自救的机会。只要他从第二元神内调集真元,将侵入元神的真元一一消融、驱逐,就可以恢复功力。 至于肉身所受的创伤,所幸没有伤及脏腑,只要他恢复功力,至多个把时辰,所有的创伤都可以自愈。 无比凶险的必杀法阵,不可想象的猝然一击,竟然被他承受了下来。虽然他依然心有余悸,可毕竟死里逃生,而且还将三百六十个敌人一举击杀,所以他显得有些得意,满是痛楚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高声赞道:“佩服!佩服!” “白羽?!” 唐善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脸色霎时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嗖嗖嗖嗖…… 白羽带领着千名魔修坠落在院中,阴着脸发笑,“唐大领主的修为着实令白某感到惊讶,‘灭杀昆仑’已然启动,但却没能将你一击毙命,反倒是发动法阵的三百六十名修士,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你的手里。白某不得不由心地赞上一句,以你的功力,放眼整个修界,根本没有修士可以与你匹敌!” 唐善禁不住暗暗叫苦,他虽然修炼有两个元神,可侵入第一元神的真元足有万年功力,随时都可能将他的元神摧毁。所以他只能从丹田转化的元神中不断调集真元,才能与之抗衡,确保元神不至于被毁。 更要命的是,区区万年功力,如果放在体外,只需要一记流星拳,便可将其湮灭。可外邪真元潜藏在他的元神内,驱逐起来却颇为费力。而且侵入的真元足有三百六十股,在他的元神之中肆无忌惮地奔走流窜,不管是将其驱逐还是将其湮灭,起码也需要三五个时辰。 如今白羽带领千名魔修赶来,自然不会坐等他恢复功力,当即就要痛下杀手。 “怎么办?” 唐善的心思飞速转动起来。眼下的情况,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战,要么逃命。 可不管是战是逃,他的元神势必难以保全。仅凭丹田转化的元神,他很难与白羽以及千名魔修相抗,自然也逃不出众人的追杀。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 唐善明明知道不可能拖到功力恢复的那一刻,可却苦无良策,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干笑着说道:“白羽,本座刚刚中了埋伏,身负重伤,如果你现在想要杀我,我绝对没有还手之力。可是,就算死,你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你告诉我,是谁想要杀我?”说着,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轻轻的咳了起来,回手捂向自己的胸口。 “别动!”白羽非常警觉。 唐善原本想向蜀山老祖送给他的红玉中灌输真元,召集附近的蜀山剑弟子赶来相救,可听到白羽的警告,便也不敢妄动。 白羽阴声发笑,对于唐善的询问置之不理,看向左右,令道:“你们几个,把他擒下,带他出来。” 唐善心中一凉,他想拖延时间,可白羽根本不给他留有任何机会。 六个魔修步出,绕开房中的大坑,小心翼翼地靠近唐善。能够看得出来,他们非常谨慎。毕竟唐善破除了“灭杀昆仑”,一拳击杀了三百六十位修士。虽然他现在身负重伤,可哪怕只剩下一成功力,也足以将六人击杀。 他们哪里知道,唐善的真元全部调集到元神之中,就连一丝真元也无法抽回。别说击杀六人,就算他把红玉握在手中,也不能向其中灌输真元,调集帮手。 正因为外人并不知情,所以唐善才冷声恫吓,“白羽,如果你亲自出手,本座怕是没有还手之力。可就凭他们几个,本座喷口吐沫也能把他们砸扁。你想让他们擒拿本座,未免太小瞧本座了吧?” “动手!”白羽对他不加理会,严声喝令。 六个魔修当然明白,白羽派他们前来乃是为了试探唐善的虚实,以防有诈。可他们也不是傻逼,谁也不敢靠近,远远站定,试着劈出一掌,各自激出一团真元,向着唐善的手脚和两膝撞去。 “给我躺下!”唐善怒喝一声,瞬时抽回注入元神的真元,虚空激出一拳。 十二团真元气丸,分别撞散了六个魔修激出的真元,同时将六个魔修一齐击毙。 白羽大惊,立即幻出朱雀寒冰盾,同时握出冥神棒,护在身前。 嘭…… 唐善冒然撤回真元,侵入体内的外邪真元瞬时爆发,轰击着他的元神,身上的上百道伤口同时迸射出鲜血。 白羽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笑脸,手腕一转,幻出三具骷髅冥兵,奔着唐善杀来。 404:血妖 唐善明明知道生死攸关,可他的元神受到了冲击,真元逆乱,竟然反嗜自身,把自己的元神当做外邪,对其进行轰击。 而对于冲杀上来的三具骷髅冥兵,他没有任何应对之法,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骨矛将他刺杀。 万分危急时刻,忽然有三道紫光从屋顶的破洞中射出,顿时将冲到唐善身前的骷髅冥兵击散。 “什么人?”白羽惊声喝问。 他与手下的魔修立即想起了一个人——陆槐。 自从陆槐接管魔宗,一直在追查白羽以及三千魔修的踪迹。 白羽帮助济安夺取了释宗总坛,请其带领释宗修士相助,夺回魔宗掌教之位。可济安一再推托,似有将白羽以及三千魔修收入族下之意。 白羽派遣两千魔修搜寻魔宗弟子,同时查找天魔真人的下落,不想却分别落入飞雪、雪莲、吉索的包围。两千魔修伤亡大半,其余尽数归降。 根据济安得到的消息,陆槐、飞雪、雪莲修得万年功力,已经成为天仙境的高手。随便哪一位,举手之间,便可以将白羽击杀。 陆槐收服唐赛儿之后,再又大举收受弟子。魔宗一族有了三位天仙境的大修士坐镇总坛,天下修士竞相投靠。时至今日,魔宗旗下的修士业已突破了十万,即便济安接掌了释宗,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羽无奈,只能寄居人下,依靠释宗的庇护苟活于世。 此次伏击唐善,乃是济安亲自传下的法旨,为了避免和黑暗武修发生正面冲突,所以才选中了白羽出面。 白羽寄人篱下,不敢不从,只好壮着胆子带领属下离开释宗,前来查验“灭杀昆仑”的功效。 他知道,一旦陆槐得知他离开释宗,必将派人前来围剿,也完全有可能亲自出马,将他斩杀,消除后患。 此时突然杀出三道紫光,轻易之间击散了白羽所幻出的骷髅冥兵。白羽不及细想,当即认定,来人必是陆槐。 唐善看到三道紫光的时候,也认为来人应该是陆槐、飞雪或是雪莲,可当他看到,三道紫光竟然是三缕紫色的长发,立即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来人是灵丘,披散着长达三丈的紫发,从屋顶的破洞中缓缓飘落,悬浮在堂内。 霎时间,宛如一只万年妖兽骤然出世,方圆一里都弥漫起冲天的妖气。 灵丘“呵呵”发笑,从嘴里吐出一根如同软鞭一样又细又长的舌头,依次射入地上的六具尸体。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只在眨眼间,六位魔修的尸体已然被吸光了精血,变成了干尸。 “是你?!”白羽惊叫道:“你炼化了三元神血?” “你杀了我爹,我要为他报仇!”灵丘的声音十分诡异,像是在哭,又像是嬉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眼见来人不是陆槐,而是一个半人半妖的臭丫头,白羽不由松了口气,面带不屑,傲声说道:“你就是灵丘吧?你以为你炼化了三元神血,就可以敌得过本座了吗?”他的声音忽然一变,恶声恶气的咆哮道:“放马过来,本座这就送你去见你爹。” 吼! 灵丘发出犹如厉鬼般的呼号,双手一张,指甲暴涨三尺,飞身扑出堂门,抓向白羽。 白羽退后数丈,再又幻出三具骷髅冥兵,拦击灵丘。 灵丘双爪一错,激出一股紫色真元,顿时将三具骷髅冥兵轰得粉碎。又见她双爪一收,只听“砰砰”爆响,一团团血雾升腾在半空,临近左右的十个魔修已然变成了干尸,扑身倒地。 十团血雾,当空凝聚,融化成一团血球,飞速冲上,竟然将护在白羽身前的朱雀寒冰盾撞得粉碎。 灵丘张嘴呲牙,长舌猝然出击,直射白羽的小腹。翻掌之间,十颗元神,从干尸中钻出,配合着她的攻势,也向白羽射去。 白羽一连退出上百步,撞碎了一进院墙,幻出骷髅冥兵和朱雀,又以寒冰盾护身,这才停下脚步。 眼见“掌教大人”受到攻击,千名魔修各施功法,击碎了攻击白羽的十颗元神,将灵丘截下,围困在内。 灵丘仰仗着一根长舌、两只利爪、三丈长发,在千名魔修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一蓬蓬血雾暴起,一具具干尸跌倒。血雾凝缩成血团,元神从干尸中蹿出,全部变成了灵丘的杀人利器。血雾逐渐扩散,直至充满了整座庭院,升腾起数十丈高。 偌大的一处别院,转眼间变成了一座血海,宛如人间炼狱。 白羽看得心惊胆寒,一千弟子,竟然如同草芥,被灵丘肆意击杀。他急忙挥动冥神棒,指令骷髅冥兵和朱雀冲入血雾,帮助属下修士,对灵丘发动攻击。 灵丘一吐舌头,朱雀已然被毁。随手一挥,三具骷髅冥兵化成了骨粉。漫天弥漫的血雾,无形之中增加了她的威能。紫色长发爆射而出,如同一根根利箭,带着刺破长空的“嘶嘶”声,猛地暴涨十丈,顿时将近前的十几个魔修击毙。 “快撤!”白羽怪叫一声,扭头便跑。 唰! 一道紫光从他眼前闪过,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五道爪痕。 妖灵的速度,万年功力。 只要在血雾的笼罩之内,灵丘可以任意移动。 不仅是白羽,就连剩余的六七百魔修在内,谁也无法逃出在外。 一道道紫光,那是灵丘留下的身影,飞旋在血雾的外围,将试图外逃的魔修一一击杀。 白羽只能退,带领着残余的魔修,退守到血雾正中,列阵防守。 灵丘扫荡过迷失在血雾中的零散魔修,开始进攻聚集在血雾正中的魔修法阵。 五六百名魔修,连结成一个整体,激出一座半圆形的真元气罩,把众人防护在内。 “啵”的一声,灵丘撞在了气罩上,深入数丈,再又被弹射了出去。 众多魔修眼见气罩有效,纷纷松了一口气。 白羽却吓得浑身发抖,因为他知道,偌大一座真元气罩,不知要耗费多少真元,维系不了多久。等到众人真元衰弱的时候,灵丘便会冲进来,大开杀戒。 啵!啵!啵!啵…… 灵丘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发起攻击,分别由气罩的各个方向撞来,试图将其撞破,击杀白羽。 唐善能够看得出来,双方暂时达到了平衡,起码在半个时辰之内,灵丘无法闯入气罩。即便气罩的威能开始衰弱,灵丘要想把连结一气的魔修全部击杀,也要再耗费个把时辰。 他现在可以不必担心白羽,白羽自顾不暇,当然不可能再对他造成威胁。但他的处境依旧万分凶险,真元逆乱,无法控制。而且还助纣为虐,帮助外邪轰击自己的元神。烈火焚心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正在逐渐消弱,或许等不到白羽被灵丘击杀,他已经元神爆裂,死于非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紫嫣从房顶探出头来,观望一番,偷偷跳落在唐善身边,悄声说道:“唐大人,快走!我师妹业已异变成血妖,仅存一丝复仇的恶气。只要杀了白羽,她的心智就会被妖灵完全占据。到了那时,她会不分善恶,嗜血成狂,怕是连你也会被她击杀。” 唐善当然想走,早在灵丘现身,击毁三具骷髅冥兵的时候,他就想偷偷逃离。可眼下的情景,别说是逃,就是想眨眨眼皮、张张嘴也无法做到。除了沉重的呼吸之外,他简直化身变成了一座石塑。 “您是不是伤得太重,无法行动?”紫嫣疑问着,上前来扶唐善,想要带他离开。 岂料,还没等紫嫣接触到他的身体,他的元神中骤然激出一股强大的威能,生生将紫嫣震出七八尺远,仰身摔落在堂内的大坑之中。 紫嫣的修为不值一提,哪里抵得住唐善的攻击,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完了!” 唐善的心如坠寒潭,禁不住抽搐起来。他的元神能不能抵得住真元反噬还未可知,又再把救他脱离险境的紫嫣击伤。看来此次当真是在劫难逃,唯有一死了。 半个时辰,如同千百年一般漫长。外邪真元与唐善自身的真元汇聚到一起,像是变成了一根生满尖刺的狼牙棒,在他的元神内胡乱轰击。可他的元神还没有被毁灭,似乎在有意折磨他,让他遭受锥心刺骨的剧痛。 灵丘的情形倒是正如唐善所料,随着众多魔修真元不济,她终于可以突破真元气罩。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每次突入都可以击杀一名魔修。就像一只苍鹭,当空扎入深潭,猎取着她的美餐。 而在此时,唐善终于明白,自己的元神为什么没有被摧毁。因为逆乱的真元根本没有攻击元神,而是在追逐散落的黑瓷碎片,并将其一一击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唐善已经麻木,昏昏噩噩,只等死神降临。 轰! 一声巨响将他唤醒。 血雾之中,灵丘再一次发动了攻击,白羽与仅剩的一百多个魔修,轰然崩散。 灵丘业已发动了四五百次冲杀,机械般的重复着,完全没有想到突然会发生变化。更没有料到,这是白羽所策划的绝地反击,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一百多个魔修四方崩散,使得灵丘一击落空。没等灵丘作出反应,全部掉头回窜,既不激出真元,也不施展法器,只是张开双臂,奔着灵丘扑来。 灵丘双爪乱抓,长舌飞刺,长发飘舞,瞬间便击杀了几十个魔修。可剩余的魔修却已近身,一个个如同街头的泼皮打架一般,搂腰、抱腿、抓手、搬臂,就连三丈长发也被十几个魔修分别拉住。 事出突然,灵丘全无防备,当即被几十个魔修制住。 白羽立刻激出全部真元,直接轰击灵丘的元神。 灵丘双臂一震,如同沉睡的雄狮刚刚惊醒一般,剧烈的摇晃着脑袋,一团团血雾炸起,几十个魔修当即死于非命,剩余的魔修也被她震飞到半空之中。 可她却无力阻击白羽激出的真元,一团白色的气弹,径直撞在她的小腹上,攻入她的元神。 灵丘浑身一震,神形涣散,瘫倒在地。虽然她的元神并没有被白羽激出的真元气弹毁灭,但已经遭到严重创伤,再也无法凝聚真元。 “师妹?!”紫嫣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趴在坑边,痛声呼叫。 “想杀我?”白羽一脚踩在灵丘的脸颊上,一边转动着脚掌碾压,一边恶声叫道:“你的道行还不够!” 灵丘双眼无神,呆呆的看向紫嫣。 紫嫣能够读懂她的意思,父仇未报身先死,无神的双眼,满是悲凉。 而在此时,唐善也读懂了灵丘,他的心中同样充满了悲凉。在他的元神内,七百三十一块黑瓷碎片全部被逆乱的真元轰得粉碎。他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元神便会毁灭。 可事情完全不像唐善所想的那样,粉碎的黑瓷碎片骤然凝聚,幻化成一头黑色的巨猿。 巨猿攻出一拳,逆乱的真元立即凝缩成一颗水滴,湛蓝色的水滴。 几乎在一瞬间,唐善的元神便已回归,真元为之一畅,又一颗湛蓝色的水滴也随之浮现。 两颗堪比浩瀚大海的真元凝缩而成的水滴,将近四万年的功力。 一声嚎啸,唐善飞身蹿起,仅是周身散发出来的威能,便将整座房屋震得粉碎。身上所中的利箭,如同自机括发出一般,爆射而去。一呼一吸之间,上百道伤痕也已全部愈合。 405:解脱 白羽惊恐的抬起头,只见一团湛蓝色的真元笼罩了周阔百丈,上接云天,气势如虹。 灵丘嗜杀的血雾还没有散尽,但却在湛蓝色的真元下,全部湮灭。 两滴水,两座浩瀚无边的真元大海,四万年功力。 可惜,唐善还是没有突破金仙境,依旧是顶级天仙境,无限接近金仙。但以他现在的功力,如果“灭杀昆仑”再一次对他发动突杀,即便他事先并无察觉,他的真元气罩也完全可以抵御三百六十个修士的同时攻击。 而且,他的第二元神也因为功力的提升而变得异常强大,同样面对“灭杀昆仑”,他不仅可以依靠四万年功力防护自身,更能从第二元神中激发真元,把三百六十个修士全部击杀。 区区两滴水,却给唐善带来了质的突变,哪怕是单独面对乔老头那样的金仙境高手,他也可以周旋一番。而且他还有第二元神,配合四万年功力,不断的扰袭对手,或许能够同金仙境高手一较高下。 对于白羽,他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将其灭杀。以他现在的实力,白羽之流如同蝼蚁,再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白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如同死神降临所散发出来的威能,凡人根本无法抗拒。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当即对脚下的灵丘弃之不顾,施展功法,飞身逃窜,一去上百步。 灵丘和紫嫣也感受到了唐善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几乎在白羽逃命的同时,齐声嚎叫,“唐大人,别杀他……” 她们当然知道,现在的唐善,随便招招手,白羽便将命丧黄泉。可她们不想白羽死在唐善手里,而是要亲手将其击杀。 唐善一动,房屋崩塌的瓦砾上空,他刚刚悬浮停留的地方,仅仅留下一个虚影,人就已经不知所踪。 一声惨叫,白羽当空倒飞了回来,摔落在灵丘面前。 “当啷”一声,圣刀从白羽体内飞离,插入地面。 唐善再又出现,便如从虚空中走来,直接站在了白羽身边。 “说?”他学着白羽的样子,一脚踏上去,用脚掌碾压着白羽的脸颊,“谁派你来的?” “济安!”白羽颤声相告。 “为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听命!” 唐善挪开脚,收起圣刀,背着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灵丘,紫嫣,他是你们的了。” “我要咬死他!”灵丘挣扎着爬了过来。 她的元神受到了重创,一丝真元也无法激发,手足四肢皆不能动,只能像一条毒蛇般扭着身子,蹭着地面向前移动。 白羽吓得魂飞魄散,有心躲避,可却早已被唐善击成重伤,丝毫也动弹不得。 他惊恐的转动眼珠,死死的盯着唐善,慌忙哀求道:“唐善,唐大人,饶命……饶命……” 唐善垂着眼皮看去,冷冷的打量着他,不作回复。 “笑话!”紫嫣从瓦砾堆中爬出来,支撑站起,踉跄走来,“你的死期已经到了,还妄想唐大人饶你不死。你没有看到吗,你爹,天魔真人,正在地狱里向你招手。” “我爹怎么了?”白羽颤声询问。 “被我吃了!”灵丘终于贴近了他,在他脖子上呵了口气,露出尖牙,一口咬下。 白羽开始惨叫,可他越叫,灵丘反而越兴奋,生生咬断了他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喷涌而出的血浆。 白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瞬时没有了气息。他不是被灵丘咬死的,血液也远远没有流净,而是被灵丘活生生的吓死了。 “师姐……扶着我,拜谢唐大人!”灵丘的眼眸暗淡无光,一片死寂。血仇得报,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可以安安静静的离开人世了。 紫嫣扶着她跪倒在地,二人趴在唐善身下,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不必说,唐善可以感受到她们的感激之心。 “你险些异变成妖灵,幸亏白羽把你打成重伤,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唐善激出一颗湛蓝色的水丸,射入灵丘的小腹,将她的元神湮灭。 水丸并没有完全耗尽,还残存有一些真元,散射在灵丘的百骸之中,她身上的创伤随之愈合。 “唐大人不必为我浪费真元!”灵丘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唐善,泪水涔涔涌落,“灵丘业已为家父报了血仇,再无牵挂,留在世上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年轻,不可能了无牵挂。现在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凡人,可以像普通人那样去生活。” “普通人?”灵丘喃喃着,突地,脸颊一红,娇羞自语,“我认识一个烧炭的小伙子!” “去吧!去找他!”唐善露出了由心的微笑。 “唐大人,请您帮帮忙,也把我的元神湮灭吧?”紫嫣的眼中也有泪,叩头相请。 唐善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业已厌倦了修士的生活,甘心做一个普通人,远离修界的纷争。 他再又激出一颗湛蓝色的水丸,湮灭了紫嫣的元神。 灵丘张开嘴,呕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妖丹,托在掌心里,捧给唐善,“这颗妖丹虽然没有成形,可它也与万年妖丹不相上下,灵丘留它有害无益,敬请大人收下,代为处置。” 唐善什么也没有说,接下妖丹,收入怀中。 灵丘与紫嫣恭恭敬敬的叩首,相扶起身,径自离去。 “师姐,以后的日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陪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嫁人,你也嫁人?” “我的身子不干净,嫁不了人。我做你们的丫鬟。” “我们一起嫁给那个傻小子,不分大小,他要是敢嫌弃你,我就咬死他。” “……” 唐善苦笑,也不知道是哪个烧炭的傻小子,凭空飞来了艳福,竟然可以同时迎娶两位娇妻。有感自身,如果可以把青青和霞儿一起娶进门,此生也就再无憾事了。 他禁不住暗自唏嘘,自然知道这是在痴人说梦。 黄昏,雅柔回到了“家”。 只是这个“家”早已经面目全非,宛如经历过一场上古神兽大战,只剩下残垣断壁。 尸体已经被唐善销毁,留下法器和元神,幻出九条烈火飞龙,不消片刻,一千多具尸体荡然无存。 红玉传警,罗新夫妇带着天狼、率领三千武修赶来,唐善整理出上千件法器,连同白羽的冥神棒和朱雀寒冰盾,命二人带领武修押送回地宫。 唐善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等待雅柔。 天狼趴在唐善脚下,地上有一颗魔修的元神,它只是嗅了嗅,便把头扭去了一旁。不知是这些魔修的功力太低,还是依靠“培元丹”壮大了元神,或许是其它什么原因,总之天狼对其不屑一顾。 唐善随手激出一颗气丸,将其湮灭。 雅柔探头探脑地走进院门,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怯怯的看向傲立在瓦砾当中的唐善,颤声发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唐善浑若无事,淡淡的问:“你把布日古德他们送走了?” 雅柔怯怯点头,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善拉起雅柔的手,摸出两张银票,每张面值一百万两,放在她的手中,“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走?”雅柔一惊,眼眶之中充溢着泪水,翻眼瞪着唐善,“你不要我了?” “你要的是银子,我已经给你了。省着点花,够你下半辈子生活的了。” “我不仅需要银子,更需要男人,像你这样的男人。” “你可以再去找,凭你的姿色,应该不难!” 雅柔怔怔的看着唐善,许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也对!再见!”扬了扬手里的银票,转身离去。 翠薇山! 青青与梅儿漫步在林间小路。 “你知道我会遇到危险,所以才去找他,让他去救我?”青青摆弄着衣角,看似无心,随口问道。 “他是谁?”梅儿明知故问。 “唐善!”青青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不敢提及唐善的名字。 “不是我,是我们法宗的掌教大人!” “哦?”青青显得有些意外,“我会选个日子,亲自去拜访她,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你没有弄错吧?救你的是唐善,要谢你也应该感谢唐善才对。” “他根本就没安好心!”青青咬着嘴唇,蹙眉说道:“他只是贪恋我的美色,所以才会跑去献殷勤。” “他不是坏人,只是一个黑夜里走失了的孩子,只要有一盏灯,为他照亮黑夜里的路,他就不会迷失。”梅儿盯着她,正色询问道:“你愿意做他黑夜里的指路明灯吗?” 青青没有回答。 二人默默无语,一直走到半山的空地。 韩文已经先行返回,依旧面山而坐,以他的方式向青青请罪。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僧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竟然是铁相神尼。 “师父?”青青轻声惊叫,声音里透着欢喜,飞身赶到,跪在铁相脚下,“弟子穆青青,拜见师父!” “你被摧花手掳去,玷污了为师的清誉,为师早就把你逐出了师门。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必再以师徒之礼相对。”铁相冷冰冰的说着,可却并没有避让,还是受下了青青的大礼。 青青潸然泪下,“弟子折损了师父的清名,师父可以不认弟子,可在弟子心中,您老人家一直都是青青的恩师。” “为师乃是释宗弟子,自然要相信总坛送来的消息。济安说你被方少所辱,为师不疑有他,所以才将你逐出师门——可现在看来,对你的那些非议,多半是济安为了掩饰他的叛教之心,故意中伤于你。魔宗大修士飞雪姑娘也派人告知为师,魔宗失踪的四位大修士,的确被白羽掳去,从而证实了你的说法。”铁相神尼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济安窃取了掌教之位,释宗弟子自该联合起来,共同讨伐,夺回总坛。你虽已被为师逐出师门,可依旧是释宗弟子,应该为我释宗一族尽一己之力。” “师父教训的是,只要师父有令,青青自当领命。”青青暗自欢喜,听师父的口气,大有将他重新收回师门之意。 “你先别急,为师的话还没有说完。”铁相神尼看了看一旁的韩文,继续对青青说道:“岳逍遥与秋寒天二位大侠亲自去见为师,韩少侠的事情,为师都已经清楚。当年岳乘风为他设计了一场英雄救美的逼婚闹剧,险些害死了为师。虽然那是岳乘风对他的考验,但他知情不报,其罪难脱。念在他另有苦衷,义字当头,一心为义兄陆槐洗刷冤屈。为师也不深究,责令他加入诛讨叛逆的阵营,以赎前罪。” 韩文叹了口气,插嘴说道:“韩文也是释宗弟子,自该伸张正义,诛讨叛逆。” 铁相神尼点点头,“你和青青都是释宗弟子,而且两情相悦。为了我们释宗一族,老身拼着这张老脸不要,现在便废除青青和唐善的婚约,重新把青青召入宗门,为你二人主婚。希望你们二人珠联璧合,带领释宗正义修士,直捣黄龙,夺回我族总坛……” 青青突然听到铁相神尼要废除她与唐善的婚约,指令她与韩文成亲,只觉得心中一震,头脑霎时变得一片空白。就连铁相神尼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406:蜀中大儒 对于雅柔,唐善没有质问“灭杀昆仑”一事,也没有提及月瑶,不管她做过些什么,不管对错,大家好聚好散,各不相欠。 没有了雅柔的牵绊,唐善觉得很是轻松,带上天狼,直奔翠薇山。 行到荒郊,僻静无人,他立即幻出黑虎盾牌,对着天狼歪了歪头,招它同行。 岂料,只听“唰”的一声,天狼跳跃到半空,生出一对翼展过丈的肉翅,围着他飞绕起来。 唐善微微一怔,随即又是一笑,知道天狼持续炼化巨猿的元神,功力不断提升,所以才会生出这一对肉翅来。 他有心检验一下天狼的速度,当即催动黑虎盾牌,眨眼便蹿射出千步以外。 天狼也是一动,振翅之间,已然抵达他的身后。 唐善爽声大笑,携带天狼,当空激射。一呼一吸,他们便已飞跃两里有余。这样的速度,别说凡人根本无法察觉。即便是列位修界的大修士,哪怕当空观望,也会觉得眼前一花,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唐善有些得意忘形,大有纵横修界,舍我取谁地豪迈。 可惜,人不能过于自大,忘乎所以地时候,总会有人当头泼来一瓢凉水。 “唐善?”有人冷喝一声,呼唤道:“下来说话。” 一道气墙,当空隔断,其势如山。 唐善的功力早已收发自如,可却偏偏不肯定身,径直冲了上去,顿时将如山的气墙撞得四分五裂。 四万年功力,顶级天仙境,即便是一座真正的山峰,也会被他撞得粉碎。 彰显过自己傲人的修为,唐善带着天狼,当空绕过周圆数里的偌大半弧,堕落在地。 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陆槐;另一个是位道长,身背宝剑,手持拂尘,一缕黑须飘荡在胸前,却是内丹东派全真西星子。 “西星子?”唐善傻傻的眨着眼,他曾跟青青进入蜀中,半路击败过此人。可现在看来,仅仅是刚刚的那道气墙,此人的功力便已经超过了万年,绝对是一位天仙境的高手。可以想象,当年在蜀中,西星子绝对不会被他击败,而是手下留情,故意想让。 陆槐偷偷发笑,对着唐善瞥去一眼,示意他向西星子施礼。 唐善急忙打了一躬,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唐善,拜见前辈。当年在蜀中,前辈手下留情,晚辈在此谢过。” “数年不见,你小子竟然突破了天仙境,坐上了黑暗武修的第一把交椅。武修一族,终于可以重新振兴了!”西星子皱了皱眉,叹道:“家师闭关,冲击金仙境。贫道师兄弟七人,一同为家师护法。不想济安趁机在释宗总坛发动叛乱,窃取了家师的掌教之位。而今我族传功、护法二位长老,仅带数百护法弟子冲出了总坛,其余弟子尽数归附济安……” 唐善打断了他,问道:“前辈是想请我们武修帮助,协助尊师夺回释宗总坛,主掌释宗一族?” 陆槐笑道:“白羽、济安、聂魂分别发动叛乱,该是我们三大宗族天定的劫数。现在我们必须同仇敌忾,勘定叛乱,重新恢复修界的稳定,确保天下修士各安其道,和平共处。” 唐善思量片刻,没有透露白羽被诛的消息,对陆槐说道:“你是我的朋友,又是魔宗掌教。我们武修自然会和你们魔宗和平相处。如果魔宗有难,武宗义不容辞,一定会出手相助。芊芊是法宗的掌教,对我唐善有恩,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们武修也不会与法宗为敌。但是释宗一族……”他转向西星子,“前辈回去和尊师商量一下,如果尊师愿意,可以率领弟子加入我们三族。” 西星子紧锁眉头,叱问道:“臭小子,你想联合魔、法二宗,吞并我们释宗一族?” 唐善狡黠一笑,“前辈,反正你们只剩下几百弟子,无力与济安抗衡,我看释宗一族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于修界了。” 其实唐善并没有吞并释宗的野心,但却有感于陆槐刚刚的一番话,“天下修士各安其道,和平共处。” 他相信陆槐,也信得过芊芊,但对释宗却心存芥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抹除释宗一族,尽由武、法、魔三族执掌修界,自然可保天下太平。 陆槐明白唐善的心思,摇头苦笑,代他向西星子解释,“前辈勿怪,他并不是当真想要吞并释宗,只是信不过前辈而已。其实他也是为了天下修士着想,希望修界不要再起纷争,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西星子自嘲道:“家师说的真是不错,你小子虽然资质奇佳,聪慧过人,可行事过于偏激。”他显得非常严肃,正色质问道:“臭小子,我们释宗怎么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释宗一族每年有十几万弟子出世,如果没有自己的宗族,他们如何甘心?你想让他们屈服于武、法、魔三族,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与你们三大宗族进行抗争。到了那时,修界纷争又起,怎么能各安其道,和平共处?” “前辈说的在理!”唐善坦然承认他的说法,可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们释宗的修士都能像前辈一样,对武修并无偏见,晚辈绝无二话,一定会帮助令师夺回掌教之位。可你们的弟子如果都像铁相神尼一样,对我们武修怀有敌意,那我们武修一族岂不是养虎为患?” 西星子反问道:“铁相神尼只是个例,总不能一概而论吧?” “反之呢?”唐善针锋相对,“如果前辈只是一个个例,我们武修一族岂不是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强大的敌人?” 二人说来道去,争得只是一个“信”字。 陆槐显得有些无奈,也不知该如何相劝。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训斥道:“唐善?疑神疑鬼,婆婆妈妈,还算什么男人?” 这人的声音异常浑厚,带着凛然正气,像是从遥远的天穹传来,宛如天神棒喝,听得人心头一震。 唐善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猛地想起一人,不由瞪大了眼睛,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惊声询问道:“老师,怎么是您?” 一个身穿直裰,外罩披风,头戴方巾的老头凭空显现,背手挺胸,傲立在唐善面前。 蜀中大儒于良成!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西星子急忙上前施礼。 “老师,您就是释宗的掌教?”唐善也毕恭毕敬的打了一躬。他能够感觉到,虽然于良成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威能,可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足以灭杀万物,顷刻之间就能够将他摧毁。仅凭这股压力,他完全可以作出判断,于良成的功力绝对要超过金仙境的乔老头。 “呦?”于良成显得有些意外,虚空抬手,已然将唐善扶起,更有一股真元进入唐善体内,转瞬复出,点着头赞道:“不错,不错,顶级天仙境。你的功力竟然在我的七个徒儿之上。”他的脸色突地一变,双眼骤然收缩,“你修炼的什么功法?不是大罗神仙的功法,难道……难道是玄神才能修炼的法门?” 他的修为业已突破了金仙境,虽然远远没有达到大罗神仙的境界,但对于大罗神仙这一品阶的功法一窥便知。可他运转真元进入唐善的元神,却只看到一块普普通通地黑色瓷片,竟然无法看破瓷片的品阶。 仙阶功法与仙者的品阶相匹配,分为大成、凡仙、天仙、金仙四级。大罗神仙介于神与仙之间,既是顶级的仙阶功法,又是低级的神阶功法,便似飞雪召唤修罗,就属于此级功法。以上便是神阶功法,分为玄、真、尊、帝、圣。 修士要想提升自己的修为,增强自己的功力,除了仙缘之外,主要还是依靠自身所修炼的功法。于良成突破了金仙境,即便飞升天界,也要列为上仙。像他这样的修为,可以完全感知大罗神仙以下的各阶功法。 可是如今,他却无法感知唐善体内黑瓷的品阶,禁不住啧啧称奇。 要知道,一个修士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多半要取决于他所修炼的功法。飞雪修炼的功法属于大罗境,只要寿元够长,不断突破,终究有一天她会达到金仙境。 仅以修法来讲,法门大于修士。飞雪可以无限接近大罗境,但却永远不可能突破。除非她又得到了玄神境功法,才有可能突破大罗。 而唐善体内的黑瓷,很有可能就是玄神境,也就是说,他日后的修为不可限量,甚至可以超过于良成,达到顶级大罗神仙的境界。 顶级大罗神仙,上上仙,无限接近于神。 于良成的态度完全发生了改变,对唐善抱了抱拳,“你现在是武修一族的大领主,身份地位与为师相当,又取得了顶级天仙境的修为,为师也不能托大,在此回礼了!” “老师折损弟子了!”唐善一脸惶恐,躬身不起,“弟子不知老师乃是释宗掌教,刚刚口出狂言,还请老师勿怪。” 于良成“呵呵”一笑,伸手托起唐善,“善儿啊,现在你怎么说?” “老师说笑了!”唐善有些尴尬,“既然您是释宗一族的新任掌教,弟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老师入主释宗,接掌掌教之位!” 于良成戏谑道:“你不怕养虎为患?” 唐善的脸烧得滚烫,连连摇头。 西星子和陆槐也笑了起来。 407:直捣黄龙 “老师,您已经突破了金仙境,不妨率领弟子潜入释宗总坛,直接击杀岳家兄弟,岂不免了一番周折。”唐善提议道。 “直捣黄龙,刺杀逆首?” 于良成心中一动。 可他略作思量,轻轻摇头,“逆首藏在何处,我们不得而知,冒然闯入,必将打草惊蛇。如果让他们有了防备,一定会布下法阵,封锁总坛。你在魔宗见识过三大矩阵,虽然曾经破除过它们,但那只是一千魔修联手布下的神阵。释宗弟子原本就比魔宗弟子修为精深,更能布下万人矩阵。没有一百万年功力,必将葬身其中。到了那时,再想聚集力量夺取总坛,我们的损失将会非常惨重。” “不!畏首畏尾,反而坏事。一旦我们调集属下,岳家三兄弟势必有所察觉。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收以奇效。”唐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偷偷潜入释宗,同时调集属下弟子快速奔袭,来个里外夹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定能出奇制胜。” 陆槐也道:“以岳家兄弟现在的势力,手下起码有十万修士。即便我们三族联手,最多也就能够派发出五万修士。只要他们有所警觉,哪怕没有布下法阵,封闭总坛。两相对比,我们实力也不占优。可如果我们四人联手闯入释宗总坛,就算无法搜出岳家兄弟,也可以迫使各支修士归服。那就等于斩断了他们的羽翼,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只剩下他们岳家三兄弟,以于掌教金仙境的修为来讲,岂不如同蚍蜉一般,措手可杀。” 于良成再又权衡了一番,见西星子也跃跃欲试,当即作出了决定,直捣黄龙。 但此事决不能鲁莽,还要仔细谋划。 陆槐召来了飞雪、雪莲,令吉索带领一万魔修候命,只要众人闯入释宗,立即赶来封堵入口。 唐善召来了罗新、楚憔,同时令五位黑暗领主调集一万武修候命。 于良成把剩余六位弟子也召集了来,命令传功、护法二位长老率领聚集起来的释修加入武修阵营。 虽然三族修士只有两万,不能与岳家兄弟属下的十万修士抗衡。但用来封堵大门,阻击逃散之敌,已然足够。 众位高手齐聚,于良成信心大增。 他的六位弟子都已经突破了大成境,可以与本族大修士相当。 陆槐、罗新、楚憔、飞雪、雪莲、西星子六人,都是刚刚突破天仙境的绝世高手,每一个人都可以抵挡千名释修。 唐善更是顶级天仙境,足足四万年的功力,仅他一人,一万名释修也难以抗衡。 更有天狼,这个畜生竟然突破了金仙境,一旦发起狂来,就是于良成也要忌惮三分。 只要众人行动迅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冲入释宗,自然所向披靡,根本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 于良成进行最后部署,“据我推断,十大必杀法阵,岳家兄弟起码已经掌握了其中五座。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他们连结成阵,否则的话,一旦陷落其中,绝难逃脱。所以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要快,更要快。” 他再又把释宗总坛内部的暗道、机关、人员分布、驻守等详细情况,一一告知,以免众人迷失其中,随即便带领唐善、陆槐等十三人展开了奔袭。 这些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修界高手,当空飞逝,一去数里,只留下道道青影,常人根本无法发觉。 不出一个时辰,众人进入一片连绵千里的群山之中,向着一座万仞绝壁坠落下来。 这里就是释宗总坛的大门。 近千名释修,身背宝剑,驻守在绝壁下。 而在万仞绝壁的正中,飘荡着淡淡云气的位置,一扇巨大的石门死死闭合。 这座石门足有一百丈宽,高达三四百丈,光滑异常,即便是灵猴也无法攀爬。而且,石门表面密布着符文,时隐时现,隐隐散发出镇压万邪的威能。 “唐善,除掉这些守门人。”于良成以真元传声,自己直奔石门射去。 唐善“轰”的砸落在地,接连攻出两拳,近千名剑修,没有人能够作出反应,全部毙命。 “轰隆”声起,于良成施展功法,飞快的开启了释宗大门。 陆槐等人如同飞剑一般,“嗖嗖”掠入,当即同守在门内的释宗弟子交上了手。 唐善一个弹射冲入,拳如暴雨,挥洒而出。漫天都是湛蓝色的真元水丸,只要被水丸击中,非死即伤。 天狼挥舞着一双肉翅冲在最前,只凭肉翅散发出的威能,相距三丈的释修便无法抗拒,纷纷暴血殒命。 门内乃是一条巨大的通道,说它是一条通道,更像是一座宽阔悠远的广场。 为了防备敌人偷偷潜入,通道内部平整光滑,没有任何遮挡。而这也正好给众人打开了方便之门,五六千名释宗弟子无处遁形,被众人一冲而散。转眼之间,一半释修便已命丧黄泉。 这些弟子都是释宗旗下的高手,其中不乏与真人,甚至与大修士相当的高手。可唐善等人来得突然,而且功力实在太高,击杀起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只是一个冲击,数千释修大乱,已经不可能连结成阵。 于良成眼见唐善、陆槐等人杀得过瘾,不由暗暗心疼,毕竟被杀的都是释宗弟子,如果都被击杀,他这个掌教岂不变成了一个空头衔,急忙振臂高呼,“老夫于良成,乃是我族新出世的掌教,尔等还不归降?” 剩余的几千名释宗弟子,早就被突然杀出的一群恶魔吓破了胆,眼见那些足以与大修士相抗的同族修士,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刚刚做出抵抗的模样,还没等激出真元,便被一一击杀。又听见于良成自报身份,哪里还敢造次,纷纷跪地投降。 “王贵、曲翔、廖中天?”西星子随手弹出三丸真元,射中三位威信极高的领队,严声叱令道:“本座已经在你们体内种下真元弹,随时都可以炸毁你们的元神。马上救助伤者,带领弟子把守大门。拦截外逃之人,有谁不肯归降,立即格杀。你们要想保命,便要好自办差,将功赎罪,不可心存异想。” 此时,唐善等人业已丢弃下这些投降的释修,簇拥着于良成,远去数十里。 他匆匆交代了一句,施展功法当空蹿射,急急追赶了上去。 被西星子选中的三人,不仅是护法弟子的领队,而且都已经具备了挑战大修士的资格,其中以廖中天的修为最高,仅以功力而论,还要在白羽之上。 于良成带领十几位绝世高手突然出现,眨眼间击杀数千释修,紧接着便对剩余的弟子弃之不顾,已然远去。 事情发生的极为迅速,如果不是同族修士死伤满地,众人还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马上传警,于良成带人进攻总坛,请掌教大人速作防备。”一个护法弟子高声叫喊起来。 “等等!”王贵、曲翔同时制止了他,看向廖中天,请他示下。 廖中天暗暗运转真元,闭目内窥,赫然发现,一柄半尺长的真元短刀,悬浮在自己的元神之外,随时都有可能激发。 他睁开眼,与王贵、曲翔以目光进行交流,知道二人的情况同他一样,当即对护法弟子们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归降新出世的掌教大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我们必须遵照西星子大修士的命令,立即列阵,阻截外逃弟子,有谁不肯投降,立即格杀。” “我们都中了‘培元丹’的剧毒,如果背叛济安掌教,一定会死的很惨。”刚刚提议报警的护法弟子再又叫了起来。 “你们放心……等本座诛杀了叛逆,接掌本教,自然会为你们驱逐邪毒……”于良成的声音直接传到了众人耳边。 “大家都听到掌教大人的话了吧?立刻列阵!” 廖中天知道魔宗也有弟子遭到白羽威逼,身中“培元丹”剧毒。但也听说雪莲大修士运用魔琴功法,为那些魔修驱除了体内的邪毒。刚刚又见到雪莲与于良成同行,想来于良成不会谎言相欺。 “谁敢背叛掌教大人,你们不要命了?”一直高叫的那位护法弟子蹦了起来。 廖中天对王贵、曲翔递去一个眼神,目光之中显露杀机。 二人会意,当即拔剑出击,两道白光飞射,顿时将那名护法弟子斩杀。 “还不列阵?”廖中天厉声呼喝,指着刚刚被斩杀的弟子,“谁敢不听号令,他就是下场。” 两千多名释宗弟子,没有人再敢有异议,列好阵型,激出真元,连结成一座矩阵。 此时,唐善等人业已扫荡了圣坛外围方圆百里的区域。 有金仙境的高手于良成坐镇,众人最低的修为都已经突破了大成仙人境界,自然势如破竹。 不出半个时辰,七八千释宗弟子丧命,近两万人归降。 西星子再又故技重施,挑选领队负责管理归降的弟子。也有弟子死心塌地效忠济安,试图逃窜,大半被诛。其余人等也没能逃出大门,来到通道便被廖中天等人截下。但凡不肯臣服者,一律斩杀。 总坛内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济安自然得到了消息。可他也有些发懵,不知道敌人究竟来了多少好手,也不知道领队的乃是何许人也。 他得到的消息杂乱无章,有的说是陆槐带领魔宗弟子大军进犯;有的说西星子潜入总坛发动叛乱;有的说唐善带了十几个武修高手,业已杀到了圣坛门外。 济安派出了十几路弟子前去打探,希望获得确切消息,也好提前布置。可派出之人如同泥牛入海,全无消息。 408:势如破竹 【刚看到有推荐,感谢楼妹子安排,加一更。十点半二更】 ……………………………………………………[bsp; 释宗的圣坛设在一座城池的正中。 这座城池,周阔百里,墙高百丈,城墙乃是由融化了铜汁铁水浇铸而成。 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即便十万修士大军入侵,也将被阻挡在外。 城门关闭,吊桥收起,阔达百步的护城河内也被注入了毒汁。 这些毒汁已经将护城河内的水染成了墨绿色,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普通修士,别说是碰到这些毒水,就是闻一下毒气,也会落得个肠穿肚烂,腐尸蚀骨的下场。 城头的女墙上,一尊尊巨大的青铜火炮排列开去,足足有上千门。就算是一代大修士,身处巨炮轰击之下,也会粉身碎骨。 济安久久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再也安奈不住,亲自飞下圣坛,赶到城楼上查看情况。 城下,数以万记的释宗弟子乱哄哄的簇拥在一起,打算逃入城内。无奈吊桥业已收起,河水毒气逼人,不敢过于靠近。惊叫、嚎叫、哭喊、叫骂声响成一片。 济安只发现了六个敌人,而且立即认定,他们都是于良成的弟子,西星子的师弟。 这六人修为极高,每个人的功力都在三千年以上,全部突破了大成境。 济安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六人修为惊人,堪称绝世高手。可仅凭他们六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上万名弟子搅得大乱,一个个吓得仓惶不安,只顾逃命,全然没有了释宗弟子的威风。 很快,他就发现另有玄机。 六七道青影,正在上万弟子中来回穿插。虽然他凝聚真元放目细看,可还是无法辨别出那些青影是何物。 “这些青影是修士?” 济安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为此吓得心惊胆战。 他依靠“培元丹”的药力,已然突破了凡仙境,而且修为飞速精进,业已具备八千年功力,达到了顶级凡仙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境界,晋升天仙。可是现在,他连对方的人影都看不到。很显然,对方都是天仙境以上的高手。 一个境界,有如天地,不可同日而语。 即便像济安这样,无限接近于天仙境。可他毕竟不是天仙境高手,只是顶级凡仙境修士。境界没有突破,哪怕是刚刚晋升为天仙境的高手,施展起功法来,也如神龙一般,他这样的凡仙境修士根本无法窥探其踪。 “列阵!”济安满脸都是惊色,对身旁的弟子吼道:“速速召集本座的护坛弟子,布下三大神阵,防守圣坛。再去告诉‘灭’字头的弟子,连结‘灭杀法阵’,擒杀来敌。” 法旨传下,一万银盔银甲的精悍修士聚集在圣坛之上,前后三次施法,分别布下了“雷霆”、“大土”、“风云”三座矩阵。又有数千名青甲修士,列为四队,连结起“灭杀法阵”。 “走,天狼!” 唐善正在护城河边肆意冲杀,只要是不肯跪地的修士,管他降是不降,一律击杀。 冷眼间,他看到了城楼上的济安,当即对天狼传音,飞身蹿射半空,向着城楼掠去。 可是,他刚刚飞跃护城河,身形突然一顿,立刻暴露了行踪。 于良成事先已经提醒过大家,“外城”的城墙上,设有释宗开宗鼻祖布下的禁制,如果并非释宗本族修士,一旦闯入,便会触发禁制,暴露身形。而且,禁制还会封压敌人的功力,使其修为锐减五成。 唐善没有忘记于良成的提醒,可他以为要落在城墙上,才会触发禁制。万万没有想到,刚刚飞跃护城河,距离城墙尚有百步,便已经进入了禁制所操控的范围。 这也怪不得于良成,几百年来,释宗总坛从来没有发生过外族修士入侵之事。对于禁制一说,他也是从本族前辈口中听闻而已,并不了解其中具体情况。 “有人……有人……” “弓弩火炮准备……” 城墙上的修士发现了唐善的踪迹,高声示警。 “唐善?”济安认出来敌,顿时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咆哮道:“放箭,射死他。开炮,炸碎他。” 唰…… 漫天箭雨,遮挡了充斥在总坛内刺眼的白光,唐善头顶的天空霎时变得昏暗。上万支利箭,犹如黑云压顶,笼罩了方圆数百步,向着唐善罩来。 轰…… 一千门巨炮,竟然全部对准了唐善一人,同时开火。一颗颗牛头大小的铁球,带着猛烈的呼啸声,当空撞来。 唐善忽然暴露了身形,功力锐减,令他微微一怔。可转眼间,他便幻出了黑虎盾牌,护住自己和天狼,继续向着门楼冲去。 “破!” 现形便现形,没什么大不了。 封压了五成修为,还有两万年功力,照样能够将济安擒下。 而且,他现在的修为业已达到了顶级天仙境,黑虎盾牌也水涨船高,普通修士,寻常法器,根本无法对它造成损伤。就是带有数十万斤劲力的钢铁炮弹,也不能将盾牌洞穿。 轰声如雷,不知有多少炮弹轰击在黑虎盾牌上,利箭如雨扫过…… 唐善的黑虎盾牌丝毫无伤,那些牛头大小的铁球,锋利无比的利箭,竟然连盾牌的边都靠不上,距离三尺,便被震飞,从一旁滑过。 “御剑录!” 济安知道城墙的禁制会封压唐善的功力,而他的修为业已达到了顶级凡仙境,自信可以将唐善一举击杀。当即幻出一柄长达一丈的巨剑,平扫而出。 九面剑扇,每面“剑扇”就是九柄锋芒毕露的宝剑,剑气相互层叠,瞬时笼罩了整座城楼,阴森的剑气直接透射出数十丈远,强大威能振动了整座城楼,发出洪钟一样的嗡鸣。 快如闪电,声如洪钟,九九大运,与天终始。 洪天剑! 相传,“洪天剑”乃是顶级仙阶功法,而且早已失传多年。 唐善有些糊涂,因为济安叫嚣的明明是“御剑录”,可现在耍出了真元一个九层剑扇。 可是他的动作丝毫不慢,当即在盾牌下攻出一拳。也是九九之数,八十一丸湛蓝色的水团,当空炸散,形成八十一面绚美的水盾,完全把济安的“洪天剑”湮灭其中。 济安万万没有想到,唐善受到封印的压制,竟然还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功力。 湛蓝色的真元,凝缩成水的真元,已然不是气态,而是液态。 只是一剑,他便试出,自己绝对不是唐善的对手。 “拦下他!”济安对身边的守卫匆匆下令,便要退去。 可就在这时,唐善再又挥出了一拳,城楼上的数百守卫随之暴毙。 人影一动,一杆寒冰烈火枪抵住了济安的胸口。 唐善已然来到,皱着眉头疑问道:“你这是御剑录?” “不可能!” 济安险些吓得失声惊叫,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神枪。他已经突破了凡仙境,但对唐善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而且身在数百守卫的防护之中,竟被唐善一招擒下。 天狼沿着城墙飞去,一只狼头人身,高达十丈的漆黑魅影,瞪着火红的双眼,嗜杀着墙头上的守城修士。 转瞬之间,于良成、陆槐、飞雪、雪莲等人纷纷来到。而在城外,上万释宗弟子归降,西星子已经在任命领队修士。 太快了,即便济安已经进行了布置,设下了“护坛神阵”、“灭杀法阵”,可他却连撤身的时间都没有。 “撤掉护坛神阵,灭杀法阵,让你的人投降。”于良成站到了济安面前。 “这个家伙吓傻了!”唐善用枪拍了拍济安的胸口。 “不!”济安竟然摇了摇头,“就凭你们十几个人,便想夺取本座的掌教之位?休想!” “你的掌教之位?”于良成露出了淡淡的笑,“区区凡仙境,你就以为自己有资格胜任掌教之职?” 济安赫然感觉到,于良成的真元无比强大,根本不是他这样级别的修士可以抗拒的。仅是从于良成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威能,就可以吹得他魂飞魄散。 但他依旧不肯投降,“本座业已收服了圣刀,你的修为再高,也要奉本座为尊。” “圣刀?”于良成像是经过了他的提醒才想起来,对着他勾了勾手指,一柄金光闪闪的圣刀便从他体内飞出,落入了于良成手中。 “什么?” 济安的脸霎时变得苍白,牙齿发颤,哆嗦着嘴唇喃喃道:“你收了我的圣刀?” 于良成没有理他,而是把圣刀举起,飞身掠上楼顶,高声呼喊道:“圣刀在此,释宗弟子听令。如果你们还自认是释宗门下,立即放弃抵抗,听候发落!” “对我来说,你不肯投降是好事!”唐善对济安悄声说着,脸上露出了坏笑。 “你……你想干什么?” “废了你的修为。” “你敢?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唐善激出一团真元,瞬时湮灭了济安的元神。 济安惨叫一声,软塌塌的摔倒在地,已然昏死了过去。 “你干了什么?”于良成从楼顶飘落下来,怒声喝叱。 “没什么,给他点教训。您放心,他还活着。只是被我湮灭了元神,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你还不如杀了他!”西星子也来到了城楼上,沉着脸埋怨道。 “不,他还不能死!”唐善目光闪烁,“他身上有太多秘密,比如他刚才所使出的那招‘御剑录’,还有他为什么要设下‘灭杀法阵’伏击我……这些我都要知道。” 409:阻援 释宗门外。 一万魔修,在吉索的带领下,弧形列阵,防守在万仞绝壁下。 一万武修,包括释宗传功、护法两位长老,几百弟子,防护在十里外,阻截前来支援济安的修士。 自从唐善等人闯入释宗总坛,大门里就连一个释修也没有逃出来,这说明唐善的战术收到了奇效,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 但也同时说明,岳家三兄弟的实力并没有完全显露,释宗总坛只有济安的弟子。 如今济安受到攻击,岳追风、岳乘风必然赶来相救。 防守在外的魔宗、武宗弟子将会遭受到空前的压力,一场恶战在即。 果然,就在熊海山刚刚带领武修布下防守圈的时候,空中传来隐隐的奔雷声,岳乘风先行赶来救援。而在他身后,聚集着黑压压的修士,一去数十里,恐怕足有十万之众。 这些修士当中,领队之人的修为都不低,虽然没有大成境的高手,却也足以与各宗大修士相当。 而在岳乘风身边,簇拥着十几个老头,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威能来看,全部是突破了大成境的修士,更有几个接近凡仙的顶级大成境高手。 熊海山低声警告,“传令下去,只准防守,不许进攻。只要我们拦住这些人,就可以保证大领主的安全。” 岳乘风的手里提着一柄剑,剑锋上隐隐透出雷霆之势,像是可以引来天雷为其助战。 “熊海山,你的胆子变大了,竟敢率领黑暗武修从地下面爬上来,难道就不怕天上的太阳刺瞎你们眼睛?”岳乘风不可一世的叫嚣道:“仔细看看,本座属下有十六万弟子。你才带来了多少人?如果本座对你发动一次冲锋,你还能剩下几个人?” 他先用剑指了指了熊海山,再又点向释宗传功长老丹霞子、护法长老天行禅师,“丹霞子,天行?我家三弟已经接掌了释宗掌教,你们不肯归降也罢,随便找个地方自行修炼便是,何必发动叛乱,枉送性命!” “二少!”熊海山握着古藤杖拱了拱手,“天下修士都说,我们黑暗武修胆小如鼠。对于这一点,熊某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黑暗武修的确不敢招惹是非……” “那好!”岳乘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向旁里拨了拨宝剑,“熊领主,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 “不行啊!”熊海山佯装无奈的叹息着,“我们黑暗武修的大领主,武修一族的代掌教,唐善唐大人还在你们释宗的总坛里。他不出来,我们不能撤!” “熊海山,你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但是今天的决定,却要把你和你的属下们送入黄泉。”岳乘风也在叹气,缓缓举起宝剑,“丹霞子,天行禅师,你们怎么说?” 二人懒得理他,同时“哼”了一声。 “杀!” 岳乘风挥落长剑,直指熊海山。 数以万计的修士,犹如黑云一般压上,双方瞬时接上了手。 数百年来,黑暗武修深藏地下,避世不出,从来不与人交恶。 如今与之对战,岳乘风才明白,黑暗武修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视,每一个人的修为都同释宗真人不相上下。 他自称属下有十六万修士,当然只是虚数,实则只有十万人。可黑暗武修不过六七千,加上其他各支武修,以及丹霞子、天行禅师属下弟子,总数刚过一万。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一方十倍于敌,当然可以将熊海山等人一举击溃。 可眼下看来,武修实力惊人,完全能够抵得住十万大军冲锋。要想快速冲入释宗总坛,救援济安,恐怕没那么容易。 “熊海山归我,你们对付其他几个领主和丹霞子、天行。”岳乘风对身边的十几个老头下令,“只要把他们击败,这些武修必然溃散。” “是!” 十几个老头飞身射出,分别迎战“义礼智信”四位领主,以及丹霞子和天行禅师等高手。 金光满天,这些老头虚空激出真元,幻出无数只金色的鹰爪。骇人的杀气,强大的威能,立时将挡在半路的数十个武修撕成了碎片。 “义礼智信”四位领主,丹霞子和天行禅师,急忙迎出,各展功法,将他们拦下。 “金鹰门!”熊海山的目光急速回缩,“岳乘风,金鹰门封门百年,从来不插手修界中事,可你竟然把他们的老古董都请了出来,你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不是请!”岳乘风倒握宝剑,背在身后,悬浮在十几人高的半空,傲声说道:“我已攻破金鹰门,他们都是我的属下。” “攻破金鹰门?”熊海山轰声发笑,“就凭你,就凭你手下的这些乌合之众,就敢去碰金鹰门?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金鹰大帝?只要他老人家动动小指头,完全可以把你们这些人全部击杀。你说你攻破了金鹰门,你以为熊某是三岁的娃娃?” 金鹰大帝,空古绝今的修界第一高手。 金鹰门没有退出修界以前,每隔十年,四大宗族的掌教都会备上厚礼,赶往金鹰门向他求教。 据传,四大掌教联手对战,前后九次,历经九十年,从来没有在金鹰大帝手上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百年以前,武宗掌教寒泉被封压地狱。四大掌教缺失一人。挑战之事自此中断。金鹰大帝认为再也没有谁可以配得上与他交手,随即关闭金鹰门,潜心修炼功法,不再过问修界中事。 从那以后,金鹰门就成为了修界的禁地。不管是谁,只要敢进入其领地半步,打扰金鹰大帝修行,那他便是整个修界的公敌。无需金鹰门弟子动手,四大宗族会联合发出格杀令,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其击杀。 岳乘风说他攻破了金鹰门,打死熊海山也不会相信。 “金鹰大帝!呸……”岳乘风当空唾了一口,“可惜,他修炼功法走火入魔,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熊海山有些发懵。 人总有一死,金鹰大帝也不能例外。 虽然他已经离世,但他的一生也足以为傲了。 毕竟他的威名震慑了修界百年,直到岳乘风出现,才打破了他的神话。 “你犯了一个错误,天大的错误!谁侵犯了金鹰门,谁就是整个修界的公敌。犯下这样的错误,你想不死都难。” “是吗?”岳乘风不动声色地疑问着,忽然攻出一剑。 半山的云气为之一变,几十道闪电当空奔走。 “奔雷剑!” 熊海山脸色一变,急忙举起古藤杖,激出护身气罩,把自己防护起来。 “你错了!这是‘御剑录’上的功法,‘奔雷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岳乘风剑指熊海山,道道天雷突出,瞬时攻破了他的护身气罩。熊海山如遭雷击,变得焦黑一团,“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让他们住手,你还可以活命。”岳乘风已然飘落在地,垂着眼皮看着他,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蔑视着愚昧无知的卑微生命。 熊海山并没有死,但却身受重伤。 岳乘风之所以没有杀他,绝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想留着他的性命,命令武修停住抵抗。 熊海山抽搐了一下,咧嘴发笑,“小子,天仙境的境界,你的修为不低呀!” “别废话,赶快下令。” 岳乘风不敢耽搁,释宗总坛发出的警讯非常紧急,说明济安的处境非常危险。多耽搁一刻,济安的凶险便会增加一分。可他还不知道,济安此时已然被唐善擒下。 熊海山惨笑着说道:“唐大人在里面,他是我们黑暗武修的大领主,武修全族的代掌教,只要他没有出来,你们谁也别想闯进去。” “你不下令,留着你也就没用了!”岳乘风翻转手腕,一剑斩下。 一团白色的真元,当空凝缩成宝剑,刺向熊海山的小腹。 熊海山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剑摧毁他的元神。 就在此时,七点寒光,爆射而来。破掉了岳乘风追魂索命的一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熊海山。 只听一声叱喝,“岳乘风?” 青青、韩文、梅儿、铁相神尼带领着召集起来的上千名释宗弟子,当空杀出。 “穆青青?”岳乘风飞旋到半空,以剑护在胸前,放声说道:“穆姑娘,你早已经被释宗除名,何必再来插手释宗之事?韩贤弟,你我有八拜之交,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与我为敌?” “杀!” 穆青青根本没有废话,见到岳乘风,曾经饱受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目光里喷射着怒火,上手便是一剑。 七点寒光,带着破空的“嘶嘶”声,飞射岳乘风。 岳乘风随手拍出,七点寒光顿时转向一旁,将几个武修射翻在地。 按照穆青青现在的修为,足以与任何一位大修士相抗。只可惜,岳乘风已然突破了天仙境,根本不会被她这样的低级修士所伤。 “让我来!” 铁相神尼扑出,带着滚滚黑气,召来九条恶灵,骤然劈出一剑。 日月同生,天地同心,玄冥陵阴,蛰虫盖藏! 三年之间,她业已参悟了“玄天秘籍”的三大功法,一身修为竟然远超青青,随时可能突破大成境。 可她不知道,岳乘风现今已是天仙境的高手。 大成境的修士碰到了天仙境,只能是死路一条。 岳乘风大刺刺的甩出一剑,铁相神尼召出的九条恶灵,看似威猛的一剑,全部消失。更有一股无可阻挡的威能,直接冲撞在她的胸口上,顿时将她击飞出十余丈。 “你……” 一招之间,铁相神尼已然负伤,真元逆乱,张嘴喷出一口污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当空摔落。 青青急忙激出一股真元,托住铁相,把她送落在地。 此时,“义礼智信”四位领主、丹霞子、天行禅师,全部被金鹰门的高手压制,根本无法抵挡漫天鹰爪,只能不断退却。 如此一来,武修没有了主事之人,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很快便被岳乘风属下的修士攻破,随即又被分割包围。 “不要同他们纠缠,我们走!”岳乘风攻出一剑,滚滚天雷霎时呈现,奔着青青、梅儿、韩文轰击而去。 三人飞身急退,险险避过。可跟随他们身后的几十个释宗弟子却被天雷击中,顿时变成了焦炭,当场毙命。 “岳乘风?” 释宗大门内窜出一条青影,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青烟,对着岳乘风冲去。 “这人好高的修为,一定是天仙境的修士,或许功力还要在我之上!” 岳乘风心中一惊,双手握剑,相距千步,全力激出了奔雷剑。 这一剑足足聚集了万年功力,方圆百步,风云流转。所有的威能骤然凝缩,先是在空中形成高达百丈的巨大气团,伴随着奔雷一般的速度向前急冲,逐渐塌缩成直径一尺的圆球。 圆球内,上百道闪电藏匿其中,不断放射出自己的威能,不断合并,最后形成一道蓝色的电光,直射青影。 青影的前端突然出现了一颗水滴,湛蓝色的水滴,有如当空坠落的流星,拖带着一道火光,迎面撞上了这道闪电。 嘭! 奔雷剑竟然抵不过这颗水滴的威能,完全被其湮灭。 岳乘风看得目瞪口呆。 青影来到,如同从虚空中走出来,直接站在他面前。 一股骇人的威能,如同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岳乘风,令他动弹不得。 青青仰头看去,惊呼道:“唐善?” “哎!”唐善应了一声,蹬出一脚,停在岳乘风的小腹前,对着青青嬉笑道:“老婆,你要找他报仇是不是?我把他送给你,接好了!”说着,脚尖下压,轻轻的点在了岳乘风的小腹上。 岳乘风发出一声惨叫,有如**激射出的铁弹,轰的一声,摔落在青青面前。 410:审判 释宗总坛,修身堂。 修身、养性,佛、道、儒三教弟子共同的追求。 堂内聚集了近千人,但却很安静,气氛非常压抑。[bsp; 于良成坐在堂上,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可目光里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跟随济安发动叛乱的弟子都已经处理完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全部赦免。所有服用过“培元丹”的修士,可以由雪莲帮助他们驱除体内的剧毒。 原属释宗的弟子,去留自便。 族外修士一律遣散。 而今只剩下岳乘风和济安没有处置。 于良成在等人,等着他们的家人。 岳逍遥一辈子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他的品行值得尊重。所以于良成决定,请他来处置自己的两个儿子。 唐善挤在青青身边,自从落座,目光就黏在了青青的脸上,没有移开过,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青青满脸愤怒,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岳乘风。 如果刚刚不是于良成赶到,激出一剑制止了她,岳乘风早已经变成了她的剑下亡魂。 铁相神尼瞪了韩文一眼,似乎是怪他没出息,明明见到唐善死皮赖脸的黏着青青,可却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到了远处。 梅儿偷偷把铁相对青青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槐,结果害得陆槐愁云满面。 迷离的目光射向了雪莲和飞雪,那是陆槐在向她们求助。 雪莲偷偷传音,“难,真的难!韩文和唐善都是你的兄弟,而且都喜欢青青。铁相神尼先给了唐善一纸婚约,如今又要把青青嫁给韩文。你能帮谁?手心手背都是肉,真不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如何自处。” 飞雪只是一笑,“这件事情你管不了,如果想要帮忙,也只能越帮越乱。其实这样也挺好,给了青青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且,不管她嫁给谁,都是你的弟媳。” “来了!”陆槐脸上的愁云渐消,看似无意的瞥了梅儿一眼,把目光转向了门口。 岳逍遥在阿三的陪护下来到,身后还跟着邱寒天和邱兰。 西星子迎了上去,请岳逍遥和邱寒天落座,阿三和邱兰站在了他们身后。 “可以开始了。”西星子对着于良成施礼。 于良成眼眉一动,站起身,展臂相请,“迎客!” “迎客?还有谁?”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大门。 有风,很清新,带有灵丹仙草般淡淡的幽香。 十二个身穿白丝道袍的年轻女尼,手持拂尘,身背剑袋,飘飘洒洒的出现在大门外,分列两旁,转身相对。 强大的气息,像是无边的佛法,镇压一切邪魔,忽然从门外涌出。 六个中年道姑,当前走出。 在她们的引领下,款款现出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美丽少女。这位少女宛如天界降临的仙子,浑身上下不沾染一丝尘埃,任谁都可以感受到超凡脱俗的仙家意境。 “天仙境的高手!” 人们感到惊讶,但却没有人质疑。 芊芊,法宗掌教。 梅儿急忙起身,垂落螓首,以示尊敬。 于良成朗声说道:“芊芊姑娘法驾降临,释宗总坛蓬荜生辉。请,上座。” 芊芊欠身施礼,朱唇微张,贝齿轻启,俏生生的说道:“于掌教,芊芊不请自来,讨饶了。” 可她并没有进入,而是留在门外,略微侧身,看向来路。 忽然,堂内众人全都感受到一股霸气。 一个孤傲高贵的女人,手提圣刀,身穿绣有九条飞龙的滚金战袍,浑身散发出王者之气,站到了芊芊身旁。 “她是谁?怎么拿着圣刀?” “这不是杨腾的女儿吗?当朝的顺宁公主?” “她……她是武宗掌教?” “天哪,武宗掌教出世了!” “……” 来人正是霞儿,身后跟出四个人。黑大哥和褐老弟当前,两个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的老头随后。 所有武修弟子全部起立,眼中尽是惊色。 两个红光满面的老头,神目如电,对着武修弟子扫去。所经之处,武修弟子尽皆垂首致敬。 “呵呵呵……”于良成显得非常高兴,“杨掌教自从出世以来,一直隐世藏身,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竟然会在今日现世。我们四大宗族掌教齐聚,可以称得上是修界一大盛事了。”他对霞儿抱了抱拳,又对一旁的弟子点了点头。 堂上的座椅被撤下,重新摆上了四张大椅。 “霞儿姑娘,芊芊姑娘,陆掌教,堂上请坐。”于良成一一施礼,展臂相请。 修界四大掌教相继落座,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去了堂上。 只有唐善例外,如同患了花痴,已然被青青迷失了心智,依旧把目光落在青青的脸上,对于霞儿与芊芊的来到,全无半点反应。 霞儿瞥来一眼,又一眼,再又一眼。 唐善根本没有察觉,看他的样子,恐怕就连天神降临,也会无动于衷。 芊芊掩嘴偷笑,侧头低语,“这是好事,也算帮你做了个决定。” 霞儿心弦一颤,没有回应。 于良成对西星子说道:“可以开始了!” 西星子躬身回礼,转身走到岳逍遥身前,打了一躬,说道:“岳大侠,您虽然不是我们修界中人,可却是武林泰斗……” “好了!”岳逍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西星子点点头,来到堂中,激出两丸真元,将昏死过去的岳乘风和济安救醒。 岳乘风翻身跃起,惊恐的看向四周。忽然,他看到岳逍遥,立即变得浑身僵硬,面如死灰,颤声问道:“父亲,岳父大人,兰儿……你们怎么来了?” “你是我儿子,他们要把你交给我,我能不来吗?”岳逍遥的声音里透出了无可奈何的悲哀。 邱寒天只是叹气,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邱兰泪如雨下,紧紧的咬着嘴唇,拼命控制着自己,可还是发出了啜泣声。 “不哭!”岳逍遥轻声安慰,“乘风是乘风,你是你。” 济安爬起身,伸手按住岳乘风的肩膀,“二哥,成者王侯败者贼,既然我们失败了,就该坦然面对。” “畜生!”岳逍遥痛声喝斥,“这就是你进入佛门,参法悟道,得来的修行?” 济安皱着脸颊露出惨笑,“当年如果不是你遗弃了我和母亲,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我同你的母亲,孰对孰错,是非恩怨,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我们共同孕育了你,而且你的母亲还把你生了下来,那就说明,我们对你寄予了希望。” “不,你们孕育我是一个错误,母亲把我生下来又是一个错误!” “错误?错在哪儿?” “你玷污了我的母亲,即便她怀有了身孕,你也不肯给她一个名分。我知道,母亲是带着怨气才把我留了下来,为得就是向你复仇。” “复仇?你母亲是玄教的大宗师,堂堂的九天玄女,如果她要杀我,哪怕是灭我满门,也不会费吹灰之力,还用得着你替她向我复仇吗?” “母亲为情所困,下不了手!” “明明是爱,可却被你说成了是恨!” “是恨,就是恨!如果不是有违人伦,我早就砍掉你的脑袋,带到我母亲坟前祭奠她老人家。可你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不能杀你。” 岳逍遥脸上露出了悲怜之色,“暗害恩师也是恨?叛乱师门也是恨?明明是你在自己的心里种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利欲熏心,使得邪恶的种子成长为邪灵。安儿啊,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看看自己造下的罪孽,你也应该醒醒了!” “我没有做错,是你们负我。”济安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我明明是你的儿子,岳家的三少爷。可你却让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道童。既然你不能给我尊严,那我只能自己争取。所以我要统一武林,统一修界,天下之大,唯我独尊。” “尊严是别人给你的吗?权势能够代表尊严吗?想我区区一位武者,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修士,随便哪一位,都可以把我斩杀。为什么于掌教要把你交给我,听任我来发落?” 济安愣住了,过了好久,嘲笑道:“你以为这是于良成尊敬你?其实他是想看你的笑话,看我的笑话。他想让你出丑,让我出丑。” “有必要吗?”岳逍遥反问了一句,淡淡的说道:“他可以把我们都杀了,何必多此一举?” 济安又是一愣,连连摇头,“他非常卑鄙,他在戏弄我,就像猫抓老鼠,等他玩够了,出气了,再把我杀掉,把你也杀掉,把我们岳家的人统统杀掉。” 岳逍遥靠在椅背上,侧头说道:“阿三,带他回家。” “是!”阿三应了一声,大步行出,对济安相请,“三少爷,我们回家吧!” 济安满脸惊愕,看向于良成、看向西星子等人、看向丹霞子和天行禅师、看向堂内的所有释宗弟子…… 突然,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叫嚷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就凭他一句话?你们就会放过我?他是我爹,当然不能杀我,当然想要救我。可他就是个老瞎子,就是个狗屁,他连我们总坛里的一个下人都打不过,你们不可能信他,也不可能听他的……” “三少爷,走吧!”阿三叹声催促了一句。 “我要你说,”济安手指于良成,“你说放了我,说,放了我。” 于良成心平气和的说道:“本座早就说过,把你交由令尊处置。既然令尊决定把你带回家中调教,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走!我们走!”济安一把拉住阿三,急急忙忙向门口走去。 岳乘风双膝一软,跪倒在岳逍遥身下,痛声说道:“父亲,孩儿知错了!” 岳逍遥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济安同阿三出了大门,跌跌撞撞的奔出十几步,忽然定身,呆愣在当地。 “怎么了?”阿三问了一句。 济安浑身一颤,呆呆的转过身,如同身负千斤重物一般,艰难的挪动脚步,向大门返回。 “三少爷,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阿三跟着他重新进入大门,悄悄相劝。 “爹!”济安跪在岳逍遥身下,“请您告诉我,您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母亲?” “你母亲是玄教的大宗师,想要你接掌玄教,把玄教发扬光大。可为父认为,玄教是元廷的玄教,元廷败亡,玄教自衰,已经不可逆转。这就是我们的分歧,所以你和你的母亲才没有和为父在一起。” “您是说……您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们,是我母亲离开了您?” “你想让我怎么说?一个男人可以把罪过抛给他的女人吗?一个父亲可以让自己的儿子去怨恨他的生身母亲吗?你的仇恨是你自己种下的,现在结成了苦果,就该由你自己承受,不该埋怨别人。” 济安直着眼睛看去,看着这个白发苍苍,双目失明的老人,看着自己的父亲,慢慢俯下身,叩头不起。 “乘风?该你了!”岳逍遥对岳乘风说道:“你不是知道错了吗?那你说说,你都做过哪些错事?” 411:隐事 岳乘风偷偷瞥了眼陆槐,对着邱寒天叩下三个响头,“岳父大人,小婿喜欢兰儿妹妹,可您先已同陆家结下了姻亲。乘风鬼迷心窍,设计陷害陆槐,用卑鄙的手段把兰儿娶到了手。” 邱寒天只是叹气,无话可说。[bsp; 邱兰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一边哽咽,一边喃喃着岳乘风的名字。 “还有呢?”岳逍遥冷声问道。 “攻取邪派,搜罗法器、珍宝,纵容属下作恶。我的所作所为,早已经偏离了武林正道。”岳乘风满脸惭愧,“父亲,孩儿真的知道错了!” “杀害杨乐,有没有你的份儿?慈济庵逼婚,是不是你的主意?穆大侠的妻子是谁雇凶杀害的?又是谁眼见青青姑娘落入魔头之手,不仅见死不救,而且还为虎作伥……”岳逍遥气得脸色发青,一口气没有喘匀,“吭吭”的咳了起来。 “这些事……孩儿都有份!”岳乘风不得不承认。 “还有,‘培元丹’是怎么回事?” “那是唐元霜炼制的,他从百毒邪神付千山手上得来的方子,可以快速提升修士的功力,但却夹杂剧毒。我和大哥就是靠它来控制手下的修士。” “你不是也靠‘培元丹’来增长功力吗,你怎么没有事?” “唐元霜送给我的‘培元丹’,先已消除了毒性。孩儿服用的都是纯净的‘培元丹’,所以无碍。” “你把你妹妹囚禁在鹰嘴峰,就是为了控制唐元霜?” “父亲!”岳乘风满脸惊容,“您……您都知道了?” “以你犯下的罪孽,杀你百次也不过分!”岳逍遥像是突然衰老了几十岁,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孩儿知道错了,请父亲饶我一命!”岳乘风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放心,我不杀你!”岳逍遥站起身,“子不教,父之过。岳逍遥教子无方,为江湖和修界带来了无穷的灾祸。岳某自愿一死,为我儿赎罪!” “爹?”济安惊叫一声,抬头看去,“二哥已经知错了,您千万不要自责!” “区区一个‘错’字,能够抵得上他所造下的罪孽吗?岳逍遥教子无方,能够不承担罪责吗?” “可是……您既然能够原谅安儿,为什么不能原谅二哥?” “虽然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可你们不一样。你脚下的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可你二哥不一样,为父不仅生育了他,而且还养育了他。他在为父的言传身教之下,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为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该死,该死千万次。可我是他的父亲,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我也不能杀他。” 岳逍遥手中有剑,剑就是他的手指,食指与中指并和,翻转手腕,向着自己的喉咙抹去。 “亲家!”邱寒天大吼一声,张手成爪,抓向岳逍遥的手臂。 岳逍遥手肘上挑,当即将他逼退。可他的“剑”却没有割在自己的脖颈上,而是斩中了一根手指。 唐善忽然站到他面前,用食指抵住了他的指剑,“该死的是他。眼见您要为他承担罪责,他竟然无动于衷,还是不肯自裁。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身为人子!” “孩儿不孝!”岳乘风面如死灰,像是自知死期以至,流着眼泪涕泣道:“孩儿的确不想死,可孩儿并不怕死,只是放不下兰儿。但……孩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代孩儿受死,孩儿愿意自尽,以死谢罪。” 邱寒天跨步上前,像是害怕岳逍遥再寻短见,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岳乘风张手成爪,凑在眼前,可却颤抖不已,迟迟不肯动手。 唐善沉下脸,冷声说道:“岳乘风,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他忽然转向青青,突地一笑,“正好可以替我老婆报仇。” 陆槐翻了他一眼,这家伙重色轻友,明明知道自己与岳乘风仇深似海,可却连一个也没有提。 唐善一掌拍落,只是激出三分功力,便将岳乘风轰成了肉泥。 “乘风……”邱兰痛呼一声,已然背过气去,瘫倒在地。 阿三急忙跑过去,把她扶坐在椅子上。 “请教?”唐善对济安打了一躬,“阁下的‘御剑录’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不惜动用‘灭杀法阵’也要杀了我?” 济安失神的喃喃起来,“洪天剑,奔雷剑……全都出自‘御剑录’。但不是我们所知的‘御剑录’。我们所知的只是皮毛,真正的御剑功法,存在于通天玄界中。只要是突破凡仙境的修士,都可以修炼这部神功!” 整座“修身堂”,上千修士,没有一丝声响,全都竖起耳朵探听,生怕漏过一个字。 济安继续喃喃道:“你见过乔老头吧?金仙境的高手!他指点了我和二哥两招,我们就修成了‘洪天剑’和‘奔雷剑’。我们知道他去找你,怕你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你说,我们是不是必须杀掉你?” 唐善心中一动,“岳追风呢?是不是进入了通天玄界?” “不仅是我大哥,他还带去许多许多修士……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济安慢慢转身,失神的看向门外,像是看透了虚空,“这么多年,我们兄弟这么辛苦,毫无顾忌,拼命敛财,就是为了让大哥进入玄界修炼。现在,我们终于做到了!” 他从怀里捏出一颗药丸,业已驱除毒素,纯净的“培元丹”,丢在了自己嘴里。 唐善摇了摇头,济安的元神业已被她湮灭,此时与常人无异,根本无法承受“培元丹”的药效。 “爹!孩儿罪孽深重,不能在您身前尽孝了!”济安跪在岳逍遥身下,身体四肢瞬时暴涨起来,足足粗壮了一倍,“阿三……去把小姐接回家,请她照顾……”他的话没有说完,肌肉骨骼再也承受不住强大的药效,“嘭”的爆散。 岳逍遥慢慢拨开邱寒天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于掌教,岳某可以走了吗?” 于良成站起身。 岳逍遥摆了摆手,“于掌教,不必送了!亲家,兰儿,阿三,我们走。” 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腿有些抖。可当他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他的脚步已经变得非常稳健。 当他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这样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立刻显露出万丈豪气。 上千修士,包括四位掌教,全部对岳逍遥义薄云天的豪气而感到震惊。 唐善皱着眉头,满脑只有两个字,玄界! 忽然,他看向堂上的霞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连眨了七八下眼睛。 于良成平息了叛乱,顺利接任释宗掌教,设宴款待众位宾朋。 盛情难却,谁也不好离开。 唐善还在打量霞儿,一口菜也没吃,一口酒也没喝。 霞儿瞟了他一眼,借故离席。 城墙,铜浇铁铸。 霞儿漫步其上,战袍上,九条滚金飞龙随着衣摆飘扬,栩栩如生。 青影一闪,唐善已经落在了霞儿身旁,与她并肩同行,就像一直在陪同她散步一般。 霞儿表情孤傲,气质高贵,目不斜视,淡淡的问:“有什么要问的?”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怪怪的!” “因为我们认识,还是因为我是女人?” “阳少的转世?”唐善嘀咕了一句,“我只是想不通,你怎么会是阳少?” “我不是阳少,我是杨霞。”霞儿先是对他的话加以更正,随后神秘一笑,说道:“其实你不知道,做他的转世很好。我可以继承他的元神,从而得到他的全部功力。” 她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唐善,显然对唐善绝对信任,没有任何提防之心。 唐善心里泛起一阵暖流,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聂魂?” 他认为,既然霞儿表明了身份,那就说明霞儿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没想到,霞儿轻轻摇头,“我还没有完全炼化阳少的元神,恐怕不是聂魂的对手。这次来到释宗,一是为了祝贺于先生接掌释宗掌教,再就是为了释宗所藏的通天宝镜!” “通天宝镜?”唐善马上想到,自己将真元灌入青玉,瞬移进入的洞穴,在其中所见到的那面铜镜。 但霞儿所说的显然不是洞穴里的那面铜镜,而是由铜镜的碎片炼化而成的灵符。 “芊芊不是跟你讲过有关玄界的事情吗?”霞儿走去墙边,遥视远方。 “说了一些,可她知道的也不多。” “我们知道的都不多!”霞儿叹道:“济安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岳追风已经进入了玄界。也就是说,释宗所藏的通天宝镜被他掳走了。如果真如济安所说,岳追风再也不会回来,也算天下太平,自然最好。可是,万一岳追风从玄界返回我们修界,只怕天下修士都要变成他的奴隶。” “岳追风处心积虑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进入玄界继续修炼。如今他得偿所愿,依我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乔老头是怎么回事?金仙境的高手?难道是从玄界来到我们修界的修士?还有‘洪天剑’、‘奔雷剑’,竟然是从御剑录中演化而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善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墙垛,把乔老头等人的事情悄悄告诉了她。 412:不去不行 听过唐善的诉说,霞儿的脸色异常严肃,并提出了三点看法。 第一,唐善虽然杀掉了乔老头和姓廖的少年,可却放跑了石飞,事情没有做干净。既然留下了后患,石飞所在的武院必然会派遣高手前来复仇。[bsp; 第二,聂魂和乔老头勾结,猎取武修元神,残杀了上百万武宗弟子。这个仇一定要报,不仅要让聂魂血债血偿,乔老头所在武院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第三,只要岳追风具有:足够的实力,完全有可能重返修界,并把修界变成他的狩猎场。到时候,不管是出于私仇,还是为了武修的元神,武宗弟子都将惨遭屠戮。 霞儿虽然没有提出具体建议,可唐善明白,必须有人进入玄界,追杀石飞和岳追风,断绝通天玄界与修界的联系。 不管出于保密的原因,还是论功力修为,他都是不二人选。 唐善有些犹豫,首先他怕死,再者舍弃不下穆青青,而且还担心霞儿斗不过聂魂。 他是黑暗武修的大领主,顶级天仙境高手,自然不能说自己怕死。当着霞儿的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惦念青青。所以他只能说出自己对霞儿的担心。 霞儿知道,凭唐善现在的实力,只要找到聂魂,一定可以将其击杀。可她才是武修的掌教,阳少的转世。只有亲自斩杀聂魂,才能够得到天下武修的认可。 “我去!” 唐善知道,霞儿等的就是这两个字。 晨曦,释宗门外。 武、法、魔三宗掌教辞行,于良成率领七位弟子、传功、护法长老、以及数千释修送行。 略作寒暄,双方别去。 唐善在野外整整坐了一夜,脸上微微显露出疲惫之意。 霞儿、芊芊和陆槐马上发现了他身上的这种变化,顿时感到万分惊讶。 要知道,唐善乃是顶级天仙境高手,别说在野外呆坐一夜,就是静坐一年,也不会显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惫。 可看他现在的模样,像是心力交瘁。 这一夜,他都想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唐善的确整整想了一夜,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而他想的就是眼前这几个人,霞儿、芊芊、陆槐、穆青青。 石飞以及他所在的武院,那些想要得到武修元神的人,凭着他们与聂魂的联系,一旦进入修界复仇,必将给武修一族带来无尽的浩劫。那些曾对唐善有恩的人,霞儿、小豪、四姐、蜀山老祖、穆怀宗……所有武修都有性命之危。 修界一日,玄界一年,又有萃济草那样的仙草辅助,岳追风很快就会强大起来。哪怕他已经对修界失去了兴趣,等到他再次返回修界的时候,得知岳乘风和济安被杀,必定会为他的两个弟弟报仇。霞儿、陆槐、于良成,知己、好友、恩师,此三人势必难逃一死。 唐善不知道岳追风得到的那面通天宝镜是什么样子。可隐蔽在山洞里的那面通天宝镜,竟然可以化出十三个幻身,仅凭他所感知到的危险,进入玄界绝对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陆槐!”他最先来到陆槐面前,免得这家伙说他重色轻友,“飞雪是个好姑娘,可以帮助你打理宗族政事。但你自己真正的感情呢?是雪莲还是梅儿?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她们怎么了?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你想说什么?”陆槐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其实你早就恢复了记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想!”唐善拍了拍他的肩膀,“逃避不是办法,这件事情早晚都要解决。拖得越久,事情越难办。我希望她们可以尽释前嫌,也希望你可以同时接纳她们!” 陆槐看了看梅儿,目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什么。 唐善来到芊芊面前,张手幻出圣刀,“这是白羽的圣刀,原本属于魔宗,我应该交给陆槐,可我要把它送给你。” “为什么?”芊芊眨着长长的睫毛,显然不愿意承认她就是“小妖精”。 “不为别的,只凭你把寒冰枪头送给我,帮助我获得了一件完整的神器。”唐善把圣刀交到了芊芊手中,“依我所见,四大宗族之内,法宗一族最为令人敬佩,能够固守修士的本性,潜心修法,除魔卫道。九州大地,九把圣刀。用圣刀炼化圣刀,一定可以得到无穷的法力。这样强大的法力,只有交到你的手里,交到法宗掌教的手里,我才放心。” 能力越强,责任越重。 唐善信得过陆槐,可却信不过魔宗。有多少原本正直无私的人,只因形势所迫,一步步堕落,变成了天下万众的公敌。 寒冰枪头,令他欠下法宗一份人情,正好用白羽的圣刀作为补偿。 芊芊觉得圣刀的分量很重,她知道,这是一份责任,重于泰山。她向唐善保证,“请放心,除魔卫道,乃是天下修士义不容辞的责任,芊芊绝不会允许邪魔妖孽祸乱修界。至于各大宗族,各个宗门,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纷争,都属于他们的内政,法宗绝不插手。” 这才是真正的修士,绝不将自己以及自己的宗族凌驾于其他宗族之上,不管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依旧坚守修士的本源,除魔卫道,不理纷争,远离世事。 唐善非常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已经感受到四道目光,如同烈火一般,几乎灼伤了他的背脊。转过身,便看到跟随在霞儿左右的两个老头。 “你们就是我族的两位长老吧?”唐善问着,一股寒冰威能从目瞬中散射而出。 两个老头的目光立刻暗淡了下来,脸上的红光也随之消退,换上了一层寒霜。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在他们的心底,更是泛起了无由的恐惧。 “这位大领主年纪轻轻,充其量也就二十多岁,怎么可能具有如此骇人的功力?” “他竟然突破天仙境,而且比我们的修为还高?” 如果把天下修士分为三等,修炼同样的功法。下等修士苦修十年,只能获得一年真元功力;中等修士不赔不赚,可以得到十年真元功力;上等修士则完全不同,能够修炼出高于修行时间数倍、以至数十倍、上百倍的真元功力。 两个老头的潜质乃是万中无一,修炼的又是金仙境功法,苦修一年,能够得到百年真元功力。早在三十年前,他们便已经先后步入天仙境。 眼见唐善胳膊肘向外拐,竟然把圣刀这样的绝世瑰宝献给了法宗掌教,全然没有把霞儿放在眼里,他们自然心中有气,暗暗施展功法,打算教训一下唐善,好让唐善心存畏惧,忠心为武宗效力。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唐善竟然胆敢反击,而且功力远超二人,只怕当真动起手来,三拳两脚就能将他们击杀。他们身为天仙境的高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 霞儿妙目一转,已经知道两个老头吃了亏,可却佯装不知,不动声色的说道:“二位长老,还不拜见唐大领主?” “传功长老孙横,护法长老钱叔,拜见大领主!”二人心中惶恐,自然神色恭敬,规规矩矩的抱拳施礼。 “二位免礼!”唐善抬了抬手,不再理会,转向霞儿,正色说道:“我招收了两位大修士,他们的修为同二位长老不相上下。你把联系方法告诉熊海山,我让他们去见你。有了这四位高手在你身边,就是聂魂也伤害不了你,而我也就放心了!” 青青站在远处,把一切都听在耳中,不禁心存疑惑,“他这是干嘛,好像在交代临终遗言一样,难道……难道他想进入通天玄界,追杀岳追风?”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跳,脸上隐隐带出忧虑之色,悄悄的看向唐善。 唐善一笑,迎着她的目光走来,“穆姑娘,听说你已经被获准,即将要挑战两位长老。以你的修为,一定可以晋升为大修士。唐善在此先行道贺了。”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躬。 两道恶毒的目光射来,铁相神尼拦在了青青身前,冷声说道:“唐善,你和青青的婚约都是老身的主意。但你应该明白,老身从来没有想过把青青嫁给你。现在老身改主意了,想要撕毁你和青青的婚约。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唐善转动眼珠,看到了远处的韩文,摇摇头,对铁相回道:“没有,我没有条件!” “你没有条件?”铁相神尼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色鬼,怎么可能放弃嘴边的鲜花? “韩大哥和青青姑娘原本就两情相悦,只是先前诸多误会,所以才耽误了他们的姻缘。既然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韩大哥忍辱负重,终于使陆大哥沉冤昭雪。我敬佩他,自然不能再从中作梗。”唐善觉得心里酸酸的,绕过铁相,面对青青,微笑着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想要嫁的人,只要不是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我一定会成全你。现在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他把泛黄的婚约从怀里掏了出来,激出一股烈火真元。 呼…… 火焰腾起,一纸婚约在他的掌心里化成了灰烬。 芊芊暗暗蹙眉,她不明白,唐善为什么要放弃。 霞儿知道,既然唐善决定进入“通天玄界”,那他已然抱定了必死之心。他不愿意在纠缠青青,更不能留着一纸婚约耽误了人家。 陆槐苦笑,造化弄人,像他这样自认为用情专一的男人,身边已经有了两位美女。听唐善的意思,梅儿也有可能成为他的爱妻。可他的这位花心兄弟,此刻却了然一身,再无牵挂。 “好!”铁相神尼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唐善,老身有话直说,绝不掖着藏着。我对你们武修深恶痛绝,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可你今天能这么做,算我铁相欠你一个人情。从今往后,我与你们武修的恩怨一笔勾销。”她瞟了孙横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慈济庵方圆百里,是你们武修的禁地。只要有武修胆敢闯入,老身一定会将其斩杀,绝不留情。” 如果有人细心留意,便可以看出,孙横的眼神躲躲闪闪,竟然不敢与铁相相对。可想而知,二人一定早就相识,而且积怨极深。 孙横乃是天仙境高手,如果与铁相有仇,随时都可以将其击杀。可他的目光里带有惭愧之意,该是他亏欠铁相,所以即便铁相放出狠话,他也沉默不语。 霞儿传音询问,“怎么回事?” 孙横瞬时羞得满脸通红,“没什么……早些年间的事……都是年轻人,总会有些情感上的纠结!” 霞儿无语,涉及到儿女私情,谁也不好多问。 413:画影剑 九鼎山。 九座高峰,山头如鼎,乃是一系列火山喷发后留下的火山口,因此得名。 这里藏着江彬的两座法器库,上古高阳氏遗存的极品仙阶法器——画影剑,便藏匿在其中。 金银俗物,唐善已经不放在心上,藏宝图都交给罗新夫妇,其中也包括这两座法器库。 可是今日,他却带着天狼来到了九鼎山的最高峰,想要取走“画影剑”,做为贺礼,送给穆青青。 打开第一座法器库,一只只木箱整齐码放,足有上千箱。 唐善一路行过,散出真元试探,立刻便知,这里所藏多半都是些无品无阶的普通实器,也会时不时出现几件下阶、中阶法器,装在做工精美的古木箱内。 这些法器对霞儿没有什么用处,但也聊胜于无,可以赏赐给族内弟子。 唐善封闭了库门,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前往第二座法器库。 刚刚寻找到洞穴,一股腥臭的妖气从洞内隐隐透出。 唐善心中一惊,早就听说有的大妖、巨魔,可以吞噬法器,依靠其法力增加道行。“画影剑”乃是上古仙器,自然会引来一些妖魔。这柄仙剑很有可能已经被大妖、巨魔炼化,从而融入其身,变成妖器、魔器。 “糟糕,恐怕来晚了!” 唐善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得到藏宝图的时候就该直接寻找宝库,或许还能赶在大妖、巨魔之前夺回“画影剑”。 轰! 巨石雕凿的库门炸得粉碎。 这座石门不是被唐善击毁,而是从里边爆破。 唐善刚刚站到门外,爆炸便响起,巨石夹杂着无数只火球激射而出。 一尺距离,瞬息之间,根本不容唐善作出反应。 幸好唐善先一步感觉出妖气,已然散出真元气罩,暗暗凝聚真元防备,否则必定会在突然而起的暴击之下负伤。 流星拳,足足一千五百颗湛蓝色的水丸从他的身上震出,当即将密集排列,如同火墙一样的火球,全部湮灭。 至于那些碎石,倒也不必理会,刚刚触及到唐善的真元气罩,便已撞得粉碎,根本不能攻入。 吼! 天狼发威,嗖的窜进了洞去。 唐善激出一圈真元,驱散了洞内的烟尘,眼中精光一现,当即看到,一只巨大的火龟,匍匐在数千步之外。 整座法器库通长不过数十步,可是尽头却出现了一条幽深的隧洞,隧洞的尽头现出火红的光亮,还有点点金光在内闪烁。 这里是一座火山,山腹内还有未曾凝固的熔岩,熔岩一直在凝聚威能,准备再次喷发。 火龟在熔岩之中沉寂万年,恰巧陪伴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出世。 这是修界之中最为恐怖的事情,也就是唐善此时遇到的情景。 万年火龟,吸收了火山熔岩的威能,不仅制止了它的喷发,而且将岩浆逐渐炼化。 火山喷发,那是封压在地狱深处的恶魔,经年累月淤积而成的怨气,猛然发出的最为邪恶的怒吼。 这种威能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抵御的,就连天仙境的高手也无法压制,或许连于良成那样的金仙境高手,也会望而却步。 万年火龟与世无争,只是藏在火山熔岩之中,依靠吸收恶魔的怨气来炼化岩浆,再又通过炼化岩浆增添道行,吸收更浓烈的恶魔怨气。 岩浆,火龟,恶魔之怨,三者达到统一,火山便不会喷发。 如果火龟的道行不足,导致三者失衡,火山喷发,那么火龟也就完成了它的神圣职责,寿终正寝了。 火龟不会祸乱修界,不会残杀修士,也不会伤害凡人。但有一个前提,你不能闯入它的领地。 如果有修士碰巧遇到了火龟,就像唐善刚刚的情形,嗅出了腥臭的妖气,立刻便会分辨出,这是恶魔的怨气,自然会全身而退。 也有自认为牛.逼的修士,妄图猎杀火龟,获取火种。可据芊芊所讲,自从盛唐以来,像这样自认为牛.逼的修士,无一幸免,全部罹难。 火龟身上有两件宝贝,其一乃是龟甲,可以锻造法盾,位列仙阶上品。问题是,整个修界也没有哪一位炼器师能够锻造仙阶法器,就算得到了龟甲,最多藏在胸口或是小腹前,充当保命的护具。 再有便是火种,龟血与灵丹的化身。如果猎杀了火龟,龟血与灵丹就会喷溅而出,当空化成一团烈火,那就是火种。可同样有一个问题。火种性烈,乃是大燥大热之物,就算有谁可以猎杀火龟,却也未必能够炼化火种。 火种只会留存一眨眼的时间,就算你不眨眼睛,它也一样会在眨眼之间堕落,把它的威能散入地狱,化解恶魔的怨气。 三界勘定以前,火龟被称之为灵兽,诸神属下的勇士都配备有龟甲盾牌,冲战沙场。 可火种却极为珍贵,不是这些勇士可以享用的。 修行火系功法的诸神能够将其炼化,以增加自己的功力。更能炼成“烈焰丹”,只要一颗,就足以摧毁一座城池。 诸神大战的时候,如果哪位大神遇到了此刻的情景,那他一定乐屁了。 万年火龟恰逢火山即将喷发时出世,又有一柄极品仙剑被它炼化,这可是天大的仙缘,万年难得一见。 可惜,那是诸神的乐趣,不属于凡人,也不属于修士。就好比一位屠龙勇士,见到了一条翻江倒海的黑蛟,一剑斩杀,剥皮抽筋,吃肉喝血,全都由他。但若那个修士或是凡人碰到了这等怪兽,自然掉头就跑,能够跑得掉就算命大。 唐善此刻的情形就是这样,一眼看到火龟,万年火龟,立刻察觉到危险,当即就要掉头离开。 可他也看到了“画影剑”,就在火龟的身下,散发着淡淡的白色仙气,如同缥缈的云雾一般,全部被火龟吸入腹中。 所以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放声说道:“喂?宝贝,把画影剑还给我,我们相安无事,好不好?” 火龟正在同天狼对视,闻声瞥来一眼,发出“嘶嘶”的叫声。 唐善听不懂它说些什么,但却知道,它说“不好”。 火龟的回答激怒了天狼,煞气瞬时涌现,弥漫了整座隧洞,魅影显现。 顶级金仙境! “我靠!”唐善吓了一跳,这家伙是不是把七百三十一颗巨猿的元神全部炼化了,怎么一下子跳到了顶级金仙境界,再有突破可就是神与仙的交汇,大罗神仙的境界。 大罗境,想想都会头晕。 自从三界勘定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位修士可以在得道飞升以前达到大罗境的修为。 天狼不是修士,他的灵魂乃是天界的天狼真君。天界诸神分为五等,仙、神、真、圣、尊。真神乃是诸神之中的上神,即便是最低等的真神,也不会把金仙境、大罗境的修士放在眼里。或许在天狼的灵魂深处,令唐善感到震惊,不可想象的大罗境高手,在他眼中卑贱如狗,不值一提。 火龟也吓得直缩脖子,不过是一只魔狼,如何有接近于神的威能? 身长一丈的万年火龟,散发着犹如岩浆般炽热的烈焰,就连脚下的岩石都已融化,湿答答的,如同烂泥一般。具有这么强大的烈火威能,它当然以为自己可以灭杀一切。 可它没有想到,天狼的魅影刚刚现出,当即激发出强大的煞气,立刻把它身上的烈焰熄灭,火红色的龟甲和融化的岩石也暗淡了下来。 “弄死它!”唐善咧着大嘴叫喊着,兴奋地原地乱蹦,像是一只不倒翁,左摇右晃。 魅影出击,十根手指如同十柄锋利的长矛,顿时抓在了万年火龟的龟甲上。 怕归怕,万年火龟绝不会坐以待毙,自持有龟甲防护,缩头缩爪,龟缩在龟甲内,同时喷射出密布的火球。 火球的数量极多,恐怕不下上千团,排列成一座火墙,向着魅影推去。 这些火球并不是火焰,也不仅仅是烈火真元,而是炽热的熔岩。 融化的岩石、烈火真元、恶魔的怨气、仙剑的法力,四种威能凝聚在一起,立即将魅影逼退。 “破!” 唐善体内的四万年真元功力一起爆发,同时激出一千五百颗湛蓝色的真元水丸,不仅将上千团火球击散,而且还对万年火龟发动了攻击。 剧烈的噼啪炸响之下,哪怕是钢铁都将被唐善的真元水丸摧毁,可万年火龟有龟甲防护,只是被震得上下跳动,连连后退,但却无伤。 魅影扑上,十根长矛一般的手指胡乱抓扯,哪怕是千年大妖,万年魔兽,也会被它的手爪撕裂成碎片。可龟甲异常坚固,任凭它又抓又挠,却连一条裂缝也没有。 唐善马上明白了过来,他和天狼联手出击,真元功力足以压制住万年火龟,可却无法突破万年火龟的防护。 寒冰烈火枪! 现在正是需要一件神兵利器的时候,只要刺穿万年火龟的龟甲,他就可以和天狼将其猎杀。 “看看是我的神枪锋利,还是你的龟甲坚固!” 唐善手握神枪,一个呼吸之间,四万年真元功力已然恢复,全部注入神枪之中,狂甩手臂,飞射而出。 万年火龟虽然躲藏在龟甲内,可却完全感受到寒冰烈火枪的危险,马上激发真元,像是幻出真元气罩一般,催发出炽热的烈焰,形成一个十丈长的巨大蛋壳,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可惜,天狼不会允许它用烈焰抵消寒冰烈火枪的威能,魅影立刻出击,凭借顶级金仙境的修为,赶在神枪射来之前,先行驱散了它身上的烈焰。 噗! 寒冰烈火枪刺入龟甲之中,血光飞溅。 414:要命的火种 “哈哈!跟你有商有量,让你交出画影剑,可你偏偏不肯。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我了,给我死!” 唐善招手收回神枪,一个呼吸之后,再又抖手射出。[bsp; 万年火龟没有反击,而是把全部威能都转换成烈火护罩。魅影亦如先前,猖狂出击,毁去它的护罩。 噗!龟甲再次被神枪刺穿,留下一个窟窿。 “咦?” 唐善忽然发现,先前的一枪已经刺伤了火龟,而且明明见到伤口里喷溅出了鲜血,可龟甲上竟然看不到一滴血。 “血呢?既然受了伤,而且也流了血,血怎么不见了?” “嘶嘶!” 万年火龟发威,激出密如火墙般的上千团火球。 先前有烈火护罩遮挡,唐善没能看清。这下看得清清楚楚,第二枪同样对火龟造成了伤害,的确喷溅出鲜血。可鲜血刚刚喷出,立即又缩了回去,完全钻入龟甲内,一滴也没有剩下。 火龟的确在寒冰烈火枪下负了伤,可它自愈能力极强,眨眼间便已痊愈。 “我靠,你复原的也太快了吧!” 唐善心中一惊,也顾不得收回神枪,双臂一震,施展出“流星拳”。只是吸了口气,四万年真元功力没能完全恢复,所以激出了一千多团湛蓝色的气态真元。结果还算理想,同样将上千团火球湮灭。 万年火龟只有两招,一攻一防。上千团火球形成火墙,向前推射攻击。十丈长的烈焰护身防守。 唐善最初时非常谨慎,生怕火龟再使出别的什么功法来。可见火龟翻来覆去只是一攻一防,自己的“流星拳”完全可以阻挡住火龟的攻击,寒冰烈火枪加上魅影,便可以刺穿火龟的龟甲。 慢慢的,他终于放开了手脚,根据火龟的攻防轮换着施展出流星拳、寒冰烈火枪。 可他也有些头疼,因为不管他如何攻击,虽然火龟每次都会被寒冰烈火枪刺伤,但很快又会复原。即便龟甲业已变得千疮百孔,但火龟的威能却丝毫不减。 几千枪过去,足足支撑了一个多时辰,龟甲几乎变成了筛子,火龟的威能还在。 唐善有些气馁,如果不是火龟死死霸占着“画影剑”,他或许已经带着仙剑离开了。只是没有拿到仙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反正火龟也无法伤害到他和天狼,索性耗下去,就算修炼功法,提升功力也好。 一个呼吸,四万年真元功力恢复,神枪出击。 一个吸气,功力恢复大半,流星拳对敌。 周而复始,一成不变…… 唐善已经忘记了时间,虽然真元不会耗竭,一呼一吸便可恢复,可他却感觉到身体有些劳累,甚至打起来哈欠,精神困乏。 嘭…… 一声巨响,整座山峰都在摇晃,磨盘大的碎石纷纷从隧道顶部砸落。 唐善顿时一醒,便见寒冰烈火枪扎刺在火龟尾根处的龟甲上,一道炽白的亮光冲出,万年火龟的所有威能顷刻间消失不见。 “难道刺中了它的死穴?” 唐善虚空出掌,幻出一只真元手爪,轻而易举地便把压在火龟身下的“画影剑”拿了回来。又一招手,神枪也落回手中。 “这就是火种吗?不对呀?火种只会留存一眨眼的时间,然后便会把它的威能散入地狱,去化解恶魔的怨气。” 唐善连眨了三次眼皮,从火龟体内冲出的那道炽白色亮光,依然悬浮在半空,变成了一团,并没有消散。 “呜呜……” 魅影竟然散了,天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幻出黑色羽翅,唰的一声,不见了踪迹。 “危险,否则天狼不会逃命!” 虽然唐善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但是他知道,天狼比猴都精,既然天狼仓惶逃命,那么它一定感知到了危险,而且属于异常恐惧的那种。 龟甲变成了筛子,已然被毁,再无用处。就算那团炽白色亮光真的是火种,他也无福消受,又没有可以将其收集的法器,只能放弃。 反正“画影剑”已经到手,此时应该全身而退。 唐善打定了主意,可他却已经走不掉了。 那团炽白色的亮光,如同一颗微缩版的小太阳,死死的黏住了唐善手里的神枪。 寒冰烈火枪! 烈火枪柄曾经深藏于岩浆之中,日夜吸收烈焰的威能,似乎同火龟的火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颗小太阳的确与神枪相互吸引,不肯分离。 唐善想要离开,但是神枪却不走,虽然只是悬浮在半空,可却如同钉入了虚空外壁,被上古巨神的法力所封印,再也无法取回。 “我收!” 唐善想也没想,当即把寒冰烈火枪收回,藏入元神之中。 可他没有想到,他的举动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想把神枪藏起来,但那颗小太阳与神枪心灵相通,神枪根本无处遁形。 就在寒冰烈火枪隐入唐善元神的同时,火种也动了,直接击中唐善的小腹,钻入了元神中去。 外邪入侵,唐善的元神立即作出了反应。两颗湛蓝色的水滴,瞬时爆散,变成两座真元海洋。 两座海洋上下相对,狂风骤起,巨浪滔天,向着悬浮在正中的小太阳呼啸而去,试图将其湮灭。 四万年真元功力,应对万年火龟的火种,谁胜谁负? 唐善当然希望自己获胜,否则的话,不是被火种焚毁元神,就是被火种异化,变成……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东东。 战斗已经打响,元神内的本元开始驱逐外邪真元,狂风席卷着巨浪,霎时将小太阳包裹了起来。 两座浩瀚无边的真元海洋,整整四万年的真元修为,像是高傲的天神,对敢于冒犯他的卑微生命,发出愤怒的咆哮,“要么离开,要么灭亡。” 面对这样的威逼,小太阳瞬时爆发,散射出万丈霞光。就像是一位超越真神境的尊神境高手,面对介于神仙之间的大罗境修士,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如果把小太阳的爆发看成是尊神的一记冷笑,那么这一记冷笑的威能足以令诸神震惊,两座浩瀚无边的真元海洋,直接被蒸腾得干干净净,就连一滴海水也没有留下。 唐善没有感觉到痛,只是感觉到元神在抽搐。那颗小太阳像是浑身生满了锋利的尖刺,一张一缩,一张一缩。速度飞快,已然超过了他的感觉。应该是痛,极度的痛楚。只是还没等到神经对刺痛作出反应,千百记刺痛便接踵而至。 这样也好,来不及感觉痛楚,只是酥麻酸楚。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唐善猎杀火龟的时候,完全不必为真元忧虑,因为他的真元无穷无尽,即便全部宣泄而出,一个呼吸之间又可以完全恢复。 两滴极度凝缩的水滴,释放出来就是两座浩瀚无边的大海。整整四万年真元功力,周而复始,永不枯竭。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年、一月、一天,哪怕是一丝真元也找不到。 虽然他的真元还在,依旧是四万年功力,但却被小太阳不断的蒸腾,再也无法凝聚。 两座浩瀚无边的真元大海,先是升腾成水汽,又由水汽变成云雾,再由云雾化为空气。 唐善的元神霎时膨胀起来,十倍、百倍、千倍…… 他知道,自己的元神很快就会爆炸。如此巨大的威能,必将粉身碎骨。 唐善紧闭双眼,只等元神爆散,把自己炸成一蓬血雨。 “杀!” 唐善骇然看到,自己的元神中,忽然幻出一位手握神枪,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 男子的影像有些模糊,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却足以令唐善感到震惊。 男子攻出一枪,激出上千道枪影,顿时将小太阳的光芒压制了下去。 “他是我的神枪,寒冰烈火枪!” 唐善终于认出,男子就是藏在他元神内的神枪,不仅带有神枪的威能,而且施展出一套枪法。一枪千影,外邪真元的威能立即被其压制。绝对的神阶功法,只是还不知道属于哪一级。但是肯定超过了大罗境,起码也是玄神境功法。 唐善有些激动,玄神境功法,即便功法大于修士,他也可以凭借这套功法修炼到大罗境。 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藏在元神内的整块黑瓷片,竟然没有被小太阳的威能击碎。没有变成金色巨猿,帮助他抗击外邪,只是懒洋洋的悬浮在半空。 火龟既不是大妖,也非巨魔,而是灵兽。 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小太阳与黑瓷壁才会互不侵犯,相安无事。 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一杆神枪越耍越快,看得唐善眼花缭乱。小太阳的威能被完全压制,天空中弥漫起云气,越聚越浓。随即,沥沥细雨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 唐善的真元开始恢复,虽然非常缓慢,像这样沥沥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灌满两座浩瀚的大海,可他还是欣喜万分。 好日子刚刚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头,一股灼热的气息,带着滚滚热浪,发出轰隆巨响,向着他扑面拍来。 “怎么了?” 唐善急忙睁开双眼。 我靠,极度悲催,火山喷发了! 数以千万斤计的熔岩,从隧洞的深处涌了上来,夹杂着恶魔的嚎啸,撞向唐善。 415:金仙境 唐善的眼睛瞪得很大,如果可以再加一分力,一定能够夺眶而出。 他的嘴巴也极度张开,下巴也险些掉到地上。 一张脸更是拉得老长,足以同一匹骏马较量较量。 其实他可以逃命,元神内的真元略有恢复,不管逃得掉逃不掉,总应该试试看。 可他吓傻了,已然忘记了逃命。 几千步外的山腹,炽热的岩浆,推动着点点金光,冲到了唐善面前。 金光越来越多,原来竟是一颗颗金光闪闪的龟蛋,密密麻麻的堆积在岩浆前,嘭的一声,竟然将隧洞封堵起来。 “原来是一只母龟,看样子性.欲还很强,不然也弄不出这么多龟蛋。不是龟蛋,这是救命的金蛋。”唐善汗如浆下,咧嘴傻笑。如果不是这些金蛋,就凭他现在的真元功力,根本无法抗拒熔岩的威能。 整座火山的岩浆,不可想象的威能,迎面浇铸下来,一去千里,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元神之中,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还在刺出神枪,小太阳的锋芒再又被压制,沥沥细雨变成了倾盆而下,股股溪流凝聚成小河,向着干涸的海床灌注。 唐善松了口气,便要撤离。 只是呼气带来的震动,能有多大力道,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嘣! 就是呼气的微弱震动,使得一只金蛋变得松动,“嗖”的射出,砸在了唐善的小腹上。 很疼,真得很疼,唐善痛得五官挪位,咧嘴惨叫。 嗖嗖嗖嗖! 不叫还好,一声惨叫,再又震松了四颗金蛋,如同组合下勾拳,全都击中了他的小腹。 元神受到了震荡,真元散乱,刚刚汇聚而成的小河,立即气化,海床再又干涸。 事情还没有完,五颗金蛋乃是被喷涌的岩浆推射而出。 它们刚刚以下勾拳的方式击散了唐善的真元功力,一股手腕粗细的炽热岩浆便喷涌了过来,直接击中唐善的小腹,正对元神。 此时,唐善的元神里几乎没有可以凝聚的真元,自然没有办法抵御岩浆的极度高温。他觉得很委屈,因为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偏偏被这样一股岩浆击中。如果击中别的地方还好,只要不是元神,毁了也就毁了,等他可以凝聚真元的时候,还可以再次修复。 天妒英才,如果后人知道他如此罹难,一定会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太冤了,唐善觉得自己比“感天动地窦娥冤”里的窦娥还要冤,只是不明白,自己如此冤枉,为什么没能感天动地。 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因为他闻到了一股焦糊的烤肉味,他还没死。 被岩浆推射而出的五颗金蛋,如同一朵梅花,粘在了他的小腹上,炽热的岩浆被金蛋拦阻在外,没有直接击中他的元神。 而且他的第二元神,已然在调集真元,注入五颗金蛋之间的缝隙中,使他免去了一劫。 抽搐,元神又再开始抽搐,那是因为小太阳再次爆射出万丈金光。 它原本已经被一身紫金战袍的男子所压制,再也无力进行反抗。可恰巧岩浆喷涌而出,瞬时被它吸取了威能,所以才会再次爆发。 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枪法一变,抖臂射出一杆虚幻的神枪,一去千里,正中小太阳。 万丈金光霎时不见,小太阳又被神枪压制。 可这颗小太阳十分狡猾,它开始向岩浆索取。 手腕粗细的岩浆流,虽然被五颗金蛋阻挡,减少了大半热量,可还是闯进了唐善的元神,源源不断的灌入小太阳之中。 岩浆的灌输已经够唐善受的了,现在小太阳又再开始索取,岩浆的流速明显加快,起码翻了两倍。 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幻出神枪,抖手射出。不管小太阳如何索取岩浆的威能,始终被他压制。 乌云又起,大雨瓢泼般洒落,汇聚成小溪、河流,奔入海床。 咔咔咔咔…… 岩浆流速加快,封堵隧洞的金蛋相互挤压,像是不堪重负,即将崩溃,发出瘆人的怪响。 “恩人哪!”唐善吓得头皮发麻,恨不能跑进自己的元神里,给这位身披紫金战袍的男子跪下,“你可得加把子力气,助我快快回复功力。万一那些金蛋崩塌,整座火山的熔岩全部压上来,那我一定会变成焦炭,你也别想活!” 轰! 唐善的元神里炸出响雷,一颗颗一搂粗的巨大水团,当空砸落。 如此巨大的水滴,轰击在半空的黑瓷壁上,立刻将其炸得粉碎。 “活该!”唐善暗暗叫骂,“老子在这里受苦,你跟没事人似的在里面躲清闲。还不快滚出来,管你是猿是猴是狒狒还是猩猩,现身出来救命才是正理。” 金猿显现,神目如电,瞪向挥枪攻击小太阳的男子。 “喂喂喂,你搞清楚,咱们几个是一伙的。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小子千千万万别起内讧。” 金猿像是知道唐善的想法,蔑视般的看了男子一眼,悻悻的把头转看,呼呼的打起拳来。 “这是什么功法?还是流星拳吗?” 唐善简直不敢相信,金猿每出一拳,半空中就会显现出一轮明月,完全压制住了小太阳的锋芒。 “日月同辉”,“天地同寿”,真神境的神阶功法! “天哪?哪位天使大姐如此开恩,尽然送给我一部真神境的神阶功法?那不是说……只要我的寿元足够长,悟性足够高,就可以修炼到玄神境,真正进入神级境界!” 唐善极度兴奋,内窥的双眼分别看向神枪和金猿,将枪法和拳法铭记于心。 他已经忘记自己此刻正身处险地,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将要夺去他的神魂,完全痴迷于其中,远离了时间的束缚。 唰! 一黑一紫,两道闪光,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和金猿同时不见。 唐善一愣,枪法和拳法都没有耍完,可这两个家伙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吼…… 堵住隧洞的金蛋完全崩塌,火山熔岩有如长潮浪涌,发出怪兽般的怒吼,推着一堆金蛋,直接撞到了唐善的身上,顿时将他撞飞到半空。 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半空中的唐善,忽然散发出阵阵真元,激出上接洞顶下接地面的真元气罩,竟把灌满了隧洞的熔岩生生抵挡在三丈之外。 唐善这才发现,就在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和金猿消失不见的时候,一黑一紫,两道闪光,对着小太阳发动了攻击。 小太阳瞬时凝缩,化成了一滴炽热的熔岩,而他的境界得以突破,立即晋升为金仙境。 万年火龟,炽热无比的火种,三界勘定以前,只有修炼火系功法的诸神才有可能炼化,而今却在唐善的元神内,变成了一滴熔岩。 唐善原本就是顶级天仙境的修为,一颗火种,助他完成了突破。 金仙境修士,整个修界之中,只有释宗掌教于良成一人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而今,唐善成为了第二位,这下他的老师有伴了。 境界骤然提升,绝不只是爆出三丈真元气罩那么简单。 金仙境修士,照比天仙境,真元功力不知要相差多少倍。 就像唐善对战乔老头的当日,虽然他只有两万年功力,可也是顶级天仙境的高手。但同乔老头相比,一个是束缚在茧内的蛹虫,一个是破蛹而出的彩蝶。单独相对,只要一剑,乔老头就可以将他斩杀。 唐善此时晋升为金仙境,元神之中异常空阔,不知能够容纳多少座浩瀚的大海。 凝缩的两滴海水、一滴熔岩,爆散开去,化成两座浩瀚无边的大海,以及一颗劲射出万丈金光的太阳。 可它们在唐善的元神里却显得非常渺小。 两座大海,如果临近,依旧是浩瀚无边。但要是当空鸟瞰,却如同两潭蓝色的池塘,外围则是无边的空地。 那颗金光万丈的太阳,如果躲到元神的深处看来,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孤灯,随风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唐善已经具有了金仙境的修为,但却还没有具备金仙境的真元功力。 哗…… 直径六丈的真元气罩,忽然回缩,完全退入唐善的元神内。喷涌的火山熔岩当即攻入,直接把唐善埋葬。 唐善还没有从晋升为金仙境的惊喜中清醒过来,顿时又感到阵阵暖流传遍全身。温暖、舒畅、万分受用,就像是劳作了一天,浑身酸痛,舒舒服服的泡在了温泉里。 他知道自己被火山熔岩包裹在内,可他浑然不惧。 早在获取烈火枪柄的时候,他就曾经探入炽热的岩浆之中。那时他的修为根本不值一提,但却已经可以承受熔岩的煎熬。现在他是金仙境的绝世高手,自然不会把炙热的熔岩放在心上。 但他没有想清楚,或许也不容他去想。 天狼为什么要逃命? 天狼是顶级金仙境的修为,当然不会在意熔岩的温度。 天狼所害怕的乃是火山爆发出的威能。 火山爆发,可以将数以千万斤计的熔岩,喷射到几千丈的高空,如此强大的威能,即便是顶级金仙境的修士,也会闻风而逃。 当然,如果天狼激出全部真元功力,未尝不能够抵挡住火山爆发的威能。可两股强大威能生硬撞击在一起,又在如此狭小的隧洞内,至少会产生数倍的爆炸力,立刻就可以将天狼撕裂。 唐善刚刚沉浸在温暖舒畅的感觉里,只在瞬息之间,无数道不可抗拒的威能,死死的把他封压了起来。就像是忽然坠落地狱,掉进了十代冥王打造神器的熔炉里。不知有多少沸腾的铁水,从他的毛孔灌入体内。成千上万把铁锤,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敲敲打打,时重时轻。像是要将他炼化,打造成一件神兵利器。 而在唐善的元神内,那颗劲射出万丈金光的太阳,霎时变得无比炽热。它在汲取火山爆发的威能,无限扩张自己的真元功力。 此时,如果在元神的深幽处,就可以看到,那盏在黑夜里摇曳的孤灯,逐渐变得明亮。 火山喷发,唐善晋升金仙境,火山迫不及待想要爆散威能,而唐善骤然扩张的元神则急切的需要庞大的真元填补进来,二者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九鼎山,最高峰,骇然爆发的火山不断释放出强大的威能。可这里所有的一切,外界就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所有的威能,全部被唐善吸收,注入元神中的小太阳…… 416:贺礼 济安、岳乘风败亡,岳追风不知所踪,岳家兄弟的势力在一夜之间冰消云散,化为乌有。 铁相神尼替青青做主,选定吉日,准备把她嫁给韩文。 今日就是吉日,唐善焚毁婚约的第三天。 铁相把青青扣在了慈济庵,以免夜长梦多。 天还没亮,山下漆黑,灯火不见。可在山的尽头,遥远的天边,却已露出一线鱼白。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青青彻夜未眠,呆坐在铜镜前,默默的梳理着自己的秀发。 人影一闪,韩文来到,一手搭在她的肩头,欠身凑近她的耳垂,将一朵紫色的野花插在她的鬓角。 “真美!”韩文看着镜中人。 “偷偷摸摸跑上山,要是被我师父看到,看你怎么交待。” “就我这点修为,哪里摸得进来,一定早就被神尼发现了。” “那你还敢来,不怕师父怪罪?” “等一会天就亮了,我要迎娶你过门,会有很多客人,有些话不好当面说。所以我才偷偷跑上山,想跟你单独聊聊。”韩文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了青青身旁。 青青转身相对,“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已经有家室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师父一定会杀了你。”她想开句玩笑,可自己却笑不起来。 韩文木讷的笑了笑,“我有些话,如果不在我们成亲以前说出来,我会觉得不安心。” 青青淡淡一笑,“你说。” “二哥当年的事,我们兄弟几个都不信,但谁也没有想到是大哥在算计他!我去找过邱大侠,他说他也不信,所以我们俩就做了一个局。其实很简单,只要看看陷害二哥对谁有利,事情也就清楚了。” “你已经说过了,陆家的生意被你们神剑山庄接管以后,你就怀疑岳乘风在背后搞鬼。”青青面带疑惑,像是不明白,韩文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我要说的是……”韩文顿了顿,垂落眼皮,叹道:“表面上看,陆家的生意都被他们家的管家霸占了。我去找过管家,他直接告诉我,他在替我们神剑山庄做事。当时我就知道,陷害二哥的是岳乘风!” 青青眉头一皱,“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告诉他……如果他敢把这件事告诉给第二个人,我就杀了他们全家,一个不留。”韩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看得出,他内心里充满了自责。 “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邱寒天?” 韩文摇头,“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既然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又何必说出来?!” “我必须得把这件事告诉你!”韩文抬起头,看着青青的双眼,“如果不是因为我,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邱兰小姐不会嫁给岳乘风,你不会同唐善定下婚约,你的母亲也不会死……邪派被毁,释宗、魔宗叛乱……” “不必说了!”青青打断了他,“岳追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以为只凭你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切吗?别看他一直躲在幕后,但以他的实力和心机,如果你真敢揭穿岳乘风,他一定会杀你灭口,包括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你不必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毕竟你证明了陆槐的清白,更重要的是,你证明了你自己。” “我自己?”韩文喃喃了一声,面带苦笑,摇头说道:“我都不敢去见二哥,我没脸见他!” “只有这件事吗?”青青不想再谈下去,虽然韩文的一番表白,说明他是一个坦诚的男人,他的负罪感说明了他的善良。可青青认为,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谈论这些伤感的话题。 “我想知道,如果神尼没有把你重新收入门下,如果不是她老人家为我们指婚,你会嫁给我吗?”韩文言归正题。 “可能会,但不会这么快。”青青如实回答。 “唐善呢?” “……”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提他!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我不想勉强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你有苦衷,尽可告诉我,我可以取消这场婚礼。神尼那儿……我去说。” 青青抿嘴一笑,“时候差不多了,还不下山准备?” 韩文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用力点着头,“我这就下山……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再去准备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他结结巴巴的说着,带着欣喜和慌乱辞行离去。 青青站起身,看向里屋,平静的说道:“出来吧!” 梅儿步出,欠身施礼,“我不是想偷听你们的话,只是恰巧赶上,姑娘莫怪。” “梅师姐有什么事?” “我带来了一份贺礼。” “贺礼?”青青吃吃的笑着,“婚礼还没有开始,师姐的贺礼是不是早了些?” “没办法,这是我们女儿家的东西。”梅儿的手里捏着一件火红的肚兜。 青青霎时羞红了脸,忸怩的嗔道:“梅师姐,您这是……”她忽然一怔,神色变得异常凝重,已然看出这是一件仙阶防具,惊诧的说道:“这可不行,这件礼物太贵重了,青青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收下吧!”梅儿拉来她的手,把肚兜塞给她,突地一笑,说道:“还有一件礼物,但却不是我送的,我是受人之托。”她把身后的包裹解下,放在茶桌上,取出了一具剑匣。 黑檀木剑匣,崭新的,显然是刚刚打造而成。 剑匣内隐隐传来龙吟虎啸之声,一股虚无缥缈的仙气弥漫而出。 “新出世的仙器?”青青发出一声惊呼,颤声问:“这……这是……这是一柄仙剑?” 梅儿不语,展臂相请。 青青一招手,只见一道白光从剑匣内劲射而出,落入到她的手中。 “画影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警自鸣,有敌自出,千里之外,御剑伏妖。” 这把剑正好对应她所修炼的‘御剑录’,对她来讲,乃是绝世无双的珍宝。 “这……这是谁送给我的?” 梅儿摇头,“不能说!” 青青心弦一颤,已然猜出是唐善。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梅儿嘻嘻一笑,“我多问一句,如果唐善没有毁掉婚约,你会不会嫁给他?” “如果他拿出婚约逼我成婚,我只能嫁给他!” “哦!”梅儿点点头,“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青青严声更正,“他和我早有婚约,我只能遵守承诺!” “如果没有婚约,他向你求婚,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青青忽然愣住了。是的,她一直都认为,唐善终有一天会用那纸婚约来逼婚,而她也会顺着“逼迫”出嫁。她从来没有想过唐善会放弃。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师父要把她重新收入门下,但要求她原谅并嫁给韩文。唐善紧接着就焚毁了婚约,放弃了这段姻缘。没等她静下心来,师父已经定下了婚期。而今,天色放亮的时候,韩文的花轿就会出现在山门外。 “你师父太了解你了!她知道,只要你重归师门,就一定会听她的话。她让你嫁给韩文,你不敢不答应。”梅儿叹了口气,说道:“可她不等你父亲出关,不许你回到蜀中祭拜母亲,就连你想返回翠薇山收拾一下东西,她也不许。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怕夜长梦多,她想要你和韩文把生米煮成熟饭。像你这样的女孩,一旦嫁了人,终生都不会反悔。哪怕是嫁错了,你也会藏在心里。” “我……我没有嫁错,”青青显得有些慌乱,“很多年以前,我就喜欢韩师兄。” “同样也是许多年前,你已经不再喜欢他。你喜欢上了唐善,只是不敢承认。” “不,我不会喜欢他。他……他是个色鬼,当年就曾祸乱宫禁,连皇上的女人都敢碰。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随便遇到个女人,就住在了一起。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这样的人?!” “男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不必喜欢,只是需要而已。”梅儿耸耸肩,有些无奈,“陆槐并不喜欢飞雪,可他需要飞雪。所以他不仅把飞雪拉上了床,而且还把她娶进了门。” “不一样,”青青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微微一笑,“我相信韩师兄,只要他娶了我,绝不会再有其她女人。” “如果陆槐没有迷失心智,他不会和雪莲在一起,即便雪莲喜欢他,他也不会接受。如果陆槐不是魔宗的掌教,他不会娶飞雪,就算他想娶,飞雪也不会嫁给他。如果露露没有死,他也会像韩文一样,和露露终老一生!” 青青抖了下手腕,将“画影剑”送归剑匣,又把肚兜搭落在剑匣上,一起捧给梅儿,板着脸说道:“梅师姐,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如果你来是为了祝贺我,我很高兴。如果不是,那我只能请你离开。” “是我多嘴!”梅儿苦笑一声,“其实我答应过那个人,不说废话,送完贺礼就走!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还请师妹不要介意,就算是我多事!”她对青青欠身施礼,转身便去。 青青微垂螓首,算是回礼。 人影一闪,梅儿已经离去。 青青若有所思,呆呆的站在当地。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还有一刻钟,你不妨想想,究竟喜欢韩文,还是喜欢唐善?唐善未必花心,韩文也未必专一,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有的时候,放纵的男人一旦收回了心,远比那些正派男人更加疼爱自己的女人。当然,你得让他知道,你在意他。” 梅儿远去,可还是忍不住以真元送声劝告。 天色放亮。 青青妆扮一新,凤冠霞帔加身,里面藏着火红的肚兜。 她已猜到,这件肚兜不是梅儿的贺礼,梅儿只是法宗门下的一个普通弟子,不可能具有仙阶防具。如果是法宗掌教芊芊,或许还有可能。可即便是芊芊,即便她拥有这样一件仙阶防具,但也绝不会送给她。 唯一的可能,便是唐善。 女儿家的东西,唐善不好相送,只有转托梅儿。 417:往事 青青被韩文迎出了山门,铁相神尼眼含泪光,止步门内。 “神尼?” 一道红光从相邻的山脊上射来,直接落到了山门外。 血红的剑鞘,血红的剑柄,如同饱饮妖魔精血的一柄神剑。那道红光就是由这柄剑发出。 持剑的是位身穿蛋青长衫的中年男子,玉面微须,气宇轩昂,竟是青青的父亲穆怀宗。 “哦?穆大侠?”铁相不冷不热的问:“您怎么来了?” “女儿出嫁,做父亲竟然不得而知,神尼的做法是否有欠妥当?”穆怀宗负气责问。 “你忘记了当日的承诺了吧?”铁相反唇相讥,“青青入我慈济庵,诸事皆有老身做主,生死不论。” “请问神尼,当年小女同唐善定下婚约,唐善尚要随同小女回家禀报。如今撕毁了婚约,改嫁韩少侠,为何免去了此礼?” “穆大侠闭关多年,苦心修行,不便打扰。” “拙妻葬在蜀中,小女和韩少侠可曾去拜祭?” “尊夫人业已离世,免去此等俗礼有何不可?” “不可!”穆怀宗怒目以视,“拙妻虽已离世,可却泉下有知,若知小女悔婚另嫁,绝不会同意。” “知会一声而已,同不同意,由不得她!” “神尼为小女指婚,怀宗不敢有异议。可你让小女悔婚另嫁,岂不辱没了小女的名节。如此有违礼法的荒谬之举,绝不可行。” “穆大侠刚刚出关,恐怕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唐善当着四位掌教大人的面,亲手焚毁婚约,业已退掉青青的婚事。穆大侠?青青孑然一身,老身可不可以为她指婚?” “唐善退婚了?”穆怀宗疑问着,正色询问道:“神尼此话当真?” “穆大侠,铁相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有过虚言?”铁相原本应该动怒,因为穆怀宗的询问是在质疑她的诚信。可她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自谦为“铁相”,就连“老身”也舍了去。 这是由于,最初见到穆怀宗的时候,她以为穆怀宗前来是为了阻止这桩婚事。可现在她却已经听出,穆怀宗刚刚出关,以为青青悔婚转嫁韩文,所以才赶来问罪。 她了解穆怀宗的品性,只要穆怀宗没有受到武宗高层的挑唆,得知了此事的真想,应该不会从中作梗。 果然,只见穆怀宗转向青青和韩文,“青青,你要嫁人了,怎么也不去蜀山告知为父?韩文,我知道你喜欢青青,今日把她娶进了门,日后就要好好待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不答应。你们两个结成夫妻之后,要相濡以沫,互敬互重,厮守一生。” “岳父大人敬请放心,小婿可以保证,此生此世,绝不会让青青受到半点委屈。”韩文一边说着,一边跪地叩拜。 “爹,女儿要嫁人了!” 父亲突然来到,多少让青青感到有些诧异。她也像铁相一般,以为穆怀宗是受了武宗高层的指派,前来阻止这场婚事。所以自从穆怀宗到来,她始终未发一言。可现在她才知道,父亲只是来送她出嫁,不由声音哽咽,跪地拜别。 “好了,好了,你们上路吧,不要错过了吉时!”穆怀宗笑着扶起他们,催促他们上路。 数里外,山腰的一株古树上,唐善和梅儿远远看来。 “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放弃?”梅儿从唐善的目光里看到了不舍,所以发问。 “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必须放弃!”唐善知道,自己此去通天玄界,追杀岳追风、石飞,极其凶险。因为爱,所以放弃。只是他不能明说,即便是梅儿这样的好朋友,也不能告诉。 “通天玄界,九死一生。就算岳追风侥幸活了下来,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你犯不着涉险,跑去玄界追杀他。”梅儿竟然猜到了唐善的打算。 唐善没有回答,但他知道,就算岳追风不再返回,终究是个隐患,必须消除。还有石飞,以及所有妄图猎取武修元神的人,全部不能放过。 青青已经随着迎亲的队伍远去,唐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便要离开。可他目光一转,看向了数里外的铁相神尼。 一道褐色的人影,当空坠落在山门前,却是武宗的传功长老孙横。 “你来干什么?”铁相神尼怒声喝问,“难道你忘了,慈济庵方圆百里,都是你们武修的禁地。” 穆怀宗皱了皱眉,他也是武修。 孙横一叹,屈身跪地。 “你……你要干什么?”铁相显然觉得非常意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当年的事,是我错!”孙横面带惭色,支支吾吾的说道:“既然我有了你,就不该再打你师姐的主意。后来你离我而去,与邵元节相恋,我又跑去搅了你们的喜事。错都在我!” “你在我成亲的当日,当着邵元节的面,告诉所有宾客,说我是不洁之身。还说我和师姐共事一夫。我师父被你气得走火入魔,我师姐被你害得悬梁自尽,我被人指责为无耻的淫妇。你现在只是一句‘是我错’,能够抵得上我承受的屈辱吗?”铁相神尼恨得牙直痒痒,看样子恨不能咬死他。 “掌教大人已经叱责过我,并要我承担自己所造成的恶果。只是……掌教大人还没有夺回总坛,聂魂这个叛逆也没有被除掉,我现在还不能听由你发落。”孙横满脸懊悔,痛声说道:“你应该明白,我是我,并不代表其他武修,希望你不要迁怒其他人。我们武宗想要与三大宗族和平相处,我也希望可以消除你我之间的隔阂。我们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等到聂魂伏法,我再来请罪。不管你想要怎样处置,哪怕要我的命,我都听任你发落。” “你早就该死,该死一千次,一万次。”铁相咆哮着,“你向我认罪也没有用,我不会原谅你。你也不用跪在这里装可怜,青青已经被韩文接走了,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孙横,穆大侠,我不怕告诉你们,青青被方少那样的**掳去,早就不配做我铁相的弟子。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她嫁给一个武修,重蹈我当年的噩梦。更不能让她再次玷污我的清誉。别说唐善撕毁了婚约,就是婚约还在,我也可以撤销他们的婚约。自食其言,大不了一死而已,铁相认为值得。所以我才会把她重新收在门下,命她嫁给韩文。” 孙横摇摇头,“我只是来请罪的,我要告诉你,我会甘心接受处置。这是你我的私事,不关唐大领主什么事。”他站起身,“等我下次来,你就可以动手了。放心,我绝不还手。”声音落地,人已不见。 穆怀宗思索片刻,对铁相质问道:“你说你重新把青青收归门下?也就是说,你曾经把青青逐出了师门?你命令青青嫁给韩文,难道青青不是自愿的,而是受了你的逼迫?” “我也是为了青青好!”铁相不作解释,掉头返回。 穆怀宗闭关多年,此时刚刚出关,很多事情都不得而知。眼见铁相不肯相告,便也飞身掠走,径自去打探青青、韩文、唐善等人的事情。 远山,古树上。 唐善对梅儿抱了抱拳,道了声,“告辞!”唤来天狼,一同射入半空,转眼便消失不见。 梅儿原本想劝唐善不要涉险,可她知道,岳追风的存在,同样是对陆槐潜在的威胁,所以才没有坚持。至于唐善如何进入“通天玄界”,属于唐善的私密,也不便打探。 唐善一个飞跃,窜出两三里,带领天狼堕落在一处山坳里。 青玉在手,一万年真元功力注入,立即将其激活。 只是眨眼间,唐善便再次来到“通天宝镜”所在的洞穴,而且还带来了天狼。 再又向青玉中注入一万年功力,“通天宝镜”为之一变,幻出十三面宝镜,化作十三个漆黑深邃的洞口。 每一个洞口都是一般模样,妖风阵阵,魔影重重。洞内隐隐透出的威能,足以将一切撕裂,哪怕是金仙境的高手,也不足以与之抗衡。 天狼,顶级金仙境,无限接近大罗境。可在唐善眼中,每一处洞穴都是手握战斧的恒古巨魔,而天狼不过是蝼蚁。一旦激怒了这些恒古巨魔,战斧一挥,十万金仙境高手也会粉身碎骨。 唐善现在已经了无牵挂,所有的身后事都料理妥当。可毕竟即将深入九死一生的险地,令人从心底泛起一种无由的恐惧。 “这里有十三条路,是生是死,由你决定。”唐善拍了拍天狼,请它替自己做主。 天狼直接扑出,进入了左手第一个洞口。 “喂,不再想想?” 唐善一动,随后跟入。 面前是一堵气墙,无数虚幻的妖兽和恶魔被堵截在气墙的另一侧,像是要冲破堵截,闯入修界。 气墙很薄,几乎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可无论那些拥挤在气墙后面的妖兽、恶魔如何发威,就是无法突破。 唐善感觉到一股吸力,透过气墙,透过无数妖魔,来自遥不可及的遥远地方,吮吸着青玉中的真元。 他想要坚持一下,看看此地有何诡异,包括身前的气墙、气墙后面的妖魔,都想要有所了解,然后再释放出青玉内的真元,进入通天玄界。可那股来自遥远地方的吸力,根本不容他抗拒,只是转念之间,青玉中的一万年真元功力,立刻被吮吸一空。 唐善只觉得眼前一花,瞬时来到了一个白光刺眼的虚空。 不是虚空,而是万丈高空。 唐善、天狼,翻滚在云雾间,头晕脑胀,不辨方向。 忽然,空中似乎出现了一只虚幻的大手,猛地出掌下压,将他们从万丈高空上直接击落。 两声闷响,两股沙尘,他们业已置身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 418:沙鼠 毋庸置疑,这里就是玄界。 可返回修界的出口在哪里? “出口呢?”唐善蹦了起来,四下张望起来。但他很快便露出失望的表情,放眼皆是沙的世界,沙的高山、沙的沟谷、沙的平原,就是没有返回修界的洞口。 “会有的,但不是在这里!” 唐善逐渐冷静下来,既然乔老头、姓廖的少年和石飞三人可以自由出入修、玄两界,那么只要找到石飞,找到他所在的武院,一定能够逼问出返回修界的洞口。 或许只要向青玉里注入真元,他就可以瞬移到什么地方,站在另一面通天宝镜面前。 可他不敢尝试,就凭他杀了乔老头和姓廖的少年,石飞一定早有防备。冒然前往,必然是死路一条。 黄沙,一望无垠。 这里的黄沙与大漠有所不同,颜色很深,散发出金光。而且很重,起码要比普通的沙石重很多倍。 唐善心念一动,抓起一把金沙,激出烈日真元炼化。炽热的烈焰,瞬时融化了金沙,在他的掌心中汇聚成暗红色的液体。 液体的表面漂浮着一些黑色的东西,应该是金沙中所含的杂质。 唐善吹了口气,一把风刀贴着掌心扫过,把液体表面的杂质全部剥离。同时也使液体冷却了下来。 金锭! 唐善赫然看到,手心里明明就是一块足赤的金锭。怪不得金沙那么重,含金量至少在九成以上。仅是手心里这一小块,就有十几两。 这是一座荒漠,无边无际,全部由纯金的金沙堆积而成。 唐善还不知道这座荒漠到底有多大,可他知道,如果把这里的金沙运回去,大明朝的黄金一定会变得比铜板还要便宜。 “如果有谁短银子,尽管来这里拿黄金,想拿多少拿多少,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介意。” 唐善有些傻眼,他不是没有见过黄金,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多。 “沙沙……沙沙……” 随着一阵细微的轻响,对面的沙丘上突起一个小沙包。 很快,沙包上露出一只又肥又胖,油光瓦亮的沙鼠。 “嗷呜……” 天狼兴奋的蹦了起来,撒着欢跑了过去,前去追逐沙鼠。 沙鼠没有逃回洞内躲避,而是瞪着豆粒大的小眼睛打量着天狼,像是不认得这是个什么东西。 天狼具有顶级金仙境的修为,虽然是玩耍,速度也快得惊人。眨一下眼皮的时间,它已经窜到对面的沙丘上。又眨一下眼,它把那只又肥又大的沙鼠叼在了嘴里。 “嘭”的一声,原本身长不足一尺,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的沙鼠,霎时胀大,变成了一个六七尺长,浑身长满尖刺的肉球。 天狼猝不及防,顿时被锋利的尖刺扎得满嘴流血,急急把沙鼠吐了出去。 唐善一愣,一只小小的沙鼠,竟然可以刺伤天狼。也就是说,它身上的尖刺,专破修士的真元,就连金仙境的高手也不能幸免。 天狼受痛,自然动怒,高达十丈的魅影,立即呈现,瞪着灯笼一样火红的双眼,张着十根宛如利剑般锋利的指甲,便要对沙鼠发动攻击。 沙鼠已经复原,不再是顶着尖刺的肉球,便如大漠里的沙鼠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个头稍微大了一些。 眼见天狼幻出如此巨大的一只怪物,沙鼠受到了惊吓,跐溜钻回了沙洞。 “好了,我们走。”唐善制止了天狼。 天狼瞪了一眼沙鼠藏身的小沙包,散去魅影,悻悻离开,返回到唐善身边。 “沙沙沙……沙沙沙……” 整个荒漠都响起了奇怪的声响。 很快,大地在颤抖,高处的金沙开始松动,滑向低谷。 起风了,金色的浓烟,带着低沉的呼号声,从几十里外升起,奔着唐善的方向席卷而来。 忽然,一堆堆小沙包从沙地上逐渐突出,每一堆小沙包都被一只沙鼠拱破,露出一只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唐善张目四望,着眼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沙包,成千上万只沙鼠破沙而出,根本无法尽数。 风沙已经靠近,几十里的距离,转眼间便已经刮到了两三里外。 唐善这才看到,根本就不是风沙,而是一队队沙鼠,鼓成六七长的肉球,挺着一丈长的尖刺,形成了一支庞大的沙鼠大军,正在向他和天狼发动冲锋。 成千上万只沙鼠集体行动,列队冲锋,竟将地上的金沙席卷起来,形成十余丈高的沙尘。这样的威能,着实令人感到惊骇。 “快走!”唐善对天狼呼唤一声,幻出黑虎盾牌,直冲半空。 天狼唰的现出黑色羽翼,飞升十数丈,悬停在他身边。 当空鸟瞰,这是一队长方形的沙鼠军阵,整个军阵长达数十里,纵深里余,飞速向前推进。那些刚刚钻出沙包的沙鼠,正在不断的加入沙鼠大军。很快,整个军阵超过了百里,纵深也达到了数十里。 唐善翻了天狼一眼,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其意自明,“让你玩,险些因为一只沙鼠演变成一场血案!” 嘭…… 金光突现,从方圆数十里宽的沙地上爆射而来,每道金光都是一支无比锋利的金箭,由沙鼠化成的肉球激发而出,射向悬浮在半空的唐善和天狼。 金箭就是肉球身上的尖刺,专破修士真元,就连金仙境的高手也不能幸免。 唐善当即攻出一拳,同时御使黑虎盾牌,急射高空,想要逃离金箭的攻击范围。 天狼反其道而行,先是振翅飞升千丈,而后幻出魅影,掉头防护。 唐善施展的乃是流星拳,自从吸收了万年火龟的火种,晋升为金仙境,再又将整座火山的威能灌入元神内的小太阳之中,他的流星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一拳击出,足足三千颗真元熔岩,不仅以流星飞逝的速度出击,每一颗熔岩所携带的威能,也比先前的一颗水丸增长了十倍。 一阵落雨般的疾响,九成真元熔岩撞散了所对的金箭,剩余的真元熔岩则被金箭刺透,继续对着他射来。 此时,唐善也飞升千丈,来到了天狼身边。而且他已经幻出了寒冰烈火枪。随着追击的金箭近身,临空翻身,扫出一枪。 万盏桃花落! 这是他闭目内窥,从身穿紫金战袍男子身上学来的枪法。如果把这一枪练到炉火纯青,面对一株桃花盛开的桃树,只需一枪,每一朵桃花都会被刺落。 满树桃花,绝不仅仅一万之数,恐怕有几万、十几万、几十万朵之多。 “万盏”不过是虚数罢了,只要他的造诣够深,真元足够雄厚,一枪杀敌百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攻出的这一枪,只是激出了三千杆虚幻的烈火神枪,这倒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由于他的真元功力所限。 漫天金光,自金沙堆积的荒漠激射而上,笼罩了方圆数十里,根本无法统计金箭的数量。 但当金箭穿透云雾,飞升千丈,却有九成消散,仅剩下一成,向着唐善和天狼罩来。 天狼先一步侯在此处,没等唐善出枪,先行命令魅影出击。 魅影当空扑落,出迎百丈。没能有所作为,便已被上百支金箭贯穿,随风消散。 这些金箭原本就是肉球身上的尖刺,专破修士的真元。 魅影乃是由天狼的真元幻化而出,已然具备了金仙境的修为,但却如此不堪一击,倒也令人咋舌。 天狼“嗷呜”的叫了一声,振翅躲避,跑到了唐善身后。 与此同时,唐善扫出寒冰烈火枪。 三千杆虚幻的烈火神枪,骤然迎击,立刻将方圆十余丈的金箭全部击落。 沙鼠的金箭,可以射穿唐善激出的熔岩真元,可以击散天狼幻化而出的魅影,但却无法与神阶的法器抗衡。 唐善已然是晋升为金仙境的高手,又以神器发动反击,所对几只沙鼠射来的金箭,如果还是不成,干脆一口吞下神枪自尽算了。 荒漠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就像是金沙流动的声音。 几十上百里方圆,密布的数百万只沙鼠,纷纷跳入各自的沙包,藏入地下。 很显然,这些沙鼠已然具有了智力,知道无法射杀唐善和天狼,不再做无谓的争斗,隐身退去。 唐善御使着盾牌,缓缓坠落回地面,放眼望去,上万支金箭静静的躺在金沙上。 “这些可是好东西!” 唐善取出从乔老头尸体上搜来的布袋,把这些金箭一一拣起,收入其中。 这只布口袋真是不错,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可其内竟然被开启了一个偌大的空间。几百颗武修的元神、上万支金箭,仅仅占据了布袋的一角。 “明明是上百万只沙鼠,怎么只有上万支金箭?” 唐善把事情的经过梳理了一遍,想来沙鼠的数量远没有那么多,应该只有一万只左右,其余的全部都是幻身。 “沙沙沙……” 又一只小沙鼠顶起一堆沙包,钻出金沙,挑衅般看着天狼。 它与先前的那只小沙鼠长得一模一样,但究竟是不是先前那一只,谁也不敢确定。 “别惹它!”唐善急忙对天狼提出了忠告。同时激出一股无形的真元,去感受沙鼠的威能。 没有妖气,没有仙气,就像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沙鼠。 “难道是灵兽?” 唐善当然知道,任何一只普普通通的沙鼠也不可能化身成为带刺的肉球,不可能幻出上百具幻身,更不能把金箭绷射到千丈高空。 唯一的解释,便是灵兽。 万物皆有灵气,一旦化身为灵兽,便可以与三界互溶。不管是妖魔、神仙,还是修士,都不会把它看成异类,彼此相安,和平共处。 沙鼠在吞食金沙,双腮鼓得溜圆,尖牙飞快咀嚼,很快便把嘴里的金沙吞下。再又用前爪把金沙捧在嘴边,继续进食。模样很是可爱。 唐善可以感受到,这个小东西完全没有敌意。当然,如果天狼再次跑上去咬它一口,情况一定会有所改变。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询问,“小伙子?是不是你收割了我们饲养的金箭?” 一团金光从半空砸落,一行七人,三男、三女、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缓缓降落在唐善对面。 419:猎户 来到的七个人,清一色的金色长袍,手握七尺长弓,身背箭囊。而在他们的箭囊之中,的确装有金箭。 三个男人,年纪与唐善相当,一个个生得虎背熊腰,彰显出一种粗犷的豪情。 三个女人,看年纪应该比唐善略小,全都是高鼻大眼,秀发飞扬,身材更是凹凸有型,散发出野性的魅力。 此六人,都是金仙境的修士。 靠在最右边的女孩,修为最低,应该刚刚晋升金仙境不久,但也与唐善功力相当。 那个老头,应该就是放声询问之人,虽已年过半百,可却神目如电,真元内敛,竟然是一位大罗境的高手。 大罗境,近乎于神,这是各级仙境修士与神境修士的分水岭。 唐善只是与老头对过一眼,心头顿时一缩,当即便感到,一只扼杀万魔的大手,向他的元神拍来。这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威能,贮存在他元神内的真元,立刻爆散,从两颗水滴、一颗熔岩幻化成为两座浩瀚的大海、一轮灼日。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抵挡老头散发出来的威能,全部被压制在元神内。 真元禁锢! 这就是大罗境高手的威能,一个金仙境的修士,面对这样的高手,就连护身气罩也无法凝聚。 “金仙境?不错!”老头一笑,已然收回自身的威能,心平气和的问道:“小伙子,你又不是猎手,跑来收割我们的金箭做什么用?” 虽然老头激出了威能,压制住唐善的真元,可他的威能并没有攻入唐善的元神,显然只是为了检验唐善的功力,并没有恶意。 唐善松了一口气,只说天狼调皮,惹怒了沙鼠,险些丧生此地,见这些金箭倒也犀利,所以才收了起来。 他一边解释,一边取出布袋,把里面的金箭全部取出,交给老头。 六个金仙境修士,一位大罗境高手。不管这些金箭是不是属于他们,唐善都要交出。而且还要恭恭敬敬,坦然认错。生怕一时不慎,招来众怒,那可就要大难临头了。 三个女孩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少爷,就连金鼠也没有见过,竟然不知道这些金箭是要有人来收割的。” “豪门贵族家里的公子,终日只在自家领地里闲逛,从来不曾外出,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乡下人的日子,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说不定是个小贼,故意来偷我们的金箭,想要拿到集市上换取妖丹。” “那倒不会,你看看他养的狼,没有几千颗千年妖丹,恐怕不能达到金仙境吧?这里不过一万支金箭,能够换上三五颗百年妖丹也就不错了,给他的狼打打牙祭都不够。” “……” 唐善心怀忐忑,根据他从芊芊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把他掳走,充当他们的奴隶。 可听了三个女孩的议论,他的心里安稳了许多。如果这些人把他误认为玄界中人,而且当成是哪家豪门贵胄的少爷,倒也可以蒙混过去。 “我们是猎户,猎户有猎户的规矩。”老头分出一千支金箭,留给唐善,其余的尽数收入自己的布袋中,“我们前来收割金箭,被你赶上,见者有份,一千支箭归你。” 唐善不敢胡乱说话,生怕露出破绽,当即应了一声,把他留下的金箭收回。 “东边是大海,南边是草原,西边是密林。”老头或许真的把唐善当成了哪一家少爷,一边指给他看,一边说道:“你只是金仙境的修士,竟然可以横穿万里荒漠,说起来真是件奇事。可我得奉劝你一句,这里地处荒凉,到处都是大妖巨魔。你一个人,绝对不可以随便乱闯。如果你还想活命,那就沿着大海和荒漠的交界退回去。”他点了点头,像是对唐善告别。然后向身后六人招了下手,“现在我们有箭了,可以继续捕猎。” 七人各施功法,一去数里,向着南边飞逝而去。 唐善稍加思索,对天狼递去一眼,当即飞身而出,偷偷尾随在七人身后。 他知道,自己堕落在一个妖兽汇聚,万分凶险的地方。而且对于周围的情况一概不知。与其乱闯,不如跟随众人更为稳妥。 他瞄准了修为与自己相当的女孩,跟随在千步以外。这样的距离,既可以保证不被众人甩落,也不会令众人心生芥蒂。 “吴大叔,那小子跟着我们。”一个尖下颌女孩悄声说道。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凭什么说是跟着我们?”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反嘴相讥。 “这小子蛮机灵,知道沿着海边走也是九死一生,跟着我们,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吴老头笑着回道。 忽然,他竖起了手,众人立即定身,在一处沙丘上缓缓降落下来。 唐善收势不及,冲进到六七百步,只见七人半蹲在沙丘上,张弓搭箭,慢慢的探出头去,向着沙丘下观看情况。 身材娇小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回头。眼见唐善和天狼依旧悬浮在半空,立即蹙起眉头,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他们落地藏身。 唐善急忙坠落在地,弓着腰潜伏在沙丘后。 沙丘前面一定有妖兽,但距离远远超出了唐善可以感知的范围,所以他才会毫无察觉。 蹲在沙丘上的七个人,吴老头乃是领队,此人已经晋升为大罗境,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自然可以先行感知到妖兽的存在。 吴老头对着三男三女打着奇怪的手势,像是在分配任务,可惜唐善却看不懂。 很快,两男两女分成两队,悄悄离去。 吴老头对着剩余的一男一女压了压手,伸出三根手指。二人会意,同时点头。 唐善也猜出了大概,应该是吴老头先行出手,施放三箭,等引来妖兽,众人再一起放箭,将妖兽射杀。 “喂?”吴老头大喝一声,猛地跳到沙丘的顶端,张弓便是一箭。 对于他这样的举动,唐善倒也明白,在大漠里狩猎的时候,遇到一些猎物,猎人们往往要大喝一声,吸引猎物驻足观看,可以提升命中的几率。 吼! 一声咆哮,震耳欲聋。 沙丘的底部炸起一团烟尘,夹杂着金沙,直冲云天。 唐善立即感到,一股异常邪恶的妖气,携带者骇人的威能,从沙丘顶端弥漫过来。 如此浓烈的妖气,如此强大的威能,即便是万年妖兽也无法匹及。 唐善原本具有四万年真元功力,吸收了万年火龟的火种,功力突破了五万年,得以晋升为金仙境。而后,再又把整座火山的威能全部灌入元神内的小太阳之中。如果他此时爆发,真元功力一定会超过八万年。 可就连他也对妖气感到惊骇,足以说明,这是一头金仙境的妖兽,而且功力远胜于他。 “嗖!” 金光飞逝,吴老头的第二箭也已激射而出。 唐善耐不住好奇之心,悄悄绕到相邻的沙丘上,向下看去。 这是一只三丈长的巨兽,模样长得有些像犀牛,身上披着金色的铠甲,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炽热的火光笼罩了十几丈方圆,从十几里深的沙谷中疯狂的冲杀上来。 它的双眼已经被射瞎,两只金箭深入数尺,仅仅露出一点金光。 唐善趴在沙丘上观看的时候,火犀牛已经冲到了两三里外,吴老头的第三箭也已激发。一道金光,迎风而化,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万,万道金光,宛如一场突来的金雨,呼啸而去。 火犀牛浑身一震,鼻孔喷出两团黑色的烟气,方圆十丈的金沙完全融化,携带着烈火,爆裂成数以万计的碎块,奔着吴老头射来。 吴老头显然不是第一次猎杀火犀牛,早就知道它会发动这样的攻击,所以第三箭才会分化成万道金光,迎对爆射而来的黄金熔岩。 烈火熔金,用融化的金块发动攻击,这样的招法的确够奢侈。 这头火犀牛也就是生存在玄界,如果在修界,绝对没有黄金为它所用,至多激出些火球罢了。 “杀!” 吴老头大喝一声,藏在两旁的一男一女挺身而起,同时放箭。 “轰”,上万团燃烧着烈火的黄金熔岩被全部击散。 两道金光随后突入,顺着火犀牛脖子下面的铠甲缝隙挤了进去。 很显然,铠甲相接的缝隙就是火犀牛的软肋。 但这也着实考验人的功底。如果不是射技绝佳的神射手,根本不可能在两三里外,认准火犀牛脖子下面的铠甲,在不过一指宽的裂缝处用箭。 可惜,火犀牛并没有被两支金箭射杀,而是掉头便逃。 “冬生?”吴老头喘了两口粗气,看向自己的右手边。 数里外的沙谷旁,一男一女现身而出,正对逃去的火犀牛,当即射出两箭。 “吼!”火犀牛受痛,带着溅射而出的金色血液,扭头又逃。 “秋儿?”吴老头傲然屹立在沙丘上,从容调度。 身材娇小的女孩与她的男伴在沙谷的另一侧现身,同样正对火犀牛,激射出两支金箭。 金色的血液再又喷涌而出,火犀牛显然受到致命的创伤,发出一声悲鸣,转向沙谷的底部,疯狂奔去。 吴老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走吧!”说话间,他已经临空跃起,带上身边的一男一女,向着沙谷底部掠去。 当他从唐善头顶飞过的时候,垂着眼皮看来一眼,像是对唐善发出邀请。 唐善看了眼天狼,这家伙瞪着眼睛、伸着舌头、半张着嘴,像是已经吓傻了。 “走吧,记住,别捣乱!”唐善揉了揉它的脑袋,既像是安慰它,又像是安慰自己。随即幻出盾牌,载上天狼,追随吴老头而去。 420:少爷 火犀牛所受的创伤足以致命,但却不会立即死去。反而因为严重受创,激活了它的全部功力,威能骤然提升十倍。它自沙谷的底部,一去数千里。要一直等到精血流尽,才会倒地身亡。 这个时候,火犀牛最为危险。哪怕是大罗境的高手,见到负伤的火犀牛,也要退避三舍。至于金仙境的修士,即便是顶级金仙境的修为,一旦被负伤的火犀牛锁定,多半无法逃命,最终会被它扑倒,只能与其同归于尽。 火犀牛最终会倒下,众人只需沿着它留下的金色血液,追出七八千里,一定会找到它的尸体。 吴老头领路在前,一边沿着金沙上断断续续的金色血液追踪,一边把猎捕火犀牛的要点讲给众人。 冬生等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看来应该不止一次听到过吴老头的讲解,所以才会心不在焉。 只有那位身材娇小,叫做秋儿的女孩,听得最为仔细,显然是第一次跟随众人外出狩猎。 吴老头并没有全力赶路,像是害怕浪费真元,也或许知道火犀牛终究会成为掌中之物,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天色渐晚,一轮红日垂落在大漠的边际。 众人业已赶出五六千里路,冬生等人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秋儿更是香汗淋漓,娇.喘连连。 “好了!就在前面歇脚,明日晨起,继续赶路。”吴老头指着前面一座背风的沙丘,当空落地,快步赶去。 冬生竖起小臂,示意众人止步。 唐善明白,吴老头前去查探,看看附近有无危险,便也随同众人停了下来。 吴老头围着沙丘绕了两圈,隐入沙丘的背面。很快,他的声音传来,“冬生,可以带大家过来了。” 冬生向前摆动手掌,带领众人赶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吴老头从沙丘后面绕了出来,对滞留在千步外的唐善说道:“猎户人家没有什么规矩,小兄弟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避避风。” 说话间,他的眼中露出的惊讶之色。大家一口气赶出五六千里路,每个人的真元都损耗严重,就连他这样的大罗境高手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可唐善却气定神闲,浑若无事一般。还有天狼,也是大气不喘。看起来真元依旧充沛,丝毫没有渐弱的迹象。 “谢谢大叔!”唐善早就希望可以与众人呆在一起,以策万全。便也不再客气,当即飞窜千步,带着天狼来到。 吴大叔“呵呵”一笑,“小老儿吴以彬,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唐善毕恭毕敬的回道:“吴大叔,我叫唐善,您叫我善儿就好。” “姓唐?”吴以彬略微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带领唐善拐入沙丘的背面。 此时,冬生正带领其余五人修造临时驻地。 六把赤红如炭的鬼头刀,激出滚滚烈焰,已然将数十丈高的金沙全部融化。 就在金沙逐渐融化,变成粘稠的液体的时候,冬生劈出了一刀。顶级金仙境的修为,使得空气交错凝缩,强大的威能激起诸多幻象。嘎然之间,一座十余丈阔的真元宫殿,虚空激出,镶入在融化的黄金溶液中。 吴以彬紧跟着拍出一掌,整座沙丘完全被冰冷的寒气笼罩,炽热的空气立即凝结成晶莹的雪花,当空飘落。融化的金沙,流淌着金水的宫殿,瞬时凝固,一座小型的宫殿在沙丘中浮现。 “唐少爷,请。冬生,你来值夜。” 吴以彬留下冬生,带领众人走进这座纯金打造的宫殿。 说是宫殿,但却只具有宫殿的外形,并没有宫殿的内涵。正对殿门是一间大堂,纵横数十步,左右各有三间耳室,四四方方,仅能放下一张大床。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座溶洞更为贴切。 虽说是一座溶洞,但却是由冬生一刀造就,唐善步入其内,禁不住赞叹道:“只是一刀,竟然造就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冬生兄弟的刀法,着实令人敬佩!” “唐少爷说笑了!”冬生听到了唐善的赞许,在门外回道:“乡下人的杂耍把式,难登大雅之堂。” “天快黑了,”吴以彬看向门外,随手从布袋里拎出一块肉干,丢给唐善,“冬生,外面不安全,守在门内。秋儿,你的修为最低,真元损耗最为严重。抓紧时间吃些东西,然后去最里面的房间静心打坐,天亮以前,一定要把功力恢复。不然的话,明天你就要受苦了。你们几个,功力恢复以后,把冬生换下来休息休息。” 众人应了一声,围坐在大堂内,各自取出肉干、水囊,谁也不言声,默默进食。 秋儿提了两条肉干,递给唐善,示意他送给天狼。再又拿出一只水囊,交给了唐善。 唐善喝了两口水,在此期间,天狼已经把两条肉干吞下了肚,蹦蹦跳跳跑来,围着秋儿索要。 秋儿有些紧张,高高的举起布袋,从里面不断的取出肉干,丢在地上。 天狼这家伙,有奶就是娘,见她肯喂肉给自己,更加赖着不走。 片刻之间,秋儿已经掏出了两三百条肉干,这些干肉,每一条都有一斤重,足足两三百斤干肉,全部被天狼吞进了肚。 吴以彬问唐善,“唐少爷,我们都是乡下人,平日里吃的就是这些粗劣的干肉,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吴大叔,您别叫我少爷,听起来怪怪的。其实我也不是哪家的少爷……” “哎呀!” 秋儿叫了一声,打断了唐善的话。 秋儿布袋里的肉干已经被她掏空,手中捏出了一根三叶草,或许是丢肉干丢成了习惯,想也没想便丢给了天狼。 天狼来者不拒,直接叼到了嘴里。 “我的萃济草!”秋儿想要把三叶草从天狼嘴里抢回来,可又不敢,眼睛一红,险些急出眼泪。 “萃济草?” 唐善心中一惊,闪身来到天狼旁边,并指掐住了三叶草的草根,随手对着天狼的脑袋拍下一巴掌,叱喝道:“吐出来,还给秋儿姑娘。” 他曾在乔老头与石飞的对话中听说过此物,知道一株“萃济草”可以为修士增强一千年功力。如此珍贵的仙草,秋儿自然分外珍惜,万万不能被天狼糟蹋掉。 天狼“呜呜”的抗议,像是也知道这是一株仙草,不肯松口。 “有你这样的吗?”唐善一手掐住萃济草不放,一手指着它的鼻子,教训道:“你把秋儿姑娘的肉干都吃光了,现在还要抢她的萃济草,你也太不像话了吧?” 秋儿很紧张,双手死死的捏着布袋,显然对于这株萃济草非常在意。 天狼露出了委屈的模样,像是在说,“是她喂我吃的,又不是我自己抢的!”但见唐善动怒,终于松开了嘴,把萃济草吐了出来。 唐善定睛看去,只见这株萃济草头顶三片绿叶,根须金黄,通体散发出芬芳、甘甜、清香的气息。只是轻轻一嗅,便觉得神清气爽,就连元神也得到了滋补。 “的确是珍贵的仙草,可却只能增长一千年功力!” 唐善隐隐觉得,这样一株仙草,仅仅助人增长一千年功力,似乎有些暴殄天物。 他把萃济草捧在手里,奉还给秋儿。 秋儿急忙接了过去,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吴以彬一直没有做声,可是神色却显得有些严肃。以他的功力,如果想要出手,从天狼嘴里夺回秋儿的萃济草,自然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动,只是看唐善如何处置。 此刻,他见唐善夺回了萃济草,交还给秋儿,脸色便也缓和了下来,笑道:“唐少爷莫要见笑,一株萃济草,在你眼里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在我们这些乡下人的眼里,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唐善报以一笑,并未回话,心中却道:“对于你们显得弥足珍贵,可我却是前所未见,还是您不要见笑为好!” 吴以彬又道:“现在集市上,萃济草的行情,唐少爷想必是清楚的吧?” 唐善摇头,别说是现在,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行情,他都不知道。 “看来唐少爷真的很少出门,就连萃济草的行市都不知道。”吴以彬举起小臂,握起拳头,对唐善晃了晃,说道:“按照现在的行市,十颗千年妖兽的妖丹,可以换取一株萃济草。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们七个人,猎捕那头火犀牛,虽说有惊无险,可也要耗费许多真元,追踪一天一夜,才能收取它的妖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出来狩猎已经半月有余,刚刚猎取了八颗千年妖丹,即便加上那头火犀牛,也不够换取一株萃济草。” 唐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有笑,苦笑。 吴以彬继续说道:“少爷饲养的这只狼,现在是顶级金仙境的修为吧?如果想要使自己的妖宠达到这样的修为,起码需要耗费一千颗千年妖丹。小老儿想了很久,城里那些武师府里的少爷,根本不可能具有这样的财力。只有大都市里武馆的馆主,府里的少爷才能够养得起这样一只妖宠。不知少爷来自哪一座大都,出自哪一座武馆,可否不吝赐教?” “这……”唐善张口结舌,他的确想瞎编一通,可瞎编也得有些依据才是,当真云山雾海胡说一气,岂不漏洞百出。这些人表面看起来真诚豁达,颇有些蒙古人的豪爽之气。可人心隔肚皮,万一心怀不轨,那他可就要遭殃了。 “呵呵!”吴以彬笑了起来,自嘲道:“看来是小老儿多事,少爷想必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唐善再又苦笑,他发现自己像是一个白痴,初入玄界,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玄界中人相处。 回想进入玄界以前,虽然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可他对自己的任务却清清楚楚。找到岳追风和石飞的下落,查出玄界修士索取武修元神的真相,把相关人等全部铲除,断绝玄界与修界的联系。 现如今,别说查找岳追风和石飞,就连自己置身何地都不得而知。 “大家休息吧!”吴以彬似乎觉得无趣,让秋儿等人进入耳室打坐。指着剩余的一间耳室,对唐善歪了歪头,示意他入内休息。自己则盘坐在大堂内,闭目修炼起来。 唐善带上天狼,默默的走入左手边最里侧的耳室,与秋儿的“房间”相对。众人之中,只有他和秋儿的修为最低,所以被安置在最里侧,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躺在黄金地面上,唐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暗暗打定主意,总要想一个理由,取得吴以彬等人的信任,先要在玄界生存下来,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什么样的理由?对谁去说? 还好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慢慢斟酌…… 421:逃婚的新娘 神剑山庄。 天上白云转苍狗,世事无常多变化。 几天前,这里还是岳乘风的大本营。而今,岳乘风创建的不世帝国,如同腐朽千年的大厦,顷刻间崩溃,灰飞烟灭。 驻守山庄的修士逃散了大半,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更多的是武者。 想当年,七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以岳乘风为首,结成生死兄弟,成立了这座“神剑山庄”。现如今,虽然岳乘风已经败亡,可神剑山庄却还掌控着大半个江湖。 韩文的结义兄弟,除了陆槐现为魔宗掌教,其余四人均已不知所踪。或许是无颜面对韩文和陆槐,故意远避。 对于江湖中事,陆槐全然不顾。岳逍遥却放心不下,传书韩文,命他接管神剑山庄,以免再起纷争,祸及整个江湖。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神剑山庄汇聚了三千宾朋。江湖名宿、武林泰斗、修界至尊,都来为韩文与穆青青的婚礼道贺。 陆槐身为韩文的义兄,自然要赶来为兄弟道喜。飞雪身为嫂夫人,雪莲身为准嫂子,也不能不来见见弟媳。 释宗弟子结亲,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于良成特意派来西星子为二人主婚。 新娘的花轿还没有到,众人在山庄门外焦急的等待着。 “芊芊和霞儿也来了,”飞雪用手肘碰了碰陆槐,悄悄提醒道:“还不快去迎接。” “二位掌教,”陆槐大步迎出,一边施礼,一边说道:“陆槐不知二位掌教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玉足轻动,芊芊和霞儿带领着各自弟子,已然来到。梅儿也在,混在二人身后的弟子中,可还是被陆槐一眼认出。 “陆大哥不必多礼。”霞儿欠身还礼,脆生生的回道:“陆大哥与唐善虽未结拜,可你们一样亲如兄弟。韩大哥是您的义弟,便是唐善的义兄。今日韩大哥成亲,唐善本该亲自前来道贺,只因身有要事,不能前来。霞儿身为武宗掌教,代我族武尊前来贺喜。希望陆大哥不要见怪。” 芊芊也道:“唐武尊乃是芊芊生平唯一的知己,他的义兄成亲,芊芊自该前来道喜。” 陆槐不知唐善进入通天玄界,只是以为他与青青相见,难免尴尬,所以才会避之不见。一番客套,便让飞雪请霞儿和芊芊入庄休息。二人谢绝,与他站在一处,共同迎接新人。 新人坐在花轿内,距离神剑山庄尚有数十里路。 火红的盖头下,那张惊艳天下的娇颜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珠。 青青一直在思索梅儿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直在扪心自问,“究竟是喜欢唐善,还是喜欢韩文?” 如果说感激,唐善几次在危急关头将她救下。哪怕为唐善一死,她也不足为报。她自然对唐善心怀感激。 若说感动,韩文在翠薇山上端坐一年,风雪不动,只为得到她的谅解。数九寒天,韩文就是一座冰塑。骄阳似火,韩文汗出如浆。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一个男人对她如此钟情,如何能不令她感动。 轿外锣鼓喧天,青青的心绪却无比纠结。如果唐善没有毁去那一纸婚约,那她终究要嫁给唐善为妻,唐善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应分的。她反倒要惦念与韩文那一段纯真无邪的感情。 自从铁相神尼为她与唐善定下婚约,她就觉得亏欠韩文,也亏欠了自己的感情。即便以后诸事都证明韩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可她还是不愿相信。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澄清。藏在她心底的不信也得到了印证。 铁相神尼亲临翠薇山,重新将她收归师门,令她悔婚改嫁。与其说是迫于师父的命令,倒不如说是她心中的期望。 而今,期望成为了现实。唐善也毁去了婚约,使得她与韩文的婚事免于受世人的非议。她在憧憬中披上了嫁衣,坐入了花轿,即将抵达神剑山庄。只要同韩文拜过天地,她就将如愿以偿,正式成为韩文的妻子。 可是一路行来,她心里想的却全部都是唐善。 被摧花手方少掳入地穴的危急关头,她与唐善心有灵犀,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婚约可以制衡的。 被卡斯收去元神,陷身在贷青的大帐,她在临死之前,想到的还是唐善。 “停下!”青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就从她的喉咙里蹦了出来。火红的盖头也被她掀了下来,死死的捏在手中。 抬花轿的都是修士,骏马奔驰的速度也赶不上他们的脚力。几十里山路,飞快奔过。而今,花轿已经出现在神剑山庄的大门外,距离迎接新人的陆槐等人不足一里。 “停!”韩文举起了手,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侯在山庄门外的宾客们议论起来,“怎么了?新娘的花轿怎么停下来了?” “穆青青不会变卦吧?” “难说,别忘了,她和唐善曾经有过婚约。” “如果我是她,绝对不会选择韩文。唐善是什么人?武宗的武尊,顶级天仙境的大修士。韩文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穆姑娘这是嫁人,不是投师,身份、地位、修为都没有关系,要看她喜欢谁。” “喜欢谁?如果不是铁相神尼为她做主,她会嫁给韩文?” “……” 青青钻出了花轿,双手捧着“画影剑”。她的眼中满是泪水,俏生生的看着韩文。 韩文向花轿里瞥了一眼,火红的盖头已经被丢落在地。 “韩大哥……”青青声音哽咽,呼唤了一声。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了。”韩文微笑,虽然笑得有些勉强,可看得出来,他能够理解青青。 “嫁人是我自己的事,别人没有权力替我做主。唐善的婚约不能左右我,师父的指令也一样。” “我明白!” “如果我因为一纸婚约嫁给唐善,那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我因为师父的指令嫁给你,同样对唐善也不公平。” “不用再解释,我真的明白。” “可我……现在这个时候反悔,你一定很难做。”青青看向大门外拥挤的人群,心中隐隐作痛,似有不忍。 “没关系,就当是我入主神剑山庄,他们为我贺喜。”韩文淡淡的回道。 “我不是要嫁给唐善,我只是要静一静。一切来的太快,我是被师父推上花轿的,根本来不及多想。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得想清楚。” “你要回翠薇山?” “一年,给我一年时间,到时候我会做出决定。” “你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搅。” “你不要去,就算你去了,我也不会理你。” “那要看唐善去不去找你。如果他不去,我一定不会打扰你。可如果他去烦你,我也会去。这样才算公平。” 青青破涕为笑。 “你走吧,我还要去招待客人。”韩文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花,掉头行去。 一道白光,“画影剑”出,当空飞逝,绝尘远去。 青青已经融入“画影剑”,一去千里。 韩文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他在想,“如果新郎是唐善,青青会逃婚远去吗?” “画影剑,御剑录!” 芊芊的双眸闪烁着精光,同样是一部“御剑录”,当今修界几乎尽人皆知。可没有一个人能够抵得上青青的造诣。人剑合一,一去千里。青青现在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大修士,远远没有登入大成仙境,可是剑法一出,就连天仙境的高手也望尘莫及。 翠薇山! 另一道剑气从山顶的云雾间射出,正好击中了当空飞逝的白光。 白光就是剑,画影剑。同时也是穆青青。 但听一通爆豆般的骤响,两道剑光起码已经对过了上百招。 剑气飞散,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当空显现,气定神闲的行走在云雾间。他的腰间有剑,剑在鞘中,好似从来没有拔出过。可就是他同青青对过了一剑。 白光后退,在云雾中飞旋了两圈,骤然爆散。一身嫁衣的穆青青,手托剑匣,悬浮在男子对面。 “你的剑法不错,就凭半部‘御剑录’的残卷,能有这样的造诣,也算难得。”男子虽然是在夸赞穆青青,可态度冷淡,带着不可一世的猖狂模样。 “你是谁?”穆青青警声询问。 她看得出来,男子无心伤害,只是在检验她的剑法。 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的男子,突然在翠薇山中杀出,根本没有显露真功,随手一剑,已然试探出她的剑法和功力,自然令她感到万分震惊。 “石飞,石天鹏是我弟弟。”男子淡淡的回道。 “石天鹏?”青青丝毫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天鹏被仇家追杀,逃到姑娘洞府内躲避。幸亏姑娘援手,救了他一命。天鹏现已无碍,石某特来答谢。”男子简单解释了一番。 经他提醒,青青想起离山之时,那个身负重伤,躲入山洞的少年。再看眼前的石飞,与那石天鹏的相貌倒也有着七分相像,只是年纪略长了七八岁。当下不疑有它,回道:“举手之劳,令弟无碍便好,谢就不必了。” 青青不知,眼前的石飞便是刚刚伤愈的“石天鹏”。修界一天,玄界一年。石飞滞留修界过久,加之元神被唐善所伤,无法维系少年书生的模样,一直衰老了七八岁,所以才谎称自己是“石天鹏”的哥哥。 “一定要谢!”石飞阴沉着脸说道:“石家人恩仇必报,你救了天鹏一命,又不肯接受他的馈赠。石某便请你进入通天玄界,推荐你进入‘玄灵武院’进行修炼。如果你机缘够好,被武院留下,再又得到长老的垂青,获得整部‘御剑录’功法也不无可能。” “通天玄界?”青青惊声出口,急忙询问道:“岳追风是不是进入了通天玄界,你认不认得他,可不可以找到他?” “他?一个无赖罢了!”石飞不屑的说道:“他与石某曾经做过一桩生意,条件就是进入玄界修炼。虽然他滥竽充数,可石某却得讲究信誉。姑娘说的不错,他的确进入了玄界。姑娘想要找他,也得进入玄界才好。” “我要杀了他。” “那是姑娘的事,与石某无关。” “可你说过带我进入玄界,推荐我去‘玄灵武院’修炼。” “这是自然,我现在就带姑娘进入玄界,并把姑娘推荐给‘玄灵武院’。但姑娘能不能被武院留下,就要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石飞面无表情的说着,手中握出一块青色玉牌,脚下一动,站到青青面前。 青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然置身于一处昏暗的洞穴,正对一面残缺的铜镜。 422:玄灵武院 石飞在青玉内注入真元,十三面铜镜霎时呈现。 青青定睛观看,十三面铜镜已然化成了十三个洞口。 石飞显得非常谨慎,从左手边数起,一个一个洞口数过,一直数到第七个洞口。而且再又确认了三遍。 “我们走!”石飞神色凝重,对着青青点了点头。 青青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强大到无法抗拒,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把她抓进了洞去。 眼前是一条暗道,在不知深幽几许的远处,吹来阵阵妖风,夹带着鬼哭狼嚎的凄厉声响,让人禁不住心怀忐忑。 霎时间,暗道深处的妖风吹到了青青面前,但却被一面薄薄的气罩所阻隔。这层薄薄的气罩,闪烁出光怪陆离的异象,像是扭曲了虚空,流光溢彩,飞速旋转。 青青可以感觉到,气罩对面,像是有诸神布下的封印,如果置身其中,立即便会被扭曲虚空的力量所绞杀。即便是上古巨魔,也将粉身碎骨。 唰! 青青所见的一切,只在弹指间便已消逝。 她和石飞来到了一间漆黑的暗室,张手不见。 与此同时,四面传来了低沉的嗡鸣声。像是在示警,又像是在传递消息。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白光刺眼,一扇门开启,有位身着青衫的老头出现在门外。 石飞跨步行出,介绍道:“这是徐伯,他是我们石家的大管家。徐伯,这位是青青姑娘。” 徐伯向暗室内瞥来一眼,疑问道:“他们呢?怎么没有跟少爷一起回来?少爷这一次,足足在外面呆了八年,该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吧?” “八年?” 青青心中一动,已然猜出,石飞很有可能就是当日在洞府内避祸的“石天鹏”。 “他们死了。”石飞淡淡的回了一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乎在暗示什么,继续说道:“我已经查明,乔师兄和廖师弟擅入修界,带回修士的元神,饲养妖宠。他们这样做,可以把原本饲养妖宠的妖丹侵占下来,私下里换回萃济草,为自己提升功力。” 徐伯略微呆愣了一下,眨了两下眼,随即说道:“既然少爷已经查明真相,那就应该向武院报告,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石飞应了一声,瞟了青青一眼,对徐伯说道:“这位姑娘对我有恩,你去家父那里,请家父修书一封,推荐她进入武院修炼。”转头对青青说道:“你我从此两清,互不相欠。” 青青疑问道:“你就是石天鹏?” 石飞也不否认,点头回道:“石飞,字天鹏。石飞就是石天鹏,石天鹏就是石飞。” “那你为何不在翠薇山向我解释清楚?” “修界一天,玄界一年。我已经在修界耽搁了多日,整整损耗了八年寿元,不想再因为一个名字纠缠不清。” “好了!”徐伯插嘴,板着脸说道:“姑娘能够得到我家老爷的推荐,有机会进入玄灵武院修行,那是天大的造化。我家少爷已经说了,你与他从此两清,各不相欠。也请你不要再纠缠他。跟我来吧。” “以后不要提我的名字,也不要提起你我之间的事。岳追风和你的恩怨,与我无关,你自己去了结。”石飞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径自离去。 “走吧?”徐伯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声,带路行出。 这里是一座花园,刚刚所在的暗室乃是一座假山。不知什么时候,暗门已经闭合,从外面丝毫看不出破绽。 徐伯引路在前,出了花园,连穿七座院门,七拐八绕,来到一座小院外。 “在这里等着。”他把青青留在门外,径自进入小院。 小院里外三进,徐伯一直穿过三道院门,来到了一间书房门外。 书房里有一位中年男子,虽已人过中年,可却一脸书生气。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捏着一卷古书,正在房内缓慢踱步。 “老爷?”徐伯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中年男子坐到了书桌后,把古书放落在桌上。 随着一声门响,徐伯闪身进入书房,轻轻带上房门,哈着腰说道:“老爷,少爷回来了。乔老头和姓廖的小子死在了修界,少爷带回来一个叫青青的的姑娘,请老爷修书一封,推荐她进入玄灵武院。” “嗯!”中年男子随手取来一封信笺,提笔蘸墨,在上面书写起来。同时说道:“他们两个死的好,玄龟逃脱,死无对证。我看肖金钟这个外院主事如何向内院交代。对了,让飞儿想好说辞,不要受到这件事情的牵连。” 说话间,他已经写好了推荐信,交给了徐伯。 徐伯把信收好,“老爷放心,少爷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那就好,你去吧。”中年男子抓起古书,垂目看去,不再理他。 徐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书房。 院外,十六个亲兵守护在院门两侧。 青青偷偷打量过,这些亲兵,修为最低的都是大成境的修士,其中四位竟然是突破了凡仙境的高手。 徐伯复出,把信笺交给一名亲兵,“带这位姑娘去玄灵武院,把这封信交给肖主事。”转而对青青说道:“我家老爷只能代为推荐,成与不成,就要看姑娘的造化了。还有,从今往后……” “我知道,”青青打断了他,“请放心,从今往后穆青青不会再登石家的门。” “那就好!”徐伯拨了下手,大有驱赶之意,“姑娘可以去了。” “走吧!”持有信笺的亲兵哼了一声,径自行出。 青青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初入玄界,诸事不明,只能跟着亲兵离开石家。 玄灵武院。 威武、神圣、庄严,不可侵犯,不可亵渎…… 青青来到的仅仅是一座大门。 这座大门,高达千丈,有如一杆神枪,直入云霄。 透过飘渺的云雾,可见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玄灵武院。 这四个字,随风舞动,灵动多变,似乎蕴含着一部极其高深的功法。可若定睛细看,却又凝固不动,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领路的亲兵把信笺递了进去,一声不出,转身便去。他与青青逢面而过,可却视若不见,形同陌路。 青青与石飞只有一面之缘,原本说不上喜恶,可现在却对整个石家有了极深的印象。 这一家子,冷的像冰。说是答谢救命之恩,可却连一丝感恩之心也没有。 来到玄界,青青是为了追杀岳追风,也是为了使自己静一静。当然,石飞所说的整部“御剑录”,也对她有着莫大的诱惑。但自从踏入玄界的那一刻起,她就对石飞心生反感。时至如今,更有一种屈辱的感觉泛上心头。 还好,这里已经不是石家,而是一座武院。 武院是什么? 青青并不知晓。 可她需要有一个栖身之地,且不管能不能得到整部“御剑录”,总要找到岳追风的下落,以报大漠之耻。 她的目光从离去的亲兵身上收回,看向了武院的大门, 看门的是一队灵兽,人头鹿身,都是金仙境的修为。 灵兽不在三界之中,无论是人、是神、还是妖魔,都不会把灵兽当做自己的敌人。 这座玄灵武院,竟然收服了灵兽,为其所用。 金仙境的灵兽,如果出现在修界,一定会被供奉在神龛上,接受万千修士的顶礼膜拜。但在玄灵武院,只配看守大门。 如果青青回到修界,告诉别人,她曾经来到过一座武院,见到过整整一队金仙境的灵兽,一队鹿人,在为这座武院看守大门,俨然是一队看门狗。 不用想,所有人都会有同样的回答——疯子! 青青也分不清是幻是真,如同置身在云雾中。 “进来吧!”一个清丽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边门开启,露出了一个五尺高的门洞。 青青连连蹙眉,这样一个“狗洞”,必须要屈身才能通过。 “这位姑娘?”门洞里钻出一个身穿翠绿色长裙的少女,十六七岁年纪,模样清秀婉丽,气质非凡,论姿色绝对不在青青之下。 美目流转,她对青青打量了一番,或许是见青青穿了一身嫁衣,掩嘴偷笑,“肖主事不在,姑娘先请进,能不能留在武院修行,还要等到肖主事回来才能定下。” “这样的门,是给人通行的吗?”青青扫了眼“狗洞”,不客气的问。 “姐姐多心了。外院弟子,从上到下,包括各级主事,都要从边门通行。只有内院弟子驾临,大门才会开启。” 少女的声音犹如莺歌,听在耳中很是受用。 青青心中的芥蒂如同春风化雪,渐渐消融。 “走吧,我带姐姐进去。”少女握住了青青的手,牵着她钻入门洞,进入武院,“我叫烟翠,是外院的临时弟子。你是青青姐姐吧?如果你获准进入武院,也会成为一名临时弟子。我先入为大,你虽然是姐姐,却得叫我师姐。”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青青进入紧邻大门的一座小院。 “临时弟子?”青青问。 “对啊,不论是什么人,进入武院都是临时弟子。只要我们在一年内,不管是在十万天中的哪一天,能够突破金仙境,就可以晋升为下等弟子。”烟翠答复道。 “一年……多少天?十万天?”青青显得非常吃惊。 “你从哪里来?”烟翠十分警惕,已然发觉青青并非玄界中人。 “修界,在我们那里,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青青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玄界,便如石飞所说,修界一天,玄界一年。 “修界中来的姐姐?” 一个美丽的女孩,穿着一身湛蓝色的长裙,赤着如玉般的双足,从一间房中跑了出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对着青青打量起来。 烟翠扭过头,靠近青青,贴耳细语,“你交上好运了。这是我们肖主事的小姐,最是心软。你去求求她,她一定会准许你留下来。” “我叫穆青青,来自修界。小姐如何称呼?” “肖箫,你可以叫我箫儿。” “箫儿姑娘,我初次进入玄界,举目无亲,想要暂时留在武院,你可以帮忙吗?” “这……”肖箫面露难色,“我刚刚闯了祸,还不知道父亲要怎样责罚我,这个时候把你留下来,恐怕父亲又要生气!” “小姐,”烟翠取出石家的信笺,“她有石家的推荐信。” 肖箫把信拿了过去,粗略看过,幽幽一叹,说道:“既然有表姨夫的举荐,那你就留下来吧。父亲那里,我去替你说!” 烟翠嘻嘻一笑,拉了拉青青,“我就说过,小姐最是心软,还不谢过小姐?” 青青欠身施礼,“感谢小姐收留!” 肖箫摇摇头,“你连大成仙人的境界都没有达到,如此低的修为,就算在武院呆上一年,也没有可能突破金仙境。等到一年期满,你还是要离开!” 青青淡淡一笑,“一年,十万天,足够了!” 423:黑夜来客 落日西沉,大漠里一片昏暗。 吴以彬端坐在地,在他身后,一团通红的火球浮现,照亮了整座大殿。纯阳真元,琉璃之火,准神级的功法。 唐善转过身,借着火光,看向对面耳室内的秋儿。 秋儿盘坐在地,手掌相对,自然垂落在小腹前。从天狼嘴里夺回的那株萃济草,悬浮在她的双掌之间,正在被她炼化。 渐渐的,萃济草上散发出缕缕仙气,从她的鼻孔吸入,再又喷出,如此反复。 仙气越来越浓,最后把她团团包裹了起来。 随着一阵长长的抽气声,所有的仙气都被她吸入腹中,整个人瞬时被一片五色光环围绕,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良久,她徐徐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吴大叔,我的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秋儿,这株萃济草的确可以帮助你晋升为中级金仙境,但你若想完全炼化它,最少需要三年时间!”吴以彬的声音里透着忧虑,“成为猎手,最低也要达到中级金仙境。你这样的修为,大家一起围猎,倒还可以照顾到你。但等到大家分头行动,各自猎取百年妖兽的时候,你可就危险了。” “我会在猎捕妖兽的时候磨练自己,争取尽快晋升。”秋儿显得有些气馁。 “磨练是必要的,但安全更重要。你还有两三百年的寿元,只要肯刻苦磨练,坚持百年,晋升为大罗境也不无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组建自己的狩猎队,外出猎捕妖兽了。”吴以彬忽然睁开了双眼,身后那团炽热的火球瞬时钻入体内。像是感知到危险一般,警惕的站了起来。 “天上翱翔的雄鹰,也该有落脚歇息的时候。”守在门内的冬生放声说道:“尊贵的客人,夜幕降临了荒漠,请停下您匆忙的脚步,我们的主人准备了最甘甜的美酒,想要邀请您一同享用。” “大漠里的骏马,奔腾了上万里路,也会疲倦。”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大漠里传来,“尊敬的主人,我们接受您真诚的邀请。” 声落人至,一行七人,也是四男三女,身上围着兽皮,手中握着长矛,站在了殿门外。 这些男人,面目黧黑,棱角分明,浑身的肌肉犹如铁打一般,尽情彰显着自己的力量。 那些女人,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身材婀娜,将女人的柔美妩媚体现得淋漓尽致。 “原来是阿西族的勇士?”吴以彬张开双臂,迎上前去,“尊贵的客人,欢迎你们。” “萨巴族的猎手,我们的老朋友!”领队的男子,身高一丈,腰围八尺,当真如同铁塔一般。大步进入殿内,同吴以彬相拥,互相拍着肩背,轰声发笑。 吴以彬从布袋里取出酒囊和肉干,拉着领队男子席地而坐。 “我叫萨木铁。”男子大手一张,将萨巴族的三男三女招进殿来,一把抓去酒囊,咕噜噜喝了大半囊。 “吴以彬!”吴以彬自我介绍,打开另一只酒囊,径自喝了一大口。 阿西族的三男三女围坐下来,也不客气,喝酒、吃肉。 “他们是什么人?”唐善悄悄的来到了秋儿的耳室外,低声询问。 “阿西族的勇士,跟我们一样,都是猎户。”秋儿介绍道:“看到他们手里的长矛了吗?每一个阿西族的勇士,都可以在十里外攻击猎物。在整个延城地区,分部着很多猎户,我们萨巴族的猎户射技最是精准,他们阿西族的猎户最为勇猛,就是千年妖兽都可以合力围杀……” 秋儿向唐善介绍着延城地区的各族猎户,吴以彬和萨木铁随口聊了起来,“萨木铁,夜里赶路是我们猎户的大忌。你是队长,可不能把你的猎手带入危险的境地!” “我们遇到一群赤焰巨蜥,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为首的千年巨蜥猎杀。剩下的小巨蜥也都是百年妖兽,而且聚集不散,我们自然舍不得放弃。这不,一时追得兴起,结果就错过了宿营地。” “好福气!”吴以彬递给萨木铁一条肉干,“大蜥一死,那些小巨蜥完全没有危险,可以尽情摄取妖丹,难怪你们不惜冒险,也要趁夜狩猎。” “三百多头小巨蜥,我们只猎杀掉一百多头,起码还有两百头逃散在野外。如果不是黑夜降临,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萨木铁叹了口气,三两口吃下一条肉干,却又一笑,说道:“这里地势不错,可以把那些小巨蜥引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兽皮口袋,竟然从里面拎出一条身长四丈的红色巨蜥。 这条巨蜥,腹部业已被刺穿,显然已经取走了妖丹,但浑身的精血全部凝缩在体内,并没有外泄。 萨木铁随手一挥,长矛刺入巨蜥的背脊,一线赤血飞溅落地,发出“滋滋”的轻响,升腾起一团热气,黄金地面竟然都被它的血液融化。 而这仅仅是一条死去的千年巨蜥,几滴赤血,便具有如此可怕的威能。可想而知,如果它还活着,那将是多么的恐怖。 吴以彬笑了起来,“按照我们猎户的规矩,是你们猎杀了大蜥,等我们射杀了那些小巨蜥,所得的妖丹一半归你们所有。” 唐善看不明白,偷偷问秋儿,“什么意思?” 秋儿轻声相告,“大蜥的血,会被小巨蜥们嗅到。它们会以为自己的首领并没有死。按照习性,围首而聚。今夜便会悄悄的蛰伏在附近。等到天一亮,就会纷纷现身,前来寻找大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将它们全部猎杀。”她显得有些兴奋,“两百头小巨蜥,可以换取十枚千年妖丹,也就是一株萃济草。这些阿西族的勇士真是太慷慨了。” “休息!”萨木铁大手一挥,把长矛隐入体内,一口喝光了酒囊里的美酒,同时对属下猎手下令。 六位阿西族的猎手,各自取出一株萃济草,开始淬炼其中的精华,有的在恢复功力,有的在默默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你们出来很久了?!”吴以彬对萨木铁说。 “一年了!”萨木铁缓缓闭起双眼,一团黑气在他身后浮现,像是恶魔现世的煞气,可却没有一丝邪恶的气息。 伏魔金刚咒! 玄神一级的功法,足足高过了吴以彬一个等级。 “难怪!” 吴以彬暗暗点头。 按照猎户的规矩,得五留一。 另外四份,一份赡养族内长老、一份哺育族内后辈、两份上缴赋税。 萨木铁带领的狩猎队,仅仅一年时间,属下的六名猎手便都获得了一株萃济草。也就是说,他们至少猎杀了三百多头千年妖兽。 等到萨木铁再又凑够五十枚千年妖丹,便可以拿出十枚为自己换取一株萃济草,此次狩猎就此结束,狩猎队返回本族,猎手们炼化完各自的萃济草,才会再次集结,外出捕猎。 狩猎的生活无比艰辛,像萨木铁、吴以彬这样的狩猎队,各个部族之中并不多见。他们可以用一年多的时间,凑齐自己所需的萃济草,另外一年多的时间,静心修炼,提升修为,增加功力。 更多的狩猎队,终年奔走在野外,也很难凑齐足够多的妖丹,换取萃济草供自己修炼。 据传闻,在遥远的西部蛮荒,猎户们已经不再依靠萃济草来提升功力,而是直接炼化妖丹。他们的修为突飞猛进,很多人业已超越了大罗境,进入到神级境界——玄神境。 可他们无法压制妖丹的邪恶,纷纷被妖丹异化,沦落为妖族的一员。 玄界的名门正道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凡有所发现,便会派出弟子,整族整族加以斩杀,以儆效尤。 唐善问了许多关于玄界的事,秋儿处世不深,对他毫无戒心,悉数讲给他听。 破碎王朝,乃是神古时代,圣祖上皇所建。 圣祖建立王朝的时候,一共育有九子,其中八子分封为王镇守四方,皇城周边不封王,统归太子掌管。 圣祖上皇将自己所建的帝国取名为“破碎”,或许是早有远见,知道列土分疆封赏八王,而后一代代传承下来,会变成八十王、八百王、八千王,最终使得整个王朝分崩离析。 而今,破碎王朝的确呈现出分崩离析的趋势。八座王城之下,大大小小的王爷不计其数。加之外戚封侯,传承数千年,再有无数位侯爷与王爷的领地犬牙交错。王侯之间的争战时有发生。就连八位嫡传亲王,也是勾心斗角,企图吞并其他王爷的领地,甚至侵占圣祖皇城,夺取皇帝宝座,一统天下。 众人所在的荒漠,方圆十数万里,包括相邻的大海、草原、密林、沼泽,处于破碎王朝的边际,被称之为蛮荒,很少有人问津。但在名义上,这里属于延城的领地,由城主延侯掌控。 延侯出身于圣母天后一系,属于天后的表亲,也算是外戚。可一个“表”字,业已不知间隔了多少代,除了在族谱内能够看到“延侯”两个字以外,他在无数位侯爷当中,绝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而相对于列位王爷,区区一个延侯,完全可以看做是卑贱的下人。换成八位亲王,简直将其视若猪狗,甚至连看都不屑于看上一眼。 可是这里远离王城,地处偏僻,倒也少了许多争端。 延侯对于猎户的管理,仅仅在于赋税,其余诸事一概不理。 猎户们猎取的妖丹,五分之二要上缴。如此重的赋税,几乎占据了他们收获的一半。 但是,五分之二的赋税并不是全部交归延侯,延侯也要与延城的武师均分。 延侯所能掌控的,仅仅是延城。 延城之外,方圆百万里,尽归武师所有。 延城的武师,名字叫做甘坤,乃是一位顶级大罗境的修士。出入侯府,如入无人之境,即便是延侯本人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唐善看到,秋儿提到“甘坤”的时候,脸色急变,浑身发抖。可想而知,这个武师异常恐怖,只是名字就给她带来了无由的恐惧。 就在这时,只听大漠深处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臭丫头,竟敢直呼家师的名讳,你的死期到了。” “啊……”秋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面如死灰,战栗不已。 “什么人?”吴以彬瞠目站起,看向门外…… 424:武师弟子 来人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身锦衣,双手负在背后,直接出现在冬生面前,不可一世的叱喝道:“滚开!” 冬生瞪圆了双眼,死死的盯着来人,不仅没有让路,而且还向前跨出一步,直接将他震退。 “大胆!”来人只是中级金仙境的修为,但却丝毫没有把冬生这位顶级金仙境的修士放在眼里,眼见冬生竟敢向他出手,不由大怒,扯着脖子叫嚷道:“我叫高角,乃是甘坤大人的门下弟子,你敢向我出手,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高角!” 吴以彬心中一凛,急忙上前,把冬生推到一旁,捧着笑脸说道:“小人吴以彬,见过高大人。我们都是猎户,不懂得规矩,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高角瞟了冬生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进了大殿,傲慢的问道:“刚刚是谁直呼家师的名讳?”他的眼中忽然射出凌厉的寒光,宛如两把匕首,直接刺向秋儿,“臭丫头,是不是你?” “她还是个孩子,不懂得规矩。”吴以彬跑来打圆场,“还请大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偷偷摸出一颗千年妖丹,塞在了高角手里。 高角把千年妖丹收入怀中,脸色缓和了下来,“吴老头,算你懂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他随意拨了拨手,“我要练功,现在征用这座窑洞。你们都出去,走远点,不许打扰。” 他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没有半点商榷的余地,根本没有把殿内众人放在眼里。 吴以彬面露难色,诺诺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冬生气呼呼的嘟囔道:“夜深了,不知有多少蛰伏在地底的千年妖兽要出来猎食。你把我们赶出去,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我现在就开始练功,走不走随便你们。”高角装模作样的盘坐在地,一脸奸笑,威胁道:“家师的功法都是不传之秘,如果被你们偷学了去,哪怕是一招半式,他老人家也不会听之任之。万一家师雷霆震怒,你们萨巴人、阿西人,一定会遭受灭族之灾。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回避为好。” 萨木铁一直没有言声,听了高角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散去身后的黑气,站起身,对属下的猎手说道:“我们走!” 六位阿西族的猎手神色慌张,急忙起身,站到了他身旁。 萨木铁垂手去拿赤焰巨蜥的尸体,准备将其收入布袋,就此离去。却见高角坐在了巨蜥的尾巴上,不由停在半空。 他的目光微微一变,已然知道,高角驱逐众人,并不是为了练功,而是想占据这具千年巨蜥的尸体,引诱残余的小巨蜥,只要挨到天亮,便可以从中渔利。 “我们也走,不要打扰高大人练功!”吴以彬权衡利弊,无奈的作出了决定。 “萨木铁兄弟,吴大叔!”冬生双眉紧锁,拦在门口,“不行啊,外面太危险了!” “不管外面多么危险,总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被甘大人误解,我们萨巴族就会有灭族之灾!”吴以彬向秋儿等人招手,命令众人撤离。 萨木铁垂着手愣了片刻,最终把手缩了回来,对属下的猎手说道:“我们出去!” 众人外出,冬生也被吴以彬连推带搡出了殿去。吴以彬和萨木铁带领男人围成一圈,把女人们保护在圈内,各自握弓持枪,小心警戒。 “不够远……还不够……”高角在殿内发出冷笑,不停的驱赶着众人。 众人无奈,只得向大漠深处前进。 “唐少爷呢?”秋儿惊叫一声。 众人这才发现,唐善和天狼还留在金殿内。 “少爷?”高角已然听到了秋儿的惊叫,看向殿内的唐善,询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如何称呼?” “你先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先问你。你占据了萨木铁大哥的赤焰巨蜥,无非是想把那些逃散的小巨蜥占为己有。几百颗百年妖丹而已,你想要,可以明说。何必把人赶出去,让那些猎户跑到大漠里去送死?” “他们是猎户,外面多的是妖兽。”高角泛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我哪里是让他们送死,明明是想成全他们,让他们多多猎杀妖兽,免得日子过得那么清苦。” “还是我替你说吧!”唐善目光如矩,直视高角的双眼,“你想要他们身上的妖丹,还有那些萃济草,所以才会把他们逼到外面去。万一他们遭到了攻击,死在了外面,他们身上的东西就全都归你了。” “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要说出来?!”高角嬉笑着说道:“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他们心知肚明,可他们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是卑贱的猎户呢!我就是让他们死,再把他们的东西搜罗一空。等我凑足了十株萃济草,就能够助我晋升为上级金仙境,他们这些人也算死的不冤。” “这样就对了,既然是恶人,就要恶的够直接,恶的够坦白。”唐善捧起一脸假笑,问道:“你没有赶我走,是不是见我不是猎户,而且修为比你低,想要杀了我,给他们来个杀鸡骇猴?” “那要看你是什么人,”高角站起身,与唐善相对,“如果你真是谁家的少爷,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高角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而且愿意结交青年才俊,他们身上的所有东西,我们都可以平分。”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那就对不起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你。” “你有把握杀掉我?” “那是一定的。你是初级金仙境,我是中级,修为压你一等。只要我出手,你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噢!”唐善讪讪一笑,“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现在才知道,金仙境分为初级、中级、上级、顶级四个等级。原本我还以为,大家都是金仙境的修士,虽说修为有高有低,可要是打起来,谁死还不一定。”他向自己的耳室看去一眼,“天狼,出来见见这位中级金仙境的高手,看看你能不能杀了他。” 呜…… 天狼从耳室里走了出来,站到唐善身边,身上霎时升腾起黑色的煞气,凝结成恐怖的魅影。 身高十丈的魅影,根本无法在大殿内“站直”身,弓着腰,瞪着猩红的眼睛,俯瞰高角。 “顶级金仙境的妖宠?!” 高角大吃一惊,脸色急变,连连后退。 “怎么说?”唐善得意的看去,“你是中级,它是顶级。如果它向你出手,你是不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高角眼中显露出惊诧之色,目光闪烁不定。 他知道,要想饲养一头顶级金仙境的妖宠,起码需要一千颗千年妖丹,那可是一百株萃济草,够一位上级金仙境高手冲击顶级金仙境所用。 也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哪家的废材,不知浪费了多少灵丹妙药,仅仅达到初级金仙境的修为。 可唐善拥有一头顶级金仙境的妖宠,这说明他的家族势力非常强大,起码不是哪一城哪一池的武师可以抗衡的。 甘坤掌控延城方圆百万里的领地,自然可以拿得出一百株萃济草,可让他用这些萃济草来饲养一只妖宠,那他绝对舍不得。 “兄台!”高角见风使舵,立即露出了恭维的笑脸,点头哈腰的说道:“在下高角,家师甘坤,乃是奉延侯之命,打理延城琐事的武师。不知兄台来自哪一家豪门,可否不吝赐教?” “像你这样的下人,根本不配知道我家的名号。”唐善板起脸,厉声说道:“马上滚出去,把阿西族和萨巴族的猎户请回来。如果你敢说一个不字,我会立刻杀掉你。你还敢跟我提什么甘坤,提什么延侯,他们算什么东西。只要我发出讯号,家里随便赶来一位兄弟,就可以血洗延城。你说的甘坤、延侯,简直就不堪一击。” 高角仗着自己是武师弟子,平日里在延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猖狂无忌。前几日,他来乡下的一个集市收去赋税,恰巧看到萨木铁兑换萃济草。无意间瞥见,萨木铁的布袋里,最少有两百多颗千年妖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当即便被他盯上了眼。 他跟随萨木铁一路来到大漠,就是想寻找机会把那些妖丹弄到手。 也该吴以彬等人走霉运,萨木铁七人追杀小巨蜥,错过了宿营地,进入金殿借住。 高角索性连同他们也一勺烩。 可惜的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如此偏僻的蛮荒之地,竟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位“少爷”。而且这位少爷的家族势力非常庞大,绝对不是占有一城一池的武师可以比及的。 高角千有不甘,万有不愿,可却无奈。像唐善这样一位出身于豪门贵胄的少爷,只要稍微不如心意,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杀掉。 他终日里仗势欺人,如今终于尝到了反被别人欺辱的滋味。但他连一句废话也不敢说,毕恭毕敬地说道:“我滚!”闪身出了殿去。 唐善与高角的对话,吴以彬等人听得清清楚楚。逼走高角,便是救下了众人的性命,众人自然心存万分感激。 “诸位,请回,打扰了!”高角来到吴以彬等人面前,请他们返回金殿,随手摸出一颗晶莹的宝珠,完全掩饰住他的威能,接连几个闪跃,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425:破碎王朝 吴以彬等人返回金殿,纷纷上前施礼,感谢唐善的救命之恩。 “这位少爷,如果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留在外面,随时都可能遭受妖兽的围攻。不用多,只要有十几个千年妖兽,一同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这些人就绝对不可能存活下来。”[] 萨木铁相貌凶恶,可性情却非常豪爽,当即把身上所有的千年妖丹全部取出,就连属下猎手的萃济草也要了过来,装入一只布袋内,递给唐善,瓮声瓮气的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东西换不来我们七个人的性命,但却可以表达我们感激之情,还请少爷笑纳。” 吴以彬也把仅有的七颗千年妖丹拿了出来,连同秋儿的那株萃济草,捧在手里,面带惭愧之色,说道:“小老儿刚刚外出捕猎,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东西,还请唐少不要嫌弃!” “你们干什么?”唐善连连摆手,“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少爷,刚刚也只是虚张声势,吓吓那个高角,没想到却真的把他吓走了。吴大叔,你能把我收留下来,让我进入金殿过夜,没有让我游离在野外,等于是先救了我一命。这些东西你们都收回去,感谢的话也不要再说,不然唐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不行,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吴以彬和萨木铁依旧坚持,不肯收回谢礼。 唐善脚下一动,已然置身在金殿外,“你们再要相逼,我只能趁夜离去。如果你们不想看着我死,那就马上把东西收起来。” “快回来,外面危险!”冬生身子一晃,已然来到唐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便要带他返回。 “等等!”唐善痴痴的看向夜空。 沙丘的顶部,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唐善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巨大的月亮,竟然占据了一方天穹。 “这是月亮吗?”唐善呆呆的问。 “唐少爷,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冬生对这样的月亮早就习以为常,玄界的月亮原本就是这般模样。可见唐善为此发呆,便如第一次见到一般,自然要有所怀疑。 唐善心中一动,“我们回去吧!” 他知道自己说走了嘴,重新进入金殿后,佯装无奈的叹道:“我的家族藏在千里之下的地宫中,那里无限接近地狱,到处游荡着邪恶的大妖与魔神。就在昨日,我的家族遭受剧变,族长运用功法,把我瞬移到地面上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刚刚还是秋儿姑娘跟我说了一些破碎王朝的事情,所以我才敢恐吓高角。” “原来是这样!”冬生也是个憨厚的汉子,即便唐善在胡说八道,他也甘愿相信。 众人得益于唐善仗义相救,自然心怀感激,便也不疑有他,纷纷对唐善的遭遇表示同情。 “萨木铁兄弟,唐少爷也是血性汉子,我们便收起各自的谢礼,不要再难为他了!”吴以彬收回了妖丹,把萃济草重新还给秋儿,显然不再与唐善见外,而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随后,他让众人各自修炼,并请萨木铁代替冬生值夜,径自拉着唐善坐落在地,向他介绍起破碎王朝的情况来。 唐善简直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伪装豪门阔少,吓跑了高角,信口胡编一通,已然打消了众人对他的芥蒂之心。而他迫切的想要了解破碎王朝的有关情况,吴以彬也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秋儿处世不深,对于破碎王朝的了解也只是个大概。吴以彬完全不同,有关破碎王朝的格局,势力分布,人情世故等等,一一讲给唐善来听。 当然,他讲的最多的还是狩猎。 整个玄界,都采用太阴计时,也就是太阴历,用月亮的周期来确定月份。月亮从月牙慢慢长大,直到满月,再慢慢变小,最后再到月牙,这就是一个月。如果换做太阳历,一个月有九千天,一年整整十万八千个日夜。 唐善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头千年妖兽,竟然比自己的功力还要深厚。这里所谓的一千年,足足相当于修界的三十多万年。 一头修炼了三十多万年的妖兽,即便冥顽不灵,资质中下,起码也会练就十万年功力,自然要在他之上。 如此算下来,吴以彬带领六个猎手,整整游猎了四五千个日日夜夜,一共才猎捕到八头千年妖兽。 唐善对此感到非常惊讶,而且感到难以理解。可听了吴以彬的解释,他才渐渐明白。 这倒不是蛮荒地带妖兽稀少,情况恰恰相反,猎户们狩猎的区域里存在着无数妖兽,甚至有功力超过万年,修为突破大罗境的大妖。可惜的是,碰到这样的大妖就是猎户们的不幸,结果只能是死。 就算是千年妖兽,大多群居,很少有单独行动的妖兽。像火犀牛这样妖兽,碰到了就是幸运。不说千载难逢,也是难得一见。 更多独居的妖兽,都是猎食性的猛兽。多半在夜间外出觅食,白天则躲入深幽的地下修炼。 猎户们无力攻击群居的妖兽,更不敢趁夜攻击猎食性猛兽,只能寻找性情相对“温和”的素食妖兽下手。 一些离群的白鹿、大角黄羊、铁甲公牛,才是猎户们主要的猎捕对象。它们要么老弱多病,要么争夺头领落败,被驱逐队伍,孤弱无助,没有办法抵挡猎手的攻击。 而要想找到这样的千年妖兽,困难可想而知。 至于百年妖兽,那便相对容易一些,哪怕是成群结队,亦或是凶猛的猎食性妖兽,也可以成群成群的收割。 只是百年妖兽的妖丹价值过低,要两百颗才能换取一株萃济草。 猎取百年妖兽,付出与收益难以平衡。百年妖丹过多充斥于集市,更会打压原本就过低的价值,所以在整体狩猎中,很少有单独追捕百年妖兽的行动。 这个延城,外围的蛮荒地带基本都是各部族的猎户。他们生存在玄界的最底层,时而劳作,时而修炼,境界很难得到提升。即便是各族的族长,退隐山林的大长老,也就是三等大罗境的修为,除非得到天大的奇遇,否则难以再次突破。 大罗境分为六等、七级,就像甘坤,乃是顶级大罗境的高手,即便是修炼到一等大罗境的修士,在他眼中也如同草芥,措手可杀。 正是这个原因,甘坤才会成为延城的武师,数十万猎户必须接受他的管辖,而且要向他和延侯缴纳赋税。 刚刚离去的高角,只是甘坤身下数千弟子之中普普通通的一位,而且不过是中级金仙境的修为。 萨木铁和冬生都是顶级金仙境的高手,如果想要杀他,动动小指就能做到。 可他是甘坤的弟子,杀了他就是挑战甘坤的威严,身为延城的武师,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甘坤属下有十大弟子,每一位都是一等大罗境的高手,只要赶来一位,便会把阿西族和萨巴族从玄界中抹除掉。 所以说,高角虽然只是甘坤座下的一名普通弟子,但他仰仗着甘坤的威名,便可以在延城地区肆意妄为。就算让吴以彬等人去死,明白告诉他们,自己要抢夺他们的妖丹和萃济草,他们也不敢反抗。 这里还只是延城,地处偏僻,属于破碎王朝的蛮荒之地。 整个破碎王朝,像延城这样的小城星罗棋布,不可尽数。 无数个小城,汇聚成大都。 如果在大都,掌管城池的便是镇守一方的王侯。 大都建有武馆,管控着城外数百万里领地。 数量众多的大都城,汇聚成八座王城。 王城的主人,便是圣主上皇最初分封八位亲王的后裔,而且是嫡传的王子,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 八座王城,分别建有八座武院,名为协管,可实际上却由他们掌控着各个亲王的封地。 圣主皇城纵横万里,同样建有一座武院,那是整个破碎王朝的第一武院——玄灵武院! 皇城与王城的领地太过广阔,每一方都要以百万计。各家武院纷纷在各地设立内院、外院,固守一方,防止妖兽、魔怪残害人类。 而在皇城与王城之中,则是各家武院的上院所在,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皇城、王城不受大妖、巨魔的侵害。 对于武院、武馆,吴以彬也只能说个大概,也不十分清楚其中内情。 仅仅是一个大概的情况,唐善就已经听傻了眼。 他曾亲耳听乔老头等人提起过“武院”,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乔老头他们属于哪一座武院,但却知道,不管是哪一座武院,要想偷偷潜入,击杀石飞,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原本还想请吴以彬帮忙打探一下岳追风和石飞的消息,可听了吴以彬的介绍,立即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如果让吴以彬知道他杀死了两位武院弟子,一定会万分惊恐,惶惶不可终日。说不定还会把他交出去,以免连累家族。 但他还是弄不明白,石飞身为武院弟子,为何只有天仙境的修为。而像高角这样的武师弟子,却已经达到了中级金仙境。这样的情况,全然没有道理,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我听说,一些武院的弟子,只是天仙境修士。”唐善试探着问,“吴大叔,我想我一定是听错了。高角不过是武师的弟子,已经达到了中级金仙境的修为。武院高高在上,旗下弟子自然不会有天仙境的修士。” “不,完全有可能。”吴以彬非常认真的说道:“武师所招收的弟子,资质往往是中下,武馆弟子则是中上,而每一家武院所看中的弟子,无一不是上上人选。” “你是说,修为并不重要,真元功力也不重要,他们所看中的是弟子的资质?” “不错,如果资质不佳,就像小老儿这样,即便达到了大罗境,那些武院也不会把我招收在他们的门下!”吴以彬继续说道:“听集市上的人说,进入玄灵武院并不难,可无论是什么人,最初进入玄灵武院,只要他的修为没有达到天仙境,那便只能在外院做一名临时弟子。只有在一年之内,晋升为金仙境修士,才能够转为下等弟子,登记造册,分发符牌,成为武院的正式弟子,否则便会被扫地出门。” “一年?从天仙境突破到金仙境?” “你想想看,如此苛刻的条件,如果不是资质奇佳的青年才俊,如何能够被武院收入门下?” 唐善无语,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劫难,大仙缘,几生几死,才达到了顶级天仙境的修为。又再炼化了万年火龟的火种,这才勉强进入了金仙境。 一位武院的下等弟子,要在一年之内,跳跃天仙境,跻身金仙境高手之列,想想就令人咋舌。 虽然玄界一年,足足相当于修界三百年,可放眼整个修界,或许只有老师于良成,才有资格成为武院弟子。 “金仙境?” 唐善心中突地一动,按照吴以彬所说,石飞应该只是一位临时弟子,能不能晋升为下等弟子还未可知。 只要石飞不是武院的正式弟子,找到他,伺机击杀,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426:收割妖丹 “天亮了!” 萨木铁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吴以彬的讲述。 “破碎王朝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事情,可以随时问我,我一定会如实奉告。”[] 吴以彬站起身,唤醒冬生等人,取下巨弓,来到殿门处,与萨木铁并肩站在那里,偷偷的说了几句。 唐善并没有仔细聆听,想来是商量猎杀小巨蜥之事,便也没有在意。 “大家准备。”萨木铁对聚集到门边的两队猎手提醒了一声,随手幻出一只黑气凝结而成的大手,抓起赤焰巨蜥的尸体,当空抛出。 尸体尚未落地,他已经闪电般的攻出一矛,再次扎刺出巨蜥的血液。 滋滋…… 巨蜥的血液溅射到沙地上,瞬时融化了金沙,与其交融,形成了一滴滴包裹着蜥血的黄金溶液。 赤焰巨蜥的尸体,足足四丈多长,“扑通”一声跌落在沙地上。 殿门正对的沙丘底部,千步以外,一只只脸盆大小的红色兽头,成半弧状分布,从沙层下钻了出来。 这些都是小巨蜥,百年妖兽。可是每一只小巨蜥的真元功力,也已经相当于顶级天仙境的修士。 “杀!” 萨木铁和吴以彬对视一眼,同时吼叫了一声。 唰唰唰…… 萨木铁长矛飞刺,幻出上千道飞矛,分别攻击二十只小巨蜥。 吴以彬箭如飞蝗,连珠炮一般射出五十支金箭。每一支箭都被他灌满了真元,没有任何幻身,但却将所对的五十只小巨蜥全部猎杀。 冬生连射十箭,分别攻击十只小巨蜥。他的动作飞快,便如同一次将十支金箭全部击发一般。 剩余的猎手功力不足,不敢贪多,各自选定了三五只,只求能够一击而成,收取妖丹便好。 整队的猎手不会因为百年妖丹而制定行动,猎手单独行动的时候,倒是可以猎捕一些百年妖兽,用来补偿各自狩猎的不足。 但是像这样送上门来的百年妖丹,不拿白不拿,没有人会在意浪费真元。 所有的攻击只有一次,必须一击毙命,收割妖丹。否则的话,小巨蜥受到了惊吓,就会四散而逃。大批收割倒还有些意义,各个追捕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就好像秋儿,她只选定了两只小巨蜥,分别在两只金箭中灌输了四万年真元功力。 八万年真元功力,几乎是她全部的真元修为。大家还要继续狩猎,没有人会坐等她慢慢恢复真元功力。她只能炼化萃济草,依靠仙气迅速弥补激出的真元。 萃济草炼化出来的仙气,吸入一口便少一口。猎取两颗百年妖丹,起码要有一颗被用来弥补炼化萃济草的损失。 况且此次是阿西人击杀了大巨蜥,按照猎户的规矩,猎捕这些小巨蜥,一半的妖丹要送给萨木铁的狩猎队。 对于秋儿来说,击杀两只小巨蜥,猎取妖丹,除了可以磨练自己的意志,提高射术,增强修为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众人只有一次攻击,能得多少是多少。剩余的小巨蜥随后便会逃散,而且吃一堑长一智,从此再也不会返回。 十四个猎手,分别攻击一百多头小巨蜥。他们都知道各自的实力,绝不贪多,只求击之必中,中则必死。 那些遭受攻击的小巨蜥,无一幸免,尽皆血洒当场,一颗颗妖丹从腹中飞出,落入众人手中。 剩余的小巨蜥还有一百多只,轰声逃散。 事情显然没有秋儿想象的那么如意,她忘记了猎手们的实力有限,不可能将两百多只小巨蜥一次性全部击杀。而今小巨蜥逃散,一去数十里,谁也不会无谓的浪费真元,拼命追赶上去,一一射杀。 这个时候,功力高低与收益多少便完全显露了出来。 吴以彬猎取了五十枚百年妖丹,分给阿西人一半,他还有二十五枚,足可以换取一枚千年妖丹。 以一人之力,猝然一击,眨眼之间收获一枚千年妖丹,这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天降横财。 冬生猎取了十枚百年妖丹,自己可以留下五枚,也算一笔不小的收获。 秋儿只能留下一枚,而且还要炼化萃济草恢复功力,此战如同鸡肋,索然无味。 “唐少爷呢?”吴以彬忽然询问了一声,他的功力最高,修为最深,第一个发现,就在小巨蜥逃散的时候,唐善竟然不见了,天狼也不知所踪。 “在那儿!” 萨木铁长矛一指,众人看去,便见数十里外的沙丘上出现两个黑点,正是唐善和天狼。 这个时候,唐善正带着天狼追杀小巨蜥。 寒冰烈火枪已然幻出,上万柄枪影,遮天蔽日,一只只小巨蜥的腹部被刺穿,一颗颗百年妖丹飞出——却被天狼一个不落的吞下了肚。 唐善在数十里外兜了一个偌大的圆圈,最远处可达百里,逃散的小巨蜥共有一百一十七只,无一幸免,全部被他刺杀。 一百一十七枚百年妖丹,无一落空,全部被天狼吞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是唐善的飞跃速度、二是他恢复功力的能力、三是他手里的神器。 唐善落定在萨木铁面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萨木铁大哥,大妖是你们猎杀的,剩下的这些小巨蜥完全不懂得进攻,我应该把猎取的妖丹分一半给你。可你看……这些妖丹全都被我的天狼吞进了肚!” “不……不……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天神!”萨木铁吓得牙齿咯咯作响,接连后退,“你手里拿的是神枪,只有天界的战神才配拥有!”他一直退出了数十步,屈膝跪倒在地,叩头不起,“我们是阿西族的猎手,真神的仆人。真神啊,您既然下凡了,就请您救赎我们,带领我们逃离苦海吧!” 扑通……扑通……扑通…… 除了吴以彬以外,所有猎手都跪倒在地,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我……我不是天神,我只是一个修士,而且在这里,我的修为最低。”唐善也吓傻了,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吴以彬战战兢兢的问:“唐少爷,可否容小老儿说几句废话?” “吴大叔,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我……我怎么就变成天神了?” “修士修炼功法,总体可分为五类,这您一定知道吧?” “知道!”唐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进入仙境以前,分为散人、真人、长老、大修士和掌教。进入仙境,分为大成仙人境、凡仙境、天仙境、金仙境,再就是大罗神仙境。至于神境,我只知道玄神境和真神境,再高的境界,我就不知道了。” “不,不,不,”吴以彬连连摇头,“您说的是境界,小老儿所说的功法,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再者说,在我们破碎王朝,只有进入大成仙人境界,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修士。如果达不到大成仙人境界,只能算是凡人,不过略比凡人孔武有力一些罢了。”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再又开始胡编,“我来自地宫,再我们那里,谁便什么人都懂些仙阶功法,神阶功法,这很平常,算不得什么。” “您先听我说,”吴以彬盯着唐善手里的神枪,吞了口吐沫,说道:“我所说的修炼功法,从低到高,分为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和天神。像我这样的修士,修炼的功法传承于人仙,在我突破大成境的时候,只要一个呼吸,我的真元功力就可以恢复。但随着境界不断提升,凡仙境、天仙境、金仙境,要想恢复真元功力,所需的时间就会不断增长。到了现在,我是初级大罗境,如果全部激出真元功力,起码要整整一夜才能恢复……” 萨木铁抬起头,胆战心惊的插了句嘴,“你是说,唐少爷不是天神,而是修炼了天神的功法?” “金仙境,真元功力源源不绝,一呼一吸之间,真元饱满,无穷无尽。我只能说,唐少爷修炼的功法,最低也是神仙传承下来的。如果他晋升为大罗境修士,还可以随时恢复自己的真元功力,那时我才敢确定,他所修炼的是……是……” “天神!”萨木铁叫了起来,“他一定得到了天神的祝福,接受了天神的传承。因为他有神枪,那是战神的兵器。” 吴以彬剧烈的喘着粗气,像是极为激动,许久才平息下来,表情异常凝重,声音极为严厉,对着众人说道:“我要你们以家族祭祀之神起誓,今日所见,绝不透漏半个字,如有违背,我们家族的祭祀之神便会遭受天神的遗弃,受到诸神的诅咒,被邪恶侵蚀,堕落成魔。” 祭祀之神乃是猎户们的灵魂依托,身为猎手,甘愿身受万劫而死,也不愿玷污自己的灵魂,更不敢对祭祀之神有丝毫亵渎。 吴以彬竟然要求众人以各自的祭祀之神起誓,而且誓言万分恶毒,天神遗弃、诸神诅咒、邪恶侵蚀、堕落成魔。用这样的话附加在祭祀之神身上,本身就已经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众人不语,不是不愿起誓,而是不敢亵渎神灵。 “诸位!”吴以彬声色俱厉,“唐少爷受到了天神的祝福,将来必将晋升为一尊真神。就算是我们的祭祀之神,也不敢对他不敬。我们用祭祀之神起誓,就是要不计一切来保护他。他现在还很弱小,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的话,就会把他带入万分危急的境地。但是我们如果保护了他,就连我们的祭祀之神也会受到真神的呵护。大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快快起誓?” “我以阿西族的守护大神阿西上祖起誓……”萨木铁率先带领阿西族的六位猎手起誓。 “大家跟我说,我们以萨巴族守护大神萨巴元祖起誓……”吴以彬也带领冬生、秋儿等立下誓言。 “事情已经过去了,请大家记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吴以彬重申了一下,脸色略缓,说道:“我刚刚和萨木铁商量了一下,此次猎捕小巨蜥,就当是我们为了感谢唐少爷的一次狩猎,所得的百年妖丹,都归唐少爷所有。” “不……这样可不好。”唐善急忙拒绝。 吴以彬根本不听,径自令道:“现在把妖丹交给我,我们去集市,换取萃济草,帮助唐少爷提升功力。” 427:荒漠土城 沙漠的边际坐落着一座土城,城高数十丈,占地上万顷。 当然,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土城,而是由足赤的黄金打造。 阳光,照射在城墙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绝对刺眼。 而这,仅仅是卑贱的猎户们进行交易的集市。 草原、密林、大海的边际,都有这样的集市,为猎户们提供方便。 唐善行走在金砖铺就的街道上,举止显得有些木讷。 就在昨日,他还想装满一口袋金沙,返回修界炫耀一番。如今来到了这座黄金集市,他才懂得什么叫无地自容。 吴以彬凑齐了两百颗百年妖丹,在街边摆摊的一位老妪那里换来一株萃济草,交到了唐善手中。 天狼双眼发光,只要有人拿出妖丹,不管是千年还是百年,都要跑过去嗅嗅,希望置换物品的猎户可以赏给它几颗尝尝鲜。 很可惜,赶集的都是些贫苦的猎户,没有豪门贵胄,自己养家糊口都困难,自然舍不得把手里的妖丹赏给它这样的妖宠。 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天狼,继而看向唐善。 初级金仙境,竟然带着一头顶级金仙境的妖宠,一定是出自豪门的少爷。 可惜的是,这位少爷的资质太低,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知浪费了多少灵丹妙药,仅仅突破了金仙境。 有人在议论,“他的资质还不如自己的妖宠,否则的话,起码也是大罗境的高手。” “废材,绝对是废材,可却偏偏出身于豪门。” “我想做他的宠姬,按照他家族的势力,哪怕是宠姬,也能培养成为大罗境的高手。”说话的是位女人。 “算了吧,没见他和卑贱的猎户在一起吗?我看多半是被家里赶了出来,要不就是偷偷跑出来的,想见见世面。” “他最好还是回去,尽量少出门,否则只能给家族丢脸。” “……” 唐善想哭,不说金仙境,只说顶级天仙境,他在修界已经难寻敌手。堂堂黑暗武修的大领主,武宗一族的武尊,法宗掌教的知己,魔宗掌教的兄弟,释宗掌教的学生……顶着一连串闪耀的光环,却在玄界,在破碎王朝,被人称之为“废材”,还要尽量少出门,出来见见人也算丢脸! 吴以彬带着唐善逛了逛集市,原本希望他对这里的情况多些了解,没想到却伤了他的自尊心。 “吴大叔?”秋儿在不远的一个摊子前招手。 吴以彬和唐善赶了过去。 “十三颗千年妖丹,有些破损,老规矩,两折出售。”摊主是个中年胖子,有一搭无一搭的嚷嚷着。 吴以彬取出两颗千年妖丹,十二颗百年妖丹,把这些破损的妖丹买了回来。 “吴老头?”胖子咧着嘴嘲笑道:“从哪里拣来一位少爷?还带着这么一个妖宠?我可得提醒你,就凭你,根本养不起他们两个。” “你以为我是要用这些破损的妖丹喂养他的妖宠吗?” “不然怎么样?难道你还想修复完整,重新出售?” “不可以吗?” “笑话!”胖子的嘴咧得更大,足以吞下一只拳头,“我知道你们萨巴人懂得补丹术,可你也不想想,这些妖丹的真元流失了十之二三,每一颗都要用三四颗百年妖丹填补,又要镇压妖气,又要浪费大量真元,根本就不划算!”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唐善偷偷问秋儿。 “补丹术是我们萨巴人秘传的功法。”秋儿抬抬眉头,无奈的说道:“只是,修补一颗千年妖丹,起码要两千个日日夜夜,还要耗费萃济草……吴大叔收了十三颗破损的妖丹,总要一年才能修复,但最多只能赚取一成的利润。” “你们萨巴人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啊?!”胖子把嘴闭了起来,对吴以彬表示同情,“老吴,连这种小钱都要赚,小心耽误了你的修行!” “我要飞跃了,正需要这些妖丹来磨炼自己。”吴以彬偷偷相告。 “哦?第一次飞跃,晋升为五等大罗?”胖子显得有些吃惊。 “你是知道的,就算是天才,第一次飞跃,最少也要捏碎九颗千年妖丹,接受妖气的淬炼,才有可能飞跃成功。像我这样的资质,恐怕要浪费上百颗妖丹。我只是个猎户,没有那么大的本钱。正好拿这些破损的妖丹凑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可千万要小心!”胖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递给吴以彬,“老吴,我们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这颗‘镇魔丹’,总抵得上三十颗千年妖丹吧?我把它送给你,万一飞跃不成,妖气侵蚀,你可以用它保住性命。” “这怎么成,太珍贵了,无功不受禄,吴以彬万万不能接受!” “诶!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胖子的脸上显露出割肉一般的痛,一把抢去吴以彬的布袋,把“镇魔丹”丢入布袋里,交还给他,说道:“这些年,我在你身上也赚了几百颗千年妖丹,就当是我出点血,帮助你飞跃。你要是成功了,猎取的妖丹自然成倍往上翻,一定要照顾我的生意,那我也就有的赚了。” “好说!”吴以彬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把布袋收了起来,“等我晋升为五等大罗,猎取的妖丹最少也会翻上两倍,自然少不了麻烦你这位大掌柜。” “咳!我一个摆摊的,算什么大掌柜,你这是挤兑我。”胖子捶了吴以彬一拳,正赶上有生意,便不再与他闲聊,转去招呼客人。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广场等萨木铁他们。”吴以彬叫上唐善,让秋儿去喊冬生等人,径直赶向广场。 集市的广场设在城门内,占地百顷,乃是为了拍卖珍宝所设。只是这里地处蛮荒,很少出现像样的宝贝,便被荒废了下来,成为了猎户们赶集歇脚的地方。 广场正对的乃是主街,阔达百步,商铺林立。 这些商铺不对闲散猎户做生意,一句话,看不起他们的身份,也看不起那些小钱。 各族族长的大宗生意、赶集小贩进货交货、延城与集市的货运调输、出镖护行等等才是商铺的正经生意。 今日不同,这些商铺的掌柜没有守在自家的铺子里,而是纷纷步出,来到了广场上。 生意人的耳朵比大明朝的锦衣卫还要尖,得知集市里来了一个“少爷”,自然要赶来看看。 传言不虚,“少爷”带着一只顶级金仙境妖宠,绝对出自于豪门。 几十个掌柜,没有人敢靠前,就像猎户们见到他们,躲到远处一样,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上前搭讪。 吴以彬暗暗着急,生怕引来什么麻烦,可萨木铁他们不知被什么事耽误了,还没有来到,他也不好带着自己的猎手先行离开。 “哪里来的少爷,哪家的青年才俊?” 就在这时,一个白脸青年挤出了人群,一边问着,一边寻找起来。 吴以彬心中一惊,他认得此人——关玄方,集市主管关上清的儿子。 关玄方的膝下也跟有一只妖宠,这是一只白色的雪狐,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毛。 雪狐来自寒玉山,也算难得一见。 关上清乃是这座集市的主管,武师甘坤手下的记名弟子,堪称财力雄厚。可这只雪狐也仅仅是凡仙境的妖宠,而且远远没有达到顶级。 “方少爷,在那儿,带着妖狼的那位,看到了吗?”有掌管指给关玄方看。 “这位兄弟,”关玄方抱了抱拳,上前搭讪,“小弟关玄方,家父关上清,乃是这里的主管。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吴以彬偷偷传音,“唐少爷,随便应付几句,我们走!” “姓唐,你有什么事?”唐善冷冰冰回了一句。 “唐兄仪表堂堂,气质非凡,想必出自名门。小弟有心结交,已在聚丰楼备下宴席,不知唐兄可愿赏脸?”关玄方一边说,一边对唐善打量起来。 “没空!”唐善直接拒绝。 吴以彬心中暗叹,“坏了!” 这座集市姓关,只要关上清不出面,关玄方就是这里的老大。即便关上清出面,他也只能向着自己的儿子,不会向着外人。 唐善当着这么多掌柜和猎户,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关玄方留,关玄方自然下不来台。 果然,关玄方脸色一变,便要动怒。 吴以彬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关少爷,唐少爷有要事需要打理,不能在此久留……”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关玄方猛地转过头来,厉声叱喝,把怒气撒在了吴以彬身上。 吴以彬心中一凛,这才想到,唐善虽然没有给关玄方留情面,可关玄方弄不清楚他的身份,倒也不敢为难他,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但自己一时情急,多了句嘴,恐怕要引火烧身。 一个猎户,关玄方绝对不会在乎,何况这里又是关家的地盘,随便他怎么处置,吴以彬也不敢造次。 “小老儿多嘴了,方少爷息怒!”吴以彬连忙道歉。 关玄方的修为不过是中级金仙境,如果要打,吴以彬一箭就可以将他射杀。 可是关家掌管着这座土城,而且同其它三座集市关系密切,等于掌控着十几万猎户的生计。 别说是射杀,就是顶一句嘴,吴以彬也不敢。 还好,关玄方自持身份,没有与他多做计较,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掌嘴!”随即便把头扭了回去,眯着眼睛看向唐善。 啪…… 吴以彬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张臭嘴,让你多事!” 啪! “这张臭嘴,让你多事……” 啪啪啪…… 他一口气抽了自己上百个嘴巴,直到关玄方举起小臂摇了摇手指,他才停了下来。 唐善在笑,目光中透着一股蔑视之意,像是在嘲笑关玄方。 关玄方马上想到,自己也是“少爷”,逼迫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有**份,所以才会大发善心,让吴以彬停下。 萨木铁已经带着属下的猎手赶来会合,偷偷拉走吴以彬,站到了远处。 吴以彬偷偷传声,“唐少爷,马上甩开他,我们要走了。” “如果你没什么事,我要走了。”唐善对着关玄方抬抬手,看似随意,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唐兄留步!小弟刚才有所失态,让唐兄见笑了!”关玄方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嘴脸,“小弟看得出来,唐兄系出名门。您看,您饲养了一只顶级金仙境的妖宠。这就是证明,您想瞒也瞒不住。” “有话直说,我还要赶路。”唐善不愿与他纠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关玄方的脸皮绝对够厚,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捧起了恭维的笑脸,“不怕唐兄笑话,小弟在主街上开了一家‘万恒商铺’,想请唐兄赏光,瞧瞧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看得上眼?” “没兴趣!”唐善再次拒绝了关玄方的邀请,掉头就走。 “没关系,”关玄方在他身后叫道:“不管唐兄什么时候有兴趣,小弟随时欢迎。” 428:破除天劫 吴以彬率领众人,一去数百里,接连翻过了几十座沙山,在一处深达十余里的沙谷中停了下来。 “大家休息。” 他把萨木铁找来,二人带着唐善飞速赶出数十里,避开众人,转到了沙谷的另一侧。 “吴大叔,萨木铁大哥,你们有什么事?”唐善问。 “我们为你护法,你现在就可以炼化那株萃济草了。”萨木铁说。 “如果你得到了真神的祝福,只要一个时辰,就可以炼化一株萃济草。”吴以彬补充道:“就算你资质不佳,最多一天一夜,也可以炼化。” “也好!”唐善点点头,当即把萃济草取出,直接向其中注入真元。 “嘭!” 萃济草完全炸散,形成一个仙气凝聚的苍天大树,绿叶、红花、金色的树干,一切都显得栩栩如生。 “我靠,怎么没有炼化出仙气,一下子就给毁掉了?!” 唐善知道萃济草的珍贵,哪舍得浪费,立刻激出一只虚幻的大手,把整株仙气大树包裹起来。 吴以彬和萨木铁还没准备好为唐善护法,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异象,顿时傻了眼,愣在当地。 轰…… 仙气大树轰然塌缩,竟然化作一位手持宝剑的仙子。 虽然这位仙子只是幻影,像是在唐善激出的真元大手下凝缩而成,但却五官俱全,惟妙惟肖。 仙子轻灵的摆动手腕,挥出宝剑,宛如垂柳在月光下微微晃动,非常优美。 宝剑只是轻轻一划,便攻破了唐善的真元大手。 “嗡”的一声,仙子忽然消失,只剩下一缕仙气,钻入宝剑之中。 宝剑“唰”的射入半空,掉头折下,直接刺中了唐善的天灵盖。 所有的一切,仅仅发生在白驹过隙的刹那,根本不容唐善做出任何反应。 天狼也觉得奇怪,“呜呜”的叫着,歪着脑袋看去,像是等着欣赏唐善暴死荒漠的丑态。 “哦……” 唐善发出一声呻.吟,不是痛苦,而是万分受用。刺在他头顶的宝剑,化成了一股祥和的光芒,温暖、甘甜、舒畅,令他如痴如醉。 他的心窍,像是原本被黄尘闭塞,此刻却忽然变得通畅,神智异常清爽。 “护法……护法……”吴以彬叫了起来,他此时才反应过来,唐善已经在开始炼化萃济草。只是像唐善这样炼化萃济草的方法,简直太过奇特,别说是见,就连听他也没有听说过。 萨木铁应了一声,急速晃了晃头,好让头脑迅速清醒过来。 二人各自握出长弓,幻出长矛,把守住谷口。 整株萃济草的仙气,整整一千年的真元功力,一下子全部爆散了出来,肯定会引起妖兽的注意。 方圆百里的妖兽,都会嗅到仙气的芳香,完全有可能赶来分一杯羹。 还好这里距离土城不远,即便有妖兽活动,多半也是些百年妖兽,千年妖兽并不多见,二人足以应付。 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飘来,骤然凝聚,呈现出摧城之势,悬停在唐善头顶。 天降异象,这是修士晋升的表现。 “晋升了?”吴以彬和萨木铁都在心中惊叫,“不可能,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根本无法炼化萃济草的全部精华,如何晋升?” 唐善的确还没有晋升,刺入他头顶的宝剑,尚有大半滞留在空中。 这是天劫,阻止他晋升的魔障。 按照常理,仙境的修士在同一境界内晋升,原本不该出现天劫。只有跨越境界,天劫才会出现。 可惜的是,唐善刚刚还是初级金仙境,却要在骤然之间吸收整株萃济草的精华,直接晋升为中级。完全打破了修士固有的晋升规矩。 规矩是天定的,既然唐善打破了规矩,天劫就会出现。 就像吴以彬,已然是准神级的修士,每一次飞跃,都会给他带来本质的突破。以人身,入神境,这就不符合规矩。所以他的飞跃就会出现天劫,即便飞跃成功,也要闯过阻止他飞跃的魔障。否则便会被妖邪侵蚀,坠落成魔头。 但像秋儿那样,一点一滴的吸收仙气,逐渐积累真元功力,使得修为慢慢变强,借助仙气的威能,提升自己在仙级境界内的等级,天劫便不会出现,可以顺利晋升。 简单来说,一个普通人,一年吃下几百斤米饭,绝对不会吃出什么毛病来。可是如果一顿饭吃下几百斤大米,那么麻烦就来了。 唐善现在遇到的,就是这样的麻烦。 “糟糕,他炼化的太快,赶上天劫了!”吴以彬马上反应了过来。 “这……这可怎么办?”萨木铁束手无策,急得团团直转。 天劫不可逆,谁也没有办法。 “唉!”吴以彬猛一跺脚,“萨木铁,你来护法!”把手探入怀中,从布袋内摸出了那颗“镇魔丹”,睁圆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唐善。万一唐善遇到凶险,无法闯过魔障,便要把“镇魔丹”捏碎,打入唐善的元神,救回他的性命。 唰!一道闪光消逝,方圆百丈瞬时暗淡了下来。 悬在唐善头顶的仙气宝剑,完全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唐善的元神内,三颗凝缩的真元立即崩散,化成了两座浩瀚的大海,以及一轮辉煌万里的骄阳。 与此同时,浩渺的仙气洗涤了唐善的血脉、筋骨、百骸,融入了他的元神。 一千年的真元功力,不,这是玄界的一千年,堪当于修界三十六万年的真元功力,轰然汇入唐善的元神。而且,如此巨大的真元功力,付诸于仙气之中,立刻便将他的元神填充得满满当当。 还好这并不是外邪真元,而是纯净的仙气,否则就凭唐善的功力,根本无法抗拒这股力量,必将被其侵占元神,继而是肉身,最后是灵魂,被彻底异化。 呼…… 唐善呼出了一口长气,竟然连一丝仙气也没有吐出来,整株萃济草,完全被他吞噬。 元神内的仙气开始凝缩,速度飞快,就像是大海上刮起的龙卷风暴。 烟波浩渺的仙气,凝聚成纵横万里的祥云。 祥云再又崩塌,最终凝缩成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 一声嚎啸,刺破云霄,唐善终于晋升了,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完全炼化了萃济草,完全吸收了它的真元功力,晋升为中级金仙境。 他挺起了胸膛,架起双臂,原本略显瘦弱的身躯,似乎变得异常伟岸。 他的手中已经紧握神枪,对着头顶的乌云凌空一刺。 轰……轰……轰……三声巨雷接连炸响。 天火炼神兵! 唐善的寒冰烈火枪原本被分成了两段,虽然得到枪头以后,枪柄与其自动黏合,但并没有真正的连结成一体。 就在唐善晋升的时候,那位身穿紫金战袍的男子再次显现,是他幻出了神枪,当空狂刺,接引天雷,锤炼自身。 原本是唐善的天劫,此时却变成了锤炼神兵的熔炉。 三记天雷当空直落,蓝色的火苗敲击着神枪。 但听锵锵有声,金光大作,一团金色的真元自枪尖激射而出,当空化成龙头摸样,直接扑入滚滚黑云,在其中肆无忌惮地冲撞起来。 “天哪!”吴以彬目瞪口呆,就连捏着“镇魔丹”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修士对待天劫有三种方法,一种是逃,一种是闯,一种是破。 逃便是逃避,只要逃脱天劫就算大功告成。 闯是突围,寻找天劫的薄弱所在,闯出去便是渡劫成功。 破就是破除,打破天劫的威能,以刚猛的力量,死拼硬打,不屈、抗争,直到将天劫完全击败。 逃最简单,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即便成功,也会阻碍后续的晋升。前路一片黯淡。 闯是修士最常用的方法,吴以彬如果飞跃,就会去闯天劫。闯过了天劫,也就闯过了天定的规矩,日后在晋升的道路上就会如鱼得水。 极少有修士会选择破除天劫,与天劫抗争。因为修士脱离不了凡人之身,毕竟不是仙人,也不是天神。 以凡人之身进入仙人境界、天神境界,原本便违背了上天的规定,自然要接受天劫的惩罚。 一旦选择破除天劫,那就意味着挑战天规,藐视诸神,天地之大,唯我独尊。 当然,如果破除天劫成功,修士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几乎再也不受本境界之内等级的限制。 也就是说,即便是中级金仙境,却完全有能力挑战上级金仙,甚至顶级金仙。 吴以彬的族内,就曾有一位大罗境长老,前后两次飞跃,都选择了破除天劫。成功以后,以四等大罗的修为去挑战宿敌。那是一位晋升为三等大罗的高手,结果被他一箭射杀。 只是很可惜,那位长老在第三次飞跃的时候,没能突破天劫,被妖邪侵蚀,坠落成了魔头。 而今,唐善正在破除天劫,吴以彬以前只是听到过传闻,此次还是第一次见到。 “镇魔丹”已经没有用了,因为唐善没有“逃”,也没有“闯”,而是选择了“破”。 他要与天劫抗争,进行生死之战。 镇魔丹可以帮助渡劫失败的修士驱除侵入体内的妖邪,从而为其捡回一条命。但它无法帮助修士与天劫对抗,更不能在修士遭到天劫击杀的时候把他救出来。 这就是万古不破的两个字——公平。 你想逃,总会有逃路。 你想闯,总会找到相对薄弱的地方。 但你要抗争,只能拼得鱼死网破。 吴以彬再又睁大了双眼,一个呼吸之间,唐善再次举枪,发出了刺破苍穹的一击。 整整一个时辰,唐善足足攻出了近千枪,头顶的乌云完全被他摧毁。 除了天火炼神兵的三道巨雷,此次天劫显得异常平静,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根本没有对唐善构成任何威胁。 “成了!” 唐善收回神枪,徐徐呼出一口气。 短短一个时辰,他不仅晋升为中级金仙,而且破除了天劫,炼化了自己的神枪。 寒冰烈火枪,原本藏在他的体内,寄居在元神之中。 而今,它已经被炼化,与唐善融为一体。 圣祖上皇建立破碎王朝以来,非真神而掌有神兵利器的修士,唐善或许是的第一位。 429:上级金仙 “太可怕了!”萨木铁对唐善作出了评价。 秋儿的资质在修士中能够排到中等,但如果想要炼化一株萃济草,将其中的仙气全部融合,起码需要两三年。 唐善仅仅需要一个时辰,而且还破除了天劫,炼化了神兵。 玄界一年,十万天。 唐善的资质高出了秋儿多少倍?修炼的功法强过秋儿多少倍?元神的扩张能力大过秋儿多少倍? 如果唐善是大海,秋儿只能是沧海一粟。 “晋升了,晋升了,只有一个时辰……” 唐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只是感激的看向吴以彬和萨木铁。 一面之缘,泛泛之交。 虽说昨夜在金殿救下他们一难,可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吴以彬刚刚的举动,唐善都看在眼里。 不管镇魔丹价值几何,毕竟是吴以彬第一次飞跃的保命之物。可他竟然想也没想,直接取出来,准备在唐善遇到危险的时候解救他。 修界对于通天玄界的传言没有错,如果唐善坠落到集市或者延城里,被关玄方、高角之流抓到,完全有可能沦为奴隶。如果他没有坠落在萨巴人饲养沙鼠的牧地,而是落到了火犀牛的身边,一定会变成妖兽爪下的亡魂。 可他非常幸运,不仅没有遭到厄运,反而遇到了纯朴善良的萨巴人,豪爽真诚的阿西人。 “谢谢!” 唐善的脸上洋溢出幸福的欢笑,险些要把自己真实的身份,进入玄界的目的,毫无隐瞒地吐露出来。 “还没完!”萨木铁卖了个关子,对吴以彬点了点头。 两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相视一笑。 吴以彬赶回沙谷,找来众人,命令冬生领队,进入大漠,追寻火犀牛的尸体,收取妖丹,剥除金甲,不得耽误,立即返回。 萨木铁命令属下猎手相随,以策安全。 众人消失在大漠深处之后,萨木铁从布袋里取出满满一大捧萃济草,这是他刚刚在集市上换回来的,整整二十四株。 “干嘛?”唐善有些傻眼,但他已经猜到了萨木铁的意思。 “晋升上级金仙。”萨木铁咧嘴发笑。 “不行!”唐善严词拒绝,“这是你们赡养老人、抚育孩子的萃济草,而且还有你们的赋税,全部都在这里面,我不能接受。” “听我说,这是我借给你的,你要还给我。”萨木铁说的很认真,不像是说笑。 “我可还不起。”唐善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唐少爷,”吴以彬插嘴说道:“只要你晋升为上级金仙,又有神枪在手,绝对可以猎杀千年妖兽。” “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如果遇到火犀牛,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 “我说的是大批猎杀,收割妖丹。” “收割妖丹,收割千年妖兽的妖丹?”唐善心中一动。 “你想想?你只要一个呼吸就可以恢复功力,一旦晋升为上级金仙,能不能同时猎杀十头千年妖兽?” 唐善略微思索了一下,肯定的回答道:“能!” “那还等什么?”吴以彬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十颗千年妖丹就能换回一株萃济草,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还清萨木铁的萃济草。” “这样行吗?”唐善有些犹豫。 “怎么不行?”萨木铁兴奋的叫了起来,“我们了解这里的妖兽习性,知道猎捕它们的方法。你的真元无穷无尽,永远不会枯竭。我们一起合作,还愁没有足够的萃济草供我们修炼吗?”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露出了欢愉的笑容。 唐善再次把一株萃济草握在手中,向内注入真元。 “嘭”的一声,萃济草像前次一样,炸散成一株仙气大树。 唐善这次并没有激出真元大手包裹它,因为他已经知道,仙气凝结,不会飞散。而且有了他所注入的真元,做为引导,仙气会自动灌入他的体内。 没有真元大手的束缚,仙气没有幻化成仙子,而是直接凝缩成宝剑,飞到半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从唐善的天灵盖灌入。 一株、两株、三株…… 已经炼化了十一株萃济草,唐善还没有晋升。 寻常修士,便如吴以彬、萨木铁,包括高角,只需要十株萃济草,融合的仙气便已经足够晋升为上级金仙。 唐善绝不寻常,他的元神,原本就无比空阔,而今晋升为中级金仙,他还没有得到任何真元做为补充。就像是一个人,脱胎换骨。一株幼苗,忽然成长参天大树。他需要汲取强大的真元,以充实自己的生命本源。先要稳定中级金仙的修为,才能再有所图。 一株萃济草,一千年真元功力,足以晋升为中级金仙的威能,已然对唐善算不了什么。 就像一个极度饥渴的人,得到了一顿正餐。平常的时候还可以果腹,而今却远远不够。 每株炼化的萃济草,都在他体内膨胀成驰骋万里的浩渺仙气,随后凝缩成一粒珍珠。 十二株、十三株、十四株…… 足足炼化了十七株萃济草,唐善依旧没有晋升。 在他元神内,似乎出现了一座虚空,像是宇宙的黑洞,贪婪的吞噬着仙气。 第二元神! 他的第二元神感觉到第一元神在进行质的飞跃,不甘落后,想要汲取仙气,抢夺真元,壮大自己。 但这种感觉只是虚幻的,并不存在。 第二元神只能算是一座种子库,当第一元神枯竭的时候,才会渡入真元,使其再次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饱满的象征,说明他的真元功力已经达到了自身可以承受的最大容量,即将晋升。 吴以彬和萨木铁早就想到,唐善绝不寻常。所以当唐善炼化了十一株萃济草,还没有晋升的时候,二人谁也没有感到惊讶。 现在他们看到,唐善业已炼化了十七株萃济草,依旧没有晋升,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惊讶,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更多的却是担心。 其实他们很希望唐善可以无限炼化萃济草,增强自身的本源,为日后修炼打下坚实的根基。 只是他们过于贫穷,萃济草的数量严重不足,恐怕无法帮助唐善晋级。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吴以彬和萨木铁早已屏住了呼吸,脸上略微显露出来的惊讶,业已转变成震惊。 不可能,没有人可以在中级金仙境,融合二十株萃济草! 起码在破碎王朝亿万修士当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物。 当然,这只是猎户的见地。 在武馆弟子当中、武院弟子当中、列侯王孙当中、完全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精英。但却不是他们这些猎户可以知晓的。 按照萨木铁和吴以彬的约定,萨木铁只需在集市上换取二十株萃济草,便已经足够唐善晋级之用。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在萨木铁换取了二十株萃济草,准备返回,打算同吴以彬会合的时候,头脑之中突然灵光一现。 于是他再又折回去,兑换了四株萃济草,所以才会略有耽搁。 萨木铁已经倾其所有,并且在绝无可能之外再又留了一手。 即便是这样,唐善能否晋级还未可知。 “停下来了!” 吴以彬的额头上惊出了一层豆粒大小的汗珠。 二十二株萃济草,全部被唐善炼化,所有仙气,全部融入他的元神。 大漠,异常安静,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又有天劫?” 吴以彬和萨木铁已经有所察觉。 唐善没有进入神级境界,就连准神级的大罗境还没有达到。 依靠仙草的力量,融合仙气,在仙级境界内晋级,一切理所应当。 唐善现在只是金仙境,即便是从上级晋升到顶级,有仙气做为依托,也不该出现天劫。 可是,上天似乎有意要打压他,接连两次,天劫再现。 一团祥和的琉璃之光,笼罩在唐善身上,这是晋升的表现。 万顷金沙平地起,这是天劫到来的预兆。 萨木铁瞪着眼睛四下观望,但见方圆十余里的金沙,犹如海浪般翻滚起来,越堆越高,直达数十丈,便如整座土城,急剧收缩,带着鬼哭狼嚎地凄厉风声,向着三人挤压过来。 金沙浩劫! 萨木铁曾经有过听闻,可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吴以彬先是一愣,短暂的惊愕过后,忽然破口大骂,“射你个蛋蛋,这是老子突破大罗境的天劫,你怎么用在了他身上。” 一位金仙境修士,在自身固有的境界内晋升,竟然要用其他修士突破大罗境的“金沙浩劫”来打压,完全没有天理。 天就是理,人类只能逆来顺受。 但这并不违反恒古不破的两个字——公道。 索取越多,魔障越大,阻碍越强。 这就是“道”,修士必须遵从的大道,索取与付出必须达到统一。 荒漠的集市,土城的城墙上,站出一个老人。 老人举目远望,低声喃喃着,“起风了,在这大漠的边际,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猛烈的风沙了!” 他是关上清,荒漠集市的主管,二等大罗。 天降异象,土城居民争相眺望,把这位闭关日久的主管也引了出来。 “如此凶猛的风暴,难道有人引来了天劫,又一位大罗境修士诞生了?” 关上清有所怀疑。 但他懒得前去查证,即便是一位大罗境的修士,不过刚刚晋升而已,对他来说,如同草芥,掐指可断。 风沙,激起高达百丈的金色微尘,遮起一道天幕,完全掩盖了金沙浩劫的存在。 唐善业已晋级成功,上级金仙境。 可惜的是,事情并没有完,还有金沙浩劫在等待着他。 他再次做出了选择,不是逃、不是闯,依旧是破。 天理不在,公道自在人心。 不屈、抗争、挑战,所有的压迫,只能换来更猛烈的反击。 430:金沙浩劫 虚幻的妖兵,汇聚了牛马鹿羊、豺狼虎豹的模样,但却都是人身。 它们由金沙幻化而成,各持长枪,从数十丈高的沙墙中杀出,霎时形成千军万马,向着唐善冲杀上来。 四周、半空、头顶,这是金沙组成的妖兽大军,带着邪恶的妖气,想要将唐善彻底异化,坠落成它们中的一员。 吴以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势,各人修炼的功法不同,所面对的金沙浩劫也不一样。 当年他晋升为大罗境的时候,万顷金沙幻化成无数金箭,飞蝗漫天,当空激射。他整整搏斗了一千个日日夜夜,耗尽了贮存十年的萃济草,这才撑过了天劫,从金沙浩劫中闯了出去。 “快……快把剩下的两株萃济草炼化,马上!”吴以彬不是在催促,而是在咆哮。 面对金沙浩劫,唐善不是要闯,而是要破,要把虚幻的妖兽大军完全击败,全部消灭。 吴以彬当年选择了闯,虽然渡过了金沙浩劫,可却整整坚持了一千天,不知耗费了多少萃济草。 而今,唐善要破除金沙浩劫,那要征战多久?他的真元能否经受得住剧烈的消耗?虽然只是两株萃济草,毕竟聊胜于无,或多或少可以帮上一点忙。 “唐少爷?”萨木铁急速冲来,将两株萃济草递给唐善。 “不用!”唐善双臂一震,已然幻出寒冰烈火枪。 嘭…… 一股无法抗拒的威能,从唐善的身后炸出,生生把萨木铁推出百丈。 “什么?” 萨木铁简直不敢相信,他是顶级金仙境的修为,无限接近大罗境。 唐善刚刚晋升为上级金仙,根基不稳,真元功力还没有得到补充,却在振臂之间便将他击退。 萨木铁惊得目瞪口呆,吴以彬走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两只手都在颤抖,却只能驻足旁观。 谁也不敢插手,因为那样只会引火烧身。即便是吴以彬,初级大罗境的高手,没有囤积萃济草备战,一旦卷入金沙浩劫,也将必死无疑。 这是一场鏖战,比的不是境界。如果只是一尊大罗境的妖兽,吴以彬倒还可以帮忙,一举射杀。 可惜的是,这是由无数妖兵组成的妖兽大军,即便吴以彬耗尽所有真元,射光全部金箭,也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所有的一切,只能依靠唐善自己。 唐善划出一枪,神枪在头顶绕过,飞旋出一条弧线,点落在脚下的沙地上。 他就像是一尊战神,只身一人,单枪匹马,准备迎战百万妖孽。 呼…… 就在神器点落沙地的同时,唐善背后炸出一股威能。 像是一座虚空,充满了浩瀚无边的真元。 轰隆声隐隐响起,忽然之间,金光大作,像是有千军万马从虚空中奔腾而出。 其实这只是唐善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一切都是幻象。 但是幻象却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在他背后,一队队身穿黄金战甲的勇士纷纷显现,整齐列队,准备冲杀。 “他……他要干什么?”萨木铁一顿一顿的转头,看向吴以彬,喃喃询问。 “他……他要决战!”吴以彬像是在睡梦中呓语。 “决战!决战!决战……” 似乎有一种声音,发自那些黄金勇士,他们在振臂高呼,刺破了所在的虚空,传入荒漠,变得那么真实。 既然要破,那就绝不拖泥带水。你有妖兵百万,我有神兵无数。现在就进行决战,一战定胜负。 妖兽大军发起了攻击,带着雷霆万钧的煞气,像是要把激起的上万顷金沙瞬时熔毁,压缩成一个金球,完全把唐善消融在里面。 唐善也出手了,一枪,上万道枪影,同时扎刺而出。 他背后的黄金勇士也像是随之发起了冲锋,“杀……” 一个呼吸之间,唐善至少刺出了上百枪,每一枪都会攻出上万柄虚幻的枪影。 天上、地面,四面八方的妖兽,没等临近,便被摧毁,化为金沙,融入荒漠。 可是,堆砌起来的金沙城墙完全没有衰减,天劫的威能也没有丝毫渐弱。即便唐善在一个呼吸之间,击杀了百万妖兵。但每一个妖兵,仅仅是堆砌城墙的一粒沙尘。 万顷荒漠,一共有多少粒沙尘,恐怕谁也无法数得清。 金沙浩劫就是这样,它并不是万古巨魔,依靠刚猛、邪恶、强大的威能来压迫你。而是如同大浪淘沙,考验你的耐力,磨炼你的锋芒。哪怕你是顽石,也终将被它击碎,变成砾石、变成粗砂、变成尘土。 又来了,依旧是妖兵,从沙墙里冲出,汇聚成百万妖兽大军,对唐善发动攻击。 “来的正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是我磨砺神枪,淬炼枪法的时候。” 唐善把自己学来的枪法,淋漓尽致的展示了出来。 一波,一波,又一波…… 妖兽大军,无穷无尽。 唐善却把天劫当成了自己的练兵场,领悟枪法的精髓,参悟功法的玄妙。 “没有损耗……没有损耗……”吴以彬心惊胆战地嘀咕着。 数十丈高的沙墙,不见有丝毫改变,金沙浩劫威猛犹在,没有衰减的迹象。 唐善的威能也一样,在他背后,金甲勇士斗志昂然,依然是整座整座军阵向前冲杀。 他的真元没有耗竭,虽有损耗,可在一呼一吸之间便已经恢复,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十天,整整十个日日夜夜,决战还在继续。每一次对阵,都是百万妖兵迎战百万金甲勇士。结果都是一样,妖兵化成金沙,金甲勇士凯旋。 数十丈高的沙墙,已然被削去了一大截。 虽然金沙浩劫的威能仍在,可它的兵源却已被极大消耗。 原本是一场考验耐力,磨损意志,耗损真元的天劫,反倒变成了唐善在考量天劫的实力。 邪恶的妖气,逐渐弥漫开来,笼罩着万顷荒漠。 这些就是妖兵,被唐善击杀的妖兵。 妖兵毁灭,化为金沙,融入荒漠。可是妖气还在,邪恶的本源不灭,把沙墙包围的万顷荒漠,变成了妖气肆虐的邪恶毒坛。 如果有天仙境的修士,甚至初级金仙境的修士,身在沙墙的围困当中,也无法抵御如此邪恶的妖气,立即就会被妖气侵蚀,异变成魔。 就连吴以彬和萨木铁也不得不激出真元,把妖气阻挡在体外。 妖邪入侵可不是儿戏,如果在体内逐渐积累,一旦到达他们无法抵抗的时候,一样会坠落成魔头。 这也是吴以彬和萨木铁将猎手们支走的原因。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唐善会再次经历天劫,但却先已进行了布置。 妖气肆虐,天狼竟然不惧,躺在沙地里酣睡。 忽然,吴以彬心中一动,在自己的护身气罩上撕开一道缝隙,允许妖气进入,侵占他的躯体。 他正在准备飞跃,打算晋升为五等大罗,原本就要捏碎妖丹,接受妖气的淬炼。 即便是破碎王朝的天才,身为大罗境修士,第一次飞跃,最少也需要九颗千年妖丹。 吴以彬不是天才,论资质仅能排在中上。恐怕捏碎上百颗千年妖丹,也不足以淬炼他的躯体,使他进入飞跃的临界点。 上百颗千年妖丹,几十株萃济草,他舍不得。所以他才收购破损的妖丹,尽量降低淬炼躯体的成本。 而今,免费的妖气无处不在,白要白不要,完全没有任何成本。 吴以彬过惯了苦日子,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所以才偷偷的放入妖气,淬炼自身。 相邻的两个人,吴以彬占了便宜,沾沾自喜,萨木铁却苦不堪言。 他要完全抵抗妖气,必然要运转真元。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元神无限扩张起来,竟然是准备冲破境界,晋升大罗的前兆。 “不要啊,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个时候冲什么大罗……唐少爷在对抗天劫,你还跑出来捣什么乱?” 他在苦苦抗争,尽量使自己保持在顶级金仙的境界内。时间、地点、储备,所有的一切都不合时宜,他不敢给唐善添麻烦,更不敢贸然挑战大罗境。 大罗境是仙级境界与神级境界的分水岭,要想冲破境界,闯过天劫,绝对会万分危险。 现在这个时候,萨木铁没有任何准备,贸然冲击大罗,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不成功,便成魔。 他是一个顶级金仙境的修士,一旦坠落成魔,再又吸收如此邪恶浓重的妖气,一定会变成大罗境的魔头,甚至有可能一跃成为顶级大罗境。 就像在遥远的西方,那些直接吞噬妖丹的修士,异变为妖族,威能无比强大,真元无比雄厚,诞生玄神境的高手都不是奇事。 唐善在战斗,吴以彬和萨木铁也在战斗,一个在用妖气淬炼躯体,一个在压制真元,避免冲击大罗。 土城的城头上,关上清再次站出,举目眺望。风沙依旧在远方肆虐,威能不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傻逼也知道,那里不是风暴,而是上天降临的浩劫。 人影一晃,关玄方出现在城头,站在了关上清身旁,“父亲,您找我?” “是谁引发了天劫?” “应该是阿西族的猎户,萨木铁。” “怎么说?” “孩儿已经查过,那些猎户当中,萨木铁最有可能冲击大罗,而且他刚刚兑换了二十四株萃济草。” 关上清嗤鼻发笑,“二十四株萃济草就想冲击大罗境?真是笑话!” “阿西人虽然骁勇,可却穷得很。二十四株萃济草,或许是他全部的家当。”关玄方也笑,不屑一顾。 “据你看,他晋升大罗,引来天劫,是要选择逃,还是选择闯?” “按理说,阿西人各个都是莽夫,萨木铁应该不会选择逃,而会以闯渡劫。” “好吧,就这样。”关上清撇撇嘴,“如果他闯过了天劫,你就代表为父赏给他五十枚妖丹,上报武师大人,阿西族又出了一位大罗境的修士。如果他没有闯过天劫,即刻飞书告急,请武师大人派人击杀魔头。”说完,他已经飘入城内,但又留下一句喃喃,“五十枚妖丹算不了什么。可万一他坠落成魔,就会祸及土城,集市也不得不关闭。希望他可以渡劫成功,不要影响到我们的生意!” 关玄方向远方的沙暴看去一眼,皱皱眉,嘀咕道:“该死的阿西人,在哪里冲击大罗不好,非要堵在土城门口,影响我们家的生意!” 431:玄灵外院 剑,百兵之君,上古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圣朝之中,王公帝侯,八方修士,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 剑,乃是纵横沙场,称霸玄界,立身立国,斩妖除魔的不二选择…… 青青置身在一片仙气缭绕的虚幻空间,所对乃是一柄天地玄白,灵光汇聚的宝剑。 这里只是一间剑室,而且仅仅是玄灵武院分配给临时弟子的房间。 宝剑是虚幻的,正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种声音,听在青青耳中,就是剑道。她已听得入神,十天十夜,不眠不休。 门外是一条深幽的小径,烟翠捧着一株萃济草,站在路口。 一道湛蓝色的倩丽身影,犹如涟漪的海风,轻轻吹过。 “小姐!”烟翠打了声招呼,欠身施礼。 肖箫停步,“烟翠,你马上就要晋升金仙境了,不去安心修炼,在这里做什么?” 烟翠耸耸肩,“青青姑娘,一进入剑室就不肯出来,我已经在这里整整等了十天。喏,”她托起萃济草,“这是我们武院配发给临时弟子的萃济草,她还没有领,我只能在这里等她出来。” “青青?”肖箫眨着美目想了想,“是不是那位修界来的姑娘,带着石家的推荐信?” “是!”烟翠应了一声,微微蹙眉,说道:“她连大成境都没有突破,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称她为修士。可是,她的修为如此低,竟然可以在剑室内呆上十天十夜。这样的事,倒是蛮奇怪的。” 肖箫心中一动,从她手里接过萃济草,说道:“你现在正是晋升的关键时刻,不要为旁事分心。我在这里等,你回去安心修炼。等你晋升的时候,我会为你护法,帮你渡过天劫。” “谢谢小姐,小姐人最好了。”烟翠像一只彩蝶,沿着另一条深幽的小径飞舞而去。 “十天?就连凡仙境的弟子也不可能在剑室内呆上十天。她的修为还没有突破大成境,如何可以在剑室内呆上十天之久?除非……” 肖箫脚下一动,已然穿越幽深的小径,来到青青的剑室门前。 为了临时弟子能够安心修炼,免于他人打扰,剑室的门上特意加盖了封印。如果不是金仙境的修士,根本不可能闯过封印,进入剑室。 玄灵武院的临时弟子,修为都在金仙境以下,一旦突破了金仙境,便会晋升为下等弟子,正式登记在册,配发服饰牌符,迁往独自的小院。 所以说,临时弟子一旦进入自己的房间,便等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通常情况下,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现在的情况有些特别,肖箫对青青产生了兴趣。 门上的封印,根本对她构不成任何阻碍,只见她随手一招,已然进入门内,身在剑室之中。 剑气,博大精深,浓密厚重,令人无法呼吸。 这里看似仙气缭绕,其实仙气早已液化,凝结成水滴,汇聚成冰泉,变得异常粘稠。 剑室连接着地泉,一旦有临时弟子进入,地泉就会有所感应,散发出丝丝仙气。 临时弟子可以炼化这些仙气,提高自己的修为。 但是,这些仙气异常刚猛,即便是凡仙境的修士,也无法在剑室内超过三天,一定会出来透透气。只要主人离去,仙气就会消散,重新回归地泉。 曾经有人,以临时弟子的身份,进入剑室,一连七日不出,将所有的仙气都炼化成自身的真元功力。这样的资质,堪称上上人选,可以直接推荐给内院。 青青呆在剑室之内,十天十夜闭门不出,那么她的资质属于上上人选中的佼佼者,堪称天才。 肖箫感到有些兴奋,父亲让她掌管三千临时弟子,就是为了发现人才。一个天才的出世,绝对可以抵消灵龟外逃的罪责。 玄灵武院,最是看中人才,所以才在各个大都建立外院。 如果哪家外院,能够向内院输送一位一流的天才弟子,那就会给整座外院带来无上的荣耀,以及丰厚的奖赏。 “青青姑娘?”肖箫按捺住激动的心,轻声询问。 呼…… 一柄巨剑,乃是由天地玄白幻化的气兵,携带着万道灵光,猝然对肖箫发动了攻击。 可惜,这柄巨剑只是砍到她的眉角前,立即便被一层无形的气罩拦截,震得粉碎。 武院弟子,包括临时弟子的房间,完全属于私人禁地,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擅自闯入,都将视为敌人,主人可以使出任何手段加以灭杀。 “是我,肖箫。”肖箫向内送声。 很快,青青从仙气缭绕的深处走来,偷偷吐了吐舌头,歉声说道:“肖小姐,我不知道是您!” “没事,你做得很好。”肖箫把萃济草递给她,“不要太辛苦,如果感到疲惫,可以出来走走。” “萃济草?”青青早就曾在自己的洞府里,见到过石飞炼化此物。可她知道仙草珍贵,不知肖箫为什么要送给她,疑惑看去,不敢接受。 “拿着,”肖箫把萃济草送入她手中,“身为玄灵武院的临时弟子,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株萃济草,帮助你们提升自己的功力。” “谢谢!”青青欠身施礼。 “好了,就这样。”肖箫闪身退出。 剑室外,房门的封印被破除,但很快又重新加盖在了门上。地泉的威力,可以令封印再次显现。 肖箫捏出一颗小巧的翠色铃铛,托在手心里,朱唇微动,祭出咒语。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微炸响,一道青光直射门楣,在上面留下了一枚圆圆的印迹,印内卷曲着一个字——禁! 肖箫一笑,轻轻吁出一口香气。 冷不防,却见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材修长,相貌英俊,脸上带出淡淡的微笑,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 “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肖箫脸上瞬时充满了喜悦,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暗,诺诺的道:“箫儿给爹爹惹祸了!” 来人正是肖金钟,肖箫的父亲。 “一只灵龟,不算什么,没事。”肖金钟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随即绕开了话题,用下颌点了点剑室门楣上的封印,问道:“是你新收的弟子吗?看来你很看重他,竟然为他设下了灵罗封印,就算是一等大罗境的高手,也不能打扰他修行。” “箫儿用人不查,致使玄龟外逃,兹事体大,还请父亲责罚。” 父亲越是包容,肖箫越感到难过,双膝一软,跪在了肖金钟膝下。 “箫儿,这是干什么?!”肖金钟急忙把女儿搀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胳膊,安慰道:“乔老头在我们肖家做了多年,也算尽职尽守,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偏差。此次灵龟外逃,恐怕也是他一时大意,你不要怪他。” “爹,”肖箫眼中噙着泪水,几欲垂落,忧心忡忡地询问道:“您调查的怎么样,找到乔师兄了吗,有没有灵龟的线索,内院长老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你呀,同你娘生前一个样,什么事情都操心!”肖金钟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说道:“对了,箫儿,你不是想要出去历练历练吗?正好,为父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延城附近发现有万年妖兽出没。你带上一队弟子,前去查证一下。” “爹,您告诉我,内院长老是怎么说的?”肖箫还是有些担心。 “你呀!爹是什么人,外院的大主事,一头玄龟算得了什么?”肖金钟大刺刺的回道。 “肖金钟?”有人以真元传音,声音异常严厉,“内院的长老团已经到了,你还在外面啰嗦什么?得罪了长老团,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肖金钟心中一颤,可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对女儿催促道:“箫儿,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那我只能派别人前去查证了!” “不要!”肖箫惊叫一声,掠身飞起,一个闪落,消失不见。 “肖金钟,没有听到老夫的话吗?”严厉的声音再又钻入肖金钟的耳朵里,“你好大的架子,竟然敢让长老团在这里等你?蔑视长老,就凭这一点,你就是死罪。” 肖金钟浑身一震,急忙传音,“弟子肖金钟,这便赶来!”整个人化成一道飞虹,直接进入外院腹地。 大主事府,肖金钟的私宅,就连外院的其他主事和长老也不得擅入。 大堂内,六个老古董一般的人物,阴沉着脸,等候在这里。 一道飞虹,当空坠落在堂门外。 “弟子肖金钟,拜见诸位长老。”肖金钟来到,跨步进入。 领队的是一位正气凛然的老者,虽然阴沉着脸,可浩然正气却从他的体内宣泄而出,令人心生敬畏。 见肖金钟来到,他那两抹剑眉猛地一挑,径直说道:“我们六个,代表内院,专程调查灵龟外逃一事。” 肖金钟毕恭毕敬地回道:“弟子已经接到了内院通报,不敢耽搁,即刻返回,在此恭候列位长老。” “恭候?是我们六个老家伙恭候你肖大主事吧?”一位身背古剑的长老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弟子身有要事,略有耽搁,还请列为长老恕罪。”肖金钟保持着谦卑的模样,心平气和地回复。 一位长老,站得笔直,宛如一杆竖立的铁枪,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不必废话,把你女儿带来。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灵龟外逃,你的女儿肖箫难脱干系。把她交给我们,由我们押回内院,至于如何处置,到时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你们查清了?”肖金钟的脸上不再是谦卑模样,口气也不再恭敬,毫不客气地顶撞道:“查清了又怎么样?肖箫是我的女儿,你们凭什么带走?想要处置,尽管对我肖金钟来,有什么罪过,我肖金钟一个人扛下来。” “肖金钟?”身背古剑的长老蹦了起来,“玄龟外逃,三千六百枚金蛋遗失在外,这样的罪责,你担得起吗?” 肖金钟一字一句地回复道:“如果你们要乔老头负责,这件事情,我担不起。可你们想要我女儿负责,担得起要担,担不起我一样要担。” “这么说,你是不服从内院长老团的决议喽?”长老团的领队,带着一身正气的老者,厉声询问,身上忽然爆出两只水光粼粼的大手,直接将肖金钟擒下。 “湮灭他的元神,废掉他的修为。”身背古剑的长老恶狠狠的说道。 一身正气的老者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再次询问,“服从还是不服从,是生还是死,由你自己决定。” “他敢挑战我们内院长老团的威严,即便没有灵龟外逃一事,也必须对他进行惩罚。”身背古剑的长老,幻出一柄锈迹斑驳的古剑,直接刺向肖金钟的小腹,“湮灭你的元神,看你还敢不敢猖狂。” 肖金钟双臂一震,擒下他的两只水光大手,顿时爆散,并指一点,再又将刺来的古剑震得粉碎。 “冥神指!” 数位长老惊叫一声,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你敢反抗?”身背古剑的长老,怒声咆哮着,身后炸出浩瀚的剑气,显然在凝聚真元,准备与肖金钟一战。 可他不敢轻易出手,毕竟肖金钟是外院大主事,掌管着整座外院。如果贸然将其斩杀,恐怕内院也会震惊。所以他向领队看去,请其示下。 “慢!”一身正气的老者,大手一张,顿时将他身后的剑气湮灭,转眼看向肖金钟,质问道:“你应该知道,对抗长老团,那可是死罪。” 肖金钟立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能,迎面扑来,令他无法自持,噔噔噔退出三步。 “灵龟逃脱,罪在金钟,与小女无关。”肖金钟站定,喘了两口粗气,沉声回道:“金蛋丢失也是一死,对抗长老团也是一死。可他想要湮灭我的元神,是不是太过残酷了?”他怒目瞪向身背古剑的长老,“杀了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你虽然贵为内院长老,却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好了,舔犊之情,尤为可恕!”一身正气的老者叹道:“锈剑长老也只是一时震怒,并不是真的要废掉你的修为。金钟啊,其实我们也是为你着想,拿你的女儿前去抵罪,便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可你既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件事就得完全由你承担下来。你说吧,这件事情如何解决?” 肖金钟像是早有打算,当即回道:“一个月内,金钟将亲往玄灵山脉,凑足三千六百颗金蛋,交付内院。” 大堂内瞬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也没有。 许久,一身正气的老者点了点头,“金钟啊,你这是想替女儿一死,借此赎罪。”他有些伤感,像是替肖金钟感到难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替你向内院进行说明!” 432:两位大罗 三十七天,整整三十七个日日夜夜,几十丈高的金沙城墙,完全崩溃。 金沙浩劫的威能,瞬时消失,邪恶的妖气散失得干干净净,整个大漠都显得格外祥和。[] 唐善终于彻底破除了天劫,成功晋升为上级金仙,并在与妖兵的杀战中稳定了根基。 吴以彬闯过金沙浩劫,整整用了一千天。 唐善选择的是破,但却仅仅用了三十七天。 吴以彬一直在傻傻的眨着眼睛,直到看清晴空万里,皓日当头,这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吼! 整整三十七天,天狼一直都躺在沙地上睡懒觉。可是现在,他却直立起身,仰天嚎叫。 金沙,瞬时在它身后堆积起来,高达十丈的魅影显现而出,正是魅影带动了金沙,掀起了数丈高的沙潮。 “它……它……它晋升了,进入了大罗境!” 吴以彬再又发傻,金沙浩劫,妖气漫天,虽然他放入妖气,淬炼躯体,可只有短短三十七天的时间,他的淬炼仅仅能够达到百分之一。 这只妖狼,看似躺在沙地里睡大觉,却在汲取无数妖气,一鼓作气,轻轻松松晋升大罗。 风沙又起,轰然之间,天劫来到,金沙浩劫再次凝聚而成。 吴以彬第三次发傻,妖狼晋升,怎么可能会出现天劫? “还来?”唐善刚刚喘了两口气,连话也没来得急说一句,左手一拳,右手一枪,当空暴击。 吼! 天狼也扑上半空,幻出一双灰色的羽翅,携带着魅影,直冲天穹。 在它的本源深处,潜藏着真神的灵魂,虽然它还没有觉醒,但它一旦发怒,同样可以震惊寰宇。 冥冥中似乎响起一种声音,“你是什么天?区区玄界的一方空虚罢了!我才是天,苍茫天界之中,有我一层界面。天劫对我,没有任何桎梏。我若动怒,玄界都将毁灭……” 唐善的拳乃是流星拳,他的枪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现在要淬炼自己的拳法。 一拳,小山一样的真元,完全液化,但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如同一颗光辉万丈的小太阳,直接将刚刚布起的沙墙轰塌了一角。 神枪,猖狂攻出,隐隐带着百万大军的雷霆攻杀之势,再又将坍塌的沙墙炸出了一个大洞。 就在这时,萨木铁傻傻的发出了一声喃喃,“你干什么,这次天劫……是我的……” 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真元,强迫自己不去冲击大罗境。可他又要不断激发真元,对抗可能侵入身躯的妖气。 等到唐善成功破除天劫,他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真元突然爆发,立即晋升为大罗,金沙浩劫随之降临。 也是唐善没有细看,仅仅看到一只只妖兽从沙墙中挤出来,而且个个手持长枪。 既然是枪,自然是他的天劫,金沙浩劫并没有过去。 可他看错了,那些妖兵拿的不是枪,枪头上光秃秃的,没有枪缨,那是矛。 “快去!”吴以彬终于清醒过来,对萨木铁大声吼道:“顺着倒塌的地方往外闯,只有闯出去,你才是真正的大罗。” 萨木铁也是一醒,自己事先没有任何装备,此刻突然晋升为大罗,根本无法闯过金沙浩劫,九成九怕要坠落成魔。 唐善的一击,已然为他打开了通道,此刻正是闯过天劫的最佳时机。 嗖!萨木铁当空疾走,径直向沙墙的破洞掠去。 无数妖兵,手持长矛,向他猛冲过来。 金沙浩劫,绝对不是他想要闯,就可以随随便便闯过去的。 长矛乱舞,萨木铁把全部的真元都催发而出,一边抵抗夹击的妖兵,一边扩张自己的真元气罩。 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他已经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魔。 “太强了,不行,我根本闯不过去……” 越是接近坍塌的沙墙,临近唐善轰出的破洞,妖兵越是密集。上百万支长矛,凌空飞射。数以十万计的妖兵,围在四周。 闯,难就难在选择天劫的薄弱所在。 破,却是要迎头痛击,寻找天劫的锋芒。 萨木铁选择了一条死路,虽然那里被唐善轰出了一条捷径,可正是整个金沙浩劫的锋芒所在。 数以百万计的长矛,连结成两座锋刃大山,向身在其中的萨木铁夹击过来。 萨木铁的长矛,伴随着成千上万的妖兵,同时毁灭。只能仰仗着真元气罩,撞击着无数锋刃,一路前冲。 他知道自己闯不过去,不等抵达洞口,就将被两座长矛大山穿刺成肉泥。 可他不能放弃,因为前面是他唯一的生路。 真元气罩在急速崩塌,三丈、两丈、一丈…… 虽然他在不断的催发真元,但元神内生成的真元远远不够,根本无法填补对抗长矛大山的损耗。 八尺、七尺、六尺…… 他已经可以感到,死神在悄悄降临。 唐善发出一击、天狼振翅翱翔、吴以彬出声提醒、萨木铁直接闯劫,电光飞逝之间,萨木铁便已经身在死地。 唐善也已经反应过来,所有的妖兵都在向萨木铁发动攻击,萨木铁以真元气罩护身,撞碎无数支长矛,正在夹缝中奋勇前冲。 这是萨木铁的天劫。 唐善想要帮忙,可又不敢贸然出手,生怕一时不慎,误伤到萨木铁。 忽然,他看到了天狼,天狼就在萨木铁的上空,相距只有几十丈。 “天狼,去帮萨木铁,冲出去。”他大声下令。 天狼当即凌空俯冲,眨眼间来到了萨木铁身旁。 萨木铁的真元气罩已经消融殆尽,阴森的妖气,锋利的长矛,即刻就将侵入他的躯体。而他距离坍塌的沙墙也已经不足百丈。 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就在这个时候,天狼出现他身边。 两座飞射而来的长矛组成的大山,随着天狼的来到,轰然毁灭。 无数妖兵,犹如见到天神,面露恐惧,畏缩不前。 狼爪,搭在了萨木铁肩头,魅影在前开路,天狼振翅相随。 没有任何抵抗,所有的妖兵都退避在两旁,像是对天狼表示屈服。 冥冥之中,这座金沙汇聚的高墙似乎在向天狼求饶,“天界的真神啊,饶恕我们这些卑微的生命吧……” 幻象一晃即逝,萨木铁已然身在沙墙外。 刚刚腾起的万顷金沙,瞬时破灭,落回荒漠。 一切的一切,宛如虚幻的梦境,像是根本不曾发生过。 天狼放落萨木铁,收回羽翅,跳落在地,颠儿颠儿的跑去唐善身边。 “萨木铁?”阿西族的猎手们从远处跑来,欢叫着,“你晋升为大罗了?” “晋升了?”萨木铁昏昏噩噩地疑问着。 事情发生的太快,吴以彬用了一千天,闯过了金沙浩劫。而他,只是眨下两次眼的时间,已然渡劫成功。 唐善带着天狼赶来,对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大罗境,金沙天劫,你晋升的也太容易了,一眨眼,渡劫成功。” “恭喜,恭喜!”吴以彬乐得合不拢嘴。 萨木铁还是有些傻眼,看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神儿。 吴以彬一边发笑,一边张目四顾,却没有看到冬生、秋儿等人,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对阿西族猎手问道:“冬生呢?我的猎手怎么没有回来?” “我们找到了火犀牛,收取了妖丹,剥下了金甲。”一个阿西族猎手说道:“可没想到,哈米人早就等在那儿,结果我们中了他们的埋伏。他们抢走了火犀牛的妖丹和金甲,把您的猎手们扣留下来,让我们回来报信。” “怎么回事?”唐善询问道。 “哈米人是这里的强盗,他们不懂狩猎,只会抢劫我们这些猎户!”吴以彬说道:“以前我们碰到哈米人,只要献上十颗千年妖丹,他们就会放我们走,倒也没有发生过冲突。” “这次他们也是向冬生要十颗千年妖丹。”那位猎手说:“可是冬生拿不出妖丹,所以才会被他们扣下了。” “他们怎么说?”吴以彬问。 “每人十颗,一共六十颗千年妖丹,他们才肯放人。” “六十颗?”吴以彬动怒,阴着脸说道:“贪得无厌,他们哈米人以为吃定我们萨巴人了吗?” “先不要急,”萨木铁终于醒过神来,虽然刚刚渡劫成功,可也顾不得欢喜,劝道:“我们阿西人倒是和哈米人有些交情,所以他们从来不会为难我们。这样好不好,我们一起去见见这些哈米人,看看他们怎么说。如果他们还是以前的老规矩,我们就送给他们一株萃济草,也免得和他们发生冲突。如果要打,我们两个大罗加在一起,倒也不怕他们。” 吴以彬想了想,咧嘴一笑,点点应下。 众人立即起程,深入大漠。 哈米人约定的地点远在大漠腹地,足足超过了一万里。 阿西族的六位猎手,四个是中级金仙,两个是上级金仙,虽然修为都不算低,一去两三里,但却要不时停下来恢复真元。如此一来,便拖慢了众人的行进速度。 吴以彬看起来并不着急,哈米人虽然是这里的强盗,可他们只要财,不要命。他们把冬生等人掳去,也只是为了更多的勒索妖丹,轻易不会伤害他们。 猎手们休息的时候,吴以彬把各族猎户的情况介绍给唐善。也对哈米人作出了评价,“他们需要生存,需要哺育族内的老人和孩子,但又不懂得猎捕妖兽的方法,只有沦落为强盗,依靠打劫猎户为生。其实哈米人的生活很艰难,甚至比猎户们的生活还要苦。” 唐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默默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猎户,真诚、善良,即便是对可恶的强盗,他也尽量去包容。 唐善似乎从中悟道了什么,朦朦胧胧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433:廉价的秘法 夕阳西下,再有一个时辰,黑夜就将降临。 四个身材高大的哈米人,都是顶级金仙境,身上披挂着火犀牛的金甲,像是四座巨大的黄金雕塑,伫立在沙丘上。 萨木铁让属下的猎手留在稍远的地方,带着吴以彬、唐善和天狼向他们走去。 两个大罗境的猎户,这令哈米人感到有些惊讶。 更令他们感到惶恐的是,一个看起来略显瘦弱的年轻人,竟然携带着一只大罗境的妖宠。 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唐善。 领头的哈米人,手中握着长柄大斧,巨大的半月形刀刃,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身躯,如此巨大的战斧,起码重达数千斤。 斧头一转,指向萨木铁,“阿西人?这是我们和萨巴人的生意,和你无关,你不该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荒漠、草原、密林、大海,到处都有你们哈米人的身影。”萨木铁一直走上沙丘,站在了巨大的战斧面前,刀刃几乎接触到了他的鼻尖,“我只想说句公道话。” “公道?”领头的哈米人反问一句,点点头,说道:“好,你先给我一句公道话,我在这里等了三十六天,这个萨巴人才肯出现,我应该向他要多少妖丹,才能让他赎回自己的猎手?” “哈米人的规矩,我多少还懂得一点。那些猎手只是前去收取火犀牛的妖丹和金甲,既然没有领队,你们拿走妖丹和金甲就已经够了,不应该扣留他们。” “规矩是我们哈米人定的,你不是哈米人,根本没有权力质问我。”领头的哈米人把战斧转向吴以彬,“不是我食言,而是我们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三十六天。每天我算你十颗妖丹,原本的六十颗也不能少,一共四百二十颗千年妖丹,只要你凑齐了交给我,我立刻放人。” “四百二十颗千年妖丹?你也太贪心了吧?”吴以彬叫了起来。 “规矩由我来定,你只能照做。”领头的哈米人蔑视的看来,巨大的战斧轻轻一磕,吴以彬竟然无法抵御,真元气罩立刻破碎,而且被震退三步。 顶级金仙境的修士,无论多么强大,也不可能击败大罗修士。唯一的可能,就是领头的哈米人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来的路上,吴以彬介绍过,哈米人有一部秘法,可以压制自己的功力,隐藏修为。如果把这部功法练到炉火纯青,即便是大罗修士,也可能被误认为凡人。 这位哈米人的首领,随手一动,便把吴以彬击退。他的境界起码是五等大罗,或许会更高。 吴以彬显得万分惊讶,失声疑问道:“你是谁?” “元刚!”领头的哈米人得意洋洋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哈米族族长之下,诸位头领之中,第一大头领!”吴以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早在七年前便曾听说,元刚成功飞越,晋升为四等大罗。 “糟糕!”萨木铁自然也听说过元刚的名字,急忙向唐善传音,“唐少爷,此人是四等大罗,十个五等大罗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只能同他谈判,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们发生冲突。” “我来说一句。”唐善站了出来,“四百二十颗千年妖丹,我们给了。” “给了?”元刚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刚刚不过是狮子大开口,随便一说罢了。阿西人同哈米人的交情还算不赖,总要给萨木铁一点面子,吴以彬也会讨价还价。最终能够谈到一百颗,他也就满意了。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善继续说道:“四百二十颗妖丹,我答应给你,一定会给。但你先得把萨巴人的猎手放了。” “没有这样的事。”元刚大手一抹,严声拒绝,“你拿妖丹,我放猎手,当面两清。” “现在没有。” “那你就去凑。” “你不放猎手,我到那里去凑?” “你是说……”元刚有些糊涂,“我放出猎手,你带着他们去狩猎,凑足了妖丹交给我?” “正是。” “放屁!”元刚顿时动怒,“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我把人放了,你们就会逃掉,哪里还会回来送妖丹?”说着,战斧一挥,当头劈下。但他只是恫吓,并不是真的出手,“呼”的一声,战斧携带着强大的威能,停在了唐善的额头前。 唐善动也没动,脸色丝毫不变,像是早就算定元刚不会伤害他。 元刚反倒有些紧张,因为他看到,天狼嘎然幻出魅影,随时准备对他发动攻击。 别说是一只初级大罗的妖宠,即便是十只,他也不放在眼里。可问题是,这只大罗妖宠的背后,一定有庞大的势力支撑。 元刚虽然强横野蛮,但却不是白痴,如果得罪了延侯、甘坤那样强大的势力,哈米人一定会惨遭灭族。 更何况,即便是延侯、甘坤,也不会如此奢侈,饲养一只大罗妖宠与自己为伴。 “给我十天,”唐善不动声色地说:“十天之后,我把妖丹奉上。” “你不是萨巴人,这是我们哈米人跟萨巴人之间的事。”元刚把战斧收了起来,同时转移利害关系,免得得罪了哪家大势力,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以彬没了主意,可怜兮兮的看向唐善。 “这样好不好?”唐善重新提议,“我来做吴大叔的担保人,还是我刚刚说的,你先放人。十天之后,我给你送来四百二十颗妖丹。” “空口无凭,”元刚的口气明显缓和了下来,“这位少爷如何称呼,拿什么为这些萨巴人作保?” “我姓唐……”唐善思量起来,只凭他一句话就想让元刚放人,的确有些说不通。 “姓唐?”元刚再又变得傲慢起来,“据我所知,延城并没有姓唐的豪门世家。唐少爷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唐善随口应了一声,从布袋里取出一只金蛋,“出门有些急,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的金蛋倒是有一些。但只是家里人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我可以留一些给你,权当是做为担保。” 火龟的龟蛋,足足三千六百颗,全在唐善的布袋里。只是价值几何,他心里完全没有底,生怕拿出来丢人现眼。 黄金,遍地都是,无论你想用来建造房屋,还是建造城池。 金蛋,毕竟是火龟产下的,火龟属于灵兽,总该比黄金值些钱。 唐善心怀忐忑,捏着金蛋递给元刚,感觉就像是拿着一颗粪蛋,在问人家价值几何。 元刚的表情变得僵硬,目光呆愣,继而露出惊恐之色,颤声问道:“这是……您家的东西?小玩意?您还有很多?” 唐善这下有低了,看起来金蛋价值不菲,立刻挺起了胸膛,“我可以先给你留下四百二十枚,等到我们猎取了足够的妖丹,再把这些金蛋换回来。” “不用,不用……”元刚的手,巨大的战斧,都在颤抖,转头嘀咕了几句。 身边的哈米人应了一声,急速跑开,很快便带着冬生等人返回。 “人在这儿,请少爷领回去。”元刚心惊胆战地盯着唐善手里的金蛋,“是我错了,四百二十颗妖丹我也不要了,还请少爷不要见怪。” 吴以彬把冬生等人接了下去,偷偷看向唐善手里的金蛋,可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唐善一笑,收回金蛋,对元刚说道:“说出去的话,我不会反悔。十天以后,还在这里,妖丹如数奉上。” 四百二十颗妖丹,极具诱惑力。可以看得出,元刚想要拒绝,但又舍不得。他已经掉头,可却没有离开。 “还有一件事,”唐善赶出几步,凑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可以多给你七十颗妖丹,凑足五百。但我想学你们哈米人隐藏修为的秘法,不知道成不成?” “那算什么秘法,哈米人都会,我现在就传给你。”元刚笑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根黑色的石条,塞到唐善手里。再又提高声调,重申道:“这是我们哈米人和萨巴人之间的事,唐少爷只是从中调停。” 唐善运转真元,黑石立刻化成了粉末,一颗颗古怪的符文融入他的身躯。他看不懂符文上写的是什么,但却可以理会其中的含义。冥想之间,上级金仙境的修为,已然伪装成了中级金仙境。 “唐少爷好高的悟性!”元刚显得很是吃惊,偷偷传音,“外面的修士,都恨不能彰显自己的修为,那样才会赢得他人的尊重。只有我们这些强盗,越是隐藏修为才会越安全。” 唐善知道,猎奇之心人皆有,这是在打探消息,倒也不想隐瞒,传音回复道:“有了你们哈米人的秘法,我就能够隐藏修为,可以偷偷靠近妖兽,不会吓跑它们,猎取妖丹也就容易得多了。” “呃!”元刚应了一声,他不懂得狩猎,便也懒得多问,随即辞去。 眼见哈米人远去,吴以彬苦着脸说道:“十天之内,凑齐四百二十颗妖丹,恐怕很难!” 在此以前,萨巴人最好的狩猎队,一年的成绩是三百八十颗千年妖丹。 阿西人虽然勇猛,但狩猎的成绩也同阿西人相差无多。 现今,即便是两队联合狩猎,可只有短短十天时间,要想凑足四百二十颗妖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萨木铁借给唐善二十二株萃济草,这些萃济草不属于萨木铁个人,而是阿西族的财产,还要尽快偿还。 如此算来,吴以彬欠下了四百二十颗妖丹,唐善欠下了二十二株萃济草。 联合狩猎,阿西人还要分去原本该属于他们的妖丹。 粗略统计一下,唐善要在最短的时间,猎取超过一千颗千年妖丹,才会化解这场欠债危机。 “我们可以先试试,如果凑不齐妖丹,我就去找关玄方,卖给他几颗金蛋。”唐善给吴以彬吃了一颗定心丸。 434:黑夜猎杀 黄昏,夕阳已经临近大漠的边际,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将西沉。 黑夜,不管在荒漠、草原、密林还是大海,都是猎手们的禁区。 猎食性的凶猛妖兽会纷纷钻出地穴,在黑夜里上演一场又一场弱肉强食地血腥杀戮。 吴以彬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营地,让冬生“建造”出一座金殿,带领众人进入休息。 “我出去转转。”唐善留下一句话,带领天狼消失在殿外。 上级金仙,寒冰烈火枪的枪法,流星拳的拳法,都需要实战来检验,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白鹿群,两头强壮的公鹿正在决斗。 说是白鹿,却是玄界的白鹿,体长过丈,重达数千斤。 除了巨大的鹿角以外,突起的獠牙,锋利的兽爪,都可以在一瞬间将顶级金仙境的高手置于死地。 它们的速度,一跃就是上千步,猛冲数十里,相对两三千步的距离,飞抵数十丈高的半空,轰然将巨大的鹿角撞击在一起。 巨大的威能,激荡着空气和金沙,在天空和沙地上炸起一圈气浪,霎时延伸百丈。而后才会逐渐消散。 只要不是大罗境的高手,一旦卷入两头决斗的公鹿之中,立刻就会被撞成肉泥。 唐善只是上级金仙境的修为,根本不敢过分靠近,哪怕是白鹿激起的威能,也足以将他震飞。 但他是猎手,不是另一头试图争夺鹿群领导权的公鹿,完全没有必要顶着鹿角去决斗。 吴以彬已经教过他猎捕白鹿的方法…… 他像是一只秃鹰,御使着盾牌,从几十丈高的半空慢慢接近鹿群。 鹿群很机警,远距数里,便已经发觉了他。这个时候,哈米人的秘法便派上了用场。他现学现用,把自己的修为降低了一层。 中级金仙境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对白鹿造成伤害。 如果换成隐藏在远处的天狼,情况就会完全改变。鹿群一旦察觉到危险,马上就会逃跑。一去上万里,累也累死你。 眨眼间,唐善飞抵鹿群上空。 两头决斗的公鹿,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依旧在进行着头鹿之争。 唐善握紧了神枪,俯身鸟瞰,选定一头公鹿,随手弹出一丸真元。 噗! 就像是一粒石子,砸在了白鹿的背脊上。 狩猎要讲究方法,不能依靠蛮力,否则打铁的便都可以成为好猎手了。 就像哈米人,一样可以隐藏实力。但如果一斧子砍下去,必定将白鹿砸成肉泥,就连妖丹也会爆碎,除了可以用来包饺子,恐怕也就没有什么其它的价值了。 唐善的举动乃是引,让这头白鹿抬头来看,然后再把它激怒,令它上冲攻击。只要白鹿露出胸脯,便可以用神枪进行射杀。 果然,被“石子”击中的白鹿抬起头,挑着眼皮看来,像是在警告唐善,“不要惹我,否则让你好看。” 唐善当即挥出一拳,激出一团小碗大小的湛蓝色真元,嘭的砸中了白鹿的额头。 白鹿浑身一震,眼中已然冒出了怒火。立即弹射而起,化成一道白光,速度竟然超过了秋儿射出的金箭。 唐善急退,看似逃遁,其实却是在寻找白鹿的软肋。 眨眼间,白鹿已经在他先前定身的地方冲过,胸脯正好露了出来。 神枪出手,快似闪电,从白鹿的胸口与腹部相接的地方刺入,向下延伸一尺三寸,直取白鹿的妖丹。 白鹿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立即被唐善刺杀,一颗鹅卵大小的洁白妖丹,落入了唐善的布袋里。 事情还没有完,唐善不能让白鹿的尸体坠落,否则便会惊吓的鹿群,追逐起来自然麻烦。 只见他随手一招,已然将数千斤重的妖尸接在手中,御使盾牌,远去十余里,来到了天狼藏身的地方,打了声口哨,把妖尸丢了下去。 天狼扑了出来,一抓撕开了白鹿的肚子,把头探了进去,连肠子带内脏,又是血又是肉,肆意啃食起来。 “太惨了!”唐善筋起脸,不住的摇头,御使盾牌再又折回。 这群白鹿,足有三四千头,悄无声息地少了一头,谁也没有察觉。 两只头鹿还在决斗,而且实力相当,最少也得十几二十天才能分出高下。 噗,一丸真元射出,引来一只白鹿抬头怒视。 嘭,唐善一拳砸在它的额头上,立即引来了它的攻击。 神枪刺出,收取妖丹,妖尸送给天狼享用。 狩猎进行的异常顺利,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已经有四十二颗妖丹落入唐善囊中。 刚刚营造好的金殿,吴以彬替下了冬生,亲自站在门内值夜。 他的脸上,隐隐透露出忧虑之色。 关于黑夜的恐怖,他已经提醒过唐善很多次。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唐善还没有回来,他不能不为唐善感到担心。 “我们不该让他出去!”萨木铁站在了吴以彬身旁。 “虽然他现在的修为只是上级金仙,可他修炼的是真神级的功法,又有神器在手,十个顶级金仙境的修士也不是他的对手。”吴以彬安慰着萨木铁,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如果他尽快赶回来,那倒还好。可如果他呆到了午夜……” “午夜罗刹!”吴以彬的心底泛起一阵寒意,“这个地方,有午夜罗刹出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已经深入到荒漠腹地,这里正是午夜罗刹时常出没的地方!” 吴以彬不再言声,脸上犹如布起了一层寒霜,神色异常凝重。 午夜罗刹,乃是延城地区最为恐怖的千年妖兽。 一些人类,虽然专心修炼,可终其一生也没能突破大成境,抱恨离世。 如果他们的灵魂被妖兽吞噬,两者就会结合起来,异变为罗刹。 这些罗刹往往会选择在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外出觅食,故而得名。 午夜罗刹,黑身、赤发、绿眼,飞空、地行,迅捷无比。而且喜欢吞噬人类血肉,一旦遇到修士,不论修为高低,都会发起疯狂的攻击。 吴以彬的老队长,也是一位初级大罗,就是丧生在午夜罗刹之手。等到众人发现他的时候,仅仅找到他所佩带的弓箭和满地鲜血,就连一缕头发都没有留下。 “甘坤大人曾经发起了多次清剿行动,这里的午夜罗刹少了很多,希望唐少爷可以挨得过去。”萨木铁说。 “唉!还是应该回来,何必要在深夜里冒险呢!”吴以彬只有叹息。 这个时候,唐善正杀得兴起。 月光之下,白鹿变得非常警觉,只需射出一丸真元,立刻就会弹射而起,向他发动攻击。妖尸也不必再送给天狼,随手丢到远处,一样不会吓跑鹿群。 而且唐善恢复真元的速度非常快,完全不必停下来休息,自然乐此不疲。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经过去,布袋里的妖丹多达四五百颗。 可惜的是,捕猎的凶猛妖兽也开始活动起来。 两只公鹿停止了争夺头鹿的决斗,带领鹿群四处乱窜,一去上百里,躲避猎食妖兽的攻击。 盯住这些白鹿的是一群妖狼,浑身赤红,犹如被鲜血浸染,张嘴拍爪之间,可以激出一条条炽热的真元,化成虚幻的狼头模样,对白鹿进行攻击。 这些妖狼不过几十只,威能和速度都比不上强壮的公鹿,但却偏偏给鹿群带来了骚乱,轰隆隆的奔逃而去。 唐善无奈,只有当空尾随。 忽然,三五只妖狼从鹿群前端的沙丘间窜出,同时攻击一头白鹿,顿时将其扑倒在地。 唐善明白了,妖狼早就做好了布置,一些用来驱赶,一些用来设伏,伺机猎杀。 白鹿的悲鸣声接连响起,很快便连成一片,沿着大漠传向远方。 上百只妖狼,三五成群,纷纷从各个方向拦击,捕杀了数十头白鹿。 鹿群慌乱,唐善也讨得了一些好处,趁机猎取了几十颗妖丹。 可惜的是,妖狼都已经捕到了猎物,争抢着进食。鹿群逃出了包围,一去数千里。虽然皓月当空,但鹿群转眼便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善暗暗感叹,如果自己可以晋升为顶级金仙境,这些白鹿一只也别想逃,所有的妖丹都会被他收入囊中。 “呜……” 一只妖狼仰天长啸,分外刺耳。 所有的妖狼,全部停止了进食,数百盏绿光,同时射向空中的唐善。 “我靠!吓跑了我的白鹿,我还没生气,你倒不愿意了?” 唐善御使着盾牌转了回来,甩手就是一枪,一道燃烧的枪影爆射而出,直接把那只鬼哭狼嚎的妖狼射杀。一招手,一颗赤红的妖丹落入囊中。 吼…… 上百只妖狼同时咆哮,纷纷扑到半空,激出一道道赤色的威能,幻化成狼头模样,对唐善发动攻击。 唐善早有准备,左手一拳,右手一枪,对这些虚幻的狼头进行拦击。 虚幻的狼头,先是撞碎了流星拳激出的湛蓝色真元,接着冲破了神枪挥出的幻影,虽然威能有所衰减,可却依旧凌厉无比,继续向唐善冲杀上来。 “我去……”唐善掉头就跑。 这些妖狼,每一只都堪比顶级金仙境的修士。如果换成冬生,最多可以抵住一只。唐善低人一等,但却能够将其随手击杀,这样的能力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 可是上百只妖狼同时攻击,便等于百位顶级金仙境的修士联手对付他,只有傻逼才会留下来死磕。 唐善想逃,妖狼却不肯放弃,在头狼的带领下疯狂追击。 还好,这些妖狼的速度远不及白鹿。唐善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偷下杀手。 荒漠中,皓月下,唐善仓惶逃遁。 一道道赤色威能,一只只虚幻的狼头,纷纷射在他的身后,久久不散。 绕过数百里,终于赶回了天狼藏身的地方。 唐善早早打了声响哨,叫上天狼一起逃命。 天狼并没有逃,而是幻出魅影,与狼群相对。 相对于这些妖狼,它是狼神,哪有天神被妖孽赶跑的道理。 虽然它并没有觉醒,完全没有显露出天神的威能,但也是大罗境的妖宠,足以同这些妖狼一战。 上百道赤焰,虚幻的狼头,转瞬间改变了目标,攻向天狼。 魅影双手一张,当即将所有的赤焰全部摧毁。 “有点意思!”唐善当空绕过一个大圈,再次返回,神枪一出,分取三只妖狼,顿时将其刺杀,收取了三颗妖丹。 魅影出击,只是一爪,便将十几头妖狼撕裂,而它们的妖丹则全部落入了天狼的肚子。 狼群一愣,整体后撤。 唐善变得更快,马上带领天狼追击。 狼群的境遇急转直下,反倒变成了唐善和天狼猎捕的对象。 追逐了上千里,狼群完全被消灭。 一百多只妖狼,唐善仅仅猎取到十九颗妖丹,其余的完全被天狼吞噬。 “痛快!”唐善仰天长笑。 “嘿嘿……”黑夜里,似乎有人在笑。 妖风突起,一道黑影在月色下降临。 黑身、赤发、绿眼,一尊午夜罗刹现身而出…… 435:千年妖罗 午夜罗刹,并不是真正的罗刹,只是具备了人类功法与智慧的妖兽。 真正的罗刹,在幽冥地狱中乃是狱卒,专职呵责罪人。[] 功力强大的罗刹,身披甲胄,手持利刃,跨.骑白狮,可以晋升为神王,进入佛界十二诸天罗刹天修行。 这尊罗刹,徒具其形,但只不过是一只千年妖罗罢了。 可他具有人类的智慧,并且吸收了人类修炼失败的教训,每一年的修为,起码要比普通妖兽强大四五倍。 也就是说,一只两百多年的妖罗,便可以具备千年妖兽的道行。 这只妖罗,绝对不是修炼了几百年,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千年。虽然它也是顶级金仙的修为,但却具有极其恐怖的力量,一旦爆发全部的威能,就连五等大罗也要望风而逃。 按照常理,不管是妖兽还是修士,顶级金仙,绝对不可能战胜大罗高手。一个境界的差距,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可是千年妖罗却不同,它们会选择在午夜时分出现,乃是为了太阴月华最盛的时候,汲取精气。 大地的阴气,太阴月华,可以帮助它超越境界的限制,直接挑战初级大罗,一举击杀。 现在正是满月,天上的月亮,下接荒漠的尽头,上接仰视的半空,足足遮挡了一方天穹。 太阴月华最为旺盛的日子,千年妖罗的力量迅速增长了数十倍,就连五等大罗也可以灭杀。 唐善立刻就感到,这个赤发绿眼的黑色怪物,无比的强大,只要动动黑色的手爪,瞬间就可以将他秒杀。 顶级金仙,原本就比唐善高出了一级。 天时地利,令它具备了灭杀五等大罗的实力,要想击杀唐善这样一个上级金仙境的修士,自然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唐善所显露出来的修为,仅仅是中级金仙。 妖罗的眼睛里,竟然透露出一丝失望之意。它已经是顶级金仙的修为,无限接近大罗。如果碰到一位大罗境修士,便可以吞噬真元,淬炼元神,突破境界,直接晋升为大罗妖兽,甚至有可能飞跃到五等大罗。 区区一位中级金仙境的修士,它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三丈高的巨大身躯,微微一震,犹如钢铁熔炼而成的手臂,骤然出击。一股妖风,掩盖了月华的光芒,幻化成一只妖爪,直接抓向唐善。 这一爪,就连初级大罗都无法抗拒,用在一位中级金仙的身上,自然可以一举击杀。 唐善最先想到的就是逃,如此强大的威能,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抵抗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他根本无法逃跑,巨大的妖爪,如有五道钢锁,瞬时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就连白鹿惊走的速度,吴以彬射出的金箭,都不可能从中逃脱。 幸亏天狼感觉到了危险,已然幻出了魅影,帮助唐善撑住了妖爪。 天狼已经突破了初级大罗,魅影也同样具备大罗境的威能,但却需要紧绷双臂,双手大张,看样子几乎拼尽了全力,这才抵住了妖罗的一击。 千年妖罗对于天狼丝毫不感兴趣,而且对它也没有任何敌意,如同黑夜里的幽灵,直接瞬移到唐善身后。 天狼立即掉头,命令魅影防护。 妖风四起,千年妖罗不断闪跃,希望找寻魅影的疏漏,趁机将唐善毁灭。 天狼异常警惕,似乎知道,稍有疏忽,就会出现不可想象的后果。 一个伺机进攻,一个全意防守。 千年妖罗虽然动作迅捷无比,但却远在千步以外。天狼守在唐善身边,魅影稍加移动便可以防护住妖罗的攻击。双方暂时达到了平衡,僵持不下。 唐善紧握神枪,手心里握出的细汗早已被凝聚的真元蒸腾一空,再又凝聚而出,再又被蒸腾。他也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如此强大的妖兽,根本无法逃脱。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猎杀。 他偷偷激出真元,化作一股阴冷的晚风,撞击妖罗的真身,探查其真实的修为。 “金仙境?顶级金仙,但却具有大罗的力量,而且超越了吴以彬,达到了五等大罗的实力!” 这样的结果着实令唐善感到头疼。同样是一只千年妖兽,可它的实力,竟然比刚刚歼灭的上百只妖狼,整体的实力还要强大。 “方法,方法,方法……”唐善的心思飞快运转起来,如果是顶级金仙,他完全可以将其刺杀。他必须找到这只妖兽强大的本源来自哪里?五等大罗的修为,究竟源自什么力量? 吴以彬只是一个猎户,猎杀白鹿的方法也是单独相对,命其要害。在鹿群中猎取妖丹的方法,还是唐善灵活运用的结果。 至于刚刚歼灭的那些妖狼,不过是借助天狼的威能,痛打落水狗罢了。 而且猎杀那些妖狼的时候,唐善不能准确确定妖丹的位置,有七八颗妖丹被神枪所伤,产生了破损。 猎杀妖狼,吴以彬没有教过,猎户们从来不招惹猎食性妖兽。 至于这只妖罗,吴以彬的确提起过,称其为“午夜罗刹”。但是同样,他也没有传授猎杀妖罗的方法。 吴以彬,初级大罗,碰到了这样的千年妖罗只能选择逃跑,能够逃得掉便是万幸。 半个时辰,天狼一直在坚守,妖罗始终没有找到适宜的出手机会。 唐善不得不心生赞叹,“这只妖兽,竟然懂得忍耐,当真具备了人类的智慧。” 可惜,妖罗毕竟还是妖兽,无法长久忍耐吞噬人类血肉的**,眼见始终没有机会,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向魅影发动了攻击。 黑色的煞气,犹如一颗翻滚着浓烟的巨大炮弹,向魅影进行轰击。而且妖罗骤然爆发出来的,不再是与天狼相当,初级大罗的威能。而是五等大罗,几乎是它全部的力量。 “杀!” 唐善也攻出了神枪。 九股白炽真元,同时从枪尖中突出,幻化成九颗喷火的龙头模样,相互盘绕,凝聚成一杆九龙奔腾的巨大神枪,从魅影的身后杀出。 轰! 巨大的黑烟,似乎吸收了月华的威能,瞬时凝缩成一楼粗,犹如黑铁般的圆球,轰然摧毁了魅影。 五等大罗的全部威能,十个初级大罗也无法相抗。 唐善先已想到,所以才会发动反击。 但是他只有上级金仙境的修为,虽然他的真元功力无比强大,就连十个顶级金仙境的修士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他终究无法突破境界,战胜大罗高手。 按照唐善现在的真元功力,如果讲究技法,依靠神枪和流星拳做为辅助,最多可以同初级大罗修士打成平手。但若遇到五等大罗,他只能选择逃,能不能够逃得掉还未可知。 可现在的形势,却在逼着他超越境界,直接挑战一只实力相当于五等大罗的妖兽。 魅影消融了“铁球”的一些威能,但“铁球”依旧保留了全部威能的十之七八,就算是七八个初级大罗联手,恐怕也无法抵御如此强大的力量。 唐善已然攻出了神枪,而且是他破除金沙浩劫,淬炼神枪,参悟功法之后,刚刚领悟到的一招——九龙突! 飞龙不再分离,没有任何拖拉的余晖,凝聚成炽白色的神枪,携带着太阳日华的光辉,竟然一举将“铁球”刺穿。而且余威不消,向着千年妖罗的真身射去。 妖罗一个闪跃,逃脱在外。 九龙突直接击中了它刚刚落脚的地方,轰出一个十丈方圆的深坑,爆散出炽热无比的威能,立刻将深坑融化成一口黄金大锅。 似乎在一瞬间,妖罗的威能有所衰减,也许是唐善眼花,因为妖罗的威能再又恢复。 “原因在哪儿?为什么五等大罗的威能可以被‘九龙突’摧毁?为什么妖罗的威能会在炽热的光辉下有所衰减?” 唐善的目光转向了遮蔽天穹的皓月,再又回想“铁球”击毁魅影的刹那,似乎是吸收了太阴月华。 “我懂了!”唐善呵呵的笑了起来,“你靠太阴月华来增长功力,所以才能够发挥出五等大罗的威能。” 天狼再次幻出魅影,挑着眼睛看来,像是听不懂。 千年妖罗,一个呼吸之间,已然吸满月华,重新恢复功力。 唐善却把天狼推开,傲然挺立,“午夜罗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把你的妖丹送给天狼,让它也具备吸食太阴月华的能力。” 天狼很兴奋,倒不是因为可以练就吸收月华的功法,而是可以品尝到这颗非常不错的妖丹。 “让我为你营造出一个明亮的世界,看你如何吸取月华?” 唐善当空冲拳,激出一滴熔岩。 “嘿嘿……”千年妖罗似乎在发笑,一滴熔岩,能有多大威能? 这个小子,一个中级金仙境的修士,竟然真的以为可以同五等大罗的威能相抗衡。 刚刚的一击,他是不是已经完全耗尽了真元,所以才激出这么个东西出来,简直是在丢人现眼…… 突然,劲射在空中的那滴熔岩,发射出耀眼的光芒,骤然爆散出万丈光辉,直接演变成熔熔烈日。 太阳日华,驱逐太阴,就连沙地里的阴气都被蒸腾,夜空完全被照亮,千年妖罗宛如置身在炎炎烈日之下,威能迅速消逝,直接降落成初级大罗。 妖罗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惧的目光,天哪,这是什么人,竟然驱赶了黑夜,营造了太阳? 烈日之下,无遮无拦,妖罗的威能再又降低,变成了真身所固有的顶级金仙。 但它始终没有逃,因为它的骨子里还是一只妖兽,无法抵御人类血肉的诱惑。 哪怕它已经降低为百年妖罗,同样不会后退半步。 “你不逃,那就死!” 唐善的神枪再次刺出,依旧是一招“九龙突”。 九颗龙头,纠缠盘错,推动着虚幻的神枪,直接刺入了它的胸膛,完全将其绞碎。 一枚拳头大小的妖丹,从中迸射而出。 唐善没有看清那颗妖丹的模样,天狼一记飞扑,已然将其吞下了肚。 光芒四射的太阳,炙烤着荒漠,百妖隐退,千兽遁逃。周圆千里,再也没有妖兽可以猎杀。 唐善现在可以回去了…… 436:补丹术 “那是什么?” 金殿外,吴以彬和萨木铁双双窜出,站在夜空下,遥望千里之外,一团磨盘大小,熊熊燃烧的火光。 土城的城头,终年不出的关上清,第三次站到了这里,看向远隔万里,银盆一样的赤色光芒,连声自问:“那是什么?是谁激出了太阳日华?难道有人在清剿午夜罗刹?” 夜空中,唐善坐在盾牌上,跟随着振翅翱翔的天狼,向着冬生建造的金殿赶回。 他有些疲惫,虽然元神饱满,真元澎湃,再又经过一番杀战而得到了壮大。可他的身体却有些吃不消。或许不是身体,而是意志。 第一次猎捕千年妖兽,先是白鹿,再是狼群,最后又碰到了妖罗,他一时有些承受不了。 小小的延城,相对于整个破碎王朝不过是弹丸之地,可就是这样一个弹丸之地,俨然已是一座妖兽战场。 唐善现在明白了,难怪在土城有人会称他为“废材”。一个初级金仙境的修士,别说是夜里,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深入荒漠,也会万分凶险。 石飞收取武修元神的事情自然要查,岳追风也必须除掉。可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 他把猎取的妖丹数了一遍,五百三十二颗,其中还有九颗破损。 金殿门外,天狼和唐善接连坠落。 “回来了?”吴以彬和萨木铁把唐善迎入殿内。 “你去守夜。”唐善让天狼去干活。 有了一个大罗境的妖宠看门,众人绝对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 千年妖丹,五百三十二颗,在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吴以彬和萨木铁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有言声。 冬生和秋儿等人也从殿内的各个耳室探出头来,只是一眼,众人的表情都显得极为震惊。 任何一支狩猎队,耗费一年,整整十万天,也抵不上唐善半日间的收获。 “吴大叔,能不能把补丹术传授给我?”看着九颗破损的妖丹,唐善向吴以彬请教。他并不是吝啬这九颗妖丹,而是未雨绸缪,万一日后遇到大妖、巨魔,弄坏了妖丹,岂不可惜。更何况,技多不压身,多一种技法傍身总是好事。 吴以彬笑了起来,“早知道你要学,我也有很多块补丹术的功法记忆,只可惜没有带在身上。等到有空闲的时候,我返回族地取一块回来,送给你也就是了。” “我有!”秋儿跑来,递给唐善一根手指大小的灰色石条。 唐善当即注入真元,石条化为粉末,一颗颗符文融入了他的身体…… 补丹术其实很简单,一是填塞妖气,二是封闭妖壳,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真元,还要以同类妖丹做为媒介。 唐善全心领会,很快便掌握了补丹秘法,随手取来一颗妖丹,将其捏碎,填塞妖气、封闭妖壳,不一会便把八颗破碎的妖丹修复起来。 吴以彬的表情有些无奈,换成是他,又要压制妖气,又要恢复真元,还要炼化萃济草。修补一颗千年妖丹,需要反复磨炼,起码也要上千个日夜。 萨巴人的补丹术,其实只是通过压制妖气来提高自身修为的一种功法,并不是真正需要修补破损的妖丹牟利。 他们的远祖大神,萨巴元祖,领悟到这部功法的时候,或许也是闲来无事,一举两得。 可这部功法传到了唐善手里,情况完全不同。他得到了真神的祝福,掌控着真神的兵器,修炼有真神的功法。可以完全压制妖气,不受侵蚀,同时又能不断催发真元,进行修补。 看着被唐善修复的妖丹,吴以彬只能无语。 破损的妖丹,在集市上只是普通妖丹两成的价值,如果都被唐善收来,几乎不耗费什么功夫,就能赚取翻倍的利润。 可惜的是,集市里出售妖丹的绝大多数都是猎户,他们的狩猎水平非常高,通常不会出现妖丹破损的情况。 延城下辖的蛮荒地区,一共有四座集市,十几万猎户从中交易,可平均下来,每天出现破损妖丹的几率,不会超过一颗。 就像萨木铁的狩猎队,在外狩猎整整一年,但却从来没有失手,一颗破损的妖丹也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唐善虽然拥有了一口煮饭的大锅,可却苦于没有下锅的米。 “我想冲击顶级金仙境,不知道需要多少株萃济草?”唐善盯着眼前的妖丹问。 吴以彬一愣,没有作答。 萨木铁回道:“如果是我,一百株萃济草也就够了。换成是你,最少需要三百株……不,五百株。” “五百株萃济草,也就是五千颗千年妖丹,比我想的少多了,只要十个夜晚,我就能够凑齐。”唐善咧嘴发笑,美滋滋的说道:“等我晋升为顶级金仙,随便碰上一群白鹿,一头也别想逃,全部的妖丹都会被我猎取。到了那个时候,每天最少会有五千颗妖丹的进项,我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不是这样!”吴以彬打断了唐善的美梦,“你想想看,冬生也是顶级金仙境,年纪与你相当。可他每年只会得到一株萃济草,他如何能够晋升为顶级金仙?” 唐善一怔,吴以彬说的不错,这些猎户半是狩猎,半是修炼,但却可以拥有顶级金仙,甚至是大罗境的修为。如果单独依靠萃济草,仅是上级金仙到顶级金仙,冬生就需要两三百年。 他茫然的看向吴以彬和萨木铁,寻求答案。 “地脉!”吴以彬和萨木铁同时给出了答案。 修士要以修炼功法为主,向内修炼元神,使其不断扩张,生成并足以容纳更多的真元;向外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弥补自身的真元不足;才能够不断提升功力,突破境界。 一味以仙草灵丹提升功力,便等于拔苗助长,会致使根基不稳,以至在后续的晋升上遭遇诸多阻碍。 现在唐善要做的,应该是稳固根基,炼化仙气,使之与自身的真元融为一体。更要祛除杂质,保证真元的纯正。 至于地脉纵横,灵气葱郁的地方,大多已经被各种势力占据。就连地处蛮荒的各部族,也都占据了宝地,封锁地气,汇聚灵气进行修炼。 相传,在圣祖上皇还没有建立破碎王朝的时候,修士们都以吞噬仙草增长功力为主,很少有闲暇的时间进行修炼。 圣祖上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了破碎大陆的正中央,在极其深远的地下,发现一条纵横万里的巨大地脉。 地脉中,灵气彭腾汹涌,无穷无尽,像是整个大陆的心脏一般。 于是圣祖便在那里开辟五行,勘定风水,让日月精华,龙虎风云,与庞大的地气相通。随后建造洞府,封锁灵气,进入其内修炼。 十年之后,圣祖从一流的修士晋升为顶级。又过了十年,他已经成为破碎大陆十大高手之一。三十年后,九大高手同时来战,却被他一掌击毙。 自此,圣祖以自己的洞府为中心,营建皇城,开创了破碎王朝的万世基业。 修士们从圣祖的身上看到了灵气的功效,各自寻找地脉,营造洞府,进行修炼,逐渐放弃了吞噬仙草增长功力的方法。 现如今,萃济草之类的仙草已经演变成修士修炼的辅助之物,便如菜肴里的盐巴一般,虽然不能或缺,但也绝对不能过量。 唐善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可以炼化数量庞大的萃济草。但仅凭萃济草提升功力,突破境界,毕竟不是正途,更有可能存在不可获知的凶险。出于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先稳定根基,再多多留意灵气地脉,到时一边汲取灵气,一边炼化萃济草,才最为稳妥。 吴以彬和萨木铁都知道几处地脉,只是被凶猛的妖兽盘踞,要想夺取绝非易事。况且还要开凿洞府,封锁地气,阻拦妖兽入侵,诸多麻烦。便只把地点告诉了唐善,并叮嘱他千万不可擅入。 唐善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也没有多说,可却暗暗打定主意,哪怕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他也要先行晋升为顶级金仙再说。 次日一大早,唐善便让萨木铁带领自己找到了哈米人,奉上五百颗妖丹,请他们转交给元刚。 昨日欠下的外债,仅仅过了一夜,五百颗妖丹便交到了元刚手上。这令元刚大为惊讶。 他当然不会想到,唐善竟然敢趁夜狩猎,而且仅仅用了三个时辰,便凑齐了五百之数。 他只能把这件事情同唐善的“家族”联系在一起,任何一个豪门世家,拿出五百颗妖丹自然是小菜一碟。 可这也意味着,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派遣弟子,来到了破碎王朝的蛮荒地带。 豪门世家的弟子,向来以正道自居,也的确做些行侠仗义的善事。如果当真来到,斩妖除魔也就罢了,怕就怕除暴安良。 哈米人以劫掠为生,自然身处“除暴”之列。 元刚迅速作出了反应,急急觐见族长,告知此事。 部族长老召开大会,命令各个头领火速撤回族地,所有哈米人不得外出劫掠。 再者,族长严令,各位长老以及大小头领,全部外出打探消息。务必调查清楚,有无豪门世家弟子进入延城领地,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家族,来此所为何事? 消息很快便反馈回来,数百修士,分作数十队,各由一位顶级大罗境的高手带领,分散到荒漠、草原,竞相猎捕凶猛的妖兽。 这些人也在四处打探消息,但只是查找万年大妖巨魔出世的线索。 集市上有人认出了这些修士的服饰和牌符,说他们是“玄灵武院”的弟子。 “玄灵武院?”族长险些吓得尿了裤子,急令所有长老以及大小头领撤回,即刻封闭族地,但有胆敢外出者,杀无赦。 437:苍玉窟 破碎王朝共有九座武院,其中以玄灵武院的地位最高,势力最大,强者最多。 除此以外,玄灵武院还负有维护皇权的神圣职责。 小小的延城,什么延侯、甘坤,统统都是卑贱的奴隶,苍茫大地下的一粒微尘。一个不悦,措手可杀。甚至连整个延城都可能化为废墟。 “金蛋,金蛋……”族长一口气抽了元刚十几二十个耳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哆嗦着嘴唇教训道:“亏你还是大头领,我把大小头领,所有族众都交给你掌管。你难道不认得金蛋,难道不知道,只有皇族血脉,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才有权力领取金蛋,孵化灵龟,将其驯化成为自己坐骑吗?” “知道!”元刚折腰肃立,颤声回复。 “他给你看过金蛋,你还敢向他要五百妖丹?你自己活腻了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让我们哈米人全族给你陪葬不成?” “元刚知错了!”丈二的汉子,竟然落泪。 “你去!”族长像是瞬间衰老了上百年,从怀里摸出一只精巧的黑色小房子,有气无力地递给元刚,犹如蚊鸣般喃喃道:“这里有十株‘蹑空草’,是我准备把族长之位传给你之后,静心修炼,冲击一等大罗时再用。连同这座‘苍玉窟’,一起送给那位唐少爷,乞求他的原谅!” “族长,元刚给您闯祸了!”元刚悲呼一声,跪倒在地,啜泣道:“您要冲击一等大罗,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蹑空草’,您让元刚自己去,当着他的面,以死谢罪,这总成了吧?” “别说了!”族长的面部一阵抽搐,可见心痛无比,“你以为他是什么人?能把十株蹑空草看在眼里吗?这座‘苍玉窟’,乃是我们哈米族的元祖天尊留下来的宝贝,其中藏有七十二层**空间。老族长临终前告诉我,如果能够破除桎梏,就连荒漠、草原、密林、大海,包括延城都能装得进去。只是我族后辈无能,历经千百代,没有一位族长可以破除天尊布下的桎梏!你把它送给那个人,应该可以免除我们哈米族的灭族之灾!” “不能啊!”元刚咚的一声磕碎了地上的石板,叩头不起,“族长,这是天尊留给我族的至宝,说不定藏有诸多功法,万般玄妙在其中……” “那倒没有!”族长扶起元刚,“老族长虽然没能打破桎梏,但却亲自进入了其中,把七十二层**空间一一审查过。全是空的,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叹了口气,“我们哈米人的势力已经无比衰弱,日子过得比那些猎户还要清苦。就算没有今日的大难,这座苍玉窟又有什么用?我们全族的财富,全部聚集到一起,就连它固有的万分之一也装不满!”他抓住元刚的手腕,把苍玉窟拍在元刚手里,“部族没落,留着这个宝贝也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个念想罢了。你把它带去,化解我族的危难才是正事。” “不!”元刚只是摇头,“天尊留下来的宝贝,不管有没有用,我们也要一代一代传下去,绝不可以送人。” “糊涂!部族灭亡,什么样的宝贝还不是要落到人家手里?”族长推着元刚催促道:“快去,辱没元祖,这个罪人由我来做。等你回来,我就把族长的位子传给你。” “为什么?姓唐的小子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元刚站在门口,不肯离去。 “你不是说过吗,他是不是说他有三千六百颗金蛋?” “那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在我们破碎王朝,只有两个人拥有赏赐金蛋的权力,一个是玄灵武院的掌院大人,再有一个就是当朝的太子!” “您是说,他是当朝太子?”元刚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的服饰、气质、修为……不管从哪一点看,他也不会是太子。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玄灵武院的弟子。” “那你就错了!”族长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太子完全有可能是个废材,所以八位亲王才会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这……”元刚还是不信,可又不知如何反驳。 “好了!”族长拨手驱赶,“真也好,假也好,只要能够化解我们哈米人的灭族之灾,这座苍玉窟也算物有所值了!” 元刚默默的走出了门,他还是不敢相信,唐善会是当朝太子。 但他不敢赌,万一唐善真是太子,万一想要除暴安良,那就一定会下达诛灭哈米人全族的命令。 唐善当然不知道自己会被哈米人误认为是太子,更不知道元刚已经离开族地,为他送来哈米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宝贝。 他已经带领天狼进入了草原,伙同吴以彬、萨木铁等人,跟踪着一群大角黄羊。 好大一群,像是一座运动中的土城,总数超过了十万。 这些黄羊,身型比白鹿略小,可是体重也超过了千斤。尤以机敏见长,而且速度异常迅捷。 如果它们奔逃起来,吴以彬在它们身后放箭,金箭根本无法赶超它们,只能坠落草地,望尘兴叹。 此刻,唐善按照吴以彬的指引,把这些黄羊赶向一处峡谷。天狼承载着秋儿飞出,堵截峡谷的出口。萨木铁和冬生分别带领猎手,潜伏在峡谷两侧。 一切准备就绪,吴以彬张弓便是一箭。霎时间,数十万支虚幻的金箭,犹如初升的太阳,携带着道道金光,射向数里外的羊群。 这些金箭,分射羊群的两翼,为数以万记的黄羊开辟出一道黄金大道。 羊群轰然奔腾了起来,犹如千军万马,呼啸山河。 可它们只能按照吴以彬设定的道路前进,一直前往峡谷。那里就是它们的终点,它们的坟墓。 其实吴以彬只是仰仗初级大罗的修为,恫吓这些大角黄羊罢了。以他的功力,幻化十万金箭射击,即便射中黄羊,最多只能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眨眼之间,这些黄羊的伤口就可以自行愈合。 但他知道,大角黄羊最是胆小,哪怕是听到一声响雷都要竞相奔逃。所以他才佯装攻击,一直把羊群驱赶到死地。 吴以彬一口气疾飞上百里,激射出数百支金箭,眼见羊群带着轰隆巨响窜入峡谷,急忙坠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是初级大罗的修为,但是急速的追击,接连的激射,已然极大的消耗了他的真元,不得不稍加调息。 等到真元有所恢复,他不紧不慢地赶去了峡谷西侧,同冬生汇合。而后掏出一株萃济草,静心炼化。 这株萃济草是唐善刚刚从萨木铁手里买来的,就是为了此次驱赶羊群之后,帮助吴以彬恢复真元功力之用。 峡谷内,唐善堵住了入口,截断了羊群的退路,开始肆意收割妖丹。 出口处,天狼幻出魅影,堵住了羊群的去路。 深达百丈的谷壁两侧,一旦有黄羊向上蹿逃,萨木铁和冬生便会带着猎手们射出金箭、长矛,幻出一道道屏障,将它们全部赶回谷中。 所有人都只是配合唐善的行动,根本不必猎杀黄羊,只要尽可能保存真元,防止羊群外逃就好。 只有天狼除外,它不会眼见着到嘴的妖丹不去吞食,可以肆意猎杀。但有一点,必须堵住出口。 秋儿板着脸,神情极其严肃,时不时提醒它,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这也是唐善一再叮嘱的。 唐善太了解天狼了,这家伙没准就会兴奋起来,冲入羊群大开杀戒,打乱全盘计划。 唐善逐渐向前推进,九条冰火飞龙,张牙舞爪,拦截在他身后。神枪疾刺,大角黄羊纷纷倒地,十颗十颗妖丹落入囊中。 每一次攻击,每一个呼吸,就有一株萃济草入账。 唐善这时才明白,吴以彬为什么急于让他晋升为上级金仙境,大家通力合作,简直可以把他变成一部收割妖丹的机器。 他也终于明白,吴以彬为什么又要劝阻他,不要急于冲击顶级金仙境。刨除根基不稳,或许有潜在的凶险,未知的磨难不说。如果单纯从猎取妖丹的效果来看,晋升为顶级金仙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当然,如果他可以毫无风险地成功晋升,那便不同了。猎取妖丹的速度,起码会提升十倍。不出一个月,大家都会富得流油。 只是,吴以彬看多了失败,不愿唐善冒然行事。 唐善也有些动摇,或许他真的错了,不该急于求成。 金黄色的妖丹,异常绚美,一颗接一颗从黄羊的腹部跳跃出来。 唐善越战越快,俨然已经忘却了时间。可他的耳边却隐隐有一种声音,开始时模糊不清,但随着他沉浸在玄妙的枪法之中,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 嘀嗒……嘀嗒…… 像是滴水声。 每一次呼吸,就有一滴琼浆般的东西,透过胸口,融入身躯,汇入元神。 唐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像吴以彬所说的地脉,直接出现在他的胸前,把灵气一点一滴地汇聚给他。 轰…… 不知因为什么,羊群忽然蹿上了西侧的谷壁,一去千里,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唐善跳到谷壁上,看着业已依靠萃济草恢复功力的吴以彬,不解的疑问道:“你怎么不把羊群堵住,干嘛要把它们放走?” 吴以彬笑而不语,指了指天。 天色渐晚,落日西垂,最多再有一个时辰,黑夜就将降临。 再看一众猎手,各个面露疲惫之色,显然真元损耗严重,亟待调息。就连萨木铁都把萃济草握在手中,随时炼化,使自己的真元保持充沛,以免在归路上遭遇不测。 “我们得马上动身,撤到草原与荒漠相接的地方,找一处合适的营地过夜。”吴以彬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谷底堆积如山的妖兽尸体,恋恋不舍地嘟囔道:“可惜了那些鹿角,都可以换些百年妖丹!” “没有时间了,草原上的妖兽多得是,犯不着为了一些鹿角冒险。”萨木铁带着猎手赶来会合,笑道:“别忘了,我们猎户一贯奉行的规矩,安全最重要。” 秋儿也被天狼承载着,沿着峡谷的出口飞来,看着身下不计其数的妖尸,兴奋的欢叫道:“唐少爷,有没有数一数,我们今天猎取了多少妖丹?” “走吧!路上数!” 吴以彬带领众人向草原与荒漠的交界处撤离。 唐善追上天狼,把布袋丢给秋儿,“你来数,分成三份,你懂的。” “这个活不错。”秋儿笑嘻嘻领命。 众人第一次休息的时候,她已经把唐善猎取的妖丹清点完毕,惊叫起来,“我的天,八千一百六十六颗!”随即嘻嘻一笑,对唐善指责道:“你的眼力和枪法差了一些,有七十三颗破损了。” 唐善笑着接话,“破损的归我,我很快就会修补好。” “我得算算……”秋儿皱着眉默算,“减去破损的,每队可以分到两千六百九十七颗,还剩下两颗。” 没有人说话,众人都愣在当地,不是吃惊,而是痴呆。 438:真正的高手 唐善让秋儿分给吴以彬两千七百颗,分给萨木铁两千九百二十颗,剩下的收回囊中。 “这么多妖丹,已经够我们修炼十年。整整十年,我们根本不必再外出狩猎,或许都有可能晋升为大罗。”萨木铁属下的猎手兴奋的叫嚷起来。[] “是啊,如果我有十年的时间,一定可以晋升为大罗。”冬生的眼中也显现出兴奋的目光。 吴以彬知道,经过此次围猎,众人都可以分到九株萃济草,已然心生归意,想要返回族地,安心修炼。 就连他也是这般想法,他的妖丹已经凑足了一百多颗,返回族地的路上还可以单独猎取些百年妖丹,基本上可以满足淬炼躯体,准备飞跃之用。 他只是放心不下唐善,所以才没有开口。 “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萨木铁生性秉直,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在族地修炼,可以汲取灵气,修为一日千里。但在野外,只能靠萃济草支撑。” “先不要急!”吴以彬见他提及此事,便也不能避而不谈,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唐少爷毕竟是外人,不能随我们返回族地进行修炼。而且他只是上级金仙境的修为,一个人留在野外非常危险。我们得为他找一个地脉葱郁的宝地,帮助他营造洞府。既能保证他的安全,又能够让他汲取灵气,稳固根基。那样我们才可以放心离开。” 萨木铁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虽然这里的宝地多半已经被各个部族占据,但好在唐少爷只是一个人,需要的灵气并不多。只要找到灵气喷涌的地缝或者是地泉,就可以为他提供足够的灵气。明天我们先去土城,换回大家需要的萃济草。然后一直向南,穿越整个荒漠,进入海滨。我知道那里有一眼灵气泉……” “灵气泉?”吴以彬双眼一亮,呵呵笑道:“萨木铁兄弟,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 唐善也是一愣,萨木铁已经把灵气葱郁的地方一一告之,可是其中并没有提到过“灵气泉”。但也知道,萨木铁生性豪爽,应该不会藏什么心眼。 果然,只听萨木铁说:“那眼灵气泉已经被一群铁甲公牛占据。原本我想,吴大哥的狩猎才刚刚开始,不会这么快返回。而我们阿西人全族的围猎也要开始了,我又晋升为初级大罗,完全可以带领阿西族的勇士攻取那眼灵气泉,等建造好洞府以后,直接送给唐少爷。可是现在,你们萨巴人也要返回族地。我当然不能眼见着唐少爷流落野外。而且经过今天一战,我们也的确有实力猎杀那群铁甲公牛。”他轰声一笑,“我真想留一手,可现在还是得把灵气泉献出来!” 唐善只觉得眼眶发热,诺诺无语。 吴以彬点点头,“这样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等到我们再次出来狩猎的时候,也可以直接找到唐少爷。”把手一挥,“大家都休息好了吧?抓紧时间赶路!” “喂……”秋儿刚想让天狼搭载她一程,不想天狼却把她掀翻在地,振翅飞出。 “大家小心!”吴以彬稍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急急叫道:“大家围成一圈,男猎手在外防护,女猎手在内支援。这是……”他显得有些惊慌,“万兽齐奔,妖气漫天,灭世兽潮爆发了!唐少爷,叫回你的妖宠,带上秋儿,你们快走!” 灭世兽潮! 这是万年妖兽出世的前兆,方圆千里之内,不管是百年妖兽,还是千年妖兽,都会感受到灭亡的危险,汇聚在一起,争相逃命。 万兽大军之下,就算是四等大罗、三等大罗也无法与其抗衡,只能退避三舍。 天狼唰的掠回,一口咬住秋儿的衣领,直接把她甩到了背上,对着唐善嚎了一声,振翅飞入空中。 秋儿翻身窜回,落入一众猎手当中,正色叫道:“我不走,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送上门的妖丹,这是好事,怎么能逃呢?”唐善嘻嘻一笑,已然幻出神枪,拦在众人身前。 吴以彬不再相劝,紧绷着脸,张弓搭箭,站到唐善身边。 萨木铁紧握长矛,天狼幻出魅影,双双汇聚了过来。 一位上级金仙、两位初级大罗、一只妖宠,想要抗击突然爆发的灭世兽潮。 萨木铁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慷慨激昂地吼叫道:“今天,我们的声威,必将享誉整个延城。” 唐善翻了他一眼,按照唐善的理解,他这是在说:“完了,我们今天死翘翘了!” 金沙,遮天蔽日。 妖气,纵横万里。 骤然间,数十万只猛兽组成的妖兽大军,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不对!” 唐善、吴以彬、萨木铁都已经看出,妖兽大军全部由猎食性猛兽组成,白鹿、大角黄羊、铁甲公牛、火犀牛之类相对温和的妖兽,就连一头也没有。 “这是清剿,大规模的围猎!”吴以彬心惊胆战地说着。 “只有甘坤大人,率领十大弟子,汇聚一万修士,才有可能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清剿行动。”萨木铁呆呆的喃喃着。 嗖嗖嗖嗖…… 十位身着青衫的男人,携带着一柄柄锋芒万丈的宝剑,当空飞来,在众人身前百丈落地,一字排开。 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气质。看似普通的青色长衫,流动着粼粼的异样光芒,竟然因为无法想象的速度,扭去了周围的空气。空气已然无法激荡,直接扭曲、交错、飞旋,围绕着他们的身躯,形成了一股真元气流。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吴以彬傻傻的问了一句。 萨木铁摇头,张了张嘴,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位青衫人,同时出剑,漫天飞剑,瞬时压制了纵横万里的妖气。遮天蔽日的金沙,上接云天的烟尘,有如纷降的骤雨,直接落入荒漠。 数十万头妖兽,宛如一只上古大妖,轰然倒地。 血光,遮掩了太阳的光辉。 妖丹,有如繁星,当空飞逝,落入十人的囊中。 妖尸,连绵千里,像是掘开了一座巨大的妖兽坟墓。 这一切,无论看在谁的眼里,都不能不心生惊骇。 十个人,各出一剑,竟然将数十万只妖兽全部歼灭。而且,唐善可以看得出,他们根本没有施展全力。 震惊,显露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包括唐善。 “还是没有万年妖兽!”一个青衫人转过身,叹息一声,散去了手中的宝剑。 几百个身着白衫的修士,从荒漠的远方现身,眨眼间来到,同这些青衫修士汇合在一起。 数百修士,自然看到了围成一圈的猎手,也看到了唐善、吴以彬、萨木铁。可他们简直把众人当成了空气,目光之中无一停留,纷纷逢面而过。 一道蓝光,像是湛蓝色的海水,当空留下一串虚影,落到十位青衫修士身前,带领着众多修士前行,“或许万年妖兽还没有出世,也或许是我们检查的还不够仔细。我们呆满一个月,如果还是没有万年妖兽的消息,大家就可以撤离了。” 温柔的声音,犹如一阵暖风,吸引了唐善的目光。 只可惜,数百修士,遮住了来人的身影。但他却可以感觉到一股气势,犹如天神降临,强大、圣洁、不可亵渎、藐视一切…… 众多修士,缓缓举步,看起来就像是在荒漠的边际闲逛,可眨眼间便已远去数十里,再一眨眼,已然深入大漠腹地,没有了踪迹。 许久,吴以彬才开口说道:“那些白衫修士,全都是三等大罗,也有二等、一等大罗混迹其中。十位青衫修士,无一例外,都是顶级大罗的修为。而那位蓝袍少女,竟然突破了玄神境!” “他们都是正道弟子。”冬生兴奋的叫道:“你看他们,猎杀的全都是猛兽,像是有意为我们清剿这些妖兽。” “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吴以彬苦笑着说道:“他们所猎杀的,只是潜藏在地表的妖兽。真正的凶猛妖兽,要等到黑夜降临才会钻出来。这些名门弟子,修为高得吓人,可对这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 众人继续赶路,唐善凑到吴以彬身边,询问大妖和巨魔的情况。 吴以彬自然悉数告知…… 万年妖兽,全都隐藏在极深的地底,在灵气纵横的地方开建洞府,刻苦修炼,轻易不会外出。 只有午夜时分,这些万年妖兽才会开启洞府,上接地面、海面,汲取太阴月华。 这个时候,即便有普通修士从它们的洞口附近经过,它们也不屑于发动攻击。只有突破了大罗境的修士,吞噬掉元神可以提高它们的修为,它们才会出击。 还有四荒汇聚之地,也就是大海、荒漠、密林、草原彼此交汇的地方,蛮荒地带的正中心,被猎户们称为鬼蜮。 鬼蜮纵横万里,相当于上万个延城大小,全部被浓密的毒瘴笼罩,妖气可蔽日月。大罗境以下的修士,根本无法深入其中。即便是四五等大罗,也只能保证不受妖毒侵蚀,但也无力斩妖除魔。 而在鬼蜮的正中心,便居住着一尊修行了数万年的巨魔…… 439:哈米人的礼物 夜,分外宁静。 月光如水,泼洒大地。 唐善外出兜了一圈,发现荒漠和草原接壤的地方,繁衍有成群的魔蝎。 那些千年老蝎,成蝎外形,好似一张巨大的琵琶,足有六七尺长。全身覆盖着石质的硬皮,十足俱全,尾刺巨大。面对寻常的千年妖兽,只需要一记蛰刺,就可以将其毒杀。 每只老蝎周围,跟随有成千上万只百年小蝎。这些小蝎,身长超过了两尺,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占据了数里方圆,看得人头皮发麻。一旦有妖兽踏入其中,它们就会同时发动攻击,激出成千上万尾虚幻的毒刺,声势非常惊人。 如果是冬生等人,顶级金仙境的修士,胆敢趁夜外出捕猎,也只会猎取千年老蝎,收取妖丹和毒腺,随后便会撤出,绝不会同数量众多的小蝎子纠缠。 唐善却不同,大小通吃。 两个多时辰,一共猎杀了七十多只千年老蝎,五十多万只百年小蝎。 妖丹、毒腺,把他的布袋填充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什么东西,这才恋恋不舍的踏上归途。 即便是吴以彬这样的大罗境修士,也不可能像唐善这样,猎杀到数目如此庞大的小蝎子。 原因很简单,他的猎杀速度不够快。 这些小蝎子,一旦被人击杀,就会被同伴吞噬。 如果吴以彬进行攻击,最多一次猎杀**十只小蝎子。等到他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先前猎杀的小蝎子便会被同伴吃掉,就连硬皮也不会剩下一块。 就算他的真元可以为继,把成千上万只小蝎子全部射杀,到头来只能剩下最后一次攻击的百八十颗百年妖丹,自然得不偿失。 唐善却不同,真元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候,而且攻击速度异常快捷。九龙突、流星拳,每一次攻击都快如闪电。一个呼吸之间,最少可以发动十轮攻势。 没等那些小蝎子吞噬同伴的尸体,又已经丧生在唐善的神枪和拳法之下。 可惜的是,唐善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正因为这里的魔蝎数量众多,简直可以毫无顾忌的进行收割。如果他的布袋里留存有更大的储物空间,一夜间猎取一百万只小蝎子也不成问题。 一百万颗百年妖丹,慢慢放出去,应该不会扰乱集市上的行情,那就可以换回五千株萃济草。 四十天前,一株萃济草就足以令唐善眼热。而今,他已经具有实力,一夜之间,收割五千株萃济草,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明天到集市上多买几个布袋,总要三五个才算够用!” 唐善暗暗打定主意,一边把一捧一捧的妖丹撒给天狼进食,一边飞向冬生营造的金殿。 十几里外,点点火光,正是金殿所在。吴以彬应该正在修炼,所以才会有光。 天狼突然收翅,当空俯冲,直接扑向地面。 “唐少爷,是我,元刚!” 元刚在地面现身,一退上千步,已然躲开了天狼。 唐善坠落在地,唤住天狼,疑问道:“我已经把五百颗妖丹送给了你的族人,难道他们没有把妖丹交给你吗?” 五百颗千年妖丹,唐善现在根本不放在眼里。如果元刚真的没有收到妖丹,唐善完全可以再拿出五百颗妖丹。毕竟元刚是四等大罗,犯不着同他交恶。 “唐少爷一言九鼎,在下深感钦佩。五百颗千年妖丹,在下已经收到了!”元刚跨步之间已然返回,“族长有令,严禁我们哈米人作恶,不许我们再劫掠各部族的猎户。元刚胆大妄为,擅自掳走萨巴人的猎手。此事已经被族长获悉,严厉斥责了元刚!” 他取出“苍玉窟”,托在手心里,捧给唐善,“我们族长得知,唐少爷从家里调来了五百颗妖丹,替那些萨巴人交付了赎金。对于此事,他感到万分愧疚,特命元刚献出苍玉窟,另有十株蹑空草,作为赔罪。还请唐少爷笑纳。” “苍玉窟?蹑空草?”唐善盯着他手里黑漆漆的小匣子,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唐少爷系出名门,自然不会把十株蹑空草放在眼里!”元刚苦着脸说道:“其实我们哈米人的日子过得也很清苦,这些蹑空草,每株的价值都要高出萃济草百倍,足足一千颗千年妖丹才能换到一株。族长用了整整一百年,才攒下这些家底。而且,这是他准备退隐之后,留作冲击一等大罗的时候再用。现在,只因为元刚一时糊涂,族长却要把它们献出来作为赔罪,足以表明我们哈米人弃恶从善的决心,也请唐少爷给我们哈米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唐善还是不懂,蛮荒地带,每个部族都有生存之道,哈米人不懂狩猎,依靠抢劫猎户为生,只为财,不伤人,倒也说不上作恶。 元刚趁也跑来,又是忏悔,又是送礼,就像是哈米人的生死存亡完全取决于他,着实令他感到莫名其妙。 “还有这座苍玉窟,”元刚托起小匣子,“只凭它固有的空间,就能够抵得上一百只布袋的储物容量。而且它还有七十二个**空间,一旦打开桎梏的枷锁,哪怕是七十二座大都、七十二座山岳、七十二座大海,都可以装入其中。这是我们哈米人元祖天尊留下的宝贝,世世代代被族长所珍藏。今日一并送给唐少爷,请您千万不要记恨我们哈米人。” “这个……”唐善有些犹豫。 君子不夺人所好, 他不是君子。 十株蹑空草,他没有兴趣,不过是一万颗妖丹而已,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是妖丹能够换来的东西,他都不为所动。更何况,这些蹑空草,哈米人的族长足足积攒了上百年,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坦然接受。 但是这座“苍玉窟”对他却极具诱惑力。先不去理会其中的七十二个**空间,仅凭一百只布袋的固有储物空间,就足以证明,这是一件难得的宝贝。而且,这也是唐善迫切需要的,可以说来得正是时候。 “我根本没有记恨你们……”唐善一边盘算,一边说道:“在我看来,你们哈米人虽然靠劫掠为生,但也不算什么罪恶。你说赔罪,有些言过其实了。至于这些宝贝……也大可不必。” 如果唐善直接接受,元刚还要有所怀疑。可他竟然拒绝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反倒让元刚慌了神。 “唐少爷,难道您真的不肯原谅我们吗?”他显得惊恐不安,“其实,掳走萨巴人,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我的族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您能够原谅我的族人,我现在就可以在您面前自尽。只是希望,能够平复您对我们哈米族的怨恨之心?” “我真的没有记恨你们!”唐善再次重申,尴尬一笑,说道:“说实话,这些蹑空草,对你的族长非常重要,可对我来说却无关紧要。不管怎么说,你必须把蹑空草带回去,还给你的族长。至于这座苍玉窟……我倒是非常想要留下,但这毕竟是你们哈米人的宝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白白接受。您看这样好不好,”他从布袋里拿出两千颗千年妖丹、两万颗百年妖丹,“一只布袋值三十颗千年妖丹,这座苍玉窟相当于一百只布袋的容量,我给你三千颗千年妖丹……” “当然可以。”元刚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下来,把苍玉窟交给了唐善。 唐善一下子拿出两千颗千年妖丹,两万颗百年妖丹,这就给他传达了一个错误信息。 元刚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些妖丹是唐善用了一天时间猎取而来的。他只能相信,这位“少爷”,昨天还拿不出五百妖丹,如果不是“家”中来了人,绝对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数目如此巨大的妖丹。 或许,哈米人身份卑微,他不愿意接受苍玉窟,害怕有损自己的威严。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购买。 苍玉窟的价值,远远不止一百只布袋,别说三千颗千年妖丹,就是三万颗,也买不到这样一座储物的宝贝。 更何况,这是哈米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是他们的元祖天尊留下来的遗物,等于是哈米人的灵魂。就算唐善出价十万,也不可能让他出卖祖宗。 唐善把苍玉窟接了过去,随手取出其中的蹑空草,再用真元扫视其内,的确发现了七十二个被禁锢的**空间。 蹑空草,茎叶金黄,根须洁白,其中所蕴藏的仙气起码要比萃济草浓郁十倍,而且异常纯净,似乎不带有任何杂质,更加利于炼化、吸收、增加功力,融为自身的真元。 唐善把十株蹑空草连同妖丹交给元刚,继续说道:“这座苍玉窟的价值,绝对不止三千妖丹。如果我用三千颗千年妖丹向你购买,简直等于巧取豪夺。我的三千颗妖丹,只能算是订金。等我认定了它的真正价值,再把剩余的妖丹补算给你。你看怎么样?” 十株蹑空草,价值一万颗千年妖丹,唐善不过瞥了一眼,随即便送了回来。这更使得元刚相信了族长的猜测,眼前这位少爷,竟然连一万颗千年妖丹都看不上眼,或许真的有可能是当朝太子。 “好好好,”他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迎合着说道:“只要唐少爷不再对哈米人心怀怨恨,不再认为我们哈米人为恶一方,您怎么说怎么是。”随即,对着唐善打了一躬,匆匆辞去。 唐善返回金殿,也不与看守殿门的冬生打招呼,直接捧出几百颗百年妖丹,丢在地上,让天狼替冬生守夜,自己急急奔入里侧的一间耳室,兴致勃勃的把玩起苍玉窟来。 这是一间小房子,有门有窗,做工非常精美。材质如同黑玉,可轻轻敲击之下却发出金属般的声响。唐善也不清楚它是用什么原料打造而成,但从它的名字看来,应该是一种玉。 定睛看去,玉内隐隐流离着异样的光辉,像是有无数铭文,飞旋其中,支撑起这座异常广阔的储物空间。 唐善把布袋里的妖丹和金蛋统统放入其中,竟然连一分都没有填满。 “宝贝……宝贝……”就连在睡梦中,他的手都摸在胸口,喃喃呓语。 忽然,他从睡梦中惊醒,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兽皮”。 软软的“兽皮”,薄如蚕翼,这是万蝠洞内的小蝙蝠,汲取了五彩神石的精华,被他猎杀后,滴落的精血汇聚而成。 而今,那块大张的“兽皮”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另外的这一小块。 唐善回想到猎杀妖兽的时候,隐隐在耳边响起的水滴声,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些精血被我炼化了?” “难怪,难怪!”吴以彬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神色异常严肃,偷偷传音,“怪不得你的真元功力如此浑厚,而且转眼间就可以恢复。原来你炼化了上古神石,重新炼制了自己的身体。你不仅修炼了真神的功法,掌握了真神的兵器,而且已经具备了真神的潜质……” 440:再入土城 上古修士,即便是最低等级的修士,也会突破大罗境。至于大罗境以下的修士,只能被称为凡人。 那时的玄界,拥有着无比珍贵的神石,只要能够炼化神石,即便是资质最低的人类,也可以晋升为准神级——大罗境。 而今,玄界早就没有了神石,修士只能依靠灵气修炼,所以修士的境界才会一落千丈,只要达到大成仙人的境界,就可以被尊为修士。 依靠灵气进行修炼的修士们,如果有朝一日,突破了真神境,就可以淬炼身体、改造潜质,完全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功力,而且能够在一个呼吸之间,把耗尽的真元全部恢复。 但在晋升为真神以前,只有在灵气葱郁的地方,修士的功力才能够快速恢复。 当然,恢复真元的速度还要取决于灵气的浓郁程度。 即便在大都城,进入到封锁灵气的密室之中,一个耗尽真元的顶级大罗,也要十个呼吸过后,才能够完全恢复自己的真元功力。 至于真神,便如天界的诸神一样,只存在于破碎王朝的传说之中,没有人真正见到过这样的修士。 就算是在黄昏前,众人意外遇到的大批高手,在延城地区绝对百年难得一见。 而那些青衫修士,即便在大都城,也会受到尊重。 那尊身穿蓝袍的玄神,在破碎王朝已经是凤毛麟角。不知有多少大罗陨落,或是耗尽了千年寿元,也无法达到他的境界。 身为一尊玄神,便有绝对的资格开设武馆,占据一座大都。 玄神分为十三级,每一级都是质的飞越,完全可以在一招之内,灭杀下一等级的修士。 只是吴以彬的学识还远远不够,关于玄神境的具体分级,就连一个也说不上来。 所以说,唐善的出现,简直可以看做是破碎王朝的神话。向他这样的人,完全可以飞速晋升,一直到达真神境。 “马上炼化剩余的神石精华……” “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知道你的秘密……” “低调,低调,还是低调,那才是保命的法宝。你不是学会了哈米人的秘法吗?立刻参悟,压制自己的修为,隐藏实力……” 吴以彬接连发出警告,他知道,唐善可以成为破碎王朝的传奇人物。与此同时,他也会变成众矢之的。一个无人能及的绝世奇才,一定会招来大势力的恐惧,想方设法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你的秘密,再也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如果这样还是不能保守秘密,你就可以去找我算账了。”吴以彬一直以真元传音,显然不想再让第二个人获悉唐善具有真神潜质这件事,“去找一家武馆,不,去找武院,玄灵武院。编一套绝对可信的家族背景,只要能够进入玄灵武院修行,注意压制自己的锋芒,你就可以获得相对的安全。” “我有两个仇人……” “不要告诉我,我帮不上忙。但我可以告诉你,一旦你成为玄灵武院的弟子,无论你的仇人多么强大,你都可以将他轻易毁灭。” 唐善用了两个时辰,专心领悟哈米人的秘法,终于有所收获,再又可以令自己的修为隐藏一级。 现在,他的修为原本是上级金仙,可表现出来是却仅仅是初级金仙境。 清晨,吴以彬招呼众人收拾行囊,准备赶往土城。 唐善看到对面的耳室,秋儿还在炼化那株萃济草。他已经知道,秋儿的元神再也无法汲取更多的灵气,只能借助仙草的功效晋升。对于秋儿来说,这株萃济草就是她的瓶颈,越早炼化,对于她今后的修行越有利。 所以秋儿才会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争取尽快晋升为中级金仙。 这次外出狩猎,她能够分到四百五十颗妖丹,其中九十颗属于她个人,可以换成萃济草供日后修炼之用。其余三百六十颗,一半上交族内,供养老人、哺育孩子,另一半乃是赋税。 她对部族作出了如此重大的贡献,自然可以获准进入封锁灵气的宝地进行修炼,而且时间应该在十年左右。 其他猎手,哪怕是中级金仙境,也可以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不断晋升,甚至冲击大罗境。 可她受到了瓶颈的限制,进入宝地也是无用,再也不能汲取灵气。起码要白白浪费两三年时间,直到完全炼化萃济草,晋升为中级金仙境,元神得到了极大扩张,才能进入宝地,汲取灵气,增强自己的真元功力。 也就是说,别说都有可能冲击大罗,而她缺少了两三年的宝贵时间,只能达到顶级金仙。 一代大罗,准神级的修士,可以成立自己的狩猎队,带领猎手外出猎捕妖兽。 而身为顶级金仙,那便只能屈居人下,去做一名普通的猎手。 作为领队,准神级修士,不仅仅身份地位高出猎手一层,在部族内也有参知政事的权力。而且也有实惠,可以进入宝地内的密室进行修炼,那里的灵气更为葱郁,修为自然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即便是外出狩猎,虽然妖丹平分,但其它所得却全部归属领队个人,就如火犀牛的黄金铠甲、大角黄羊的兽角等等,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吴以彬催了三次,秋儿终于停了下来,刚一睁眼,便看到倚在门边的唐善。 唐善一招手,从她手里夺去了炼化多日的萃济草。 “你……你想做什么?”秋儿不知所以的问。 “我帮你把它炼化。” 唐善没有向萃济草内注入真元,而是直接将其震碎。 “嘭”的一声,萃济草彻底粉碎,仙气充满了整间耳室。 眨眼间,所有的仙气都被唐善压制,飞快凝缩,在唐善的手心里汇聚成一滩仙气四溢的仙水。 唐善以真元渡化,直接把仙水灌入秋儿的元神。而且帮助其消融、吸收,然后才把自己的真元撤了出来。 “我晋升了……”秋儿满脸红光,兴奋的叫嚷着,像是一只金蝶,飘入大堂,尽情飞舞。 吴以彬翻了唐善一眼,其意自明,他让唐善低调,低调,再低调。可这小子完全不听劝,行事如此张狂,竟然丝毫不加掩饰,毫无避讳,直接帮助秋儿炼化萃济草,晋升为中级金仙境。 如果他不知收敛,灾祸终将找到他的头上来。 举手之劳,帮助秋儿省去了两三年的苦功,唐善显得很高兴,完全没有察觉到吴以彬的不悦。 “大家上路了!”吴以彬淡淡的说着,再又向唐善瞪去一眼。 唐善心中一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再入土城,吴以彬前去找摆摊的胖子交换萃济草,萨木铁去找平日里交情不错的摊主。而唐善则转入正街,找到了“万恒商铺”,直接进入商铺。 这也是无奈是事,毕竟前次进入土城的时候,关玄方曾经盛情相邀。此次来到土城,关玄方必定会得到消息,如果避而不见,反倒会引起怀疑。所以当唐善提出去万恒商铺的时候,吴以彬便也没有反对,只是提醒他多留个心眼,只做生意,不谈其他。 唐善有着自己的打算,一是金蛋,从元刚的反应看来,一定价值不菲。再就是苍玉窟,他需要知道价值几何,也好不给元刚妖丹。 那些金蛋,街边摆摊的商人自然收购不起。 至于苍玉窟,给出的价格也未必公道。 安全方面,唐善也向吴以彬请教过,关家世代经商,童叟无欺。关玄方表面看起来一副大少爷的模样,不可一世,但做起生意来倒是诚实可信,就算把圣祖皇冠上的灵石拿来变卖,他也会给出一个公道的价格。 “出去!” 店里的一个伙计,身着洁白的长衫,怒声喝斥。 土城各家商铺都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上门的客人,必须是大罗境以上的修士高手。 表面看起来,这些商铺自持身份,不屑与低等修士进行交易,颇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但是实际上,也只有突破大罗境的修士,才能拿得出像样的宝贝变卖,或者是用大批妖丹兑换物品。 商铺看中的绝不是眼前的几个小钱,像是普通的猎户,即便修为突破了大罗境,可谁都知道他们贫苦,便也绝少接待他们。 讲究,是为了接待真正的大客户。 便如正街最里侧的“万古斋”,十年前做过一笔生意,而后至今没有开过张,但掌柜万青山依旧喝茶、泡妞、玩牌、打屁,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就在今年,卡巴族的老族长,带来十万颗千年妖丹,想要从万青山手中购买一颗真龙丹,可却被万青山婉言谢绝。 一颗真龙丹,万青山从废都城的进价不超过八万颗千年妖丹,转手之间,两万妖丹的暴利。可他却因为真龙丹存放在内库,懒得去取,推掉了这笔生意。 真实的情况是,万青山打算让卡巴族的老族长用一块传承千年的水苍宝玉进行交换,一颗真龙丹,外加十万颗千年妖丹,但是老族长没舍得出手。 万青山毫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料定,老族长将要冲击三等大罗,迫切需要他的真龙丹,不出三年,老族长还是会把水苍宝玉拿出来。 只要这笔生意做成,他最少能够赚到三十万颗千年妖丹。 这就是各家商铺的生意经,每家铺子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唐善,一个初级金仙境的修士,根本不配登入商铺的大门。 眼见他如此不懂规矩,伙计自然要动怒,严声斥责。 唐善没有理他,径自在店内转了起来,坐在店中的翡翠茶桌旁,温文尔雅地说道:“关玄方呢,让他来见我,本少爷有笔生意要同他谈。” 这也是一种讲究,带出一种客大欺店的声势。 他没有因为伙计的不敬而动怒,区区一个伙计,根本不配他与之计较。 伙计出言不敬,可见唐善却是一副彬彬有礼地模样,自然感到有些意外。这样的言谈举止,完全是接受过良好教育,而且家风严谨,显然来自于豪门贵胄的俊杰。 可是,唐善隐藏了自己的真元功力,仅仅是初级金仙境的修为。 即便他是一位少爷,按照各家店铺的规矩,他也不在接待的范围内。 更何况,他一开口就让关玄方出来见他。 关家的少爷,万恒商铺的掌柜,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还好,天狼这时跑进了店里来。 伙计顿时眼前一亮,已然猜出,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近日在土城传得沸沸扬扬地唐少爷。 “唐少爷,小的有眼无珠,竟然没有认出您来!”伙计点头哈腰的致歉,说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少爷。” “有劳了!”唐善淡淡的说着,随手丢给他一颗千年妖丹。 “上香茗,好好招呼唐少爷。”伙计对两个短衫学徒说着,对唐善打了一躬,急急离去。 441:绝世珍宝 茶杯里泡着一朵花,寒玉琼花,来自寒玉山。 一朵琼花,一杯香茗。 从花瓣的外部看,琼花就像是冰玉雕琢而成,呈现出淡淡的青色。但从琼花的顶部看去,花瓣却呈现出另外一种颜色,洁白如玉。 香茗由关府密室内的地泉之水冲泡而成,散发出淡淡的灵气,沁人心脾。只是轻轻一嗅,便觉得神清气爽,万般受用。 来的时候,吴以彬就曾告诉过唐善。 地泉泡琼花,不仅可以滋补真元,而且可以纯净修士的精血,祛除污秽。如果不是最为尊贵的客人,万恒商铺绝对舍不得拿出来。 唐善只是呷了一小口,随后便放在一旁,像是索然无味,懒得再碰它。 其实,唐善心中无比震惊,暂且不说寒玉琼花纯净精血、祛除污秽的功效,仅仅是地泉之水,夹杂着一丝灵气,立刻就被他察觉出其中所蕴含的能量。 灵气,完全不必炼化,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直接注入他的元神。 萃济草乃是仙草,汲取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凝缩而成。但是萃济草需要炼化,而且每一株只有一千年真元功力。 灵气完全不同,不仅无穷无尽,而且可以直接被修士所吸收,增强本源,壮大元神,不断晋升,晋升,再晋升…… 只是一丝灵气,唐善便已经无法抗拒它的诱惑,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夺下海滨的那口灵气泉!” “唐少爷?”关玄方来到,满脸都是笑容,埋怨道:“既然您要来,便该事先给玄方打声招呼,玄方一定会净水洒街,扫榻相迎……” “关少爷不必客气,”唐善打断了他的客套话,直入正题,“最近手头有点短,只剩下一些百年妖丹,想来你这里换些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想要什么,唐少爷尽管开口。” 关玄方看起来有些失望,万恒商铺在土城内首屈一指,自然看不上需要用百年妖丹进行交易的小生意。 “你这里有没有蹑空草?”唐善问。 “当然有!”关玄方大刺刺的坐到了唐善对面,敲着桌子,大声大气的叫道:“茶呢?一个个傻不拉几的,本少爷已经谈上生意了,茶还没端上来。” 茶来了,由伙计亲手端来,也是一朵寒玉琼花,可是成色却比唐善杯中的那朵差了一些。 关玄方吸了口茶,拨了拨手指,“去给唐少爷拿棵蹑空草!” 伙计应了一声,便要离去。 “慢!”唐善叫住了他,笑着看向关玄方。 “放心!”关玄方打着哈欠说道:“万恒商铺是金字招牌,你要的蹑空草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一丝破损,关某愿意百倍赔偿!价钱也不用问,都是实价,一千颗千年妖丹。折算成百年妖丹,两万颗!” 唐善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微微一笑,说道:“我要十棵。” “十棵……”关玄方一不留神,热水烫到了舌头,急忙把茶水囫囵吞下,疑问道:“唐少爷,那可是二十万颗百年妖丹,您都带在身上?” “这阵子花费大,千年妖丹没剩下多少,还有些零散的百年妖丹,二三十万颗,不成问题。”唐善掏出苍玉窟,放在了桌上。 关玄方浑身一震,当即站起,神色极其凝重,对伙计令道:“关门谢客,去给唐少爷取十株蹑空草。” 唐善搭落眼皮,看了看自己的苍玉窟,装作随意的样子,问道:“关少爷对我这件小东西感兴趣?” “您这是宝贝!”关玄方双眼放光,可声音里却透着无奈。 “这也算宝贝?”唐善信口胡编起来,“只不过能多装一些东西罢了,家里每个兄弟都有一座。” 关玄方不敢不信,因为东西就摆在眼前。 唐善哈哈一笑,“关少爷,万一哪天我手上不方便,说不定就会把它压在你这里。你说说看,我能从柜上支走多少妖丹?” “不能压!”关玄方傻傻的摇着头,失神的喃喃道:“你这件宝贝是由苍玉打造的,而且不是水苍宝玉,甚至要比青苍宝玉、玄苍宝玉还要名贵。具体是什么品级的宝玉,我也看不真。我们只说最低等的水苍宝玉,卡巴族的老族长藏有巴掌大的一块籽料,万古斋的万掌柜出价二十万,他都不肯出手。你这是一座空间法宝,随便拆下来一小块,都要价值百万。” 伙计取来了十株蹑空草,整齐的码放在桌上,随即退下。 关玄方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询问道:“唐少爷,在下家在蛮荒,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放肆的说上一句,您这件宝贝,不是出自亲王府邸,就是出自圣祖皇城……” 唐善沉下脸,佯装不悦,“关少爷,您问多了吧?” 关玄方脸色急变,显得惊恐万分,急忙致歉,“在下多嘴,还请唐少爷见谅!” 唐善也不言声,从苍玉窟内取出二十万颗百年妖丹,在脚下堆满了一座小山,随手把十株蹑空草收入窟内,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妖丹,“关少爷,过过数。” “不必了!”关玄方捧起笑脸,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唐善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可却明知故问。 “请恕在下放肆,”关玄方吞吞吐吐的问:“您身上一定不止这件宝贝,有没有些小玩意,让在下长长眼?” “有!”唐善拿出一颗金蛋,丢在桌上,“您给出个价?” “灵兽,玄龟,金蛋……”关玄方惊叫起来,像是发了疯。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唐善不屑的斥了一句,“我这里还有几千枚,只要价钱公道,都可以卖给你。” 关玄方的脸色唰的变白,扑通一声跪在唐善脚下,一边连连叩头,一边哆嗦着嘴唇说道:“小人关玄方,参见太子殿下!” 唐善也是脸色急变,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这次玩大了。 “起来!”转眼之间,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压低声音,像是恶魔发出诅咒,对关玄方警告道:“今天这件事,如果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毁掉这座土城,寸草不留。” 关玄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关家世世代代居住在土城,上下几百口子,“太子”说要毁灭土城,自然是要将关家全部诛杀。 “小的明白……明白……”关玄方已然变成了一只磕头虫,叩头不止。 唐善把苍玉窟收入怀中,放缓语气,说道:“这枚金蛋留下,你开个价。” “不敢,不敢……玄龟乃是禁物,只有皇子才可以驾驭。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饲养灵兽,更不配拥有如此尊贵的坐骑。” “那我把它压在这里,过几日再来赎,怎么样?” “殿下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算小的倾其所有,也当照办。” “一百万颗千年妖丹,还有萃济草、蹑空草,有多少要多少。” “一百万?小的倾家荡产也凑不出来!”关玄方大吞苦水。 “我又不是向你要,只是向你借。一个月之内,还你一百一十万。这条街上开了这么多家铺子,你去凑凑,难道还凑不够一百万?” “是,是,小的这便出去筹措!” 关玄方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太子”的旨意,他不敢违抗。一个月,十万颗妖丹,简直是一笔不可想象地巨大利润。 强权、利诱,促使他改变了主意。这笔生意,他要全心全意来做。 半个时辰之后,唐善满载而归,而他留下的仅仅是一枚金蛋。 关玄方绝对给力,一枚金蛋,换光了整街商铺的千年妖丹、萃济草和蹑空草。 关上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条街的商铺都已经闭门歇业,而唐善也同吴以彬、萨木铁等人进入荒漠,赶赴遥远的海滨。 关家,正堂。 “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鬼?”关上清怒声斥责,同时对儿子使了个眼色。 今天是交税的日子,前来收取赋税乃是甘坤的弟子高角。 关玄方借给唐善的一百万颗妖丹,起码有四十万是上缴甘坤的赋税。 每个月,甘坤都会从四座集市上收取一百二十万颗千年妖丹,其中四十万转交延侯,八十万留作自用。 可他手下有三千弟子,每人每天都要服用一枚“伏龙丹”。 一颗千年妖丹,祛除妖气,留下纯正的天地灵气,本源真元,能够炼制出十枚伏龙丹,用来增强弟子们的功力。 也可以说,伏龙丹就是弟子们日常的饭食。 只有野蛮人,卑贱的猎户,才会吃那些污秽不堪的妖兽肉干。 三千弟子,一月九千天,仅是伏龙丹就要耗费两千七百万,足足两百七十万颗千年妖丹。 甘坤的所有收入,每月也不过一百五十万,剩下的空缺,便只能组织弟子外出清剿妖兽。 而今,四百万枚伏龙丹没有了下落。三千弟子,要有一千多天断炊。这个责任,关上清父子负不起,高角只是个收取赋税的弟子,更加负不起。 “不借不行!”关玄方苦着脸回复,虽然是对关上清回话,但却是说给高角听,“这位唐少爷,我们谁也得罪不起!” “唐少爷?是不是同吴以彬、萨木铁他们混在一起的那个人?”高角问。 关玄方绝对是个演戏的高手,哭丧着脸,几乎落泪,万般无奈地叹道:“除了他,还有谁能从我们土城拿走一百万颗妖丹!” “姓唐的小子留下了什么东西?交给我,让我带给甘坤大人,也好有个交代。”高角当然知道,关玄方不会白白借给唐善一百万颗妖丹,唐善一定把什么宝贝压在他手里,所以伸手向他索要。 关玄方掏出金蛋,但只是托在手心里,并没有递给高角。 “这是什么?”高角疑问着,伸手去拿。 “别动!”关上清神色大变,直接激出一股真元,将他震退,惊惧的叫道:“这是金蛋,在我们破碎王朝乃是违禁之物,只有皇子和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才有资格拥有!” 高角原本被震退了一步,可听了关上清的话,再又噔噔噔退出三步,不敢置信的看着关玄方手里的金蛋,许久,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有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来到了我们延城,甘坤大人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这件事,必须马上禀告大人!” 442:歼灭公牛 唐善等人自从出了土城就一直向东,虽然路上遇到妖兽千万,但也无瑕顾及,直接进入海滨。 萨木铁领路在前,沿着海边继续向南挺进。[] 众人旦有真元不济,立即炼化萃济草进行补偿,不敢有丝毫耽搁。 正午时分,一行十五人,终于来到了灵气泉附近。当即放慢速度,以天狼打头,成防御阵型聚合,谨慎行进。 来的路上,萨木铁就曾告诫众人,这里的铁甲公牛异常强悍,一旦进入其领地,不管是妖兽还是人类,都会遭到它们的疯狂进攻。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身兽头的海妖,每到涨潮的时候,就会向牛群发动攻击,冲到灵气泉附近,竞相吞噬灵气。 众人前行数百里,先是看到了萨木铁所说的海妖,黑色的兽头,蓝色的人类身躯,成群结队地躺在海滩上。 这些海妖不能过久离开大海,当然不会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而是被人猎取了妖丹,全部毙命,躺在这里挺尸。 “谁干的?” 众人咋舌,放目看去,十余里海滩,全都堆满了妖尸,数目不下十万。 唐善径自走出,一直走到七八里外,面对大海站定,虚握长剑,轻轻挥臂。 在他的脑海中,瞬时浮现出一副骇人的景象。 一个模糊的人影,身穿蓝袍,手持利剑,只身面对十万海妖。这些海妖都是千年妖兽,更可以借助大海的威能,爆发出顶级金仙的威能。 他只是一个人,一柄剑,随手一剑,十万剑气爆出。竟然在一剑之间,将冲上海滩的海妖全部击杀。 这一剑,就连大海的威能都被压制。潮水隐退,海风与海浪完全平静下来。后续的海妖争相逃命,退入大海深处,潜入幽深的海底。 “一定是昨日遇到的那些人!” 吴以彬想起了昨日黄昏,那些灭杀数十万妖兽的高手。 “你看,”唐善挺起手臂,缓缓划过半弧,“这些海妖,都是以我为中心,向外辐射倒地。” “你是说……一个人,一柄剑,只出了一招,灭杀了十万海妖?”吴以彬惊叫,如同见鬼。 “一定是那位玄神境的高手!”萨木铁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做到。” 一尊玄神,在这小小延城、在这蛮荒之地,简直就是神话。 即便是在废都城,也是馆主一级的隐世高手,寻常人只能望其项背,如果能够见到玄神的真容,便是毕生的荣幸。 “这是好事,”震惊之余,吴以彬笑道:“这里只有两种妖兽最为要命,一种是铁甲公牛,一种是海妖。这位高手帮我们除掉了如此众多的海妖,其余的海妖自然受到了惊吓,跑去深海蛰伏起来,最近一段时间绝对不敢再跑出来。现在只剩下铁甲公牛,我们夺取灵气泉也会容易许多。” “最好连铁甲公牛也一并帮我们解决掉。”秋儿嘻嘻的笑了起来。 “不会!”冬生随即打消了她的幻想,“铁甲公牛虽然强悍,可它们并不猎捕其它妖兽,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按照那些高手昨日的行事方法来看,对于这些铁甲公牛,他们是不屑于出手的。” “冬生说得不错,那些公牛还在!”萨木铁飞跃到高空,遥指远方。 唐善飞到他身旁,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百里之外,一团水汽弥漫开来,起码占据了数十里方圆。像是一只透明的羊脂大碗,倒扣在海滩的尽头。 没有发现妖尸,那些铁甲公牛自然还在。 一炷香过后,众人来到铁甲公牛的领地,纷纷坠落下来,等候萨木铁的指令。 灵气,混杂在甘甜的泉水蒸汽里,肆意弥漫。 这里处于.大海与荒漠的交界地带,原本应该是一片荒芜,可因为有了灵气滋润,竟然草肥水美,俨然变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萨木铁看了看天色,说道:“大家先等一等,再过半个时辰,灵气泉会有一次喷发。到了那时,牛群就会不受约束,争相跑去吸食灵气。我们可以趁机发动进攻。等到灵气泉间歇,大家要马上退出来……” 半个时辰,别人都在静心修炼,争取把功力恢复到最佳状态,为即将展开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而唐善却闲得发慌,胡乱丢出百年妖丹,逗耍天狼。 嘭…… 十余里外,一条水珠直冲半空,炽热的水汽高达百丈,浓郁的灵气随之从地底喷发而出,炸起一圈气浪,飞速向外扩张。 唐善马上便感受到了气浪中所蕴含的灵气,起码比万恒商铺的一杯寒玉琼花要浓郁十倍。 “就是现在!”萨木铁跳了起来,振臂高呼。 众人早有分工,唐善带领天狼打头,冬生等人居中,吴以彬和萨木铁殿后。 很快,一大群铁甲公牛在浓重的水汽中显现,但却背对唐善等人,向内猛冲。 这些公牛,体型硕大,身上披挂着厚厚的寒铁铠甲,每一只的体重都超过了一万斤。 上万头公牛集体狂奔,就像是一辆辆冲锋陷阵的重型战车,轰隆作响之下,就连大地都在颤抖。 “杀!” 唐善直接攻出神枪,九龙突。 十柄虚幻的神枪,分头出击,刺穿了公牛厚重的铁甲,切开它们的背脊,直入腹腔,收取一枚枚妖丹。 吴以彬无奈的摇着头,因为唐善的攻击提前了,而且方法也完全不对。 按照他的策略,应该等到牛群冲到灵气泉附近,完全停止下来,争抢灵气的时候。再由唐善先行发动攻击。 而且,猎杀铁甲公牛也不是唐善这样的方法。他应该诱使公牛转身,从公牛脖子下方的软皮处着手,割开腹腔,收取妖丹。 唐善完全放弃了猎杀公牛的固有套路,但却仰仗着无比浑厚的真元,异常凌厉的神枪,直接将其刺杀。 这样的方法,过多损耗真元,吴以彬、萨木铁都不会使用。 冬生等人倒是觉得爽快,可他们根本无法攻破公牛厚重的铁甲。 就像冬生,顶级金仙境的修士,足足高出唐善一级,但却根本不是顶级金仙境妖兽的对手。妖兽远要比人类强大得多,如果公牛掉头反扑,那他只能落荒而逃。 唐善一上手就刺杀了十头顶级金仙境的妖兽,收取了十枚千年妖丹。而且是用强劲的真元,仰仗神枪的锋芒,直接割开妖兽的身躯。就算是吴以彬和萨木铁,身为大罗境的高手,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天降甘霖,那是喷涌的灵气泉。 近十万头铁甲公牛,以灵气泉为中心,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 一些体型更大,道行更深的公牛,依靠身上的铁甲,撞开同伴,疯狂向里闯,想要汲取更加浓密的灵气。 公牛已经完全沉浸在浓郁的灵气中,相互争抢、挤压,完全没有察觉到外围的同伴正遭到猎杀。 唐善一边仰仗神枪刺杀公牛,一边激出两团真元水丸,引诱两头公牛掉头查看情况。吴以彬和萨木铁随即带领各自的猎手,将它们击杀。 一次攻击,唐善可以刺杀十头铁甲公牛,而吴以彬和萨木铁两队猎手仅仅能猎杀两头。 最恐怖的还是天狼,几十道魅影同时出击,最少可以猎杀五六十头,多的时候甚至一次击杀上百头铁甲公牛。 且不说天狼的本源乃是一尊真神,仅仅把它看做妖兽,它也是一头大罗境的妖兽,比这些铁甲公牛足足高出了一个境界,即便让它同时应对一百头公牛也不至于落败。 偷袭,毫无悬念的杀戮,一直进行了半个时辰,灵气泉渐渐消退,直至隐入地下。 “大家撤!” 萨木铁和吴以彬都感到真元不济,急忙带着各自的猎手退出了铁甲公牛的领地。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每队都猎取了五六百颗千年妖丹,正好借着灵气泉间歇的时间退下调息。 一个时辰后,灵气泉还会再次喷发,到时他们的功力也差不多完全恢复,可以再次发动进攻。 唐善和天狼并没有撤,一个挥舞神枪,一个催动魅影,依旧在疯狂猎杀。 苍玉窟内,业已新增了近六千颗妖丹。 天狼的战果更加辉煌,几十道魅影轮番出击,足足撕碎了四万多头公牛。 占据灵气泉的铁甲公牛,全部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十万。 灵气泉的一次喷发,半个时辰。所有的公牛都去抢夺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的灵气,唐善、天狼、吴以彬和萨木铁带领两队猎手,趁机从公牛的背后发动偷袭。仅一战,大半公牛便已经被消灭。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灵气业已消散,铁甲公牛恢复了理智,终于发现有人闯入了它们的领地,而且在肆意残杀它们的同伴。 上万头公牛,同时瞪圆了牛眼,愤蹄狂奔。 分叉的牛角上,激出一杆杆虚幻的钢叉,开始向唐善和天狼发动反击。 “我去……”唐善反应极快,立刻幻出盾牌,直射云霄,眨眼间逃出了公牛的领地。一道灰影嘎然而至,悬停在他身边。天狼也振翅逃了出来。 “太恐怖了!”唐善心有余悸地喃喃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业已隐藏了修为,无论在谁眼中,都不过是一个初级金仙境的修士。这些公牛,绝对不会在意他。他可以按照猎杀白鹿的方法,继续猎取妖丹。 可谁曾想,这些公牛当真如同萨木铁所说,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根本不管你是什么境界,对它们有没有危害,一律视为敌人,悍然发动攻击。 如果是十头公牛,唐善还能抗衡。但是面对数万头公牛,而且无一不是顶级金仙境的千年妖兽,只有白痴才会留下来死磕。 天狼的想法或许与唐善不同,因为它业已突破了大罗境,整整比这些公牛高出一个境界。 大罗有大罗的尊严,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顶级金仙吓跑。 它站在那儿,只有公牛逃跑的份儿。 可惜,结果还是一样,它也步入了唐善的后尘。 尊严固然重要,但与性命相比,绝对属于可以放弃的行列。 如果它想坚持,别说一个初级大罗,就是五等大罗、四等大罗,面对数万公牛,顶级金仙境的千年妖兽,结果只能是一个字——死! 444:玄神降临 延城,武师府。 甘坤正在听取属下弟子的汇报。 “消息已经证实,的确是玄灵武院的弟子,一共有几百人,具体人数不详。”[] “他们在打听万年妖兽,看来只是外出历练,应该没有其他用意。” “……” 甘坤一直在听,脸上阴晴不定,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些人,一点规矩也不懂,进入我们的地盘,怎么着也得跟师父打声招呼不是?”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弟子,刚进门没几天,但却深得甘坤喜爱。修为不高,上等金仙。可一副溜须拍马的本事却无人能及。 甘坤寒下脸,“我们算是那颗葱,人家用得着同我们打招呼吗?你的话若是传出去,万一惹恼了人家,我们这些人的寿元也就到头了!” 那位弟子神色一凛,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马上收起谄笑,战战兢兢地说道:“师父说的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甘坤的指尖上激出一团真元,直接炸毁了他的元神。 一言不慎,神魂俱灭。 他像是一滩烂肉,摔倒在地。 同样的话,高角刚刚也想说,不想却被同门抢了先。眼见同门落得这般下场,不禁吓得心惊肉跳。 “说说,土城是税收是怎么回事?” 甘坤拨了拨手,有下人入内,把地上的尸体抬了下去。 “被人借走了……”高角照直回复。 “金蛋?照你这么说,应该是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甘坤神色有变,沉吟片刻,问:“你怎么看?” 高角一呆,师父处事向来乾纲独断,很少询问别人的意见。即便有事询问,也轮不到他这样的下等弟子发表看法。 可既然师父问起,那便说明师父对他的器重。 “按照弟子得来的消息,那人不像是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高角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你是这么想的?”甘坤坐回到延侯送给他的那张青铜大椅上,耷拉着眼皮瞥来,显然是在等待高角的解释。 “他的修为太低。堂堂玄灵武院,在我们破碎王朝九大武院之中排在首位。身为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不可能只有初级金仙的修为。” 甘坤“唔”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可谁都能看得出,他有些失望。 他挥挥手,默默地注视着一众弟子施礼退下。而后懒洋洋的靠在大椅上,眼眸深处透着无奈。 高角,绝对是笨蛋中的笨蛋,就连哈米人隐藏真元的秘法都不知道。 表面看起来,那人的修为只是初级金仙,可谁又敢说,他不是一尊玄神? 而且,如果那人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那会更加可怕。 掌握有金蛋的人,并不仅仅是玄灵武院的天才弟子,还有圣祖皇朝的皇子…… 深夜,荒漠。 肖箫赤着足,一袭湛蓝色的长裙随风飘摆,如同蔚蓝的海水轻轻荡漾。 在她面前,站着九位青衫人。 “黄师兄怎么没有来?”她问。 “黄师弟带了一队人,前去剿灭哈米人。”一位面容消瘦中年人回道:“等到天亮,他们就会赶回来。” “不过是一些蛮荒草寇,如果换成是我,根本不屑于出手。”一个白面男子说道。 “黄师兄也真是,为了几个不入流的小毛贼,竟然耽误了汇合的时间。” “惩奸除恶,乃是我辈中人的本分。”面容消瘦的中年人淡淡的说,“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说道:“严师兄教训的是!” “烦请诸位师兄在此等候,天亮以后,到海滨寻我。” 声音还在,肖箫却已经化成一串虚影,掠身远去。 海滨,晨起。 旭日未见,天边隐隐露出一线鱼白。 妖兽的嚎叫声渐渐隐去,唐善已经准备上路。 就在这时,一条蓝色的虚影,有如惊鸿一瞥,在他的目光中闪过。 定睛看过,竟然是一位绝色美人,身着一袭湛蓝色的长裙,赤着一双完美无瑕地玉足,俏生生出现在海滩上。 来人自然就是肖箫。 秀髮披垂素肩,娉婷婀娜,有如柳杨醉春风。玉貌花容,艷色照人,眉淡拂青山,杏目凝秋水。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王,玲珑嘴角,噙着欢笑。一双明眸,却是水光流转…… 唐善有些发傻,在他眼中,青青的美丽已经堪称完美。他从没有想过,还有人可以在姿色上胜过青青一筹。 肖箫微微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轻轻颌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将视线移向广阔的海面。 唐善心中一颤,因为他从肖箫的笑容中读到了一丝忧伤。 淡淡的忧伤,竟然牵动了他的心,隐隐作痛。 肖箫早已习惯了陌生男人的目光,或倾慕、或猥琐、或是**裸野兽般的粗暴…… 可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读懂了她,而且像是受到了她的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忧伤,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姑娘如何称呼?”唐善随口问着,不带有一丝邪念。 “肖箫。”肖箫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唐善。”唐善自我介绍。 “幸会!”肖箫应付了一声。 “感谢姑娘!”唐善躬身施礼。 “感谢?”肖箫的眸子里闪烁着不解。 唐善右手虚扣,似握长剑,缓缓扫出,笑道:“如果不是你一剑斩杀了十万海妖,在下想在这里营建洞府,恐怕还要多费些手脚。” “噢!”肖箫嫣然一笑,“原来是为了那眼灵气泉。”她轻轻摇头,“那里的灵气还算浓郁,虽然量很少,但供你一个人修炼应该绰绰有余。只可惜,它要间隔一个时辰才会喷发一次。”她说话的口气如同嚼蜡,显然对于那眼灵气泉心存不屑。 虽然是感谢,可却是肖箫的无意之举。唐善道过谢之后,便负手站海边,不再言声。 肖箫也是如此,一言不发,把目光转向大海深处,迎向朝阳。 火红的太阳,温暖,但不刺眼。从海底徐徐升起。 “真美!”肖箫动情的喃喃着。 “是很美,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美得令人心醉!”唐善痴痴的感叹。 两个人完全在径自呢喃,视对方如同空气。 “美丽的日子,真的不敢回忆,一旦想起,就会令人心碎!” “我现在非常后悔……如果重新让我选择,我一定不会眼看着你嫁给别人!” “……” 红日,完全浮出海面。 肖箫的脸颊裹上了一层红晕,“放弃自己所爱的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的目光依旧滞留在海面上,可却对唐善进行询问。 “心会颤,很痛!”唐善的脸上再又露出淡淡的忧伤。 “谢谢你陪我聊天,再见!”肖箫看出唐善想要离去,先行告别。 “再见!”唐善转身举步,脸上忽然一僵,却是在绿洲中瞥见了一抹金光。 那里是地宫所在,先有灵气泉滋润,水肥草美,宛若一处人间仙境。 唐善对于那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清楚,自然也知道那一抹金光意味着什么。 有人潜伏在那儿! “出来吧!”肖箫头也没回。 看来她早就发现了潜伏之人,只是一直没有点破。 直到唐善察觉到此人的存在,她才一语道破。 金盔、金甲、金剑,就像是金沙熔铸的一座纯金塑像,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在绿洲中站立起来。 藏在头盔内的漆黑眸子,默默地瞟向唐善,流露出深深地不信。 区区一个初级金仙境的修士,竟然发现了他的行踪?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玄神! “属下江成,见过小姐!” 金甲剑修对着肖箫一礼,再又眯缝着眼睑看向唐善,眼眸深处竟然透露出阵阵杀意。 “是他派你来的?”肖箫背身问道。 “是!”江成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玄龟逃脱一事,他怎么说?” “这……”江成看了看唐善,欲言又止。 “说吧,无妨!” “是!”江成躬身回道:“少爷说,乔、廖二人已死,无从对证。仅凭石飞一人口供,恐怕另有隐情。少爷请小姐多加留意石飞父子,此二人恐非善类。” “石飞?表哥?” 肖箫心中一颤,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另有隐情所指何事?” “这只是少爷的推断,没有实证。” “说!” “是!”江成顿了顿,再又瞥了唐善一眼,回道:“乔老头只是下等弟子,每月的供给并不多。身在外院,又有灵龟牵绊,也难有机会外出猎取妖丹……” “我知道,”肖箫打断了他,“所以他才会跑去修界收取武者元神,带回来冒充妖丹饲养灵龟,从而节省下妖丹中饱私囊,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可有一点他并不清楚,修界的武修虽然同样冷血嗜杀,但毕竟不是妖兽。用武修的元神换下妖丹,灵龟就会提前产卵。” “你是说……” “有人给他下了套,一步步把他引入死地。” “石飞?怎么可能?” “少爷没有证据,但是少爷说,只有石飞还活着。” “好了!”肖箫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恼怒,“金蛋一事,我该如何向武院交代?” “少爷请您放心,他已经派出高手赶赴玄灵山脉,一定会凑足三千六百颗金蛋,不日就会交到小姐手上。” 石飞?玄龟?三千六百颗金蛋? 唐善原本准备离去,可听到了这些,如何还能迈得动步。 “你去吧!”肖箫幽幽一叹,“回去告诉他,为了我的事,让他费心了!” “属下惶恐!”江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悸。 “照实回复,一个字也不许改。”肖箫加重了口气。 “是!”江成对着肖箫一礼,匆匆离去。 从始至终,肖箫都没有转身。江成也是一尊玄神,可在她面前,却像是卑微的奴隶。 “肖姑娘,你是哪座武院的弟子?”唐善走回,站到肖箫面前。 肖箫似笑非笑的看来,朱唇轻启,回道:“玄灵武院。” 443:营造洞府 吴以彬偷偷发笑,就在萨木铁命令大家撤退的时候,秋儿曾想叫上唐善一同撤离,可却被他制止了。 四十天内,唐善接连晋升,飞跃中级,直接进入上级金仙境。深夜出击,整队灭杀妖兽,看起来顺风顺水,甚至有些飘飘然。[] 他知道这些铁甲公牛无法伤害到唐善,以唐善的实力,绝对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这些公牛只会防守自己的领地,只要唐善逃出来,便不会继续遭到追击。所以他才想让唐善接受点教训,也免得唐善独自留下来的时候,忘乎所以,轻狂冒进。万一有所闪失,可就追悔莫及了。 “呵呵……”唐善傻笑,带着天狼坠落在地,“这些公牛还真就不是好惹的!” “幸亏那尊玄神斩杀了这些海妖!”吴以彬强忍笑意,佯装着绷起脸,教训道:“如果这些海妖没有死,灵气泉间歇的时候,它们同铁甲公牛相互争斗,而你不肯撤离,夹在其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危险,很危险,恐怕会死翘翘!”唐善有些尴尬,但却坦然认错。 “你呀!”吴以彬语重心长地说道:“狩猎与修炼是一个道理,最忌心浮气躁,冒失轻进。不知有多少猎手,就是因为贪多喜功,葬身在这些妖兽手下。今日夺取灵气泉,你的修为自然一日千里。可你要牢记一点,不管你晋升的速度是快是慢,一定要稳固好自己的根基,把晋升的危险降到最低……”他的修为虽然不高,可经验丰富。趁着灵气泉间歇的这段时间,把自己晋升大罗的经验,以及一些修士晋升失败的教训滔滔道来。 一个时辰内,唐善满脸虔诚,洗耳恭听。 经验,正是他这个初入玄界的低级修士所或缺的。 其余人等一边炼化萃济草,一边细细聆听吴以彬的讲授,也都受益匪浅。 只有天狼,跑在一旁,张嘴呕出了一颗妖丹。 它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颗妖丹,不仅肚子撑得溜圆,而且一直填到了嗓子眼。 这颗妖丹就是从它嗓子眼“涌”出来的,代表它所吞噬的妖丹业已达到了极限。 还有近四万颗妖丹,天狼暂时无福消受,全部遗留在灵气泉附近。 “嘭”的一声,灵气泉再次喷发。 “好了!”吴以彬接掌指挥权,“剩余的公牛已经不足五万,唐少爷和他的妖宠就可以全部消灭。我们这些人负责打扫战场。” 对于妖丹,猎户们奉行的是平均原则。虽然唐善和天狼击杀了五万妖兽,吴以彬和萨木铁等人不过击杀了一千多头,可是所得的妖丹还是要平均分成三份,各得其一。 猎户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配制度,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妥。 众人此次行动乃是为了帮助唐善夺取灵气泉,唐善自然不会计较几万颗妖丹,权当是酬谢大家的劳务费。 四五万铁甲公牛,再又向喷涌的灵气泉奔去。唐善带领天狼随后掩杀。吴以彬等人捡拾妖丹,割取牛角,就连公牛身上完好的铁甲也被一块块卸了下来,忙得不亦乐乎。 午后,所有公牛全部被清剿,战场也被打扫完毕。唐善再又分到三万颗妖丹。 吴以彬和萨木铁开始以灵气泉为中心,为唐善布置禁制,营造洞府。而冬生则带着其他人把妖尸运去海滨,彻底掩埋。 吴以彬一出手,唐善就看到了什么叫差别。 一股红色的真元,有如一团烈火,直射半空。无数蚊蝇般大小的黑色符文在其中流淌。豁然之间,一座雄伟的宫殿幻化而出。 整座宫殿直接镶入地下,随着滋滋声响,金沙融化、金色的液汁纵横流淌、塑形、凝固,瞬时呈现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地宫。 数十级下行的黄金阶梯,两扇厚重的黄金大门,道道金光游离,随处可见布下禁制的符文。 大门一旦闭合,足以抵得住千年妖兽的攻击。 这次施法,吴以彬激出了全部真元功力,刚刚为唐善营造完地宫,立刻瘫坐在地,急忙掏出萃济草,炼化调息。 萨木铁奔入地宫,利矛频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在灵气泉的上方开辟出一间密室。 一座寒铁熔炉,轰声坐落在泉眼上,灵气完全被封闭,即便灵气泉喷涌,也无法逃脱熔炉的封锁。 一道道符咒,或龙、或虎、有神形、有魅影、也有日月星斗,纷纷从他的布袋中射出,布置在暗室的墙壁上。 这些东西,都是他在土城内特意为唐善购买的,虽然不过十几颗千年妖丹,但却极为实用。可以封锁灵气,不致外泄。 最后,他退出密室,取出一快玉圭,交给唐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说道:“这是一块‘封’字符,只要向内注入真元,它就会把这座密室完全隐藏起来,除了你,再没有人能够进入这里。” 唐善激出一团真元,玉圭“嘭”的一声爆裂,一丈方圆的密室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一会,暗室的虚影再又呈现,非常模糊,如果不仔细查看,很可能被他忽略。 可这也是唐善特有的专利,萨木铁眼前什么也没有,即便他放出真元前去感受,也是一片虚无。 天色渐晚,已黄昏。 吴以彬让众人在地宫内滞留一夜,明日一早再各自归返族地。 冬生等人趁夜对地宫内部进行了一番改造和布置,书房、卧房、会客厅、储物间…… 几千颗夜明珠被镶嵌在墙壁内,各种用具也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都是众人在土城中采购来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唐善呢? 他早就安奈不住好奇,带着天狼进入了密室。 萨木铁发现了玉圭的弊病,防人不防妖。 修士无法发现密室,天狼不仅看到,而且顺利进入。 一百颗千年妖丹,着实让萨木铁感到有些肉疼。 灵气泉数次喷发,滤去灵气的泉水在大殿内形成了一座小水池。 吴以彬的设计非常巧妙,当水池灌满三分之二的时候,多余的泉水就会自动流回地下。 这也是他有意留下的一记障眼法,万一有人闯进殿来,绝对不会想到,密室就在正对大门的大堂内,而且就坐落在堂内正中的水池中。 出乎意料的设计,对于唐善的安全更有保障。 夜已深,除了吴以彬无所事事,众人都在进行修炼。 吴以彬已经感到,他随时可以进行第一次飞跃,冲击五等大罗。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阔绰,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自信。 五等大罗,他一定可以冲破。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返回族地,进入灵气葱郁的宝地,才敢放手一搏。 灵气是根,是修士本源,其它仙草灵丹,天材地宝,都是辅助。 这样的结论流传与破碎大陆。 他甚至相信,整个玄界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 他转向了大殿的正中,水池正中,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密室。 这个家伙,可以把盐巴当成美味佳肴,可以借助仙草一路飙升。 真是个怪物! 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怪物,进入充满灵气的密室中,将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密室内。 唐善面带苦笑,因为他发现,天狼绝对是一吃货。 寒铁熔炉的腰部铸有一圈小兽,灵气泉喷涌的时候,这些小兽就会张开嘴,喷出浓郁的灵气。 一丈方圆的密室,瞬时便被灵气充满,令他整个人都沐浴其中。 浑身的毛孔,全都在汲取灵气,那种前所未有的舒服感觉,几乎令他呻吟出声。 可惜的是,天狼张嘴一吸,所有的灵气全都进入了它的肚子,一丝一毫也没有留存。 这个吃货,吃妖丹吃到作呕,还能一口气吞下这么多灵气! 唐善刚刚吃到些许甜头,舒畅的感觉转眼便荡然无存,气得直翻白眼。 灵气泉喷发了三次,十之**的灵气都被天狼抢了去,唐善只能干瞪眼。 直到第四次,天狼像是吃饱喝足,蜷缩在角落里酣睡。 唐善终于可以独自享受这些灵气…… 十个呼吸,他的元神已经完全被灵气灌得满满当当。又是三个呼吸,他的第二元神也前所未有的达到了饱满。 元神内,灵气汇聚成一朵朵五彩祥云,慵懒的飘荡着。 忽然,风卷残云,隐隐雷动…… 巨浪滔天,山呼海啸…… 他知道,自己开始突破了。 进入玄界仅仅四十天,不过相当于修界一个多时辰而已,他这位初级金仙已经在挑战顶级金仙境。 事情出奇的顺利,他的脑海中猛地传来一声炸响,元神立刻膨胀了不下十倍,而且很快又被后续的灵气灌满。 竟然没有天劫。 看来老天也对他露出了慈祥的笑脸。 夜,月光如水。 唐善屹立在海边,任凭温柔的海风吹乱他的长发。 天狼还在密室里酣睡。 他知道,那是天狼在修炼,炼化吞噬的妖丹,炼化汲取的灵气…… 他不知道过去了过久,但吴以彬等人早已不在金殿。 如果不是苍玉窟内的一百万妖丹,他会赖在密室之中,一直修炼,汲取灵气,提升境界。 可是现在不行,他要把妖丹送给元刚,作为购买苍玉窟的第一笔费用。 苍玉窟的价值,他已经非常清楚。 等到天亮,他就要同哈米族的族长进行交涉,只要人家肯出售,不管付出多少妖丹,他也要把这座空间法宝买下来。 445:义妹 乔老头擅入修界,换取武修元神,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与玄灵武院无关。 石飞骗取乔老头信任,随同其进入修界,就是为了掌握其罪证。[] 不管石飞所言是真是假,但是像乔老头这样的举动,绝对为玄界中人所不齿。 得到肖箫的答复,唐善感到很高兴,进入玄界没多久,残害武修一事总算有了眉目。既然只是乔老头的私下举动,如今元凶已死,修界的武修从此可以免遭残害了。 肖箫更是欣喜异常,三千五百九十九颗金蛋,被唐善从苍玉窟内取了出来,奉还给她。 而且唐善承诺,剩余的一枚,一个月之内也将奉还。 三千六百颗金蛋失而复得,肖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唐善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讲来,她这才相信。 唐善对她全无保留,就连自己来自修界,以及进入玄界的目的,也都如实相告。 肖箫的眼睛告诉他,这是一个真诚可信的女孩。 “一百一十万颗千年妖丹,算不了什么。我会去土城把金蛋赎回来。”肖箫笑嘻嘻的说着,“岳追风这个人,我会帮你调查。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杀了他。还有那个聂魂,只要你开口,我亲自跑一趟玄界,替你免除后患。” 唐善自然不会回绝,能有一尊玄神替他撑腰,他进入玄界的两个问题立刻迎刃而解。 “唐大哥,您救了小妹一命,小妹不知该如何报答!”肖箫真情流露,径直说道:“如果唐大哥不嫌弃箫儿,箫儿便认您为义兄,你我今后便以兄妹相称如何?” 唐善的脸上笑开了花,当即回复了四个字——求之不得! 荒漠,哈米人的族地。 唐善和肖箫来晚了一步。 上到老族长、元刚,下到嗷嗷待哺的婴儿,男女老幼,一共七千余口,全部被玄灵别院的弟子斩杀。 领队是玄灵别院的上等弟子,名叫黄世豪,乃是肖箫的师兄,顶级大罗境的修为,带领二十位各等大罗,完成了这场屠戮。 事已至此,肖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唐善有些无奈,他的确想要救助哈米族人,可惜上天却没有给他找个机会。 一百万颗妖丹节省了下来,后续的妖丹可能是个庞大的数目,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唐善并没有因为凭白占有了一座苍玉窟而感到高兴,反而在心底泛起一丝愧疚。 哈米人毕竟是这里的强盗,玄灵弟子除恶扬善,维护一方平安,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整族屠戮,难免过于残忍。 但是唐善也明白,谁也不想留下后患,这也是无奈之举。 “小师妹?”黄世豪迎出,看了看唐善,眼中流露出疑惑之意,对肖箫问道:“我已经接到严师兄飞剑传书,只是这些蛮人负隅顽抗。”他的脸上露出腼腆之色,“密室里藏了一群老家伙,收拾起来有些费力,耽搁了一些时间。” 肖箫明白除恶务尽的道理,也知道玄灵弟子的一贯作风,不动声色地道:“我已经给严师兄他们传去了消息,让他们来这里会合。” “这位兄弟是?”黄世豪把目光重新落到唐善身上。 “我的义兄,唐善。”肖箫这样介绍。 “唐少爷!”黄世豪的态度马上发生了转变,先是一礼,随即说道:“在下黄世豪,玄灵外院上等弟子。如果唐少爷看得起世豪,日后不妨多多走动。” 唐善抱拳回礼,没等回话,便听到一阵婴啼。 两名白衣弟子赶来,“黄师兄,肖师姐,又发现一间密室,里面全是孩子。最大的两三岁,最小的刚满月。是全部杀掉还是留下他们自生自灭,请师兄师姐示下。” “黄兄?”唐善急忙说道:“在下想向黄兄讨个人情。” 黄世豪爽声发笑,“好说,既然贤弟开了口,那些孩子便由贤弟发落。” 唐善道谢,跟随两名弟子急急行出。 黄世豪凑近肖箫,压低声音问道:“小师妹,这人究竟是谁?” 他自小进入玄灵外院,而且师从肖金钟,自然对肖家的情况非常了解。 他知道,肖箫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义兄,所以才偷偷询问。 “大哥救过箫儿的命,箫儿已经与他焚香起誓,认作兄妹。” 肖箫只是重新声明唐善是她的义兄,对于其他事未作任何解释。 “救过小师妹的命?” 黄世豪心中疑惑更甚,在他眼中,唐善只是中级金仙,而小师妹却是一尊玄神。 一个中级金仙如何能够救下玄神一命,自然让他难以理解。 肖箫只是微微一笑,玄界以修为为尊,虽然黄世豪先一步拜在父亲身下,按照礼仪,她要以师兄相称。可她乃是一尊玄神,跻身于玄灵外院肖字头十大高手之列。别说黄世豪,就是外院的其他主事见到她也要恭敬有加。按照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对黄世豪有过多解释。只要让他知道,唐善是她的义兄,便已足够。 唐善进入密室,立时傻眼。 嗷嗷待哺的婴儿,满地乱爬的小儿,蹒跚学步的幼子,足足三十多个。 他感到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位师兄,您应该叫些人,把这里的孩子接走。”一个白衣弟子提醒道。 唐善心中一醒,慌忙从怀里摸出一张传音符,一边暗叹秋儿想的周全,一边以指为笔,激出真元留书——哈米族地,小儿三四十,速带人接回你族。 “现在怎么办?”唐善在传音符内注入真元,看着传音符渐渐消失,对两位白衣弟子问。 “师兄请放心,我会叫几位师妹过来照顾他们。”另一位白衣弟子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唐善从中退出,心绪稍微舒服了一些,毕竟为哈米人留下了一线血脉,也算对得起元刚的赠宝之情。 午后,哈米人的族地完全被搜查了一遍,所有财物都被聚集起来,登记在册,交由肖箫点收。 严师兄等人也已经带领白衣弟子赶来,与肖箫、黄世豪会合。 肖箫把唐善介绍给大家,难免又是一番寒暄。 严槁,肖金钟的大弟子,手握外院的财政大权,为人老成,处事公正,颇受肖字头弟子尊敬。 哈米人贫苦,全族财物折算成千年妖丹也超不过一万颗,就连唐善都觉得寒酸。 可严槁却非常细心,取出一只锦囊,一边对照登记财物的簿册,一边把面前的东西收入囊中。 就在严槁查收物品的时候,有弟子带领着秋儿进入了族地。 秋儿带来了一些大婶级的修士,都是天仙境,虽然修为不高,可却都是操持家务的好手。 没有人出声,这些人显然都明白哈米人遭受了什么,也知道这些高手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 秋儿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可见心中惊骇程度。 唐善也没有进行解释,带着她们直接进入密室,把几十个孩子交给各位大婶。 “放心,我们不会亏待这些孩子。”临别的时候,秋儿悄悄的对唐善作出承诺。 “几天了?”唐善提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至于这些孩子,既然交给秋儿,他便已经放下了心。 秋儿眨着明眸,像是在考虑唐善的问题,但她很快便明白唐善所问何事,正色回道:“七天了,七天七夜。” “唔!”唐善应了一声,一直把秋儿等人送出营地。 七天了,晋升为顶级金仙,不停不歇地汲取灵气,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夜。 这样一个结果,多少让唐善觉得有些意外。 灵气,蕴含着无比巨大的能量,让人无法抗拒。 失神间,肖箫带领众弟子步出,把一只玉简塞在唐善手中。 早在来的路上,肖箫便送给唐善一只传音玉简。 这只玉简不同,乃是出入族地的凭证。 哈米人的族地被肖箫布下了禁制,她用那枚翠色的铃铛,在族地的大门上留下了一个圆圆的印记。 那是灵罗封印,就算是一等大罗也无法突破。 整个延城地区,有能力打破禁制的,只有甘罗一人。 封印旁边留有一行娟秀的蝇头小字,“玄灵武院肖箫”。 这六个字,绝对要超过灵罗封印的威能。就算是废都城的馆主,同样是玄神境的高手,也不敢破除肖箫的封印,擅入其内。 “义兄,小妹身有要事,只能暂别。等到闲暇下来,一定要请义兄到家里坐坐。家父总是怜爱小妹,说是怕小妹人单影孤。若知小妹认下义兄,一定会为小妹感到欣慰。” 肖箫告辞,唐善远送千里,最终别去。 肖箫等人会聚一处,乃是白衣弟子探得消息,说是密林深处藏有一只万年老尸。 终于有了大妖的消息,众人异常兴奋,恨不能立即奔赴密林,将那老尸斩杀。 肖箫却显得心事重重,她给父亲和江成分别发送了消息,想要告知金蛋一事,可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哪里知道,肖金钟业已深入玄灵山脉,远远超出了传音符的有效距离,身上的传音符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江成也没有收到消息,因为他所在的区域内布有禁制,除非肖箫启用秘密通道,否则一切消息都会被屏蔽。 446:大罗玉女 玄灵外院,肖字头。 数以万计的下等弟子、临时弟子汇聚在青青的剑室外,烟翠也在其中。 一道青芒,从剑室的顶部冲出,上接云天。[] 青芒现,上上大吉,预示着又一位天才现世。 “她是谁?” “穆青青,听说来自修界。” “修界,怎么可能?那里是低贱的下等修士修炼的地方,竟然能够出现这样的人物?” “肖师姐独具慧眼……只是不知道,向内院输送一位天才,能不能折抵灵龟逃脱之罪。” “……” “她进去多久了?”一声沉闷的问话,其中难掩兴奋。 “金主事?” 众多弟子让出一条通道。 “四十天,整整四十天。”有人叫着。 “她来是时候还只是大成仙人境的修为,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飞跃,先是突破了凡仙境,而后一路飞跃,天仙、金仙……现在已经冲破了大罗!” 说话的是烟翠,说得心惊胆战。 听在数以万计的外院弟子耳中,无不胆战心惊。 剑室之内,灵气葱郁,剑意凌厉。 肖字头外院立院三百年,从来没有临时弟子在剑室内挨过十七天。 超过十天,注定被内院选中,吸纳为天才弟子,进入内院秘境专修,剑诀、灵药,无限供应。 四十天? 很有可能被总院抽走,直接进入圣祖皇城,由太子殿下亲赐金册,入驻精英之列。 每一位精英的诞生,都是武院莫大的荣幸。 武院会调动所有的人力物力,全心全意对精英弟子进行栽培。 金铭知道精英的分量,如果穆青青早一步显露出精英的天赋,肖金钟完全不必跑去玄灵山脉涉险。 能够向总院输送一位精英弟子,远远可以抵消灵龟逃脱之罪。 灵龟只是坐骑,自然比不得人才精贵。 “你,你,你,还有你……”金铭一口气点了十位一等大罗,“你们留下来为穆姑娘护法,封锁出入小路,布下灭杀大阵。但有弟子胆敢擅入,打扰穆姑娘修行,杀无赦。”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冷峻,扫过上万弟子,严声说道:“诸位,散了吧!” 一位天才,甚至是一位精英,随时都可能诞生。 谁都想亲眼见证神圣的一刻,没有人愿意离去。 可惜的是,猎奇之心总比不得性命珍贵,众人虽然不悦,却也无人胆敢抗命,纷纷退出。 大阵布好,十位上等弟子严阵以待,无关弟子全部离去,金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剑室上方连结云天的青芒,偷偷摸出传音玉简,试图向肖金钟传递消息,可却并无回应。 他的眼中充满了忧虑,玄灵山脉,那是无数玄神陨落的地狱。 肖字头外院一共有七位主事,金铭身为第一副主事,但凡肖金钟不在,他便全权代理主事一职。 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谨慎,精英弟子,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再又发下两道命令:一,派人赶赴玄灵山脉外围,以传音玉简呼唤肖主事。一旦取得联系,速速告知此事,无论如何也要请其返回武院主持大局。二,联系肖箫,请其速归。 关于肖箫带领众弟子外出历练一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哪里是历练,明明是避祸。 肖金钟有言在先,一旦他在玄灵山脉遇险,而内院还是不肯饶恕肖箫。金铭一定要竭尽全力维护,哪怕把肖箫送出破碎大陆,从此飘摇一生也在所不惜。 肖箫现在可以回来了,有了慧眼独具之功,向总院输送一名精英弟子,灵龟逃脱一事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至于肖金钟,金铭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他可以平安归返。 石府! 石天罡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的脸色很难看,“飞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穆姑娘是你从修界带回来的,而且是我亲自修书一封,把她引荐给了肖金钟!” 石飞站在他对面,豪不在意地说道:“肖金钟已经进入死地,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一个死人,难道还能同父亲争功吗?别忘了,父亲是推荐穆青青的第一人,等到确定了肖金钟的死讯,肖字头外院就该改作姓石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肖箫。” “不,他们想对付肖箫身后的那个人。” “飞儿……” 石天罡脸色大变,用食指抵在唇边,示意石飞噤声。 石飞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放声询问:“徐伯?” “少爷,我在。”徐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里有我守着,老爷、少爷尽管放心。” 石飞看向父亲,微微一笑。 石天罡松了口气,声音却变得严厉起来,“小心驶得万年船,那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他一边教训着,一边用手指点了点心窝,告诉儿子,像是刚才的那番话,以后要放在心里。 石飞会意,点了点头,可却心存不屑。 密林! 肖箫怀里的一枚玉简发出轻微地颤动,她把玉简取出,便见其接连亮了三次。 这是武院的传音符,说明肖字头外院有要事发生,呼唤她尽快回应。 她立即竖起小臂,示意众人止步。 此地业已深入密林数千里,高空完全被繁茂的枝叶遮挡起来,就连阳光也无法透射。 昏暗的丛林,密不透风,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的味道,让人觉得异常压抑。 肖箫先后在玉简中注入三股真元,为传音人指明自己的坐标。 严槁打了个手势,命令众人原地休息。 有风,阴冷,从丛林深处吹来。 妖气?! 严槁刚刚入定,立即察觉出这股阴风的不同,霍地站了起来。 “不要怕!”肖箫淡淡的说道:“他知道我们来了,正在远处打探。可他也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他,指的自然就是万年老尸。 啵,一柄飞剑射穿空中的枝叶,直接飞到肖箫面前。 肖箫把它接在手中,飞剑嘭声炸散。 一个人形虚影,拱手作揖,“肖师姐安好,众位师兄师姐安好,小弟怀安,在此有礼了。” 传音弟子? 如果不是外院发生了头等大事,绝对不会启用。 肖箫心中微惊,但却不动声色地询问:“外院发生了什么事?” “恭喜师姐,您所管辖的临时弟子中出现了一名精英。” 肖箫心中一宽,“你说的是穆青青?” “对,就是穆姑娘,她已经进入剑室整整四十天。今日天降异象,青芒再现。” “青芒?”数声惊呼,那是一些白衣弟子失声出口。 肖箫明白,青芒百年未现,今日再次现世,自然是外院的头等大事。 可她又有些发懵,青芒只有大罗境修士才能引发,青青不过是大成仙人境,怎么可能天降异象。 “穆青青现在的修为达到了什么境界?”她问。 “四十天前,她还是大成境。此刻业已突破大罗境,而且还在飞跃。” “什么?”一位白衣弟子不肯置信地惊呼,“她是大成境……四……四十天,接连飞跃凡仙、天仙、金仙,入主大罗?” 数百白衣弟子,一个个脸色剧变,如同见了鬼。 严槁、黄世豪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脸古怪。 “唔,”肖箫看了眼丛林深处,似有妖影飞窜,对怀安的虚影回道:“既然穆姑娘还在飞跃,那我们也不必急着赶回去。” “不可!”怀安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金副主事颁下严令,肖师姐接到传音后,立即带领诸位师兄师姐赶回外院,不得有误。” “严师兄,你怎么说?”肖箫看向严槁。 她虽然是领队,可对这位大师兄还是尊敬有加,所以才会询问严槁的意见。 “这……”严槁沉吟着回道:“照理说,师妹主管临时弟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该尽快赶回去。可我们刚刚抵达延城,就这样回去,恐怕诸位师弟心有不甘。” 黄世豪等人没有吭声,正如严槁所说,好不容易争取到一次外出历练的机会,谁也不愿空手而归。更何况,眼前便有一只万年老尸。起码也要干掉这个大妖,也算不虚此行。 肖箫扫过众人,心中已经有数,对怀安的虚影道:“回禀金副主事,传音已经收到,只要我们除掉这里的万年老尸,即刻返回武院。” 嘿嘿嘿…… 丛林深处传来一阵冷笑,像是万年老尸在肆意嘲笑。 怀安的虚影没有回音,低头做思虑模样。 肖箫手掌一翻,立即拍散虚影,传音至此中断。 咻! 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树皮一般的脸,仿佛荒漠里暴晒了千年的干尸。 两颗绿幽幽的眸子,射出令人心悸的邪恶目光。 他的身上披了一件破烂的灰色斗篷,隐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尸味道。 张合着嘴,两派雪白的尖牙格格作响,像是在对肖箫等人提出警告。 肖箫竟然能够听得懂他的话,“滚回去,愚蠢的人类……” 毫无疑问,这就是万年老尸。 杀! 严槁的宝剑猝然挥出。 万年老尸不肯接招,缓缓后退。 时间,像是滚动的线轴,突然慢了下来。 严槁的宝剑,激射出万道光芒,直指老尸。 老尸看似不紧不慢地后退,但却一直躲在剑芒之外,一直隐入密林深处。 严槁心里咯噔一响,“糟糕,真正的大妖,相当于一尊玄神的修为!” 447:救命 密室,灵气泉刚刚喷发过,丝丝灵气从熔炉的小兽口中吐出,完全把唐善包裹起来。 唐善很享受,沐浴在灵气之中,让人欲仙欲死,舒服得想要呻吟。[]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空明在他的脑海里徒然显现。 元神飞速扩张,真元骤然凝聚。 黑瓷片组成的石板,逐渐变成明黄色,继而发出万道金光。 光芒中,一个常人大小的拳头,似缓实急地虚空击出。 它所攻击的,竟然是唐善元神内的那轮炫日。 如果有人看见这番情景,一定会失声发笑。 一只普普通通的拳头,向着当空炫日发动攻击,自然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拳头的攻击没有任何声势,但是拳锋中却露出坚毅之意,像是充满了自信,无所不能。 无声无息间,炫日徒然爆裂,化成无数块熊熊燃烧的陨石,当空陨落。 这是一只拳头可以造成的威能吗? 大海,翻腾起来。 滔天的巨浪在如雨般的陨石冲击下化成水汽,蒸腾成云雾。 遥挂在虚空中的珍珠,如同遭到一股猛烈罡风的攻击,剧烈的晃动起来。 很快,唐善的真元全部被汽化。 海洋已经被蒸腾一空,地火燃起。而在空中,则是漫天云雾。 这是一座炼狱, 火,自然极热。 而云雾却极冷。 阴阳两极,如此接近,像是相隔,又像是在相溶……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善的脑海里显现出一个名字。 落星拳! 又再飞跃了吗? 难道在冲击大罗? 不会,哪里会那么容易! 唐善自嘲。 唰! 苍玉窟飞了出来,像是有一只手,直接从他的怀里把这座空间法宝取出。 一株株萃济草、蹑空草自行飘出,当空爆散,化作灵气神剑,径自刺入唐善的元神。 痛,剧痛,绝对是强迫性填鸭的手法。 所有的感觉瞬时呈现在唐善的脑海中。 烈火,烘烤着他的意识。 很快,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已经被炽热的火焰焚毁。 云雾,极度阴寒,迅速令他的意识恢复如常。 刹那间,他又找回了自我的存在。 死而转生,破而再立。 唐善仿佛落入无限轮回的魔狱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元神里变成了另一番天地。 草地、河流、山川、海洋、日月星辰…… 一切都是虚幻的,而又真实可信。 一个男人,身穿金甲,手持神枪,静静的站在草地上,仰首翘望。 一头金色的巨猿,坐在一株巨树上,卷手为拳,抵在腮边,作思索模样。 唐善睁开双眼,脸上显现出一丝讶然,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一个男人,衣如蚕丝,似水流淌。 无与伦比的的俊美,雕刻在他的脸上。 长发,如同黑色的锦缎,无风自动,洋洋洒洒。 元神内的金甲男和巨猿自然是虚幻的,他们来自神枪以及黑瓷碎片组成的功法,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当中。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活生生的存在。 唐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但他却看也不看唐善一眼,有如繁星般明亮的眼眸,透着深邃的目光,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我叫狼!”男人径自说着,带有幽怨的叹息,“你知道我是谁,但请你不要再叫我天狼,那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名字!” 他打了个响指,一颗千年妖丹从苍玉窟内飞了出来,落到了他的嘴里。随着嗑豆般的轻响,妖丹便被他吞下了肚。 这个时候,他像是很享受,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唐善偷偷瞥了眼墙角,原本蜷缩在那里的天狼已经不见。 男人就是天狼,竟然已经炼化成人形。 但还好,他属于唐善,起码他的目光里没有恶意。 “我叫你阿狼。” “好!” “我刚刚怎么了?” “没怎么,你的修为晋升了一阶,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大罗!”阿狼随意的说着,就像唐善领到了一张幼稚园的毕业证书,丝毫也不在意。 唐善想起了萃济草、蹑空草自行炼化注入元神的情景,“是你帮了我的忙?”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阿狼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怎么没有天劫?”唐善觉得奇怪。 “天?”阿狼淡淡一笑,不屑的说道:“这里的天,不过是掌管这一界的小神罢了。有我这尊真神在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 “哥?”唐善突然改了称呼,捧起殷勤的笑脸。 阿狼眼皮一跳,像是受到了刺激。 “阿狼哥?”唐善更加热情。 阿狼浑身一抖,像是要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你救过我的命,而且我们相交一场,不必这样。” 唐善立即发现了他的弱点,这个家伙脸皮真薄。 怀里,玉简,一阵嗡鸣。 “小妹找我?” 唐善把玉简取出,向内输入真元…… “哥,找人救我!” 肖箫的声音,很紧急,可见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凶险。 密林深处,万年大妖,小妹有难。 唐善想也没想,直接冲出地宫。 “你去哪儿?” 白影闪过,阿狼拦在身前。 “救我妹妹。” “前几天在海边遇到的那个小姑娘?”阿狼在密室内酣睡,竟然知道肖箫。 唐善有些讶然,但却不敢停留,幻出黑虎盾牌,径直射入空中。 “你刚刚晋升大罗,而她的修为业已突破了玄神境,一百个顶级大罗也不是初级玄神的对手。”阿狼的声音在唐善耳边回响,“她遇到了危险,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唐善没有理会,而是把真元催动到极致,当空划出一条黑线,直指密林。 密林深处,昏暗无光。 却有火,紫红色的火焰,笼罩了方圆十里。 叮铃……叮铃…… 火焰的正中心,一点碧绿,有如一盏小小的酒盅,倒扣在那里。 肖箫悬浮在半空,满面含霜,手里捏着翠玉铃铛,轻轻摇晃着。 肖字头别院的弟子们,全部聚集在她身下,依靠她的庇护才能免受紫火的攻击。 这是一个圈套,把众人引入圈套的竟然是那具老尸。 严槁的判断没错,那具老尸绝对是一只大妖,堪当于玄神境修为的恐怖妖兽。 可他们这边同样也有一尊玄神。 众人在肖箫的带领下,数十次冲击,终于战败了老尸。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老尸竟然是佯败,一路把他们引到了这处死地。 十三具老尸,每只都是万年大妖,每只都是堪当于玄神境修为的恐怖妖兽。 当其余十二具老尸从四面冲出,对众人形成合围的时候,严槁便已经想到,众人业已落入死地,十死无生。 肖箫原本有机会逃走,她毕竟是一尊玄神,在合围尚未形成之时,只要她想突围,没有人可以拦得住。 可是她没有逃,因为她知道,自己一走,严槁等人必将被这些大妖全部歼灭。 十三只万年大妖,联手攻击,肖箫就连一个照面也无法阻挡。 幸亏有这只翠玉铃铛,肖箫全守不攻,终于在十里妖火之中划出一地,暂时维护住众人的周全。 真元,有如大江大河般宣泄而出,灌注在这只小巧的铃铛里,散发出强大的威能,将妖火隔绝在外。 单独对付一只大妖,肖箫绝对有能力完胜。 面对两只,她可以全身而退。 可面对十三只大妖,即便有保命法宝,她也撑不过一个时辰。 严槁、黄世豪等人分别带领一队弟子,轮流向翠玉铃铛中注入真元,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警报已经发出,但却没有回应。 延城地处偏僻,即便玄灵武院接到肖箫的求援也无力营救,远水救不了近火。 众人随身携带的灵药仙草在迅速消耗,用不了多久就会耗尽。到了那时,妖火便会攻破翠玉铃铛的防护,将一众人等全部焚毁。 眼下的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肖箫向唐善求救之后,大家心底的最后一丝信念也被击溃。 整个延城地区,根本就没有高手。就算赶去酆都城,那里也只有一尊玄神,即便请得动,而且来得及赶来,也是杯水车薪。 “师妹!”黄世豪耗尽了真元,吞掉了最后一颗补元丹,瘫坐在地,低声喃喃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向他求救吗?” “谁……”肖箫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苍白如纸,哆嗦着嘴唇问道:“你说的是谁?” “太子!”黄世豪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生的希望,“我知道,你有办法同太子取得联系。只要你启用秘密通道,向太子求救,他一定会派遣高手前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是谁的人?”肖箫声色俱厉。 “皇三子明祖殿下……是我的主人!”黄世豪垂下头,声音细不可闻。 “你究竟是谁?”肖箫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道寒冷的杀意。 “圣祖皇城……三等侍卫……” “世豪,你是朝廷派来的坐探?”严槁愤怒的咆哮,随即,神色一黯,叹道:“师妹,没想到,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圣祖皇朝传承着一个万世不变的规矩。 身为太子,必须迎娶玄灵武院掌院大人之女为正妃,其余八座武院各荐偏妃一人。 圣祖皇朝与九大武院代代结亲,这才在破碎大陆之上铸就起万世伟业。 可是,有传闻说,当今太子拒婚,而至天威震怒,储君之位已然不稳。 所以八位亲王才会蠢蠢欲动,诸多皇子分起,窥视大宝。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神秘的女人…… 448:我哥 太子,国之储君,势力遍布整个破碎大陆。 如果肖箫启用秘密通道,太子一定会命令延城附近的高手赶来救援。只要来一尊中级玄神,就能够从十三只大妖手中解救众人。[] 问题是,肖箫愿不愿意启用秘密通道求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肖箫身上,但却没有人言声。 肖箫能够留下来与大家同生共死便已经难能可贵,大家不能再求她多做其他。 如果肖箫宁死也不愿意求救,自然有她的难言之隐,众人也无话可说。 只有黄世豪在低声祈求…… 身为一尊玄神,肖箫的心志绝对够强。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她依然可以自持。 翠玉铃铛不急不缓的摇动,抗拒着十里方圆的妖火。 但是,谁也没有她心里更清楚。她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再有一炷香时间,真元就将耗竭,防御就将被攻破。 “小妹?” 声音来自头顶,来自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上。 “哥?” 肖箫精神一震。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必死,直到听到唐善的询问,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唐善御使着黑虎盾牌,撞开树枝,当空急落。 人们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每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他究竟带来了多少援手?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微风和明媚的阳光。 “嘿嘿……”一众大妖奸笑。 他们早就发现了唐善,而且发现了尾随在后的阿狼。可他们并没有拦击。对于这样的小菜,他们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一只大妖,弓起一根手指,对着空中的唐善点了点。 嘭! 唐善就像是浑身注满了油的大桶,崩溅到一点火星,呼的爆燃成一团。 阿狼悬浮在树冠上,让微风拂动长发,微微仰起脸,面对温暖的阳光,像是很享受。 “傻逼!”他对唐善的举动做出了评价,而且传音相告。 “哇啦啦……”唐善带着一串惨叫,向着青翠的护罩撞去。 “哥?” 肖箫手掐法诀,骈指一点。护罩上立刻开启了一个天窗,把唐善放了进来。 严槁张手一拍,飞快的激出一团真元,将唐善身上的妖火湮灭。 妖火焚心,但却并不伤及唐善的表面肌肤。 唐善看上去毫发无损,可元神却遭到了重创。 “扑通”一声,唐善砸落,完整的镶入地下,深达数尺。 竟然没有人接他! “哥,你怎么来了?”肖箫关切的问。 “小妹有难,当哥的怎么能不来!”唐善不回反问,爬到地面上,张嘴呕出一口鲜血。 “师妹让你寻找帮手?你自己跑来送死有什么用?”黄世豪跳了起来,双眼布满了血丝,怒声咆哮。 “帮手?”唐善苦笑,“在这蛮荒地带,还有什么人的修为能够高过你们?连你们都被困在这里,还有谁能救得了你们?” 众人默然,知道他说的乃是实情。 严槁走来,查看过唐善的伤势。还好,虽然唐善的元神遭受了重创,但却没有性命之忧,修养百日便可复原。可前提是,唐善不可以再妄动真元。 来了一个废物! 虽然这个废物有情有义,可废物就是废物! 严槁心中的感叹也正是众人的想法。 “唔?奇怪,这些不是妖,是人!”阿狼向唐善传音。 “管他们是什么东西,你不是真神吗?还不下来帮忙?”唐善咬着牙回复。 “我的确是一位真神,”阿狼拢了拢额前的长发,“只是我远远没有恢复功力,现在还很弱小。而且他们一共有十三个人,只靠我一个……打不过!” 唐善吐血,真吐,张嘴就是一口。 “像这样的蛮荒地带,竟然一下子跑来这么多玄神境的修士,有点奇怪,有些意思……”阿狼径自传音,嘟嘟哝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肖箫的真元开始告急,众人的真元也已经无法维继,翠玉铃铛每次摇动所产生的威能都在衰减,翠绿色的护罩一点点向内退缩。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果他们现在发动进攻,护罩立即就会崩溃,你们所有人都会被焚毁。可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呢……”阿狼看向天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快,他就把心中的猜测传给唐善,“依我看,这些玄神境的高手不想杀人,只是想耗尽他们的真元,将他们全部生擒。” “我该则么办?”唐善问。 “让肖箫撤去护罩,抓紧时间恢复功力。毕竟她是一尊玄神,我在外面策应,想要逃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狼的主意吓了唐善一跳,“撤去护罩?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你不撤,人家就攻不进去吗?”阿狼的反问中带着嘲笑。 “禽兽!”唐善偷偷骂了一句,自然不敢传音。 “尽量替她拖延时间吧!”阿狼有些无奈,“能不能把她救出来,完全取决于你!” “小妹?”唐善心怀忐忑,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显现,看起来非常冷静。 “哥!”肖箫应了一声。 “收回功力,撤掉护罩。”唐善淡淡的说。 “什么?你疯了?”黄世豪暴跳如雷,“师妹,不要听他的,他会害死我们。” 他在叫喊,而且突然出手,向唐善抓来。 一道凌厉的剑光,直接斩向他的手掌。 严槁出剑。 黄世豪知道大师兄的功力,只能收手,否则这只手掌就将不保。 肖箫想也没想,立即停止向翠玉铃铛注入真元,随之坠落在地,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的形势,即便不收回功力,她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护罩轰然崩塌,妖火骤然攻入。 几十个外院弟子,面露惊骇,飞身便逃。 生死一线之际,什么同仇敌忾生死与共,全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剩余的弟子,有人啜泣,有人惊叫。可更多的弟子却神色坚定,对那些欲图独自逃生的人露出鄙夷之色。 妖火飞窜,快如流星,直奔那些逃命的外院弟子射去。 这些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躲得过玄神的攻击,顿时爆燃成一团团火球,跌落在妖火之中,转眼便被焚毁,形神俱灭。 说来也怪,护罩已经被肖箫撤去,可妖火仅仅攻入数丈,随即便停了下来,并没有对其他人发动攻击。 唐善心中稍安,看来阿狼说的没错,这些玄神境的高手的确无意杀人,而是想悉数生擒。 一只“大妖”从妖火上飘来,临近众人,“嘿嘿”发笑,像是在问:“你们想要投降吗?” “嘿个狗屁?”唐善语出惊人,“都是修士,何必装神弄鬼?” 所有人都是一愣,“明明是万年大妖,如何变成了修士?” “如果他说的不是疯话,那么大家所面对的便是十三尊玄神。” “天啊,十三尊玄神?谁有这么大的势力,谁与玄灵武院有仇,竟然调集了十三尊玄神,把大家引到这里来,围而歼之!” “这是个阴谋……” 悬浮在妖火上的这只“大妖”也露出讶然之色,心中暗道:“这小子是什么人?区区中级金仙境的修为,如何能够看透我们的真身?” “修士?”肖箫心中一动,挑着眼皮看了看当前这具老尸,再又转动明眸,看向唐善。 她也是一尊玄神,整整高出唐善两大境界。连她都没能看透这些“大妖”的身份,但却被唐善一语道破。 她也感到有些奇怪,自己刚刚认下的这位义兄,究竟是什么人? 眼下的情景已然说明了一切,大妖也好老尸也罢,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与众人对峙。护罩一破,他们便会发动疯狂的进攻,生啖众人的肉身,吞噬大家的元神。 唐善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修士,玄神境的修士。 意外,同样在严槁脑海里浮现。但他没有过多思量,而是直接入定,争取尽快恢复损耗的真元。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他都要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也要让肖箫逃脱出去。 只要肖箫活着,依靠玄灵武院的实力,一定可以解开谜团,为大家报仇。 “嘿嘿……”老尸依旧发出诡笑,显然不愿意承认修士身份,可谁都能够听出,他的笑声有些牵强。 “好了,差不多了!” 一只灵龟,大如小山,从密林的隐蔽处飞来。 龟背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唇红齿白,像是一位柔弱的书生。 六个老头,身背宝剑,双手背在身后,傲然立在两侧,守护着他。 十三具老尸同时出手,刚刚那些啜泣惊叫的外院弟子,全部被妖火引燃,神魂俱灭,无一幸免。 灵龟,玄灵武院精英弟子的坐骑,众人愕然。 肖箫蹙了蹙眉,偷偷瞥了眼龟背上的年轻人,目光有些异样。 年轻人挥了挥手,十三具老尸退下,十里妖火完全熄灭。 “他骑的是什么?”唐善问了一个狗血的问题。 谁也没有回答,大家都看向肖箫,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是谁?”年轻人淡淡的问,可却难掩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肖箫噗的一笑,“我哥!” 这一笑,无尽的妩媚融在其中,万种风情骤然显现。 年轻人的眼眸深处显露出痴情的目光。 “我猜到他是谁了!”树冠上的阿狼向唐善传音。 “废话,白痴也能看得出来!”唐善再次用真元传音。 他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元神遭到了重创,接连动用真元,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会加重他的伤势。 噗…… 唐善喷出一口血,直挺挺的摔倒了下去。 449:暖床 唐善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床很大、很软、很香…… 于是他便摸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女人……[] “你干嘛?”唐善讶然。 “妾身给大人暖床!”女人的声音透着一丝哀怨,捧起的笑脸有些勉强。 “不必了,我又不是流氓!” 这话说的,就连唐善自己都觉得脸红,其实他很流氓,一直都是。 女人露出讶异之色,光滑而又漂亮的下颌微微扬起,疑问道:“您不需要?” “不需要!” 唐善摇头,很坚决。 女人下了床,披了件很薄的睡衣,退出了房去。 “这是哪儿?”唐善喃喃着,目光流转,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间——如果这也算是一个房间的话。 地面长满了青草,不时窜出一簇簇野花,花丛间有蜂蝶萦绕。 溪水,围着床脚潺潺流过。水里有不知名的小鱼,欢畅游走。 远处有山,朦朦胧胧,亦幻亦真…… “不需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额上隐隐透着黑气,像是霉运当头。 延侯,整个延城地区名义上的掌控者。 刚刚替唐善暖床的女人,怯怯的站在对面,轻轻颌首。 “走,我们去看看他。” 延侯举步便走,脚下沉稳,衣襟带风,竟然将两侧的空气硬生生挤开,在虚空中开启了一扇房门。 这里是侯府的密室,蕴藏有灵脉的宝地。 唐善所在的大床就架设在密室内,床下潺潺的流水乃是由灵气凝结而成。 他已经感觉到,这里的灵气要比他的地宫更浓郁,更纯正,享用起来自然更加舒服。 这个时候,他就看到延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位替他暖床的女人。 “大人在上,请受小侯一拜!” 延侯正身站定,恭敬一礼。 大人?小侯? 唐善懵了,糟糟的看向延侯身后的女人。 “这位是延侯,妾身乃是侯爷的正妻!”女人介绍道。 唐善心中一醒,急忙跳下床,对二人施礼,“侯爷,夫人。” “小侯惶恐!” 延侯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夫人也急忙跪拜。 唐善更是惶恐,但却不是因为延侯夫妇的态度,而是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所以他急忙逃回了床上,缩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压着一块东西,很硬,像是石头,但有圆润质感,更像一块美玉。 唐善把手伸入被窝,取出来看。 这是一块明黄色的玉牌,但却散发出金属的光泽,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而成。 玉牌的背面刻着两个字——圣祖。 正面刻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整块玉牌雕有九条五爪金龙,腾云驾雾,游走其上。 唐善刚刚把玉牌握在手中,九条金龙便从玉牌中扑出,护佑他左右。 玉牌像是有灵,散发出神圣之光,透射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唐善傻傻的眨着眼睛,似乎记得,自己前去密林解救义妹,可没想到围困义妹的竟然会是准妹夫。 妹夫……太子! 唐善终于猜出了这块玉牌的来历,也明白延侯夫妇为什么会如此惶恐。 “起来吧!”他把玉佩藏回被窝,请延侯夫妇起身。 延侯不敢起身,而是用手肘碰了碰了夫人。 夫人垂头说道:“贱妾修炼有药仙之身,如能服侍大人,可以为大人调养真元,增进修为……” “不必!”唐善急忙打断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男女之事平淡了许多,再也不似懵懂少年般充满无限渴望。 当然,就算他回到从前,也不会当着一位丈夫的面睡人家的老婆。 他有些脸红,回想起在凤友山庄的时候,他对涟漪的所作所为,似乎有施暴之嫌。 “侯爷?”有人肆无忌惮地呼喝,“小弟外出狩猎,一连奔波了几百天,搞得浑身都不舒服……” 延侯脸色一变,霍的站起,浑身一震噼啪爆响,模样狰狞可怖,像是一头动怒的野兽。 夫人轻嘤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抱着胳膊微微颤抖。 “嫂夫人在吗?帮兄弟暖暖床?”来人轻车熟路,已然转到了密室门外,抬脚跨入,“夫人的药仙之身真是没得说!床上的功夫嘛……啧啧……” 随着一阵淫笑,一个举止猥琐的男人来到延侯面前,伸手在夫人的胸口摸了一把,对延侯努努嘴,不可一世地驱赶道:“还不走?” 延侯双眼猛睁,几乎迸裂,用低沉好似咆哮的声音介绍,“大人,这位是甘平,甘坤大人的公子!” “大人?哪里来的大人?”甘平摸着夫人的脸颊,目光落到了唐善的脸上,略显讶然地道:“哦?有前辈在,未请教?” 前辈,这个称呼几乎令唐善喷血。 唐善爬起身,慢腾腾的穿好衣衫,随手把玉牌收起,瞟了甘平一眼,冷漠的说道:“你得死!” 甘平一愣,重新对唐善打量起来。 对面这位年轻人,年纪与他相当,看起来略显单薄,修为…… 中级金仙境! 甘平挑起嘴角,面带不屑哼了一声。 他是四等大罗,而对方却只是中级金仙。 大罗在金仙面前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哪怕是九大武院的精英弟子,也不可能越界挑战。 如果换在别处,他立即便会动手,一剑将唐善斩杀。 可这里毕竟是侯府,身在延侯的密室之中,而且看起来唐善也得到了夫人的特殊照顾。尤其是延侯的那声“大人”,说明唐善的来历并不简单。 甘平暗自思量,指尖玩弄着夫人的耳垂,沉吟着问:“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在下与仁兄应该是初次谋面?” “怕了?”唐善面带嘲笑,冷冷的问。 与此同时,他尝试着运转真元。还好,真元顺畅,并无不适之感,看来他已经完全康复。 甘平双眼猛缩,他不是动怒,而是忽然感到一丝恐惧,因为他在唐善身上发现一丝可怕的气息,绝对不是金仙,只有大罗才会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能。 “你是哈米人?”他当然知道,哈米人有一种世代传承的秘法,可以隐藏修士的修为。 “准备好,我要出手了。”唐善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泛起对战斗的渴望。 他很清楚两人的实力,自己是初级大罗,而且刚刚突破没有多久。可对方却已经完成了两次飞跃,真正的四等大罗。 可他的心底却像是藏了一只凶猛的野兽,蠢蠢欲动,难以压制,不断的催促着他,战斗,战斗,战斗…… 最初的愤怒已经完全被不可阻挡地战意所替代,他心里只有一件事,连越两级,挑战甘平。 难以言喻的兴奋,如同汹涌的洪水,悄然吞噬着他的理智。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莫名的恐惧令甘平显得有些怯懦,可唐善的傲慢又令他感到愤怒,“如果仁兄不肯告知身份,又不能给在下一个合理的答复,只是一味强逼,那就别怪在下放肆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如毒蛇般恶毒,但却不是看向唐善,而是瞥了眼延侯。 原因,延侯自然知道。 对方的身份,延侯自然清清楚楚。 可延侯就是不肯说,置身事外,冷眼旁观,隐隐还有一股幸灾乐祸地味道。 “杀!” 唐善完全丧失了耐心,抬手便是一拳。 流星拳! 七点真元,有如流星飞逝,直扑甘平。 剑芒忽现,白光圈动,七点流星陨落。 甘平毕竟是四等大罗,修为足足高出唐善两个等级,眼见唐善出手,立即激出飞剑防护。 刚一交手,两人都吃了一惊。 唐善虽然没想过一击毙敌,却也知道自己的流星拳快似流星,就算甘平可以承受,也会被他的速度逼得手忙脚乱。但没想到,甘平只是略掐剑诀,催动飞剑,流星拳便被轻易破解。 甘平更想不到,对方说出手就出手,而且没有留任何余地,上手就是杀招。可以看得出,唐善存心取他性命。更令他感到骇然的是,对方竟然真的是一位大罗,而且真元异常强横。别看他看似随意便破除掉七点流星,可强大的威能却已经震荡了他的元神,真元顿时一乱。 “真正的强敌,过瘾!” 唐善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好战,可这种想法还是毫无苗头地冒了出来。 当然,他手上没有丝毫停留,流星拳继踵而出,就像是一头刚刚被唤醒的猛兽,对甘平发起疯狂的攻击。 真元水丸,湛蓝色,七颗……八颗……九颗…… 从拳锋上激出的每一颗真元水丸,所携带的真元威能都完全一样,可水丸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这说明唐善的潜能正在被一步步激发。 强烈的劲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延侯,一等大罗的修为,但却难掩心中的惊愕,已然色变。 夫人却显得有些兴奋,脸上泛起两团红晕,激动的目光像是在说:“替我杀了他,杀了他……” 她和延侯都是一等大罗,受封延城,自然便是男女二主。可是延侯懦弱,屈服于甘坤的淫威之下。而她这位延侯夫人,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却已经沦落成甘坤父子的玩物。 她一直在苦修,拼命积攒自己的功力,只要她晋升为顶级大罗,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甘坤父子。 只可惜,她资质平平,愈想飞越愈是不能。一次次的挫败,一次次的冲击,可她却始终还是一等大罗,无限接近的顶级境界,似乎垂手可得,但又像是天际的星辰,遥不可及。 慢慢的,修炼的**被一点一滴消磨,复仇的意志也变得模糊……她已经麻木,像是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杀!” 就在她暗自悲怜的时候,徒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喝,如同当空响起的闷雷,像是从唐善的胸腔里直接喊出来。 450:落星拳 “这是什么拳?”延侯被吓得心里一惊。 唐善越战越勇,出拳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竟然可以一拳激出十三颗真元水丸。[] 甘平忙得焦头烂额,一柄飞剑四下翻飞,穷于应付…… 随着一声吼喝,“杀!” 唐善的拳法突然一变,全部真元瞬时激出…… 这一拳的威能,就连延侯夫妇都受到波及,一等大罗的修为,猝然之间竟然无法自持,生生被逼退一步。 真元,需要一点一滴激活。 功法,那是为了保证真元的稳定输出。 没有人见到过唐善这样的功法,轰然之间,所有的真元完全从拳锋上宣泄而出。 这也说明,唐善的筋骨血脉必须经受得住难以想象的猛烈冲击。 否则的话,即便世间存在这样的功法,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只能在轰然之间爆裂。 这就是“落星拳”! 唐善晋升大罗时领悟到的拳法。 甘平越战越惊,唐善的真元仿佛浩瀚的大海,永远没有停歇,永远没有衰减,从始至终都是澎湃而出,汹涌奔腾。 一个人,毕竟不是神,如何能够拥有无穷无尽的真元。 他从一开始就在坚守,不管唐善多么强横,毕竟只是初级大罗的修为。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坚守如一,对方终究会有真元枯竭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手到擒来,摸清对方的身份,问清事情的缘由,要杀要剐皆凭他来处置。 高出两级的修为,使得他信心满满。 他不相信,唐善的真元比他还要深厚。 直到唐善施展出“落星拳”,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一败涂地,错得无可救药。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仗剑反击,那他绝不会处于下风,更不可能被唐善缠住,最起码还有逃命的可能。但是现如今,他已经完全被暴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死死拖住,再也没有退路,只能顽抗到底。 飞剑,裹挟着甘平可以聚集起来的最大真元,迎着山呼海啸般的拳锋拨去。 甘平就是剑,就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乘风破浪是他唯一的生机。 当然,如果被他冲破唐善的拳锋,情况立即就会发生改变。生死攸关之际,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会顺势出剑,将唐善一剑斩杀。 两位大罗,生死一击,有如电光一般,瞬时发生碰撞。 飞剑,立即被威猛无比的真元罡气包裹起来,寸寸断裂…… 看到这一幕,延侯夫妇终于可以肯定,甘平已经死了。 飞剑被毁,甘平的元神立即被毁,他的耳边响起了靡靡之音,死神,握着收割灵魂的冥器,一步步朝他走来。 可是,唐善的攻击并没有停止,足以击落星辰的一拳,远远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威能。 轰! 甘平被迎面击中,血肉完全爆散,每一块血肉碎片都燃起炽热的火焰,瞬时膨胀成十丈大小的一团火球。 恐怖,写在了延侯夫妇的脸上。 悸动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能够攻出这样的一拳,绝对不是人类,更不是神灵,而是恶魔。 恶魔的诅咒,神魂尽毁,灰飞烟灭…… 一拳击杀甘平,唐善的真元也在瞬间被抽空。 极度虚弱,异常劳累,头晕目眩,浑浑噩噩,加之右臂传来寸裂般的疼痛,这样的感觉自然很不好受。 他已经站立不稳,随时都可能昏厥。 这个时候,密室的门外突然射来两道白光。 两个剑修,两位三等大罗,直接站在唐善对面,脸如寒冰,冷冷看来。 延侯心中一凛,他认得两人,都是甘坤的弟子,同时又是甘平的守卫。 “要不要出手帮忙?”他有些犹豫。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夫人竟然无声飘出,护在唐善身前。 “夫人,让开。”一位剑修冷漠的道。 夫人没有让,反而幻出一柄半尺长的小剑,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延侯暗暗叫苦,无论是唐善还是甘坤,他都得罪不起。他只有置身事外,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孟浪,直接站到了唐善的一边。 “侯爷,您想与甘坤大人为敌吗?”另一位剑修威胁道。 “这……”延侯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作答。 夫人不肯让步,两位剑修也不敢硬闯。毕竟他们只是三等大罗,面对一等大罗的延侯夫人,即便联手也不可能获胜。 “好吧!这笔账,甘坤大人会找你们清算,你们等着。”两位剑修丢下一句狠话,掉头就走。 就在这是,一道白色的人影,徒然显现,似缓实急,从二人当中飘过。 二人当地站定,随即便养身倒地,摔倒下去便再也不能起身,已然暴毙身亡。 玄神?绝对是一尊玄神! 延侯双眼外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阿狼!”唐善轻声说着,浑身一晃,瘫倒了下去。 一只柔软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背,轻轻扶住了他。当然不是阿狼,而是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唐善醒来。 阿狼背着手,在柔软的草地信步走着,“身为一个男人,你却如此懦弱,如何让我相信你对大人的忠心?” 声音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延侯垂头肃立,两只袖管抖动不已。 夫人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哀怨,眼前的男人的确令她感到寒心。 “大人,您醒了?”阿狼忽然站到了床边,对着唐善一礼。 唐善翻了一眼,这个家伙,搞什么鬼? 阿狼偷偷的眨了眨眼,语气却显得更加恭敬,“延侯应该如何发落,还请大人示下?” “搞什么?”唐善偷偷传音。 “杀了他!”阿狼眯起眼睛,狡黠一笑。 “杀了他?”唐善失声出口。 “是!”阿狼随口应了下来,反手一掌,直接将延侯送上了西天。 唐善气得直翻白眼,阿狼绝对是有意歪曲他的意思,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延侯。 阿狼脸上泛着笑,像是很开心,“大人英明,延侯对大人不忠,理应处死。” 唐善气得脸色铁青,直接叫嚷道:“人家凭什么对我忠心?” “殿下,您是太子。” “我是谁?”唐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阿狼淡淡的问:“您说?” “奴妾延氏,见过太子殿下。”夫人屈膝施礼。 唐善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可是三人成虎,眼见二人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他也有些发懵。 “聪明!”阿狼丢给夫人一句赞赏,眼中那丝杀机逐渐消退,引入眼眸深处。 “大人请放心,”夫人对阿狼颌首,“此事全因奴妾而起,奴妾自该全力扶持太子殿下,绝无二心。” “现在你明白了吗?”阿狼问唐善。 唐善摇头。 “奴妾马上召集侯府守卫,只等殿下下令,即刻向甘坤发动攻击。”夫人辞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善坐在床上,他决定好好同阿狼谈谈。 “你的修为太烂!”阿狼先是挖苦了一句,随即说道:“既然你已经惹了祸,那我们不妨玩大点,索性占领延城。” 除恶务尽,这个道理唐善还是懂的。 如果他只是扇了甘平一记耳光,凭借手里的圣祖令牌,报一报玄灵武院的名号,吓也能吓死甘坤。 可现在他杀了人家的儿子,这个仇也就结死了,就算他是真正的太子,甘坤也不会放过他。 甘坤并不可怕,阿狼就可以对付。可他属下的三千门徒,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阿狼显然先想了一步,直接做掉延侯,接收他的势力,紧接着便要进攻甘坤。 至于假冒太子,一来他手里有圣祖令牌作为凭证,二来太子是他的准妹夫,想来也不会介意。但却可以防止可能与延侯、甘坤有联系的大势力为其复仇。 区区一座延城,惹得太子震怒,太子张手抹去,任谁也不敢妄加非议。 “高手!”唐善对阿狼暗暗称赞,“这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想做就做,干净利落,绝不拖拉。” “走!”唐善跳下床,抬腿便走。 “去哪儿?”阿狼反倒一愣。 “打甘坤。”唐善业已出了门去。 甘府! 甘坤面对一众门徒,“大家做的不错,一百万颗千年妖丹,战果颇丰啊!” 自从土城的赋税没有收上来,他这里的“伏龙丹”便有些吃紧。幸亏甘平的狩猎队及时返回,一下就上交了一百万颗妖丹,总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属下这些门徒,如果没有“伏龙丹”,哪里还能拢得住人心,恐怕顷刻间就会走掉七七八八。 没有门徒,他这个顶级大罗也撑不住场面,只能卷铺盖滚蛋。 延城虽然贫瘠,可在一些顶级大罗的眼中也算是块肥肉。随随便便来上三五个,他这个武师就得拱手让人。 危机总算挨了过去,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温声问道:“平儿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回来了!”不知是谁轻声回复。 甘坤皱起眉头,他马上猜到了儿子的去处,顿时动怒,“这个畜生,回来不先见见我这个当爹的,却跑去与那个贱人鬼混,马上把他找回来。” “杀……” 院外人声大作。 “师父,师父……”高角跌跌撞撞跑进屋来,惊慌失措地叫道:“延侯夫人带着侯府的守卫杀上门来了。” “贱人!”甘坤咒骂一声,徒然一愣,一丝不祥的预感泛上心间,颤声问道:“甘平呢?有没有见到他?” “没……没见到他!”高角怯怯的回应。 众人心中一颤,已然想到,甘平可能已经命丧侯府。 451:城主 延侯夫人已经带领守卫同甘坤门下交上了手。 侯府守卫两千,猝然发动攻击,先是打了甘坤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甘坤的门徒很快便稳住了阵脚。 论实力,侯府的守卫与甘坤门下存有一定差距。 更重要的是领军之将。 甘坤站在门楼上,顶级大罗坐镇,给予了门下足够的信心。 十大弟子站在他身后,清一色一等大罗,随便站出一位都足以同延侯夫人一战。 延侯夫人站在十里之外,与门楼上的十一为高手只身对峙。 甘坤不解,难道延侯夫人疯了,驱羊逐虎,自取灭亡? 再看那些守卫,明明不是门下的对手,可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拼死顽抗,完全是一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打法。 怨气! 甘坤马上想到了侯府守卫们拼命的原因。 守卫们的待遇远不如门下弟子,经年历久,自然心生积怨。 延侯夫人毕竟是这些守卫的主母,可却沦落成他们父子床第间的玩物,自然令他们蒙羞。 杀,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甘坤在想,是不是该吸取教训,以怀柔之策加以安抚,化解这场兵戈。 但他马上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住手!” 一个年轻人,手中托着一块令牌,周身有条五爪金龙环绕守护,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这是……唐少爷?!”正在门楼上负责瞭望的高角,一眼便认出了唐善,一语道破。 甘坤双眼猛缩,死死的盯着唐善手里的令牌。 令牌上篆刻有四个字,放射出五彩玄光——如朕亲临! 甘坤不认识这面令牌,但却认识上面的字。 他当然明白“如朕亲临”是什么意思。 “住手,住手!”甘坤的声音有些发颤,带领十大弟子直接从门楼上跃下,趴在地上,惶恐不安地道:“草民甘坤,恭迎圣驾。” 战斗瞬间停止,就像瞬间发生时一样,让人摸不清头绪。 甘坤的门徒,侯府的守卫,黑压压的数千人,全都跪倒在地。 只有一人除外,护在唐善身边的阿狼。 天啊,那是一尊玄神! 放眼整座破碎大陆,除了八位亲王和圣祖皇城内的皇子,还有什么人能够拥有玄神境的护卫? 气氛瞬时凝固了下来,就连呼吸都被屏住,数千人鸦雀无声。 唐善把令牌收了起来,淡淡的问:“你就是甘坤?” “太子,这是太子!”甘坤心中狂叫。可唐善并没有道破身份,他也不敢胡乱认定,略加思量,回道:“回大人的话,草民便是甘坤。” “嗯,”唐善点点头,淡淡的道:“杀!” 阿狼出手了,弓指一点,直接摧毁了甘坤的元神。 甘坤至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儿子是死是活。 “为什么杀我师父?”一声质问,四人跃起,全部出自甘坤的十大弟子。 唐善一笑,再又点点头。 阿狼再次出手,去了又回,极快,只留下一串虚影。就像根本没有动过,始终坚守在唐善身边。 刚刚跃起的四人摔落在地,没有血、没有伤口,脸上依旧带着愤怒,却已毙命。 大罗,即便是顶级大罗,也无法与玄神抗衡。 甘坤的十大弟子都是一等大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顶级境界。阿狼却是一尊玄神,十个甘坤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甘坤属下的这些弟子。 出手的是阿狼,下令的却是唐善。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说词,延城的武师以及身下四位高徒便被处死。 这就是皇权,代表着天子威仪。 天子一怒,血流万里。 “延侯被害,奴妾受辱,全凭大人为延氏做主!”延侯夫人伏在地上,悲悲戚戚地哭诉。 她在演戏,可却直接入戏,显然是真情流露。 “好了,你起来。你们都起来,甘坤父子的事情到此为止。”唐善抬抬手,让众人起身,带着阿狼进入甘府。 “保护大人!”延侯夫人面若冰霜,对侯府守卫厉声发令。 “不必了。”唐善的声音从甘府内传来,很随意,像是对甘坤的三千门徒视若无物,“夫人进来说话吧,还有你们。” “你们”指的是甘坤的另外六位高徒。 一等大罗,在这小小的延城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唐善坐在大椅上,延侯送给甘坤的那张大椅,不紧不慢的说道:“从今天起,侯府的守卫和六位的师兄弟们合并在一起,组成六队护军,分别由你们几个统领。” 六人懵了,相互间偷偷打量着,无人做声。 唐善顿了顿,继续说道:“六队轮值,一队守卫侯府,一队守护延城,两队外出狩猎,两队休整。” “待遇呢?”有人壮着胆子问。 “夫人?”唐善没有回答,而是转向延侯夫人,“你负责掌管延城财物,护军的配给也由你来决定。” 夫人颌首,微微一笑,对甘坤的六位高徒说道:“每人每天一颗‘伏龙丹’,这是基础配给,暂时不变。” “各位的待遇对照从前翻一倍。” “你们每人所统的护军大概都有六七百人,自然要提拔一些小队长。他们的待遇由各位来定,报到我这里来,我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还有收税官,也要由你们选拔,待遇与小队长等同。” 六人显然很满意,齐齐施礼,“谢夫人,谢大人。” 延侯夫人提到了收税官,唐善心中不由一动,说道:“延城的赋税过重,我认为应该改一改。不管从事什么行业,包括猎户,全部降为一成。” “一成?!”延侯夫人心中一惊,挑起美目偷偷瞟了唐善一眼,虽然没有做声,可心中却在暗暗叫苦。 延城地处偏僻,物产贫瘠,按照唐善的命令收取赋税,恐怕无力支撑五千护军的开销。 “我们外出狩猎,也只是上交一成妖丹吗?” 这个时候,还有人雪上加霜。 延侯夫人再又瞥了唐善一眼,暗暗祈祷,千万别答应。 唐善的确没答应,而是大手一挥,说道:“斩妖除魔,不仅是一种修炼,更能保证延城百姓的安全。护军狩猎所得,不必上交府库,全由你们按劳分赏。” 没有人吭声,六位一等大罗个个像是打了鸡血,恨不能立即召集队伍,冲出延城斩妖除魔。 延侯夫人有些心慌,延城的贮备原本就不足,按照唐善这般胡搞乱搞,恐怕连一个月都无法支撑。 夜,有雨,淅淅沥沥,像是在告知延城百姓,这里已经重新换了一位主人。 城主,这是唐善要求下属对他的称呼,“大人”让他很不舒服,似乎把他带回了过去的锦衣卫时代。 鲜衣怒马跨刀逍遥,那段日子倒也过得顺风顺水。可结局却令他心痛,王选侍、怀柔郡主…… 霞儿呢?明明两情相悦,可却注定了只能是他的红颜知己,而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刨除与杨腾的恩怨,仅凭霞儿公主和掌教的双重身份,两人便无法走到一起。 穆青青呢?她已经嫁了人,一切都已经结束! 无法摆脱世俗,注定了结局的悲哀。 玄界很好,他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重新书写自己的人生。 石飞、岳追风、聂魂,这三个人必须干掉,而且要完全摧毁他们的势力。 时间多得是,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修界一天,玄界一年,如果是在修界,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 唐善胡思乱想,沉沉睡去。 阿狼睡在前屋,屋内设有一间密室,正是灵气葱郁的宝地所在。 这是一座湖,碧波万顷,完全由灵气汇集而成。 阿狼站在岸边,浓郁的灵气形成了一个直径百丈的气团,完全把他包裹在内。 一吸一呼,硕大的气团完全被他吸入体内,再又吐出。 十个呼吸过后,直径百丈的浓郁灵气便被他完全炼化,全部灌注体内,一丝一毫也没有留下。 挑起嘴角,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手中现出了苍玉窟。 自从唐善在侯府养伤,苍玉窟便落到了他的上。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总算把这个小东西研究了个大概。 能够一尊真神感兴趣的东西,苍玉窟自然不是凡物。 “还不错,有点意思!” 这就是他对苍玉窟的评价。 现在,他要打开苍玉窟内七十二层秘境的第一层枷锁。 苍玉窟内封存着七十二个**空间,每一个空间都被哈米人的元祖天尊布下了桎梏。 阿狼的功力远远没有恢复,唐善昏迷的一百多天,他一直在刻苦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 而今,他已经具备了破除第一层桎梏的能力。 真元,宛如一只悄然而至的幽灵,飘入苍玉窟,来到了第一层入口。 黑色的大门,门上雕有一个手握半月巨斧的武士。 幽灵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就像阿狼时不时露出的笑脸。猝然间,他的手中显现两把匕首,动作迅捷如电,直接对巨斧武士发动了攻击。 寒光一闪,门上的武士略微一动,巨斧轰然斩落。 “噗”的一声,幽灵在锋刃下湮灭。 “呦?”阿狼轻咦了一声,脸上笑容更甚,嘻嘻笑道:“老家伙,有点意思。” 幽灵再次幻出,亮出双刃,飞身扑入苍玉窟,向那巨斧武士发起挑战…… 452:灵石 ps:近日工作忙,更新跟不上,会补。 …………………………………………………………………………………………………… 清晨,第一缕阳光映shè在唐善脸上的时候,阿狼一脚踢开房mén,直接站到了chuáng边。 唐善猛地坐起,讶然看去。 阿狼浑身**,头发黏在脸上,衣袍粘在身上,kù管里滴答着水珠,看起来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唐善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了?刚刚……去游泳了?” “苍yù窟,我帮你打开了第一层……”阿狼把苍yù窟丢给唐善,话没说完,直tingting的摔倒下去。 “怎么……怎么了?”唐善蹦下chuáng,急忙察看。 还好,阿狼只是脱力,昏死了过去。 唐善早就知道苍yù窟有七十二个**空间,但是每一层都被桎梏封闭,不能打破桎梏便无法开启。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打开这些桎梏,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苍yù窟原本的储物空间已经足够大,一百多万颗妖丹装进去,就像是缸底的一粒米。 这种情况下,再去huā费心思开启其它空间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其它功效? 还是算了吧! 哈米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几千上万年的法宝,要是有其它功效人家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唐善不得不对苍yù窟重新审视。 阿狼的本源毕竟是一尊真神,见地绝非常人可比。况且他的修为已经突破了玄神境,但却因为打开一层桎梏而脱力昏厥。 苍yù窟内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这让唐善充满了好奇…… 阿狼从冰冷的地面爬起身,皱皱眉,瞥了唐善一眼。 可以看出,他对唐善有意见。 人家好心好意为你打开了苍yù窟第一层桎梏,累到脱力,你却把人家丢在地上不管不顾,换成是谁,谁都会发发牢sāo。 唐善在打坐,手里捏着一块晶莹的石头。 灵石! 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疯狂叫喊起来。 浓郁的灵气从灵石中散发出来,灌注唐善体内。 唐善非常享受,非常舒服,如果是nv人,这种表情一定说明他在发情。 阿狼咬了咬牙,打消了一脚踢飞的冲动,脱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密室。 “甘坤父子被太子杀了……”延城百姓奔走相告。 “嘘,不是太子,是城主。太子亲自下的命令,让我们称呼他为城主……” 唐善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太子,但他绝不介意人们si下议论。 六队护军业已组建,但却因为谁第一个外出狩猎产生了分歧。 统领们来找唐善,希望唐善可以为他们做主。可他们却被阿狼挡在了前院,唐善正在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 到了最后,还是延侯夫人出来主事。 chou签,问题解决了! 延侯夫人站在城楼上,默默地看着中签的统领率领着嗷嗷叫的护军们奔向远方。 她现在终于明白,在利益的驱使下,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疯狂。 她更明白,男人一旦变得疯狂便很容易失去理智,极难控制。 这是她在chuáng第间懂得的道理。 她已经清点过甘府的家底,果然如她所料,不出一个月,五千护军的供给就将中断。 即便她把侯府的财物划归府库,最多也就多支撑百余日,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更何况,护军的优厚待遇一经传出,延城的修士像是发了疯,报名参加护军的人数业已超过三万。 城主在修炼,这些人便转去了侯府。 望着汹涌的人群,她这位财物总管有些发懵。 这个月还好,甘府、侯府的储备加在一起,勉勉强强也能撑过去。 下个月怎么办? 现在又有三万修士报名从军,这种突发状态让她感到束手无策! 赋税降至一成,护军狩猎所得分毫不取,仅凭延城的财力,别说三万或是五千,恐怕连一千护军的配给都无法维持。 延侯夫人暗暗叹息,城主?哪有你这样的人捏?刚刚占据了延城,径自跑去闭关,把一揽子难题全部丢给她一个fù道人家! 麻烦还没有完,四座集市的商铺代表赶赴延城,联合城内各家商铺掌柜,要求面见城主。 延侯夫人也不管众人所为何事,一律回绝,“城主闭关修炼,不见!” 是日,天气尚好。 阿狼站在唐善房外,表情有些讶异。 这小子如此疯狂的炼化灵石,会不会撑死他? 灵石来自哪里,他自然最清楚不过——苍yù窟。 密室,灵气葱郁的宝地内,阿狼ji出真元,幻化成幽灵,冲入苍yù窟与巨斧武士搏斗。 十次……二十次……一百次…… 胜负只在一击之间,没有任何拖拉。 可惜,失败的每次都是幽灵。 超过了一万次对抗,阿狼像是mo到了一丝mén道…… 攻击,以万累积。 究竟是十万次还是八万次,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灵光一现,幽灵终于突破了巨斧,一双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武士的xiong膛。 武士退步,伫立一旁默默守卫,大mén轰然开启。 巨大的吸力,骤然从苍yù窟内传来,它就像是一具史前巨鲸,以吞噬山河之势,对着阿狼身前的这座灵气之湖张开了大嘴…… 碧bo万顷的湖水顿时翻滚了起来。 湖面的正中心形成了一具倒立的龙卷飓风。 湖水被疯狂.chou取,并在巨大的压力下由水化冰,由冰化石,一颗接一颗落入苍yù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甘府的这座密室乃是延城地区灵气最为浓郁的宝地,经过无数年的积累,最终形成了占地万顷的灵气之湖。 苍yù窟只是来了一记巨鲸虹吸,便把万顷湖水吸得点滴不剩,就连湖底也被chou取,变得干枯龟裂。 直到阿狼把苍yù窟收入怀中,丝丝灵气才从湖底冒出,龟裂的湖底慢慢变得湿润…… 房外,阿狼mo出一颗灵石,丢到嘴里,嚼豆般嗑下。 还给唐善的苍yù窟内共有一万颗灵石,其余的几千颗被他克扣下来,闲来无事的时候当做零食。 此刻,他脸上的讶异之sè越来越重,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喂?别炼了,当心吃死你!”他终于忍不住发声提醒。 可惜,他说晚了。 唐善最初炼化灵石的时候非常小心,一点一滴的从中chou取灵气,吸入元神,转换为真元。 直到他惊喜的发现,这些灵气几乎不必费什么力气便可以直接融入他的真元。 于是,他的炼化速度开始加倍。 功力,不断提升,这是毋庸置疑的。 天劫,来了又去…… 太快了,快过了天劫酝酿的速度…… 第一场天劫刚刚lù出端倪,他便已经一跃而过。 五等大罗……四等……三等…… 神石的力量也开始显lù,逐渐与固有的真元,外来的灵气融合。 手持神枪的金甲男,巨猿,竟然lù出惊愕模样。 很快,他们便活动了起来。 金甲男使出了一路枪法——神龙裂! 巨猿传授了一路拳——火陨! 唐善已经完全入定,时间,像是已经停止。他飞快的从苍yù窟中取出一颗颗灵石,并指轻掐,灵石化作一股白雾,融入元神。 蓦地,他的手指在苍yù窟内空挠了几下,里面空空如也,一颗灵石也不见。 如果阿狼知道,整整一万颗灵石竟然被他一口气炼化jing光,怕也会惊叫出声。 唐善的元神内,一颗真正的太阳冉冉升起,炽热的阳光照耀大地。相对于先前的小太阳,这颗太阳的威能不知要强大多少倍。 而在虚空的另一面,一轮圆月悄然显现,像是幽幽处子,遥坠天边,孤芳自赏。 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山川河流草地…… 他的元神仿佛就是一座灵气葱郁的宝地…… 唐善睁开双眼,他的眸子就像是漆黑的宝石,散发出深邃的目光。一道神圣的明黄sè光芒,笼罩着他的身躯。 冥冥之中,一种虚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诸神护佑的孩子啊,你终于醒来了!” 神,只有突破玄神境的修士才能领悟到天神的力量。 “怎么可能?”唐善自嘲,幻象,绝对是幻象,别人从一等大罗晋升到顶级都不知道要耗费几十上百年,他只是初级大罗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玄神境。 区区几块石头,哪能有如此奇效? 天劫,骤然产生,势yù催城,乌云如同铅块般压在头顶。 大地,剧烈的颤抖起来。 以唐善为中心,地面起伏,如同水纹般的威能扩散开去。 “干嘛?地震?” 天劫的确降临,而且完全没有顾忌到阿狼这尊真神。但它还属于酝酿阶段,没有猝然爆发。 “滚!” 唐善似乎认为这种异象不该发生,直接从xiong口蹦出一声怒吼,对着地面挥出一拳。 “我靠!”阿狼急退,脸上带着一丝不信,仓皇奔逃。 延城上空,一条虚影当空飞逝。 轰! 山崩地裂,以唐善为中心,威能有如涟漪般炸起,逐渐扩展…… 整座甘府,数十里方圆,广厦上千座,全部化为乌有…… “玄神,玄神出世……” “是谁?是谁……” 五队护军,五位统领,延侯夫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直shè半空。 很快,一条条人影从延城的屋宇中蹿出,延城的上空聚集起密密麻麻的黑点,无数修士,向着甘府的方向看来。 黑云压顶,烟尘连天,整座甘府业已被完全覆盖。 整座延城,数十万修士,鸦雀无声。 烟尘逐渐飞散,一个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 “是城主!”不知是谁失声叫喊…… 453:乌金城 肖字头玄灵外院,穆青青剑室上空的青芒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驻守在外的十位一等大罗,全部屏住呼吸,瞠目看去。 肖箫也在,这是她返回外院后的第十九天。 剑mén开启,穆青青由内步出,款款一礼,“见过各位师兄,见过肖师姐!” “天啊,一次闭关,仅仅一次,她……她已经是顶级大罗境的修为!”有人失声惊叹。 “恭喜穆师妹!”肖箫面如chun风,上前道喜。 “恭喜师妹!”十位一等大罗围上前来,态度恭敬,齐齐一礼。 穆青青前途无量,众人自然愿意结jiāo。 “肖箫,把穆姑娘带过来,内院长老团想要见她。”金铭的声音在肖箫耳边响起,或许过分ji动,竟然微微颤抖。 “是!”肖箫回应一声,对着穆青青一笑,“穆师妹请随我来。” 内院长老团前来,显然是准备把穆青青调往内院。 毋庸置疑,穆青青必将晋升为天才弟子。 至于jing英弟子,还需要一番考验,能不能一步登天,要看穆青青的造化。 肖箫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金蛋业已jiāo付上院,灵龟逃脱一事没有人再去追究。另一方面,父亲深入玄灵山脉,一直没有取得联系,生死未卜。 而今,一位天才弟子,或是一位jing英弟子,出自肖字头外院,她要借此机会请内院派遣援手,赶赴玄灵山脉解救父亲…… 石府,书房。 石天罡脸sèyin沉,默默的注视着石飞和徐伯。 “太子替肖箫凑齐了三千六百颗金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石飞不以为然的道。 “上面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怀疑你没有完成任务。”石天罡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凭什么怀疑我?”石飞气愤的吼叫起来,“是他们无能,无法制衡太子,所以才会把责任推给我。”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徐伯chā嘴,“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太子稍有异动,大家一定会共同举事。可禁卫军和shì卫并没有大规模调度,太子的亲卫军也没有开赴玄灵山脉。除非太子另外组建了秘密军团,否则那些金蛋绝不会无端出现!” “飞儿!”石天罡一叹,“上面要我们赶往延城,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我要打开你身上的封印,恢复你本来的功力。” 石飞一愣,“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石天罡打断了他,“你已经不是玄灵武院的弟子了!” 石飞呆了呆,眼中隐隐透出暴戾杀气,“谁干的?” “金铭!” “他有什么权力……” “他有!”石天罡再次打断了他,“我们已经引起肖家父nv的怀疑,肖金钟碍于我们两家的关系,有些话不好说出来,金铭却不管那么多。况且,你只是个临时弟子!” “这么说,我的jing英弟子做不成了!”石飞苦笑。 “先把延城的事情mo清楚再说!”石天罡显得很严肃,“如果失去了上面的信任,别说什么jing英弟子,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他们要是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石飞愤愤地道。 “放肆!”石天罡勃然大怒,厉声喝斥。 “少爷!”徐伯颤声相劝,“他们的势力太大,拔根汗máo都比我们腰粗。刚才那样的话,放在心里还好,可不敢说出来!” “好了!”石天罡把手一挥,“召集死士,我们即刻上路,赶赴延城。” 延城。 甘府的旧址上,一座小城显lù于晨曦之中。 这座城中之城,全部由乌金打造,城墙上铭刻有符阵,城内布下层层禁制。别看周阔只有数十里,可是比延城还要坚固十倍。就算是一尊玄神,也无法将它摧毁。 延城地区一城四集,数百家商铺代表,共同出资,召集能工巧匠,历时一昼夜,为唐善建起了这座小城。 商人无利不往,众多商家如此积极,倒是出乎了延侯夫人的意料。 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诸多商家求见城主,竟然是想在延城增开商铺。 延城赋税共分三等,蛮荒地带的猎户赋税最重,占到了四成。四座集市的赋税居中,十中取三。延城城内最低,收取两成。 多年以来,只有延侯和甘坤请求商家落户延城,从来没有商家主动提出增设分店之事。 而今,仅是四座市集的商家,要求增开分店的便达到了两百多人。 延城城内,几乎所有商家都有此意向。 商机稍纵即逝,商人的嗅觉最为敏锐,这些人一定是嗅到了巨大的商机,才会蜂拥赶来,大献殷勤。 延侯夫人似乎想通了其中道理,护军的狩猎情绪空前高涨,猎户们的赋税直落三成,这都将导致大批妖兽被猎杀,妖丹、兽角、兽皮大量充斥于市场,必将导致整个妖兽市场的繁荣。 延城虽然坐落于蛮荒地带,物产相对贫瘠,但却是一座天然的妖兽宝库。 以前让延侯和甘坤最为头疼的,便是时不时爆发的兽cháo,如此苛刻的赋税,多半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只有尽量多的补充人手,才能在兽cháo肆虐之下保住延城和四座集市。 延侯夫人偷偷的瞥了唐善一眼,这个略显单薄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降低了猎户和商铺的赋税,同时丢给护军一个天大的恩惠,直接刺ji了整个延城的妖兽市场。 数百商家要求开设分店,她这位财物总管立即吃了颗定心丸,像是看到一堆堆血红的妖丹正在向她招手。 开店自然需要购买土地,而且还要对位置上佳的地段展开竞争。根据延城以往的规矩,四座集市的商铺以十万妖丹一间起价,最好的地段可以飙升到一百万颗妖丹以上。而在延城城内,地价更会翻上五倍。 现在有几百家商铺准备开设分店,最保守的估计也会有几千万颗千年妖丹的收入,如果竞争ji烈,几亿十几亿甚至几十亿颗妖丹都有可能。 延侯夫人再也不必为护军的配给发愁,也不必再理会赋税几何,如果有十几亿颗妖丹存入府库,前来报名参加护军的数万修士,她敢一个不落,全部吞下。 “城主?”关玄方站了起来,“在下和城主也算旧识,万恒商铺打算在延城城内开设一间分店,这个忙,城主无论如何也要帮。” “关老弟!”说话的人是“万古斋”的掌柜万青山,“城主可不仅仅与你一人是旧识,我们土城的商家,都该算是城主的旧识吧?” 话是说给唐善听的,众多商家代表老成世故,哪有听不出的道理。只是他们都知道,城主曾经一时手短,在“万恒商铺”借过一百万颗妖丹。 “不能让土城的这些人和城主套上关系!” 几个老家伙相互间递过眼神,立即达成了默契。 “玄方贤侄!城主跟你做过一笔买卖,这不假。可你别忘了,你收了一成的利钱。” “对,对,我们也听说了,原本是一个月一成利钱,如果是到月清算,倒也无可厚非。可肖小姐早就替城主还清了,不过百余天,关掌柜还是受足了一个月的利钱。” “这么做就显得太不仗义了吧?” “听说关掌柜拿不出一百万,还有万掌柜和土城的其他掌柜,都在这笔生意上大赚了一笔。” “就是,就是……” 商场如战场,形势很明朗,其他三座集市和延城本地的商家联起手来打压关玄方等人。 关玄方、万青山等人刚刚还是一脸微笑,可听了众人的非议,表情急转直下,尴尬不已。 “好了!”唐善双手下压,偌大的客厅立即安静了下来。 他站起身,抱了抱拳,“在商言商,关掌柜出借一百万妖丹,自然要收取红利,这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好非议的。关掌柜和土城各位商家的人情,我会记在心里。” 关玄方等人神sè略微缓和下来,有了唐善这话,想来在接下来的分店竞标一事上会给予土城的商家一些优惠。 唐善再又抱了抱拳,“诸位共同出资,为我营造乌金城,这个人情,我也会记下。” 众人纷纷回礼,自然回复些“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理所应当”之类的客套话。 接下来是正题,大家都等在唐善一句话,分店的地价是多少? “我想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分店的地段!”唐善略微思索,对着延侯夫人一笑,“抓阄吧,谁抓中了算谁的。” 偌大的客厅,数百商家,包括延侯夫人,全都愣住了。 抓阄,那便意味着不必竞价。就算财力不济,也有可能以底价购买到位置极佳的地段。 延侯夫人立即反对,但她的反应略显迟缓,已然淹没在众多商家的赞誉声中。 “完了!”她在心中暗暗盘算,“四座集市只能以十万妖丹一间分店来算,城内五十万……亏大了!亏大了!” 可惜,唐善话已出口,她只是财务总管,无力回天。 “在城内和集市开设分店的地价是多少?”万青山兴奋的像是打了ji血一般,脱口问道。 “地价?什么地价?”唐善不答反问。 “按照以往的规矩,在集市开店,每间地价十万。若是在城内,每间五十万颗千年妖丹。”延侯夫人急忙chā嘴,生怕他再有什么语出惊人之举。 “这个规矩得改改!”唐善沉yín着道。 延侯夫人一喜,偷偷给唐善递去一个眼神,暗示他提升地价。 既然地段采用抓阄的方法,那么地价就该有所提升,是亏是赚全凭个人的运气,也在情理之中。 可惜,唐善的话让她目瞪口呆。 唐善又是大手一抹,“延城有那么多空地,闲着也是闲着,还要什么妖丹?谁看中了哪里,尽管去占地开店,若是几家看中了一地,再来抓阄。” 轰地一声,数百商家作鸟兽散。 许久,惊愕的延侯夫人终于清醒过来,她的心里泛起了两个字, ——傻bi…… 455:平叛 延城城外,“福祥商铺”的老掌柜郭祥用无限留恋的目光向延城投下最后一眼,用无限悲哀的声音说道:“安福、安庆,我们走吧!” “福祥”设在延城的分号,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五十年前,他随老东家一起在废都城闯出了“福祥”的金字招牌。四十年前,老东家拨给他三十万颗千年妖丹,要他筹建“福祥”分号,地点就选在延城。[] 他始终铭记老东家的教诲,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做生意。四十年来,延城“福祥”分号没有在他手中出现过任何偏差。 而今,延城的妖兽生意异常火爆,他向少东家推荐郭权,请求增开分号,少东家一律照准。 谁曾想,郭权自以为是,触犯了城主的规矩,“福祥”老店新店一并被逐出了延城。 “福祥”总店在废都城周边的二十八座小城都建有分号,各分号掌柜都是跟随老东家多年的老人儿。别人的分号都经营得有声有色,可他经营的延城“福祥”却已经关了张。 他原本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凑足了一千万颗妖丹,前去求见城主,希望城主可以网开一面。 可惜,他连乌金城的大门都没能跨进去。 拦路的门神是个叫高角的家伙,一想到高角颐使气指的模样,郭祥就觉得窝火。 返回“福祥”,他就开始处理店内囤积的货物。说来也怪,仙草灵丹一路高涨,可等到他开始兜售的时候,整个妖兽市场偏偏恢复了原来的价位。最终,老店新店的货物全部以六折的低价换成了妖丹。 亏大了! 具体亏了多少,郭祥不敢算。但他知道,那是一个能够让他心惊肉跳的数目。 这次他算是丢人丢到了家,就算返回废都城,他也没有脸面再继续留在“福祥”。 “走吧!”他对安福、安庆叹了一声,举步行出。 自始至终,他没有同郭权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四叔!” 郭权跪倒在地,郭祥顿了顿,像是极想回身把他扶起,可最终还是忍住,只是摆了摆手,再又举步。 郭祥带着两个伙计远去,郭权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 有人嗤笑一声,斥道:“郭胖子,还不滚?” 说话的是丁勇,六位护军统领之一。 他带了一队护军,始终监视着“福祥”,注意着郭祥叔侄撤离延城的一举一动。 “丁统领!”郭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你转告城主,驱逐‘福祥’,他一定会后悔。” “是么?”丁勇嘲声反问,冷冷的道:“城主会不会后悔,不劳丁某担心。但你要是敢再踏入延城半步,我可以保证,你会后悔。” “到时候再说吧!”郭祥爬起身,拍落膝下的尘土,扬长而去。 三日后,谣言四起。 “勇”字头将军孙建,率领属下军士占据土城。 “猛”、“刚”、“强”三军,分别从土城出发,直奔其余三座集市。 废都城武馆派出三大高手,所辖弟子三千,杀赴延城。 原属于甘坤的六大弟子全部叛逃,延城刚刚组建的六队护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乌金城外,关玄方与万青山接踵而至。 谣言,他们不敢轻信。 可他们刚刚接到家里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孙建大军占据土城的事实。 而今的土城远非昔日可比,大军竞相狩猎,完全清除了土城郊区的妖兽,土城的城郭业已扩大了十倍。市场繁荣,人潮如海,宛若一座小小的延城。 关玄方和万青山刚入延城不久,大部分生意还在土城。 土城被占,生意自然一落千丈,损失不可估量。 刨除商业利益,家人的安危更令他们感到担忧。 城主自然不会眼看着集市被占而无动于衷,战火很快便会点燃。 无论谁胜谁负,土城的百姓难免要受到波及。 更可怕的是,城主乃是一尊玄神,当日晋升为玄神境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仅仅一击,上天降临的劫难便被他破除。 如果城主亲自出手,只怕整座土城都将毁于一旦。 乌金城的守卫,一个个神色黯淡,忧心忡忡。 这些人原本都是侯府的守卫,如今却被调来守护乌金城。那些原属甘坤的弟子,此时一个也不见。 关玄方和万青山看得出,有关六位护军统领叛逃的传闻,恐怕也是真的。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几百位商家,所有的话题全部聚焦在延城的安危上。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书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城主来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偌大的会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善步出,径直走到堂上,坐在那张雕有九龙的神藤木座椅上。 神藤木,产自玄灵山脉外围,具有清心、定气、祛除阴邪之功效。 此木价格昂贵,仅是手指大小的一截,就要值一颗千年妖丹。 这张座椅,乃是由整块神藤木雕凿而成,究竟能够价值几何,就连在场的一些老商家也无法给出一个准数。 “都来了?”唐善对众人点点头,淡淡的说道:“坐!” 他的态度极其平淡,像是对外面的传言毫不在意,无形之中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阿狼,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大家这才想起,城主身边还有一尊玄神。 恐惧,像是晨起的白雾,渐渐消散。 小小的延城,以前只有一位顶级大罗,而今却有两尊玄神坐镇,还有什么事情搞不定? 叛乱必定会被平息。 妖兽市场很快便会恢复运转。 徒然间,众商家信心大增。 “废都城的确来了一些高手,不是三位,而是三十七位,都是顶级大罗境的修为。”唐善淡淡的说着,如同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三十七位顶级大罗,统率数千弟子,不知道延城能不能顶住如此强大的来敌。 城主究竟是不是太子?如果是,那便应该速速调集高手前来相助。如果不是,仅凭两位玄神,此事恐怕不吉! 唐善一笑,“如果他们是敌人,倒也好办,带人冲上去,杀掉也就是了!可他们只是前来投靠于我,这倒令我有些为难!” 轰然间,议论声起…… 如果不是太子,怎么会有三十七位顶级大罗前来投靠? 六位护军统领真是瞎了狗眼,有太子坐镇延城,他们有什么好逃的? 孙建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同太子作对。区区万把人,太子张手一抹,哪里还有人能够活命? “好了……”唐善撇撇嘴,似有不悦。 议论声戛然而止。 “客人还没到,等他们来了,总会有法子安置。我们先说说眼下的事。”唐善眼神一跳,唤道:“丁勇?” “在!” 丁勇大步进入,数十护军跟在他身后,押解着另外五队护军统领。 世事无常,昔日同为甘坤属下的十大弟子,而今五人却变成了丁勇手下的俘虏。 “谁都可以走,只要你们向我请辞,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唐善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冷漠,“废都武馆有那么可怕吗?三个高手,几千弟子,就能吓破你们的胆?” “大人,属下知罪!”一位统领颤声说道。 “属下也知罪……”其余四位统领同时请罪。 “你们不知道!”唐善摇摇头,“几句流言就吓得你们遣散护军竞相逃命,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他对丁勇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杀!” 五颗人头,同时落地。 五位一等大罗,说杀就杀,唐善完全没有半点犹豫。 要知道,四位顶级大罗自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这般杀伐决断,绝非常人可比。 自信,如果唐善没有足够的自信平息四军之乱,绝不敢这么做。 一众商家眼中射出炽烈的目光,他们更加坚信,唐善就是太子,即便不是,也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延城的叛乱必定会被平息,妖兽市场很快便会恢复运转。 “一共有多少护军受到了他们的鼓惑,私自离队逃走?”唐善问丁勇。 “两千三百七十人。”丁勇给出了准确的数字。 “杀!”唐善拨了拨手指。 “是!”丁勇带领护军出了厅门。 一众商家吓得面无血色,都杀了?两千三百七十名护军,全部斩杀! 六路护军的前身乃是甘坤属下的弟子以及侯府的守卫,总数五千。双方进行过一场短暂的冲战,死伤数百。而今擒回的两千三百七十名护军,几乎等于六路护军总人数的一半。 唐善竟然想也不想,全部斩杀! 剑,如刀,直砍…… 血腥的味道,瞬时遍布整座乌金城。 延侯夫人有些傻眼,俗话说法不责众,唐善斩杀五位统领,那是明正军法,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可一声令下,两千三百七十名护军便人头落地,着实让人感到恐怖。 可她更看到,剩余的这些护军,一脸刚毅,俨然变成了一把把冷血的战刀。 毋庸置疑,去糟存精,留下来的护军都是忠贞的勇士。 护军的人数虽然减少了一半,可战力却较先前增强了许多。 而且,没有人再敢违抗军令。只要唐善一声令下,他们一定会拼死冲杀,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因为,唐善远要比他们的敌人更加可怕。 现在,延侯夫人终于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统率军兵,来不得半点仁慈。 “大家已经知道了,‘勇’字头将军孙建想要拥兵自立!”唐善一笑,“我要去一趟土城,干掉丫的。” “干掉丫的……”众商家俨然变成了悍匪,疯狂的嚎叫起来。 “诸位,为了防止消息走失,烦劳大家在这里暂住几日。” 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没有人胆敢提出异议…… 454:市场 三万多修士想要加入护军,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延侯夫人就此事请示唐善,唐善想都没想,还是大手一抹,全部收下。[] 十七位一等大罗被授予统领之职。 四位顶级大罗被任命为将军。 除了原有的六路护军,三万多修士分为四军,尽归四位将军掌管。 不问出身,不问能力,不管品性如何,这般草草决定,就连阿狼都感到有些讶异。 修士不是圣人,自然良莠不齐,更有奸邪歹毒之辈。 如果是普通军士也就罢了,万一出自十七位统领,或是四位将军,唐善此举无疑会养虎为患。 延侯夫人想的却是配给,新成立的“勇”、“猛”、“刚”、“强”四军,加上原本的六队护军,每天要消耗掉四万颗“伏龙丹”,也就是四千颗千年妖丹。一个月九千天,三千六百万颗千年妖丹。 这些还只是基础配给,队长、统领和将军的待遇还没有算在内。 她不敢想,想想就觉得头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府库内的妖丹成堆成堆的减少。 延城一片繁华,整个延城地区的妖兽市场异常火爆。就在这个时候,她这位财物总管终于撑不下去了,来找唐善告急。 唐善刚从密室里出来,利用苍玉窟,把宝地内的灵气全部转化为灵石。数量并不多,只有几百颗,而且还分了一半给阿狼。 “没有伏龙丹了!”延侯夫人苦着脸说。 唐善只是一笑,反问道:“你多少天没去府库里查看了?” 两人一同来到府库,如山般的“伏龙丹”,一堆连着一堆,别说一月,一年的配给也绰绰有余。 “怎么会这样?这些伏龙丹是哪来的?”延侯夫人有些傻眼,吞吞吐吐地问。 “百年妖丹,留之无用,弃之可惜,正好用来炼制伏龙丹。” 唐善使了个小小的权术,让高角通知狩猎的护军,为了稳定妖兽市场,防止妖丹泛滥而贬值,百年妖丹一律送往府库充当军需。 一颗千年妖丹价值二十颗百年妖丹,但却只能炼制十颗“伏龙丹”,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浪费。 一颗百年妖丹,正好炼制一颗“伏龙丹”,效果完全相同,也算是物尽其材。 只是苦了那些炼制“伏龙丹”的炼丹师,同样是一颗“伏龙丹”,可却要付出十倍的辛苦。幸好唐善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 新组建的四军,并不懂得狩猎。可唐善一样有办法,派人去萨巴族和阿西族去见吴以彬、萨木铁,请二人派遣猎户前来,直接带领大军进行实战。 很快,府库内的“伏龙丹”便堆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延侯夫人自然对唐善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唐善却连连摇头,“这只是术,权宜之计罢了。男人成事应该用道。” 到了月底,延侯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道。 赋税,没有分级,全部都是一成。 昔日的延城,每月的赋税不过两百多万。而今竟然翻了百倍,足足两亿四千多万。 “天啊!怎么可能?我们的赋税明明降低了?”延侯夫人的目光完全聚焦到唐善脸上,小嘴大张,满脸通红,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城主?”高角匆匆赶来,对唐善一礼,贴耳低语。 唐善沉默片刻,忽然问:“哪队护军当值?” “四师兄丁勇。”高角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称呼。 唐善并没在意,点点头,“走,我们去看看。” 新开辟的商业区,位置最好的地段,一家刚刚建成的商铺挂匾开张。 福祥商铺! “这家商铺的背景很深,听说总号开在废都城。”延侯夫人悄声提醒。 一个身穿大褂的胖老头,颠着一脸肥肉跑出门,连连施礼,“小老儿不知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城主恕罪,恕罪!” “你是谁?”唐善随口问着,脚下不停,直接迈进铺子。 “小老儿郭权,乃是‘福祥’的掌柜。”胖老头跟在唐善身后,点头哈腰的回着。 店内设了一张茶桌,桌旁围坐着一圈人,都是延城的商家。唐善认得多半,只是叫不出名字。但有两个人除外,关玄方和万青山。 唐善迈进店内,众人立即起身,上前见礼。 “都坐!” 唐善径自落座,随手推开了面前的茶杯。 郭掌柜连忙把桌上的茶具收去,很快又端来一盏新茶,捧着笑脸侯在一旁。 没有人落座,没有人言声,谁都看得出,唐善脸色冷漠,多半是来问罪的。 “你过来!”高角完全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大刺刺的指向一位缩头缩颈的乡下汉子,“城主在这儿,你说说,这间铺子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汉子目光闪烁,诺诺的回道。 “郭掌柜,还是你说吧!”唐善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茶,呷了一小口,再又放回,默默看去。 “是!”郭掌柜回道:“回城主的话,小店抽到一块地,丙级下等,在隔街巷子里侧,地段不佳。恰巧丘老汉抽到了这块地,可又无力经营。小老儿上报东家,以一百万颗妖丹同他置换……” “嗯!”唐善打断了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延侯夫人,“按照以往的规矩,如果是竞标,这样一块地需要多少妖丹才能拿得到?” 延侯夫人略微想了想,随即答道:“保守估计,最少也要五百万颗妖丹。” 丘老汉暗暗叫苦,他当然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可他更知道,不管是一百万还是五百万,都不该落入自己的腰包。 郭掌柜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小老儿即刻上报东家,补足四百万差价,亲自送到府上。不知城主意下如何?” “你,”唐善指了指丘老汉,“把妖丹还给他。”点了点二人,“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滚出延城。” “大人开恩!”丘老汉扑通跪倒在地。 “城主三思!”郭掌柜抱拳请罪,躬身不起。 唐善不理,对高角道:“告诉丁统领,如果一炷香过后,这两个人还留在城里,杀。从今往后,他们两个再敢踏入延城半步,杀。‘福祥’,老店新店,即刻迁出延城,违令者,杀。” 接连三个杀,听得人心惊胆战。 关玄方等人暗呼侥幸,“福祥”新店开张,他们前来捧场是假,探听风声才是真。如果“福祥”分号可以顺利开张,他们也有意效仿。 延侯夫人终于明白,唐善分文不取,白白把土地送给众商家开店,绝对不是傻逼的表现。 表面上看,唐善放弃了数亿乃至十数亿妖丹。但实际上,他却换来了一个公平的市场秩序。 公平,妖兽市场才能有序运转,并进行良性循环。 如果商家相互挤压,强强联合,吞噬弱小,进而垄断整个妖兽市场。小商家自然绝难生存,外来的商家也很难挤入延城。妖兽市场被大商家盘踞,不可能得到长足的发展。直接受损的将是延城的赋税。 唐善应该早就想到,会有大商家仗势欺人,或利诱、或威胁,从一些小商家手中夺取位置极佳的地段开设店面。 所以他才会让高角暗中注意,一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即赶来处理。 如此冷酷的处理手段,一定可以收到杀一儆百的效果,相信其他商家不会再犯同样的低级错误。 再有,唐善没有向商家出售土地,也就意味着土地的所有权依旧属于延城。如果有谁不遵守商业秩序,唐善完全可以将土地收回。 大商家的商战绝对不比血腥的杀场逊色,各种手段也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唐善有了这样一记杀手锏,便等于扼住了各个商家的喉咙,想来不会有人胆敢以身试法。而各个商家要想生意兴隆,便也不必再去动什么歪脑筋,唯有规规矩矩地打开门做生意。 “我听说,有人把萃济草的价格抬到了十三颗妖丹!” “蹑空草已经涨到了一千五百颗妖丹,可却无货!” “百年妖丹是不是已经没人收了?一百颗百年妖丹,竟然连一颗千年妖丹也换不到。” “……” 唐善品着茶,不紧不慢地说着,各种仙草灵丹、兽皮兽角的价格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延侯夫人的目光有些诧异,她从来没有见过唐善询问妖兽市场的琐事,可没有想到,唐善竟然对行市门儿清。 她想到了高角,并把目光转去,可她看到,高角刚开始还是一脸得意,但很快也露出讶然之色。 很显然,唐善一直在注意妖兽市场的运转,有些事是像高角之类的收税官反馈给他,有些却是他自己亲眼见证。 “城主!”万青山最先站出,拍在胸口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那些无良商人搅乱市场。虽然青山财力有限,但却愿意以原价出售萃济草和蹑空草,无限量供应。” “我愿意按照原价收购妖兽,不管是兽皮兽骨还是兽角,只要送到小店,绝不拒收!”关玄方也站了出来,偷偷瞥了万青山一眼,似乎对他抢先一步颇为不满。 “我愿意……我也愿意……” 各位商家纷纷表态。 “好,好!”唐善笑着安慰,但也发出警告,“替我转告其他商家,再有人胆敢搅乱妖兽市场,嘿嘿……” 他没有说会怎么样,但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里是延城,唐善是城主,不管他是不是太子,得罪了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456:哗变 关上清从来没有想过,甘坤大人会被唐善干掉。更没想过,唐善依旧让他掌管土城。 如今的土城,远非昔日可比,城郭足足扩大了十倍。妖兽市场异常火爆,较之先前起码兴盛了百倍。[] 孙建,顶级大罗,率军八千,占据土城。 他这位土城主管随之变成了傀儡。 对于孙建下达的命令,他没有表露过任何不满,只有毫不犹豫地贯彻执行。 他有自知之明,一个二等大罗,根本不可能对孙建造成威胁。反抗,只能枉送性命。不说孙建的八千大军,仅凭孙建顶级大罗的修为,要想弄死她,简直同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今,他就在按照孙建的命令,召集土城众商家议事。 议题只有一个,推举孙建为土城城主,隶属延城,每年贡给延城五千万颗妖丹。 “傻逼,你这是找死!”关上清对孙建暗暗诅咒。 可他却第一个表态,坚决拥护孙建为主。 在他身边,站着两个守卫,都是一等大罗。 他相信,如果自己敢耍什么花招,这二位所谓的守卫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击杀。 关上清非常精明,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其他商家也不是二货,纷纷表示拥护。 孙建全票当选。 晨曦,白雾散尽,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刺耳的敌袭警报惊醒了孙建的美梦。 一队护军,人数千余,从盐城方向奔来。 “去把郭胖子叫过来。” 孙建一把推开侍寝的女孩,随手取了件睡袍披在身上。 “小老儿在!”门外响起了郭权的声音。 “滚进来!”孙建坐在床边,气呼呼的叱喝着。 郭权入内,神态自若,打了一躬,“城主早?” “早你娘?”孙建爆了句粗口,质问道:“你不是说废都武馆已经派来大批高手,准备攻打延城吗?你不是说延城的六路护军都已经逃散了吗?还说什么姓唐的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我?现在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一队护军?是不是姓唐的亲自领军打来了?” “城主息怒!”郭权信誓旦旦地道:“小老儿的消息绝对可靠,废都武馆三路高手不日便将抵达延城,姓唐的此刻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抽出身来攻打我们。至于这路护军……” 孙建大手一张,打断了他的话,“只要姓唐的没来,就凭他手下那几头蒜,没有人是孙某的对手。” “城主英明!”郭权顺势而上,拍了一个舒服的马屁。可心里却大呼侥幸。 这个孙建,就是一匹夫,诸事不查,仅凭他三言两语,就敢发动兵变。 至于其他三将,智商仅比此人略高,可在他眼里,也是一群蠢猪。 延城有两尊玄神境高手坐镇,哪会容他们这些顶级大罗占据辖下市集。 别看延城六路护军风闻废都武馆来袭,纷纷溃散。可就凭两尊玄神的声威,相信很快就能够平息内乱。掉过头来,就该孙建等人倒霉了。 郭权没指望孙建等人成事,只要延城战火一起,唐善必定大伤元气,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城主!小的早就有话,驱赶‘福祥’,你一定会后悔!您现在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他暗暗得意,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将军!”门外跑来一位军士,神色慌张,急急说道:“来军距离我城十里……” “命令,四门落锁,众军登城戒备。” “来军并没有打算攻城,而是在十里之外扎营!”军士继续说道:“领军之人自报姓名,说是延城护军统领丁勇。” “丁勇?”郭权心中一动,插嘴道:“城主,此人当杀。” 孙建没有理会,对军士问道:“姓丁想干什么?和谈,投靠,还是来攻打我们?” “丁统领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而是……”军士面露难色,怯怯的看来。 “怎么了?”孙建眼皮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丁统领直接进入了我军大营。” “进了大营?”孙建霍的站了起来,急问:“带了多少人?” “只带了两名亲随。” “什么,只有两个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孙建有些讶异,愣愣的想了想,一招手,带上军士和郭权,匆匆赶往大营。 “勇”字军大营设在土城的广场内。 凌乱,这是丁勇进入军营的第一印象。 持枪背剑提斧的修士,懒洋洋的斜靠在营帐外,发傻发愣;或是一撮撮聚集在一起,嘻哈扯皮。 一盘散沙,这是丁勇对“勇”字军的第二印象。 “丁统领,别来无恙?”说话的是个鼠须老头,姓黄,行九,真名不具,乃是“勇”字军的统领。 在他身后,两队精悍的修士严阵以待,凌厉的目光中透射出浓浓的杀意。 丁勇一笑,“九哥威武,挑起大旗单干了?” 黄九脸色一紧,“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城主有令,”丁勇脸色一黑,手中捏出圣祖令牌,“勇字军诸统领,即刻带军返回延城,听候调遣。” 黄九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阴声问:“城主?哪位城主?” 丁勇佯装不知,疑问道:“延城还有第二位城主吗?” 黄九不再废话,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勇字军现在已经姓孙了。” “是么?”丁勇又是一笑,背转身,猝然出剑。 白光如练,沿着军营正中,整整齐齐地切割出一条五六尺宽,一丈深的深沟,直达百丈。 黄九心中一凛,这一剑的威力绝对不在他之下。可他却弄不明白,丁勇为何对着空地攻出这一剑。 一剑发出的轰响,立即引来众军的注意,八千修士全都涌出,黑压压的聚集在广场上,看向丁勇。 “诸位?”丁勇神情严肃,声音似从深.喉涌出,“效忠城主的,站到右边。效忠孙建的,站到左边。” “夺权!” 黄九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有料到,丁勇竟敢剑走偏锋,孤身深入大营,怂恿大军哗变。 对于丁勇,他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大家都是一等大罗,如果两人拼杀起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但他根本不必自己动手,而是看向身边的两队亲信。整整五十名剑修,全部都是大罗境的修士。猝然一击,绝对可以将丁勇斩杀。 “杀!” 黄九猛睁双目,直接下令。 数十柄剑,几乎在同一时间激出…… 可惜,丁勇早有准备,先一步飞身撤退。一退便是一百五十丈,飞离了这些剑修的攻击范围。 “黄九?你以为杀了丁勇就可以稳定军心吗?”丁勇的一位亲随,竟然从数十道剑芒中走出来,目光炯炯,不屑地看着黄九,微微摇头。 “你是谁?”黄九的声音微微发颤。 虽然五十位大罗激发的飞剑所指乃是丁勇,但也把他的两位亲随笼罩在内。 这两位亲随,全都是中级金仙境的修士,毫无疑问,必将丧生在剑芒之下。 可谁曾想,其中一位侧步跨出,把同伴护在身后,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生生把数十道剑芒分于两侧。 这位亲随并没有出手,仅仅依靠自身的护身真元所散发出来的威能,已然抵住了五十位剑修所激发的犀利杀招。 百兵加身而无伤,说明这位亲随隐藏了他的真正修为。 黄九的内心忽然泛起莫名地恐惧,他已经隐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现在是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后退的丁勇尚未落地,对八千修士放声吼喝,“效忠谁?” 哗…… 人影如潮,全都站到了剑痕的右侧。 “完了!” 黄九心中惊呼,脸色瞬时变成了死灰。 “丁勇?”一声落雷般的巨吼,孙建徒然出现在半空,挤开的空气扭曲变形,发出粼粼的水纹光泽。 一只巨大的真元手掌,瞬时出现在丁勇的头顶,占据了数亩方圆,硬生生挤压下来。 丁勇一笑,立即向圣祖令牌内注入真元。九条五爪金龙飞蹿而出,将他护在其内。 很显然,以自身实力来看,丁勇绝对抵不过孙建。可有了圣祖令牌护身,结果便另当别论了。 所有的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齐齐看去。 轰! 真元手掌爆发出骇然的威能,但却只是压得九条金龙微微弓身,随即便将其所爆发出来的威能全部吸收。 “你们几个,还不动手?”孙建怒发猛张,绷直如枪,对着身下“勇”字军的三位统领下令。 “孙将军,丁统领乃是城主的特使,你让我们动什么手?” “我们来到延城是为了投靠城主,不是投靠你孙建。” “你让我们猎杀妖兽,我们自然听命。可你让我们反叛城主,请恕我等不能领命。” 三位统领相继表态。 “找死!” 孙建再又激出一只巨掌,对着三人当头拍下。 数百军士,连同三位统领在内,全部被一股强大的威能束缚,根本无法移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掌向他们挤压下来。 “丫的!”有人轻叹。 孙建一愣,顺着声音瞥去,浑身顿时一僵。 唐善!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城主竟敢乔装成丁勇的亲随,直接进入自己的军营,煽动众军哗变。 不,不是哗变,而是收回他的兵权。 唐善绷指弹出一丸炽烈的真元,嘎然划破长空,正中下压的巨掌。 噗! 占地数亩的真元巨掌,仅仅发出一声轻响,便被那一丸炽烈的真元所湮灭。 “城主……”孙建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见鬼般惊叫一声,掉头便逃。 玄神,绝对不是大罗可以抗衡的。即便是顶级大罗,在玄神的眼中也如同草芥,张手可杀。 孙建当空掠走,一个闪身便是上千步, 唐善一笑,当空冲拳。 他的拳头以及手腕变得通红,如同烧红的铁一般。 一颗燃烧的陨石,猝然从他的拳锋中爆射而出。 火陨! 一声惨叫,孙建被“火陨”射了个正着,砰然爆散成十丈方圆的巨大火球,瞬间烧成了灰烬。 “参见城主!”人声雷动,八千“勇”字军修士黑压压跪倒在地。 “你呢?”唐善看向黄九。 “属下黄九,参见城主!”黄九带领五十名剑修俯首。 “好啦,都起来吧!”唐善淡淡的道:“元凶已死,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勇’字头众军听令,即刻编入丁统领旗下,听其调遣。” “我?我……我只是一等大罗!”丁勇很是意外。 “一等大罗怎么了?”唐善一笑,无奈的摇摇头,“孙建是顶级大罗,可却生了副猪头,竟然想在土城自立。你这位一等大罗,应该没有他那样的野心吧?” “属下一心追随大人,至死不变!”丁勇落地,正身站定,躬身一礼。 “我们回延城!”唐善一动,直接站在了土城的城楼上,“传话给其余三位将军,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们出现在我眼前。否则……” “杀!”八千修士齐吼,声势震天。 457:小人 郭权以为自己逃得很快,孙建大动肝火飞抵军营时,他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丁勇的出现已然令他产生了警觉,隐隐感觉到危险正逐渐靠近。[] 他自身原本就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不过是想一报“福祥”被驱逐之仇罢了。眼见风头不对,自然扯呼。 禀报军情的军士是位中级金仙,修为在他之上,但脑袋瓜显然没有他精明。 正当二人追随孙建赶往军营的时候,他先是一声惊叫,随手一指,引开军士的注意,随后一刀,扎入军士的身体,轰入真元,直接将其元神炸毁,而后便急急掉头转往城门,撒丫子逃命。 一口气飞奔上千里,原以为总算是逃脱了险境,坠身落地休息的时候。猛然间见到一个男人,衣如蚕丝,如水流淌。黑锦般的长发,无风自动,飘飘洒洒。有如繁星般明亮的眼眸,透射出令人心颤的寒意。 这是一尊玄神,延城两尊玄神的另外一尊——阿狼! “怎么才来?!”阿狼淡淡的问着,慵懒的捋了捋额角的散发。 郭权当时就泪奔了,“尼玛,我就一掌柜,做生意还成,修为只有初级金仙。您犯的着用大炮轰蚊子吗?派了一尊玄神来抓我!” 乌金城内。 唐善坐在茶桌旁,手里捧着一杯“寒玉琼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个人,心胸太窄,睚眦必报。” 郭权大刺刺地站在对面,也不吭声,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范儿。 他也算在暗地里捅了唐善几刀,复仇的得意之心还是有的。可惜成本太大,即将赔上小命,似乎有些不划算。 “赶走你以前,废都城传回来的消息说,你是一个奸商,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当时我就想,如果放你走,一定会留下祸患!”唐善淡淡的说着。 郭权翻了个白眼,其意自明,“你就吹吧!还有人在废都城调查过,还知道我是祸患,那你咋没早早干掉我?” “我来延城,只带了阿狼一人,再就是新结识的延侯夫人。自从我接掌延城以来,能够信任的只有那些侯府的守卫。可惜他们的修为太低,难以独当一面。” 唐善瞥了郭权一眼,见他一副不以为然地模样,知道他正是借此来搬弄是非,吓跑了五队护军的统领,挑唆孙建诸军反叛。 郭权一愣,因为他在唐善脸上发现了一抹狡黠地笑。 “我当时就想,这些一等大罗,顶级大罗,收为我用自然是好事。可人心这东西最是难以琢磨,有什么法子,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判定出这些高手是否跟我一心呢?”唐善端起“寒玉琼花”,吸了一口,露齿一笑,“于是我就想到了你,你做的还算不错,的确帮了我一个忙!” 郭权的脸色有些难看,如果唐善没有说谎,那么早在驱逐“福祥”开始,一切便已经处于唐善的算计当中。 世上竟有如此精于算计之人?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便权当是唐善在自吹自擂,所以不屑的嗤笑一声。 唐善也是一笑,“人都有优点,你虽然是个十足的小人,但却非常孝顺。” 郭权心头一颤。 唐善突然问,“家里的老母就快要过九十大寿了吧?到时我派人送上一份大礼,为老夫人祝寿。” 郭权脸上的血色瞬时退得干干净净,双眼通红,目眦欲裂,紧握双拳发出低沉的吼叫,“你要是敢动我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鬼?那样的东西就连最低等的修士都可以随手击杀!本座是一尊玄神,什么样的鬼近得了本座身前?”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家主人……” “我知道!”唐善打断了他,“你的主人,也就是‘福祥’的少东家,名叫罗骞。乃是废都武馆的弟子。修为还不错,顶级大罗。我的消息没错吧?” “你……这……”郭权如同见了鬼般,颤着手指指向唐善。他现在终于相信,唐善的确在废都城藏有暗探,早就把他和“福祥”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罗骞请了两位师兄,带领一千七百名修士,不日即将抵达延城。”唐善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先给延侯夫人传信,说是专为‘福祥’一事负荆请罪。其实也是想摆摆谱,吓唬吓唬本座。而你的所作所为,也是出于他的授意。” “没!”郭权矢口否认。可他的脸色却已经将他出卖。 心,惊悸不已。 唐善的话直接给他传递出一个信息,暗探就在废都武馆,而且很可能是与罗骞相熟的师兄弟。 难道传言是真的,姓唐的小子真的是太子,亦或是太子的亲信? 可是,就算是太子,恐怕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这么远,在名不见经传的废都武馆安插内线。 可这又是唯一的解释,毕竟太子势大,临时招笼些什么人为其所用,也在情理之中。 唐善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直接相告,“我不是太子,但我的消息的确是太子的人传给我的。” “您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郭权说得有气无力,人家跟太子扯上了关系,他的复仇、立功又都在人家的算计中,最初的得意之心早已经荡然无存。 这是耻辱,也是煎熬。 在他看来,唐善只是在享受胜利者的喜悦。 他只求唐善能够早早结束眼下这场猫捉老鼠的龌蹉游戏。 可想起老娘,他的心还是一阵抽搐。 “你以为我要杀你?”唐善问。 郭权瞪了他一眼,废话,你不杀我难不成还要留着我搞基? 唐善苦笑,“如果我要杀你,何必同你说这么多废话,何必让阿狼把你抓回来?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把你弄回来逗闷子取乐?” “您不杀我?”郭权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 “你孝顺,家有老母需要供养,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杀你。”唐善噗的一笑,“再说了,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预料当中,等于是在无形之中帮我做事,我干嘛要杀了你?” “可你说……我是一个十足的小人!”郭权显然不愿意承认唐善的说法。 “你的确是个小人。”唐善无意多说,当然也没有在意他的想法,直接给他下了定论,随后说道:“可有些事,正人君子做不来,还是需要像你这样的小人帮忙!” “哦?城主有事相托?”郭权立即捧起笑脸,绝对是一副谄媚的奴才样。 “的确有事!”唐善摸出一枚玉简,丢给郭权,“里面记着联系人和联系方法,看过之后自行抹空。” 郭权贴身收好,谨慎问道:“城主,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唐善点点头。可还没等郭权动身,他皱了皱眉,又道:“我忘了一件事,你是一个十足的小人,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您饶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自然感恩戴德,一心为您效力。”郭权信誓旦旦。 唐善摇摇头,“消息这东西有真有假,如果我不能绝对信任你,也就不能绝对相信你为我做的事。这很麻烦,将会影响到我的判断……”他取出苍玉窟,从中捏出一颗露珠模样的丹药,起身走上,拉过郭权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郭权的瞳孔瞬时收缩,死死盯着手中的“露珠”。 灵力,如同白雾,在“露珠”内翻腾不息。 清灵丹! 万年妖兽的一滴眼泪,滴落于草木之上,吸收日精月华,可以孕育出清灵。 玄神境的炼丹师,采用秘法加以淬炼,可得此丹。 万年妖兽会不会哭,什么时候哭,能不能哭出眼泪来,会不会滴在草木上保存下来,鬼才知道。 要吸收多少年日精月华,三十年五十年,还是三百年五百年,才能孕育出清灵,鬼也不知道。 还要玄神境的炼丹师淬炼? 我去! 傻x也能想象得出此丹的珍贵。 功效只有一点,增长寿元,整整一百年。 三十年前,郭权曾在废都城竞卖场上见过一次,唯一的一次。多轮竞价之后,那颗“清灵丹”被一位豪客以六千三百万枚千年妖丹拍去。 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即便你能拿出六千三百万,也未必能够买得到。 当然,修士的寿元漫长,不是什么人都愿意花费几千万买一滴妖泪。 可如果一个人寿元将近的时候,你把这个东东摆在他眼前,那它的价值恐怕就该另当别论了。 “干嘛?”郭权懵了,呆滞的目光从“清灵丹”转到了唐善的脸上。 “只要你收下这颗妖泪,我就可以绝对相信你。”唐善返回茶桌,呷了口茶,轻松一笑,“你现在可以走了。” 郭权起码愣了一炷香时间,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终于憋出三个字,“啥意思?” 唐善有些无奈,可还是进行了解答,“老夫人寿元无多,恐怕一二十年后就要寂灭。你是个孝子,得到这滴妖泪,自然会孝敬给她。我听说,只要你在废都城,夜里必定会为老夫人洗脚,清晨还要为老夫人梳头。你想想,你返回废都城以后,只要看到容光焕发的老夫人,就会想起这滴妖泪,就会想起我。我就不相信,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敢不尽心尽力去办。” 这颗妖泪是刀,直接插中了郭权的软肋。 郭权原本以为,唐善会以老娘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可没想到,唐善要用一滴妖泪来换取他的心。 他不得不服,唐善的确敲中了他的要害。日日见到身体康健的老娘,不管唐善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拼死效力。 郭权什么也没有说,取出唐善送他的玉简,将其中内容看过,随即震碎。对着唐善一礼,辞行离去。 458:少东家 罗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路所见,延城就像是一座灵气葱郁的宝地,吸引着无数修士蜂拥而来。仅是顶级大罗,至少就遇到过十几bo,加起来有三十多位。 商路,异常兴旺。来往的商船络绎不绝。 远距延城百里,运送货物的商船几乎连成了一线。 废都城,虽然坐落在破碎大陆最为贫瘠的一隅,可终究还是大都。小小的延城相对于废都城来讲,仅仅是万顷森林中的一株小树。谁能想象,延城的商业会如此繁荣,竟然大有盖过废都之势。 城下,城mén外,跪着三个顶级大罗。 数万修士围聚在左右,一个个神sè紧张,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即将发生。 郭权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把自己搅luàn延城的功勋添油加醋阐述一通,极力邀功。 “回废都听差。”罗骞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郭权马上没了影。 “城主出来了。”有人小声说道。 罗骞眼眸紧缩,立即投向城mén。 丁勇守在城下,十六位一等大罗在左右一字排开,八百护军在他身后整齐列队,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看起来随时都可以对突发状况作出反应。 罗骞只是瞄了一眼,立即便发现这队护军绝对是延城的jing锐。虽然没有顶级大罗领队,可十七位一等大罗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视。而那八百护军,竟然全部都是大罗境的高手,而且没有初级大罗,最低的修为都在五等以上。 此次远赴延城,罗骞着实huā了些血本,不仅请来两位师兄助阵,就连一千七百名修士也全部选自大罗境的好手。 可惜的是,他对延城的实力估计不足,挑选的一千七百名修士中,起码有一半初级大罗。刨除他们师兄弟三人,整体实力与丁勇的护军基本相当。 就在这时,唐善身穿蓝衫,从méndòng内步出。 “城主!”丁勇和属下十六位一等大罗齐齐施礼。 罗骞不觉讶然,在他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延城城主,修为仅仅达到了中级金仙境,远非外界传言的玄神。 蓦地,他把目光投向唐善身后,落到阿狼那张俊美的脸上,心弦不由一颤。 玄神,绝对是一尊玄神。 外界所传非虚,这位年轻城主的身旁的确有一尊玄神守护。 “城主恕罪!”跪在城外的三位顶级大罗,猛、刚、强三军将军,同声请罪,叩头不起。 唐善一直走到三人身前,正sè询问:“你们知不知道,孙建反叛,丁统领只身进入‘勇’字军大营,为何只凭一声喝问,八千军士便全部表态,效忠于我?” 三人摇头。 唐善继续道:“你们又知不知道,为何你们统率三军返回延城,又是丁统领的一声喝问,你们属下的军士便全部归附,自愿接受本座整编?” 三人还是摇头。 “大家来到延城都是为了讨生活!”唐善一语道破:“我可以给他们优厚的待遇,安定的生活。而你们只会打luàn延城的平静,把他们引入无尽的杀战中去。” “大人!”三人齐声说道:“属下知罪了!” 唐善一笑,“知罪就好,都起来吧!” 罗骞一愣,他不相信,唐善会轻易放过三人。 三位将军也不相信,哪敢起身。 唐善一叹,径自说道:“你们三个修为虽高,可偏偏生了一颗猪脑袋,再有拥兵自重的前事,你们已经不配领兵了!”他招了招手,把高角唤来,“你能不能收下他们,让他们做你属下的收税官?” 高角神sè一紧,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我的修为……”他的修为只是中级金仙境,可现在唐善要把三位顶级大罗调到他身下听差,自知难以驾驭,诺诺的收了声。 “收税又不是打架,跟修为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没什么关系!”高角嘴上应着,心里却忐忑不安,乖乖,三位顶级大罗,每一位都与甘坤相当,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消受得起。 “你们怎么说?”唐善转过头来问身下三人。 “愿听大人差遣!”三人毫不犹豫地回道。 “你们这话说得亏心!”唐善当然明白,就凭三人的修为,绝不会甘心做高角属下的收税官。只要风头一过,必将找个机会不辞而别。不管到哪儿,待遇也要高出收税官许多。 “大人,”一人抬头回道:“属下三人罪在不赦,大人能够饶恕我等xìng命,我等已经感恩戴德,一定会尽心办差,还请大人放心。”说着,他向另外两人使了个眼sè。 二人立即附和。 这等计量,自然逃不过唐善的眼睛。可他佯装不知,沉yín着道:“让你们帮助高角收税,并不是对你们的惩罚,而是物尽其才。说到惩罚……你们的待遇先降为统领,如果三个月后没有大错,再恢复为将军。” 三人一怔,罚俸仨月,待遇依旧如前,这倒是他们不曾想到的。 唐善双目微睁,加重了语气,“可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受罚期间,如敢逃离,我会让阿狼废掉你们的修为。” 三人看向阿狼,脸sè急变,连称“不敢”。 唐善将他们一一扶起,放缓语气,温声说道:“如果诸位心生去意,大可先委屈三个月。只要罚期一过,向我当面说明,我一定会亲自设宴,为诸位送行。” 三人愕然,诺诺无语。 唐善对高角点点头,高角带领三位新任的收税官,对他一礼,心怀忐忑地返回城内。 “好手段!”罗骞暗赞一声。 三位顶级大罗,竟然甘心屈居为延城的收税官。别说在废都城,哪怕是在八座王城,恐怕也不会出现如此奢侈的làng费。 乌金城。 唐善坐在那张雕有九龙的神藤木座椅上,脸上带着谦和的笑,看着对面三十七位顶级大罗。 这些人都是高手,换做从前,每一位都有资格竞争延城的武师。 而今,其中三十四位是前来投靠的,请求加入延城诸军,在他麾下听令。 另外三人,也就是罗骞和他的两位师兄,表面上说是听闻延城有难,前来援手。可事实上却是想在延城重开“福祥”。 “大家跟我来。”说话的是阿狼,语气有些傲慢。但他绝对有傲慢的资本,没有人会感到不悦,因为他是一尊玄神。 三十多位顶级大罗,唐善感到颇为头疼,如果这些人抱成一团,像孙建一样发动叛luàn,情况必定不可收拾。 幸亏阿狼主动站了出来,重新建立“勇”字军,把这些人全部纳入旗下。 目送阿狼带领众人离去,他把目光重新落在罗骞三人身上。 罗骞有些沮丧,按他最初的想法,唐善刚刚接掌延城,六路护军、四支大军新近组建,纷luàn一起,绝非一时片刻可以平息。 他带领劲旅前来援助,帮助唐善平伏诸军,唐善自然求之不得。 就算唐善平定了内luàn,可实力必将大损。他带领这支劲旅直扑延城,唐善必将有所顾虑。 重开“福祥”,甚至争取到一两项专营权,便都可以按他的意思进行商榷。 这也是他授意郭权调luàn延城的初衷。 而今,他已经看到了唐善的实力,以他和两位师兄,区区三位顶级大罗的身份,分量明显不足。 早知如此,便该多下些血本,请武馆的长辈出山,最少要两尊玄神,才能够拥有对等的话语权。 他有些担忧,怕是重开“福祥”一事难以如愿。 “罗财东,”唐善拱了拱手,“在下做事有些鲁莽,如果早知道您是急人危难的义士,无论如何也不该把‘福祥’逐出延城!” 罗骞尴尬一笑,“延城有难,罗某做为‘福祥’的东家,自该为延城出一分力。” “在下明白,罗财东想要重开‘福祥’。”唐善顿了顿,面带难sè,“可惜的是,‘福祥’刚刚被在下逐出延城,现在再又重新开张,着实令在下感到为难!” 罗骞一咬牙,“罗某愿意出资两千万,权当罚金,还请城主网开一面。” 他已经看到了妖兽市场的兴盛,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这块féiròu,拼下血本也要让“福祥”重返延城。 唐善不语,握起拳头凑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偷偷向身旁的延侯夫人递去一眼。 延侯夫人柔声一笑,她知道,这个时候该她出场了,当即chā嘴道:“罗财东是来自废都城的大商家,想要入驻延城,城主自然求之不得。‘祥福’想在开店,只要遵守城主定下的规矩就好。”她故意把“福祥”说成“祥福”,想来罗骞应该会意。 不出所料,罗骞只是微微一怔,略作思量,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对着唐善一礼,“罗某想在延城开两家‘祥福’店铺,还请城主成全。” “欢迎欢迎!”唐善站起身,呵呵笑道:“罗财东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大商家,如今想要落足延城,在下岂有推辞的道理。” 罗骞大喜,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生出诸多是非,只需亲自赶来请罪便可成事。 “罗财东,”延侯夫人声如莺歌,听在耳中十分受用,“想要在延城开店,还要了解我们城主定下来的一些规矩。”说着,取出一枚yù简,“这些规矩,每位商家都要遵守,绝无例外。还请罗财东过目。” 罗骞急忙赶来,先是对唐善和延侯夫人一礼,这才接过yù简。 “二位?”唐善步出,走向罗骞的两位师兄,淡淡的问:“三殿下近来可好?” 459:信使 江成亲眼见证了唐善与肖箫初次相识的经过,但他不明白,唐善为何变成了肖箫的义兄。 太子交给他一封密信,封存在一枚玉简中,命他当面交给唐善。[] 唐善刚刚向玉简内注入真元,玉简嘭的爆散。 虚幻的太子,出现在唐善面前,“哥,帮个忙……” 月前,乌金城刚刚建立,唐善召集一众商家议事。当众商家听到唐善给出的优厚待遇,一哄而散,抢着占地的时候,唯独有一人留了下来。 这人便是江成。 唐善带着狡黠的笑,一番耳语。 江成吞下一颗“化形丹”,身躯与面貌很快便发生变化,变成了一个缩头缩颈的乡下汉子。 “给他一块地,”唐善对延侯夫人说道:“新开辟的商业区,最好的地段。” 延侯夫人什么也没问,遵命执行。正是由于这一点,令她更为唐善所器重。 郭权来找江成换地时,江成表面看起来极不情愿,可却在暗地里偷笑,“孙子诶,中计喽!” 唐善得到高角“传”回的消息,赶赴“福祥”新店,经过对质,认定了郭权的罪行。江城随即离去,找了处偏僻的角落,运转真元,驱除掉体内的“化形丹”,恢复了原貌。 至此,依靠宝珠隐藏修为的乡下汉子,彻彻底底玩起了失踪,永远消失。 唐善利用郭权净化了自己的护军,除孙建、降三将,树立军威,消除了潜在的隐患。 而今,正主也被引来,不是罗骞,而是他的两位师兄。 当听到唐善问起“三殿下近来可好”,罗骞还有些糊涂。可看到两位师兄脸色骤变,这才心中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两位师兄竟然是三皇子明祖的暗探。 “嘿嘿!”两位顶级大罗交换了一眼,“城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殿下远在圣祖皇城,他的近况我们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们肯说,我可以饶你们不死。如果不肯,我现在就会杀了你们。”唐善冷冷的说着,随手弹出一丸真元。 噗,一颗火苗落在了乌金地面上。 这颗火苗,如同烛火般跳动,微弱的威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两位顶级大罗却立即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看去。 轰! 就像油锅里溅入了一颗火星,原本微微跳动的火苗,一下蹿起四五尺高。更令人恐惧的是,乌金地面竟然开始融化。 火势一直在膨胀,威能渐渐显露。 两位顶级大罗像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脸上充满了惊恐。 最终,深达两丈的大坑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难想象,如果这颗火苗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必将遭受生不如死的痛楚,直至被烧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罗骞的心在颤抖,传言是真的,这位年轻的城主的确是一尊玄神。 “走!” 两位顶级大罗徒然一分,各自向两侧的墙壁冲去。 门开着,窗也开着。 但他们并没有选择门窗。 既然唐善早知道他们的身份,门外窗外必定会有所布置。 所以他们选择了墙壁,顶级大罗境的修为,再坚实的墙壁也经受不住他们的撞击。 只有破墙而出,他们才有可能找到生路。 唐善虽然是一尊玄神,可却无力分身,即便足以拦下一人,但另外一人却可以趁机脱身。 至于唐善会选择谁,那就要看两人的运数了。 幸亏阿狼不在,如果有两尊玄神在场,他们根本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 罗骞暗暗叹息,唐善的手段果然高明,一番威胁,出手恫吓,便让两位师兄方寸大乱。 如果唐善当真认定二位师兄是三皇子的暗探,直接出手把他们擒下也就是了。可唐善并没有那样做,那便说明他只是怀疑。 如今二人一逃,立即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唐善没有动,而是向罗骞瞥来一眼。 罗骞动了,直接激出飞剑,攻向临近自己的师兄。 看到他出手,唐善才动,飞身飘到另一人身后,伸手一抓,那人顿时缩成一团,跌落在地。 当的一声,两道剑芒相撞,溅射出美丽的白色光晕。 唐善趁机反手再抓,与罗骞对过一剑的顶级大罗也缩成了一团,摔落下来。 “罗财东!”延侯夫人展臂相请,“您不便卷入此事,还是回避为好。” 罗骞点点头,对唐善一礼,随同延侯夫人步出。 门外站出一个人,浑身上下没有散发出任何威能,显然依靠宝珠隐藏了自身的修为。 罗骞与他对视一眼,不知为什么,心底竟然冒出一股寒意。他感到了危险,像是有一柄无形的飞剑,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他击杀。 他不知道对方的修为,但他自己是顶级大罗境的修为,能够让他感到危险的人物,很有可能是一尊玄神。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小小的延城竟然有三尊玄神坐镇。 他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人的确是一尊玄神——江成! 唐善原本打算亲自审问两名暗探,就凭他炽烈无比的真元,弄出一两棵小火苗,烧掉对方一只胳膊或是一条大腿,相信谁也扛不住。 可江成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江成的手里提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黑色铁链,丝丝黑气,像是难以抑制,不断从铁链中冒出来。 “拘魂索!”两个暗探失声尖叫,吓得牙齿打颤,咯咯作响。 唐善对这条三尺长的铁链产生了兴趣,所以才坐回到神藤木座椅上,打算欣赏一下江成的手段。 没想到,江成只是拿铁链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两人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连连告饶,把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从始至终,唐善一直瞄着那条黑色的铁链,仿佛对两名暗探所说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江成有些无奈,他懂得唐善的心思,所以决定让唐善见识一下“拘魂索”的恐怖。 他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你们说谎!” “拘魂索”缓缓提起,移向其中一人的头顶。 惨叫,像是来自万恶的地狱,发自那些被魔鬼吞噬的灵魂。 铁链从暗探的头顶探入,就像是缓慢地没入一潭死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暗探的眼睛立即变得血红,如同烤熟的大虾,几欲滴血。 忽然,灵魂从他的躯壳内蹦了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被“拘魂索”拉了出来。 灵魂完全被铁链束缚,原本三尺长短的铁链,起码变长了十倍,把灵魂一圈又一圈缠绕。 暗探不再嚎叫,而是发出低沉的喃喃。那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但却细不可闻,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铁链旋转起来,由慢变快,一层层削砍着束缚的灵魂…… 一刻钟过后,灵魂被削砍得干干净净,就像原本并不存在一般。哗啦,铁链恢复成三尺长短,掉落在地。 再看那暗探,慢慢的站起身,默默走来,守候在江成身后。在他空洞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任何生机。 灵魂被毁,可他却没有死,而是变成了一具行尸。 “真惨!”唐善评论了一句,指了指另外一人,示意江成继续。 江成偷偷翻了一记白眼,再又重复起悲惨的一幕。 “好东西!”唐善眯着眼睛,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江成急忙把“拘魂索”收了起来,转移话题,“唐大人,石飞父子即将来到,您打算如何应对?” “石飞?”唐善挑起嘴角,露出残忍的冷笑,“这小子竟然敢陷害我妹子,自然不能留他……对了,把你的链子借我用几天,我把他们父子变成行尸,你说好不好?” 江成连连摇头,“他们父子都是玄神境的高手,‘拘魂索’威能有限,没办法拘杀他们的灵魂。” “可惜,真是可惜!”唐善有些失望。 江成脸色一紧,他隐隐觉得,唐善并不是因为不能拘杀石飞父子的灵魂而感到可惜,倒像是因为没能骗去他的“拘魂索”。 “石飞父子手上握有八百死士,那些死士个个都是顶级大罗境的修为,城主千万不可轻视。”他再次试图把唐善的注意力吸引到石飞父子身上。 “唔!”唐善点点头,把目光移向窗外。 “大人!”江成对于唐善的无视感到心惊,急忙提醒道:“石天罡修为极深,三十年前便已经突破了玄神境。石飞也不简单,他的修为恐怕还要在肖小姐之上……不如让属下禀明太子殿下,请他派几位妖火玄神赶来相助?” 妖火玄神,也就是在丛林中假装大妖,围困肖箫、严槁等人,逼迫黄世豪暴露身份的玄神境高手。 很显然,江成对于唐善的实力信心不足,所以才想到向太子求助。若是真能派来十几位玄神助阵,不用打,吓也吓死石飞父子。 “来不及!”唐善淡淡的说着。徒然间,眼中闪烁出凌厉的冷光,战意沸腾,如同破堤而下的洪流,毫无保留地宣泄喷涌。 江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骇然发现,眼前这位大人竟然是个极端好战的家伙。 但他不知道,唐善进入玄界,为的就是石飞、岳追风二人。 石飞,唐善必须干掉。 而且,唐善还想从他口中得到岳追风的下落,一并铲除。 460:顾虑 勇、猛、刚、强四军全部被划归给丁勇,加上原有的六路护军,共有三万五千修士。 他从五等至二等大罗中精选出一千两百五十名修士,亲自统领。 其余修士均分为十六队,分别由十六位一等大罗带领。 三万五千人,已经可以称得上小型军团。只是为首者修为太低,包括丁勇在内,全部都是一等大罗,就连一位顶级大罗也没有。 丁勇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自己手下这支小型军团直降为“丁”字号护军营。 三万五千人的护军营,他也算是在圣祖王朝首开先河。 阿狼就舒服多了,三十四位顶级大罗,上千名一等大罗,各级修士五万,统统被他纳入麾下,可谓是兵威将猛。 可他还是不满意,在他眼里,五万雄师如同土鸡瓦狗,弹指可破。 一番思索,他先是成立了“狼”字号卫队,自任卫队长。三十四位顶级大罗分任小队长,每人抽选二十名一等大罗做为卫士。 这支不足七百人的卫队,一经成立,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延城的商家百姓可算是开了眼。 乖乖,一等大罗是卫士,顶级大罗是小队长,玄神带队。这里还是延城吗?就是废都城也没见过这样拉风的卫队啊! 对于新投附的五万修士,阿狼单独成立为“猎”字营,每位一等大罗带领一支狩猎小队,直接向他负责。 六百狩猎小队,每队不足百人,翻掌之间便已确立,全都撒出城去狩猎。 五万修士,既是实力也是隐患,阿狼将他们分散撒开,实力自然受损,可隐患却彻底消除。 这些修士前来投军,自然是看中了唐善开出的优厚待遇。“伏龙丹”的配给还是小事,一想到狩猎所得尽归自己,这些修士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般。 阿狼当然知道,延城的繁荣在于妖兽市场的兴盛。既然大家奔着妖丹而来,那就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不懂狩猎?没关系,各族猎户可以随队指导。 不懂市场?没关系,只要是在延城辖下,各个商家一视同仁,童叟无欺。 一部收割妖丹的庞大机器,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地工作起来。 夜,月如刀,横断半空。 阿狼从唐善怀里摸出苍玉窟,取了颗灵石丢在嘴里,嗑豆般嚼下。 唐善伸手讨要,他却一笑,顺手塞到了自己的袖管里。 “干嘛?”唐善问。 “连我要的灵石你都供不起,放在你手里可惜了,借我用几天。”说是借,其实却是抢。反正苍玉窟已经在他手里,不借也得借。 “人呢?查到了吗?”唐善缩回手,没有去想阿狼借用苍玉窟做什么,而是直接询问石飞父子的消息。 “你可真够可以的,派我这尊真神出去跑腿!”阿狼没有回答,而是发着牢骚。 “看来我小看他们了!”唐善一阵失神,“江成也是一尊玄神,可刚刚发现他们父子,便被他们所察觉。我怕他遇到危险,所以才让你把他换下来。” 阿狼眉头一皱,像是对“也是”颇为不满,再次重申道:“我是一尊真神。” “真神?”唐善眼皮一挑,再又垂落,“那你怎么不把他们父子抓来,让我一刀一个宰了他们?” “还不是因为你,揣着块破玉向宝似的,也不知道出去弄灵石!”阿狼愤愤不平地埋怨着:“要是灵石够用,我的功力再恢复一些,他们父子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唐善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阿狼单独对付一人还行,可同时对付石飞父子两个人却不成。 “他们在哪儿?” “城西,安顺镖局。” “怎么住那儿了?” “付得起妖丹,谁不想住那儿?” “唔!”唐善点点头,不再说话。 “安顺镖局”原本并不起眼,自从妖兽市场兴盛以后,它才被人们纳入视线。 起因在于“安顺镖局”的旗下产业,发生在“安顺客栈”的一场打斗。 两个外地的商家,不知何故起了争执,继而对骂,再又升级为互殴。 商家都带着守卫,实力相差无几,各有两个一等大罗,六七个属下。 打斗刚开始,“安顺镖局”便收到消息,派来一位镖师平息此事。 那位镖师手持双枪,一言不发,直接向互殴的双方各自攻出一枪,结果四位一等大罗以及他们的十三四个属下,全都趴在了地上。 没有人知道这位镖师的修为,很显然,他的身上佩有隐藏修为的宝珠。 此事之后,开始有好事者调查“安顺”。不查不要紧,“安顺”的实力还真不一般。 自从延城建成,“安顺镖局”便在城内竖起了镖旗。 自从镖旗竖起,“安顺镖局”出镖的次数无法统计,可却从来没有折过镖。 五十年前,“安顺客栈”开张,在此期间,每一位入住的客人都可以得到安全的保证。 据说有一次,一位入住的商家身藏重宝,不慎走光。甘坤获悉此事,亲自出马,想要低价强买。“安顺镖局”派出一位镖头,甘坤与之密谈,片刻之后便即告退,回府之后三年不出,被人推断为受创疗伤。 唐善对于“安顺镖局”并没有额外留意,辖下能有这样一家客栈,倒也免去了很多麻烦,也算是好事。 可现如今,他却觉得有些棘手。 倒是不关“安顺镖局”什么事,而是入住“安顺客栈”的商家。 延城商业兴盛,吸引了大批外来的商家前来开店。这些商家暂时没有住所,身上又藏有巨款,为了安全起见,纷纷入住“安顺客栈”。 按照唐善的想法,只要阿狼打探到石飞父子的落脚点,立即带上江成出击,三人联手,起码能有**成胜算。 而今石飞父子的下落倒是查到了,可唐善却不敢下手。五位玄神,一旦交上手,别说是“安顺客栈”、“安顺镖局”,恐怕连大半个西城也会被摧毁。 为了一己私怨,搭上数百商家、成千上万条百姓的性命,这样的事情,唐善做不出来。 “三天!”阿狼忽然说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们就动手。” “在哪儿动手?”唐善脸色凝重。 “城外,北上,一天的路程。”阿狼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唐善心中一动,“你找到八百死士了?” “没有那么多,只有三百人!”阿狼觉得无趣,本想吊吊唐善的胃口,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他猜中了。 “我得设个局……”唐善拨拨手,陷入思虑之中。 阿狼噌的跳了起来,眼中满是愤怒。真神啊,哥是天界的一尊真神,你敢拨拨手指让哥退下? 许久,唐善抬起头,发现阿狼还在,眼前一片迷茫,呐呐的问:“还有事?” “没有!”阿狼拂袖而去,轰的摔上了房门。 唐善翻了一眼,“有病!”收回目光,继续思量起来。 侯府,午夜。 阿狼深夜来访,延侯夫人不敢怠慢,穿戴整齐,出来相见。 “夫人,打扰了!”阿狼彬彬有礼,完全没有平日里傲慢的模样。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客气。”延侯夫人怯怯的回着,阿狼一反常态,让她觉得心里发毛。 阿狼一叹,“乌金城的密室被城主占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借用夫人的密室修炼几个时辰。” 延侯夫人心中一宽,嫣然笑道:“这算什么不情之请,大人言重了!府内密室灵气葱郁,即便大人每天都来修炼也无妨。” “那好,谢谢!”阿狼认得路,径自行去。 “大人,要不要妾身侍寝?”延侯夫人的红唇吐出甜甜的询问。 “不用!”阿狼摆着手,落荒而逃。 延侯夫人掩嘴轻笑,吩咐下人准备茶点,一边品茶,一边敬候阿狼复出。 两个时辰后,阿狼果然从密室内走出。没等延侯夫人开口,他忽然捂住嘴,带着噗噗的闷笑,夺路而逃。 延侯夫人一脑子浆糊,浑然不知所以。 等她步入密室,终于找到了答案。 一片荒芜…… 青草、野花、溪水,没有了! 萦绕在花丛间的蜂蝶,畅游在溪水中的鱼儿,全都躺在龟裂的土地上,抽搐般振动着翅膀,有气无力地张合着嘴。 不知阿狼施下了什么妖法,原本灵气葱郁的密室,如今变得异常稀薄,起码要温养百年,才能恢复到先前那般光景。 看到眼前这番情景,延侯夫人脑门仿佛被敲下一记闷棍,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咧开嘴,有如婴儿般,哇的哭叫出声。 天刚亮,蒙蒙雾气还没有消散。随着一串凌乱的脚步,时断时续的哭泣,延侯夫人径直闯到唐善房内。 “哇……” 见到唐善,她就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娘,扑通跪倒,泪如洪涛,宣泄而出。 唐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吓得头皮发麻,急忙把她扶起,询问缘由。 延侯夫人悲悲啼啼,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唐善这才明白,阿狼为何要借走苍玉窟。 可惜此事已成定局,任谁也无力回天,唐善也只能干瞪眼。 “奴家已经非常接近顶级大罗,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突破……阿狼大人毁坏了奴家的宝地,这可叫奴家如何是好……呜呜……” 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就是眼泪。 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唐善也只能举手投降。 一百颗灵石,这是唐善仅存的,装在一只锦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灵石?”延侯夫人的眼泪瞬时消失,惊愕的看了唐善一眼,马上又落回到锦袋中。 “嗯……是灵石!” “难怪!” 延侯夫人嫣然一笑,笑得唐善直发毛。 唐善最初进入延城是什么境界,延侯夫人自然清清楚楚——初级大罗! 初级大罗直升为一重玄神,连跳六等,整整飞跃了一个境界。 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那是神话,没有人会相信。 这也是一直埋藏在延侯夫人心底,难以解答的困惑。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灵石! “奴家回去修炼,一百颗灵石,足够奴家晋升为顶级大罗。”延侯夫人笑得像朵花,翩翩一礼,飘出房去。 唐善干瞪眼,好嘛,他抢你的灵气,你抢我的灵石,你俩都满意了,我呢? 461:灵石的威力 阿狼把“狼”字号卫队召集起来,全部带到乌金城内的训练场。 “大家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妖丹,是吧?” “有了妖丹就等于拥有了一切,是吧?” “顶级大罗可以到别的地方竞争武师了,但在这里却只能做卫队的小队长。一等大罗,就算找一座大都,待遇也都不赖,可在这里只能做卫士。你们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不服,是吧?” “身份虽然低了一些,毕竟城主的待遇还算不错。你们这些小队长,包括你们这些卫士,享受的待遇要比其它地方的武师还要好一些,所以你们才会留下来,看看再说,是吧?” 阿狼啰嗦了几句,但却直接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 明摆着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如今阿狼挑明了,那便说明要有大事发生。 众人鸦雀无声,各自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阿狼悬浮在半空,俯瞰众人,忽然开口,恫吓道:“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你们,对方有三百位顶级大罗,而且全部都是死士,没有恐惧,不会怯懦,不知道后退,只会勇猛冲锋,拼死杀战。” 七百多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偌大的训练场立即充斥起整齐的抽气声。更有甚者,吓得面如死灰,双腿颤抖。 阿狼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被吓尿了裤子。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的作用就是杀战。 可惜的是,这些兵没来延城几天,带领他们欺负欺负弱小还可以,要是让他们迎战三百死士,让他们拿命去拼,恐怕没有人会愿意。 训练场上的这些人,除了顶级大罗便是一等大罗,只要有命在,不管跑去哪儿都能衣食无忧。 卫队成立的时间太短,他们对于唐善和阿狼不存在忠义的束缚,对于延城又没有感情,也就不存在责任。 忠义责任全无,要想让他们拼死杀战,那就只能靠名利相诱。 阿狼的眼中流露出蔑视的目光,“我原本还想把你们变成一支玄神卫队,没想到你们这么不争气,几百个死士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玄神卫队,那就意味着旗下所有修士都是一尊玄神,就连最低等的卫兵,也将达到一重天玄神境的修为。 没有人相信他的疯话,区区一座延城,小小的延城城主,居然妄想成立玄神卫,简直是痴人说梦。人人都在暗自盘算,趁早找个机会离开这个危险的边蛮小城。 玄神卫,圣祖王朝不是没有。 亲王的护卫队,天子的侍卫队,全部是由玄神卫士组建而成。 可那是亲王和天子的卫队,唐善是什么人,别说他是太子,愚民的传言而已,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们不信?”阿狼笑了。 “我们这些人,能出一两尊玄神就已经不错了!”有位小队长回复道。 他的话没错,即便拥有灵气葱郁的宝地,按照这些人的资质,一百个顶级大罗的平均概率也就是一尊玄神。而且谁也说不准,这尊玄神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世。 阿狼点点头,他认为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随手抓了一把灵石撒出。 灵石,一颗颗悬浮在空中,缓缓移动,以便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是一阵抽气声,紧接着,训练场上变得异常寂静。众人全都屏住呼吸,双目猛睁,眨也不眨地看向头顶的灵石。 “这是什么?是灵石吗?”有人颤声询问。 “灵石……”不知有多少人在喉咙深处发出叫喊。 阿狼招了招手,空中的灵石全部飞回,落回手中。他用极具诱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有了灵石,白痴也能修成玄神!” “玄神卫!”有人突然嚎叫了一声。 “是啊!只要有足够的灵石,我们都能够晋升为玄神。” “天啊,大人没有骗我们,他真要为城主组建玄神卫。” “我们就是玄神卫,我们就是玄神。” “……” 众人变得疯狂,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如果阿狼不是一尊玄神,他们立即便会扑上来,争抢那些灵石。 “大人,”一位头顶生有一缕白毛的老头站出,恭恭敬敬一礼,“白头愿意带领属下二十名卫士为先锋,碰一碰那些死士。如果有人胆敢后退一步,白头定会将其斩杀。白头若退,便请大人执行军法。” “嗯!”阿狼落在他身旁,交给他三十颗灵石,“每人发一颗,剩下的十颗归你。” 有这么赏灵石的吗?每人都有份,你当是妖丹啊? 灵石,只有在灵气浓郁之地,经年历久,天造地设,才能够生成。 放眼整个破碎大陆,可以出产灵石的宝地全部被九大武院占据。 能够享用到灵石的修士,除了九大武院的精英弟子便是皇子、王子,至于其他人,便只能干瞅着眼馋。 拥有一块灵石,便等于拥有一小截最纯正的灵脉,但是炼化的速度却可以提升百倍。也就意味着,这些人晋升为玄神的几率将扩大百倍。 百分之一的晋升几率,扩大百倍,那就是百分之百,百分之二百,百分之三百…… 轰,其余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上前,也不管自己是卫士还是小队长,嚎叫着请战。 “列队!”白毛厉声叱喝,一柄七尺长的斩马刀猝然砍下。雷霆滚荡,凌厉的刀芒,带着雪亮的白光,斩落在众人脚下。一条百丈长的刀痕,入地深达十丈,骇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白毛的修为在三十四位顶级大罗当中最为深厚,再又发出如此凌厉的一击,顿时震慑当场。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在各队队长的怒斥下,规规矩矩列队。 阿狼眼眉一挑,一边命各队队长出列领取灵石,一边重新打量白毛。 适才的一刀,完全不像是出自顶级大罗之手。刀芒,使得空气剧烈扭曲,隐隐散发出莹莹之光。这样的表现,几乎是一尊玄神才能够具有的威能。 阿狼眼光独到,很快便认定,白毛修炼的刀诀乃是玄神级,但他偏重于“法”,功力落后一步,真元还不够强大。 可以说,白毛等于是半个玄神,如果猝然发起一击,怕是连一重天的玄神也要退让。但他只有能力发出一击,后劲不足,无法为继。 如果依靠灵石来增强他的真元,最多一千颗灵石,他就能够突破,晋升为玄神。 阿狼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先用一千颗灵石堆出一尊玄神来。 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其一,灵石不足。 昨夜进入侯府密室,他一共得到八千多颗灵石。此次分赏要用掉一千多颗,还能剩余七千。就算自己不用,照他这般分赏下去,最多七次,灵石便会消耗一空。 其二,危险。 一千颗灵石砸下去,白毛必然会到达玄神境,可也会引来天劫,万一他没能突破,因此寂灭,岂不是空欢喜一场。眼下势必要与三百死士打一场硬仗,与其冒险要一尊玄神,还不如半个玄神来的稳妥。 其三,猜忌。 一旦白毛晋升为玄神,未必还愿意开赴战场与三百死士厮杀,说不定就此知足,丢下一句拜拜,卷铺盖走人。你上哪说理去? “大家在此修炼,谁也不许离开训练场。”阿狼分赏完灵石,颁下军令。 “是!”众人齐应。 阿狼还是有些不放心,再又对白毛道:“如果有人胆敢违抗军令,你来代我执法。” 白毛施礼领命,随即转身,目光如刀,在七百狼卫身上扫视着,“各位,军法无情,我代阿狼大人执法,如果有人胆敢离开训练场,杀!”他的声音坚定如铁,慷锵有力,而且不带任何感情。 众人心中一凛,脸色凝重,训练场内变得安静如海。 阿狼来见唐善的时候,唐善正在同江成议事。 太子已经获悉石飞父子的举动,再次发出请求,留活口,要情报。 江成不明白,即便唐善是肖小姐的义兄,太子殿下也不必对他这般客气,直接下令也就是了,完全不必说出“请求”、“帮忙”之类的字眼。因为这将直接影响到江成的地位,连太子殿下都要“请求”,那他岂不要沦落为唐善的下人,任凭人家呼来喝去。 还好,唐善完全没有考虑江成的身份地位,先前没有谦卑恭敬的虚伪,现今也没有颐指气使的傲慢。亦如平常般,同江成商榷着他的想法。 多少年来,不管是在玄灵武院,还是在深宫大内,江成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武院,他是弟子。在皇宫,他的侍卫。严厉的院规,严酷的军法,束缚了他自己的思想,只剩下遵守。 唐善与他商榷,时不时询问他的意见,有争执、有驳斥、有认同,这让他不由地生出了些许亲近之感。 兄弟,只有兄弟间才能进行这样的对话。 阿狼刚刚来到,就发现房内的气氛有异。唐善与江成瞪眼相对,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绷起,看起来像是两只正在决斗的公鸡。 看到阿狼进入,二人有过短暂的停顿,可马上再又剧烈的争执起来…… “那可是三百死士,个个都是顶级大罗。你让猎营小队出击,那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只是袭扰,又不是真的打,他们没有接到命令,不会轻易开战,应该会退让的。” “退让个屁,狩猎小队的人数还不到一百,一个冲锋就给你包饺子吞了。” “那就派十队,二十队,三十队,彼此拉开距离,我就不信,他能一口都吃了。” “二位?”阿狼插嘴,“怎么打起猎营的主意来了?” “是这样……”二人争抢着介绍起来。 462:扰袭战 安顺客栈。 石天罡愁眉紧缩,背着手,默默的站在房内。 石飞倒是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品着香茗。 “难道是唐善授意的,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们,发现了那些死士,所以派出小队进行袭扰?”石天罡目光闪烁,呐呐自问。 “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他竟然从修界跑到玄界来追杀我,有趣。”石飞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原本是一块烂泥,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尊玄神。也好,这样才对等。” “飞儿!”石天罡声音严厉,“还有那位阿狼,两尊玄神,我们不能大意。” “你对付他,我对付姓唐的。”石飞淡淡的道。 “我们还没有查出他同太子的关系,也没有查出金蛋的由来,不可以轻举妄动。” “照我的意思,先打他一下,看看太子那边有什么反应。” “你的主意不错,可上面的人不这么想,我们得遵命行事。” “这些人,畏手畏脚,难成大事!”石飞摇摇头,抓起茶杯,不再说话。 乌金城。 唐善对江成苦笑,“猎营的弟兄可真够疯狂的,让他们袭扰,可他们却冲上去拼命!” 江成抬了抬眼眉,“还好我们赌对了,那些死士不敢恋战,稍有接触便退走,不然猎营的损失可就大了。” “你知道猎营的兄弟们为什么会拼死冲杀吗?”唐善想着什么,喃喃着,像是在向自己问询答案。 江成摇摇头,在他的意识里,既然参军就要遵守军令,没有什么原因。军令是袭扰,猎营可以把它变成袭扰战,因为这并不违反军令。可如果猎营畏缩不前,那就要执行军法,大开杀戒。 唐善想的则不同,猎营组建没几天,绝大多数来自他城,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为了延城而拼命。 “有件事情很有趣,越是修为低的兄弟,便如金仙或是低等大罗境的修士,越会奋勇向前,不顾及生死。反而是那些修为高一些的兄弟,虽然也很卖命,但却远不如他们疯狂。” 唐善眼中徒然射出精光,像是想到了原因。 修士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如果修为低下,简直可以用艰难来形容。这些人聚在一起,也就具有了一定的实力,可以在延城辖下随意猎取妖丹。而他们不必上缴任何赋税,也就等于拥有了自己的私地。 或许他们眼中没有唐善,也没有阿狼。可他们却把延城当成了家,把自己当成了延城的主人。越是修为低下的修士,越觉得这一切弥足珍贵,哪怕拼着一死,也要去捍卫。 “命令!”唐善霍的站起来,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战后,凡是阵亡的兄弟,每人抚恤一万颗妖丹。家人接入我城,府库出资,划地建房,奉养百年。” 江成脑中炸起一声轰响,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无声。 当兵就要打仗,打仗就会死人。每个修士在参军之前都会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享受了待遇,就要付出义务。立下战功自然会受到奖赏,可绝对没有抚恤妖丹一说?还管你的家人,奉养百年? 这道命令一下,猎营、丁卫的八万军士岂不要热血沸腾,嗷嗷叫着扑向那些死士? “怎么了?”唐善见江成脸色发白,还以为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去传令!”江成直接跳了起来,撞破屋顶,当空掠去。 唐善歪着头看了看屋顶的破洞,“刚修完地,又得修房!” 延城,城西,一日的路程。 徐伯眼中满是迷惑,仅是今天一天,他已经带领三百死士迁移了八处驻地,大大小小的杀战经历了一百多场。 远方,又出现十几支小队…… 疯子!他对唐善的猎营做出了评价。 七八十人的小队,多半是金仙,再就是低等大罗。即便是队长,也不过是一等大罗的修为。 不成规矩的队列,五花八门的服装,杂七杂八的武器,看起来令人发笑。 可惜,他早已经笑不出来。 就是这些不伦不类的战斗小队,着实让他感到吃惊。别看这些人的战斗力并不强,可却敢于拼命,面对实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死士也浑然不惧,战意激昂,奋勇冲杀。 他没有接到开战的命令,所以只能尽量避免冲突的发生。 最初的时候,他还向对方解释,说自己只是路过,并无恶意,请求对方不要误会。但是没有人听他说些什么,直接冲过来,直接开打。所以他只能撤。 而到后来,他实在不堪其扰,擅自做主进攻,想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三百死士集体冲锋,接连摧毁了猎营七个小队,五六百人全部被歼,无一人生还。 这样的威慑应该可以了,他想。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猎营并没有恐惧,反而变得更加愤怒,一下子跳出来七八十个小队。 全面开战,徐伯不敢,所以他还得退。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是死士战队吗?被一群杂牌军狗撵兔子似的追逐着,刚刚甩开这一波,另外一波又会冒出来。 “撤!”徐伯看着逐渐临近的猎营小队,无奈下令。 又是逃! 夜幕降临,袭扰终于停止,他终于可以安静的梳理一下头绪。 情报上说,唐善的猎营刚刚成立,以七八十人为小队,分散在延城郊外狩猎。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以不必理会。 徐伯真想骂一声,“尼玛?” 对方的实力的确很弱,可人家人多,耗尽真元就走,也不知道藏到哪儿休整去了。 一百多场杀战打下来,每次所对的猎营小队都不相同,四五万人轮番扰袭,谁受的了? 什么叫不必理会,面对一群又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不理会行吗? 一天时间,他九次飞剑传书请求开战,可却全被驳回。 幸好他带领的是死士战队,这些死士神智受控,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否则的话,同样是三百顶级大罗,恐怕也会被对方的人海战术所击溃。 死士,修为还在其次,不怕死才是真正恐怖之处。 偏偏敌方那些低等修士也不怕死,你冲我也冲,你守我也冲,你逃我也冲。没有任何章法,没有任何战术,就是一群疯子。 骤然间,徐伯心里一惊,背脊上霎时冰凉一片。 幸亏石天罡没有准许他开战,当真打起来,五万疯子涌过来,三百死士又能杀掉多少?即便斩杀三千,三万,可总有真元耗尽的时候。到了那时,三百死士岂不要任人宰割? 他连忙收回心中的暗骂,把尼玛改成英明!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暗暗后悔,如果不是他擅自做主,发起那次冲锋,损失一定会大大减少。 那次冲锋,共有三十七位死士阵亡。可这一天下来,一百多场杀战,一共才阵亡四十六位死士。 三十七位顶级大罗,只因为他一时之愤,血染沙场,这样的罪责他承担不起。 他只有隐瞒,把那次冲锋彻底从自己的记忆里抹去。 安顺客栈。 石天罡愤怒的吼叫着:“四十六人阵亡,怎么可能?” 石飞一笑,“唐善的猎营不会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应该是徐伯自作主张,私自开战了。” “他敢?”石天罡瞠目咆哮,面目狰狞,杀意爆现。 “徐伯是自己人,就算犯了错,也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石飞替徐伯求情,“而且我想,他已经吸取了教训,不敢再犯了。” “四十六个顶级大罗!”石天罡心疼的直咧嘴。 “这样下去不行!”石飞摇着头,“唐善只是打出猎营这张牌,还没有动丁卫营和狼卫。” “别慌!”石天罡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丁卫营和狼卫都在城内,我们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一有异动就会传来消息。猎营的修士需要恢复真元,今夜应该无力再战。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稳住,不能乱。” 石飞抿嘴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头。” 石天罡神色一紧,“哪里不对头?” “说不准,只是感觉!”石飞抬眼看去,“我还是想先打一下。还有这个姓唐的,我得碰一碰他。” “唔!他曾经把你打伤,又跑来玄界追杀你,是该碰一碰……”石天罡想了想,随即又改口,“还是等等看,不管上面怎么说,总之我们要谨慎一些。” “您怕我们暴露?”石飞问。 石天罡点点头,“毕竟我们身在延城,在这里打,吃亏的是我们。” 石飞苦笑,“也许我们已经暴露了!” “不会!”石天罡不信,“如果唐善真的发现了我们,哪里还坐得住,早就杀上门来了。” “也许……”石飞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喃喃着,“只是也许……” 乌金城,两个猎营小队静静的等候在广场上,身前的空地,整齐的摆放着四十六具死士的尸体。 江成陪着唐善来到。 唐善沉着脸,劈头盖脸地对两个小队长教训道:“不是告诉你们袭扰吗,谁让你们开打了?一千多个兄弟送了性命,换来四十六堆烂肉,值得吗?” 两个小队长面面相觑,惶恐不安。幸好看到江成一笑,这才释然,暗暗松了口气。 “城主不是责怪你们,而是知道你们修为不高,不想让你们拿命去拼。”江成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说话的口气变得如此委婉,完全不似以前那样冷酷无情。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是一句贴己的话,竟然换来了微弱的啜泣声。十几个七尺男儿,偷偷抹着眼泪。 江成忽然觉得心口堵得慌,一腔热血,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他有些激动,“城主下达的抚恤令,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今天死去的兄弟,并不知道抚恤令的存在,可他们依然奋勇冲锋……”他眼前出现朦胧的水汽,“今天战死的兄弟,抚恤妖丹翻倍。”他垂指点向地上的尸体,“这些是猎营的战功,每杀一人,犒赏妖丹十万!” 没有人出声,纷纷看向唐善。 唐善点点头,“他可以代表我。” “城主英明!”众人齐呼。 唐善呆呆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座雕塑,动也不动。 江成拨臂,两队修士无声退下。 “怎么了?”他问。 唐善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一具死士的尸体,那是一个女人…… ——雅柔! 请几天假 单位有些要紧事,请几天假,周一恢复更新。 463:打草惊蛇 雅柔被抬进房内,躺在唐善的床上,脸上的尘土,身上的血渍,都是唐善亲手擦去的,直到她恢复原本的美丽。可惜,这只是一具美丽的躯壳,她的生机早已离去。 江成守在一旁,等到唐善坐在床边,默默注视着这具死士的尸体,他才开口,“你认识她?” 唐善没有回答,一边拢着雅柔额前散乱的头发,一边说道:“跟我去见见石飞。” 听到他猛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江成不觉讶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找几个人,佩戴宝珠,一起跟着我。” 江成想了想,微微颌首,“明白!” “城主?”延侯夫人带着失真的欢叫,推门闯入,“升了,我升了……” “谁的?”江成淡淡的问了一句。 他原本不苟言笑,只是看到唐善有些伤感,所以才故意搞怪。 “什么谁的?”延侯夫人先是一愣,等看清屋内的一切,又见江成对他眨了眨眼,马上娇笑道:“大人若是想要,贱妾可以给您生一个。” “好啦!”唐善站起身,“你们两个不要闹了,我没事!” “快去办!”他对江成催促一句。 “给柔儿换身漂亮的衣服……把她的骨灰撒在荒漠里……她喜欢金子!”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再又向雅柔看去一眼,扭身便去。 出了门,他的眼前已是一片朦胧。 安顺客栈。 唐善在院门外站了三息,石天罡和石飞才察觉有人靠近,同时惊问道:“谁?” “唐善!” 唐善推门步入。 两道白影,如同两条飘忽不定的魅影,从房中扑出,留下几十个虚像,落定在唐善左右。 中级金仙,这是二人对唐善修为的直接认定。但是这个认定马上被他们自己推翻,能够摸到院外,一定是一尊玄神。 “好久不见!”唐善对石飞抱了抱拳。 “没多久!”石飞四下扫视着,自然是在查找唐善的护卫。 随着一阵铿锵有力地脚步声,江成带领着十二位剑修步出,停在院外。 石天罡、石飞脸色骤变,他们认得江成,刚入延城的时候,二人就曾被他跟踪过。 事实已经非常明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使得唐善早有准备。他们父子以及三百死士的行动,尽在唐善的掌控之中。 “要不要谈谈?”唐善声音冷漠。 “你想谈?”石飞徒然一笑,张手拔剑,猝然发起一击。 唐善没动,因为这一剑并不是攻向他,而是攻向江成众人。 上百道白光,汇聚成一股,剑芒似练,跳过院墙,猝然扑落。 江成也已经出剑,看似缓慢,实则迅速无比,一道金色的剑芒骤然显现。 噗!两道剑芒撞到一起,以接点为中心,炸射出璀璨的光辉。 石天罡心头一跳,仅凭这一剑便可以断定,江成也是一尊玄神。 “如果不是城主有过交代,你们两个已经死了!”江成的声音冷酷无情,听得人心里一寒。 “就凭你?”石飞不屑的回问一句。 江成缓缓转头,看看十二位剑修,再又转回,挑起嘴角,对石飞泛起一记冷笑。 石飞不语,垂目想了想,问唐善,“谈什么?” “岳追风!”唐善直接丢出三个字。 石飞笑而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没有认清形势!”唐善淡淡的道:“这座城是我的,这里由我做主。我问你答,如果你答错,或是沉默,我会离开,他们会用剑和你说话。” “岳追风不在这儿。”石天罡脱口而出。 “在哪儿?”唐善把目光转向他。 “留守敝府,以防不测。” “好!我信你!”唐善转身便走,“给你们三天时间,滚出延城。”一抬脚,他已经跨出院门,再又转回头,“给你们的主子捎个话,再敢打延城的主意,小心他的脑袋。” 石天罡愣在院内,许久,心惊胆战地叹道:“天啊,太恐怖了,延城竟然有十五位玄神!” 唐善靠近院门,以实力证明自己是一尊玄神。 江成同石飞对过一剑,直接暴露出他也是一尊玄神。 江成与十二位剑修同来同去,那就给石飞父子造成了一种假象,这十二个人同样是玄神。 石飞一直在思索,此时忽然一笑,无奈的道:“我们上当了!” 唐善临时制定的这个计划留有两个漏洞。 其一,如果唐善无意动武,那就不该让属下佩戴宝珠隐藏修为。十三尊玄神杵在那儿,石飞父子根本不敢妄动。 其二,当真那十二为剑修也是玄神,唐善何必还跟石飞父子废话,大家一起动手,石飞父子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石天罡也是一尊玄神,头脑和心神都要比常人敏锐得多。听了儿子的话,略加思索便明白了此中道理。 这件事情的确经不起推敲,只是唐善来的突然,张嘴就问,问完就走。几句话的时间,还没等他们父子察觉出问题,唐善已经退了。 对于岳追风与唐善之间的恩怨,石飞不清楚,也懒得去理。但唐善只是提到了岳追风,再就是放下一句狠话,此外什么也没有提。 “唐善究竟想要干什么?” 石飞父子四目相对,眼中都是迷惑,谁也搞不清唐善的真实目的。 乌金城。 十二位剑修刚刚见到唐善和江成离去,立即发出沉重的吐气声,禁不住哆嗦起来。 “我的妈呀,那可是两尊玄神,城主和江大人竟然带着我们去撑场面。” “我们只是上级金仙,真要打起来,怕是连肉渣都剩不下。” “城主和江大人会接下他们。” “我说的就是人家打起来,波及到我们,我们连渣都剩不下。”那人重申。 “……”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无人再语。 房内,江成脸色凝重,“石飞只是随意攻来一剑,可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没关系,他是我的。”唐善淡淡的道。 雅柔的尸体已经被移走,床上用品全部换置一新。 延侯夫人清了清嗓子,郑重重申,“城主,江大人,我已经成功晋升,顶级大罗!” “哦!”唐善应了一声。 “恭喜!”江成心不在焉地吐出两个字。 延侯夫人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两尊玄神,世道变了,曾经可以在延城呼风唤雨的顶级大罗,如今在人家嘴里“哦”一声了事! 唐善忽然问:“府库里还有多少妖丹?” “足够打这一场。”延侯夫人没有回答具体数目。 “抚恤妖丹,论功行赏这些事,你都知道吧?” “知道!只要您别把猎营拼光了,我这里的妖丹就撑得住。” “放心,猎营只是打打外围,冲锋陷阵的事还轮不到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要打仗,五万猎营,三万丁卫,都放出狩猎的话,我们的赋税起码要翻两番。”延侯夫人双眼放光。 “你去‘安顺客栈’了?”阿狼无声进入,开口就问。 “贱妾告退!”延侯夫人瞪了阿狼一眼,甩手离开,看来还在生他的气。 阿狼嬉笑,随即又问:“你突然去见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没有,”唐善摇着头,“就是一时气愤,就是想见见石飞。” “盲拳!”阿狼脸上带着坏笑,“这很好,你越是没什么想法,他们越是摸不清你的路数。” “你那边怎么样?” “猎营这么一打,他们的后手果然暴露出来了,还有两百死士,应该是他们的后备队。”阿狼脸上笑意更甚。 “让丁勇去碰一碰,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后手。” “不如等一等,只要再等一天,狼卫就可以调整到最佳状态。” “不能等,越早先打起来对我们有利。” “……” 晨曦,万恒商铺。 丁勇看着属下们抬出一箱箱“萃济草”。 关玄方满脸欢笑,“丁大人,还是城主念旧,关某做梦也想不到,八十万株‘萃济草’,五千株‘蹑空草’,这么大一笔生意,竟然会交到万恒商铺手上。” “城主对你放心。”丁勇交给他一枚玉简,叮嘱道:“按我们商定的,你得等一天,才能拿着它去夫人那儿提妖丹。” “我懂,我懂!”关玄方拍着胸口保证,“大人尽管放心,经手这笔生意的,都是我从土城带来的老人,保证一丝风声也透不出去。” “那就好。”丁勇当即告辞,压掌示意勿送。 祥福商铺。 罗骞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桌上那颗黑漆漆的珠子。 震妖雷! 这东西名字起得响亮,功效却不大。 如果用来对付妖兽,一颗“震妖雷”丢出去,倒也能轰死两三只百年妖兽。可要是对付千年妖兽,起码也得十颗以上,而且还得击中要害。 当然,没有人会拿“震妖雷”对付妖兽。 价值二十颗千年妖丹的东西,丢出十几二十颗,只为了消灭一只千年妖兽? 准有病! 在罗骞的记忆里,这东西属于大户人家姑娘小姐的偏好,丢出去一颗,轰的一声滚雷,声势惊人。 “祥福”新店老店一起开张,都在先前的位置上,着实让他脸上贴金。 城主够仗义,哥们也不能衰。 可看着空空如也的货架,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两天他什么也没干,全都用在“震妖雷”这件事情上。 在他身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铁箱。箱盖敞开着,里面横十竖十,整齐码放着一百只锦袋,每只袋子里装着一万颗“震妖雷”。 一百万颗“震妖雷”,唐善要干嘛? 直到丁勇验过货,抬走铁箱,留下一枚玉简,他也没能问出口。 做生意嘛,只要有妖丹赚就可以了,两千万的生意,三百万的净利,不管他对唐善购买“震妖雷”一事多么好奇,也得被妖丹大山砸下去。 464:开战 “快,快,快……” “所有人都要跟紧丁大人的亲卫队,掉队者立斩。” “不要吝惜真元,发给你们‘萃济草’干什么用的?”[..com] “看什么看,‘蹑空草’没见过?等你到了一等大罗,你也可以享受这个……” 十六个卫队长在各自的属下中穿梭着,沉声催促,紧紧跟着丁勇的亲卫队,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在半空中飞速驰骋。 安顺客栈。 石飞父子接到消息,丁卫营出城。 “飞儿,唐善出手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石天罡推开窗,乌金城隐约可见。 “他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我们的确已经暴露了身份。现在他又打出丁卫营这张牌……”石飞的手指轻轻敲点着桌面,一边思虑,一边说道:“他显然是想告诉我们,他要吃掉我们的死士。” “够狂的!”石天罡冷笑一声,“我们这就动身,直接把他擒下。”说着,取出一只玉简,嘭的捏碎,一团烟雾散开,乌金城内部构造,包括密室,全部呈现在眼前。 乌金城原本就是延城众商家出资营建,弄到这样一张城建图倒也不难。 “丁卫营真的被派出去对付死士了吗?”石飞目光迷离,喃喃着,像是在问自己。 石天罡一惊,“你是说,丁卫营并没有走远?那……”他禁不住倒抽了口气,“这是唐善故意设下的圈套,想把引我们引入乌金城,到时来个里外夹击。” 石飞依旧思虑着,“如果唐善没有准备,我们直接摸进去,总能有七成胜算。可他……” “他一定早有准备,不可能对我们不加提防。”石天罡懊恼的挥了挥手,当即将乌金城的幻象拍散。 看着消散的烟雾,石飞的眼睛逐渐清亮起来,“不管唐善耍什么花招,他的目标只有两个,要么是死士,要么就是我们父子俩。如果是死士,徐伯那里的压力会大一点……” “他没有想到我们还备有后手,就算丁卫营赶过去,我们的死士也可以从容退走。至于我们父子,别看他有三尊玄神,但显然没有胜算,否则也不会任由我们在这里逍遥自在。最起码,我们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嗖! 一支虚幻的飞剑从窗口射入,悬浮在石天罡面前。 石天罡把它接在手里,呵呵发笑,“好消息,金蛋的事情有眉目了……” 旭日初升,落日西沉,又是一天。 猎营六百支小队不停骚扰着死士。 还是老打法,没有什么新意,单队或是几队直冲上来,一直到真元不济才肯退去。 很显然,猎营各小队之间的配合熟练了许多,日头还悬挂在山峰上,六百支小队已经轮完了一遍。 死士撤了一天,接战一百多场,又有十二个人倒下,猎营也终于停了下来。 徐伯知道,猎营上下极度疲惫,就连清晨发起第一波攻击的修士,也远还没有恢复真元。 他禁不住想,如果现在启用预备队,攻击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低等修士,岂不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只要能够对猎营造成大规模杀伤,那他明天的日子就好过了。 可惜,预备队不归他掌控,而他手下的这些死士,也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再战。 “敌袭!”一个面无表情地死士,站在他面前,用没有任何感情地声音报告。 “怎么可能?”徐伯跳了起来。 迎着落日,天空中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来势极快。 的确是敌袭,人数在三千上下。而且从来势上看,这些修士真元充沛。 徐伯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猎营,而是丁卫营。 尼玛,丁卫营来战,怎么连个消息也没有? 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手臂急挥,“撤!” 安顺客栈。 万青山大摇大摆地来到楼后,进入小院,送声询问:“石先生在吗?” 白影来了又去,他不知被什么人拉了一把,直接就站到了房间内。 他傻傻的眨着眼,瞥了瞥房门,门依然关着。 “你就是万青山,万古斋的掌柜?”石飞问。 乖乖,两尊玄神?这笔生意有赚头! 万青山满脸带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回先生的话,小的正是万青山。” “我们等了你一天,你怎么才来?”石天罡埋怨了一句,没好气的道:“说吧!” 万青山笑容可掬地打了一礼,“我是生意人!” 石飞也不废话,“开个数?” 万青山也不客气,“一百万。” “你……”石飞吃了个憋,脸色一沉,“你是不是活腻了?” “石先生,想清楚再说话。”万青山丝毫不惧,“生意场有生意场上的规矩,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要是敢坏了这个规矩,整个圣祖王朝的商家都会与你为敌。” “给他!”石天罡咬着牙,任谁都能看出他有些肉疼。 石飞摸出一只锦袋,取出十颗拳头大小的蓝色妖丹,丢在了桌上。 万年妖丹?这对傻逼,也不知道还还价! 万青山收起妖丹,压低声音说道:“现今的延城城主,曾经在万恒商铺留下过一颗金蛋,而且据此借走了一百万颗妖丹。那颗金蛋后来被玄灵武院的一位肖小姐赎走了。” 他再又一礼,“消息准不准,二位可以前去查证,告辞!”言毕,扬长而去。 许久,石飞点点头,“我懂了!” 石天罡不懂,怔怔看去,等他解答。 “这个混蛋!”石飞愤怒地咆哮着:“我费尽心机把姓乔的引到修界,偷偷放跑了灵龟,没想到被这家伙捡了便宜!他……他又把金蛋带了回来!” 石天罡喃喃道:“正巧肖箫来延城历练,从他手里拿回了金蛋,而太子获悉此事,则赐下九龙令牌作为酬谢!” 石飞脸色铁青,他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报上去,他是不是一样罪责难逃…… 徐伯接到一柄虚幻的飞剑——丁卫营尽出,固守待援。 石飞怒了,他要给唐善一点教训,不,他要打到唐善肉疼,逼着唐善派出狼卫,然后直接攻入乌金城,擒下唐善,交到上面抵罪。 徐伯却傻了,他刚刚传出消息,告知石飞父子自己撞上了丁卫营,没想到却接到这样一个命令。 看着越来越近的三千修士,他禁不住心里发憷。可命令必须执行,不容违背。 “停!”他心惊胆战地下达命令,“原地坚守,等待支援!” 人影如梭,迅速布防。很快,七八十人一队的三层防护便在他身前布置妥当。 看着这些面无表情,双眼空洞,没有一丝生气的死士,让他感到有些悲哀。 如果是在今晨,他还有信心与三千敌军展开对冲。可是现如今,这些死士刚刚经历了一天的杀战,已如强弩之末,能不能守住都成问题。 转眼间,三千修士冲到百丈外。 徐伯立即瞪大眼睛,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三千多人分成两队,各级金仙占据了绝大多数,零星冒出几个大罗,还是初级大罗居多。 只有两个领队还算看得过去,一等大罗。 这就是延城的丁卫营? 如果把两队丁卫营修士分成猎营一样的小队,他们的实力怕是连猎营的一半也不及。 欺人太甚,我这可是两百四十八位顶级大罗,而且都是死士,就算真元消耗殆尽,也不带像你们这样欺负人滴。 徐伯猛地举起手臂,一个“杀”字险些脱口呼出。 可他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没办法,谁让人家人多呢! 他现在才知道丁卫营的实力,但却早就知道丁卫营的人数。 三万五千人! 眼前的三千多人倒是好对付,可后续还有三万多人。他可不想跟这几千个低等修士同归于尽。更何况,他接到的命令是固守待援。 昨夜的传信中,他从石天罡的字里行间看出,擅自出战之事怕是已经被石飞父子猜到。 而今,他自然不敢再自作主张,只能遵命坚守。 三千丁卫营修士,冲到距离死士百丈远的半空,嘎然停下,每个人都在怀里掏了一把,甩手丢出十几颗黑色的珠子。 倏忽间,一蓬黑点,如同一阵黑雨,骤然来到。 “什么东西?”徐伯瞠目看去。 轰…… 数万团黑烟当空爆散,连结成一片铅云,将负责拦截的第一队死士笼罩在内。 无数雷霆在铅云中滚动,猝然劈落…… “尼玛?!”徐伯瞪着眼睛鬼叫了一声。 他当然认得“震妖雷”,在他眼里,这种东西属于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 满天“震妖雷”,一起炸响,这样的情景着实恐怖。 霹雳,如同一柄柄蓝色的钢叉,携带着凌厉的劲气,同时把八十多位死士从半空中击落。 “撤!”徐伯吓得舌头打结。 第二层、第三层死士,听到了他的命令,无声撤回。可是第一层死士,整整八十二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 徐伯一撤便是数里,惊恐的看到,丁卫营的三千修士分出上百人,直接砍掉那些死士的脑袋,挂在腰间,而后回归大队,再又向他冲来。 怎么守? 徐伯怂了,哪里还顾得上坚守待援的命令,带领残存的一百六十名死士仓皇逃命…… 465:疼了 丁勇对面站着一个身如铁塔般的壮汉,一炷香的时间,六支丁卫营小队,一万修士,先后被其统领的两百死士所击溃。 对方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带着摧枯拉朽地攻势,一路冲过来,试图与徐伯汇合。[..com] 为了抵住这把刀,丁卫营的阵亡率超过了一半,五千修士血染沙场。 战斗的惨烈,丁勇事先早有预见。毕竟对方是死士,而且都是顶级大罗。倒退一个月,随随便便站出一个,就可以同延城的实际掌控者甘坤一较高下。 以低等级修士抗衡这些高手,死伤自然在所难免。 可丁勇没想到,战斗的惨烈竟然会残酷到如此地步。相距两百丈,对方立即投入战斗,进行有效杀伤。整整一小队修士,还没等冲到可以进行攻击的距离内,便已经悉数被歼。 战斗,刚一接触便被挣脱,两支丁卫营小队,拼着伤亡过半,也没能黏住对方。 刚刚冲上去的三支丁卫营小队,以扇形辐射,零散出击。一样没有取得应有的战果,伤亡却高达三分之一。 而壮汉属下的两百死士,接连三战,仅仅阵亡十人。 五百比一,如此严重的伤亡,丁勇想也不曾想过。 形势异常严峻,他和身后的亲卫队乃是阻援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敌人突破,包围徐伯的十支丁卫营小队就将前功尽弃。如果让两股死士汇合,只需稍加休整,便会给丁卫营造成更大的威胁。 一柄飞剑,经由壮汉射出,直去延城。 延城,安顺客栈。 石天罡接到了壮汉的飞剑传书,粗粗扫过之后,紧绷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冷酷的笑意,“都茂打的不错,接连三战,毙敌五千。发挥出了死卫的真正实力。” 石飞手里捧着茶,已冰冷,沉吟着道:“唐善的猎营起码要到明天才有能力一战。丁卫营三万五千,分兵两路,既想拦下都茂,又想吃下徐伯统领的死卫,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徐伯那里怎么没有消息?”石天罡紧锁眉头,“他手下的死卫同猎营周旋了一天,想必已经相当虚弱。我怕他……” “不怕!”石飞信心十足,“不管死卫多么虚弱,毕竟都是顶级大罗,如果被一群低等修士击溃,怎么还配得上死卫这两个字。”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石天罡幻出一柄飞剑,抖手射出,“我需要知道徐伯那里的确切情况。” 石飞也射出一柄飞剑,“我催一下都茂,让他再快些!” 虚幻的飞剑,宛如一道白光,直追徐伯。 徐伯的确想接下飞剑,看看石飞父子再又发来什么消息。可他不敢停,漫天都是丁卫营的修士,漫天都是“震妖雷”,稍有停歇便会有千百道罡雷落在身上。 身为顶级大罗,如果真元充沛,自然不会在意区区“震妖雷”,任你成百上千丢过来,只要不去硬碰,快逃便是。 只可惜,徐伯连同属下这些死卫都已经极度虚弱,虽然拼了命外逃,可还是甩不开丁卫营的追击。 身后两支小队,三千多修士,如同跗骨之蛆,死咬着他们不放。外围早已布好两层包围圈,每一层都有四支小队,六七千之众。 夕阳半落,徐伯竟连第一层包围圈也没能突破。人家并不与他交手,只要临近百丈,“震妖雷”像不要钱似的丢过来,他只能带着死卫转去他处。 而他每一次被拦下,身后的追击小队便会靠上来,又是大把大把的“震妖雷”。 眼见死卫一个个被震晕过去,当空坠地,随即便被人割掉脑袋,就此寂灭,徐伯早已变成了惊弓之鸟。 飞剑传书,前后共有九柄来到,但他一柄也不敢接,直至这些飞剑威势耗尽,自行消散。 都茂接到的命令只有三个字——“再快些。” 一抹冷笑,在他嘴角浮现,寒光逼人的宝剑,直指丁勇,“杀!” 一百五十丈,这是死卫此刻可以发动有效杀伤的最远距离。而有前三战为证,丁卫营的修士要到一百丈内才能够展开有效杀伤。 对方只有一千多人,五十丈的优势,足够了。 他瞥向自己的两翼,眼皮禁不住一跳。原本损失惨重地六队修士,竟然重新聚集起来,留下负伤或是真元不济的同伴,临时整合成两支两千人的卫队,分左右包抄上来。 这些低等修士不怕死,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按他最初的想法,第一支小队被全歼,这些由低等修士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便该一哄而散。可没想到,战斗一直在继续。虽然他的进攻并没有受到影响,死士的损失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但他还是感到难以理解。 唐善刚刚占据延城,这些低等修士前来投靠的日子并不长,凭什么要为唐善卖命? 当然,他并不知道唐善的抚恤令奖赏令,如果他知道此中内情,便也见怪不怪了。 一百五十丈,转眼便已经冲到,这是发动进攻的距离。 都茂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战意,这些低等修士,正是死卫的磨刀石。当然,胜负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关键要看战果。五十丈的优势,将对方全部歼灭,这才是他想要的。 唰…… 两三百道凌厉的剑芒,从对方的军阵中猝然激出。 都茂心神一震,当即更改命令,“防!” 丁勇够狠,先以五千修士的性命消耗掉死卫的锋芒,使其进攻的距离从两百丈缩减为一百五十丈。在此同时,他也用三场惨败麻痹了都茂。而今,两军对峙,相距一百五十丈,他立即命令队前的二等大罗率先发动攻击。 都茂马上意识到,对方的战斗力惊人,远非先前的低等修士可比。 只有二等大罗,真元充沛,才能在一百五十丈外,对死卫发动足够威胁的一击。 丁勇只是一等大罗,可身下竟有两三百名二等大罗,徒然发生的变化,让都茂意识到事态严重。 一个“防”字,都茂手下的一百九十名死卫动作整齐划一,举剑格挡,毫不费力破除掉数百道剑芒。 可是,他们的攻势却也被扼杀。 更要命的是,丁勇的亲卫队整体前冲了十丈,又是漫天剑芒,足足有四五百道之多,悍然发动攻击。 很显然,激射出这些剑芒的并不是冲在最前的二等大罗,而是一些三等、四等大罗,一百四十丈远的距离,已然处于他们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 还是大罗? 都茂心里咯噔一声,表情僵滞,又一个“防”字蹦了出来。 死卫连连格挡,看似轻松挥剑,将漫天剑芒悉数击破。可都茂心里明白,这些死卫的真元损耗也颇为严重。 此刻,即便让他属下发动反击,攻击距离也要骤降十丈,即与三四等大罗相当。 一股凉意在都茂心底冒了出来,这是一个阴谋,从最初的三战开始,丁勇一直在消磨死士的真元,而真正的杀战,此时才刚刚来到。 如果对方一千多人全部都是大罗境修士,那么双方的实力便非常接近。 都茂心里明白,双方一旦绞杀在一起,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毕竟对方人多,而且左右两翼的小队很快便能赶到,一旦对其形成合围,很有可能将他的死卫全部歼灭。 于是他迅速作出调整,完全放弃全歼亲卫队的想法,改为突破。 就在这时,丁勇的亲卫队再又前冲二十丈,又是五百剑芒…… 的确还是大罗境的修士! 这个该死的丁勇,竟然把丁卫营的精英汇聚成一队,留在最后进行死磕! 都茂脸色阴沉,振臂高呼,“冲过去!” 死卫迅速收缩,凝聚成一团,仿佛悬挂在半空的一柄重锤,迎着数百道剑芒,向着亲卫队的一角砸去。 丁勇一笑,机会来了。 无需下令,一百九十名死士聚集在一起,又是在攻击距离之内,这些亲卫自然该知道怎么做。 都茂也在笑,冷笑,他笑丁勇枉费心机。 即便丁勇手上拥有一支大罗亲卫,可他们毕竟是低等大罗。虽然这些死士的真元损耗严重,但要想闯出包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况且,那些亲卫们都已经攻出一击,没有能力在一息之间再次发动攻击。 一息,足够死卫们闯过亲卫的拦截。 迎着密集的剑芒,数十名死士被切割成碎块,当场殒命。但却丝毫没有动摇都茂的决心,要想突出包围,解救徐伯,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等我救出徐伯,嘿嘿……” 都茂咬着牙,脖子青筋绷起。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可是冰冷的目光,凛冽的杀意却毫无保留的投给了丁勇。 丁勇也在笑,但却是在心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打疼他!”——唐善的命令。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即将完成任务,而且完成的非常不错。 轰…… 都茂猛的瞪大双眼,“是什么?是……‘震妖雷’?” 一万颗“震妖雷”,只多不少,直接丢到半空,爆散开来,劈落道道雷霆…… 一百五六十位死士,聚集在一起,简直变成了活靶子,当即便有四五十人被震得晕死过去,当空坠落。 都茂傻眼了,死士的最大优势便是拼死厮杀,不知逃避,可在眼下却变成了致命的弱点。 跟敌人死磕,自然没得说。可跟妖雷死磕,绝对是二货的表现。 “震妖雷”,一波接一波,无穷无尽。 都茂属下的死士,一个接一个坠落在地。 一柄虚幻的飞剑在都茂手中凝聚,他手捏法诀,一边向其内注入真元,一边写入一句话——死卫不敌,即将覆灭! 466:出击 死了五千人,丁勇才堪堪截下都茂。 唐善没有言声,但脸色却很难看。 “打仗嘛,难免会死人!”江成讷讷的安慰着。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阿狼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随手捏出一颗万年妖丹,丢在嘴里,细细品味起来。 延侯夫人偷偷瞥去一眼,禁不住一阵肉疼。 万年妖丹,每一颗价值十万颗千年妖丹。 万青山在石飞手上得到十颗万年妖丹,如今却全都变成了阿狼的零食。 出卖消息,拖住石飞父子,本是唐善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万青山不敢私自留下这些妖丹,便将其交到了延侯夫人手上。唐善倒是大方,说是万青山应得的,又让延侯夫人折算成一百万颗千年妖丹送还给了他。 “带上狼卫,我们出击。”唐善淡淡的道。 安顺客栈。 接到都茂告急的飞剑,石天罡的两抹眉毛立即拧成一团,背着手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对石飞张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的目标是唐善,”石飞沉吟着说,“都茂虽然被围,可毕竟击毙了五千修士。我就不信,唐善还能够沉得住气。” 石天罡有些沉不住气,“死卫是我们的家底,要是拼光了……” 石飞点点头,他明白,在三皇子眼中,五百死卫要比他们父子的分量还重。可他还是希望赌一赌,于是道:“再等等,只要阿狼带领狼卫出击,我们就给唐善来一个釜底抽薪,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飞剑,经窗口射入,直接在石天罡面前打开。 石天罡匆匆看过,半忧半喜地道:“全动了!” “哦?”石飞有些意外,“看来唐善早有准备,知道随同狼卫一起出击,要比留在乌金城内安全得多!” “也不是没有机会,”石天罡眯着眼睛看来,“狼卫在前,唐善殿后,双方相距三十里。” 石飞眼神一跳,“可以!” 延城,城外百里。 唐善带着江成,悬浮在半空。 “会来吗?”江成问。 “会!”唐善充满了自信,“丁勇打得好,又有我这块香饵,不容他们不来。” “来了!”阿狼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但却不见人。 “藏好!要是吓跑了他们,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唐善笑虐着,举目远望。 延城方向,两道白光徒然显现,伴随着摇曳的破空之声,直奔唐善和江成扑来。 江成神色凝重,缓缓拔出金剑,郑重地道:“我拦下石飞,三剑之内,不会落败。” 唐善知道,江成过于稳重。虽然他的确不是石飞的对手,可石飞若想在十招八招之内将他击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大家又不是来比武较技,完全不必打肿脸充胖子,讲究什么单打独斗。 唐善一笑,“你我联手,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过三招。” “杀!” 石飞父子远距十里,同时喝喊一声,同时激出一剑。 飞剑,宛如两道霹雳,直击唐善。 江成的金剑也已挥出,不足十斤重的金剑,在他手里却显得无比沉重,像是舞动着一座百万斤重的铁塔,异常缓慢的当空割去。 这一剑,他注入了七成真元,不为彰显功力,而是为了诈败。 唐善出拳,轰然间激出一团磨盘大小的真元气团,迎向石天罡的飞剑。 一声尖啸,一声轰鸣。 金剑于当中被白光击中,好似一只负伤的金燕,带着一串铮响,翻滚着坠落下来。 江成浑身一震,张嘴呕出一口鲜血,却连嘴角的血渍也来不及擦抹,手捏法诀,张手一招,将急落的金剑收回。 而在轰鸣之下,唐善激出的真元气团骤然被石天罡的飞剑斩开,爆散成数十丈高的一团水雾,威能激荡着空气,发出阵阵涟漪,一去数里。 唐善接连攻出七拳,却被石天罡的飞剑一一突破。直至百丈外,他不得不闪身避让,这才化解了石天罡的一剑。 石飞父子相视一笑,猝然来到,同时招手,收回飞剑。 唐善只是为了吸引二人进入预先设计好的伏击圈,自然没有施展全力。可是接连七拳,竟然没能抵住石天罡一剑,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惊讶。以石天罡的功力来看,即便他施出“火陨”,全力与其一战,胜负亦未可知。 江成倒还好,他对石飞的功力早有预期,诈败也诈得堪称真实。 唐善招招手,带领江成急退,同时放声,“阿狼,别藏着了。” 阿狼也在? 石飞父子心中一惊。 阿狼也是一尊玄神,对于这一点,他们父子自然心知肚明。 按照刚刚得到的消息,阿狼应该带领狼卫在前开路。如果阿狼此时出现在这里,那便说明唐善早有准备,有意把他们引来此处,意图伏击二人。 “嘻嘻……” 阿狼从一小片灌木中冒了出来,飞悬在半空,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看来我小看你了!”石飞对唐善说道:“你竟然早就想到我们会抄你的后路,提前进行了准备。” 他偷偷扫视四周,还好,真正令他担心的狼卫并没有出现。狼卫有三十四名顶级大罗,六百八十位一等大罗,如果一拥而来,再有眼前三位玄神,他们父子绝无胜算。 他对石天罡一笑,其意自明,唐善还是小看了他们父子,以为以三敌二就可以完胜。 石天罡会意,缓缓拨剑,冷声道:“姓唐的,你以为你们三个,就能留下我们父子吗?” “打打看吧!”唐善没有把话说得太满,显然是在刺激阿狼。 阿狼怒了,骈指点向石天罡,“老家伙,二重天玄神是吧,来跟本座过招,本座攮死你。” 两把小刀,翻飞在他手中。 刀芒寸进,迎风而涨,骤然扩张里余,带着万马奔腾地轰鸣,在地面犁出十几丈宽的深沟,奔着石天罡扑去。 一重天玄神,绝对无法造成这样强大的破坏力。 阿狼一出手,已然告知石天罡,他也是一尊二重天的玄神。 石天罡吓得头发根根直立,惊骇间连出三剑,倒退数百丈,这才消除了阿狼攻出的刀芒。 地面,三道百余丈长的箭痕与刀芒留下的恐怖深沟相接,看得人触目惊心。 唐善、江成、石飞早已退避数里,他们都还是一重天玄神的修为,如果卷入两尊二重天玄神的杀战中,很有可能会受到波及,遭到重创。 石飞的思绪飞速转动起来,阿狼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在考虑,是不是该和父亲一起撤离。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唐善和江成刚刚晋升为玄神,远不能与他相比。他要冒险赌一场,以一敌二,力求擒下唐善。 剑,飞速旋转起来,以石飞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气团迅速膨胀,而构成这个气团的乃是无数道剑芒。 万剑齐聚,雷霆一击。 万雷剑! 石天罡眼见此景,禁不住暗暗心惊,他自然认得“万雷剑”,更清楚的知道,石飞催动“万雷剑”的成功率只有十之三四。 对于“万雷剑”的变化,石飞已经非常熟悉,但他的功力不足,很难将数以万计的剑芒束缚在自己身边。 石飞只是一重天玄神境的修为,而“万雷剑”却属于二重天玄神才可以修炼的剑诀。正是他跨级修炼上等剑诀,最终导致运转此剑的成功率大打折扣。 可是,一旦此剑成功催动,骤然发起雷霆一击,就连石天罡也很难全身而退。 眼下,阿狼徒然显露出二重天玄神的修为,而且看他发起的凌厉攻势,似乎还要在石天罡之上。 石飞想要同时应对两尊玄神,拖下去自然有害无益。 再有,五百死卫遭受困厄,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所有的一切,都逼着他冒险一搏。 石天罡惊骇之余,立即想通了此中道理。 他原本还打算对阿狼发动反攻,可此时却不得不压制住出剑的冲动,全心留意石飞的一举一动,一旦石飞催动“万雷剑”失败,便要出手相救,携其逃命。 阿狼也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因为他看到唐善和江成蓄势待发,似乎想趁石飞剑势未成之际出手发难,所以急急向二人传音,“万剑齐聚,雷霆一击,这是‘万雷剑’。石飞修为不足,能不能催成此剑还未可知。你们一旦出手,恰好可以被他利用,此剑立成。” 他也做好准备,万一石飞催成此剑,便要接下唐善、江成,代他们受下这一剑。 万雷剑! 江成脸色急变,金剑一横,飞身掠出,拦在了唐善身前。 唐善虚掌一抓,寒冰烈火枪幻出,紧握在手。 “这是什么?” 石天罡双眼急缩,死死的盯着唐善手中的神枪,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件神阶法器。 石飞似已入定,径自舞动飞剑,对于身外的一切全然没有半点反应。那些剑芒,围着他不断扩张,形成一个直达十丈的气团。 十丈,已然是“万雷剑”的极限,再若暴涨,便将破散。 如果“万雷剑”催发失败,即便石飞无伤,也没有能力再战,只能束手待毙。 九丈、八丈…… 无数道剑芒形成的气团开始缓慢回缩。 石飞的脸狰狞可怖,目眶欲裂,显然在承受无以言表地痛楚。 蓦地,剑芒气团开始向外猛扑,正是修为不足,催剑失败的表现。 吼! 就在万千道剑芒即将爆散的危急关头,石天罡徒然发出一声犹如妖兽般的咆哮,骤然向儿子激出一剑…… ………………………………………………………………………………………………………………………………………………………… ps:真的不想请假,可真的很忙,还是得请!请假三天,周一恢复更新,抱歉抱歉! 467:神龙裂 阿狼早就知道,石飞催发“万雷剑”的时候不可以打扰,因为石飞一旦受到攻击,就可以巧借外来真元催成此剑,所以他才制止了唐善和江成。 可他却忽略了石天罡。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不管是谁,下意识的想法中,都不会考虑石天罡。[..com] 毕竟石天罡是石飞的父亲,谁曾想他会向自己的儿子出手。 当然,这件事情也经不起推敲。 “出手”即是相助,只需稍加思量,便能看破此中道理,提前加以防备。 可惜的是,阿狼一时疏忽,终于导致石飞在石天罡的帮助之下催成了“万雷剑”。 已然暴涨到十丈的剑芒,急剧回缩,全部凝聚在飞剑的剑身上。 凌厉的剑芒直冲天际,肆无忌惮地彰显出阵阵杀意。 石飞的飞剑,犹如一根狼牙棒,其上密布着雪亮的尖刺。每一根尖刺,都是一道由虚化实的剑芒,散发着金属一般的光泽,隐隐夹杂着奔雷声,呼之欲出。 唐善的心变得异常沉静,幽深的目光透露出几分炽热。 他单臂持枪,缓缓拨开拦在身前的江成,淡淡的道:“你不成!” 圣祖皇城的侍卫,堂堂玄神境修士,竟然换来了这样一句评论,江成自然心有不服。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石飞的雷霆一击,即便心有不服,还是遵令退下。 “大日……乾坤……” 石天罡竖剑在胸,阖闭双目,轻声低语。 一轮炽热的白光,在他的剑尖上凝聚起来,其上的锋芒华光刺目,竟然压制了太阳的光辉。 大日乾坤剑! 这是二重天玄神才能催发的剑诀。 “坏了!”阿狼心中狂呼,一抹忧虑在眼中呈现。 他对于石飞的“万雷剑”早有准备,一旦石飞此剑催成,他便会抢先出手,替唐善接下这一剑。 可是现如今,石天罡随同儿子一同备战,无论哪一剑,都是二重天玄神才能催发的标准剑诀。 两相比较,阿狼把目光移到石天罡的飞剑上,毕竟石天罡的修为摆在那儿,他的“大日乾坤剑”要比石飞的“万雷剑”更加威猛。 但唐善毕竟只有一重天的修为,能不能受下“万雷剑”,阿狼心中没有底。 唐善一笑,掏出了九龙令牌。 阿狼心中一宽,九龙护身,起码可以抵消掉“万雷剑”的大半剑芒。有此至宝,面对即将来到的这一剑,唐善应该无忧。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唐善竟然翻转手腕,把九龙令牌丢给了江成。 “落!” 就在唐善丢出九龙令牌的同时,石飞喃喃了一声,抛出了飞剑。 与此同时,石天罡立即出手,剑指阿狼,“杀!” 地面,片片龟裂,层层崩塌。 在石飞与唐善,石天罡与阿狼之间,两道宽达十数丈的深坑骇然显现,飞速向前推进。 强大的威能,凌厉的攻势,不可抑制的杀意,携带着空气扭曲所发出的戾叫,分别向唐善和阿狼扑来。 江成不敢大意,急忙向九龙令牌内灌输真元,霎时间,九条金龙腾出,护在身前。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被呼啸而过的剑芒扫中,顿时被当空撞飞数十丈。惊骇之余,连连催发真元相抗,这才定下身形。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唐善眼中却闪烁出异样的光芒,像是一位好战成狂的魔王,整个人瞬时爆发出骇人的杀意。 他的脸上有笑,看起来残忍可怖,就像嗜血狂魔等待着绚丽的血花。 恶魔般的诅咒,从他的嘴里吐出,“神龙……” 神枪前指,一道金光从枪口突出,直奔“万雷剑”迎上。 江成的眼眸急速收缩,只见唐善的枪杆上不断升腾起一缕缕有如金龙模样的细小枪芒。正是这些枪芒,汇聚成一道金光,带着山呼海啸般地威能,猝然惊现。 金光所经的地面,如同粉沸般轰然炸起,黑褐色的齑粉,跟随在金光之后,形成一根直径十数丈的烟柱。 眨眼间,剑芒与枪芒相对。 飞剑的剑身上,无数道剑芒暴起,好似一只生满尖刺的白色圆球,急速翻滚着,疯狂攻击金色的枪芒。 霎时,金光衰弱下来,似已被剑芒完全压制住。 唐善嘴里再又吐出一个字,“裂……” 骤然间,黯淡的金光浑然一变,无数道细小的枪芒在飞剑的迎击下崩散,继而凝聚,化作一条尖牙利爪炸须瞠目金鳞遍身的明黄色飞龙。 神龙现,身长百丈,拖曳着无数道金色枪芒,对着“万雷剑”张开大嘴,徒然发出一记人声,“裂!” 轰的一声,飞剑剑身上的剑芒全部散射开来,巨大的威能震荡着虚空,扭曲的空气放射出水纹一样的粼粼之光。 远距唐善里余,“万雷剑”像是意识到神龙的强大,提前爆发出它的威能。 神龙竟然微微阖起一只眼睛,看起来全然是一副不屑地模样,张嘴一吸。 无数道剑芒,化作涓涓细流,有如当空流淌的白色天河,连同石飞的飞剑,全部被神龙吞了下去。 这个家伙,肚子骤然鼓起十几丈大小,再又夸张的瞪起眼睛,竟然…… ——打了一声饱嗝! 江成瞠目结舌,失声呓语,“天啊,这是神龙,只有真神才能掌控的法诀!” “噗!” 石飞口喷鲜血,当空坠落。 而在此刻,空中的另外一对对手,阿狼和石天罡,业已完全投入到杀战当中,对于身旁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石天罡的飞剑,顶着一团炽白的光辉,宛如托举着一颗小型的太阳,正在半空中与阿狼的匕首相持。 阿狼的表情很怪,像是抓着一颗烫手的山芋,一边大呼小叫着对手掌连连吹气,一边频频交换他那对小巧的匕首。 空中,一柄匕首正与炽热的剑芒相对。石天罡这一剑,完全发挥了“大日”的威能。他要以大日之火炼化阿狼幻出的法器。 一息之间,匕首像是煮熟的大虾,浑身通红,隐隐有融毁之象。 阿狼双手交错,丢出另一柄匕首抵住“大日”剑芒,同时将滚烫的“大虾”收了回来。 “嚯,够劲儿,呼……” 随着搞笑般的呼叫,阿狼对着通红的匕首呵气。一线浓雾般的白气,从他口中喷出,直接砸在刀身上。滋滋有声,匕首像是侵入冰冷的泉水,升腾起一股热气,随即便恢复本色,锋芒毕现。 转眼间,这柄冷却下来的匕首再被射出,换回另一柄,如此反复。 江成出手了,剑指石飞。 这一切来得飞快,石飞喷血坠落,江成便已出手,丝毫没有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 锋利的金剑,破空而去,直扑石飞的右肩。 唐善手臂一转,枪指石天罡,神龙威能未消,随即折转方向,奔着石天罡扑去。 阿狼狡黠一笑,悄然射出手中的小刀…… 石飞并没有负伤,只是眼见飞剑被毁,自知釜底抽薪之计再无成功的可能,一口怨气卡在胸口,生生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 眼下,江成的金剑呼啸而至,顿时令他心中一醒。当即竖手成掌,虚空劈出。 一道月牙形的白色真元,经由石飞的手掌激出,但却并不与金剑硬碰,而是当空划了个半弧,轻轻地敲击在金剑的剑身上。 金剑发出一声铮响,贴着石飞的脸颊射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江成暗暗后悔,只因太子有令,生擒石飞父子,所以他这一剑只激出了四成真元。如果毫无顾忌,全力一击,石飞必定无法撼动他的金剑,非死即伤。 石飞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自知真元损耗严重,根本无力与江成相抗,当即翻身掠出,仓惶遁逃。 “想逃?”江成冷喝一声,招手收回金剑,飞身便追。 石天罡并没有看到唐善向他出手,但他却忽然感觉到危险。冷眼间,一条神龙鬼头鬼脑地蹿了出来。 神龙?只有传说中真神级的大修者才能催成这种东西,如今却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会跑出来这样一只怪物? 石天罡吓得头皮发麻。 却见神龙露出猥琐模样,张嘴一吸,他那柄飞剑上所托举的那颗小太阳,便被其吞下了肚去。 再一看,石飞正在仓皇逃窜,被江成狗撵兔子般追赶着。 石天罡有些搞不懂,如果唐善三人有足够的实力战胜他们父子,那又何必多费周折,非要选在城外决战,为何不在“安顺客栈”把他们解决掉? 当然,他无法猜出唐善的顾虑。但他却识得厉害,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在神龙面前讨得半点便宜。更可怕的是,对方还有一尊二重天修为的玄神——阿狼。 此战,他已经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场上的形势业已非常清楚,顽抗到底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有退逃,或能有一线生机。 “爆!” 石天罡双目猛睁,大吼一声,空中的飞剑轰然爆散。 这柄飞剑,几乎浸入了他毕生的心血,从大成仙人阶一路晋级,达到了玄神阶的法器。 这样品阶的法器,一旦自爆,将会异常恐怖…… 468:罗网 轰…… 以飞剑为中心,方圆一里,形成一团巨大无比的白色火球。 轰响之中,身长百丈的神龙被爆燃的炽焰所包围。噼啪爆响的火花,霎时将它引燃。 两息过后,剧烈翻腾的神龙便被炽热无比的白色火焰完全焚毁。 大日神火! 阿狼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缝,他的判断果然没有错,石天罡既然使出了“大日乾坤剑”,那就完全有可能修成大日神火。 一柄玄神阶的飞剑,自爆所引发的大日神火,绝对可以将一尊三重天修为的玄神烧成灰烬。 幸亏阿狼早有预料,没有一上手就同石天罡硬碰,而是以飞刀与其相持,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善也在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在“安顺客栈”动手,乖乖,这么大的一团天火,不知要祸及到多少无辜的百姓。 石天罡什么想法也没有,除了自毁飞剑,肉疼般的抽搐了一下,就连战果也没有心思查看,抽身便退。 可他刚刚转过身,便见一道白光徒然显现,噗的射入他肩头。 这道白光正是阿狼偷偷射出的那柄小刀。 血柱窜起,石天罡身形一晃,险些从半空中坠落。 他隐隐猜测到,阿狼刚才并没有施出全力,而是故意示弱。如今,他的大日神火已然使出,阿狼再无顾忌,所以才展露出真实的修为。 只凭一柄虚幻的法器,悄然一击,便将他伤在刀下。事实说明,阿狼的功力还要在他之上。 尽管石天罡不愿相信,但他必须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下,他的惊恐之心更甚,逃逸的速度再又加快了几分。 唐善和阿狼并不心急,相视一笑,分头朝石飞父子追去。 石飞一口气飞出三十余里,回头观望,见江成已经变成芝麻大小的一粒黑点,这才略觉心安,急忙掏出一株“蹑空草”,准备先行恢复几分真元再作打算。 徒然间,三支狼卫小队出现在前方。带队的乃是三位顶级大罗,随同有六十位一等大罗,像是破空而出的三支利箭,飞驰而来。 “不会吧?” 石飞重新审定方位,不由暗暗纳闷,狼卫营西出延城,即便有所警觉掉头返回,也该出现在西方才对,而自己折向延城北方,没有可能与这些狼卫小队迎头相撞。 “杀!” 领队的三位顶级大罗同声高喊,没有任何拖拉,仗剑直冲。属下六十位一等大罗亦紧随其后,出剑相助。 如若换做从前,石飞只需一剑便可抵住三队狼卫的冲势,再出三剑便可将这些修士悉数斩杀。 可现如今,他的真元大半损耗在“万雷剑”上,而今所存不足平日的一半。攻击受挫,紧接着便跑路,真元不仅没有得到恢复,反而再有消损。 更何况,他的飞剑也已失去,先被神龙吞噬,继而被石天罡的大日之火所融毁。 再有,江成紧随其后,稍加耽搁便会赶到。 这个时候撞到三支狼卫小队,石飞虽然有心一战,但却无力为之。 权衡利弊之后,他只能当空掉头,转向延城方向遁逃。 圣祖王朝内,像延城这样的偏僻小城,玄神只是传说中的神话。很多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见到玄神的真容。 如果有幸遇到一尊玄神降临,恐怕要万人空巷,顶礼膜拜,如何尊崇也不为过。 可石飞同样是一尊玄神,却被一众大罗追得抱头鼠窜,这样的待遇,绝对属于百年难得一见。 大罗追杀玄神! 幸好此地距离延城甚远,否则的话,一定会把城内百万百姓全部引来,就算挤破脑袋,也要欣赏一下这等绝世奇观。 真要是发生这种情况,简直比杀了石飞还要难受。 一些低等修士,或许会把生死放在第一位。可到了他这样的境界,颜面往往要比性命重要得多。 石天罡的情形也差不多,儿子向北逃,他则向南闯。刚出三十余里,便见到三支狼卫小队迎面杀来。 石飞的想法与顾虑,同样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后,他也像儿子一样,掉头向延城折去。 唐善居中,南北观望,不禁露出得意之色,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一支响箭呜呜的飞射高空,红色的烟花,炸散开方圆数里,形成一只挑着嘴角,面带嘲笑的狼头模样。 如此巨大的一颗狼头,高挂在空中,方圆千里的修士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关玄方第一个冲出店门,飞悬到空中,向着天上的狼头看来。 这只响箭是阿狼向他订制的,要求很简单,声势大、头像清晰、保留时间足够长久。 很快,一个个黑点漂浮在延城上空…… 关玄方略加打量,好家伙,延城的闲人真是不少,起码有十几二十万人飘在空中看热闹。更有甚者,顺着狼头的方向飘去。 父子情深,舍不得分离。石飞刚刚转到正东,正对延城的方向,便看到父亲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两人都苦着脸,因为身后各有一尊玄神和三支狼卫小队在追杀他们。还有唐善,守住正西,切断了他们父子的退路。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唐善的身边也聚集了三支狼卫小队。 他们知道,身后已无路。 还好,延城大军尽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只要他们逃入城内,或是越城而过,另路而去,总能逃脱。 虽然他们的真元损耗严重,可他们毕竟是玄神境的高手,死磕或有危险,逃命倒是不难。 只是,高空中悬挂的那只狼头,却让石飞心里生出一种不详地预感。 是不是在调集人手进行围堵? 还是命令猎营、丁卫营对死士展开总攻? 他不敢确定,但却明白,那颗狼头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延城,出现在石飞父子视线里。与此同时,悬浮在延城上空的数十万“闲人”也看在他们的眼中。 毫无疑问,这才是天上那颗狼头的真正用处。 延城西门,延侯夫人统领着五支狼卫小队,笑容可掬地等候在那里。 六位顶级大罗,一百名一等大罗,这样一支精英卫队,任谁也不敢轻视。 可当数十万“闲人”看到,石飞父子带着轰隆隆的滚雷声,带着击破虚空的威能骇然来到时,不由吓得汗毛直竖。 天啊,那是两尊玄神。 嘶…… 延城上空传来整齐的抽气声。 延侯夫人笑靥如花,玉指轻点,娇声令道:“杀!” 霎时,悬浮在延城上空的“闲人”们一片沉寂。紧接着,议论声起…… “什么?她想对抗两尊玄神?” “人家可是玄神啊,什么时候轮到大罗斩杀玄神了?” “这是什么世道,玄神也可以被人追杀了吗?” “……” 伴随着众人的议论,五支狼卫小队整齐地飞悬到半空,好似五把尖刀,朝着石飞父子扎去。 “玄神有什么了不起?”延侯夫人不可一世地嘲讽道:“胆敢犯我延城,玄神也会陨落!” 她抛声如铁,神色刚毅,语气坚决,令人不敢有疑。 议论声顿止,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但很快又露出期待的目光,期待着大罗斩杀玄神的那一幕。 玄神啊,昔日的延城,好像从没有听说过有哪位玄神曾经降临过。 如今的延城是怎么了,玄神都来侵犯? 延侯夫人更是了不得,不久以前,她还要屈服在甘坤父子的淫威之下,可是现如今,她竟然亲口下令,斩杀玄神? 五支狼卫小队,每个人都似乎非常享受冲锋的快感,又似乎陷入极度亢奋之中。 要去杀玄神啊,昔日里连想也不敢想的事,现在却正在去做。 几十个时辰的鼓惑,他们已经完全被阿狼洗脑,浑然忘记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双目一片血红,真元在灵石的补充下不断增长。 在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阿狼的一句话,“冲上去,给他们一剑。” 石飞脸上见不到一丝血色,虽然前有来敌,后有追兵,但这一切并不可怕,左右各有数里宽的真空地带,随时都可以重新选择逃跑路线。 可怕的是,他不能逃。身为一尊玄神,众目睽睽之下,若被一群大罗境修士吓得跑路,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所以他决定打一下,只要彰显出玄神的尊严便好。等到唐善等人临近,他再从容而退,这样才能在数十万观摩者面前保住颜面。 真元,被他从元神中强硬挤压出来,超越极限的巨大痛苦,令他的面容发生扭曲,看起来异常恐怖。 “你想干什么?”石天罡跟在他身后,立即察觉到他的变化,惊声询问。 “我们是玄神!”石飞近乎愤怒地提醒道。 “玄神怎么了?脸重要还是命重要?”石天罡咆哮着,“收回你的真元,留着逃命用!” 听到这对玄神父子的对话,延城上空顿时传来一阵哄笑。而五支狼卫小队则变得更加兴奋,一道道目光中透射出触电般的快感,前冲之势再又加快了几分。 石飞满脸通红,像是喝醉酒的醉汉,浑然不理石天罡,径直向狼卫小队冲去。 石天罡心头一阵抽搐,他明白,儿子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是年轻人的通病。这个时候,无论他如何相劝,儿子都听不进去。 “我来!”他大喝一声,猛然发力,冲到石飞身前。 469:第六营 三天两夜,白毛炼化了三颗灵石,功力增长了三成,体内真元异常活跃,好似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血管里充满了肆意奔涌的熔岩。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自信,即便将要面对的乃是玄神境高手,但他依然坚信自己可以与之一战。 七尺长的斩马刀,足足灌入一颗灵石所蕴含的真元,冰冷的刀芒割裂了空气,竟然发出破冰般清脆的声响。 数十万“闲人”惊讶地看到,斩马刀上所散发出来的极寒冻气,竟连四周的空气都冻结起来,一层又一层蝉翼般的薄冰,在凌厉的刀芒下爆碎。 “这是一尊准玄神!” 石天罡心中一寒,眼神略微犹豫了一下。 以他现在的功力,迎战一尊准玄神,他连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想退,可他马上想起,在自己身后,跟着血气方刚的儿子。于是他咬了咬牙,幻出一柄雪亮的宝剑,奔着白毛迎上。 远距里余,白毛疯狂地对着虚空砍下一刀,残酷而冰冷的声音,从他嘴里蹦了出来,“去死!” 刀芒,直冲百丈,汇聚成一柄长达百丈的巨大冰刀。 这把刀,直插半空,猝然斩落。 石天罡惊恐的瞪大双目,抖手射出飞剑,转身厉喝:“飞儿,还不快逃!” 咔! 巨大的冰刀,如同一艘巨形破冰战舰,瞬间便撞碎了石天罡的飞剑,奔着他当头斩落。 白毛身后,二十名一等大罗,几乎在同时激出飞剑,以剑芒形成一张大网,向石天罡罩去。 “鼠辈,安敢!”石飞怒吼一声,直冲数十丈,一把抓住石天罡的胳膊,抖手将他甩开,同时向头顶上方的百丈冰刀拍出一掌。 轰的一声,半空中惊现一只擎天巨掌,死死握住了骤然斩落的冰刀。 白毛冷哼一声,再又向斩马刀内灌入三成真元。冰刀锋芒大盛,抵着巨掌向下压来。 石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一个顶级大罗,竟然可以击破父亲的飞剑,再又与他抗衡,这样的实力着实让人感到诧异。 业已运满真元的左掌,急急向右掌调集少半真元,对着迎面而来的二十道剑芒拍出。而刚刚调集来的真元,全无保留,统统加入空中的巨掌当中。 噗…… 二十道剑芒,全部化成阴霾之气,随风飘散。 擎天巨掌也停在了他的头顶,与百丈冰刀相持不下。 石天罡被石飞甩出百丈,一个翻身,定在半空。眼见石飞与白毛的狼卫小队相持,其余四支狼卫小队分割包抄,唐善、阿狼、江成各率三队狼卫临近…… 他已知石飞必将陷落,即便自己冲杀回去也于事无补,当空顿足,飞身逃窜,同时放声,“敢伤吾儿,本尊定将亲率大军攻打延城。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阿狼与对面的狼卫小队相距三四里远,石天罡正是借着双方所存在的真空地带,飞速撤离,在合围形成之前得以逃脱。 唐善微皱眉头,调笑道:“真想不到,身为一尊二重天玄神,竟然也会不战而逃!” 数十万“闲人”再次发出哄笑。可笑声非常短暂,因为他们马上想起石天罡逃脱时放出的狠话,又是一阵心悸。 “敢伤吾儿,必屠此城!”石天罡业已消失,可他的声音却刺破虚空,如同滚雷般在众人耳边回响。 面对一尊玄神的威胁,数十万人变得鸦雀无声,开始有人惶恐,有人颤抖不已。 “石天罡,你拿什么屠我延城?”唐善嗤笑一声,“不怕告诉你,肖字头玄灵外院业已准备就绪,明日拂晓,三千弟子便会进攻你们石家,等你赶回去,一切都已经晚了。” 合围已成,十三位顶级大罗,两百八十名一等大罗,持续对石飞发动进攻。 唐善、阿狼与江成悠闲地悬浮在包围圈外,并没有对其出手。 此事已成定局,石飞早晚要耗尽真元,从空中摔落下来,三人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索性用他这尊玄神来调剂狼卫的战意。 悬浮在延城上空的“闲人”们,神色均有缓和。放眼整个圣祖王朝,有谁没听说过玄灵武院?既然延城拥有如此强大的后盾,对于石天罡的威胁,他们也就视若不见了! 黄昏,黄昏后。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的时候,石飞的真元也已耗尽,如同中箭的秃鹫,耷拉着膀子,当空坠落。 突然,一道寒芒显现,直取他的后脑。 唐善一动,直接站到石飞身旁,弓指弹出一颗湛蓝色的水丸。 嘭! 寒芒被水丸击毁,二者同时爆散,形成一朵蓝白相间的奇葩,当空绽放。 延侯夫人有如一只飞燕般急速掠起,钻入最前排一众“闲人”之中,弓起脚背,对着一人的背脊轻轻一点,那人如同一颗炮弹,当空轰落,砸入唐善身下的土地中。 “傻.逼!”这是阿狼对其的评价。 当着三尊玄神的面,还敢出手偷袭,意图灭口,也难怪阿狼爆粗。 夜,月光如水。 徐伯在心底把石家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终于带领残余的几十个死士冲出了丁卫营的包围。 此地,距离延城已达数千里。 情况很糟,都茂传来消息,明确的告诉他,自己自身难保,再也无力对他展开救援。 另一个消息更加令他感到惊讶,石飞被擒,石天罡负伤…… 夜半时分,都茂终于与徐伯会合。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幸存的死士加在一起,仅剩下三十五人。而且大半带伤,无法再形成有效战力。 “老爷让我们潜入乌金城,救出少爷!”都茂阴着脸说。 徐伯看了他一眼,没有言声。 “我们不能抗命!”都茂面无表情,可声音里却蕴含着商榷的意思。 “先等他们恢复功力再说!”徐伯一边回着,一边取出萃济草,发放给一众死士。 “老爷正向这里赶来……”都茂眼皮一跳,“到时候,我们怎么说?” 徐伯触电般抽搐了一下,“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救出少爷。如果遵命而行,那就等于去送死。”他顿了顿,继续道:“老爷怪罪下来,有我顶着,与贤弟无关!” 都茂点点头,默默退下,取出一株萃济草恢复真元。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忽然传来石天罡的咆哮,“徐伯,都茂,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抗命不遵?” 随着严厉的质问,石天罡像是硬生生从虚空中挤了出来,由他带出的劲风,形成了猛烈的罡气,吹动众人的衣衫,发出猎猎声响。 徐伯站出,解释道:“老爷!您看看这些死士,现在让他们去救少爷,岂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啪!”石天罡直接来到,甩手扇了他一记耳光,须发怒张,疯狂叫喊道:“送死又怎么样?他们原本不就是死士吗?就算都死了,也得把飞儿救出来。” 徐伯被打得一个踉跄,脸上随即出现一只青紫色的掌印,嘴角也流出一线血污。但他顾不得擦抹,急忙正身站定,垂头回道:“老爷,如果牺牲这些死士,当真能把少爷救出来,老奴绝对不敢抗命。可您看,这些死士已经无法形成有效战力,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都茂站起身,战战兢兢地凑上来,“老爷,管家说的不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属下即刻回府,把剩余的三百死士全部带来……”他突然发觉石天罡脸色晦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急忙收声。 “石家……石家……”石天罡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喃喃道:“等你赶回去,石家怕是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都茂与徐伯均是一惊,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无言对视一眼,垂头不语。 “飞儿……飞儿啊……”石天罡目眦欲裂,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为父也要把你救出来。” “老爷,”徐伯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劝道:“您的真元损耗严重,不如先行调息,等恢复了功力再作打算。” “我是一尊玄神……二重天的修为……”石天罡眼中流出一颗浑浊的老泪,愤愤的道:“即便在王城,老夫也能算是位高手。可在这小小的延城城下,老夫却一败涂地……”忽然,他目光一闪,警声询问:“谁?” “传令使!” 一位身穿银甲的中年武将,身背银枪,霍然来到。 他手里握着一只白玉令牌,微微一晃,随即收起。 石天罡急忙起身,打了一躬,“属下石天罡,参见传令使!” 中年武将微阖双眼,不冷不热的问:“主人让我问你,延城城下,当着数十万修士,你是否不战而逃?” 石天罡一皱眉,“对方有三尊玄神,属下不敌,只有逃避。” “你没有听清楚我的话?延城城下,你是否不战而逃?”武将的眼眸逐渐凝缩,淡淡的道:“主人不需要你的解释,只要你的回答。” “你是在同老夫说话吗?”石天罡勃然大怒,目露凶光,“今日一战,老夫带来的死卫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小儿也负伤被擒。老夫如此为他卖命,他不仅不派人前来救援,还让你这么一位狗屁传令使来问老夫的罪,他安的是什么心?” 武将目光转向徐伯,忽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伯先是一怔,随即眯起眼睛,答道:“你是枫林,枫林将军!” 武将一笑,徒然板起脸,令道:“杀了他。” 徐伯没有半点犹豫,骈起手指,直接点中石天罡的小腹。 “你……”石天罡万分惊愕,眼如死鱼,不敢置信般的疑问:“你竟然向我动手?” 枫林轻叹,“石天罡,你绝对没有想到,你的管家会是第六营的高手!” “第六营……第六营……”石天罡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指,指向徐伯,“你……你是主人的暗探!” 徐伯没有回答,因为石天罡已经不需要答案。 471:亏空 肖箫盯着穆青青的眼睛,“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在延城认下一位义兄,也是来自修界,当他听到岳追风的名字后,请我带领武院弟子将其斩杀。我想……你们或许认识。” “他姓唐?”青青问。 肖箫点点头。 “唐善?”询问出口,青青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眼中露出期盼的目光。 肖箫一笑,再又点了点头。 她从穆青青的反应上可以断定,穆青青不仅认得唐善,而且关系很不一般。 女人的直觉,往往就是如此敏锐…… 鹰鹫岭,鹰嘴峰。 满儿正在练剑,一招一式,严谨有序,凌厉的剑气,肆意。别看他年纪尚小,却已然显露出大家风范。 岳思鸾满脸慈爱,“好了,好了,活动活动筋骨就好,别把练剑这事太当真,过来歇歇!” “是,娘。”满儿立即收剑,跑了过来。 岳思鸾爱怜的看着他,取出丝帕,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真温馨!” 月瑶在绝壁一侧现身,双脚虚踏,一步步走上来,悬浮在母子二人身前。 “月瑶?” 岳思鸾霍地站起,惊声询问。 满儿仗剑在手,稚声叱喝:“站住!” 月瑶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信手一捏,满儿的剑便落到了她手里。 岳思鸾拉回满儿,将他护在身后,严声问道:“月瑶,你来干什么?” “送你一样东西!”月瑶幽幽一叹,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锦袋,赫然提出一颗人头。 岳思鸾先是一怔,紧接着花容色变,颤声惊呼,“大哥?” “害死你丈夫的幕后元凶,正是你的亲大哥!”月瑶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笑,可又显得有些悲凉。 她把目光转向满儿,“记住这颗死人头,他是你舅舅,是他命令我杀死了你爹。” 风,有些凉。 岳思鸾醒过神来,把自己的视线从岳追风的头颅上移开,却已不见月瑶。 满儿虎着脸,咬牙切齿的道:“娘,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她,为您和爹爹报仇。” 岳思鸾扳过满儿,正色相对,“满儿,娘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这让娘感到很害怕。” 她微微蹙眉,隐隐透着忧虑,“还记得娘跟你说过的话吗?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不要让愤怒左右你的良知!” “可是,”满儿的眼中满是疑惑,“她不仅杀了爹爹,还把您囚禁在这里。难道孩儿不该找她报仇吗?” “她已经知道错了!”岳思鸾抬起头,仰望天穹,“不然,她会杀掉我们,永绝后患!” 满儿眉头紧锁,认真的问:“娘,您不许孩儿找她报仇吗?” 岳思鸾摇头,柔声说道:“娘只是想让你放下心中的仇恨。至于要不要报仇,等你长大了,由你自己来决定。” 满儿思虑一番,点点头,应道:“好!” 他也抬起头,顺着岳思鸾的目光看去。 天穹漂浮着淡淡的云,像是杨乐调皮的笑脸,岳思鸾醉了…… 紫禁城,奉天殿。 杨霞与月瑶站在殿脊上,彼此相对。 “穆姑娘告诉我,唐善也在通天玄界。” “不错,他去追杀岳追风,还有石飞。” “他们都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对武修构成威胁。” “这很好。” “可你还漏掉了一个人。” “你是说聂魂?” “还能有谁?” “……” 月瑶丢出一块青玉,“这是肖箫送给你的,你只需在其中注满真元,它就可以带你进入玄界通道。你要记住,必须选择左手边第七个洞口。因为这条路的出口掌握在肖箫手里。” 她说完就走,转身掠起,蹿入半空。 “肖箫是谁?”霞儿随后追问。 “唐善的义妹。”声音还在,可月瑶却已远去。 “您不该放她走!” 人影翻飞,沁馨、陈珪、方琳、罗新、楚憔同时站在霞儿身旁。 “我不想杀她!”霞儿说的很认真,但却没有给出理由。 “把青玉给我。”沁馨伸出手,向她索要,“让我进入玄界,杀掉聂魂。” “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霞儿一笑,“还是让唐善去做。” “怎么通知他?”五人齐问。 “我有一个非常理想的人选。”霞儿将青玉收起,飘身掠出。 琢玉绝顶。 杨勇接到一封信,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娟秀的字…… ——来世嫁给你,生许多许多孩子。 铁铮铮的汉子,只因为区区几个字,潸然泪下。 延侯夫人也想哭。 延城一战,五百死卫几乎被全部歼灭,石飞被擒,石天罡重伤,这一仗的确打出了延城的威风,打出了丁卫营、狼卫的威武,可同时也打光了延城的老本。 抚恤妖丹,战功奖赏,包括此战的种种开销,使得府库内再也拿不出一颗千年妖丹,而且还留下了一亿多颗妖丹的亏空。 事实摆在唐善面前,这让他很是头疼。 不久以前,他还在因为一颗千年妖丹而兴奋。 同样是在不久以前,在他的治理下,延城的府库里积攒了数以亿记的妖丹。 他有些搞不懂,几亿颗妖丹,只是打了一仗,说没就没了? 阿狼倒是满不在乎,直到他把第十颗万年妖丹丢到嘴里,想到自己怕是要有一个月没得万年妖丹享用,这才开始正视眼前的困境。 “城主!”丁勇正色提醒道:“抚恤与奖赏,一刻也不能耽搁。那是军前许下的承诺,一旦无法兑现,必定要闹出大乱子来。” “嗯,嗯,那是,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唐善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大。 “不如……”延侯夫人权衡一番,提议道:“我们可以向各个商家借贷,随便他们开出多高的利,只要渡过眼下的危机便好。” “不好办!”高角摇着头,“妖兽市场初具规模,各个商家都在抢占市场。这个时候,谁手上拥有充足的妖丹,谁就可以占据更大的市场。每借出一颗妖丹,就意味着少占有一分市场份额。这些商家各个都是人精,不管城主出有多高的利,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 唐善诺诺点头。 “我可以向太子禀报此事。”江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千把颗万年妖丹,对于太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大数目。只要城主求助于太子,太子一定会帮这个忙。” 唐善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太子的妖丹送到延城,猎营、丁卫营的修士怕是已经炸了窝。还有一个原因,这一仗也是出于太子的授意,如今幸不辱命,如果请求帮助,多少带着点索要军费的意思。 “只有先欠着了!”阿狼无可奈何的道:“把各营全都放出去狩猎,等到下个月税款收上来,该奖赏的奖赏,该抚恤的抚恤。只是耽搁一月,应该不打紧。” 丁勇吓了一跳,急忙说道:“阿狼大人,那可不成。如果城主食言,别人我不知道,我属下的丁卫营,一定会发生哗变。” 唐善有些失神,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在膝盖上不停的敲击着,也不出声,像是在苦思良策。 众人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唐善忽然一笑,“有了!” 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坏坏的…… 丁勇虎着脸, 江成青着脸, 阿狼黑着脸。 对面丁卫营、猎营数万之众,鸦雀无声。 论功行赏,向来由延侯夫人和高角出面。如今,丁卫营的首领,阿狼、江成两尊玄神,一同来到,显然另有他事。而且,看看三人的脸色,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气氛,异常压抑。 “彭大兴?”丁勇冷喝一声。 “在!” 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须汉子站了出来。 “从报上来的军功来看,你的小队击杀了四十三名死士?” 丁勇的脸色更加阴沉,直视彭大兴。 “……是!”彭大兴怯怯的应了一声。 江成轻声发笑,“两队死卫,一共只有五百人。可从统计上来的军功来看,你们这些人,击杀了三千多名死士。这件事情真是有趣。” 众人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三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战场之上,冒领军功之事在所难免。领军之将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于计较。 延城一战,猎营、丁卫营上报的战果,共计击杀死士六百有余。刨除个别小队冒功贪赏,这样的误差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惜,各个小队只知道各自上报的战功,哪里知道汇总后的结果。便也只能听任江成信口胡说,把不足两百的误差放大到了十倍。 军纪,贵在赏罚分明。这个道理尽人皆知。 现如今,仗虽然打胜了,可“冒功”一事竟然泛滥到如此地步,城主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严加整顿。 大部分猎营、丁卫营的队长开始暗暗盘算各自上报的战功,生怕有什么闪失,撞到城主整肃军纪的枪口上。 少数人暗暗叫苦,多报了三五个死士,原本想着浑水摸鱼,可如今看来,恐怕要大祸临头。 阿狼一笑,“彭大兴,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审定你报上来的军功。”他顿了顿,笑脸有些狰狞,“如果你再敢说你的小队击杀了四十三名敌人,我就把你和你的小队切碎了喂妖兽。” 彭大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小的重新审定,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偏差。” 众人心中一宽,情况远没有他们预想的严重。 “给你三天时间核准!”丁勇对彭大兴斥道:“再有偏差,看我不拧下你的脑袋。” 彭大兴垂首肃立,连称不敢。 “先领四十三军棍,以肃军纪!”江成面如寒铁。 众人心中大骇,四十三军棍,彭大兴不死也得残。 “各小队都把上报的军功撤回去,重新核准,依次上报,论功领赏。”丁勇再又下令,冷峻的目光依次扫向各个小队长,身前众人无不垂首,自然没有人胆敢提出异议。 乌金城。 唐善对着延侯夫人苦笑,“现在好了,各个小队依次来报军功,每个小队的间隔时间为三天,总算可以容我们喘一口气!” 延侯夫人眉头一皱,“三天以后,彭大兴那一队要领走四百多万颗妖丹。这些妖丹……大人已经有出处了吗?” 唐善看向窗外,“妖丹随处可见,只是要费些力气去取!” 延侯夫人明白了,城主是想亲自外出狩猎,用所获取的妖丹来弥补巨额亏空。 一亿颗妖丹?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立即瞪圆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472:明祖 “聂先生!”明祖进入水晶般的宫殿,对着聂魂一礼。 聂魂起身,抬手相请,“三殿下多礼了,坐!” “看过战报了?”明祖坐在聂魂对面,随口问着。 “震妖雷,亏他想得出来!”聂魂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震妖雷这种东西,只有对付死士才能起到效果。如果对付神智清醒的修士,也就只能听听响。像这样的战例,不可复制。” “八百死卫,一战尽失!”明祖有些惋惜。 “石家父子已生异心,留着他们早晚都是祸患,丢出去试试太子的实力,也算物有所值。”聂魂淡淡的说着,浑然没有把两尊玄神、八百死卫的损失放在心上。 “石飞被擒,业已被押送到太子那里,很多事都会暴露出来!”明祖暗暗担心,虽然他争夺帝位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可他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如今,太子得到石飞,那么此事便也昭然若揭了。 “虽然还没有到摊牌的时候,可也应该对太子有所警告,也让那些摇摆不定的王爷们看一看我们的实力。石飞这张牌打出去,正可收此功效。”聂魂一笑,“既然他落到了太子手里,肖金钟的事情也就清楚了,太子必定派遣高手深入玄灵山脉前去解救……” 他忽然收声,目光一转,看向门外,“有客人来了!” 强大的威能,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迎面撞来,竟然让他感到一丝危险的信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来人一定是位高手,一等一的高手。 他一怔,但随即便恢复如常。 最先跑进来的是徐伯,“三殿下,太子来了!” 他说得心惊胆战。 明祖看向聂魂,眼中充满惊讶,这个时候,太子突然找上门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聂魂没有看他,而是转向门外,“请!” “哈哈,聂先生,没有打扰到你讲学吧?”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正是太子。 明祖立即起身,面向大门,屈膝跪地,“明祖参见太子殿下。” “老三,起来吧!”太子步入,上前扶起明祖,“你我是自家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明祖垂头回道:“太子是储君,明祖是臣下,明祖不敢有违君臣之礼。” “诶……”太子摆着手,“又不是在殿堂之上,这些俗礼就免了!” 明祖一笑,唤了声:“二哥!” “嗯!”太子应着,拉着他的手,一起落座。 聂魂起身,端正站好,打了一躬,“太子与三殿下有事相商,老朽在此多有不便,先行告退。” “聂先生乃是明祖的老师,也不是外人,不必回避。坐下来一同听听,也好给我出出主意。” 太子压了压手掌,示意聂魂落座。聂魂不敢抗命,只能再施一礼,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肖箫在延城认下了一位义兄!”太子唉声叹气的道:“她这位义兄啊,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明祖挑起眼皮看了聂魂一眼,见聂魂示意他不要插嘴,随即对太子笑了笑,静听下文。 “老三,他不知道石家父子是你的门人,冒然与他们发生了冲突,杀了一些死卫,还把石飞打伤了!”太子皱着眉,像是很生气,“人我已经教训过了,绝对不敢再胡作非为。老三啊,我在这里替他道个歉,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他舒了一口气,“我派人把石飞接了回来,正在我府里疗伤。等伤好了,我就给三弟送过来。” 聂魂递给明祖一个眼神。 明祖当即道:“石家这对父子,虽说是我的门人,可近些年却少有联系。刚才听聂先生说,他们近来与七叔走得很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太子竖起手掌,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石飞,满嘴胡言,说什么七叔、九叔、十三叔,对我这位太子心存不满,想要把我废掉,将你扶上储君之位。” 明祖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聂魂霍的站起,愤愤地道:“太子殿下,这个石飞,当杀!” 太子呵呵笑着,再又摆了摆手,“聂先生不必动怒,我和明祖乃是亲兄弟,自然不会受外人挑唆。” 他看向明祖,疑问道:“老三,肖金钟在玄灵山脉受困,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明祖偷偷瞥了聂魂一眼,对着太子摇了摇头。 太子道:“不管石飞说的是真是假,肖金钟毕竟是肖箫的父亲……”他思量片刻,忽然道:“这样,你和七叔、九叔、十三叔联系一下,各自选一队亲卫出来,我也派些人,带着他们前去查探一下。” “什么意思?” 明祖一脑子浆糊,没敢作答。再又偷看聂魂,也是一脸雾水。 “聂先生?”太子笑容可掬地道:“外面总有一些风言风语,而今我们兄弟叔侄共同出力,派遣五队亲卫前去解救肖金钟,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你说是不是?” “这……三殿下属下的亲卫队实力不济,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聂魂一时间搞不清楚太子的用意,只能虚与委蛇地应付着。 “没关系,我的人可以带队。”太子侧转头,对门外唤了一声,“邵华?” “在!”一位金甲侍卫跨进门来。 轻轻的一声回应,细弱蚊鸣,但却如同一股强劲的电流,撞击着明祖和聂魂的心神。 二人同时色变。 这是一尊五重天修为的玄神,即便在皇城之内,这样级别的高手也难能一见。 聂魂终于明白,先前那股强大的威能,危险的感觉,全都来自这位金甲侍卫——邵华。 明祖心中大骇,几乎吓得惊叫出口,因为邵华乃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暗探。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差,直到太子离去,也没能恢复如常。 “你暴露了?”明祖阴着脸问。 聂魂眼皮一跳,这才知道,邵华是明祖的人。 邵华摇摇头,但却用询问的目光看回。 他与明祖始终保持着单线联系,从来不曾假手他人传递过消息。 他的身份,除了明祖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如果他暴露了,问题只能出在明祖身上。 明祖读懂了他的目光,心里稍安,转而看向聂魂。 聂魂同样读懂了他的目光,邵华的身份乃是绝密,绝对不允许泄露。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点点头。 “跟我来。” 明祖带着邵华离去。 很显然,他与邵华有秘事相商。而这样的秘密,就连聂魂这位老师都要被拒之门外。 他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名义上是明祖的老师,可实际上不过是个师爷的角色。 通过乔老头,他结识了石飞,而在石飞的推荐下,他变成了三殿下的门客。 短短数年间,能够拥有现在这样的身份,能够得到三殿下的器重,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但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得到三殿下的完全信任,也不能算是三殿下的心腹。 夜,漆黑。 月如弦,横断天穹。 江成奔波了半个时辰,将一群铁甲公牛赶到了预先设定的埋伏地。 唐善坐在半空,懒洋洋的站起身,展臂挥拳。 唰…… 一团巨大的火球,猝然迸裂成无数碎块,拖曳着长长的火尾,有如天女散花一般,对着十数万公牛发起攻击。 火陨! 真神级的拳诀! 江成表情麻木,面对如此壮美的情景,脸上竟然看不出惊讶之色。 三天了,唐善一直在用妖兽修炼自己的拳诀,这样的“火陨”奇观,他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遍,自然见怪不怪。 最开始,他还有些不服气,毕竟他是圣祖皇城的金甲侍卫,玄神境的修士,可唐善竟然邀请他一同外出猎捕妖兽,太跌份! 直到唐善使出“火陨”,一拳击杀了七八万头妖兽,绚丽的妖丹被两人尽情收割,他才享受到狩猎的激情。 而今,一拳之下,十几万头公牛全部被击杀,无一幸免。 从七八万到十几万,“火陨”的威力增强了五六成。但并不是唐善的功力在三天之内飞速提高,而是他对“火陨”的运用却愈发娴熟,对于真元的掌控也更加细微。 “还有一成火陨碎片被我浪费掉了!”唐善摇着头,还是有些不满意。 江成翻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们已经收获了多少颗妖丹了吗?” “多少?” “一千万!” “这么多?” “只多不少!” 阿狼也在狩猎,但却不是为了填补亏空,而是为了夺取灵脉。 白毛俨然变成了他的副手,率领八百狼卫,一一攻取被妖兽盘踞的灵脉宝地。 三天时间,荒漠被推平了一角,任何一截细小的灵脉也没有被放过,十七座密室相继建立起来,加上唐善原本的密室,延城之外,每天大概能有两百颗灵石产出。 阿狼一改常态,把均分变成了分赏。每队六颗,除了队长可以得到一颗灵石的稳定供应以外,属下二十名队员要依靠战功来夺取剩余的五颗份额。 只因灵石产出有限,这也是无奈之举。 但是阿狼却看到了另一番功效,狼卫疯了,每个人都在拼命修炼,每一次夺取宝地都会奋勇向前。八百狼卫简直变成了八百头狼,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血红。 都是灵石惹的祸…… 473:横空精英 清晨,肖字头玄灵外院的大门外走来一位黄衫男子。 他的年纪并不大,二十四五岁模样。相貌平平,扎在人堆里绝对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看守大门的鹿人显得非常紧张,迅速聚集到门前,形成防守阵型,同时发出急促的尖啸,向院内示警。 鹿人守卫之所以如此紧张,乃是因为黄衫人来得太过突然。 武院大门前,方圆数十里,地势平坦,张目可见。这些鹿人事先并没有发现黄衫人的存在,但这位黄衫人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它们面前。 鹿人虽然只有金仙境的修为,可身为灵兽,对于危险的感觉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本能。 黄衫人刚一出现,强烈的杀意便将整队鹿人笼罩在内。 肆意的杀意直接表明,来人是一尊玄神。可惜这些鹿人的修为太低,没法认定这尊玄神的修为达到了几重天。 黄衫人一笑,好似一位屠夫看到了待宰的羔羊。 鹿人们脸色剧变,内心里充满了戒惧。 最先冲出门的乃是烟翠,她已经突破了金仙境,摆脱了临时弟子的身份,晋升为玄灵外院的下等弟子。 刚刚听到鹿人示警,她还有所怀疑,玄灵武院乃九大之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胆敢找上门来生事。 当她冲出大门,第一眼看到黄衫人的时候,心中的怀疑才尽数消除。 “这位师兄?”烟翠飘落在鹿人守卫阵前,施了一礼,“小妹烟翠,敢问师兄尊姓大名?” “秦铮!”黄衫人吐出两个字,向前迈了一步,微微躬身,算是回礼。 一股骇人的气浪,从他的身前突出,有如一驾冲阵的战车,直接撞到烟翠身上。 嘭! 烟翠连同身后一整队鹿人,全部被这股气浪撞飞,贴到了大门上。 秦铮一笑,“玄灵,九大之首,不过如此!” 身为玄神,对战金仙境的低级修士,自然没有任何悬念,甚至有些胜之不武。但他并没有出手,只是收缩自身威能,再又突然释放出来,仅凭自身所携带的威能所鼓动的劲气,便将烟翠以及整队鹿人全部吹飞,这样的功力着实令人感到恐惧。 武院内,一个个弟子飘浮在半空,向门外窜来。 门外,业已涌出上百弟子,可尽是金仙和低等大罗,无人胆敢上前。 人影一闪,严槁来到,眼见秦铮乃是一尊玄神,来势略微一顿,但却并未停止,犹自冲到门前,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放肆?”话音犹在,他猛地扬起飞剑,骤然攻出。 秦铮对空冲拳,一退数十丈,慢条斯理的回道:“横空武院,精英弟子秦铮,特来上门求教,切磋功法。” 嘭……嘭……嘭…… 秦铮明明只攻出了一拳,可半空中的飞剑却接连遭到三次撞击,已然被撞散了威能,再也无力伤敌。 严槁一招手,把飞剑收回,坠落在地,皱眉看去。 秦铮嘻嘻一笑,“这位师兄,你的修为与小弟不对等,还是换一尊玄神出来切磋吧!” 严槁虎着脸,几次都险些攻出飞剑,可他总算有自知之明,终于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倒握宝剑,微微躬身,“师兄稍候,自有弟子前来与您切磋。” 九大门下,各等弟子相互切磋,也算是常有的事。但基本都发生在内院或总院的天才、精英弟子之间,像是外院的寻常弟子,则很少有此孟浪之举。 而今,秦铮身为横空武院精英弟子,本该去玄灵总院寻求对手,相互切磋才对,可他偏偏跑到玄灵外院门前叫板,倒也让人感到奇怪。 “秦师兄?”声如莺歌,肖箫来到,在天空上留下一串湛蓝色的虚影,“小妹肖箫,敬请师兄指教。” 聚集在门外以及当空赶来的玄灵弟子,见到肖箫出场,脸色均是一缓。 以肖箫的修为,早就有资格进入总院,如果不是总院高层刻意打压,也不会埋没在外院之中。 肖箫也是一尊玄神。 无论身份还是境界,肖箫都与秦铮相当。 严槁甚至怀疑,秦铮打着切磋的幌子,原本就是为了来找肖箫的麻烦。 “肖师妹,”秦铮蹿到空中,与肖箫相对,在右手套上一只黑色的豹爪,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切磋,自然不必以命相搏……” 哄笑声起,嘘声一片,玄灵弟子认为,秦铮怂了。 秦铮一笑,还是淡淡的口气,继续说道:“三招,若是没能分出胜负,便算师妹胜了。” 众弟子瞬时安静下来,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秦铮并没有怂,而是充满了自信。 肖箫微笑,轻启朱唇,应了一声:“好!” 她并没有取剑,而是把小巧的翠色铃铛捏了出来。 四下里鸦雀无声,数千弟子全都屏住呼吸,瞠目来看。 秦铮似已入定,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搞什么名堂?”有人轻声询问。 青青混杂在众多弟子当中,双眸骤然回缩,因为她看到,一丝丝真元从秦铮身上升腾起来,逐渐汇聚成一头虚幻的猎豹。 这头猎豹有些畸形,原因就在于它的右爪,大如象蹄,几乎占据了猎豹的大半个身躯。 很快,严槁的眼睑也慢慢并拢起来,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缝。很显然,他也看到了这头并不存在的猎豹。 慢慢的,猎豹的身形当空显露。 “神兽诀!”有人惊呼。 刚刚被秦铮震飞的一队鹿人,一个个面露惊惧之色,怯怯的退避到远方。 肖箫抿着嘴,嫣然一笑,轻轻晃动手中的小铃铛,“铃儿铃儿摇摇……铃儿铃儿摇摇……” 清脆的铃声,伴随着如同儿歌般的吟唱,有如一股清泉,缓缓流进人们的脑海,让人感到精神一震。 秦铮徒然间攻出一拳,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出手。 在他的上方,那头业已成型的黑色猎豹,瞪着一双血瞳,骤然攻出右爪。 有如象蹄般巨大的豹爪,快如闪电,直接抓到了肖箫身前。 肖箫脸上的笑容更甚,依旧不紧不慢地摇着小铃铛,口中之音好似呓语,“铃儿铃儿摇摇……铃儿铃儿摇摇……” 噗! 一声轻响, 巨大的豹爪竟然不能攻入,被一层青色的光芒抵挡在肖箫身外。 这层青色的光芒彼此间并不相连,而是由无数支箭芒密集排列而成。 霎那间,箭芒前突,青光暴涨。 秦铮如遭针刺,骤然缩肘,那只巨大的豹爪也唰的退回。 青青一笑,扬声道:“一招了!” 秦铮神色凝重,似是已经完全沉浸在这场比试当中,对于青青的提醒没有丝毫反应。 但见他拧肘翻掌,沉声道:“小心!” 徒然间,黑色的豹爪迸裂成无数颗鸽卵大小的黑点,就像一场突来的暴雨,奔着肖箫呼啸而去。 这些黑点,迎风而长,眨眼间化成一只只锋利的豹爪,黑压压的密布当空,几乎笼罩了小半天穹,分作十余波,对着肖箫发起了冲锋。 青芒似是胆怯,略有回缩。 肖箫娇笑,“铃儿铃儿响……铃儿铃儿响……” 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再又响起,密布的箭芒,瞬时出击,每支箭芒都准确无比的射中一只豹爪,一蓬蓬黑烟轰然炸起,当空形成了一片铅云。 铅云之中,豹爪不停的冲杀下来,有如长潮浪涌,无休无止。 铅云之下,道道箭芒迎空直上,显现的豹爪无一遗漏,全部被其射散。 经过短暂的相持,攻击戛然而止,铅云之中再也没有豹爪显现。 这一次攻守,相较于两队修士大军对阵冲杀也毫不逊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第二招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青青保持了沉默,似乎心有所思,微微蹙眉。 肖箫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凝重,仰着头,看着上空凝聚不散的铅云。 “去吧!”秦铮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叹息,像是业已确定了此战的结局。 从他的脚下,直到头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所有真元都被抽出,灌注到虚幻的猎豹身上。 这头猎豹,忽然脱离了他的身躯,凌空一跃,扑入铅云。 呼……吸…… 粗重的呼吸声在铅云中响起,铅云逐渐便淡,一头身长百丈的巨大黑豹显露了出来。 “嘶……” 数千玄灵弟子倒吸一口冷气,四下里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这个时候,肖箫却笑了。 剑,已然握在了她的手里,玉碗轻转,剑芒大盛,瞬时暴涨到百丈,直接刺破了黑豹的胸膛。 秦铮的眼中流露出赞叹之意,显然对她这一剑很是欣赏。可他还是摇了摇头,沉声道:“还不够!” 吼! 黑豹发出震耳欲聋的兽吼,竟然顺着肖箫的剑芒直扑了下来。 仅是一声兽吼,几百名修为不足的玄灵弟子便被搅乱了真元,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无法悬浮在空中,咻咻的坠落下来。 青青猛地睁大了双眼,再又慢慢复合,缓缓的吁出一口香气。 秦铮脸色一变,眼角一挑,瞥向青青。 肖箫松开手指,宝剑唰的掠出,百丈剑芒丝毫不减,当空横剑,以剑柄为中心,飞速旋转起来。 严槁咧嘴一笑,“剑轮诀!” 翠色的铃铛捏在肖箫左手,依然在轻轻晃动,“铃儿铃儿响……铃儿铃儿响……” 空中的黑豹,仅仅探出一爪,其余尽被飞速旋转的剑芒绞碎。 而这只豹爪,也被翠色铃铛幻出的一蓬箭芒射散。 “噗……”秦铮喷出一口鲜血,仰身摔落。 人影一晃,一位身背古剑的老者现身而出,伸手虚抓,将秦铮接下,转而看向肖箫,怒目圆睁,喝道:“肖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横空精英?” 474:锈剑长老 横空弟子没什么了不起,即便是横空精英也是一样,因为这里不是横空,而是玄灵。 数千玄灵弟子,脸上皆是怒色。 因为来人乃是锈剑长老,身为玄灵内院长老,却为了横空弟子怒斥肖箫,众人自然心有不平。 金铭以及几位副主事接到弟子禀报,唯恐生出其他事端,一同迎出。 而此时,门外的气氛异常紧张,锈剑长老随时都可能向肖箫出手。 肖箫面无惧色,质问道:“锈剑长老?武院弟子相互切磋,原本是寻常之事。肖箫不懂,长老因何动怒?” “放肆!”锈剑长老见肖箫胆敢顶撞自己,怒喝一声。徒然扬起手,像是要取下身后的古剑。可他毕竟是内院长老,辈分足足高出肖箫两代,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有心教训一下肖箫,但也怕遭人非议,生生把手停在空中,气得胡须簌簌发抖。 “长老请息怒……息怒……”金铭恰巧赶来,急忙上前相劝。 锈剑长老愤愤地哼了一声,摔落手掌,气道:“秦铮乃是九大武院共同推举的精英领队,如今伤在肖箫手上,如何率领八百精英进入玄灵山脉,接受考验?” 肖箫一怔,太子曾经同她提起过,各家武院的精英弟子,必须完成精英任务,才能得到九大武院的一致认同,以精英弟子的身份行走玄界。 如果各家武院精英倍出,九大武院便会把待定的精英弟子们聚集起来,挑选出领队之人,带领大家共同接受考验。 她没有想到,秦铮竟然是九大的精英领队。如今秦铮伤在她的手下,倒也难怪锈剑长老要动怒。 金铭知道事态严重,急忙抱起秦铮,查看伤势。 锈剑长老沉声道:“肖箫,切磋功法,点到即可。但你心肠歹毒,竟将秦铮打成重伤。这个责任,玄灵武院不会替你承担,你自己去横空解释。” “还好,”没等肖箫辩解,金铭松了口气,“他只是真元不畅,郁结在胸,并无大碍。” 当下,他向秦铮体内注入一缕真元,秦铮呕出一口淤血,翻身站起。 肖箫瞪了锈剑长老一眼,对秦铮谦声道:“适才小妹出手过重,还请秦师兄见谅。” “不关师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秦铮微微挑起嘴角,泛起一记苦涩的笑。 锈剑长老见秦铮无恙,眼中竟有一线凶光闪过,悻悻地道:“不愧是九大武院共同推举出来的精英领队,好好好!” “前辈说笑了!”秦铮对他一礼,随即转向肖箫,正色道:“秦某此来,一是为了向肖师妹讨教,二是带领贵院推荐的精英弟子赶赴玄灵山脉。”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简,轻捏法诀,朗声道:“穆青青穆师妹何在?” “在!”穆青青应了一声,飘身来到。 秦铮一笑,轻轻点头,再又看向肖箫,“肖师妹,我想请你出任精英团队副领队一职,不知道你可愿意?” “什么?”锈剑长老脸色急变,气急败坏地叫嚷道:“你凭什么让她加入精英团队?” 秦铮脸上露出狡黠的笑,阴阳怪气的道:“对不起,前辈,我忘记说了,肖师妹也是贵派推荐的精英弟子。” 四下里一片寂静,穆青青入选精英团队,乃是在情理之中,而肖箫被总院推荐为精英弟子,则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恭喜,恭喜!”金铭笑得合不拢嘴,拱着手道:“真没想到,我们肖字头玄灵外院竟然出了两位精英弟子,这可是我们外院千年不曾有过的幸事啊!” “她们还要接受考验,能不能晋升为精英还未可知。”锈剑长老愤愤地说着,起身蹿上高空,扬长而去。 金铭脸上瞬时布起一层寒霜,锈剑长老当着横空弟子的面恶语相加,不管他与肖箫有何恩怨,但这番言词却等于是让外人看自家的笑话,令他感到无比愤怒。 数千玄灵弟子也是一脸怒色,九大表面上看起来同气连枝,可明争暗斗从未间断。如今锈剑长老当着外人的面起了内讧,自然让他们觉得羞愧。 秦铮佯作未闻,对着众人躬身一礼,随即对青青二人展臂相请,“二位师妹,我们也该上路了。” 风,很柔,就像情人的手。 青青与肖箫跟随着秦铮当空飞渡,赶去与精英团队的其他同伴会合。 秦铮始终保持着沉默,此刻却突然开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落败吗?” 青青偷偷努了努嘴,调皮笑道:“秦师兄该不会不服气吧?” 秦铮郑重的道:“有人偷袭我!” 他说得极为认真,肖箫不由一怔,当空悬停,疑问道:“秦师兄,此话何意?” 徒然间,肖箫和青青瞪大了眼睛,只见秦铮在自己的肋骨间,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支青色箭芒。 秦铮轻声询问:“肖师妹,这是你幻出的箭芒吗?” 肖箫讶然摇头。 秦铮一叹,随手湮灭手中箭芒,道:“师妹的‘剑轮诀’造诣极深,秦某未必能够破去。但师妹真的以为,秦某的‘神兽诀’如此不堪一击,就连剑轮的一个照面都挡不住?” 肖箫沉声道:“是锈剑长老?” 秦铮没有回答,而是苦笑着道:“幸亏我运用横空秘法,封锁住这支箭芒。也幸亏师妹功力深厚,搅乱了秦某的真元,以至秦某呕血晕厥,使得那人误以为自己偷袭得手……”他吐了吐舌头,“万幸,万幸!” 肖箫蹙眉道:“一定是锈剑长老对你偷下毒手,想借此来除掉我。” 秦铮有些得意,挑眉一笑,“贵派的锈剑长老业已突破了三重天玄神境,如果他肯高看我一眼,那我恐怕难逃此劫。只可惜,他对横空秘法还是不甚了解……”正说着,他忽然收声,神色凝重,目视前方。 肖箫和青青急忙靠拢在秦铮身旁,因为她们也感觉到,危险毫无征兆地降临在前方。 “我现在高看你一眼,看看你能不能逃过此劫?”锈剑长老的声音如同滚雷,从前方传来,可并不见人。 秦铮如坠冰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叹声道:“锈剑长老,原来你的目标是我!” “现在明白已经晚了!”锈剑长老的嘿笑声在空际中传递,“老夫已经给过你机会,逼你退出。可你偏偏不知好歹,那便怪不得老夫了。” 一柄锈迹斑斓的古剑,长达百丈,骤然从前方刺出。 这一剑来得没有任何预兆,以至于秦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事实上,他也没有能力做出反应,古剑所携带的巨大压力,几乎令他窒息。 恐怖的窒息感觉,让秦铮惊骇无比。 他知道,自己应该取出豹爪,抵御来剑。 可他做不到,就连手指都动不得丝毫。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以及肖箫有如莺歌般的童谣,“铃儿铃儿响……” 青色的剑芒骤然显现,形成一道屏障,护在三人身前。 轰! 古剑刺中青芒,如此巨大的威能,就连一座高山也将化为齑粉,细若蚕丝的箭芒自然无法阻挡,立刻爆散开去。 但在此时,肖箫激出飞剑。 剑轮诀! 剑芒只有三四丈,可旋转的速度却加快了数倍,在古剑的前端飞速旋转。 锈剑长老显现在数里外,狞笑道:“一息!” 的确,最初时,百丈剑芒在剑轮的绞杀下寸寸爆散。但很快,剑轮的绞杀速度便慢了下来。一息过后,百丈剑芒缩短了十丈,可剑轮也停止了旋转。 铮的一声,肖箫的飞剑被古剑击落。 唰! 一道白光贴着锈剑长老的脸颊掠过,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道剑痕。 青青也已出手,画影剑,御剑录。 锈剑长老万分震惊,一个顶级大罗,竟然可以突破境界的束缚,逆天而行,以飞剑击伤他这位三重天境界的玄神。 还好,青青功力不足,让他避过这一剑。否则的话,他此时已然没有了性命。 即便如此,这一剑的威能也着实令他感到恐惧。 “锈剑长老?”一声温文尔雅的询问,百丈剑芒轰然爆散。 金铭来到,将肖箫和秦铮护在身后。 “金铭?”锈剑长老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老夫业已像你承诺过,只要做掉肖金钟,你就是大主事。怎么,你对大主事不感兴趣?” 金铭不为所动,大吼道:“秦铮,你还等什么?” 秦铮心神一震,突地一笑,道:“对不起,刚才我怕了!”说话间,他已经把豹爪套在手上。 都是玄神,以一敌三,锈剑长老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还有青青的画影剑。 锈剑长老心底发虚,但却傲声道:“金铭,老夫乃是奉总院之名,诛杀此子。你等不可造次。秦铮,历届精英领队都是我玄灵武院弟子,你若肯放弃领队一职,自行退出,老夫可以放你一马。” 秦铮不是傻.逼,当空挥拳,“杀!” 于此同时,金铭,肖箫,青青,一同激出飞剑。 锈剑长老一笑,笑容有些牵强,咻的丢出古剑,掉头便逃。 475:精英任务 锈剑长老乃是一尊三重天修为的玄神,如果拼死力战,双方胜负各半。而今他要逃,金铭等人自然留不住他。 猖狂一剑,百丈剑芒暴现,秦铮攻出的豹爪,金铭、肖箫、青青激出的飞剑,都被锈迹斑斓的这一剑所阻挡。 攻势一滞,锈剑长老趁机逃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一道剑痕骇然显现,深达数十丈,令人触目惊心。 金铭生怕锈剑长老再行不轨,不敢大意,一直将肖箫三人送到会合地,这才离去。 四五百修士,玄神境的高手占了一多半,也有顶级大罗、一等大罗,全部都是各家武院所推荐的精英弟子。 且不论各家武院的势力,仅是这些修士的实力,十个锈剑长老也不足为惧。 秦铮恢复了镇定,也展示出领队的风范,关于锈剑长老一事,只字未提。 精英团队,像是一只藐视天下的巨大神兽,赶赴进入玄灵山脉的最后一处汇聚地——碎骨口。 一路上,又有推荐的精英弟子不断加入。 “真是怪事!”说话的是位美丽的姑娘,出自“断壁武院”,名叫包歆。 妙目流光,她瞥了秦铮一眼,靠近青青,悄声道:“我们每一位团队成员,都是秦师兄亲自接来的。可自从秦师兄接来你和肖师姐之后,剩下的成员便没有了这份殊荣。” 青青知道她心存疑虑,但也不能说出半路遇袭之事,一笑了之。 各院精英陆续融入,包歆如数家珍,“这位是韵华师姐,出自你们玄灵内院。那位是顾晓青顾师兄……” “断壁”以符咒立院,整个团队八百精英的详细资料,全都被她制成玉简,发放给每位弟子,也免了相互介绍的麻烦。 青青与肖箫自然也都得到了一枚玉简,轻掐法诀,对应资料,便可了解到来人的基本情况。 八百精英中,“玄灵”弟子占有两百多个席位,稳居九大之首。 各家武院的情况基本相同,所推荐的精英当中,内院、外院弟子占了十之**,来自总院的反而是少数。 可按几率来算,来自内院、外院的精英最低也是万里挑一,但总院弟子却达到百分之一,入选几率超过百倍。 临近最后一处汇聚地点,还有数十位成员未到。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出自各家总院。 自从八百弟子入选精英团队,每个成员的起点都是相同的,只要完成考验,就会晋升为精英弟子,进入各家总院修炼。 而那些总院弟子,或许想刻意表明自己高人一等,偏要耍耍大牌,迟迟不见。 碎骨山口外,秦铮的脸色愈加严肃,会合的最后时限业已超过半个多时辰,各家总院的“精英”才一**出现。 几十位修士,有的结伴而行,有的三五成群,虽然都向着碎骨口飞来,但彼此间并不相融,自行分成了九股。 “来了?好好好!” 秦铮声音冷漠,骈指旁点,令迟到的几十位总院精英一旁列队。 “准备了些必要的东西,所有来迟了些,还请秦师兄莫怪。” “好友送行,盛情难却,多饮了几杯,耽搁了一会儿。” “回家看了看,没什么打紧吧?” “……” 有人解释,有人不屑。 “在下秦铮,来自横空,经九大武院共同推举,出任精英领队。”等这些人唠叨完,秦铮先行自我介绍,而后指向肖箫和包歆,“这位是肖师妹,来自玄灵,乃是大家的副领队。如果我在玄灵山脉之中遭遇不测,或是提前退出,她将接替我,带领大家继续完成考验——这位是包师妹,来自断壁,总管配给,今后的三个月里……” “不用!”迟到的人群中站出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大刺刺地道:“为了此次考验,我带了三万株‘蹑空草’,每天一株都用不完,秦师兄可以把我的份额分给别人。” 此人名叫余盟,出自“玄灵”,年二十四,一重天玄神境,身背准神阶“裂天剑”。其父乃是圣祖王朝的威猛将军,授封侯爵,家业颇丰。名门贵胄,少年英豪,倒也难怪他如此嚣张。 “余师弟,请听我说完。”秦铮等他讲完,微微一笑,继续道:“九大武院共同出资,业已为我们备下了足够的‘蹑空草’,各位每天都会领到一株。”他话音一转,严声道:“为了公平起见,此次精英考验,各位只准携带武器以及换洗衣物,无关杂物一律上缴。” 余盟的脸色难看之极,为了完成此次考验,他整整准备了十只储物袋,仅是“蹑空草”就花去了三千万颗妖丹。 殊荣余家家大业大,可秦铮让他上缴,他还是舍不得。 包歆向他伸出手,他没有动。 秦铮瞥了他一眼,对众人道:“大家有一炷香时间,整理无关杂物,交与包师妹。”捏出一枚黄色的玉简,“如果有谁不肯配合,或是藏私,我会抹去他的名字,请他自行离队。” 很快,上千只储物袋堆积在包歆脚下。 余盟交出了十只储物袋,禁不住一阵肉疼。 “嘻嘻……”有人偷笑,也来自迟到的人群,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你们……”秦铮指向这些迟来的总院“精英”,怒道:“姗姗来迟,扣除你们三天配给。” 几十位总院“精英”齐齐色变,玄灵山脉是什么地方,大家自然心知肚明,那是玄神的坟墓,不知有多少尊玄神深陷其中,化作冢中枯骨。 初入玄灵山脉,无疑最为凶险,如果三天没有“蹑空草”,真元无法得到有效补充,危险不知道会放大多少倍,考验任务很可能会就此终结。 余盟站出,沉声问:“这是九大赋予你的权力吗?” 秦铮咧嘴一笑,猛地板起脸,暴吼道:“玄灵余盟,再扣三天。” 余盟傻了, 几十个总院“精英”呐呐无语, 数百修士面面相觑。 “现在说一下我们的任务。”秦铮的声音缓和下来,“二重天玄神境的弟子,深入山内五千里;一重天玄神,深入四千里;顶级大罗,三千五百里;一等大罗,三千里。大家从碎骨口进入,自东而西,三个月内,必须绕山脉一周,重新回到此地。” “四千里?”有人鬼叫。 精英团队的成员大都是一重天玄神境的修士,也就是说,团队的主力要在玄灵山脉四千至五千里的区域内求生,而在这一地带活动的妖兽,几乎全部都是万年大妖。 任务,他们事前并不知情。可关于玄灵山脉,他们却再清楚不过。四千至五千里,正是群英陨落的死地。 秦铮看向众人,眼前一片惨白。 肖箫和包歆也是眉头紧蹙,具她们所知,胆敢深入玄灵山脉五千里的修士,无一不是玄神境三重天的高手。即便是这样的高手,陨落其中也是常有的事。 那些顶级大罗和一等大罗更是惊惧不已,三千里,随时都可能出现万年大妖。大罗遇到万年妖兽,唯一的悬念就是能不能生还。 秦铮举起手中的玉简,问:“有谁想要退出,现在还不晚。” 没有人言声,一片寂静。 谁都知道,一旦晋升为精英弟子,那便是九大核心,此后自然可以呼风唤雨,纵横玄界。 虽然任务万分危险,但却没有一人退缩。 而且大家心里都明白,想要晋升为九大精英,必然要经历一番生死考验。 “好!”秦铮高喝一声,骈指指向山口,“进山!” “各级弟子务必牢记,每日日落以前,但凡有退出界线者,名字会在玉简内自动抹去。”他将豹爪戴在手上,领路在前,高声厉叫。 众人又是心中一凛,脸色愈加凝重,丝毫不敢大意。 八百精英,除了秦铮早知内情,神色无恙,再就只有青青一人,她对玄灵山脉几乎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自然也就没有了恐惧。 碎骨口内,随处可见深达百丈的剑痕,方圆数里的巨坑,而且全部被累累白骨所覆盖,甚至看不到裸露在外的泥土。 这里原本是一处古战场,万年以前,玄灵山脉爆发兽潮,亿万妖兽汹涌而出。以“玄灵”为首的九大精英全部被调集到这里,据守山口,拼死鏖战。 那一战,九大精英几乎全部陨落。直到最后,玄灵武院的三十三尊真君冲入妖海,毁元自爆,这才击退妖兽,守住了碎骨山口。 八百精英身下,堆积如山的白骨连绵数千里,依旧没有尽头。仅是眼前这番景象,那一战的惨烈便可想而知。 经过了那一战,“玄灵山脉”、“碎骨山口”由此得名。而九大群英陨落,元气大伤,不知有多少顶级法诀就此失传,从此便再也没有弟子突破真君境。 风,唳叫。 仿佛把众人带回到万年以前。 精英团队,在秦铮的带领下,宛如一支利箭,当空飞射。 罡风所经之处,累累白骨化为齑粉,便似一支劲旅,正开赴杀戮纵横的妖兽战场。 476:废都城 “郭权是吧,福祥商铺的三掌柜?”问话的是位白须老者,废都武馆的馆主魏明,今日刚刚出关。 郭权一礼,“敢问馆主,可曾派遣两位弟子前去延城行刺?” 魏明一怔,旋即一笑,“郭掌柜说笑了,延城弹丸之隅,地处偏僻,根本入不得本尊法眼……” “馆主?”郭权打断了他的话,“小人冒昧,请馆主直言相告。” 魏明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沉声问道:“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郭权回道:“如果有,请馆主即刻调集弟子,攻打延城。如果没有,小人这便告退,收拾行囊,逃亡他地。” 魏明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待左右人等尽数退下,平掌请座,问:“郭掌柜一番话,着实令老夫不解。敢问郭掌柜,攻是为何,逃又是何意?” 郭权并不落座,躬身回复,“延城一战,石飞被擒,石天罡重伤不治,五百死卫悉数陨落——现今唐善身下有三尊玄神,十万兵卫,已然具备攻打废都的实力。如果馆主确曾派人刺杀他,那便该攻其不备,火速出击,剿灭延城。否则的话,一旦唐善腾出手来,废都城恐怕难保。” “郭掌柜,老夫知道你与唐善结有私怨,你该不是想借老夫之手为你报仇吧?” 魏明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 “正是!”郭权坦然承认,朗声道:“小人在延城留有眼线,馆主若取延城,可为馆主提供军情消息。只求馆主攻取延城之后,将那唐善交由小人发落,以平小人心中怨气。” 魏明沉下脸,“郭掌柜不愧是做生意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老夫并没有派人刺杀唐善,也无意攻打延城。” 郭权脸色一变,“那么小人就该逃了,还请馆主放小人一条生路。” “你怕老夫拿你做人情,结交唐善?”魏明问着,眼中已有杀意。 郭权苦笑,“现在这个时候,延城情况不明,馆主自然不会动我。可馆主一旦与唐善取得联系,尽释前嫌,恐怕小的也就没有活路了。” 魏明思量一番,突然大笑,道:“老夫乃是废都武馆的馆主,唐善是什么,不过是一介武师罢了。老夫用得着拿你的性命去结交他吗?你且回去,尽管安心做你的生意,只要在我废都辖内,老夫完全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福祥总店。 伙计们正在忙绿着。 郭权惬意的品着茶,有一小厮在旁伺候。 “你不该擅自去见魏明,这很危险。”小厮偷偷传声。 “没关系,早晚会走这一步,现在正是个机会。”郭权一边品茶,一边传音,“我说在延城留有眼线,仅此一点,魏明就不会动我。” “可他万一接受了你的建议,调集人手攻打延城,那可如何是好?” “魏明三兄弟都是一重天玄神,突破二重天业已无望。就凭他们的修为,哪敢去动城主?” “打又打不得,只能求和?” “求和总得带点礼物!”郭权面无表情,可心里却颇为自得,“城主与石家一战,府库恐怕早已空虚,魏明的礼物一到,城主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唐善的日子并不好过,妖丹转手即空,着实让他感到了压力。 可他的这点压力却令江成心惊肉跳。 他随唐善狩猎,竟然负担起猎营、丁卫营的全部开销,战功、抚恤等相关事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唐善忽然挠头,苦着脸。 因为延侯夫人翩翩而至。 近日,每次见到延侯夫人,他都是这般模样。 因为延侯夫人进府只有一件事——妖丹。 “又怎么了?”他唉声叹气的问。 “阵亡兵卫的家眷都接来了!” 延侯夫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忧虑之色,竟然还在娇笑。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令她坚信一个道理,不管是什么样的难事,城主都有办法解决。 有了这样一个结论,她便不再发愁,甚至希望问题越严重越好,看看究竟有什么事可以难倒城主。 “都接来了是什么意思……来了多少人……”唐善心底发虚,以至于声音发颤。 延侯夫人脸上的笑容更甚,贝齿轻启,吐出一串数字,“一万七千三百余户,三万六千余人。这些人不能分批安置,也就是说,城主现在就得拨发妖丹,兴建两万户民宅。这还是第一批,后续的……” “等等,等等。”唐善觉得头大无比,连忙打断她的话,疑问道:“我记得,与五百死卫的那一战,阵亡兵卫不足一万五千,况且还有一部分人本就住在延城,现在怎么一下子来了一万七千多户家眷,还是第一批?” 延侯夫人的笑容变成了一朵花,“城主厚爱部下,那些准备为城主赴死的兵卫也把家眷搬了来,以求心安。” “是这样!”唐善叹了一声,哆嗦着嘴唇问:“那你说,一共得需要多少妖丹?” “妾身已经让商家开始建房,三天以后便可全部完工……还需要家具装潢……战功和抚恤事宜也不能停……”延侯夫人默算一番,“一亿。” 玉掌伸到了唐善面前。 “趁我病要我命!”唐善嘟囔着,摇摇头,“没有!” 外出狩猎,三天时间,他和江成加起来,一千万颗妖丹已经是极限。 现在所需的妖丹数目翻了十倍,累到他吐血也不可能完成。 “没有不行,必须得有!” 延侯夫人板起脸,玉掌不收,听她的口气,根本没得商量。 唐善看向江成,向他求援。 江成立刻做出反应,摊开手,耸着肩,摇摇头。 “城主?喜事,大喜事!”高角跑了进来,欢天喜地的叫嚷着。 可他马上便感觉到气氛不对,不由愣在当地。 唐善表情木讷,看向延侯夫人。延侯夫人伸着玉掌,媚笑相对。江成一脸无奈。 “怎么了?”高角讷讷的问。 “你的喜事最好跟妖丹有关!” 唐善沉着脸,非常愿意拿他出出气。 “有关!”高角的回答令唐善眼前一亮。 可随后的回答却又令他感到失望,“废都城武馆馆主魏明派人来见,敬上妖丹五百万,灵丹十万粒,仙草三千株。” 五百万颗妖丹,也算是一份大礼,可相较于眼下这个窟窿来说,却是杯水车薪。所谓的灵丹、仙草,自然是伏龙丹和萃济草,不堪实用。 延侯夫人略感遗憾,缩回手,轻叹道:“完了,城主的一亿颗妖丹有着落了!” 唐善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不解的问:“这话怎么说?” 江成偷笑,看来他已经知道其中缘由。 可他一笑,唐善更是一头雾水。 延侯夫人的眼睛眯成了一弦弯月,笑吟吟的解释道:“延城与石家一战,城主威名远扬。现在连废都武馆都要以礼相待,周边一百八十座小城自然也不敢怠慢。如果妾身所料不错,紧接着,那一百八十座小城的武师便会派人拜见城主。妖丹嘛,少者数十万,多者上百万。加在一起,那一亿颗妖丹也就有着落了!” “哈哈……”唐善一阵傻笑,继而得意的道:“你们看,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我正为安置兵卫家眷的事犯愁,妖丹自己送上门来了。” 延侯夫人也笑,带着些许调皮,捏出一只储物袋,放在桌上,娇声道:“阿狼大人把灵石送来了,妾身那份先已取走,这是城主的,一共两百颗。” “灵石?”高角鬼叫一声,紧接着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几乎倒地。 江成瞬间眯起眼睛,缓缓转头,看向唐善。 “噢!二位还不知道?”延侯夫人佯装讶然,在布袋里抓出一把灵石,撒在桌上,“喏,这不就是灵石吗?”说着,又是一笑,对唐善吐了吐舌头,飘然离去。 唐善如同泥塑,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椅子上。 “这是灵石?这是灵石?”高角的叫声已然失了音,脸色通红,像是煮熟的大虾,眼珠子瞪得像鸡蛋般大小,直视着散落在桌上那些亮晶晶的灵石。 “城主?”江成轻唤一声,淡淡的道:“太子竟然为城主供应灵石,这可是犯忌的,这事绝对不能泄露。” 他舔了舔嘴唇,“这件事,城主做得够隐秘,就连属下也瞒着?” 唐善笑,笑容僵硬。 “敢问城主,延侯夫人是不是早就在城主这里领取灵石了?不然的话,她怎么会突破顶级大罗呢?”江成的脑筋转得不慢,很快把事情联系起来,“阿狼大人的狼卫,整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也在靠灵石提升功力?” 唐善无语,但他知道江成接下会说些什么。 果然,江成站起身,对他一礼,毫不避讳地道:“属下虽然是太子的人,可同延侯夫人一样,也在为城主效力。她没有的,属下不争,可她享有的待遇,属下是不是也该有?” 唐善立即点头,毫不犹豫地道:“该有,该有!” 高角的反应也不慢,躬身不起,朗声道:“城主,属下资质不佳,修为不足,原本不该也不配向城主讨要灵石。可是属下带领三位顶级大罗为城主收取赋税……” 唐善急忙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你也有份!” 两百颗灵石少了一半,江成和高角心满意足地离去。 “城主,魏明送来的礼物业已收归府库,可他的人您总得见见吧?”延侯夫人复回,笑脸相请。 “这人值一亿颗妖丹,是得见!” 唐善翻了她一眼,看起来牙直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咬人…… 477:万年血蛛 虔州龙岗,山多林密,此间多瘴,以至荒无人迹,鸟兽无踪。 罗新和楚憔已在深山浓瘴中搜索月余,终于发现了万年血蛛的行踪。 当年,他们夫妇深入大漠,抢夺神器,为的就是对付这只万年血蛛。只可惜,神器没抢到,反倒沦落为唐善的仆人。 现如今,修界大定,他们的修为也已突破天仙境,刚刚空闲下来,便跑来龙岗,寻找这只万年血蛛。 还好,血蛛尚在。 罗新亮出巨剑,楚憔握紧短刃,各自含了颗避毒丹,交流一个眼神,立即分南北掠出,堵截血蛛。 瘴气越来越浓,远处传来阵阵嘶啦声,正是血蛛粗重的呼吸。 浓瘴中,血蛛像一座腥红色的小山,缓缓移动。两只磨盘大小的黑瞳,散射着森森寒光,时隐时现。 罗新徒然出现在百步外,一剑劈落。 瞬时,一蓬血雾暴起,弥漫整片山林。 很快,方圆数千顷内,浓瘴完全被血雾染红,万年血蛛隐匿在内,难觅其踪。 罗新悬浮在高空,隐隐觉出有些不妥。适才一剑只是试探性攻击,不该造成如此强大的破坏。 “还等什么?”楚憔在对面尖叫着,一头扎入血雾。 “小心!”罗新一惊,急忙喝止,可惜却晚了一步。 就在这时,危险的感觉泛上心头,又像是骤然迸发的山洪,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田。 “唉!”他明知血雾之中凶险无比,但又不能眼见楚憔涉险,发出一声叹息,当空顿足,以巨剑开路,冲入血雾。 血雾腥红浓密,张手不见。 虽然罗新屏住了呼吸,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血雾腥甜,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芬芳的味道。 他立即感到问题的严重,因为这说明,血蛛之血与瘴气凝和以后,变得剧毒无比,他事先准备的避毒丹恐怕也无法与其抗衡。 啵! 一粒血雾撞到他的真元护罩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若不是他特别留意,几乎不可察觉。 就是这一声弱不可闻的轻响,令他脸色大变。 因为这粒血雾并没有被撞散,反而黏在了护罩上。 啵啵啵…… 轻响不断,虽然他没有动,可周围那些细小的血雾微粒,还是自动吸附在他的真元护罩上。 随着微粒的增多,他终于感受到血雾的恐怖。 真元,飞速流逝。 这些东西竟然可以侵蚀真元! 罗新的脸色刷的变白,双手握刀,猝然劈出。 轰! 血雾向两旁急退,露出一条四五丈宽,长达百丈的大道。 但只在眨眼间,这条大道便开始收缩,很快又填满了血雾。 而在大道一现而隐的瞬间,罗新看到,血雾深处,出现一个模糊的虚影。 这个虚影咋一出现,凶厉残暴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感受到这股强大气息的恐怖,他下意识的颤抖起来。 身为修界魔头,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而今,只是万年血蛛的恐怖气息,便令他重拾起久违的记忆。 真元护罩上,血雾持续增加,很快,形成了一个直径三四丈大小的血球。 沙沙沙…… 宛如大漠里风吹沙走的声响,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巨大的血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罗新急忙调集真元,迅速加以补充,全力维系护罩的存在。 可他骇然发现,无论他如何催促真元,护罩仅能恢复到三丈左右。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凭他现有的功力,尚不足以同血雾抗衡。 黑白双煞,罗新、楚憔。 他以刚猛见长,楚憔以细腻取胜。如果连他都无法同血雾抗衡,楚憔的处境自然万分危急。 顿时,他感到浑身冰冷,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夫妻情深,如果楚憔遭遇不测,他也不愿独活! 巨剑,缓缓扬起,左右轻摇,拨散了身前的血雾。 他开始试探着前行,向血雾深处的虚影逼近。 突然,他看到一条极细的线,不过缝衣线的十分之一。 这条线是透明的,若在平时,他根本无法发现。但在血雾之中,这条线却显露了踪迹。 而且,幸亏这条线出现在他眼前,如果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血雾不仅不会暴露出它的踪迹,反而会变成它的掩护。 危险,毫无预兆地降临,就在眼前。 他立即作出判断,这是一根蛛丝。 巨剑,早在他作出判断以前,便已下意识攻出。 铮! 这根蛛丝无色无形,而且来得悄无声息,但被巨剑斩中之后,却发出金属般的撞击声。 蛛丝上,一股巨大的威能,有如巨浪咆哮,震得罗新手臂一麻,几乎无法把持巨剑,险些跌落。 “这是什么东西?” 明明知道只是一根蛛丝,可罗新的心底还是禁不住泛起惊叫,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兵器。 就是这根蛛丝,业已穿破了他的真元护罩,刺在他的眼瞳前。如果不是他下意识的拦了一剑,此刻怕已被贯穿头颅,死于非命。 唰! 蛛丝受力变向,从他的眼瞳前扫过,在鼻梁上留下一道血痕,折出了真元护罩。 侥幸,除了这两个字,罗新找不出还能活命的其他道理。 但他毕竟是一代魔头,经过最初的震惊,迅速恢复了镇定。 双目,缓缓闭合。 这个时候,眼睛已经属于多余之物。 如果用眼,他只能防护身前,根本无法顾及左右,自然也看不到身后。 所以他只能用心,依靠自己的感觉,下意识作出反应。 啵! 极其细微的声响,比一粒血雾黏在护罩上的声音还要轻。 左脑方向,三丈外,真元护罩上出现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蛛丝再一次发动了进攻。 巨剑已动,蛛丝攻近至三尺,被其拨开。 两股真元相撞,铮响又起。 铮……铮……铮…… 罗新不断前行,攻击越来越猛烈,速度也越来越快。 数百步间,蛛丝在他的肩头、前胸、背脊和膝盖留下了一百多道伤痕。 短短百余丈,他经历了生平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战。一百多道伤痕,每一道伤痕都表明,哪怕是一点点疏忽,都会令他当场毙命。 好在这些伤痕都只是皮肉伤,并不足虑。 令他感到忧虑的,乃是急剧损耗的真元。 一方面,为了维系真元护罩,他要迅速填补被血雾侵蚀的真元。而令一方面,他又要不断向巨剑内灌输真元,与蛛丝相抗。 如今,他体内剩余的真元业已不及平日里七成。而且他惊讶的发现,血蛛的威能似是并没有减弱。或许有所衰减,但也可以忽略不计。 呼…… 腥风骤起。 罗新猛地睁开双眼,血雾中,徒然杀出两只巨大的前蜇。 他浑然一醒,万没想到,自己业已来到血蛛身下。 “杀!” 真元护罩轰然炸开,数十丈方圆的血雾尽被逼退,一面丑陋无比,狰狞可怖的蛛脸猝然显现。 巨剑随之攻出,剑芒大盛,避开两只巨大的前蜇,向着那张狰狞而又丑陋的蛛脸割去。 轰! 血蛛的两只前蜇刺入地面,方圆百丈瞬时崩塌,形成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的深坑。 幸亏罗新悬浮在地面三尺,否则的话,必将被深坑埋葬。 而在此时,十丈剑芒也攻到了蛛脸前。 但不知为何,剑芒悬在半空,剧烈的颤抖着,发出阵阵嗡鸣,可却不能寸进。 罗新一怔,瞬时想到,是那根透明的蛛丝,束缚了剑芒。 嘭…… 剑芒爆裂,显然已被蛛丝绞碎。 两条巨大的黑影,分左右袭来。应该是血蛛的前蜇,发起了新一轮攻击。 炸开的血雾在急速闭合。 还有那根刚刚绞碎剑芒的蛛丝…… 罗新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能迅速结束此战,他便会在这两只前蜇、蛛丝与血雾的联合攻杀下败亡。 他想也没想,而且也没有激出护罩,急速蹿起,避过两只血蛛前蜇,飞跃到高空,在血雾即将闭合的刹那,骤然扬起巨剑。 忽然,他的身形在空中顿了顿,一颗心如坠寒泉,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他忘记了血蛛的另一个杀手锏——蛛网。 蛛网设在高空,藏在血雾中,就在他的头顶。 如果他再升高数尺,便会落入蛛网中。 可他没有激出真元护罩,不敢接触血雾,这才救了他一命。 而他扬起巨剑,恰恰触及到蛛网,这才发现潜在的杀机。 巨剑,业已被蛛网黏住,任他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战机转瞬即逝,危险不期而至。 血雾,瞬时闭合。 罗新在最后的一瞬激出真元,撑起了护罩。而他的巨剑却遗失在外,随即被血雾包裹起来,在剧毒的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身下,万年血蛛蓦地一吼,有如惊起的怒浪,轰然炸响,像是在告知罗新,它即将发动最为凌厉的一击。 罗新如遭重击,脸色如土。 他知道,巨剑遗失,自己再无生路,仅凭那根蛛丝,便可将他击杀。 但在这时,一道金光徒然显现,像是穿透乌云的一缕阳光,驱散血雾,割裂蛛网,为他开辟出一条生路。 “奶奶的,老子是魔头,不会在这个时候得道飞升了吧?”罗新做起了白日梦。 “傻.逼?你这样对付血蛛不是找死吗?还不快滚出来?” 圣刀,陆槐,在蛛网的裂缝上空显现。 “滚粗,楚憔在里面,就是死也得拼一拼,我不出去。”罗新怒声回斥。 “爱死不死!”陆槐扭头就走。 在他身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有气无力地催促道:“快出来!” “楚憔?!” 罗新从蛛网的裂缝中射了出来,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 478:无影杀 楚憔中毒极深,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惨白的脸上冷汗淋淋,一双眸子涣散无光。 她的修为不及罗新,进入血雾没多久,真元护罩便被侵蚀殆尽。又惊又惧之间,真元一乱,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 顿时,一股腥甜且夹着芳香的毒气被她吸进体内。 虽然她立即闭气,可不消片刻,便觉得头晕眼花,腹内胀痛,几欲作呕。 如果不是陆槐及时赶到,她早已被剧毒侵蚀得干干净净,怕是连一根汗毛也别想留下。 罗新抱着楚憔,坠落在半峰间的一块大石上,先是将十几二十颗避毒丹,填鸭般塞到她嘴里,再又帮助她运转真元驱毒。直到她呼吸转匀,真元通顺,知道她可以自行驱除余毒,这才作罢。 可没想到,他刚刚站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烦躁欲呕。 “老子怎么也中毒了?” 罗新着实吓了一跳。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只需吃些避毒丹,再运转真元驱毒,便可无碍。可他更知道,自己从头到尾一直都屏住了呼吸。 这样也能中毒? 真元护罩不管用,毒气可以慢慢渗入。 闭气也不管用,毒气能够透过毛孔侵入。 如此犀利的剧毒,即便能够顺利驱除,也吓得他心惊肉跳。 可直到他折腾了一番,自以为业已将体内剧毒完全驱除干净的时候,他才真正知道,仅是心惊肉跳还远远不够。 剧毒莫名其妙地再又出现,来势比先前还要猛烈。 罗新一时不查,毒气攻心,张嘴呕出一口毒血。 大惊之余,睁目来看,楚憔的嘴角竟然也残留着血渍。 很显然,两人遇到的情况完全相同。 接下来,罗新一次次“成功”驱除体内剧毒,可剧毒一次次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避毒丹不能解毒,对于蛛血与瘴气凝合而成的剧毒更是没有丝毫效果,可罗新还是一把一把的塞进楚憔和自己嘴里,直到一颗也不剩。 结果是,他和楚憔终于吃饱了。 陆槐悬浮在高空,时不时甩出一刀。 金光一现,血雾千顷。 也不知他从哪里淘来这样一个法子,始终呆在血雾之外,呆在蛛丝的攻击距离之外,但却一直保持着攻击。 距离过远,圣刀对血蛛的伤害微乎其微,可却略微超过了血蛛自愈的速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蛛的伤口一点一点扩大,攻击的效果终于显现出来。 血蛛的腹部已经被割开一条七八尺长的伤口,大量毒血由内涌出。没等伤口凝合,又有金色刀芒掠过,重新将其割裂。 吼! 血蛛徒然跃起数十丈,推出一张占地百顷的巨大蛛网,向他罩来。 原本一脸慵懒的陆槐,好似早有防备,瞬间有如惊兔般当空掠走,不等蛛网沾身,便已逃脱在百丈之外。 轰的一声巨响,小山一样的血蛛坠落在地。 陆槐再又掠回,懒洋洋地挥出圣刀,不紧不慢地继续着自己的攻击。 血雾再起,但它爆散的范围已不足千顷。 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三五个时辰,血蛛便会血净而亡。 罗新的脸色青中带黑,为了祛除体内剧毒,他的真元已经损耗殆尽。 却听一声惨叫,楚憔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楚憔的修为不足他深厚,真元损耗自然更加严重,此刻毒气攻心,再也无力相抗,直接昏死了过去。 罗新大惊,蓦地站起,却觉得心头如遭锥刺,本就消耗殆尽的真元为之涣散,紧接着一头扑落,昏倒在楚憔身边。 陆槐距此数里,哪知二人遭此惨变,犹自在对付血蛛。 一个时辰过后,楚憔和罗新中毒愈深,皮肤先是黑如焦炭,继而转青。 此刻,蛛血与瘴气凝合而成的剧毒,业已侵入二人的皮肉、筋骨、血脉以及五脏六腑之中,只剩下他们的元神还在坚守。 忽然,楚憔一动,歪着身子依靠在石壁上,发出粗重的呼吸声。紧接着,罗新也是如此。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匀称顺畅。可他们的皮肤却变得翠绿欲滴,看起来甚是骇人。 更可怕的是,二人汗出如浆,身下各有一滩水渍,竟然也是碧绿色。 水珠沿着石面滚动,溅落在生长于半峰间的一株松树上。顷刻间,松树枯黄,松针如雨般洒落。 松针随着山风落在山腰间,半山的草木霎时枯萎,继而向山下蔓延。 很快,顺着山势,枯黄的草木有如山洪暴发般向下宣泄,一直辐射数百里,这才停了下来。 罗新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没想到,我们居然炼化了血雾,真舒服!” 楚憔不知何时恢复了神智,瞥来一眼,立即发出一阵干呕,继而皱眉道:“真恶心,像一只大青蛙!” 罗新苦起脸,“不是一只,是一对儿!” 陆槐亦如先前一般,不急不缓地劈出圣刀。血雾所笼罩的范围业已缩减到数百顷。血蛛时不时蹦起来,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可每次都被他从容避过,也算有惊无险。 这时,他突然嗅到一股腥风,同时感觉到极度危险。 两团绿光当空飞射,直接钉到他左右,正是黑白双煞,罗新、楚憔。 虽然陆槐已经认出二人,可猛地见到这么两个绿色的怪物,还是吓得一惊,直接蹦出数十丈远。 看到自己吓跑了魔宗掌教,罗新隐隐有些得意,嘿笑一声。 楚憔再又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评价亦如先前,“真恶心!” 陆槐怔怔的问:“你们俩……这是……怎么搞的?小心!” 血蛛,再次弹射而起,同时激出蛛网。 漫天血雾,瞬时将二人包裹在内。 罗新咧嘴一笑,双手一分,已然拨散血雾,并将蛛网撕开一处巨大的豁口,整个人如同泥鳅般,身子一扭,跐溜钻了进去。 血雾翻涌,小山一样的血蛛,离地数十丈,赫然显现,迎着罗新高速冲撞过来。 罗新所面对的,正是两根犹如撞城柱般巨大的血蛛前蜇。 两股黑影急速闪现,两只前蜇如同冥神手中收割灵魂的镰刀,从两侧切割而来。 “呵!”罗新又是一声嘿笑,双手外分,蓦然出掌。两只锋利如刀的血蛛前蜇,竟然被他的一双肉掌硬生生撑住。 危险,悄然而至,乃是血蛛的蛛丝。 罗新并没有发现蛛丝的踪迹,但却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而且可以肯定,它已经临近身前。 就在此时,楚憔来到,没有任何拖拉,直接与罗新合为一体。 嘭…… 一只生有双翅的绿毛怪物展现在血蛛面前。 血蛛一怔,一双黑瞳露出疑惑,看它的意思,怕是在猜测这只怪物会不会是同类。 一团绿色的烟气,随着震荡的双翅炸散。猝然间,蛛丝在其中显现。 绿毛怪侧头拧身,双翅一收,唰的避过。紧接着,绿光一闪,却是一道凌厉的刀芒,直接刺中血蛛的黑瞳。 这只黑瞳,砰然爆散,墨色的污血,如同喷泉一般汹涌而出。 血蛛失去一目,受痛咆哮。两只前蜇,一根蛛丝,滚滚血雾,同时对绿毛怪发动攻击。 恰在此时,它的升势业已耗尽,略微在空中一顿,开始向下急落。 金光一现,正中血蛛另一只黑瞳。 圣刀,陆槐。 这家伙原本就是杀手出身,一贯奉行“趁你病要你命”这一至理名言。 墨色污血飞溅,血蛛变成了盲蛛。 一击得手,陆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正当他准备乘胜追击之时,却骇然发现,绿毛怪身上散出的绿色烟气,居然开始吞噬起剧毒无比的血雾来。 原本雾状的绿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眨眼间变成米粒般大小。 陆槐识得厉害,知道万万碰不得这些绿色烟气,当即折向而返,直接从蛛网的裂缝中蹿出,退避到数百丈外。 此刻,血蛛喷出的滚滚血雾,亦如陆槐所见,先是被绿气挡住,而后被其吞噬。 血蛛似也知道厉害,发出吱吱的叫声,轰然坠落在地,急速后退。 “想跑?” 绿毛怪冲了上去,直接从血蛛腹部的伤口跳了进去。 陆槐一脸惊骇,瞠目发傻,“这这这……还有这样对付万年血蛛的?” 血蛛开始变得疯狂起来,痛苦挣扎,横冲直撞。几百座山头,数十万顷山林,都在它的肆虐下化为粉尘。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血蛛终于安静下来。可在它身上已经看不到半点血色,亦如罗新、楚憔,浑身碧绿。就连迷漫的血雾,也完全变成了绿色的烟气。 许久,血蛛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声息皆无。 “哈,看你还不死?” 罗新拉着楚憔,从血蛛的腹部蹦了出来。 陆槐傻傻地眨了下眼睛,看着两人,像是看两头怪物。 “这个是我的!” 罗新大手虚握,在血蛛的嘴前一抓,把那根蛛丝取了去。 “两只前蜇是我的,正好可以炼成两把短刀。” 楚憔飞在半空,竖手成掌,咔咔两声,将血蛛的两只前蜇斩下。 “毒馕归我……” 罗新跳到血蛛的肚子里,提出一具巨大的毒馕。 “我的!” 楚憔冲上去抢夺。 眼见两人你争我抢,陆槐眼前顿时腾起一片雾气,因为他看不到罗新取走的蛛丝,也无法想象,那两只如此巨大的前蜇,如何能够变成两把短刀。 罗新拗不过楚憔,毒馕最终落到了楚憔手里。分赃结束,二人也安静了下来。 可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血蛛身上,静心打坐起来。 陆槐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默默地打量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迷漫的绿气,包括血蛛体内转为绿色的血液,竟然全部被他二人吸到了肚子里去。可奇怪的是,二人身上的绿气却全部褪去,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陆槐暗暗惊诧,谁曾想,一头万年血蛛,竟然造就出这样一对要命的毒物。 “罗新!”楚憔突然开口,“有了这根蛛丝,我们就可以修炼‘无影杀’了!” 罗新咧嘴嘿笑,“再加上这一身毒功,放眼天下,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二人同时抬头,看向空中的陆槐,“陆掌教,我们已经领悟到炼化血毒的秘法,你要不要也试试?” 陆槐脸色一沉,急急摇头。 www.ptwxz.com 479:大妖 一连百余日,唐善带领江成在外狩猎,延城大小事宜尽皆交由延侯夫人打理。 废都城周边一百八十城,相继派来使者,全部由延侯夫人代为接见。 最初赶到的几批使者,得知延侯夫人不过是延城的主管罢了,自觉受辱,避而不见。 这些小城与延城级别相同,每座城池都有一位武师,至少有一位顶级大罗坐镇。 甘坤掌管延城时,延城仅有他一人晋升为顶级大罗,势单力孤,毗邻的小城根本不屑与其往来。 若不是延城偏僻贫瘠,妖兽泛滥,怕是早已经被其他武师所吞并。 如今草鸡变凤凰,延城一战得名,就连废都武馆魏明大人都亲自遣使前来。这些小城武师不得不放下鄙夷之心,派遣得力弟子前来打探消息。 可谁想,唐善如此托大,竟然指派区区主管代为接见。 诸使在自家城池内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自然不甘低人一等,纷纷借故推脱,只等唐善亲自召见,再作打算。 延侯夫人早有准备,分遣高角带领三位收税官前去相请。 这一招果然奏效,三位顶级大罗一露面,就像是三颗重磅炸弹,瞬时摧毁了诸使的傲慢之心。 延城,蜗角之隅,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派出三位顶级大罗来,仅凭这份实力,就非诸城武师能够比及。 而当这些使者见到延侯夫人,赫然发现,这位主管也是一位顶级大罗,原本还残存在心底的那一分不屑,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人家就连收税官都是顶级大罗,难怪废都武馆魏明大人都要遣使前来……” “谁家的主管会是一位顶级大罗,哪怕是废都武馆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乖乖,三尊玄神,十万兵卫。这还是昔日的延城吗?” “速速禀报严武师,我们所带的礼物分量不足,请他再调一百万妖丹过来。” “……” 延城的真实情况迅速得以认定,各城武师很快就作出了反应。 自从第一批使者别去,后续使者的礼物一个比一个重。各家武师使者极言和好之利,延侯夫人顺势与他们结成同盟。 城东,新近开辟出来的数十万顷安全地带,一座座馆驿拔地而起,一百八十城一城不少。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延侯夫人明码标价,每座馆驿一千万颗妖丹。 十八亿颗妖丹入库,延侯夫人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再有诸如石家之类的强敌来犯,哪怕打上三五场,她也可以保证军需用度。 馆驿区内,正中的一处空地,占地数万顷,乃是专为废都武馆预留,可却一直荒芜,没有营建馆驿。 并非魏明看不起唐善,也不是废都城不愿与延城结盟,着实是延侯夫人开价太高,十亿颗妖丹,吓得魏明直翻白眼,几乎要了他的老命。 “城主,二十亿颗妖丹入库,府库充盈,不必在外奔波了。” 延侯夫人笑盈盈地从高角手中接下一百颗灵石,轻捏法诀,将自己的声音注入飞剑,转腕射出。 阿狼近日再又攻下数十处灵脉葱郁的宝地,灵石的产量翻了一倍,像是延侯夫人这样的顶级大罗,每日都可以领到一颗灵石。 顶级大罗,灵石配给,即便九大武院也没有这样优厚的待遇。 高角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像他这样的低等修士,得到了城主的器重,竟然也享受到每日一颗灵石的待遇。而且就连他属下的三位收税官,灵石也掌握在他的手里。如此一来,三位顶级大罗乖顺得像三只小猫,任由他差来使去,没有半分脾气。 飞剑,一去千里,落到猎营的一个小队手中。 “把剑传给城主。”延侯夫人的声音从飞剑中传来。 接剑人不敢耽搁,再次向内注入真元,送出飞剑。 飞剑起起落落,传递了数百次,终于落到唐善手中。 “呵,终于不必再做猎户了!” 江成一屁股坐在地上,摸出一颗亮晶晶的灵石,很快入定。 他是一尊玄神,每日有十颗灵石配给。 一重天玄神,十颗灵石已足够,而且还略有富余。 唐善的配给高过他一倍,每日二十颗,可却远远不够。每次灵石送到,不过一炷香时间,成百上千颗灵石便被炼化精光。 无奈之下,唐善只能靠“蹑空草”来提升功力。价值一千颗妖丹的“蹑空草”,成捆成捆地炼化,可还是不如灵石来的痛快,只能算聊胜于无。 唐善觉得有些委屈,自从苍玉窟被阿狼借去,他就明显感到灵石不够用。更令他感到可气的是,灵石的产量明明翻了一倍,每天都有四五百颗进项,可分发下来的不过两三百颗,剩余的全部落入了阿狼的腰包。 唰! 一柄飞剑来到,想谁来谁,正是阿狼传来的消息,“狼卫围住了一头万年妖兽,要不要来凑凑热闹?” “走!”唐善对江成唤了一声,直接踏入半空,急速掠去。 荒漠尽头,风化的金砂岩连绵上千里,近千丈高的砂柱直冲云霄、深不见底的沟谷、高低不等的沙丘、怪石奇峰林立,彰显出一种沧桑之美。 阿狼饶有兴致地蹲守在一条深沟的谷壁上,白毛带领着八百狼卫,业已将这条深沟完全封锁。 “这里竟然藏着一只万年大妖,真够隐蔽的,如果不是阿西人相告,本尊还真发现不了它。”阿狼舔着嘴唇,径自嘟囔着。 白毛站出,一摆斩马刀,“大人,请让属下把它赶出来。” 阿狼摇摇头,“你若下去,自然可以把它逼出来。但它若畏惧本尊,另路而逃,狼卫怕是拦不下它。” 万年大妖也会逃跑? 众多狼卫心有疑惑,可没有人胆敢提出质疑。 两股劲风突至,未及他人作出反应,白毛躬身一礼,“属下白头,见过城主,江成大人。” 话音未落,唐善与江成联袂而至,落在阿狼身旁。 八百狼卫纷纷见礼。 阿狼一笑,“这下好了,城主驾到,量它插翅也难逃。” “苍玉窟呢?”唐善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偷偷传音,“你手上的灵石,少说也攒了上万颗,是不是该把苍玉窟还给我了?” 阿狼毫无反应,径自布置,“白毛带领四队狼卫下去把大妖赶出来,其余狼卫分作两队,守住沟谷两壁。江成和城主把守住东谷口,西谷口.交给本尊。” “喂,别装傻。”唐善仍在传音,“如果你还想继续借用苍玉窟,那也成,每天两百颗灵石。” “五十颗。”阿狼终于有了反应。 “一百颗。”唐善非常大度地让了一大步,毕竟灵石每天的产量只有四五百颗,如果他一人便占去少半,恐怕阿狼难顾周全。 “好!”阿狼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所开出的条件。 唐善一愣,忽然发现阿狼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坏了,上当了! 他霍地想到,自己漏算了时下这只万年大妖。 既然是万年大妖,自然要占据灵气葱郁的宝地,以供其修炼。 他敢肯定,这块宝地,每日产出的灵石绝对要超过八十颗,否则的话,阿狼不会如此爽快。 只可惜,双方约定已成,唐善虽然想通了此中道理,亦无法更改。 “城主?”江成已经守在东谷口,偷偷提醒了唐善一声。 唐善翻了阿狼一眼,拧身射出,落在江成身边。 阿狼强忍着笑意,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沟谷西口。 眼见众人布置妥当,白毛沉声喝道:“随我来。”手持斩马刀,领路在前,带领四支狼卫小队,冲入谷中。 深谷内部如九曲回肠,盘根错节,变幻莫测。百丈以下,阳光不能透射,已是漆黑一片。 白毛事先已经探查过多次,知道大妖所在,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直接摸到了大妖的巢穴。 吼!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一双暗红色的血瞳,跳动着妖异的光芒,在黑暗中骤然显现。 恐怖的暴戾之气,有如骤起的风暴,呼啸而至,攻击着众人的心神。 白毛并没有被这股恐怖的暴戾之气所吓到,身形丝毫不停,如箭在空,飞速逼近。 三位小队长,八十名狼卫,其势亦丝毫不减,紧随其后。 如今的狼卫,竞争愈加激烈,已有七名小队长在兵卫的挑战下落败,拱手让贤。另有四人因行动不力而遭免职。 身为顶级大罗,每日一颗灵石依旧可以得到保证,但若是狼卫的小队长,每日还可以额外领取到两颗。战绩突出者另有嘉奖。 便似白毛,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在阿狼手中领取了一千多颗灵石。修为自然突飞猛进,业已摸到了玄神境的门槛。 至于那些兵卫,待遇亦如先前,二十名一等大罗,要去争五颗灵石的份额。 可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哪怕修为排在末数几位,也在拼命修炼,拼命表现。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晋升为顶级大罗,便有了稳定的灵石配给。若是有幸被选为小队长,假以时日,突破玄神境也不无可能。 灵石,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八百狼卫和阿狼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杀!” 白毛冲到百丈外,高高扬起斩马刀,对着黑暗中那双暗红色的血瞳,猝然斩出。 www.ptwxz.com 480:五雷斩 蓝色的火焰,顺着斩马刀的刀背流蹿,刚刚脱离刀身,蓦地炸开。 “五雷斩”! 白毛新近所悟,玄神阶的刀诀,只是还不够完备。 能不能使出“五雷斩”,他先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见到黑暗中那双暗红色的血瞳,嗅到那股恐怖的暴戾之气,他便不由自主地使出了这一刀。 轰! 一道蓝色的霹雳,击破虚空,直接攻出百丈之遥。 斩马刀的刀芒,刚刚显露,猝然刺到血瞳前。 嗷呜一声,血瞳急退,看样子已然被刀芒所伤。 轰轰轰轰! 四道霹雳,接连而至,跟踪血瞳,穷追猛打。 凄厉的兽吼声在深谷内响起,夹杂有噼啪爆响,像是大妖受惊,逃窜间撞碎了谷壁所至。 “阿狼大人,小心,它出来了。”白毛高喊着,双臂交错,又是一刀斩出。 噗! 一缕幽蓝的火焰,只有手指般大小,恍如鬼火,一闪即逝。 白毛吐了吐舌头,这一刀没成! “五雷斩”原本是玄神阶的刀诀,他虽然已经摸到了玄神境的门槛,毕竟还没有飞跃,对于“五雷斩”的运用自然大打折扣。只有突破玄神境,“五雷斩”修得完备,才能心随意动,例无虚发。 跟在他身后的三位小队长以及八十名狼卫,哪里知道他未能催成这一刀,还以为他是为了保存实力,虚刀骇敌,齐齐拍起马屁来,“好手段!” “好你妹!”白毛不动声色地暗骂了一句。 山谷西口,阿狼幻出两柄短刀,蓄势以待。 蓦地,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沟谷深处,蹿出一头赤目黑鼻,青面獠牙,身披金毛的妖兽,四只利爪虚空攀爬,直上高空。 阿狼倒握短刀,接连两刺。 两股白色的刀芒,有如罡风化刀,直去里余,正中妖兽的背脊。 吼! 妖兽受痛,当空定身扭头,微阖的双目猛然大睁,暗红色的血瞳光芒暴涨,藐视万物的杀意瞬间席卷当场。 一众狼卫,大半露出惊骇之色。 因为他们知道,阿狼大人乃是玄神境二重天的高手。 而且他们亲眼见到,阿狼攻出的两股刀芒,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妖兽的背脊。 这样的一击,哪怕是一座高山,也要化为齑粉。 可是,这头妖兽竟然没有受伤! 阿狼嘿笑,“有意思,竟然炼成了不坏金身,恐怕三四重天的玄神也伤不了它,这下有得玩了。” 寥寥数语,顿时吓坏了数百狼卫,霎时间,四五百名狼卫脸色惨白,更有甚者,瑟瑟发抖,不能自已。 这时,白毛带领四队狼卫追出,斩马刀一指,暴喝道:“杀!” 三位顶级大罗,八十名狼卫,没有丝毫迟疑,各展法器,飞蹿而上。 白毛当空一顿,左右看了看埋伏在谷壁两侧的狼卫,怒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围杀此妖?” 三十余位顶级大罗,五六百名狼卫,闻声一醒,如箭般射起。可还有一百多名狼卫,面面相觑,畏缩不前。 阿狼一笑,笑容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刚刚的两股刀芒,他仅仅激出了三成功力,本想激怒妖兽,返身与自己一战。可没想到,这只妖兽竟然生就一副铜筋铁骨,硬生生扛住了锋利异常的刀芒,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转念一想,他便冒起了一股坏水,故意把妖兽说得如此恐怖。 狼卫实力不凡,又有灵石配给,自从组建以来,已有十三名一等大罗晋升为顶级大罗,更有白毛等四人临近玄神境。可是,狼卫所经历的都是必胜之战,从来没有打过硬仗,更没有经历过突来的死战。 如今,阿狼故意夸大其词,就是要看一看属下的反应。 果然,一试之下,一百多名狼卫漏了底。 这些人倒霉了! 今后的日子里,阿狼会把最危险、最艰难的任务率先委派给他们,直到他们忘记什么是恐惧,不知道死是何物。 否则,他们就会被淘汰。 白毛哪知道阿狼刚刚冒了一股坏水,眼见叱令之下,一百多名狼卫全无反应,不由一愣。 半空中,三位小队长以及八十名兵卫业已杀到,剑芒、刀芒、枪芒瞬时攻出。 妖兽浑身一抖,猛地下扑。 两团黑气,当空化成两只巨大的兽爪,迎击而上。 两相相接,剑芒、刀芒、枪芒,纷纷爆碎。 白毛并没有理会头顶的战事,前后两次施展“五雷斩”,他的真元已经消耗殆尽,无力加入猎兽之战。 身为狼卫的副将,他现在的职责是指挥。 很快,他便明白了一百多名狼卫为什么会傻乎乎地杵在地上,勃然大怒,厉声叱喝道:“怯战者,军法处置。” 在他的头顶,第二波狼卫也已杀到。几百道凌厉的锋芒,一波接一波射出,终于击散了两只巨大的兽爪。 蓦地,一道剑芒从旁里杀出,有如长虹贯日,气势惊天。 江成从谷东口赶来,猝然刺出一剑。 妖兽似是识得厉害,仓促激出一团黑气,扭身便逃。 轰的一声,黑气没能化成兽爪,便被剑芒刺碎。 翻滚的黑气中,凌厉的剑芒从中穿出,直追妖兽。 妖兽上下翻滚,左右闪避,身形甚是灵变。可剑芒却如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不放。 忽然,妖兽当空定住,却是阿狼拦住了它的去路。 剑芒如电,瞬时来到。 但见大妖犹如钢鞭般的兽尾盘旋卷起,一股巨大的罡风随之生成,将近身的剑芒绞得粉碎。 阿狼再次出手,翻腕射出两柄短刀,刀芒迎风而涨,瞬时刺中妖兽的双肩。两股血珠立刻溅射而出。 妖兽甚是强悍,身法更加灵动,竟然拗断了刀芒,带着两声有如钢刀断折的声响,夺路再逃。 唐善,手握神枪,傲立在里余外。 “神龙裂”! 一串滋滋作响地火光沿着枪身流蹿,骇然冲出,当空爆射。 神龙现,宛如真龙,张牙舞爪,吹须瞠目,迎着妖兽扑去。 妖兽刚刚喷出一口黑烟,骇然见到对面现出一条真龙,不由大惊,再又将黑烟一口吞回,发出一声哀鸣,掉头又逃。 狼卫营,四十多位顶级大罗,五百多名一等大罗,分批发动攻击。 妖兽竟然不退,一团团黑气接连激出,幻成兽爪,与袭来的剑芒、刀芒、枪芒相抗。 它像是知道,其余三方,阿狼、江成、唐善,无一能敌。而眼前的狼卫营,虽然人数众多,可个人实力相对较弱,或许正是它可能突破的地方。 白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怯战的兵卫,飞身赶到一众狼卫身后,严声叱令:“各小队分别出击,把它拦回去。” 一蓬蓬剑芒、刀芒、枪芒,纷纷暴起,有如海浪般层层涌出。 妖兽冲破数层剑芒,威势锐减,一蓬刀芒加身,噼啪爆响之下,金光四溅。 凄厉的兽吼贯彻当场,妖兽虽然无伤,但也无法忍受剧痛,纵身下扑,嘭的一声,砸入一座沙丘之中。 巨大的冲击之下,暴起的金沙与尘埃以落点为中心,迅速向外围辐射,很快便笼罩起一朵方圆十余里的巨大金菇云。 妖兽隐匿其中,以暴起的金沙烟尘作掩护,难觅其踪。 “神龙……”唐善徒然出现在金菇云的上空,俯身刺出一枪,高呼道:“裂!” 当空游走的巨龙,猝然扑入金菇云内。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占地十余里的金菇云,瞬时被炸得四分五裂,继而像风中的炊烟,迅速消散。 万年大妖立刻从中显露出来,弓身屈腿,作势欲扑。 此刻,阿狼与江成业已分头堵住了它的退路与右翼,只需一息便可逼近,发动攻击。但唐善适才一枪,虽然驱散了妖兽的掩护,可也让出了左翼。 白毛指挥狼卫,迅速作出调整,亲自带领四支狼卫小队填补唐善留下的空隙。 妖兽微微转向,已然对准白毛,身上的金鬃,如枪般根根绷直,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猝然扑出。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金菇云刚刚炸散,阿狼、江成未及临近,唐善尚未收回神枪,白毛刚刚填补左翼空隙……妖兽却领先一步作出了反应。 “不好!” 阿狼一惊,脸色微变。 他与白毛相处多日,非常了解白毛的脾气秉性。 身为副将,无论面对的敌人多么强大,白毛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如果白毛没有先前一战,以他准玄神的修为,绝对能够抵得住大妖一击。 可是现如今,白毛真元不济,根本不是大妖之敌。 万年大妖,浑身的威能全部爆发,猛烈的罡风激起地面的金沙,如同巨浪般猛烈翻滚,急速推进。 徒然间,妖兽身前一里,剧烈翻滚的金沙浑然一变,居然幻化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妖兽,以排江倒海之势,冲向白毛。 “玄兽术”! 阿狼脸色一沉,他没想到,这只大妖如此威猛,竟能幻化出十万玄兽为其所用。 这些玄兽,每只都堪当一头千年妖兽。 十万头千年妖兽,只要所对不是一尊玄神,兽潮过后,尸骨无存。 “守住,后退半步者,斩!”白毛神色不变,对身后四支狼卫小队沉声发令,声音坚定如铁。 “遵令!”三位小队长,八十名兵卫,齐声回喝。各展法器,列阵以待。 阿狼的心不断地向下沉,万年大妖,即便白毛放它一条生路,怕也逃不出他与唐善、江成三尊玄神的追杀。可白毛如此硬扛,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莫说用白毛的性命换取一只万年妖兽,就是十只、百只,阿狼也绝不愿意。 一声“速撤”,几欲脱口。可他知道,玄神之势已成,即便此刻喝令白毛后撤,白毛以及四支狼卫小队,也无法从十万妖兽中脱身。 三尊玄神,奋起直追,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攻击距离,解救白毛与四支狼卫小队。 唐善距离最近,眨眼间便已追近数十丈,但若想发动有效进攻,起码还要再逼近里余。 “傻.逼,愚忠!” 唐善又爱又恨,却只能在心中斥骂。 仓促之间,任谁也无力回天。 白毛带队填补左翼空隙,只求闭合包围圈,而令大妖无路可逃。即便大妖奔他们冲来,他有三位顶级大罗,八十名一等大罗,完全有能力发出一击,将其截下。只要大妖外冲之势略有停顿,三尊玄神便可赶到,将其斩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妖不仅选择了他们,而且催动金沙,幻出十万玄兽。 眼见兽潮如滔天巨浪般汹涌而来,他便已经知道,此战,必死无疑。 可他并没有怯懦,更没想过退逃。身为副将,即便是死,他也要为八百狼卫作出表率。不为别的,只为报效阿狼的知遇之恩,报答城主的特殊待遇——无限量灵石供给。 他知道,狼卫所缺的并不是实力,而是众志成城,拼死抗争地勇气。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向八百狼卫展现死战之威,从而把狼卫营炼化成一支虎狼之师。 赴死之心一旦确立,他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身旁,三位顶级大罗,八十名一等大罗,眼见他从容淡定,视死如归,不约而同地压制住了心底的恐慌,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凝重而又坚毅。 他们明白眼下的处境,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有白毛这位准玄神副将领队在前,死亡的恐惧莫名其妙地淡化,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白毛可以舍弃准玄神的修为、副将之尊,他们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兽潮,汹涌而来。 白毛不肯坐以待毙,虽然他真元不济,可他还有元神。自毁元神,骤然提升功力,犹可一战。 他的心无比沉寂,就像一口隐匿深山的万年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轰…… 一座身高百丈的虚像,徒然显现。 把守本位的五百兵卫,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死战! 白大人自毁元神,也要拼死一战! 眼前此景,带给他们震撼,令他们心中有一种东西不受控制地向上翻涌。 “杀!”众狼卫神情肃穆,振臂高呼,杀意冲天。 怯战的一百多名兵卫,一个个面露惭色,可眼中也显露出愤怒的杀意。 白毛心满意足,他知道,自己的死战一定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斩马刀,缓缓扬起。 虚像也在动,数十丈长的斩马刀,直指碧空。 “杀!”白毛发出一声暴吼,斩马刀上,湛蓝色的火焰爆燃而起,沿着刀脊流蹿,骤然斩出。 数十丈长的虚幻斩马刀,拖曳着百丈蓝焰,随之发动一击。 “寂灭五雷斩”! 一尊准玄神自毁元神所发出的骇然一击。 江成色变,即便是他,迎对如此凌厉的一击,恐怕也要葬身在蓝色的刀芒之下。 要知道,他一重天境界业已修到极限,再有百十颗灵石,就有望飞跃二重天。 他甚至相信,即便阿狼与唐善迎对这一刀,也将身负重伤。 蓝色的霹雳,一道接着一道,共有五道,便似五柄蓝色的破天利刃,骇然扫出。 轰! 仅是第一道霹雳,十万玄兽全部被湮灭。 吼! 妖兽已无退路,再又发出一声咆哮,金沙炸起,十万玄兽再现。 轰! 第二道霹雳更甚前道,十万玄兽再次被湮灭,余波震及万年大妖,令它身形一顿,嗵嗵嗵连退三步。 如此一挡,唐善业已来到,张手推枪,一记点刺攻出。 神龙自枪尖上嗷啸而出,一声龙吟,吓得大妖四肢发颤,再又前突。 它的感觉异常敏锐,宁肯在自毁元神的白毛手下寻找生路,也不愿与真神阶的功法、真神阶的法器相抗衡。 可惜,它根本无法突破白毛的拦截。 接连三道霹雳,一道强过一道。每道霹雳过后,沙地上都会留下一个直径百丈的巨大深坑。 前两道霹雳,虽然被大妖勉强避过,可余波还是将它震得不能自持,强大的冲击力,瞬时将它吹出了数十丈,威能尽散。 最后一道霹雳,它已经无力躲避,正中它的背脊,直接将它砸入沙地。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占地数顷的恐怖深坑。 攻击并没有结束,唐善、阿狼、江成联袂而至,神龙、刀芒、剑芒,呼啸攻落,将这个恐怖的深坑不断扩大。 万年大妖,就此陨落。 或许,早在神龙暴击之前,它便已经被白毛的“五雷斩”所斩杀。 没有人因为成功斩杀大妖而欢呼,所有人都默默地看向白毛。 白毛身上,那座高达百丈的巨大虚影,逐渐变得模糊。 自毁元神,虽然催动了“寂灭五雷斩”,发起惊天泣地的一击,可他也将就此寂灭。 唐善和阿狼诺诺地蠕动着嘴唇,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就在这时,千里铅云骤然凝聚,天空霎时变得漆黑,无数道蓝芒在铅云中穿梭不定。 闷雷阵阵,犹如天神擂动战鼓,震人心神。 唐善、阿狼、江成、八百狼卫,所有人都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 ——天劫! 白毛自毁元神的最后一刻,竟然得以飞跃,突破了玄神境,所以引发天劫。 阿狼眼中闪现一抹哀伤,他知道,能够晋升为一尊玄神,乃是白毛多年以来的夙愿。 而今,白毛得以飞跃,可他也即将走近生命的尽头。 哀伤竟然也会传染,像是一股涓涓细流,悄然流淌在众人心间。 白毛拼死一战,已然达到预期效果,不曾想上天另有恩赐,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以飞跃。他自认为功德圆满,此生再无憾事,不由微阖双眼,神色深沉肃穆,庄严等候天劫加身的那一刻。 铅云中,无数条流窜的蓝芒蓦地一顿。猛然间,万道霹雳齐聚,犹如万把锋利无比的蓝色利刃,轰然刺落,同时击中了他的身躯。 霎时,他浑身焦黑,头发、面目、肌肤全部化为焦炭。 蓝色的火焰,以他为中心,熊熊燃烧,笼罩了一里方圆。 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三位小队长,八十名兵卫,此刻业已退到远处,眼见此景,禁不住垂泪,悲声哽咽,“大人!” 唐善的眼神突地一跳,讶然发现,几近消亡的百丈虚像,在蓝色的火焰下,愈加变得清晰。 “都闭嘴!”他沉声发令。 众人心中一凛,顺着唐善的目光看去,很快,他们便发现了此中端倪。 铅云越压越低,当中流窜的蓝芒迅速聚集,万道霹雳组成一张蓝刃天网,呼啸而下,不停的轰击着白毛的肉身。 区区一具肉身,早该在雷霆之下灰飞烟灭,可他却依旧伫立在当地,只是更加焦黑,继而变得油亮。 焦黑油亮的躯壳内,白毛正经历着炼狱般地痛楚。 数不尽的元神碎片,业已散入百骸,他的生命仅剩下最后一息。 可是这些元神碎片,却像是一粒粒小磁石,引来无数道罡雷。 每一道罡雷,都准确无误地击中一粒元神碎片。 从第一波霹雳加身开始,散入百骸的元神碎片,生生被罡雷挤压回来,在他的小腹内重新拼凑复合。 数以万计的罡雷,轰击着元神碎片之间的缝隙,将它们融化、粘合,再又加以淬炼。 白毛所承受的痛楚,远非常人可以想象,犹如身坠地狱,被恶魔之刃瞬间劈砍成碎块,再又遭到万千恶灵的撕咬吞噬。 在他体外,百丈高的虚像,愈加清晰,恍如真身。 可是这尊巨大的虚像,在蓝色的火焰中,却显得异常诡异,有如破除虚空而现的上古魔怪,即将对芸芸众生展开屠戮之刃。 “炼狱罡雷!”阿狼的脸上显露出讶然之色,禁不住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江成脸色骤变,舌头打结,“炼狱……罡雷……” 放眼整个玄界,除了禅修,因为久修禅诀,可以做到无欲无求,超脱生死,才有机会破除“炼狱罡雷”之劫。此外,再没听说其他修士能够从中突破。 更可怕的是,一旦破劫失败,白毛便会坠落成罡雷疯魔。 时间,像一具打开的线轴,徒然变得极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住焦黑油亮的白毛。 不知过了过久,漫天蓝芒骤然消失,千里铅云瞬时不见,碧空如洗,阳光重现。 结束了! 天劫戛然而止,场上依旧一片寂静,就连一丝呼吸声也无法听到。 毫无疑问,白毛已经获得了重生。可究竟是人是魔,还未可知。 良久,焦黑的身躯微微一动。 阿狼双眸猛缩,手中业已幻出一对短刀。 啵…… 一声轻响,焦黑的躯壳当中破开,白毛从内浮出。 他已经换了一层粉嘟嘟的皮肤,有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可他的神情,异常庄重,便似佛陀降世,斩断了一切烦恼和所知,达到涅槃境界,清凉寂静,恼烦不现,众苦永寂…… 呼…… 阿狼长长呼出一口气,抖手散去双刀。 白毛无语,仰视苍穹。他本已是必死之人,却因为“炼狱罡雷”而重获新生。 徒然间,他眼中灵光一闪,对于天劫有了新的认知,双手合什,躬身一礼。 他在感谢天恩! 八百狼卫松了一口气,继而齐声欢呼,“恭喜白毛大人晋升玄神……” “自家人,不必客气。”白毛淡淡的回着,目光转向唐善三人,恭敬一礼,道:“禀报城主,二位大人,属下白毛,侥幸晋升。” “嗯!”阿狼应了一声,“从今日起,狼卫营就交给你了。”他突地一笑,瞥了眼百余名怯战的兵卫。 众人心中一凛,就连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显得有些恐怖。 白毛的目光锋利如刀,从怯战的兵卫们身上扫过,“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好生管教。” “好!”唐善赞了一声,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哇啦啦,又多了一尊玄神,而且还是至死效忠的铁杆!” www.ptwxz.com 481:初入灵山 玄灵山脉,以九大之首“玄灵”赐名。 在那以前,它另有一个名字——灵山。 灵山之中不仅有妖兽,更有灵兽,玄灵武院的鹿人守卫以及灵龟坐骑,便产自这里。 而且,这里还盛产灵芝仙草。 精英团队刚刚进入灵山,就在山脚下发现一块空地,里面居然长满了半人高的“萃济草”,只是大部分还未成熟,泛着青绿色。 空地中央有一对男女,男人虎目剑眉,堪称英俊。女人身材匀称,容貌清丽。虽然都是一身粗布衣,可任谁都能看出,此二人绝非庸碌之辈。 二人正在选摘成熟的“萃济草”,见有人来,立身而起,各自将手中的储物袋收入怀中,善意礼让。 余盟一脸傲慢,由鼻孔“哼”了一声。 在他眼中,“萃济草”是下人才用的东西,而他系出名门,根本不屑一顾。 八百精英,多半与他一样,耷拉着眼皮,对于满地的“萃济草”视若不见。 尤其是那些来自各家总院的精英们,竟然对二人的善意礼让怒目相待。 在他们看来,这种礼让就像是卑贱的奴隶,准备用粗劣的食物来款待自己,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肖箫觉得好笑,这些人明明被扣除了三天配给,余盟更是达到了六天,正该贮存些灵芝仙草,以备不时之需。可他们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不惜回避即将遭受的困厄,也要维护“总院精英”的虚名。 秦铮暗叹,九大,尤其是九大总院弟子,日益骄纵。这或许是九大的悲哀,也或许是此次精英任务的第一道考验。 “诸位可别忘了,你们储物袋都是空的,眼下这些‘萃济草’垂手可得,不取岂不可惜?” 包歆本是好意提醒,可却引来一片鄙夷的目光。但她并不介意,轻提裙摆,步入齐腰深的草地,径自采摘成熟的“萃济草”。 早有一人,并未理会众人,先她进入——穆青青。 穆青青临近那对男女,颌首施礼,“晚辈穆青青,见过二位前辈。” “不敢!”二人急忙回礼,“桑怀,依萱,见过穆姑娘。” “不过是山野蛮夫罢了,理他们作甚。”余盟不可一世地说着,声音不低,以至于桑怀、依萱清楚入耳。 二人神色不变,如若未闻,足见涵养上佳。 青青身为精英团队一员,眼见余盟如此失礼,不禁面露惭色。可即便她对余盟所言心有不耻,却也知道自己在团队之中没有任何话语权,索性充耳不闻,径自对二人相请道:“二位前辈,这里仙草众多,不妨一同采摘如何?” “我们采摘的‘萃济草’已经足够用了。”桑怀对青青保持着一丝警惕。 “我帮姑娘采些品质上佳的熟草。”依萱一笑,皓齿外露,可见对青青很是喜爱。 “多谢前辈。”青青欣然答应。 二人漫步在草丛中,桑怀保持数步距离,跟在身后。 依萱信手一招,一株根须金黄、顶着三片墨绿色叶子、业已成熟的“萃济草”便落入手中。 她的掌心腾起一团温润的火焰,将这株“萃济草”包裹在内。眨眼间,高达三尺的“萃济草”便被焙干,凝缩成半尺长短,通体散发出甘甜芬芳的气息。 她把“萃济草”交给青青,温声细语地道:“灵山之中,遍地皆是灵芝仙草,种类万千,各具功效。便似‘萃济草’和‘蹑空草’,都可以帮助修士增添灵力,恢复真元。‘萃济草’以温补见长,适于女子,或是体质虚弱之人炼化。‘蹑空草’生性刚猛燥热,适合体质强劲之人。这两种仙草原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世间俗人贪多好捷,才使得‘蹑空草’备受青睐,而‘萃济草’却遭人冷落。” 青青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放肆!”有人喝斥一声,声音冷漠,正是余盟,盛气凌人地质问道:“世间俗人,你是指我们吗?” 依萱眼神一跳,“这位师兄,我与穆姑娘闲聊而已,并未辱没师兄,师兄为何诟病于我?” 余盟冷笑,厉声指责,“山野村妇,指桑骂槐,以为我听不出吗?” “误会,误会!”桑怀快步绕到依萱身前,对余盟遥遥拱手致歉,“舍妹无意冒犯师兄,还请师兄海涵。” “闭嘴!”余盟暴怒。 桑怀一愣,他不明白,自己好言相劝,对方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他又怎知,九大弟子张扬跋扈,出自总院的“精英”更是目空一切,仅是一声“师兄”,听在余盟耳中,已经是莫大的侮辱。 莫名遭到喝叱,桑怀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见心中愤怒异常。但他最终还是忍下,转头看向依萱,叹声道:“我们走吧!” 依萱略微颌首,再又选摘了两株“萃济草”,焙干后送给青青,正色提醒道:“你还没有晋升为玄神,实在不该进入灵山……如果一定要入山,也不能超过一千里,切记切记!” 青青未说其他,点头应下,“谨遵前辈教诲!” 余盟一脸不屑,九大精英,岂是寻常修士可比,青青身为顶级大罗,要想完成任务,便要深入山中三千五百里,一千里,开什么玩笑? 他挑起嘴角,耻笑一声:“切!” 依萱已经转过身,正打算同桑怀离去,闻声猛地转回头,紧蹙双眉,眼中徒然射出两股骇人的杀意,切厉地问:“怎么,我又招惹到阁下了?” “师兄”变成了“阁下”,而且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敌意。 余盟心中一跳,一股危险的信号悄然袭来。 他骇然发现,依萱的修为或许还要在他之上。 可他自诩为玄灵总院精英,自然不肯示弱,随即亮出飞剑,挑衅般地说道:“招惹,凭你也配?” 依萱的脸上有如布起一层寒霜,冰冷之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是桑怀。 “你忘了,九大定下的规矩?”他低声提醒着,同时用力握了握依萱的手,暗示她不可过激。 进入玄灵山脉第一忌,任何人不得私斗。 这是九大共同制定的规矩,如果不是死仇,轻易不会有人在这里动武。 依萱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摇摇头,露出自嘲般地苦笑,向着余盟一礼,“依萱失礼了,还请师兄见谅!” 余盟面带得意,收回飞剑,大刺刺的抬抬手,“免了!” 依萱和桑怀不愿滞留,随即离去。 “好了!”眼见二人进入山中,秦铮对众人道:“今夜在此宿营,明日拂晓入山。” 他也是为了余盟等人考虑,所以才临时作出的决定。 这些总院“精英”,白日里放不下架子,不肯采摘“萃济草”。到了夜晚,寂静无人时,或许可以偷偷采摘一些,以补偿受罚之失。 这一决定立即得到众人的拥护,尤其是那些总院“精英”,每个人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细缝。 营地设定后,秦铮又在营地外布下三层暗哨,以防不测。 每一层暗哨都有四位顶级大罗分别把守四方,一尊玄神居中,每隔一个时辰进行一次轮换。 黄昏,穆青青分在最外层,正当值。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天边消失的时候,桑怀和依萱从山中退了出来。 穆青青现身迎出,对设营一事加以解释,请二人绕行,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二人没说什么,反倒夸赞秦铮行事稳重。 青青觉得奇怪,按理说,桑怀和依萱都是玄神境一重天的修为,即便在山中过夜,只要不过于深入,应该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她不知道,桑怀和依萱一向谨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们一次次“侥幸”地避开了灭顶之灾。 依萱与青青甚是投缘,见她面露疑惑,已猜到她心中所想,索性闲聊起来。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同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依萱说着,目光逐渐变得深邃,似乎把她带回了遥远的从前。 那时候她的确很年轻,刚刚突破大成仙人境,便像无数心怀梦想的散修一样,傻乎乎地跑来灵山碰运气。 几万名散修,曾因为发现这么一大片仙草而欢呼雀跃。 他们天真的以为,有了这些“萃济草”,就可以不断飞跃,直至突破大罗,晋升为一尊玄神,甚至是真神。 当然,残酷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他们的梦想。 虽然“萃济草”生性温润,却也并不能不加节制地加以炼化。迅速提升的修为,导致众多散修根基不稳。最初的飞跃中,起码有一成散修没能突破天劫,有的就此寂灭,有的堕落成魔。 混战,毫无预兆地降临,整整三天三夜,众人才将几百名丧失心智的魔修,彻底斩杀。可是,混战之中误伤的同道,却高达上千人。 接下来,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仅凭“萃济草”,他们根本不可能实现幼稚的美梦。 开始有人把目光转向“萃济草”自身的价值上。 妖丹,只要拥有足够的妖丹,这些散修便可以购买各种灵丹,配合修炼、渡劫,甚至租用或是买下一小截灵脉。 虽然每株“萃济草”的收购价仅为两颗千年妖丹,可就是几颗千年妖丹,便引得散修们大打出手。 争斗不断升级,强者在利益面前相互联合、吞并、消融…… 三个月后,两千凡仙成立了“草头帮”,赶走其余散修,占据了整片“萃济草”。 很快,灵山外围成立起大大小小的帮派,只要是盛产“萃济草”的地方,无一不被各种势力所占据。而那些战败的散修和后继的散修们,便只能深入山内,靠猎妖取丹为生。 桑怀和依萱便是在那时相识的,二人彼此扶持,在深山中采摘零散的仙草供自己修炼。虽然日子过得异常清苦,可却远离了各种势力的争斗,倒也惬意。 www.ptwxz.com 482:兽潮前兆 灵山之中有很多依靠走山为生的修士,采摘高等级灵芝仙草贩卖,却不猎妖。 日子久了,桑怀和依萱对于灵山略有了解,便也加入了这些“走山人”的行列。 不猎妖,时刻保持着十二分警惕,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逃之夭夭,这就是“走山人”所奉行的生存宝典。 相对于那些猎妖的修士,桑怀和依萱要安全许多。但同样,他们的修为进展的也非常缓慢。 那些猎妖的修士,能够在万分凶险的猎妖之中存活下来,无一不是意志坚定,资质上佳之人。再又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难,修为自然突飞猛进。 灵山外围的势力开始不断变化,依靠猎妖晋升为天仙、金仙的修士从山中杀出来,圈地划界,吞并弱小。 几十年间,争斗从来不曾间断过。 直到有一天,兽潮爆发…… 依萱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只是一阵腥风,领队的老“走山人”便被吓得脸色惨白,掉头便逃。 数以亿计的千年妖兽,有如山洪爆发一般,从灵山深处汹涌而出。 无论是猎妖的散修,还是在灵山外围圈地划界的帮派,顷刻间便被摧毁。 兽吼声、惨叫声、杀战声,充斥四野,简直把灵山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依萱等人一口气逃出了三千多里,可却依然没能躲过骇人的兽潮,幸好他们撞见了九大弟子。 数百剑修,整齐列队。 数百道剑芒,霍地显现,笼罩了方圆数百里。 仅是一次攻击,数以百万的千年妖兽尽被斩杀。 那时,依萱和桑怀第一次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修士,什么才是九大。 各级玄神、大罗、金仙,足足九万人,就像九把钢刀,直接切入灵山,深入三千余力,而后依着山势转去。 侥幸生还的散修们,惊魂未定地跟随在九大弟子的后面,依仗着他们而活命。 整整五个月,九大将整座山脉犁了一遍,成功遏制了兽潮的蔓延,将那些万年大妖们赶回了深山之中。 依萱还记得,一位出自“玄灵”的精英弟子,淡淡的说:“不算什么,五十年一遇的小兽潮而已……” 她不记得那人还说过些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已经把她吓得昏死了过去。 从那时起,九大在灵山立下规矩,结队猎妖者,欢迎;采摘灵芝仙草者,无忌;但有圈地划界者,灭门;私斗争利者,杀;同道落难,必须加以扶助…… 两百多年,恍如隔世,可九大当初立下的规矩,至今依然保持着它的威慑力。 这些年来,虽然危险不断,困厄连连,但对依萱和桑怀来说,却是快乐得像风一样的日子。 十年一遇、五十年一遇的兽潮,都被他们成功避过。 天仙、金仙、大罗…… 一路走来,他们竟然也晋升成玄神境的高手。 曾与他们同一时期进入灵山的数万散修,便只有他们二人达到玄神境。而且,也只有他们二人走到了今天。 “这里,像是遭到了冥神的诅咒,明明知道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可还是不断有人涌来……”依萱有些神伤,“我们刚刚晋升到顶级大罗的时候,还敢深入三千里,有时遇到万年大妖也敢与之一搏。可是现在,我们晋升为玄神也已数十年,但胆子却越来越小,只敢在两千里内采些‘蹑空草’!” 桑怀面带苦笑,插嘴道:“上千只万年大妖,一下冲到两千里,就连几位三重天修为的玄神都陨落其中。你我能够逃过一劫,已经是万幸了!” 万年大妖,上千只…… 两千里内…… 三重天玄神陨落…… 短短一句话,犹如三声惊雷在耳边炸响,青青有些发懵。 “敢问二位,”一道修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皓月的光影着,踏着月光缓缓行来,“可曾见过一人,来自‘玄灵外院’,姓肖名金钟。” 肖箫来到。 她与青青一组,负责最外围的守卫,三人的谈话早被她听在耳中。 桑怀、依萱抬眼看去,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威能扑面压上,不由心头一紧,急忙施礼,“拜见师姐!” “不必客气,叫我肖箫便是。”肖箫飘落在地,眼中满是期盼。 “回肖师姐的话,我们并未见过您所提到的前辈。”依萱一边回着,一边偷偷打量肖箫。如此年轻的女子,修为竟然在她二人之上,着实令她感到讶异。 桑怀稍加思量,试探着询问道:“敢问肖师姐,您是不是‘玄灵’弟子?” 没有得到父亲的消息,肖箫感到有些失望,她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九大弟子……三百年前……”依萱看着肖箫,失神的喃喃着。 “九大武院是不是已经察觉到灵山有异,所以才令各位前来打探?”桑怀欢声询问。 “灵山有异?”肖箫蹙眉反问。 “依在下看,最近数月,恐怕会爆发百年兽潮。”桑怀不敢肯定,因为他在灵山三百年,还从来未曾遇到过百年兽潮。 肖箫神色凝重,她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郑重地向桑怀和依萱发出邀请:“二位请随我来,前去见过我们精英团队的领队,来自‘横空’的秦铮秦师兄。” 金砂宝地。 万年大妖盘踞的巢穴,自然是灵气葱郁的宝地。 可令唐善和阿狼没有想到的是,仅是这一处宝地,所产出的灵石就高过延城数倍。 这处大妖巢穴,经年累月聚集起来的灵气,全部被“苍玉窟”炼化为灵石,整整十万颗。 一日间,荒芜的宝地便恢复了生机,日产灵石达六百余颗。 狂喜之余,唐善为其命名为“金砂宝地”。 一万颗灵石,摆在白毛面前。 他刚刚晋升为玄神,唐善特赏灵石一千颗,助他稳定根基。另外九千颗也由他负责,分发给狼卫营各级兵卫。 看着一万颗灵石,白毛的脸瞬间变绿。 八百狼卫,每个人都像挨了一记闷棍,直着眼睛发傻。 尼玛,灵石是白菜啊,一下子丢出来一万颗,是不是要撑死谁? 玄神的确尊贵,但从没听说谁晋升为玄神,专拨一千颗灵石用来稳定根基。 一千颗灵石,随便挑一位资质上佳的顶级大罗,堆在他身上,不出一个月,准能再堆出一尊玄神来。 万年妖丹,大如拳头,血红之中泛着诡异的黑气。 “好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阿狼张开大嘴,将硕大的妖丹塞进嘴里,咕噜一声吞下了肚。 八百狼卫再又傻眼,普通修士,直接吞食百年妖丹,也有堕落成魔的危险。即便阿狼大人修为深厚,也该配合灵丹服用,否则便会遭到妖毒的侵蚀。 吞食万年妖丹,后果如何,他们不得而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有谁胆敢尝试。 “呃!”阿狼打了个饱嗝,挑起嘴角,露出一记微笑。 可看在八百狼卫的眼里,他的微笑却显得狰狞可怖,令人心惊胆寒。 唐善和江成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他们亲眼见证过,从石飞身上诈来的十颗万年妖丹,全部被阿狼吞噬炼化。 唐善更知道,阿狼原本就是一头魔狼,不,魔神。别人吞食妖丹会堕落成魔,但对于由魔变神的阿狼来说,却是最好的本元。 八百狼卫大眼瞪小眼,见阿狼无恙,禁不住面面相觑。 “本座乃是真神之躯,妖丹无法伤害本座,反而会增添本座的本元。”阿狼一脸得意。 整个圣祖王朝,可能晋升为真神的修士仅有两人,便是圣皇与“玄灵武院”的掌院大人。 至于八位亲王,“横空”、“断壁”等八大武院的掌院,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十一重玄神境。虽然距离真神仅剩下最后两重天,但几乎整个玄界的玄神都知道,他们怕是穷其一生也无法突破。 真神之躯,阿狼的话再次给狼卫营带来了强烈的震惊。 唐善翻了阿狼一眼,在他看来,阿狼此刻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地嘴脸。 嫉妒,绝对是嫉妒! 羡慕嫉妒恨! 阿狼这样想,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而是郑重其事地对唐善一礼,对众人道:“城主,也将是一尊真神,而且将超越本座。” 众人鸦雀无声。 唐善咧嘴发笑,小小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二位大人!”江成将唐善和阿狼请去一旁,手捏法诀,飞快地布下一个隔音禁制。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像是真神之类的话,还请阿狼大人日后不要再提。” “为什么?”阿狼不悦。 “因为这是在挑战皇权、王权以及九大武院的地位,一旦流传开来,我们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江成郑重的道。 阿狼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 唐善也觉得无趣,向嘴里丢了颗灵石,咯嘣嚼碎。 “还有灵石!”江成的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也更加严厉,“放眼整个玄界,除了圣皇可以一下子拿出一万颗灵石以外,就连太子和八位亲王,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属下不管城主的灵石从何而来,但是灵石的消息一定要严密封锁。否则……我们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唐善心中一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完了!”阿狼嬉笑,“灵石的事情怕是瞒不住!” “阿狼大人,这件事开不得半点玩笑。如果这件事真的流传出去,即便太子出面,恐怕也保不住我们!”江成异常严肃,“您必须管好狼卫,有关灵石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泄露。”他的目光转向唐善,“延侯夫人和丁勇知道轻重,应该不会乱说。但还请城主嘱咐一下高角和他的三位收税官。” “好,好。”唐善知道事情严重,倒也不敢大意,连连点头。 阿狼也终于收起嬉笑模样,正色道:“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终究会有败露的一天,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准备?”江成惊叫,讶声问:“准备什么?难道你想与八王、九大乃至整个玄界为敌?” 阿狼与唐善对视,二人沉默片刻,同时发出一声冷笑。 江成有些傻眼,他看得出,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答案明明白白地写在两个人的脸上…… ——适者生存,来者不拒! “一对疯子!”他吞了口吐沫,直言不讳地作出了评价。 www.ptwxz.com 483:红城之危 夜,废都城。 一名黑衣剑修悄然飘入废都武馆。 片刻之后,馆内屋宇中,一道道黑影接连掠出,悬浮在半空,默默等待。 “到齐了吗?”不知是谁询问了一句。 “齐了!”有人回复。 “走!” 上千名修士,列成雁阵,当空疾去。 乌金城。 唐善接到一枚玉简,这是红城武师赵控发来的求援信:废都武馆派出千余弟子攻打红城,恳请延城发兵救援。 唐善觉得好笑,随手把玉简一丢,“红城挨打,关我鸟事?” 城主爆粗,延侯夫人先是一愣,掩嘴发笑,随即道:“各城武师相互结盟,为的就是联手抗拒强敌。以前延城弱小,自顾不暇,便也没有盟友。而今延城势大,诸城都已与我缔结了盟书。若按盟书约定,城主的确有义务解救红城。” 唐善愣愣的眨了眨眼,他只知道延城与诸城结盟,可并不了解盟约详情。 沉吟片刻,他问:“与石家一战之后,红城送给我们多少妖丹?” 延侯夫人飞快的报了出来,“两百万。” 唐善摇头,“两百万妖丹,就想让我与废都武馆开战?划不来!” 延侯夫人一笑,更正道:“城主,不是两百万,而是十八亿!” 唐善面容一僵,“你是说……城东,馆驿?” 延侯夫人微笑点头。 唐善有些肉疼,“这下亏大了!” “亏不了。”延侯夫人笑颜如花,“诸城结盟,凡战共保,所有开销都由诸城均摊。而且……”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诸城业已奉城主为尊,年年都要向城主进贡。” 唐善泛起一脸坏笑,“魏明要倒霉了。” “城主?” 江成急匆匆跑了进来,满脸紧张之色…… 红城,武师府。 赵控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废都武馆以“福祥商铺”少东家罗骞为使,带来了馆主魏明的亲笔手书,限他三日内出城受降,否则便将发动进攻,血洗红城。 废都武馆无端来犯,逼他归降,他自然心有不甘。可他也有自知之明,若是抵抗,十个红城也无法同废都武馆抗衡。 换做先前,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既然魏明相中了红城,那便只能算他赵控倒霉,唯有乖乖归降,再无他路。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红城已与延城结盟,这道盟约,让他看到了些许希望。 三日,今日已是第三日,延城还没有传来消息。与红城结盟的其他近百盟友,也是一样。 赵控知道,这些盟友与红城实力相当,谁也不敢开罪废都。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延城,只要延城表态,他们才会有所反应。 希望,渐渐化成了游丝,而他的心则愈加冰冷。 红侯浑若无事一般,安逸地坐在椅上,汲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问:“赵兄,三日期限将至,罗骞正在客馆内等候回复。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赵控看去一眼,并未言声,转而看向自己的大弟子,沉声问:“洪元,废都来了多少人?” 洪元一礼,恭声回道:“千余人。一百位顶级大罗,两百位一等大罗,其余也都是大罗境高手。” “一百……”赵控失神的喃喃着。 敌人并不多,一共只有千余人。相较之下,他身下有五千弟子,红侯的侯府卫队也有五千兵卫,人数超过了敌人十倍。 可在这一万修士当中,顶级大罗拨指可算。除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再就是红侯与其侯府卫队长,一共只有五位。大罗境修士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百人,其余尽是金仙和天仙。 以他的实力,一旦开战,怕是连对方的一次冲击都挡不住。 红侯把茶杯丢在桌上,“投降吧!别说唐城主不敢来,就是来了,抵住了这一波,也抵不住后续之敌……延城,终究只是蜗角之隅,敌不过废都。唐城主修为再高,也绝不是魏明的对手。” 赵控眼皮一跳,依旧没做回应。 洪元知道,红城武师传承七代,经营红城上千年,红城才有了今日规模。现在要尊师将红城拱手相让,别说尊师不愿意,就是他与一众师弟也心有不甘。 他躬身一礼,主动请战,“师尊,弟子愿带三千师弟出战,即便一死……” 赵控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以卵击石,枉送性命!” 洪元躬身不起,愤然道:“即便一死,也不能将我红城拱手让与他人。” “洪元?”红侯拍桌而起,怒斥道:“红城是本侯的封地,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侯爷!”赵控痛声相劝:“红城危难之际,你我该同仇敌忾,力保封地不失。” “本侯不想保住封地吗?本侯愿意归降魏明,做他手下的傀儡吗?”红侯长声叹息,“魏明势大,你我无力相抗,唯有归降才能保全性命!” “软骨头!”有人嘲讽了一句,声音来自红侯身后。 红侯猛地转过身,便见自己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皮肤粉嫩,犹如孩童的老头,头顶一缕白毛,抓着他的茶杯,一边嬉笑,一边汲着茶水。 “你是谁?”他惊声发问。 “白头,狼卫营将军。”白毛嘿笑回道。 “唐城主旗下的狼卫营?”赵控叫道。 “还能有谁?”白毛反问一句,起身推开红侯,对赵控道:“城主得知红城临难,令白头带领八百狼卫前来救援。” 玄神! 赵控、红侯和洪元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来人乃是一尊玄神。 三人满脸讶异,根据馆驿传回的情报,唐善身下只有两尊玄神,一位是阿狼大人,令一位是江成大人。但是此刻,再有一尊自称为白头的玄神跳了出来,如何令他们不惊。 玄神,有资格在大都内开设武馆,并担当一馆之主,掌控八方土地,招收十万门徒。每一尊玄神都可以纵横万里,斩妖灭寇,乃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短暂的震惊过后,三人脸上立即浮现出惊喜之色,唐城主大德,竟然派来一尊玄神助战,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一尊玄神坐镇红城,魏明的一千弟子绝对不敢造次。 “师尊,”一名弟子跑了进来,欢声叫道:“延城传来消息,唐城主已经答应出兵援助我们……” “知道了!”赵控淡淡的道。 “知道了?”来人有些发傻,他不明白,自己刚刚收到消息,师尊如何知道。但见师尊口气平淡,镇定自若,却也不得不心生赞叹。霍然间,他看到白毛,先是一阵惊愕,这才释然。 客馆内,罗骞站在窗边,默默地欣赏着远处的海景。 对他来说,红城是战是降都与他无关。 因为他身份特殊,既是“福祥商铺”的少东家,又是魏明的弟子,所以他只做使者,并不参与战事。 “福祥”在红城也有分店,专营甲胄生意,几千块犀牛甲、公牛皮,经过炼甲师精心淬炼,可以抵得住千年妖兽的攻击。 原料非常便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炼成的甲胄却价值不菲。一件“千年”甲胄,仅是收购价就需要十万颗妖丹。 原因在于产量,整个红城,只有赵控师兄弟三人能够炼制“千年”甲胄,每年不过百余件。 物以稀为贵,更何况“千年”甲胄堪称护身宝甲,买家早已排到了五六年之后,订单还像雪花一样飘来。 “百年”甲胄相对便宜,洪元等二代弟子就可以炼制,却也要五千妖丹。只是有价无市,购买者甚少。 “罗财东?”洪元在外应门。 罗骞开门请入,询问道:“怎么样,尊师有答复了吗?” 洪元一礼,正色回道:“魏明大人无由发难,师尊甘愿一战,誓与红城共存亡。” 罗骞点点头,“既然尊师已有决断,罗骞将如实回禀家师。” 他皱了皱眉,叹声道:“洪元贤弟,保重!”言后一礼,当即辞去。 红城外,大师兄葛离正在等候消息,见他来到,也不言声,只是投来询问的目光。 罗骞摇摇头。 葛离一笑,“罗师弟身份特殊,暂且回避,一炷香后,葛离将对红城发动进攻。” 罗骞一礼,匆匆离去。 废都武馆。 魏明得到郭权密报,唐善派出狼卫营驰援红城…… 红城城外,葛离站起身,锐利的目光直视赵控军阵,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对方虽有六七千之众,可他却视如草芥。 小小红城,顶级大罗不过五人,竟然敢与废都武馆抗衡,简直是猖狂至极。 剑,已经牢牢握在手中。 剑锋前指,他领队在前,率先冲出,“杀!” 一千剑修,犹如空中的一抹黑云,径直冲向赵控军阵。 忽然,葛离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危险的感觉瞬时袭上心头。 他几乎不敢相信,因为自己距离赵控军阵尚有里余,除非对方的军阵中藏有一尊玄神,否则他绝对不会感觉到危险。 就在这时,他霍然看到,对方的军阵中,现出一尊高达百丈的虚像。 虚像盘膝而坐,双掌合什,好似一尊佛陀。 紧接着,一串蓝色的火焰飞射半空,霎时化成五道霹雳。 “寂灭五雷斩”! 半壁天穹,完全被蓝色的雷电所笼罩。 能够爆发出这样巨大的威能,绝对是一尊玄神。 “天啊,玄神,‘寂灭五雷斩’……” 葛离倒也识货,竟然一眼认出了白毛的刀诀。只可惜,他的惊叫声刚起,整个人便化成一团焦炭。 …………………………………………………………………………………… ps:明日出差,五天会,周六尽量更。 www.ptwxz.com 484:天地将崩 江成收到太子传来的命令:诸王异动,天地将崩。废都城若敢妄动,立即弹压。 “天地将崩”,莫不是圣皇晏驾归天了?[] 江成吓出了一身冷汗。 诸王多有不臣之心,圣皇一旦晏驾,玄界必将大乱。 三殿下明祖早有三位亲王鼎力支持,暗地里又与其他五位亲王多有联系,天下若乱,他必将纠结势力,对抗太子。 更令江成感到不安的,便是废都城城主,废太子昌待。 昌待乃是嫡系长兄,自从被废的那一日起,便被发配到废都。表面看来,他整日闭门不出,行事也极为低调。但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在此大争之时,他会不会跳出来,博取天下。 江成将太子令旨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善,唐善立即把魏明发兵红城一事联系起来,火速派出白毛,统领狼卫营,驰援红城。 郭权的消息还算及时,起码在赵控还没有决定是战是降之前,他已经把狼卫营驰援红城一事报给了魏明。 魏明有些不敢相信,他派葛离带队攻打红城,同唐善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唐善竟敢强出头,发兵援助红城,完全没有把废都武馆放在眼里。 就在他将信将疑的时候,郭权对狼卫营的实力进行了简单介绍:白毛,绝对是玄神境高手。其下还有四尊准玄神,顶级大罗四十余位,其余全部都是一等大罗。 魏明很清楚葛离一队的实力,哪怕狼卫营有一尊玄神领队,葛离也不至于战败。 但是,得知狼卫营还有四位准玄神,四十余位顶级大罗,他的心禁不住抽搐起来,脸上也露出骇然之色。 狼卫营的整体实力,完全超过了葛离。 魏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瘫倒在座椅上。 他知道,此刻命令葛离退回,为时已晚。 葛离远在红城,一切都会依照既定计划展开…… 可他不知道,早在三天前,狼卫营刚刚离开延城,郭权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唐善很是了解郭权,这是个十足的小人,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压下来,等到无关痛痒之时,才会抛出去。 红城。 白毛的一记“寂灭五雷斩”,犹如一场狂雷天劫,生生将雁阵轰塌了一角。包括葛离在内,几十位顶级大罗化成了焦炭。 众多武馆弟子骇然失色,大师兄葛离的修为,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顶级大罗,可他们心里却无比清楚,葛离乃是二代弟子第一高手,业已达到了准玄神境。 对方军阵中藏了一尊玄神,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这尊玄神着实恐怖,不仅一刀斩杀了葛离,而且还连带着斩杀了几十位顶级大罗。 如此强大的修为,如此骇人的刀诀,恐怕馆主魏明亲临,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恐惧,迅速在众人间弥漫开来,急速冲上的雁阵,也为之一缓。 后继队长一声沉喝:“结阵!” 废都武馆的弟子,立即展现出扎实地战斗素养,脸上的骇然之色迅速消失,一个个变得坚定肃穆。 刚刚为之一乱的雁阵,转眼间便恢复严整。 白毛目露赞赏之意,大都就是大都,武馆弟子果然不俗,战斗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即便遭受重创,依然能够稳住阵型,压制住心中恐惧,神色镇定从容。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准备!”继任队长剑指天穹,厉声喝令。 但见千余剑修身上,各色华光流转,霍然间,千道剑芒已成,引而不发。 “退!”赵控颤声下令。 数千弟子如同潮水般分开,而白毛统领的八百狼卫则从中显露了出来。 “嘿嘿……”四个大汉飘在白毛左右,两人持刀,两人持剑,猝然劈刺而出。 轰…… 四声巨响连成一气,硬生生在雁阵中撕裂了一个口子,整个雁阵被一分为二。 四位顶级大罗,十几个一等大罗,几十名低级大罗,同时殒命。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千名剑修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半空中响起了整齐的抽气声。 怎么可能? 继任队长骤然色变,雁阵被破。 对方仅凭四个人便撕裂了他们的雁阵,难道这四人也是玄神? 但在此时,他也进入了攻击范围,不及多想,直接发起反击。 “杀!”一声怒吼,他疯狂舞动宝剑,剑芒蓦地激出。 “杀!”千名剑修齐喝,漫天剑芒飞射。 眼见此景,退走远处的洪元不由心中一凛。他曾愤然请战,自带三千师弟与敌一战。可见对方的威势,当真一战的话,仅此一击,他与三千师弟怕就要悉数陨落。 他偷偷瞥向白毛,却见白毛从容自若,对于对方骇然攻出的一击视若不见。 唰…… 八百狼卫同时出手,刀芒、剑芒、枪芒,一蓬接一蓬迎上,轰然炸开。 轰……轰……轰…… 所有武馆弟子都是身躯一震,但见他们所攻出的剑芒,尽被击碎,化作点点光芒,当空消散。 这……? 队长吓得五色无主,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的配合竟然比他们还要严密,出手的时机,整体的实力,个人的修为,无一不在他们之上。 震惊,凝固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他骇然看到,白毛泛着冷笑,再又扬起了斩马刀。 巨大的虚像,瞬时浮现。 这尊虚像,全然不再是佛陀模样,而是一尊面目狰狞的魔王,手持收割亡灵的巨大冥刃,即将展开攻杀。 “撤!”他哀嚎一声,掉头便逃。 “杀!”白毛的斩马刀猝然斩落,“寂灭五雷斩”再次攻出,带领八百狼卫奋起直追。 队长临阵退逃,原本被割裂的雁阵再也不能维系,轰然崩散。千名武馆弟子,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狼卫营随即化整为零,各小队分头出击,一路斩杀。 在赵控看来,即便是退,敌方队长也该稳住阵型,且战且退。那样的话,哪怕损失惨重,也不至于被狼卫全歼。而像他现在这样,全然不顾队友,自行逃命,怕是一千同门要尽丧于此。 但他很快便看出了此中另有蹊跷,残存的顶级大罗,一等大罗,看似四散而逃,杂乱无章,但仅仅逃出十余里,又全部聚集在继任队长的身畔。 他这才明白,继任队长采取的乃是弃卒保帅之策,以低等大罗吸引狼卫的攻击,自带精锐脱困。 要知道,在各家武馆当中,低等大罗完全属于可以牺牲的范畴,但顶级大罗、一等大罗却是武馆精锐,精锐若失,武馆必将元气大伤。 后继队长的反应够快,心也够狠,眼见不是狼卫之敌,直接放弃低等大罗,试图带领精锐全身而退。 可白毛好似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带领四尊准玄神奋起直追,死死咬住他不放。 “挡!”“挡!”“挡!”…… 后继队长不断下令,坚毅的脸上不见任何感情。一等大罗,每五人为一小队,分波出击,阻截白毛。 当然,他们根本不可能拦下白毛等人,只是一击,便当空陨落。但他们也令白毛等人的追势为之一顿。 前后五波,后继队长舍弃了二十五位一等大罗,终于从白毛手上成功逃脱。 他不得不暗自庆幸,幸亏他当机立断,这才保全了残存的精锐。尚若稍有犹豫,这几十位顶级大罗,百余位一等大罗,怕是要悉数陷落在红城城外。 眼见身后再无追敌,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战虽然惨败,可能够在如此强悍的狼卫营手中,带领大半精锐全身而退,也算是大功一件。否则的话,即便他侥幸逃脱,可精锐尽陷,回到废都也是死路一条。 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哦,白毛够狠的,一下子弄掉了八百多人,只给本尊留下了这么点儿?” 这个声音,如同一把尖锥,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神经。 冷笑,瞬时凝固在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一尊玄神,手中翻滚着两把短刀,一脸讥笑,出现在正前方。 玄神,绝对是一尊玄神,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而且这尊玄神绝对不是一重天修为,那股骇人的威能,有如滔天巨浪一般汹涌而来,即便相距里余,也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只有二重天,亦或是三重天的玄神境高手,才给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震惊,写在每个人脸上。 来人身后,整齐列出一百名面无表情的剑修。这些剑修,竟然全部都是顶级大罗。 废都武馆的这些精锐们,无一不傻眼。 尼玛,红城是大都吗?先前对阵的八百兵卫,最低的修为也是一等大罗。而今更强,一等大罗一个没来,来的全都是顶级的。 霎时,后继队长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徒然发现,对方一百名剑修,全部都是死士! 死士,没有感情,没有痛楚,没有意识,只知道奉命杀戮,即便不敌,也要和对手同归于尽。 干嘛? 玄神境高手带队,一百名顶级大罗死士为卒,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立即瘪起嘴,像是要哭。 一个“逃”字已经冲上他的喉咙,可却并没有吐出。因为他心里明白,对方实力太强,他们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即便没有对面这尊玄神,仅凭一百死士,只需一次冲杀,这些精锐弟子便会折损大半。尚若再来一次…… 他不敢想,只觉得头痛欲裂。 “投降投降,我不杀你。”声音来自后继队长身后,颇有些不耐烦。 后继队长猛地转回头,于是便看到了唐善,还有两百名面无表情的死士。 又干嘛? 又是玄神领队,还是顶级大罗为卒,都是死士?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www.ptwxz.com 485:乱世大争 圣皇晏驾了! 皇城,依旧平静,因为消息业已被严密封锁。 可这个消息却如同午夜魅影,悄然飞离皇城,飘进八座王城的王府中。 明祖的眼神闪烁不定,虽然圣皇晏驾的消息已经得到了确认,可宫内并没有发丧,他的人也没有亲眼见到圣皇的遗体,所以他不敢轻易相信。 尚若圣皇健在,哪怕一息尚存,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便他有七叔、九叔、十三叔在背后支持,可还是不足以与圣皇抗衡,天威一怒,不管他的势力多么庞大,也将化为齑粉。 唯有等属下的暗探亲眼见到圣皇的遗体,他才敢跳出来,同太子争夺大位。 “三殿下,现在这个时候,你该进宫去看看。”聂魂淡淡的道。 明祖沉默片刻,摇摇头,“我若进宫,未必还出得来!” 聂魂一笑,“诸皇子皇孙都已经进宫,你若不去,万一大位勘定,众皇子臣服,就算你有三位王爷支持,恐怕也无力回天,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留在府内又能怎样,还不是难逃一死?” 明祖皱皱眉,他似乎讨厌听到这个“死”字。 聂魂沉声道:“三殿下,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必须进宫。哪怕圣皇健在,若想把大位传给太子,你也要据理力争。” 明祖眼神一跳,他明白聂魂的意思,太子抗婚,不肯与九大联姻,正是太子的软肋所在。不管父皇是生是死,只要他抓住此事不放,谁也不敢轻易表态,大位的继承也就有了斡旋的余地。 九大,主宰着大半个圣祖王朝,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硬把太子推到大位上。 可是,他更知道进宫的凶险,在宫内,太子的势力最大,万一太子暗下杀手,他根本没有办法自保。 危险,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还在犹豫,不敢决断。 可恶,太子早有准备,借故支走了邵华。 如果邵华尚在宫中,即便遭遇到危险,也可以护佑他全身而退。 虽然太子不可能知道邵华是他的暗探,可显然对邵华并不信任,所以才会先一步将其调离。 明祖的眼中露出恐惧,喃喃道:“我若死了,谁还能制衡他?他只需杀我一人,便可顺利继承大位!” “错!” 聂魂断喝一声,摇摇头,“三位王爷可以支持殿下,也可以支持其他皇子。如果殿下被害,一定还会有皇子跳出来,与太子争夺大位。” 明祖眼前一亮,“你是说……” “诸王势大,这才是关键所在。”聂魂一语点破。 明祖霍的站起,“好,我即刻进宫。” “殿下入宫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做。”聂魂提醒道。 “这我知道!”明祖点点头,深邃的目光变得诡异莫测。 肃王城,八大王城之首。 老王爷终日笑眯眯的,每次开口,总是以数声嘿笑打头。可是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严肃得有些瘆人。 肃亲王,终于实至名归。 在他面前,一众战将左右分列,最前边的六位,竟然身着金甲。 依照圣祖王朝的祖制,只有天子与储君统领的战将才可以身着金甲,诸皇子与亲王属下的战将只能穿银甲。仅此,肃亲王便已逾制,罪同谋逆,当诛。 可是,值此圣皇大行天下大争之际,谁还有闲心管他逾不逾制。 “圣皇晏驾,宫内秘不发丧,他们想干什么,莫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肃亲王瞪着眼睛,花白胡须一抖一抖,看起来情绪激愤。 可诸将心里明白,老亲王早有窥伺大宝之心,巴不得圣皇早点归天。而今得知圣皇晏驾,心里怕是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皇兄大行,本王自当进宫拜祭……”肃亲王说着,耷拉下眼皮,看了眼诸将。 当前一位金甲将军立即站出,“吾王前往皇城奔丧,请准许诸将领兵相随,以策万全。” “本王前去奔丧,带领兵将做什么,逼宫吗?”肃亲王吹胡子瞪眼,大有问罪之意。 众将齐声惊呼:“我王不可只身涉险!” 肃亲王哈哈一笑,狂声道:“本王乃是先皇钦封的肃亲王,难道还有人胆敢谋害本王不成?” 先前回话的金甲将军躬身不起,“圣皇大行,皇城多变,为防万一,我王必须统兵前往。” “这样啊……”肃亲王捋着胡须,佯作沉吟模样。 诸将心中躁闷,在他们看来,八位亲王以老王爷军力最强,在此大争之际,唯有实力才能证明一切,其余都是狗屁,多议无益,发兵便是。 其实肃亲王早就做好了发兵的准备,此时故作沉吟,不过是想看看众将的反应罢了。 昨夜,他接到皇城密报,明祖深夜进宫,唯恐发生不测,请他率军开赴皇城,以做外应。 对于这位侄儿,他虽然心存不屑,可始终保持着联系。既然明祖想请他带兵逼宫,他正好借此发难。 帮你争大位?球!老子自己做皇帝。 数十位谋士,纷纷谏言…… 圣皇晏驾乃是宫中秘事,虽经证实,可尚未讣告天下,我王如何得知? 刺探上情,岂不说明我王早就怀有不臣之心? 未得天子诏书,擅自动兵,罪同谋逆,我王如何自圆其说? 大军轻动,王城何安? …… 肃亲王险些气炸了肺,一口气砍下十几颗脑袋,这才让一众谋士闭上了嘴。 谋士可以杀,将军却杀不得。所以在发兵之前,他要试探一番,以观诸将之心。 而今,得知老王爷不肯发兵,众将立即炸开了锅,纷纷进言,恳请领兵相随。 肃亲王一脸不愿,可却经不住众将苦苦相求,万般无奈,这才应下。 九十万甲兵,三十万老弱留守王城,防护封地,其余六十万精锐,全部出动,兵发皇城。 皇城,太子寝宫。 各方消息纷至沓来,其中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肃亲王这六十万甲兵。 一位身着布衣腰系木剑的黑瘦老头,满脸恭敬,站在太子身边。 黑奴,黑衣内卫统领,深得圣皇信任。 而今,他俨然变成了太子的贴身侍卫,时刻相随,寸步不离。 “父皇料事如神,肃亲王果真第一个跳了出来。”太子淡淡的说着。 黑奴一笑,“哲琴将军,克山将军,牛峰将军,都已经布置到位。各地关隘也都接到了密旨。肃亲王虽有甲兵六十万,可有三位将军多方钳制,保管他寸步难行。” 太子神情严肃,“肃亲王是个老糊涂,做了老三的替死鬼还不自知。” 黑奴道:“肃亲王早有不臣之心,就算三殿下没有向他求助,他也一样会发兵!” 太子点点头,问:“昌待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黑奴回道:“废太子不是肃亲王,看得出三殿下想要搅浑这潭水,不到紧要关头,他轻易不会露面。” “昌待、明祖、肃亲王,七叔、九叔、十三叔,想争大位的人可真不少!” 太子眼中流露出悲痛之色,同室操戈,不能不令他感到痛心。 “这些人都好说,圣皇早已做好了布置,随便他们怎么折腾,翻不了天。” 黑奴的目光变得明亮,声如掷铁,铿锵有力,充满了自信。 “其实,我只要向九大屈服,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太子有些犹豫,肃亲王有甲兵九十万,明祖得以七叔、九叔、十三叔支持,也可以聚集百万雄兵,昌待的旧部势力不容忽视……一旦开战,整个玄界都将被战火点燃。 黑奴正色提醒道:“太子忘记圣皇的话了吗?联不联姻,不是九大说了算,太子必须维护皇权,决不能妥协。” 太子微微一震,猛地睁大双眼,坚毅的眸子里闪烁出凌厉的精光。 黑奴看在眼里,脸上流露出会心的微笑,他知道,太子已经不再动摇,心如磐石。 一柄飞剑,拖曳着极细的金光,射入殿内。 太子张手接下,见是一柄华光外溢地小巧金剑,不由一怔。 金令飞剑! 黑奴紧锁双眉,他知道,若无崩界之忧,自己属下的黑衣内卫绝不会启用此物,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泛上心头。 他死死的盯着太子,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而今,圣祖王朝势如积卵,可千万别发生什么其他变故。 太子看过金剑,呆呆的转过头,木讷的道:“灵山,或有爆发千年兽潮的可能!” “什么?” 黑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素来沉稳坚毅的他,很少这般失态。 千年兽潮,数以亿计的妖兽有如洪流般汹涌而出,若不及时应对,整个玄界都有可能就此沦丧。 太子知道事态严重,急道:“传令‘玄灵’,迅速联络八大武院,调集全部力量,赶赴碎骨山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遏止住兽潮,无论如何不能让妖兽突破。” “这……” 黑奴面露难色,“殿下,不如等圣皇出关再做打算?” 太子神色严肃,摇摇头,“父皇元寿将近,万般无奈才会选择冲击真神境,成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我们不能期盼奇迹,只能早作打算。” 黑奴知道太子所说的乃是实情,真神,圣祖王朝数千年来也不曾出现一尊。就连圣皇自己也不敢奢望自己成功晋升,所以才会布置好身后事,一旦就此陨落,便由太子继承大统。 想到圣祖万难功成,随时都可能寂灭,黑奴不由黯然神伤,呐呐的问:“殿下,九大如不奉命,殿下如何应对?” 太子一脸坚毅,断然道:“我将调集全部兵卫,开赴碎骨山口!” 黑奴讶声道:“值此大争之时,太子尚若带兵守卫碎骨山口,大位岂不有失?” 太子沉默片刻,释然一笑,“就算不做这个天子,也不能让妖兽泛滥,为害天下!” www.ptwxz.com 486:影魔 秦铮觉得有些奇怪,一连十几天,深入灵山五千里,别说万年大妖,就连千年妖兽、百年妖兽,也没有见到一只。 这不仅让他联想起依萱兄妹的猜测,难道这就是兽潮即将爆发的前兆? 彷徨,一闪即灭,多年的清苦修行让他迅速镇定下来。兽潮爆发,九大不可能毫无察觉,更不可能让门下精英跑来送死。 但是,灵山的异常还是让他提高了警惕,他不得不命令包歆、肖箫,提醒每一名队员,加倍小心,不可大意。 五百里外,余盟正忿忿不平的叫嚷着:“这些二重天玄神也太牛了吧,连百年妖兽也不给留下一只,全都帮我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自从进入灵山,他便准备大开杀戒,以妖血祭炼他的“裂天剑”。可没想到,十几天过去了,连个妖兽的鬼影子也没见到。 在他看来,这种奇怪的现象只能有一种解释,便是秦铮等人从中做了手脚,每天入山都要替他们清理沿途的妖兽,再又把残存的妖兽赶进了深山。 所以,当他接到包歆的飞剑传书,要求他通知队友,加倍小心的时候,随手一掌便把飞剑击散,斥道:“故弄玄虚!” 而他的队友,同是一重天玄神境的九大弟子们,此刻正醉心于采摘各种灵芝仙草。 没有了妖兽的威胁,身在这样一座宝山之中,尚若空手而归,绝对是白痴。 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蹑空草”上,几天的工夫,每个人都采到了几十株。 余盟表面上看起来浑不在意,可心里却美得冒泡。当初秦铮扣了他六天配给,着实吓得他六神无主。临进山的头一天,他还趁夜偷偷采摘了几十株“萃济草”,以备不时之需。而今看来,那时的想法着实可笑。 现在,众人的眼界逐渐放宽,“绛珠草”、“翠仙芝”、“凤凰烙”……这些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灵药,通通被精英们收入囊中。 就在刚刚,余盟接到包歆的示警飞剑以前,“断壁”的郝师弟和“天慧”的万师弟同时看到了一株“绛珠草”,争得面红耳赤,险些大打出手,幸亏众人把他们拦开,好言相劝,这才作罢。 余盟着实瞧不起这些人,身为九大精英,为了一株“绛珠草”,万把妖丹而已,竟然险些动粗,也不怕有**份。 想到这,他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不屑。 可就在这时,在他眼前忽然闪过一抹墨绿,其上还生有几朵碎贝般的小花。 “凤凰烙”! 余盟眼前一亮。 与此同时,他用余光注意到,“天慧武院”的锗师兄也发现了那株“凤凰烙”。 不容多想,他急忙掠身飘出,抢先一步把“凤凰烙”采摘到手。 余盟悄悄的松了口气,随后,幸灾乐祸地看向颇感失望的锗师兄,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地嘴脸。 倏…… 一团模糊的黑影从他面前闪过,定睛再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余盟一怔,还以为自己眼花,可紧接着,一股凛烈的杀意直接刺入他的脑海,危险的感觉徒然间从他的心底泛起,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临近他的十几个队友,全然不查,依旧醉心于寻找灵芝仙草。 可余盟却不能视而不见,因为他从一闪而过的黑影中,嗅到一丝妖孽的味道。 瞬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影魔! 五百年前,“无影门”迅速崛起,其势直逼九大。随后的一天,一千八百名黑衣蒙面的玄神境高手,突袭“无影门”。一夜间,便将“无影门”从玄界彻底抹除。 民间传说,那一夜的行动乃是九大联手而为。只可惜,时至今日,九大也不肯承认。 但是余盟知道,民间所传,确有其事。因为他的祖父便是偷袭“无影门”的高手之一。 他还知道,“无影门”被灭之时,门下有数十位弟子在外游历。听说师门被灭,这些弟子全部逃入玄灵山脉,立下血誓,甘愿堕落成魔,只求尽杀九大弟子。 这些“无影门”余孽,便是今日的影魔。 他们没有人性,只懂得杀戮。而肆意地杀戮,同时也是他们提升修为的捷径。 余盟的父亲,威猛将军余启,三重天玄神境的高手,就是因为斩杀了一尊影魔而受封侯爵。 那一战,余启每每提及,都是一副胆战心惊地模样。 余盟亲眼看到,父亲脱去铠甲之后,背脊上露出一百多道恐怖的爪痕,令人触目惊心。 此次入选精英团队,进入玄灵山脉接受考验。余启曾特意提醒他,如果遇到影魔,绝对不可以逞强,哪怕退出精英团队,不做九大的精英弟子,也不许同影魔交手。 余盟取下悬在身后的“天裂剑”,他有些紧张,握剑的手掌过于用力,以至于手指指节因为缺血而变得发白。 “余师弟,怎么了?” “天慧”锗杰发现了余盟的异常举动,悄声询问。 “包歆师姐刚刚以飞剑传书,说是灵山有异,要我们提高警惕,切莫大意。”余盟没有提及“影魔”,因为他也不敢确定,自己见到的那团黑影究竟是不是影魔。 锗杰不是傻.逼,余盟接到飞剑,浑不在意,一掌将其挥散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更何况,余盟刚刚还在同他争抢“凤凰烙”,此时却是一副如临大敌地模样,这种异常的举动,不能不令他有所警觉。 于是,他也取下悬在身后的飞剑,小心戒备起来。 “影魔……诸位同道小心……”山林深处传来惊叫声。 依萱、桑怀如同惊兔,从林中蹿射而出,落在锗杰身后。 “影……影魔?”锗杰吓得脸色发白,就连牙齿都在微微打颤,身为“天慧”精英,他自然懂得影魔的恐怖。 影魔,身高五尺,面目黧黑;形似猿,发如针,牙如钉;四肢均生利爪,长达半尺,状如钩…… 说是“影魔”,可此物身形矫健,行动迅捷。若是寻常修士,往往尚未看到其踪影,便已经丧生在他的钉牙利爪之下。 即便是一重天修为的玄神,如果与影魔相对,当看到黑影闪过的时候,影魔的攻击已经发起。而当他感觉到危险,影魔的攻击便宣告结束。 影魔的战力是惊人的,借助深山密林的掩护,如同魅影般霍然出现,凭借飘忽诡异地身形,以迅雷之势发动突袭,别说是一重天修为的玄神,就是二重天、三重天修为的玄神,在他们手上也丝毫讨不到便宜。 当然,他们的弱点也非常致命,若是在空旷的野外,他们的迅捷、灵动与诡异便失去了防护,只需一位顶级大罗,便可与其一战。任何一尊玄神,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置于死地。 影魔源于堕落的修士,以其善攻可对三重天玄神,但其弱势之时却不及顶级大罗,所以不入大妖,单以“影魔”列之。 锗杰等人当前所在,业已深入灵山四千余里,山深林密,正是影魔肆意杀虐地绝佳场所。 一声“影魔”,几十尊玄神立时色变,便似久居深闺的如花少女,徒然在床边发现一个凶悍残暴的色魔,一双双眼眸中顿时露出绝望无助地恐惧。 “我们人多,影魔也不敢造次。”依萱与桑怀毫无底气的嚷嚷着,各自亮出一柄神木杖,背脊相对,小心防护。 “对,对……我们人多……”余盟提着“天裂剑”跑来,与依萱兄妹以及锗杰聚在一起。 余盟的示范立即得到大家的响应,轰然间,几十尊玄神挤成一团。 “大家不要乱!”依萱惊叫着。 唰! 一点黑影贴着人群外围闪过。 “敌袭……影魔……”众人乱纷纷的叫嚷起来,各持法器,背身向外,仓皇四顾。 虽然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见到黑影,但却无一例外,都感觉到了凌烈的杀意。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最外围的一位“横空”弟子,颈侧徒然裂开,像是被三根无形的铁钩划过,骤然射出三道血箭。 至死,他的飞剑还悬浮在身后。 铮,飞剑发出一声悲鸣,坠落在地。 几十尊玄神瞬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惊恐地瞪大双眼,呆立当场。 “我们应该立刻向秦铮师兄求援?”不知是谁,颤声说道。 “对!”有人应了一声,随即幻出飞剑,抖腕射出。 虚幻的飞剑,拖曳着一道白芒,嗖地钻入密林。 啵!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响。 这记声响极其轻微,普通修士根本不能察觉。可就是这声轻响,却令众人如遭重锤,每个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颤。 大家明白,求援的飞剑已然被人击落。 怎么可能? 飞剑是什么速度? 什么人可以击落飞剑? 如果不是依萱先行道出“影魔”,如果不是一位“横空”弟子在众人眼前丧生于影魔之手,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 “请诸位一同求援!”桑怀断喝。 众人一醒,只要大家同时射出飞剑求援,即便影魔具有迅雷之速,却也无可奈何。 轰! 几十柄飞剑猝然射出,纷纷隐入密林。 这一次,令人心惊肉跳的轻响再没有出现。或许影魔知道无法拦截如此多的飞剑,所以作罢。 “我们怎么可以向秦师兄他们求援呢?”锗杰突然叫了起来,“别忘了我们的精英任务!” www.ptwxz.com 487:御剑诛魔 锗杰的话如同晴空霹雳,直接击毁了众人心中仅存的希望,顿时令一众精英弟子陷入两难之地。 按照精英任务的要求,一重天玄神境的弟子,必须深入灵山四千里,而秦铮、肖箫等人身为二重天玄神,五千里是他们的底线,如果秦铮等人前来相救,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放弃自己的精英任务。[] 大家都明白“九大精英”的分量,每一个接受考验的弟子,宁可牺牲生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 飞剑求援,只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愚蠢行为。 短暂的沉寂之后,余盟开口道:“不错,我们不该求救。而且,秦师兄他们也不会来救我们。眼下的情况,我们只能自己应对……” 唰! 一位精英弟子略有分神,立刻遭到偷袭,饮血当场。 亲眼见到影魔的恐怖,联想到下一个很可能轮到自己,众人只觉得手足冰凉。 余盟顿了顿,向那位殒命的队友瞥去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接着道:“我们有任务在身,四千里是底线,逃无可逃!” 他的眼中骤然显现出阴冷的目光,剑指依萱兄妹,“二位并非九大精英,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陪我们冒险,请二位即刻离开。” 依萱兄妹心中一凛,他们当然明白,影魔就隐藏在附近,伺机而动。此时离开众人的防护,必定会遭受到影魔的攻击。 三百年前,九大就曾在灵山立下规矩,同道落难,必须加以扶助。 而今,依萱兄妹落难,寻求九大精英庇护,不想却遭到驱逐。 桑怀看向众人,目光每每与这些“精英”相对,对方便转向他处。 余盟的提议,没有一个人反对。 最后,桑怀把目光投向锗杰。在这些精英弟子当中,锗杰的修为最深,乃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眼下,唯有锗杰发话,才有可能留下他们兄妹。 锗杰一笑,可桑怀却心头一颤,因为他没有在锗杰的笑容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二位,我知道九大立下的规矩,我们都知道。如果二位遭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出手相救,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锗杰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却让桑怀惊悸不已。 余盟卑鄙,驱逐他们兄妹,想让他们引走影魔,解脱自身的危难。 锗杰更卑鄙,竟然要把他们当成香饵,想让他们引出影魔,一并加以斩杀,借此成就英名。 “卑鄙!”依萱从牙缝里呲出两个字,转过身,深情地看着桑怀,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走!”桑怀勉强一笑,手持神木杖,抢先掠出。 灵山的险恶,如同一把利剑,时刻悬在桑怀兄妹的头顶。上百年来,兄妹二人超乎寻常的谨慎,往往成为同道中人的笑柄。 如今,那些嘲笑他们的修士早已经化作冢中枯骨,而他们兄妹却依然健在,而且还成功晋升为玄神境的高手。 这让他们明白,身在灵山,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收获。 此次,如果不是因为九大精英,他们绝不敢深入灵山四千里。可正是因为过于相信九大,相信这些九大弟子,他们才破了一回例,虽然预感到兽潮即将爆发,还是决定冒险一探。 他们根本不曾想到,自己会遭遇到影魔。更想不到,成功避开影魔,需求九大精英庇护之时,竟会遭到驱逐。 九大,原本是兄妹二人心中的神。 可从这一刻起,他们对于九大有了新的认识。 “慢一点,如果比速度,我们快不过影魔!”依萱紧紧尾随在桑怀身后,轻声提醒着。 桑怀并没有减速,反而再又加快了三分。 依萱心中一惊,她与桑怀相守数百年,早已经心神相通,眼见此景,知道桑怀是想赴死,尽力帮她争取一线生机。 果然,桑怀猛地挥出神木杖,一道半月形的巨大弧光,从杖顶迸射而出,一去里余。沿途所经,草木尽毁。仅一杖,便开辟出一条十余丈宽的通透大道。 “哈哈……” 余盟的笑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轰…… 几十尊玄神,从桑怀的一击中悟出保命之法,各展法器,四处轰击,飞快地开辟出一片周阔数里的空地。 在这样的空地里,影魔绝对处于弱势,一旦暴露,必将遭到几十尊玄神的联手攻击,想不死都难。 “应该把他们叫回来,不必让他们白白送死!”有人提议,可却没有人响应。 其实,即便这些“精英”发出邀请,依萱与桑怀也不会回头。 人,不该有傲气,却不能没有傲骨。 桑怀丝毫也不吝惜真元,一杖一杖攻出,沿着自己开辟的大道一路远去。 依萱保持着十二分警惕,但有异动,立即便会出手。 说来也怪,诡异莫测的影魔,像是突然发了善心,竟然任由二人逃命,并没有发动偷袭。 可依萱却更加担心,因为她可以感受到危险依然存在,那说明影魔就在附近。 影魔之所以还未动手,很可能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兄妹二人心有灵犀,无论谁受到攻击,另外一人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而且,桑怀的开路之举,也要令影魔有所顾忌。 只是,桑怀的真元毕竟有限,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等到他真元不济的时候,恐怕就是影魔出手的最佳时机。 依萱更知道,当真到了桑怀真元不济的时候,影魔一定会最先对付自己。而一旦影魔得手,桑怀也在劫难逃。 此时,兄妹二人的生死,紧紧的连在了一起。可连接他们命运的,却是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游丝。 四千里……三千九百里……三千八百里…… 桑怀一口气劈出四百多杖,一路突进到三千六百里左右。而此时,他体内的真元,几乎被榨得干干净净。 他喘着粗气,浑身都已被汗水浸透,紧握神木杖的双手痉挛般抽搐着。 “不要飞到丛林上空,那样会完全暴露,要比呆在林中更加危险……不要管我,继续向外逃……” 桑怀的眸子异常空洞,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已然流露出死念。 依萱没有回答,她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专心防护。百丈以内,草丛、树木、藤蔓……鸟兽、蜂蝶、虫蚁……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知道,此刻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影魔随时都可能向她发动偷袭。 她在拼尽全力坚守,哪怕是一丝微风拂动树叶,也会引起她的高度警觉。 三炷香的时间,只要坚持三炷香,桑怀的真元就会恢复正常。 如果行得通,他们就可以依照此法,一路闯出灵山。 只要逃到山外的开阔地,他们也就安全了。 当然,这也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不管行不行得通,她唯有一试,此外再无他法。 十息过后,桑怀的呼吸变得匀称,他挑起眼皮看了依萱一眼,气道:“小妹,你怎么还不走?” 依萱不敢回答,因为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脑海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的想法,高度的紧张,时时刻刻都可能令她崩溃。 桑怀徒然感到一丝恐惧,那是极度危险的信号,似乎影魔就在他身边。可在下一刻,那股危险的信号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像是影魔已经离他远去。 仅在转念间,他便从惊恐中镇定下来。同时,他也完全了解了依萱的想法。 兄妹同生,即便抛下他,依萱也难以逃生。 桑怀急忙取出一株“蹑空草”,务求尽快恢复真元。 嗖! 林中传来异响。 依萱的注意力立即转去,真元随即荡出。可她很快便发现,那只是一根枯枝。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这时才明白,自己想要坚守三炷香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 影魔略施小计,已然转移开她的注意力。接下来,便是致命的一击。 她想挥出自己的神木杖,不管朝哪个方向,随便一击便好,总能有几分几率。 可她更知道,影魔根本不会留给她出手的机会。 死亡,像是千年不灭的魔咒,瞬时将她笼罩。 就在这时,只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桑大哥,依萱姐姐,怎么是你们?” 穆青青从密林中跑了出来,跟在她身边的,还有几十位顶级大罗。 依萱没有回答,可却感到,那股几乎令她窒息的死亡气息,业已离她远去。 或许,正是穆青青等人来到,恰巧打断了影魔必杀的一击。 桑怀知道,是他的开路之举,引来穆青青等人。 “穆姑娘,你们快走,结成防守阵型,马上退出灵山!”他已经感受到依萱刚刚遭遇的凶险,惊出了一身冷汗。可他却不愿牵连穆青青等人。顶级大罗,在此深山之中,只能算是影魔的开胃小菜。 “桑大哥,是不是遇到妖兽了?怪不得弄出这么大动静!”穆青青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略带天真的问。 桑怀虎起脸,直言相告,“是影魔!” “影……” “影魔……” 惊叫声立起。 九大弟子上千万,很难找出几个没有听说过“影魔”的。 “影魔是什么东西?”穆青青讶声询问。 仅凭这句话,她绝对有资格变成九大之中的一朵奇葩。 “嘿!” 密林深处传来一声似人似妖的嘿笑。 很显然,穆青青的疑问引起了影魔的不满。 蓦地,穆青青蹙眉不语,因为她嗅到了一股妖孽的味道。 铮…… “画影剑”感知到危险,自行出鞘,霎时射入密林。只听簌簌有声,像是影魔遇袭,正在依靠诡异的身法在林木间躲避。 桑怀呼的站了起来,木讷地看去,就连助他恢复真元的“蹑空草”跌落在地,他也浑然不知。 这是什么剑? 这是什么剑诀? 一位顶级大罗,竟然可以在密林中与影魔相抗,难道她是九大的核心弟子不成? 林中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众人可以听出,其中夹杂着影魔强烈的恐惧。 一道黑线,当空留下点点虚影,向着灵山更深处飞窜。 一柄飞剑,拖曳着淡淡的白芒,随后直追。 “不可能!” 依萱在心底呐喊。 “绝对不可能!” 几十位队友用眼神表达出内心的惊诧。 灵山深处,四千里。 锗杰不敢相信,影魔竟然真的敢在空地中暴露行踪。 “找死!”众人的脸上尽皆露出狰狞的冷笑。 很快,这些人一个个变得目瞪口呆。 影魔刚刚从林中窜出,便见一道剑芒闪过,直接洞穿了他的背脊,破胸而过。 “那是……‘画影剑’……穆师妹的佩剑……” 余盟看着当空回窜的飞剑,失声惊叫。 www.ptwxz.com 488:扩军 红城,武师府。 赵控和唐善并列坐在堂上,堂下站满了被俘获的废都武馆弟子。 唐善也给他们设了座,可这些人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无一托大。 赵控正襟危坐,看起来有些拘谨。 他不明白,唐善为什么没有给这些武馆弟子戴上枷锁,也没有在他们身上设下禁制,就连看守也没有安排。 眼前三百多名俘虏,顶级大罗和一等大罗占了大半,剩余的也全都是大罗境修士,虽然业已被卸下了法器,可自身的修为还在,万一群起来攻,唐善倒是可以跑得掉,他可没有玄神的本事。 唐善面带微笑,目光徐徐扫过,不住地点头,像是与数百武馆弟子相熟已久,一一打着招呼。 这种态度,让众人感到心里发毛,就连赵控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微笑过后再是嘿笑,唐善换上一副礼贤下士地模样,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诚恳,“延城与废都武馆的这一仗,诸位已经倾尽全力。只是实力相差悬殊,所以诸位才会落败。现在战事已经结束,诸位都是劫后余生,唐某不忍加害,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赵控一愣,他没有想到,唐善竟然打起了这些武馆弟子的主意。 对于这些人,他倒也没有斩尽杀绝地意思。但更没有想过放虎归山,或是把他们招收在麾下,为己所用。 三百多名武馆弟子满脑袋黑线,“是去是留,悉听尊便?真的假的?” 唐善诚心请留,这一点毋庸置疑。 毕竟大家都是大罗境的修为,不管投靠谁,谁都会欣然接受。 可若说去也自便,众多武馆弟子万万不敢相信。他们宁愿相信,这只是唐善的诈术,如果选择离开,必定非死既囚。 “愿意归附唐某的,对照魏明给你们的待遇,我可以翻一倍。” 唐善随手摸出几颗灵石,丢在嘴里,嗑豆般嚼下,再又抛出诱惑,“我属下的顶级大罗,都可以在我这儿领取灵石,一等大罗也有机会。” 灵石?! 众人呆愣当场,无一言声。 赵控的眼睛只有绿豆般大小,此刻也瞪得溜圆,“太子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连灵石也舍得?” “还有一件事,我先给诸位交个底。你们都是废都武馆的弟子,即便投靠唐某,唐某也不会用你们对付魏明。” 唐善一边说着,一边嘎嘣嘎嘣嚼着灵石,一句话说完,糟践了十几颗灵石。 几十位顶级大罗,包括赵控在内,都觉得揪心地疼。 给他们几十颗灵石,他们就可能摸到玄神的门槛,即便不能突破,也能晋升为一尊准玄神。 “散了散了!”唐善站起身,展臂相请,“现在诸位就可以离开红城,有谁愿意归附唐某,明天可以再回来。” 他随便挥了两下手,看他的架势,这些人回不回来无所谓,反正损失的不会是他。 红城城外。 三百多位废都武馆弟子结队离开。 未出百里,几十位低等大罗停下了脚步。 后继队长冷眼看去,沉声喝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回废都,我们要留下,还请宦师兄成全。” “师尊的脾气,宦师兄是知道的。我们战败而归,必将受到严惩。你们这些顶级大罗、一等大罗,或许师尊还舍不得杀。可我们这些低等大罗,师尊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回去恐怕性命难保。” “反正唐城主说了,不会让我们与师尊为敌,还请宦师兄放我们一条生路。” “……” 宦靖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师尊的严厉,就连他自己,擅自下令投降,回去以后也是生死难料。 首战失利,师尊必将震怒,这些低等大罗怕是一个也活不成。 但让他放任师弟们投靠唐善,这样的罪责,他根本无法承担。 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那就是立即下令,将这些试图背叛师门的弟子全部斩杀,以儆效尤。 以他的性情,杀伐决断,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如果在战场上,别说是几十个低等大罗,就是几十个一等大罗,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 可眼下并非战场,而是一众师弟在向他请愿。毕竟大家系出同门,当真要他痛下杀手,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宦靖保持着沉默,杀机与怜悯在他眼中接连转换。 “师兄!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求情的是一位顶级大罗,名为吴霜,他是宦靖亲自招进废都武馆的,一直视宦靖为良师益友,尊崇有加。 吴霜先是一礼,而后深躬不起,等待宦靖答复。 “宦师兄!看在同门师兄弟的情分上,放我们走吧!”几十位低等大罗呼啦啦跪倒在地。 宦靖心中一痛,紧闭双眼,僵硬的挥了挥手。 “谢师兄成全!”这些低等大罗们起身再礼,随即辞去。 红城校场,废都周边一百八十城派来的援兵都聚集在这里。各城出奇的一致,都是两位顶级大罗,二十名一等大罗。 四千人的队伍,尚若结成一营,其战力较八百狼卫、三百死士也毫不逊色。 当然,这些人是等到唐善完胜废都武馆之后,才急匆匆赶来,以表现结盟的诚意。 “嗯!”阿狼突然出现在将台上,大刺刺地张手一抹,“你们都留下,归附唐善唐大人,听令本尊。” “什么?”有人暴叫。 “唐善算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成盟主了?” “我们是来救援红城的,没说要归附唐大人。” “延城想要干什么,难道想吞并诸城吗?” “……” 校场一片抗辩质疑声。 阿狼清了清嗓子,玄神的威能瞬时激荡而出,凌厉的杀意,使得场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淡淡的道:“当下的时局,合则共生,分则尽亡。本尊正是为了各家城主和武师考虑,这才提议组建联军。” “提议?”一名汉子站出,“请恕甬城弟子告退,等返回甬城,禀告家师之后,再请馆驿给大人进行回复。” 阿狼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狡诈。 但听一阵簌簌之声,八百狼卫、三百死卫默默行出,分扇形包围了校场。 “您这是威逼。”有人偷偷嘀咕着。 “废话,你们不明事理,本尊只能来硬的。”阿狼撕去了善意的伪装,露出了狰狞凶恶的本来面目,冷声道:“你们归附唐大人以后,待遇与延城弟子等同。延城的待遇嘛,包你们都能满意。现在就请诸位请示你们的城主和武师,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决定加入联军了。” “没有家师的令剑,请恕在下不能从命。”适才站出的汉子再次提出异议。 阿狼撇撇嘴,摸出一枚明黄色的玉简,“太子密旨在此,特许唐善大人扩军,本尊执掌军权,以安废都。但有抗命者……屠城!” 他故意板起脸,好让人相信,他绝不是说笑。 短暂的沉寂后,红城的飞剑,如同流星般飞往各方…… 赵控也接到了一柄,看过之后,略微呆愣片刻,对唐善道:“大人,您要扩军吗?” “扩军?扩什么军?”唐善还蒙在鼓里。 赵控急忙把校场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胡闹!”唐善霍地站起。 “大人且慢!”赵控将他拦下,“红城之危业已证明,所谓的诸城结盟根本就是一张废纸。阿狼大人提议组建联军,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唐善沉默不语,金铭派次子金浩送来三百死士,以及驱使这些死士的法诀,同时送来了穆青青的消息。 三百死士,源于月瑶的临别遗赠。 关于穆青青的消息,却是来自肖箫的授意。 唐善得知青青进入玄界,顿时变成了一副痴傻模样,清醒过后,又要赶赴玄灵山脉,如果不是延侯夫人好生安抚,他此刻怕是已经身在灵山之中了。 眼下,红城之危已解,他恨不能立即发兵,一举拿下废都城,随后便可赶赴灵山,去与青青相见。 对于组建联军一事,他从来没有想过,可现在来想却也不迟。 四千位大罗境的高手,一旦结成联军,攻取废都自然事半功倍。 “好,既然赵兄也认为此事可行,那我们就一起组建联军。”唐善复又落座。 “大人抬爱了,在下不过是大人的炼甲师罢了!” 赵控身前放着一大块赤金犀甲,只见他的双掌散出淡蓝色的火焰,渐渐将犀甲融化,到最后,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块。 这块犀甲,五彩华光流溢,炫美无比。 呼…… 他喘了一口粗气,默默恢复真元。 片刻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睛,笑道:“如此炼化,凑足三千三百块甲片,再以秘诀相连,便可炼成一套千年甲胄。” 炼化兽甲并非难事,只要修为够深,真元精纯,随便选出一位顶级大罗,都可以进行炼化。 难的是甲片连接,层层叠加,即便有秘诀在手,也要苦修十年,才能操控自如。 既然是秘诀,赵控自然不会轻易示人,就连对唐善也要有所避讳。 “这下好办了!”唐善随手抓来一块桌面大小的兽甲,催动真元烈火进行炼化。 噗! 眨眼间,硕大的兽甲冒起一股黑烟,仅留下指甲大小的一片。 可就是这一小片兽甲,却透出一股坚韧的气息,雪白的甲片内,一点墨黑色的烟雾萦绕其中。 赵控“咦”了一声,捻起这片兽甲,催动真元试过,顿时讶声道:“大人,像是这样的兽甲,您若能炼出三十三万片,在下便能组合成一套万年甲胄,可以抵御万年大妖的攻击。” “万年甲胄……唔,好东西,起码得要一百件。”唐善嘟囔着。 赵控面容僵硬…… 一百件? 万年甲胄? 他有些发懵! 可唐善接下来的话,更加令他感到惊诧…… “我把三百死士调拨给你,帮助你炼化兽甲,千年甲胄嘛……先弄几万件出来,分给我属下的兵卫。” 赵控的眼珠子差点调出来…… 尼玛,千年甲胄,十万颗千年妖丹一件,而且订单已经排出了五七六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翘首期待,你一下子就要几万件? www.ptwxz.com 489:雁难渡 肃亲王的心情极好,自发兵以来,六十万甲兵齐头并进,几乎兵不血刃,便已攻克七口、十一隘。 雁难渡,位列皇城十大隘口之一,驻军三十万,犹如一道横断的屏峰,当头截住大军的去路。 攻下“雁难渡”,再就是“灰口”、“堆石口”,此后便一马平川,大军可以直抵皇城。 三天,前军首次传来败讯,十万甲兵阵亡,“雁难渡”依旧未能攻克。 肃亲王非常诧异,前军三十万,虽然人数与“雁难渡”驻军持平,可都是骁勇善战的甲兵,甲坚兵利,无不以一当十,即便对方龟缩在隘口内坚守不出,以甲兵的战力而言,拼出几万人伤亡,也可以将其拿下来。 “属下请战!”一位金甲将军站出,“请王爷拨给属下八千甲兵,属下定能一举攻克‘雁难渡’。” 前军十万阵亡,他没有从中看到危险,反而看到一个难得的机会。 肃亲王也是这般想法,十万甲兵,怕是早已将“雁难渡”三十万驻军拼了个精光,只需派遣一支士气高昂的新军,定能一举将其攻克。 “邵将军,本王给你五万人,拿下‘雁难渡’,你就是首功。尚若战败,你就不必回来了。”阔达百丈的战车里,传出肃亲王冰冷的声音。 “属下领令!”这位金甲将军恭声领命,随即率领大军杀出。 雁难渡,建于两座险峰之间,城高千丈,纵深百里。几百座巨大的符阵,彼此相连,将地下的泉水煮沸蒸腾,令整座“雁难渡”完全隐蔽在白茫茫的水汽之中。 “怎么连符阵都没有攻破?” 邵将军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前军三十万,阵亡三分之一,如此高的伤亡,却连对方的符阵都没有攻破,简直不可思议。 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想来应该是前军退却,“雁难渡”的守军再又对符阵进行了修缮。 “邵将军!”前军败将来见,满脸沮丧,“‘雁难渡’狭窄,仅能容得下三千甲兵展开作战,可我把甲兵一波接一波投进去,就像把石子儿丢进泥沼里……”他摇摇头,发出感叹:“太恐怖了!” 邵将军明白,前军阵亡十万,甲兵胆丧,战心已失,唯有退兵。 他拍了拍败将的肩膀,道了声:“保重!” 败将苦笑,“我军首败,在下折损甲兵十万,老王爷绝对不会允许在下活命!” 邵将军一叹,沉默不语。 “将军小心吧,依在下看,‘雁难渡’的驻军绝对不止三十万!”败将提醒了一句,随即离去。 “你,”邵将军指向一位银甲小将,“点兵八百,进去探一探,看看‘雁难渡’里面还剩下多少驻军。” “领命!”银甲小将悬浮而起,点齐八百甲兵,偷偷摸进“雁难渡”。 隘口内,浓密的水汽下,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玄甲兵。兵阵成长龙形,沿着隘口纵深,一去百里。粗略算过,藏在这里的玄甲兵应该不下百万。 百万玄甲兵,直接道出了他们的领军之将,圣祖王朝的五位镇国上将之一,哲琴将军! 哲琴将军成名的时候,银甲小将的父亲,还不知道蹲在那个角落里,撒尿和泥玩。 “玄甲上将”哲琴,仅是他的名字,就足以摧毁百万雄师。 银甲小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手脚冰凉,险些为此失声,暴露行踪。 再看相随的八百甲兵,一个个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可见内心惊恐至极。 肃亲王属下的甲兵,人人配备兽皮甲,可以承受千年妖兽正面一击而无损。正因为有了兽皮甲护身,甲兵们有恃无恐,打起仗来才会奋勇冲杀。 可是身披玄甲的兵士,能够承受住千年妖兽五次以上正面攻击,甲胄的坚韧程度,整整高过了皮甲五倍。 一百万玄甲兵,若以战力来算,足以抵得上两百万甲兵。 邵将军仅仅带来了五万甲兵,便妄想攻克“雁难渡”,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所对的是什么人,无需一百万玄甲兵,仅是“玄甲上将”哲琴的名字,就能把他吓尿了裤子。 军情紧急,银甲小将非常清楚,若不把消息传回去,别说邵将军,就连老王爷都有覆灭的危险。 他偷偷的勾了勾手掌,示意八百甲兵悄悄撤离。 忽然,无数道骇然的杀意汹涌而来。不知何时,一百名金甲侍卫悄然出现,业已封住了他的退路。 金甲侍卫,每一位都是玄神境的高手,除非持有圣皇和太子的手谕,任何人都无权调动。 银甲小将如坠寒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投降……我们投降……”他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没有人表态。 一百金甲侍卫,面带不屑,尽皆一笑。 银甲小将蓦地想起,金甲侍卫从不接受俘虏! 徒然间,百道剑芒同时激起,八百甲兵如同毁元自爆般,炸成一朵朵绚美的血花。 “真美!”带队的统领像是很陶醉,目光旖旎,喃喃自语。 银甲小将先是看到一道血箭,竟然源自于他自己的身体,向外溅射而出。随即,他才感到小腹传来剧痛。 中军。 败将跪拜在肃亲王的马车下。 “回来了?”肃亲王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他的声音非常平淡,没有夹杂一丝火气。 可败将却心底冰凉,因为他清楚,肃亲王的反应越是平淡,他的生路越是渺茫。 如果肃亲王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甚至蹦出来给他一通大耳刮子,他反倒可以舒一口气了。 “王爷,罪将有话要说。”败将显得不卑不亢。 现在这种情形,哀求与抗辩不会收到任何效果,唯有如此,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围在车驾两侧的诸将,脸上如冰似铁,没有任何表情。 败将暗生感激之心,当真这些人中站出几个为他求情,恐怕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挪了地方。 沉寂片刻,肃亲王在车内道:“说!” “是!”败将应了一声,道:“雁难渡内暗藏玄机,罪将恳请老王爷即刻退兵。” “退个鸟,”肃亲王勃然大怒,斥道:“打了败仗是你无能,还敢在这里乱我军心?来人!” “在!”两位银甲亲卫来到,剑指败将。 败将镇定自若,再又施礼,“老王爷如果不肯退兵,那便先行召回邵将军,派人探明‘雁难渡’内详情,再作打算。” 从始至终,他绝口不提兵败之事,尽量向肃亲王展示公心。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肃亲王的嘿笑从车内传出,“本王不会召回邵将军,我们在这里一起等,他若战胜,你立即自裁,尚若战败,那就让他替你去死。” 邵将军呆呆的看着水汽笼罩的“雁难渡”,只觉得无比头大。 五千哨探潜入“雁难渡”,当真就像败将所说,如同把石子儿进了泥沼之中,眨眼间便没有了踪迹。 一位副将按捺不住,催促道:“将军,打吧!” 邵将军点点头,“给你九千甲兵,分作三波,攻入‘雁难渡’,破除符阵。” “末将领命!”副将立即点齐九千甲兵,带队飞窜到半空,杀入水汽弥漫的“雁难渡”。 邵将军眯起双眼,冰冷的眸子中忽然闪出一丝不安,那是来自他心底的躁动,令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三炷香过后,水汽依然笼罩着“雁难渡”,而他派出的九千甲兵,便如泥牛入海,了然无踪。 “雁难渡”狭窄,仅能容得下三千兵士展开作战,而他的三波次滚动进攻,不仅没能破除符阵,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有逃出来,全部陷落其中。 表面看来,他依然镇定自若,可在内心深处,却无比震惊。 前后损失了一万四千名甲兵,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水汽中,若隐若现地“雁难渡”,就像是一只亘古巨兽,随时都可能扑出来,将他撕得粉碎。 “撤吧!”邵将军无奈的叹息着。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争取到的并不是一个可以荣立战功的机会,而是一座墓穴。 众小将沉默无声,他们知道,一旦撤军,邵将军必将遭受军法。可他们更知道,一味强攻,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执行军令!”邵将军再又下令。 “将军,请您带领我们一同退军。”一位小将请命。 “不了!”邵将军面带苦笑,随手取来自己的长矛,倒握在手,便欲自我了结。 “将军……”十几位小将一拥而上,拉住长矛,扳住他的手臂。 “看,快看……”有人惊叫。 “雁难渡”,水汽如同云海般剧烈翻滚起来。数不清的黑点,犹如铅云般,骤然从云海中冲出。 “玄甲兵?” “镇国上将,哲琴将军?” “……” 哲琴的名字令数万甲兵发出绝望的惨叫。 邵将军双臂一振,顿时将一众小将甩脱,高声叫道:“谁也不要乱,各自坚守自己的位置,前军变后军,且战且退!” 三万六千名甲兵,阵势一变,逐渐后退。 可惜,对面的玄甲兵,犹如滚滚洪流,势不可挡。 很快,玄甲军便已杀到。 后军一万,刚刚与玄甲军相接,便被洪流所吞噬。 眨眼间,邵将军所谓的“且战且退”便变成了溃逃,每一个甲兵都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以增加逃窜的速度。 肃亲王安逸地坐在车内,津津有味地品着香茗。 忽然,车外人声大作。 “邵将军败了!” “敌军杀来了,列位准备接战。” “那是……那是……” “天啊,玄甲军?” “玄甲上将,哲琴将军!” 肃亲王手一抖,茶水溅出了大半,紧接着,手中这只“兔毫盏”也坠落在地…… www.ptwxz.com 490:十七皇子 凡战,攻心为上。 哲琴不愧为镇国上将,坐拥百万雄兵,已然吞下了肃亲王甲兵十万,却不趁势出击,一举击溃前军,而是放任二十万丧失战心的甲兵退走,好让他们把恐惧带回军中。 邵将军的五万甲兵,在四路玄甲大军的冲击下,几乎全军覆没,得以逃生的不过千把人。 四路玄甲军,每路八万,总计不过三十二万。肃亲王虽然连败两阵,可麾下还有四十五万甲兵。只可惜,他的甲兵大半已经丧失了战心。 四路玄甲军像是四把钢刀,整齐地将甲兵切割开来,而后逐一包围,像是抢食蛋糕般,迅速将其吞掉。 四十五甲兵,仅有五六万人随同肃亲王突围而出,其余近四十万,全部被玄甲军消灭。 邵将军、前军败将、大小官校千余人,悉数阵亡。 而这一战,哲琴所损失的玄甲兵还不足两万。 战报在第一时间转到了太子手上。 太子的脸上终于浮现久违的笑容,对着黑奴招了招手,“走,是时候见见明祖了。” 偏殿内,众皇子已经等候多日,再也耐不住内心烦躁,彻底丢掉了皇族的威严与谦和,谩骂、哭号、诅咒,摔摔打打,丑态百出。 明祖躲到僻静处,盘膝坐地,默默炼化着灵石。 自从进入偏殿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父皇并没有离世。只可惜,偏殿被一队完全陌生的侍卫看护起来,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把消息传送出去。 最初进入偏殿的时候,诸位皇子谁也摸不清状况,面对陌生的侍卫,没有人胆敢放肆,人人自危。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灵石、香茗无限量供应,各种所需也全部得到了满足。观察了三五日,见侍卫们并没有谋害之意,众皇子这才定下心来。 偏殿三千丈,皇子们可以自由活动。 侍女八百,随时听候差遣。 只有一点,任何人不准离开偏殿,跨出殿门半步者,斩! 而今,十七皇子匡辅再也按捺不住,打算挑战这道命令。 咯吱一声,殿门被拉开。 殿内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一名金甲侍卫,冷着脸站出,眯着眼睑,默默的盯着匡辅。 他微微垂着头,却不是对匡辅表示恭敬,而是盯着他的脚。 匡辅的脚尚在殿内。 “我要回府。”他保持着皇子应有的雍容闲雅,心平气和的说。 侍卫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是盯着他的脚。 匡辅看到悬浮在他身后的飞剑,雪白,透着森森剑气。蓦地,一股亘古蛮荒猛兽的残暴杀意直接涌现,令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呵!”躲在殿角的明祖发出一声嘲笑。 “我是皇子,圣皇的亲生儿子。”匡辅挺了挺胸膛,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哦!”侍卫抬起头,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里面这些男人都是皇子。” “你说什么?” “放肆!” “一个小小的侍卫,什么东西,竟敢对皇子不敬?我要灭他九族!” “……” 同为皇子,侍卫胆敢藐视匡辅,便等同于藐视众人,叔叔婶婶都不能忍。 所以,侍卫此言一出,殿内诸皇子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咬牙切齿,竞相发难。 匡辅脸色铁青,猛一摆手,示意众人噤声,冷冷的道:“说出你的名字?” “小毅!”侍卫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匡辅点点头,“等我出宫,三天,一定灭你满门。” “我没有亲人,自幼被黑奴叔收养,如果你要杀,可以去杀黑奴叔,但我会为他复仇。”小毅说的很平淡,就像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黑奴乃是黑衣内卫统领,身负护驾之责,谁若动他,罪同弑君。 匡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敢碰黑奴,而且他也知道,就连这个小小的侍卫,他也碰不得。 贵为皇子,他可以在圣祖王朝内肆意妄为,但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皇宫。 匡辅憋了一口气,许久无声。 “十七殿下刚刚说要回府?可属下接到的命令是,不管是谁,胆敢跨出殿门半步,杀无赦!如果殿下想考验考验属下,看看属下是否能够尽忠职守,那就请殿下迈前一步。”小毅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是残虐的杀意,却已经肆意喷涌。 迈前一步,就是殿门外,匡辅不敢尝试。 “呵!”明祖再又耻笑一声。 匡辅猛地转回头,筋着嘴角一笑,“三哥,你试试?” “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明祖阴阳怪气的回着。 “小毅?” 黑奴陪着太子来到。 小毅转过身,身上的杀意瞬间消散,躬身施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统领大人。” 太子没有理他,径自跨入殿门。 黑奴一笑,点点头,小毅再又一礼,随即退下。 太子落座殿首,黑奴站于椅旁,众皇子聚在一起,上前参拜,“臣弟等拜见太子!” “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太子勉强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众皇子起身。 “太子?”匡辅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质问:“我们进宫来见父皇,你却把我们这些兄弟囚禁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黑奴招了招手,有侍女捧来香茗,轻手轻脚地放在桌案上,匆匆退下。 太子呷了口茶,叹了口气,挑着眼皮看去,“老十七,三天前,你府上的亲卫发动叛乱,一直冲到了宫门口,这件事你可知道?” “切,我被你关在这里,倒是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可我能知道吗?”匡辅漠然回答着,话还没有说完,已然把头转去一旁。 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对太子的不敬。 黑奴暗自传音:“十七殿下,太子是君,你是臣,请你恪守君臣之礼!” “储君而已!”匡辅的回复中拖拉着长音,充满了不屑。 黑奴微睁双目,传音变得严厉:“储君也是君!” 一股威能,直接撞在匡辅的身上,令他气血翻腾,几欲作呕。 很显然,黑奴暗地里教训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自己的态度。 匡辅垂下头,默不吭声。 在外人看来,他像是对刚刚所说的话产生了悔意。 可在他心底,怨恨却像春天里的种子,已然生根发芽。贵为皇子,他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不,应该是欺凌。 “太子?”明祖站了出来,“这件事情不能怪老十七,你把他扣在这里,又不准他与府里联系,他府里的亲卫一定以为老十七遇到了危险,所以才会闯宫。” 早在进宫以前,他就收到消息,匡辅进宫当日偷偷进行了准备,一旦陷落在宫中,便请亲卫军发兵,冲入皇宫,将他抢出来。 聂魂对此的评价是——白痴! 明祖也有些怀疑匡辅的智商,可他非常愿意看到匡辅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当今的形势,越是混乱,对他越有利。 太子微微皱眉,“明祖,不是我要把你们留在宫中,这是父皇的旨意。” 他不想多做解释,目光转向匡辅,“老十七,就算按明祖所说,你的亲卫军不是叛乱,而是闯宫,但结果都一样,死罪,无赦!” 匡辅偷偷松了口气,闯宫嘛,属于亲卫们的私人行为,谁参与其中处治谁也就是了,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对,死罪!目无法纪,该杀!”他嘴上说得痛快,可心里却很是恼火。 太子点点头,“我已经派出禁卫军,剿灭了你的亲卫军。可你府上没有了亲卫,安全没有保障,我便替你做了主,分别派人把九位弟妹送回了武院。” “你……” 匡辅脸色一变,骈指指向太子,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亲卫军耗费了他几十年的心血,花费的妖丹不计其数,没想到养出来的却是一群废物。 十万亲卫,着银甲,佩银剑,可抵百万大军。谁曾想,仅仅三天,便被禁卫军剿灭。 明祖不温不火的说道:“太子,老十七属下的亲卫闯宫,涉及到谁,你处治谁也就是了。虽然他们出自一片护主之心,但毕竟触犯了律法,老十七也不会袒护他们。可你把他的十万亲卫全部剿灭不说,还顺手抄了他的家,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匡辅呲牙惨笑,“二哥?你还不如说我发动了叛乱,直接把我也杀了!” 太子沉默片刻,痛声道:“老十七,你知不知道,你属下的亲卫究竟想干什么?他们想要占据皇宫,胁迫众兄弟推举你继承大位!” 匡辅如遭重锤,嗵嗵嗵退后三步,讶声道:“不……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让他们把我救出去,没想过篡位!” 明祖翻了他一眼,这个笨蛋,不打自招! 太子闭起双眼,徐徐睁开,“老十七,我知道,你并没有窥伺大宝之心,虽然豢养了十万亲卫,可那也只是想自保而已。可你属下的亲卫……” 他哀叹一声,“你说,如果我不灭了他们的活口,你如何能够说得清?别忘了,昌待就在废都城!” 匡辅的智商或许不高,可他绝对不是傻.逼。想当年,昌待势大,属下诸将隐忍不住,最终威胁到了皇权,圣皇决断,以迅雷之势将其扑灭,废黜他的储君之位,发配废都…… 而今,亲卫军假借救主之名发动宫变,直接问鼎大位,此事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冷汗,瞬时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心中一凛,当即躬身施礼,颤声道:“二哥,救命之恩,匡辅永记!” 明祖眼皮一跳,暗赞道:“二哥,好手段,反掌之间,便收服了老十七!” ^^^^^^^^^^^^^^^^^^^^^^^^^^^^^^^^^^^^^^^^^^^^^^^^^^^^^^^^^^^^^^^^^^^^^^^^^^^^^^^^^^^^^^^^^^^^^^^^^^^ 抱歉抱歉抱歉,忙的要死,还得请假,又是一周!下周二恢复更新!!! www.ptwxz.com 491:圣皇晏驾 圣皇正在冲击真神境! 这个消息如同骤然出现的轰雷,直接在众皇子耳边炸响,震得众皇子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众皇子才醒过神来。 真神境,数千年以来,整个玄界也不曾出现过一尊。 圣皇寿元将尽,迫于无奈才行此险招,成功晋升的希望更是渺茫。 明祖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 众皇子各怀心事,多半在盘算圣祖晏驾之后可以争到多少利益。 身为人子,但为父亲面临的凶险而感到担忧的,却是寥寥无几。 太子觉得痛心,父皇命悬一线,诸王各怀鬼胎,千年兽潮即将爆发,所有的一切,宛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喘不过气来。 还有九大…… 看着殿内诸位兄弟,他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唯有兄弟同心,才能共同撑起这副万钧重担。 可他感到,自己的期望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支残烛,无论他多么努力,也难以保证它不会熄灭。 虽然他对圣皇冲破真神境不抱任何希望,但他还是暗暗祈祷,渴望能够出现奇迹。 在他看来,当前的局势,唯有圣皇才可以力挽狂澜! 玄甲哲琴、精铠克山、札袍牛峰,仅是这三位镇国上将,便不是他所能调动的! 虽然他手上有禁军五十万,可都是防护皇城必须的军力…… 忧虑中,一柄金令飞剑,拖着极细的光尾,落在黑奴手中。 黑奴垂首躬身,双手捧奉给他。 ——“玄灵”掌院正在闭关,大长老们商议决定,知会其余八座武院,调集精锐,以御兽潮。 太子脑中杂念尽消,收敛的目光落在“知会”二字上,仅此二字,便已经明确表明,“玄灵”消极怠战。 而“玄灵”身为九大之首,它的怠战之心必将影响到其他八大。 事情很明显,九大要以这场浩劫作为筹码,迫使他屈服。 太子一笑,眉宇间透出一丝伤感,可他的心却没有丝毫动摇,九大的态度原本就在他预料当中,但是皇权,必须维护,绝对不可以受任何势力所左右。 明祖眯着眼睛看来,金令飞剑,若无崩界之忧,黑衣内卫绝不会启用此物。 虽然他并不知道千年兽潮即将爆发的消息,可他却在此中嗅到了一股期待已久的气味…… ——机会来了! 嗡…… 犹如黄钟大吕般的嗡鸣,响彻皇宫。如果没有隔音禁制,整座皇城都将被惊动。 圣皇出关了! 太子心中一紧,虽然他渴望出现奇迹,可奇迹终究没能出现,圣皇失败了! 众皇子也是心知肚明,回想当年,圣皇连跳两重天,晋升为十三重天玄神的时候,密室的屋顶都被掀上了天。此次若是成功突破,只怕整座密室都将毁于一旦。 而今,除了出关的嗡鸣声以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哈哈哈……”随着一串欢快的长笑,圣皇陡然出现在偏殿中,笑道:“皇儿们都来了?甚好!” “参见父皇!”诸皇子呼啦啦跪倒在地。 太子也急忙从殿上行下,躬身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好好好……好!”圣皇落座,接过黑奴端来的香茗,咕嘟嘟灌下,道:“为父闭关多日,让皇儿们担心了!都坐,都坐,坐下说话!” 他压压手,等诸皇子落座,太子站在身边,接着道:“上天不弃,竟然让为父摸到了真神境的门槛,再给为父三天时间,为父一定可以成功突破。” “恭喜父皇!”诸皇子起身道贺,声音恭谨,只是不知道有几人出自真心。 远处,一位侍女怯怯地探出螓首窥视,她进入宫中时日尚短,还不曾有幸一睹天颜。 窥视之下,她不禁娥眉微蹙,坐在殿首上这位,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如果不是皇袍在身,说什么她也不敢相信,这便是统御玄界上千年的一代圣皇。 “老伙计!”圣皇忽然消失,出现在千丈以外,兴奋地对黑奴招着手,“来来来,我们过过招,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神。” “圣皇!”黑奴的声音里透着哀伤。 “来吧!整个玄界,除了你和老钩子,再也没有人敢同我动手了!”圣皇表现出迫切地渴望。 “好!” 黑奴踱下殿来,掠身飘出百丈,猝然拔剑一击。 木剑,骇然散发出猛烈地剑气,无数道剑芒,结成三层扇形剑阵,一去千丈,向着圣皇撞去。 圣皇嬉笑,张嘴吐出一字,“兵!” 华光暴现,整座偏殿为之一颤,三百玄兵,经由华光幻化而成,结成肉盾,护在他的身前。 唰! 仅是一声轻响,三层扇剑业已射过,三百玄兵尽被湮灭。 圣皇在玄兵后方显现,脸上带有狡黠之色。 一团金光,犹如浓稠的金属溶液,从他头顶倾倒下来,顿时为他镀上了一层金铠。 扇剑近身,却不能入,眨眼间,无声消散。 不坏金身,百兵难伤! 放眼整个玄界,护身法诀多如牛毛,可只有到达真神境,才有可能修炼成“不坏”之躯! 黑奴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别说圣皇还只是准真神境,即便是一尊真神,也不该悄无声息地湮灭掉他的剑芒。 “坏了!”他蓦地想起,最初突破的那团华光,似乎有些异样。 真神阶的功法,岂能轻易被他突破? 圣皇又是一笑,像是在告诉他,猜得不错! 刚刚湮灭的三百玄兵,尚未完全消散,再又重新整合。而且,被黑奴击散的华光,每一团都幻化成一尊玄兵,仅在刹那间,数万玄兵便已成形。 黑奴吐了吐舌头,随手把黑木剑丢出,悬在身后,无可奈何的道:“圣皇饶命,黑奴败了!” 圣皇长出一口气,在他身上,溶金般地铠甲开始崩散,而在他身前,数万玄兵也相继消亡。 轰! 正在消亡的玄兵突然迸射开来,恐怖的威能瞬间席卷而起。偏殿三千丈,生生被毁去了大半,整座屋顶被掀上千丈高空。 真神的一击,见者无不动容。 可惜,圣皇仅仅达到了准真神境,没能晋升为真神,仅此一击,几乎榨干了他体内所有真元。 太子急忙摸出一颗灵石,正要飘出,送给圣皇恢复真元,却见父皇已然返回,略显疲惫地依在座椅上,张掌将灵石压下。 “父皇!”太子心中一紧。 圣皇挑起嘴角,勉强一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就算是一颗神石,我现在也没有时间享用了!” 黑奴面露悲伤,眼眶顿时变得湿润,蠕动着嘴唇喃喃:“三天,只要三天时间,为什么上天不肯成全你?!” 圣皇摇摇头,“老伙计,不要难过!就算突破了真神境又能怎么样,不过徒增千百年寿元罢了,终究难免一死!天道使然,唯有圣者才能不入量劫!” “父皇……”众皇子跪倒了一地,垂头啜泣。 “好了,不要伤心,都起来!”圣皇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毕竟,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正身端坐,瞥了眼黑奴,道:“拟诏!” “是!”黑奴抹了抹眼睛,摸出一枚玉简,躬身等候。 众皇子刚刚起身,复又跪下。 仅仅一息之间,圣皇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苍老,“封三皇子为幕亲王,四皇子为严亲王,五皇子为果亲王……国玺、金册随诏发往各府,诸皇子接诏后即刻离京前往封地,不得有误。” 匡辅心中惶恐,诸位兄弟各有封赏,圣皇独独没有提到自己。 难不成亲卫闯宫一事已经被父皇获悉,下一刻即将问罪于他? 想到这,他的心底不由泛起一阵惊悸。 “小十七,为父打算封你为公子,你可有异议?”圣皇微阖双眼,淡淡的问。 声音虽然平淡,言词之中也尽显询问之意,却带着不容抗拒地威严。 按照圣祖王朝祖制,亲王之子成年以后,可以受封为公子。 匡辅乃是皇子,理应受封亲王,可经过了“宫变”一事,他已经对受封亲王一事不敢再抱有任何希望,如今虽然被降了一级,但也抵消了他的“宫变”之罪,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异议,当即叩首领旨。 圣皇一笑,“封皇十七子匡辅为洛邑公子,兼领上国柱大将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洛邑乃是开国圣祖的陵寝所在,历来不在分封之列,而今匡辅虽然被降为公子,但却掌管洛邑,无疑为无冕之王,身份之显贵,还要在诸王之上。 更何况,匡辅兼领上国柱大将军,那便意味着,包括牛峰、克山、哲琴三位镇国上将军在内的天下诸军,全部归其统率。 明祖已然领会到圣皇的意图,诸皇子受封亲王,封地与八位亲王犬牙交错,利字当头,势必会产生摩擦。如此一来,便会大大削弱皇城的压力。 老十七胸无大志,可却以勇猛冠誉三军,太子得其辅助,进可收服诸王,退可保皇城无忧。 明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梦想原本很丰满,可圣皇一出关,寥寥数语,立即将他的梦想变得非常骨感。 亲王的头衔,如同一块鸡肋,令他感到很是无味。 圣皇急促地喘了两口粗气,“死诏,命太子继承圣皇大位,统御……”他的声音极其微弱,话没说完,便已经没有了声息。 与此同时,他的面容迅速变得苍老,眼眶深陷,鬓发双华。 “啊!”偷窥的侍女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瞪圆了一双杏目,失语出声。 “父皇……”太子跪倒在圣皇身下,紧紧抓住他的手,悲呼道:“现在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抛下孩儿不管,孩儿撑不住这千钧重担!” 圣皇的威能渐渐消散,一代天子,寿终正寝。 “父皇?”明祖的眼角显现出一丝不容察觉地微笑,叩首哀嚎:“太子不遵皇命,拒不与九大联姻,一旦继承大位,天下必将大乱……大位传承,关系到圣祖王朝万世基业,还请父皇三思。” “明祖?!”太子痛声叱喝。 圣皇驾崩,身为皇子,不顾人伦之礼,依旧在窥伺大位,自然令人感到痛心。 就连远处的侍女,也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幕亲王?圣皇刚刚传下的乃是死诏,你敢抗辩?”黑奴沉声质问。 木剑,已然握在他的手中,凌厉的杀意骤然爆射。 死诏,乃是天子的乾纲决断,不容任何人提出异议,但有抗辩者,罪同弑君。 明祖闻声心中一凛,匆忙垂下头。 他知道,依黑奴的性子,他若再多说半个字,黑奴必然会将他斩于剑下。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 该死,圣皇根本不曾为太子抗婚一事犹豫过,早就铁了心把大位传给太子。而且……而且还搞出一个死诏来,根本不容旁人干预! 如今大事已定,怕是任谁也无力回天! 难道大位真的要归属于太子? 还能有什么办法…… 忽然,他心中一动。 金令飞剑? 在他眼眸深处的绝望之中,一线精光闪过…… 黑奴临近圣皇,查看一番,悲声道:“圣皇驾崩了!” “父皇……”众皇子鬼哭狼嚎起来。 …………………………………………………………………………………………………… ps:赶出一章,先呼呼,明天恢复更新! www.ptwxz.com 492:千年甲胄 黑夜,九大精英营地,精英弟子们被召集起来。 秦铮铁青着脸,一个个名字念道:“余盟、锗杰、尚岐……秦某谨慎行使领队之权,现将你等三十七人除名!自今日起,九大不再承认你们备选精英弟子的资格!” 依萱、桑怀遭受影魔攻击,余盟等人不加庇护,反而将他们驱逐,已然违背了九大在此立下的规矩。 秦铮获悉此事,愤然决断,将余盟等人踢出精英团队。 依萱兄妹就站在秦铮身边,暗暗皱眉。 自从他们兄妹被驱逐,包括他们自己在内,也不敢想自己还可能活得性命。 只要他们被影魔所杀,“驱逐”一事也就死无对证,所以余盟等人才会有恃无恐,选择了这条李代桃僵的毒计。 谁曾想,身为顶级大罗的穆青青,竟然以飞剑射杀影魔,将他们兄妹救了下来。 依萱兄妹侥幸活命,愤恨之余,自然要控诉余盟等人的罪行。 可是,当他们得知秦铮的处置结果后,却又感到后悔。 被除名的三十七位“精英”弟子,不仅来自九大,而且有很多出自豪门大家。 如今这些纨绔子弟,在即将晋升为九大精英之际,却因为他们的控诉而被踢出局外,必然心存怨恨。 穆青青射杀影魔,救下他们兄妹,自然也就变成了罪魁祸首。 依萱不愿连累青青,所以急忙站出,替众人求情,“秦师兄,能够成为九大精英的候选弟子,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之龙,念他们也是初犯,还请师兄网开一面!” 她说得诚恳,但却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想息事宁人罢了。 秦铮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摇摇头,严声道:“九大精英,宁缺毋滥。” 肖箫也是秋眉紧蹙,“依萱师姐,你不知道,这些人一旦被九大认定为精英,就有机会晋升为核心弟子,日后入主各院大长老团,甚至问鼎掌院至尊,都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们有能无德,你说,如何可以进入九大核心?!” 依萱不语,因为她明白事理,若有奸邪小人混入九大核心,左右九大高层的决定,后果将不堪想象。 事有轻重,即便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也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违。 眼见坐失晋升为精英弟子的机会,余盟、锗杰等三十七位除名弟子,一个个被吓得面色土灰,急急忙忙跪倒在地,齐声求饶:“秦师兄,肖师姐,我等知错了!” 包歆一叹,“晚了!早在秦师兄证实此事之时,你们的名字就已经被抹除了!列位,你们出局了!” 闻言,三十七名被抹除名字的弟子,满脸惊容,颤抖不语。 很显然,他们很难接受“出局”的事实。 他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竟然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许久,余盟缓缓站起,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我……我要去黑水河!” 说出“黑水河”三个字,他的脸瞬时变得苍白如纸。 秦铮“唔”了一声,像是有些意外,略微抬了抬眼皮,道:“你是去找死。” 黑水河,玄灵山脉最深处,距离山脚三万三千里。 说是“最深处”,并不是灵山的中心,而是修士曾经抵达过的最远距离。 根据现有记载,到过黑水河的仅有一人,便是玄灵武院的前任首席大长老——寂劫大师! 寂劫大师是万年前兽潮大战之后仅存的硕果,修为达到了地阶真神境,乃是当之无愧的绝世高手。 寂劫陨落后,九大武院共同约定,但凡有弟子在“黑水河”边吊念这位大师,便可以破格录取为精英弟子。 当然,这只是象征性的约定,没有人会把它看成晋升的捷径。 黑水河!哪怕是圣皇和“玄灵”掌院,这两位十三重天修为的玄神境高手,也不敢前去涉险。 余盟,区区一重天玄神,竟敢妄言去“黑水河”,秦铮自然不屑一顾。 “我去黑水河!”余盟的脸色依然苍白,可他声音却变得异常坚定。 秦铮忽然明白,自己抹除掉这些精英弟子的名字,或许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无法接受。 余盟是当真的! 肖箫摇摇头,“你们的记录已经脏了,即便成为精英,也再没有进入核心的可能!” 她在换一种方法劝说余盟,不要枉送性命! 她并非同情余盟,平心而论,她甚至对余盟感到厌恶。但余盟与她共同来自“玄灵”,毕竟余盟的修为不俗,葬送任何一尊玄神,都是“玄灵”的损失。 “我没想过成为核心弟子,但我要做精英,虽死无怨!”余盟说得很坦诚。 他挑起嘴角一笑,竟似已经参透了生死,浑然无畏。 “虽死无怨!”锗杰用怨毒的目光瞪了秦铮一眼,站到了余盟身边。 “虽死无怨……”其余三十五位被除名的弟子也挺起了胸膛。 肖箫无语,她懂,有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秦铮垂头不语,沉默片刻,抬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要先行请示评定长老团,然后才能答复诸位。” 三十七尊一重天玄神,无论放在哪儿都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而且,为了培养他们,九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让三十七尊玄神去“黑水河”送死,秦铮做不了这个主,只能请上面定夺。 襄城,襄亲王的王城。 肃亲王带着五六万残兵来到城下的时候,城门业已落锁,城头上甲兵林立,全然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巨大的战车内,传来肃亲王愤怒的叫喊声:“老七,我是你四哥,开门!” 声音有如闷雷,直接滚入王城。 王府大殿上,襄亲王微微皱眉,“三哥,圣皇晏驾,天下大丧,请恕七弟不能与您欢聚痛饮,还望您谨遵祖训,回府为圣皇守丧!” 声音清亮,穿越重门,当空响彻。 肃亲王先是一怔,自从兵败“雁难渡”,他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镇国上将哲琴将军,即便是太子亲自登门,恐怕也请不动这尊战神。唯一的可能,便是圣皇晏驾一事有诈。 圣皇还活着? 即便只是猜测,肃亲王也险些吓破了胆! 慢慢地,他终于猜透了明祖的用心。 这小子真够歹毒的,竟然用他的六十万甲兵试探圣皇晏驾一事的真伪。 如今,肃亲王大势已去,同时也在大争之中丧失了话语权。他只能企盼保住自己的封地。 此来,他便是请襄亲王代为上书,请求圣皇免罪。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襄亲王不仅闭门不见,而且与明祖沆瀣一气,依旧以圣皇晏驾相欺。 等等…… 肃亲王虽然愚钝,但还是感觉到襄亲王的回复有些不大对劲。 “是了!” 他陡然睁大眼睛,明祖传给他的乃是密信,而襄亲王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朗声相告。 圣皇真的死了! 肃亲王恨得牙直痒痒,老不死的,你不会早死几天?! 红城,武师府。 三百死士,不眠不休,将炼化好的兽甲片源源不绝地送到赵控师徒手中。 而今,三万件千年甲胄,整齐地码放在堂下。 赵控已经整整十日不曾休息,双眼布满了血丝,一脸疲惫。 可当他看到这些甲胄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间瞠目结舌,讷讷无语。 “这么久才弄好?” 唐善带着阿狼和白毛进了堂来,大咧咧的嘟囔了一句,险些令赵控吐血。 “我们试试。” 阿狼一招手,随便选了件甲胄,套在了白毛身上。 白毛咧咧嘴,“大人小心!” 阿狼一笑,“放心,不会弄死你。” 白毛脸色一变,他知道阿狼大人不会弄死他,但若是弄出几个窟窿来,他也受不了。 阿狼幻出一双短刀,压制自己的真元,基本与千年妖兽的威能持平,猝然发动攻击。 白毛不敢躲,只能硬挺,脸色惨白。 轰轰轰…… 接连十次正面攻击,甲胄都承受下来,丝毫无损。直到第十一次,才如风化的石块般,轰然崩散。 “好,不错!” 阿狼赞了一声,变刀为掌,直接拍在白毛身上。 白毛刚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有后招,顿时被击飞出近百丈,整个人镶进了大堂的墙壁中。 “干嘛?”唐善翻了阿狼一眼。 “有些兴奋,没能收住手!”阿狼吐了吐舌头。 随即,他假惺惺的捧起笑脸,问白毛:“没死吧?” “没!”白毛在墙中回应。 “没死就滚出来,别赖在里面,我们还有正事要办!”阿狼斥道。 白毛应了一声,急忙从墙内挤了出来。 千年甲胄,可以抵得住千年妖兽十次攻击,这个消息立即在联军中产生了轰动。 如果说,日前组建联军,大家多半是迫于无奈。而今,配发的甲胄第一次让他们感到了兴奋。 可惜,领到甲胄的都是一等大罗,没有顶级大罗的份儿。 狼卫营、丁卫营、猎营都已经撤回延城,但也是同样待遇,没有任何特殊,除了一等大罗,高等低等修士都没有甲胄可领。 唐善没打算实行**。 三千六百名一等大罗,整齐列阵,千年甲胄在身,淡淡的五色花光环绕,相对于没有甲胄护身同等修士,他们的战力高达三万六千,想想就令人感到亢奋。 三百六十名顶级大罗,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们搞不懂,唐善为什么不肯为他们披甲。 但很快,他们的心情便好了起来,三千六百颗灵石,如约发放到他们手中。 一天一颗灵石供给,这是阿狼的承诺。 “呜……灵石……” 有人落泪,顶级大罗! 现在,这些被迫加入联军的大罗境高手们,就是用九头牛拉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了。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了红城。 整座红城沸腾了! 赵控和红侯没有想到,小小的红城竟然藏有这么多高手。 九位顶级大罗,一百多位一等大罗,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了出来,请求加入联军。 唐善大手一挥,“收了!” 赵控和红侯都很兴奋,看样子像是打了鸡血。 既然红城藏着这么多高手,想必其他一百八十城也不差。 乖乖,如果消息传遍诸城,再有两千名顶级大罗、两万名一等大罗加入联军,废都魏明岂不要望风而逃? 趁着二人乐极之际,阿狼偷偷向他们借宝地一用。 唐善曾经告诫过他们,阿狼这家伙是个贪吃鬼,谁要是让他进入密室,当心宝地变成废墟。 可惜,赵控和红侯谁也没有听劝,贪吃就贪吃,上千年的宝地,灵气葱郁,撑死他也吃不完。 更何况,阿狼大人乃是联军主帅,谁敢得罪? 于是,便应了唐善的说词,宝地当真变成了废墟! 赵控和红侯进入自家密室的时候,当真明白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阿狼很得意,轻声哼唱着:“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被他害惨的两个家伙真的想哭,可却欲哭无泪! 还是唐善明事理,亲自上门赔罪,并奉上一万颗灵石作为补偿。 大悲过后又是大喜,赵控和红侯险些被阿狼和唐善弄成疯子。 阿狼偷笑,红城的灵脉远胜延城,仅在红侯府,他就弄到了三万多颗灵石,赵控的宝地虽然差了一等,却也搞到两万有余。 他不禁想,如果赵控和红侯知道真相,会不会真的疯掉? www.ptwxz.com 493:皓甲营 “红城有什么动静?”魏明在问罗骞。 罗骞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满脸恭敬地垂下头,却不答话。 罗家的生意遍及废都一百八十城,消息自然灵通。但商家有商家的行规,罗家收集到的消息,只为自家生意服务,对于外人,恕无此项义务! 魏明虽然是罗骞的师傅,可也在“外人”之列,休想从他嘴里得到只言片语。 魏明瞪了罗骞一眼,却也知道罗骞的苦衷,所以才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目光转向郭权。 “大人派出的一千弟子几乎全军覆没,葛离已死,宦靖还活着……至于其他人,延城那边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郭权诚惶诚恐,这倒不是假装的,而是源于内心。现在这个时候,正值魏明盛怒之时,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触到眉头,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魏明阴着脸,“唐善撤兵了?” “撤了!”郭权的声音很低,像是知道,自己的回答,无异于当众扇了魏明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当我是死人吗?” 魏明勃然大怒,嘭的一声,一掌拍落在身前的几案上。精金打造的几案,瞬时布起一层白霜,紧接着,开始出现无数条龟裂细纹,轰然间,化为齑粉。 碎冰掌! 郭权暗暗心惊,这个普普通通地掌诀,竟然被魏明练得如此可怖?不行,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回延城,以免大人轻敌! “馆主,宦靖他们回来了。”一名弟子进入禀报。 “让他们滚进来!”魏明在咆哮。 宦靖跪在堂下,在他身后,稀疏跪有二十几位师弟,都是顶级大罗。而其他人,当面告辞,暗里偷逃,全都投靠了唐善。 愤怒,并没有打乱魏明的理智,他问的很仔细,从葛离发动进攻伊始,直至宦靖铩羽而归,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遗漏。 宦靖照实回复,没有任何隐瞒。 对于一众师弟归附唐善之事,他倒是想搪塞了事,可他不敢。 “灵石?你是说……唐善以灵石相诱?”魏明问宦靖,眼睛却瞥向郭权。 唐善握有灵石,如此重要的消息,郭权却不曾透漏给他。 如果宦靖没有说谎,唐善属下的每一位顶级大罗,都可以领取灵石,就连一等大罗也有机会。那么在延城的中上层,灵石一事应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郭权安插在延城的暗探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灵石,只要能够稳定供给,魏明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上百尊玄神来。 他的两位兄弟,多年以前便已摸到二重天的门槛,可却始终无法突破。就连他,也已经对两位兄弟丧失了信心。可若拥有灵石,不用多,只要几百颗,二人一定可以成功晋升。 郭权翻了宦靖一眼,“开什么玩笑?供给灵石?你以为他是谁?” 他没有质疑宦靖,而是把矛头转向唐善,意思很明显,那家伙在说谎。 魏明颇感失落,长声叹息。 唐善与太子有联系,得到几颗灵石赏赐也在情理之中,可若说灵石配给,就连太子也做不到,唐善自然也绝无可能。 宦靖皱眉摇头,“不,唐城主不会食言,否则的话,那些归降的师弟岂不要作乱?” 郭权冷笑一声,“别忘了三百死士!你的那些师弟们,现在已经可能与他们在一起了!” 宦靖不信,“不会!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们一众师兄弟,谁也别想回来。” 郭权嘟囔道:“谁知道唐善派你们回来做什么!” “你说什么?”吴霜蹦了起来,剑指郭权。 魏明挑起眼皮看去,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出。 吴霜浑身一凛,怯怯的回看一眼,急忙收起长剑,重新跪倒在地。 “想我废都武馆,征讨红城赵控,竟然惨败!为师的这张老脸,怕是已经丢尽了!” 魏明的声音里透着阵阵杀意,一众弟子暗暗心惊。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武馆弟子,被武师属下的一群乌合之众吓得望风而逃,简直是天下奇闻!你们不战而降,更是不可思议!” 宦靖叩首,“葛离师兄战死,弟子接任队长,应负全责。但有罪过,还请尊师处置弟子一人。” 吴霜插嘴,“师傅,敌人势大,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宦师兄下令投降,也是不想弟子们无谓送死……” “闭嘴!”魏明痛斥一声,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郭权的声音,“唐善派你们回来做什么?” 原本,跪在堂下的这些弟子,深为他所信任。可他们悉数陷落于红城,又莫名其妙地被唐善放了回来,这便让他心中泛起了嘀咕。 杀,还是不杀? 他在权衡利弊。 许久,他也没能作出决定,目光再又落到了郭权身上。 郭权阴笑,“馆主,我们一直缺少红城那里的消息。” 魏明释然,点点头,对宦靖等人道:“你们心里都应该明白,战败、投降,都是死罪。为师念在多年的师徒情分上,不忍痛下杀手,现令你们戴罪立功,返回红城,假投唐善,以作内应。” 此话一出,宦靖等人有如泥塑,茫然无措。 郭权提醒道:“诸位可别忘了,你们的家眷都在废都,尚若假戏真做,嘿嘿……” “小人!卑鄙!” 宦靖等人在心中暗骂,可却敢怒不敢言,因为眼前这个小人,俨然已经是师傅身边的红人。 红城,来自甬城的援军领队气呼呼地站在唐善面前。 日前,阿狼组建联军之时,他的反应最为强烈。 而今,没能领到千年甲胄,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顶级大罗。 “我叫熊戟,请大人给个答复,为什么不给我们分发甲胄?” 他的声音轰响,犹如落雷,说话的同时又挥舞着手臂,像是在与人打架。 “谁说没有你们的甲胄?”唐善一笑,随手从储物袋里提出一套甲胄,丢给了他。 这是一套雪白的鳞甲,乍一看皓白如玉,定睛细看,其内有墨雾萦绕。捏在手里,细腻温润,轻若无物。激出真元相试,竟然不能沾身,而是沿着鳞甲片滑出,砸落地面。 熊戟不认得这是什么甲胄,但他知道,这是件宝贝,绝对是宝贝! 他自然欣喜若狂,连声道谢:“属下谢大人赐甲!” 唐善捧起一脸假笑,直接进行打击,“不是给你的,这是配发给皓甲营队长的,如果你死了,或是离开,要把它传给下一任队长。” 熊戟先是失语,转眼间又恢复欣喜之色,手脚麻利地披戴上皓甲,道:“有了这件宝贝,想弄死我可难了!” “喂……大家看看,我领到了什么?”他像是一头发狂的公牛,嗵嗵嗵跑出门去。 万年甲胄,可低万年大妖十次以上正面攻击,这意味着什么? 赵控身为炼甲师,立即嗅到了此中商机,如果把皓甲抛到市面上,必然会引起轰动。 你是一尊玄神吗?如果你被一群万年大妖围困,而又不想就此陨落,那么这件皓甲绝对是你不二的选择!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善。 妖丹,一千万还是两千万,随便开价,需要皓甲的玄神绝对不会吝啬妖丹! 唐善并没有出售皓甲的打算,他把联军改编为“皓甲营”,为的是攻打废都魏明。至于妖丹,他有延城做为基地,即便有人出价一亿,也无法打动他。 当务之急,乃是让江成和白毛等人迅速炼化兽甲片,先把“皓甲营”三百六十位队长装备起来再说。 有了灵石,江成和白毛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真元,炼化速度自然没得说。可白毛属下的四位准玄神就差了许多,即便保证灵石供给,一天下来也炼不出多少片。 而炼制一套皓甲要三万三千块兽甲片,况且每一片兽甲都需要玄神真火,每一件皓甲的炼制成功,都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对于千年甲胄,赵控已经放手交由弟子们去做,而他与三位师弟则专心炼化皓甲。 江成六人根本供不上他们所需的兽甲片,这才令他闲了下来。 “可以先拿出一件来,放到市面上试试效果。”阿狼走了进来,随手摸出一颗灵石,丢到了嘴里,咯嘣嚼下。 赵控心里咯噔一下,乖乖,这是他一天的量,这家伙咯嘣一声就炼化了,怪不得自己的宝地被这家伙弄得面目全非! “你又想做什么?”唐善笑问。 他原本想请阿狼也来炼化兽甲,只要阿狼肯帮忙,兽甲片的数量起码可以翻上一倍。可他自己连日来躲起来偷偷修炼,倒也不好要求阿狼。况且他也知道,阿狼也没闲着,“皓甲营”刚刚成立,行阵、功法、战术等等,都需要阿狼亲自传授。 “一万颗妖丹,谁买得起?”阿狼若有所思。 “一万?”赵控失声。 唐善心中一动,“你说得是万年妖丹?” 阿狼点点头。 “万年妖丹?”赵控再次失声。 在玄界,百年妖丹与万年妖丹并不是流通货币。对于修士而言,百年妖丹有如鸡肋,但万年妖丹的价值却等同于天材地宝。 一颗万年妖丹,市值十万颗千年妖丹。 阿狼对皓甲的开价是一万,十亿颗千年妖丹! 赵控只觉得脑门充血,他见过黑心的商家,但却没有见过如此黑心的。 尼玛,你怎么不去抢? www.ptwxz.com 494:七绝斩 陆槐和罗新、楚憔置身于蓝色的烟霭中,摸索前行。 这里是玄界,这一点可以肯定,但具体在哪里,却不清楚。 “姓陆的,你不是说有个叫金浩的家伙会来接我们吗?人呢?”罗新气鼓鼓的嘟囔着。 “嘘!”陆槐把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嘘什么嘘,老子憋了泡尿,你再嘘就尿出来了。”罗新瞪着牛眼,张口放粗。 陆槐不再言声,脸色凝重如铁,因为他感觉到,这里危机四伏。 偏偏这些恼人的蓝色烟霭,竟然能够阻碍真元的传递,令他无法进行探查。 楚憔也感觉到危险,她的脸原本就苍白如纸,此时更像布起了一层浓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有罗新,嬉笑不已。 忽然,远处的烟霭中,悄无声息地炸出一团血花。 陆槐微微一怔,偷偷瞥了眼罗新。 有敌,但却被什么人悄悄做掉了,如果陆槐没有猜错,这个人正是罗新。 他没有看到罗新出手,甚至没有感觉到罗新的威能,可他却知道,这正是“无影杀”的诡异之处。 楚憔翻去一眼,她与罗新心神相通,自然知道正是这个家伙在偷下杀手。 烟霭可以阻碍真元传递,却挡不住蛛丝,罗新便是利用蛛丝进行探查,一旦感觉到危险,立即加以灭杀。 相较于陆槐,陷入这片烟霭只会感到茫然无措。可对于他,却是如鱼得水。 好景不长,就在罗新暗暗得意的时候,阳光突然显现,皓色千里,蓝色的烟霭迅速退却。 一脸嬉笑的罗新,终于变色。 百丈外,形态各异的妖兽密密麻麻地纠结在一起,随着烟霭的退却逐步显露,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被妖兽覆盖,竟然看不到尽头。 妖气,高涨而起,肆虐万方,直冲天际。 三人不敢动,犹如雕塑,置身于无以数计地妖兽大军之中。 阳光普照,天地清明。 陡然出现的三人,也使四周的妖兽为之一愣。 最前端一排毛茸茸的小东西,歪着头,眨着乌黑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三人。 这三个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同类! 罗新的表情同它们差不多,尼玛,玄界怎么是这个样子地! 陆槐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圣刀一摆,悍然扫出。 罗新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白牙,“干嘛,找死呢?” 轰…… 陆槐的一刀,斩杀了上百头妖兽。可惜,相对于庞大的妖兽大军,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临近的妖兽们迅速反应过来,立即冲向三人。 “快……” 陆槐想提醒罗新、楚憔快跑,可刚刚吐出一个“快”字,却已经找不到二人的踪影,抬起头,便见二人业已合体,化作一只生有双翅的绿毛怪,飞射高空。 闪身间,陆槐来到,激出真元护罩,同时斥道:“没义气!” 没等绿毛怪回答,但听“轰”的一声,方圆数顷妖兽,几乎在同一时间弹射而起,已然对三人形成合围。 绿毛怪龇了龇牙,猛地鼓动双翅,爆出一团绿色烟气。 陆槐的脸霎时变白,别人不知道,他却亲眼见证过血毒的可怖,置身于血毒当中,绝对没有活命的道理。 还好,绿毛怪加了些技法,先将血毒激出十丈,而后布成毒罩,将三人防护在内。 陆槐松了一口气,随手抹去额头上惊出的冷汗。 “真麻烦!”绿毛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向毒罩中注入血毒,绿色的血雾迅速暴涨。 簌簌有声,合围而上的妖兽们,略微接触到血雾,立即毙命。转眼间,占地数顷的妖兽,如雨般坠落。 绿毛怪吐出蛇信般腥红的长舌,舔着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妖丹,好东西!” 只听啵啵轻响,几颗核桃大小的妖丹,从刚刚被毒杀的妖兽胸口窜出,直接被腥红的长舌卷入绿毛怪嘴里。 咯嘣……咯嘣……妖丹进肚。 陆槐双眼发直,心头发紧。 这些妖丹的气息与魔宗地宫内的千年巨猿完全不同,那些千年巨猿的内丹,本源乃是魔宗坠落的修士,虽然夹杂着一丝妖气,却极易驱逐。而被绿毛怪吞噬的妖丹,全然感觉不到纯净的真元,完全都是凶虐残暴的妖气。 绿毛怪竟然连妖气都可以炼化,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攻击还在继续,妖兽宛如飞蛾扑火,冲入血雾中的无一活命。 绿毛怪似乎觉得妖丹的味道还算不错,于是便开始了妖丹大餐…… 陆槐看得胆战心惊,冷不防察觉到一丝轻微的嗡鸣,自圣刀身上发出。 嗡鸣、颤抖、尖啸…… 圣刀像似不甘在旁观战,又似对于毒罩的防护感到莫大地侮辱,猝然爆发出一声龙吟,自行激出一道刀芒。 刀芒,破开毒雾,一举斩杀上百只妖兽。沸腾的兽血从妖尸中喷涌而出,当空汇聚成一条血河,顺着毒雾的空隙飞快窜入,直指圣刀。 圣刀宛如一柄新近出世的嗜血魔刃,陡然生出巨大的吸力,将临近的兽血全部吸入刀身。 就在兽血注入圣刀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威能顺着刀柄传来,震得陆槐手臂发麻,几乎抓握不稳,险些令圣刀离手。 兵强压主,陆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异象,一时间感到无所适从。 忽然,他从圣刀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的真元,当下心念一动,立即将这股真元吸入体内。 唰! 刀芒大作,圣刀再又出击。 异象,绝对是异象,圣刀的变化令陆槐感到匪夷所思。按照常理,应该他向圣刀注入真元,从而发动攻击。而今倒好,一切都颠倒了过来,圣刀自行攻击,反倒向他输送真元。 搞不懂啊,搞不懂! 还好不是什么坏事,便也无需考究,自取烦恼。 从三人暴露行踪时算起,仅仅过了一炷香时间,数以万计的妖兽便已经丧生在毒雾与圣刀之下。可相较于地面上的妖兽大军来讲,这点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 浩浩荡荡地妖兽大军正在向前进发,铺天盖地,首尾不见。 悬浮在空中这团绿雾,并未引起太多妖兽的注意,只有从下面经过的妖兽,感觉到修士的气息,才会对其发动攻击。 攻击并没有升级,却一直在持续,怕要等到妖兽大军完全行过,这场战斗才会结束。 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有鬼知道! 绿毛怪横慵懒地躺在空中,嗑豆般嚼着妖丹,看样子很享受。可从圣刀中不断抽取真元的陆槐,却有些吃不消了。 还来,还来,太多了,太多了,廋不了捏…… 不知过了多久,一团铅云骤起,低得几乎快要压到陆槐的头顶。 天劫! 一尊高大的魔神,手提魔叉,从铅云中步出,火红的眸子足有磨盘般大小,但却射出冰冷的目光,驱散毒雾,直视陆槐。 绿毛怪翻去一眼,长舌不停,依旧卷食着妖丹,却悄悄射出蛛丝。 “无影杀!” 他知道,这是陆槐的天劫。可他看这家伙碍眼,所以直接出手。 魔神随手一拨,魔叉直接刺中蛛丝,绿毛怪心中一凛,坏了,这家伙不好对付! 可没想到,蛛丝与魔叉竟然不能相接,双双化为虚像,宛如烟气。 绿毛怪终于明白,这位属于陆槐,与他无关。 魔神看也没看绿毛怪,缓缓挺起手臂,魔叉指向陆槐。 陆槐提着圣刀掠起,随手便是一刀。 刀芒,有如白练,横空而起,一去千丈。 魔叉一抖,刀芒瞬间崩散。 可紧接着,空气徒然间激荡起来,有如被真元所推动,像潮水一般扑向魔神。 魔神将魔叉收在胸口,飞快地连刺六叉。 轰轰轰…… 炸雷般的巨响接连响起。 “七绝斩!” 一刃化七影,一实六虚,绝杀天下。 这是陆槐刚刚在圣刀身上领悟的刀诀,不想却被魔神随手破除。 地面上,妖兽大军似乎感觉到魔神的强大,自行让出一处方圆里余的空地,再又合拢前行,而对于毒雾的攻击也已经停了下来。 陆槐呆呆的悬浮在空中,若有所思。 魔神并不动手,抱着魔叉静静等待。 许久,陆槐突地一笑,眼眸深处射出凌厉的精光。 圣刀,光芒大作,便似神龙出海,直入天际。 魔神懒洋洋的张开手臂,再又以魔叉对准了陆槐。 圣刀二次劈出,依旧是“七绝斩”,一刃化七影,一实六虚。 魔神接连六刺,将一实五虚六道刀芒击散,可却为之一顿,便似瞬间泠凝的金属,僵硬在那里。 最后一道虚芒,如微风般轻柔地吹拂在他的脸颊上,轰然化实,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细微的白印。 这条白印足有一丈,可落在他的脸颊上,却比不上一指抓痕。 脸大就是好,刀伤也不怕。 陆槐一笑,很阳光,看起来对自己这一击非常满意。 魔神脸上,白印中现出血丝,继而汇聚,凝结成一滴血珠。 他回手一抹,将血珠托在指肚上,垂目看去。 “搞什么?”绿毛怪偷偷问陆槐,“还不上去杀了他?” 陆槐不语,面带虔诚,倒握圣刀,躬身一拜。 “唔!”魔神点了点头,反身步入铅云,隐身不见。 铅云,顷刻间崩散,便似从来不曾显现过一般。 阳光陡然复出,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七绝随风斩!” 陆槐的刀诀又进一层。 他抿起嘴,露出羞涩的微笑,轻轻抚摸着圣刀,喃喃道:“成了!” www.ptwxz.com 495:鹭慈 阿狼亲自上手,拉上唐善,连同江成、白毛等六人,用了整整一夜,炼成三万三千块皓甲片。 天色刚亮,赵控便与三位师弟拿出了第二套皓甲。[] 消息先已放了出去,熊戟就是消息,穿着“皓甲”在城里转了一圈,效果不错,绝对轰动。 红城本就以炼甲闻名,虽然出产的千年甲胄并不多,可排队等候购买的商家却不少。 万年甲胄,乖乖,赵控是怎么弄出来的? 什么人才配拥有这样的宝甲? 玄神!只有玄神才配! 飞剑,漫天飞舞,往来穿梭不停,一直持续到深夜。 红城百姓相信,他们即将见证一场盛会。 罗骞也接到了消息,万年甲胄,取名“皓玉”,他得亲自走一趟。 “我也去!”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爷爷?”罗骞面露惊愕,他没想到,爷爷会在这个时候悄然出关。 “皓玉甲,万年甲胄,值得我走一趟。”声音犹在,伟岸的背影却已不见。 魏明感到很意外,倒不是红城炼出了万年甲胄,而且唐善发来请柬,请他前往红城竞拍。 “请君入瓮!我若前往,岂不是白痴!”他把玉简丢在空中,随手一掌将其轰成粉末。 “馆主自然不可亲身涉险,但二位副馆长……”郭权一脸谄笑,向魏明提议。 魏明心中一动,于是便中了郭权的奸计。 藏珍阁! 红侯特意让出一座私宅,用来陈设“皓玉甲”。 万年甲胄,谁不想弄一件穿穿? 红侯之所以大献殷勤,自然也是为了讨好唐善。 他知道“皓玉甲”珍贵,如果出资购买,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他肯定承担不起。所以他才来套交情,竭尽所能,帮助唐善唱好这出戏。 只要唐善念着他的好,“皓玉甲”便有希望,哪怕等上三五年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急于一时。 唐善躲在房间里,静心修炼着。从接触到真元的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苦过。可自从得知青青的消息,他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灵山啊,那可是玄神的坟墓,哪里不好去,偏偏要到那里去接受考验? 江成是不是在开玩笑,就连三重天、四重天玄神,进入灵山腹地,都有陨落的可能? 青青还只是顶级大罗,竟然身处险地,当前夫的自然不能坐视,一定要赶去保护她。 当然,迅速提升功力才是当务之急。不然的话,别说保护青青,自己先死翘翘了可大大不妙。 咯吱一声,阿狼摸进房来。 唐善挑起眼皮看去,颇为不悦。 “怎么,打扰你修炼了?”阿狼偷笑,表情怪怪的。 “快去想办法弄灵石,我的灵石快用完了!” 每次单独见到阿狼,他总是以这句话打头。其实他已经在节衣缩食,尽量依靠修炼枪诀与拳诀提升功力,以减少灵石的使用。可腰包里的灵石还是与日俱下。 阿狼没有接话,而是径自说道:“打仗嘛,不是一个人的事。” 唐善翻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婆也在玄界,而且现在很危险!” “前妻,前未婚妻。”阿狼有意揭他的伤疤。 唐善怒了,抬手便是一拳。 拳如流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快。 阿狼躲不开,生生受下,吧嗒一声躺到了地上,再也不动。 唐善这才消了气,“别装死,说吧,什么事?” 阿狼骨碌坐起,“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为了让那些死士加紧炼甲速度,我匀给了他们三万颗灵石……” “靠!” 没等阿狼把话说完,唐善又一记“流星拳”,直接砸在他的脸上,再又把他撂倒在地。 灵石啊,三万颗? 唐善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 阿狼对他够抠门,从红侯、赵控的宝地里搞来五万多颗灵石,只分给了他三千。不曾想,阿狼对这些死士却出手阔绰,一出手就是三万。 奶奶滴,若不给你一拳,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疼啊!”阿狼躺在地上哀嚎,他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表明自己痛在心中。 “我也疼啊!” 三万颗灵石,唐善肉疼。 阿狼突然弹射而起,有如一杆铁枪,钉在唐善面前,张口便道:“这些死士还真不赖,这才几天,竟然有七人突破了玄神境。我又试了一下,达到准玄神境的也有二十几个。” 唐善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傻傻的眨着眼。 阿狼一笑,“他们手上还有万把灵石,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全部收回来送给你。” 七尊玄神,二十几位准玄神? 唐善顿时露出了笑脸,“马上把他们调给江成,让他们帮忙炼化皓甲片。” 阿狼收起玩世不恭地态度,“这些死士心无杂念,只知道遵守命令,所以炼化灵石的速度非常快。而且他们丧失了心智,即便晋升也不会引发天劫。只要他们的功力到达了玄神境,成功晋升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他双眼发光,“我们偷偷培养出一整队玄神死士来,万一废都有所异动,我们也有抗衡的资本,起码可以自保。” 唐善若有所思,“你在防备昌待?” 阿狼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唐善的脸上也隐隐透出忧虑,昌待虽然被废,可毕竟是前太子,谁也猜不出,在这个废太子的名下,隐藏有多少势力。 昌待一旦打算跳出来,势必会先行平定自己的后花园,而以唐善和太子的关系,必将是最先被扑灭的对象。 唐善终于明白,自己迅速提升功力寻求突破,并不是当务之急。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聚拢更多的玄神为自己所用,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前提。 阿狼显然已经走在他的前头,提议竞拍“皓玉甲”,暗中培植死士,都是出于此中考量。 唐善微笑点头,以示对阿狼的认可。 但当阿狼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已经凝固在脸上。 门外的空气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如不刻意留心几乎无法察觉。 可就是这一丝波动的空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二人,有人潜入。 阿狼点点头,转身面向房门。 唐善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喝杯茶?” 阿狼挑动手指,房门应声开启。 暗香扑面,来人已然进入,阿狼只觉得眼前一花,竟被来人闯了过去。 他不由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身为一尊真神,虽然他的功力远远没有恢复,可他现在已经摸到了四重天玄神境的门槛,就算与一尊五重天玄神相对,也是胜负各半。 而今,他竟然连来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震惊,瞬时令他激起一身冷汗。 难道会是六重天玄神? 不可能,绝无可能! 江成说得明白,除了九大核心弟子,放眼整个玄界,绝不可能会有六重天玄神单独行动。 相较于阿狼的震惊,唐善却眯着眼睛发笑,每当他见到美女,都是这副垂涎欲滴地色鬼模样。 来人的确是一位美女,身材高挑,容貌妍丽,嫣然一笑,散发出万种风情。 “晚辈鹭慈,冒然来见,还请前辈莫怪。” 她的声音如同百鸟欢唱,清脆动人,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唐善起身相请,“姑娘请坐。”随即对门外唤道:“上茶!” 阿狼转过身,再次感到震惊,因为来人的修为竟然只达到了一重天玄神境! 茶来了,鹭慈呷了一小口,放落一旁。 阿狼还没有醒过神来。 “姑娘是为了‘皓玉甲’而来吧?”唐善开门见山。 “前辈开价吧?”鹭慈也不啰嗦,直入正题。 唐善的瞳孔飞速回缩,暗道:“这丫头,来头不小!” 阿狼终于抛开杂念,露出一脸市侩模样,“鹭慈小姐,‘玄玉甲’原本需要经过竞拍才能出售。如果想直接购买,那么你的出价就得超过我们的心理预期。” “请开价?”鹭慈托掌相请,袖口自然滑落,露出半截莲藕般粉白的小臂。 唐善的眼睛立即瞪得溜圆,就凭他这副模样,阿狼甚至怀疑,如果鹭慈伸平手臂,他会不会歪着脑袋,顺着宽松地袖管看进去,观察一下人家所穿的胸衣。 还好,唐善并没有因为美色而迷失,别看两眼色迷迷,开价却不含糊,脱口道:“二十万。” “成交!”鹭慈想也没想,当即应下。 一件千年甲胄,即便是进价,也要十万颗妖丹。“皓玉甲”,万年甲胄,竟然只卖二十万,她当然不会犹豫。 可她没有想过,唐善开出的二十万,并非市场流通的千年妖丹,而是与天材地宝等同的万年妖丹。 唐善笑而不答,恋恋不舍地挪开目光,看向阿狼。 阿狼提醒道:“鹭慈小姐,唐城主所说的是万年妖丹。” “万年妖丹?” 鹭慈略有失色,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区区一件‘皓玉甲’,你们开价两百亿,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 她的声音依旧镇定,言词也不失礼数,可见身出名门,修养极佳。 “不是两百亿!我们只收万年妖丹!”唐善对她的话进行了更正。 “如果鹭慈小姐以为,一件万年甲胄只值二十万颗千年妖丹,是不是也有些不切实际?”阿狼加以补充。 “二十万颗万年妖丹?”鹭慈有所动容。 “如果小姐诚心购买,现在就可以随阿狼去提货。”唐善展臂相送。 “不……我没说过要买!”鹭慈有些慌乱。 “那就请回吧!”唐善依旧举着胳膊。 “这个价……太高了……”鹭慈咬着嘴唇,微微蹙眉,可怜兮兮地看来。 www.ptwxz.com 496:雇工 鹭慈赖在椅子上不肯走。 出身名门的她,从来不曾如此失礼,脸颊烧得火红。 可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所修炼的是“风”,这部法诀,专以偷袭擅长,防护却是死穴。 凭借“风”,虽然她只有一重天的修为,却可以成功刺杀五重天玄神。但若正面相对,哪怕是一位低等大罗,也能够将她置于死地。 这就是“风”的症结所在,一味追求攻击与速度,从而舍弃了自身的防护。 因此,对于“皓玉甲”,她势在必得。 此次,她下足了血本,整整带来一亿颗妖丹。 谁曾想,一亿颗妖丹,却连“皓玉甲”的衣角也买不走。 而当她得知,“皓玉甲”的拍卖底价为一万颗万年妖丹的时候,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根。因为即便是底价,她也出不起! “唐城主,鹭慈毕竟是第一位前来购买‘皓玉甲’的客户,能不能打个折扣?”鹭慈软语相求,同时微微抬起下颌,露出雪白的玉颈,随手拢了拢鬓角的散发。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一向矜持的她,竟然也会对男人撒娇。 “没有折扣!”阿狼生怕唐善经受不住色诱,抢先回答。 鹭慈便似未闻,面含春风,脉脉地看向唐善。 这里谁做主,她还是知道的。 “二十万,一颗妖丹也不能少。”唐善面带不忍,可还是摇起了头。 鹭慈的脸再又烧得火红,对于自己的美丽,她向来有着十足的自信,只要她开口,还从来没有遭到过拒绝。 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两位,究竟是不是男人? 唐善突地一笑,很坏,“如果姑娘手头不方便,可以来我这里做工?” “做工?”鹭慈眨着美丽的眼睛,一脸迷茫。 “只要姑娘帮助我炼化一块皓甲片,就可以抵一颗万年妖丹。凑足二十万,就能拿走一件‘皓玉甲’。”唐善说得很认真,可心里却憋不住笑。 鹭慈来前,自然要去“藏珍阁”,对“皓玉甲”的品质加以鉴定。虽然她不知道“皓玉甲”具体由多少块鳞甲片拼接而成,但应该能够猜得大概。 二十万块玄玉甲片,至少能炼成四五件“玄玉甲”。 唐善从鹭慈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评价,奸商!黑心老财! 可他佯作不知,笑容可掬地静待着鹭慈答复。 鹭慈盯着唐善,眼中有怨,可见极为恼火。 给人做工,换取甲胄,岂不丢尽了家门的脸面? 如果被父亲知道这件事…… 她不敢想。 “想想看,炼化一片兽甲,相当于一颗万年妖丹,这要比猎杀万年大妖容易得多!”阿狼像是一个坏叔叔,用极富诱惑地语调来引诱未成年少女。 鹭慈的脑海里,立即被“皓玉甲”强大的防护力所占据,再也顾不得其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签约吧!”唐善笑嘻嘻地递上一枚玉简。 契约很简单,正如先前所定,炼化二十万块皓甲片,换走一件“皓玉甲”。 鹭慈迷迷糊糊地在玉简里留下自己的真元气息,签下契约。 “现在你就可以上工了。”唐善立即变脸,宛如一个恶毒的监工,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地意思。 鹭慈被带到一间单独的炼甲室,当她见到一块块桌面大小的兽甲,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红润的樱桃小嘴顿时张大到了极限。 接下来,她开始尝试炼甲,十块兽甲,炼成了三块皓甲片,其余尽废,而她体内的真元也被榨得干干净净。 一炷香过后,依靠“萃济草”和“蹑空草”,她再次恢复了真元,继续投入到炼甲之中…… 次日拂晓,在她的掌心里,托出了一百片指甲大小的皓甲片。 这是她耗费了十三株“萃济草”、七株“蹑空草”,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取得的成果。 二十万块皓甲片,即便她不眠不休,也要两千个日夜才能完成。而在“萃济草”和“蹑空草”上的花费,也要接近两千万妖丹。 当皓甲片被赵控收走的时候,她眼中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花。 “奸商!”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枕着胳膊躺倒在地,转眼间便进入梦乡。 太累了! 谁家千金大小姐遭过这份洋罪! 藏珍阁! 数百修士聚集在大堂内。 这些人都是玄神、准玄神,就连顶级大罗也少见。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高手,着实把唐善吓了一跳。 他的底价也水涨船高,两万! 两万颗万年妖丹,把一众高手吓得呆若木鸡。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干嘛? 这是做生意吗? 他怎么不去抢? 大堂内寂静无声,这些人从来不缺妖丹,随便拿出十万八万,丢到水里听听响的也大有人在。 两亿?不是没有人拿得出,可这个底价远远高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况且,谁会把两亿颗千年妖丹带在身上?等等,人家只收万年妖丹。千年的,切! 许久,有人沉声道:“既然唐城主无意出售‘皓玉甲’,那又何必把它摆出来,徒让大家眼红?” 说话的是位两鬓双华的老者,身上披一件灰不溜秋地长袍,背后悬有一柄形似铁板的大刀。 唐善一脸无辜,“我真的打算卖出去几件!” 老者一咬牙,“一亿,我出一亿颗千年妖丹,如果唐城主诚心出售,现在就可以交易!” “两万,万年妖丹,只要你拿得出,其他人不继续加价,这件‘皓玉甲’就是你的。”唐善眯着眼睛,看他的架势,像是吃定了老者。 老者又咬了咬牙,咯嘣作响,“一亿五千万!” 唐善油盐不进,“千年妖丹?十五亿也不成!” “你下来,来来来,本尊与你过几招。”老者气得原地乱蹦,吹胡子瞪眼露胳膊挽袖。 唰! 一道残影留在当空,一柄短刀抵在了他的颈侧。 这是一位业已摸到四重天玄神境的高手——阿狼! 老者乃是二重天玄神,即便对手真的是一位四重天高手,他也可以抵挡两招。可惜,他碰到了阿狼,出手就是真神阶的功法,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 嘶! 堂下响起一阵整齐的抽气声! “唐城主,这位是在下的祖父!”罗骞站出,面露惊色,同时急忙对阿狼赔礼,“阿狼大人,还请您手下留情!” “罗波?”有人惊叫。 如果不是罗骞站出,这位曾经跺跺脚废都城都要晃三晃的人物,“福祥”商铺的老东家,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 “萝卜?失敬失敬!”唐善咧嘴发笑,拱了拱手。 阿狼随即掠回,抱拳一礼,便似先前的争端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罗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呼呼的道:“两万颗万年妖丹,而且只收万年妖丹,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吗?” 唐善故作为难,“既然是罗老东家……看在罗贤弟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换一个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罗骞禁不住挺起了胸膛,唐善这句话,给足了他面子。 “怎么解决,难不成把‘福祥商铺’兑给你?” 罗波的话吓得罗骞一激灵,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唐善。 唐善握拳凑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阿狼知道,该他出场了,“老东家,烦请您帮忙炼化二十万块皓甲碎片,我家城主将免费赠送给您一套‘皓玉甲’,您看这个提议可好?” “好!”罗波想也未想,爽声应下。 唐善偷笑,“好你个大头鬼,累死你个老萝卜!” “我们也愿意帮助城主炼化皓甲碎片……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玄神和准玄神们一尊接一尊跳了出来。 唐善的眼睛笑成了弯弯地一条线,“好好好,请大家签下协议!” 罗骞暗暗懊悔,帮忙炼化兽甲碎片,再由赵控师徒加工成甲胄,这可是绝佳的生财之道,可自己偏偏就没有想到,以至于千年甲胄的订单积压了五六年! 拍卖变成了雇工,好戏草草收场,几十位凑热闹的顶级大罗觉得索然无味,便要打算离去。 “诸位且慢!”唐善把众人唤住。 罗骞暗叹,“完了,你们几个也别想跑了!” 果然,只见唐善提出一件千年甲胄,极具诚意的道:“列位如果喜欢千年甲胄,可以帮忙炼化兽甲,只要一万块兽甲碎片,便可以换取一件。” 千年甲胄,十万妖丹一件,虽然并不昂贵,可却有价无市,也算是稀罕物件。 顷刻间,几十位顶级大罗全都跑去了阿狼那里,与其签下协议。 唐善一肚子坏水,“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炼甲室! 鹭慈无比委屈,一百块兽甲,仅仅炼成了十六块皓甲碎片,成功率较之昨日低了一半! 就在这个时候,唐善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萃济草和蹑空草原本就需要炼化,才能转为自身真元。可它们并不是精纯无暇,或多或少都含有一些杂质,堆积起来可不妙啊!” 鹭慈翻了他一眼,都是玄神,谁不知道此中道理,还用你废话? 唐善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已经算过,如果你靠萃济草和蹑空草恢复真元,炼甲的成功率会降到一成左右。也就是说,想要完成二十万块皓甲片,至少需要六千天,而且还不包括休息的时间在内!另外,你在萃济草和蹑空草上的投入也不是个小数目,应该在七千万颗妖丹上下!” 鹭慈脸色唰地变白,瘪起嘴,想哭。 没有这么欺负人滴!你早就算好了! www.ptwxz.com 497:卖身契 “我有一块好东西,灵气精纯,绝无瑕疵!”唐善摸出一颗灵石,捏在指尖,凑到鹭慈眼前。 “灵石?”鹭慈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精纯灵气,讶声惊叫。[] 但她明白,没有人会凭白无故送给她灵石,眼前这个坏家伙更加不会。 “什么价?”她冷冰冰的问。 “做我的仆人。”唐善厚颜无耻地开出条件。 “多久?”鹭慈原本想拒绝,可她经受不住灵石的诱惑。 “十天,不管我命令你做什么,你都得去做!”唐善要求的时间并不长,可条件却十分苛刻。 鹭慈下意识地收缩手臂,紧紧捏住自己的领口。在她看来,这就是唐善想要得到的。 “放心,我不会要求你陪我上床,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唐善说得很直接,也很粗鲁。 “如果你敢碰我,我就杀了你。”鹭慈的美眸亮若星辰,可其中却杀意肆虐。 唐善只觉得指尖一松,灵石已经落到了鹭慈手中,他不由一惊,这个小丫头,绝对是偷袭刺杀的高手! “我们签个卖身契约吧!”他取出一枚玉简。 “就十天,有必要吗?”鹭慈不以为然地嘟囔着。 “保险起见,不然你若逃了,我又拿不出凭证来,那可如何是好?”唐善调侃般笑道。 无奈,鹭慈只好在玉简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灵石啊,她的目光落在灵石上,就连唐善离去也未曾察觉。 精纯的灵气,瞬间驱除了淤积在她体内的杂质,真元,几乎在眨眼间便恢复如常。 桌子大小的兽甲,在她掌中腾起的火焰下慢慢融化,很快,一片晶莹的皓甲片炼制成功。 第二片,成了…… 第三片,成了…… 接连炼化了十块皓甲片,无一失败! 鹭慈一脸惊愕,这就是灵石的功效! 她立即投身于疯狂的炼甲之中,一天一夜,一千三百片,她再次落泪! 这是激动的泪水,照此速度,最多两百个日夜,她就可以换取一套“皓玉甲”。 可她很快又呆住了,因为灵石业已被她完全炼化! 可恶! 她发疯一般冲出炼甲室,准备去找唐善。 唐善就站在门外,一手捏着灵石,一手捏着玉简。 她丝毫没有迟疑,签下契约,夺过灵石,嘭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唐善很得意,“小丫头,这下你跑不掉了!” 最初的几天,皓甲片的产量在三四万片上下。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井喷式的变化。产量以万为单位直线增长,最终停在了三十万片左右。 每天,都会有十位皓甲营队长领取到“皓玉甲”,属下的千年甲胄更是早已普及。对于皓甲营的训练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形势一片大好,阿狼却阴着脸,好似谁都欠他妖丹一般。 就在刚刚,一小队皓甲兵忙里偷闲,跑到城内的酒馆里小酌了几杯,刚好被这尊瘟神撞到。 后果很严重,领队的顶级大罗以及所属的十名一等大罗,全部被他湮灭元神,直接打发走人。 唐善、江成、白毛结伴来到阿狼房内。 江成笑问:“是不是惩罚过重了?” 阿狼瞪着眼睛叫嚷:“军法无情!” “怎么了?”唐善对他的反常感到奇怪。 “三天!”阿狼一脸严肃,正色说道:“三天以后,我们就要对废都发动进攻,十日内,必须拿下魏明的武馆!” 白毛吃了一惊,“这么急?” 唐善沉吟着道:“如果只是废都武馆,不需十日,一天就够了。” 废都武馆的实力,郭权早就查探得清清楚楚,五百顶级大罗,三千一等大罗,低等修士十万。 以唐善现在的军力,魏明自然是不堪一击。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能不对废太子昌待有所顾忌。 起码在查清楚昌待的实力以前,不该轻易对废都动兵。 阿狼也有些为难,皱着眉道:“我们手中的灵石,最多只够维系三四十天,延城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如果拿下废都武馆,我们最少会有三十万进账。大家说,我们打还是不打?” “打!”唐善说得斩钉截铁,因为他明白,灵石匮乏,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那就干!”江成和白毛同声附和。 “既然决定要打,那就想想该怎么打?”阿狼背着手,在房内踱来踱去,“魏明不是什么难事,可以派鹭慈去把他做掉,难的是废王府!” 他猛地转过头,默默的看着唐善。 唐善摇摇头,“别指望太子帮忙!” 江成也摇头,“自从上次接到太子殿下的命令,这么多天以来,我这里一直没有收到新的消息。我猜想……”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之色,径自壮了壮胆,继续道:“圣皇一定已经晏驾归天了!” 毛白不解,“圣皇晏驾,天下大丧,虽然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但算起来,也该得到消息了?” 阿狼瞥了眼唐善和江成,“起码你们俩应该得到密旨!” 唐善一笑,“江成不是已经接到过密旨了吗?废都城若敢妄动,立即弹压!既然太子没有新的旨意,那就是要我们按前旨行事。” 白毛晃了晃脑袋,把圣皇死不死活不活的问题甩在脑后,“既然指望不上太子,我们就自己干。” 阿狼龇牙冷笑,“干掉魏明,冲进武馆,先把灵石弄到手再说!昌待要是跳出来,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 屋内四人,以眼传神。 “干!” 就像是四只狼,发出嚎叫。 客馆内,四人横着膀子闯了进来。 罗骞的脸色很差,虽然他对唐善敬仰有加,可他毕竟出自废都武馆。 占据蜗角之隅小小城主,竟然敢向大都武馆下战书? 这样的事情曾经在玄界发生过吗? 反正他是没有听说过! 可想到唐善的实力,他的心猛然一缩,三百死士、八百狼卫、丁字营、猎营,还有刚刚组建的皓甲营,加上四尊玄神坐镇,再有四尊准玄神高手…… 罗骞并没有接下战书,而是好言相劝,“唐城主,请您三思!废都武馆的整体实力虽然稍有不足,但也有三尊玄神、五百位顶级大罗、十万弟子,如果坚守都城拼死鏖战,只怕您与家师最终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也得打!”唐善断喝,眼中涌现出浓浓地杀意,“别忘了你的两位师兄,他们虽然是明祖的暗探,却也受了你师傅的指使!昔日我实力不济,只能佯装不知。可我现在能够打下废都,你说,我能不去找你师傅报仇吗?” 罗骞无语,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同唐善商讨战事,虽然他想化解干戈,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权限。 他所能做的,唯有接下唐善手中的玉简。 “叫你师傅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的‘五雷轰’。”白毛恫吓着,转身跟随唐善离去。 罗骞呆呆地盯着手中的玉简,满脸尽是忧虑。 唐善刚刚返回赵控府上,便拉着阿狼来到了鹭慈的炼甲室。 “什么?你让我刺杀魏明?”鹭慈瞪大美眸,内心的惧意从中显露。 照理说,魏明只是二重天玄神,鹭慈仰仗“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做掉。 可惜的是,鹭慈从来没有刺杀过修士! “你没杀过修士?”唐善和阿狼同时惊叫,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两个人表情怪异,像是看到怪物一样打量着鹭慈。 这丫头所修炼的法诀,最突出的特性就是偷袭刺杀,她不杀修士,练这个东东干嘛? “我只猎妖,万年大妖!”鹭慈显得非常自豪。 “那是以前,现在你得去杀魏明。”唐善微笑,口气却很严厉。 “我不!”鹭慈噘着嘴,扭腰跺脚,这副模样与她甜腻的声音,都像是小女人在撒娇。 “不去不行!”唐善抓出一把玉简,这些都是鹭慈的卖身契。 “你没说让我去杀修士!”鹭慈板着脸,气呼呼地争辩着,原本就妍丽地容颜,则显出一种娇嗔的可人模样。 天下间,男人最难对付的,或许就是撒娇的女人,更何况是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美女! 唐善此时才感觉到,手里的卖身契还不如一堆废纸。 阿狼一叹,“既然她没做过,或许真的不行!” 猎妖与猎杀修士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地两回事,强逼鹭慈刺杀魏明,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可怎么办?唐善也犯了难! “我有一部法诀,名字叫做‘潜’,非常适合你修炼!”阿狼苦着脸,看起来像是肉疼。 鹭慈欢叫一声,“你怎么会有‘潜’?这部法诀失传很久了!” 潜行藏匿,刺客安身保命地第一要诀,也只有潜藏踪迹,才能够发挥出最有效最凌厉的一击。 鹭慈早就曾听父亲讲起过,如果将“风”、“潜”、“藏”三部法诀同聚一身,她就可以跻身进入顶级刺客的行列。 “你是想把‘潜’传授给我吗?”鹭慈问得非常谨慎。 “废话!”阿狼的表情很痛苦。 唐善相信,他一定修炼过有关于五官挪移的法诀。 www.ptwxz.com 498:小人三策 “我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陆槐看着远去的妖兽大军,四下张望着。 霞儿找到他的时候,介绍的情况绝对不是这般景象,应该有一间密室,而且会有人在门口迎接! “怎么会这样?”陆槐百思不得其解。 远处,绿毛怪兴奋得嗷嗷直叫,尾随着妖兽大军,开始了他的猎妖之旅。 吞噬妖丹,使他迅速强大起来,就连陆槐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出极度危险的信号。 猎妖,圣刀嗜血,陆槐也受益匪浅…… 灵山! 评定长老团终于有了回复:提前认定穆青青为精英弟子,以“玄灵”监察长老之职兼任精英团队执法长老。恢复余盟、锗杰、尚岐等弟子备选精英弟子的身份,容后处治。精英团队谨慎向“黑水河”方向行进,但有异象,立即回撤,退守碎骨口。 任务尚未结束,提前认定穆青青为精英弟子,这种情况在九大的历史上并无先例。 “玄灵”监察长老,位高权重,只有资深核心弟子才有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况且,九大一致同意穆青青兼任精英团队执法长老,已然发出了明确的信号,穆青青返回“玄灵”之后,必将被纳入核心,跻身高层。 一位顶级大罗,竟然享有如此殊荣,穆青青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紧接着,评定长老团派来特使,奉上权杖、灵石、剑诀。 权杖,青青看也不看,直接丢入储物袋。 灵石,一千八百颗,其中一千来自“玄灵”,另外八百是八大武院的贺礼。 这可是好东西,灵气葱郁精纯,乃是提升功力增强修为的上上佳品。 八百精英顿时瞪大了眼睛,羡慕嫉妒恨,各自表情不一。 青青只是略有停顿,随即便把灵石交给包歆,请她分发给队友。 包歆不敢接,讶声问:“你要把灵石分掉?一千八百颗?全都分掉?” “大家都有份。”青青的声音很平淡,显然没有把灵石放在心上,随手把装有灵石的储物袋交给了她。 可当青青握住那枚玉简的时候,却立即被其中所记录的剑诀所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聚焦在剑诀上,再也不会为外界所扰。 “御剑录!” 整部“御剑录”呈现在她眼前,先前种种不解与困惑,缺憾与破绽,都可以从中找到答案。完整的剑诀,宛如春风化雨,沥沥而下,融入她的心中。 很快,青青便进入忘我之境。 可众人却并未察觉。 八百精英,呆立当场,包括秦铮、余盟、锗杰、桑怀兄妹在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默默地盯着包歆手中的灵石。 灵石,一千八百颗灵石,哪怕业已没有希望晋升的顶级大罗,也可以依靠它突破玄神境。 九大对灵石控制极严,就算是精英弟子,也只能遵照配额按月领取,唯有进入核心,才可以按需支取。而且,灵石仅限在总院内自行炼化,任何人不得将其转赠或带离,即使是掌院至尊也不例外。 当然,赏赐下来的灵石是个例外,可以自行处置。 包歆颤抖着手指分发灵石,每人两颗,其余留给青青。 桑怀和依萱并拢手掌,把灵石托在手心里,却是一脸木然之色,像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余盟皱着眉,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接触到灵石。 灵石,他家里就有一颗,那是他父亲余启猎杀影魔,受封侯爵的时候,圣皇所赏赐下来的,现供在高堂上。 还在幼年时,他曾爬上高堂,把那块亮晶晶的石头拿下来玩耍。 他记不得自己那时多大,总之还小。但父亲的一顿毒打却令他刻骨铭心。 或许是儿时的伤痛,令他发誓要成为“九大”精英,把灵石握在手里,尽情地把玩! 而今,当他握有两颗灵石的时候,感觉却怪怪的,或许是激动,也或许,是心酸…… 红城! 炼甲室内,鹭慈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灵猫,飞快的跳跃着,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没有带动一丝空气。 这就是“潜行”的要诀,她已经领悟到些许心得。 阿狼板着脸,冰冷的目光接连跳动,准确的落在鹭慈身上,时不时对她的错误加以纠正。 别看阿狼表面上冷冰冰的,可他的心却火热,正处于极度亢奋之中。 在他眼中,鹭慈绝对是一个刺杀的天才,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超强领悟能力,都令阿狼感到讶然。 这个小丫头,天生就是一个做刺客的材料,以她的潜质,最多三年,就可以天下。 唐善站在门外,他在等待鹭慈出关。 门被拉开,阿狼对他点了点头。 唐善简直不敢相信,仅仅过了一个时辰,鹭慈便已经具备了刺杀魏明的条件,而且也转了性,愿意去执行此次任务。 阿狼是怎么调教的? 他对此充满了好奇,同时也想看看鹭慈都有什么样的变化,有了哪些长进。 “嘻嘻……我去杀魏明……” 鹭慈的嬉笑声在唐善耳边回响着,逐渐远去。 唐善只是嗅到了一丝余香,根本没有看到鹭慈的身影,也没有感觉到鹭慈的气息。 “这个法诀好,我也要学。”他立即对阿狼提出要求。 阿狼摇头,“你不合适!” 唐善也是一时兴起,所以并没有坚持,紫金男的枪决和巨猿的拳诀已经够他忙的了,多修炼一种法诀也是一种负担。 原本,他也不是一个勤奋的孩纸! 战书,交到了魏明手里。 罗骞以为师傅会发怒,一掌将玉简轰成齑粉。没想到,魏明的反应很平淡,默默的把玉简收了起来,问:“有没有告诉魏森、魏庆?” 罗骞垂头回复:“弟子派了几个人,可都被赶了出来,所以……没能联系上二位师叔!” “好手段!”魏明赞了一声,眼中精光一闪,瞥向郭权,“你怎么说?” “唐善绝不会知道二位副馆长的身份,否则的话,少东家派去的人一定会被捕获,而不是被赶出来。但唐善也并不信任那些帮他炼甲的修士,眼下又是即将对废都开战之际,他自然要严密防控。”郭权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两位弟弟身陷赵控府邸,这令魏明心中生出了一丝警觉。前后诸事联系在一起,不禁对郭权有所怀疑。 可听了郭权的解释,想起郭权与唐善的过节,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情报的准确性,魏明又有些动摇。 “郭掌柜说的是,不仅弟子派去的人被赶了出来,所有前去探视的修士都不许进入。弟子临行前曾亲自赶去赵控府上,想要与家祖辞行,也遭到了拒绝!”罗骞如实讲述。 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等于是在替郭权作保,但他愿意帮这个忙。 首先,他对郭权很了解,这个人,睚眦必报。他不相信郭权会帮唐善做事。 再者,郭权是“福祥”旗下的掌柜,如果郭权出了事,他也难逃干系。 魏明点点头,扫去心中的疑虑,忧心的道:“魏森、魏庆这两个混蛋,贪心‘皓玉甲’,身陷红城还不自知。眼下大战在即,废都武馆坐失两位高手,如何与唐善相抗?” 罗骞不语,对于战事,他向来不加参与,若不是此次危及到废都武馆存亡,他早就先行告辞了。 魏明冷哼一声,看向郭权。 郭权看起来有些不悦,“馆主,请恕小的放肆!当日小的求见馆主,请馆主即刻调集弟子,发兵延城,一举将那唐善小儿斩杀,可馆主并未采纳,以至养虎为患,才有今日之危难!” 魏明脸色微变,确也知道理亏,嗯啊了半响,也没弄出一句整话。 郭权一叹,再道:“如今唐善势大,小的献上三策,敬请馆主抉择。” 魏明急忙起身,温声相请:“请郭掌柜指教!” “第一策,奇袭延城,直取唐善的老巢。延城遇袭,唐善必将领兵回援。馆主可以在半路设伏,伺机截杀。只要重创唐善军力,废都城便可安然无忧。” 郭权恭敬一礼,静待答复,心中却道:“奶奶滴,这可是江成大人献上的良策,只要你小子敢出城,包管你有去无回。” 魏明思虑良久,按理说,郭权此策还算不错,主动出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应该可以收取奇效。但是此策有两点漏洞,其一:唐善完全可以置延城不顾,直取废都。到时即便他占据了延城,而唐善也会攻下废都,他自然得不偿失。其二:武馆弟子大举出征,难保不会走漏消息,一旦唐善获悉,双方将决战于野外,奇袭之利尽丧。 魏明摇摇头,静待郭权下一策。 郭权继续道:“第二策,聚全城之力,死守不出。废都城内有上千万修士,近万家商铺。只需馆主颁下严令,顷刻间就能组建一支百万大军。到时由馆主居中调度,武馆弟子各自领军,配合守城符阵,采用人海战术,累也累死唐善。” 罗骞眼皮一跳,郭权此策着实恶毒,想把废都百姓和商家全部拉入战事,与唐善拼人拼财力。以唐善当前的实力,若与废都打消耗战,绝对占不到丝毫便宜。 可是,放眼整个圣祖王朝,即便各小城、大都、王城之间纷争磨擦不断,也从没有过把百姓和商家拖入战事的先例。郭权的提议,很难得到各方响应。 郭权也觉得心里发凉,这是阿狼大人冒的坏水,一旦魏明采纳,必然导致民怨沸腾。到时只需暗中挑拨,废都必生内乱,无需唐善来攻,魏明自败。 魏明皱眉不语,良久,叹道:“如此做法,民心尽失,无异于饮鸩止渴,不妥!不妥!” “那便请馆主采纳小人最后一策,”郭权眼中精光大盛,沉声道:“联络昌待,一举扑灭唐善,尽收四方一百八十城。” 魏明吓得浑身一抖,失声道:“昌待大人若动,圣皇必会派遣大军前来平定,到时……我等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郭权险些把“圣皇驾崩”说出口来,还好他反应够快,当即苦起脸,道:“馆主尚若请不动昌待大人,废都武馆怕是……怕是……” 他不必说出结果,大家心里都清楚。 www.ptwxz.com 499:野花 更新时间:2012-08-14 从密室到前堂,有一条幽静的小径,这里没有布置禁制,而是任其荒芜,随便生长些野花野草。 魏明但有琐事烦扰,总会来这里走走,便如置身于荒野一般,可以定气养神。 忽然,他停下了迈出的脚步。 脚掌悬停在空中,脚下的地面上,出现一朵淡蓝色的小花。 魏明微微皱眉,他恍惚记得,在他迈出这一步以前,落脚的地方仅有几片枯叶。 这朵小花是哪里来的? 转眼间,魏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眼花,只能是自己眼花! 馆内禁制重重,高手众多,如果有人潜入,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再者,就算有高手偷偷潜入,弄一朵小花干什么?逗你玩儿? 魏明脚掌落地,踏着野花,再又迈出。 三步,仅仅迈出三步,他又停了下来。 脚掌,依旧悬空。 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即将落脚的地方,原本什么也没有,但就在他即将踩落的时候,赫然出现两朵野花! 他缩回脚,原地站定,默默的看去。 野花的花瓣下连有一小截花蒂,自然不会是被风吹落,而是人为采摘下来的。 毫无疑问,有人潜入,故意把野花摆在他脚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魏明浑身僵硬,宛如雕塑,呆立当地。 来人绝对是一位高手,径自潜入武馆,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触发禁制。而且在他的眼皮底下,接连两次摆下三朵野花,可他却毫无所查。仅凭这一手,若想杀他,自然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会是什么人?”他一脸惊愕,茫然无措。 可在下一刻,惊愕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因为来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敌意。 他躬身一礼,恭谨的道:“请前辈现身一见,魏明愿聆听前辈教诲。” 风,微弱而又轻柔,围着他环绕回旋。 他知道,来人就在身边。 他试着激出真元去感觉,追随着微风查找气息,可却徒劳无功。 这下,他终于被“前辈”的手段所折服。 突然,微风一停,一个妍丽的面孔出现在他眼中。 没有任何预兆,鹭慈便似破开虚空一般,俏生生的站在对面。 魏明万万没有想到,“前辈”竟然是一位女人,而且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美女。 “鹭慈,皇城鹭家。”鹭慈自行介绍。 魏明有些傻眼,颤声问道:“老刀?不不……鹭老刀客与小姐如何相称?” “那是家父!”鹭慈微笑。 “鹭……鹭……鹭大小姐!”魏明心中惊骇万分。 皇城鹭家,专营航运。 皇城与王城的商客、财物运输,完全被鹭家所垄断。 至于大都和小城,人家根本看不上眼,也算给同行们留了条生路。 为了保证航运安全,鹭家的每一艘商船都配备有护卫。如果把鹭家分散在各地的护卫队加在一起,恐怕不下百万之数。 鹭家所招收的护卫,每一位都是大罗,而且都要签下“生死状”。这些护卫,哪怕让他们去攻打九大,甚至进攻皇城,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鹭家的护卫长,全部出自府邸私兵,每一位都是玄神。这些人对于鹭家绝对忠诚,有谁敢触犯到鹭家的利益,他们便会拼命。 刨除鹭家庞大的势力不说,单说鹭家的家主鹭疯,十重天玄神,谁敢造次? 想当年,鹭疯扛着大刀,打伤三千金甲侍卫,跑到正德大殿叫嚣,让圣皇出来单挑。这样的事,谁干得出来? 八万禁军包围鹭府,整整攻打了三天,却连大门都没能攻破。圣皇迫于无奈,最终与鹭疯切磋了一番。胜负,外人不得而知。可像鹭疯这样的人,谁惹得起? 而今,鹭疯的女儿找上门来,想干什么? 魏明只觉得头大无比!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既然来人没有恶意,那便可倾力结交,如有这样一位高手相助,偷偷做掉唐善,废都自然可以化险为夷。可当鹭慈自报家门之后,魏明就把自己的想法嚼烂踩碎挖了个深坑埋进了肚子里。 现在他只能颤颤巍巍地站在这儿,敬请鹭大小姐示下。 “唐善派我来的,让我杀了你!”鹭慈淡淡的道。 魏明吓得一哆嗦,险些瘫倒在地。 鹭家大小姐竟然听命于唐善? 干嘛? 吓死人不用偿命是不是? “请大小姐出手!” 魏明伸长了脖子,既然鹭大小姐要杀他,那他只能如此。况且人家根本不必同他打招呼,早就可以偷偷把他做掉。 他现在只能期望,鹭慈可以放过他的家人。 “我不杀人!”鹭慈蹙着眉。 魏明不敢高兴,怯怯的问:“不知大小姐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跟我去见唐善。”鹭慈嬉笑。 魏明没有反对,因为鹭慈只是不愿杀人,并不代表她不能杀人。 就这样,武馆弟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馆主大人,陪着一位美女,步出武馆,悬浮到半空,奔着红城方向飞去。 红城,赵府。 唐善气呼呼的瞪着鹭慈,愤怒的挥舞着手,“我让你杀了他,你怎么把他弄回来了?” 其实他对鹭慈的做法非常满意,干掉魏明,虽然能够顺利攻取废都,但一定会遭到抵抗。现在好了,敌首被俘,废都武馆将不战而降。 可鹭慈没有遵守他的命令,火还是要发。 鹭慈很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人已经带回来了,要杀自己杀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吼人家? 魏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情景,这可是鹭大小姐,皇城鹭家鹭疯的女儿,你吼她? “回去修炼吧!”阿狼很高兴,可表情却硬邦邦的,毫无人味的说着。 鹭慈跺了下脚,人已出了房去,残影却依旧留在房内。 好快! 见者无不动容。 唯有站在墙角的一排修士,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些修士面容僵硬,目光呆滞,一看就知道是死士。 魏明徒然间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玄神,这些死士竟然全都是玄神,整整五十三尊! 这个新的发现,令他毛骨悚然。 他瞪大眼睛看着唐善。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前些日子,三百死士还都是顶级大罗,这才几天,竟然变出了五十三尊玄神? 怪不得唐善敢向他下达战书,就凭这些玄神,废都的护城符阵吹弹可破! “你怎么说?”唐善耷拉着眼皮,随口问着。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魏明没想过活命,但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门外突然响起嘈杂声。 宦靖和吴霜带领着三百多位归降的同门师兄弟闯了进来,呼啦啦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请饶过家师一命吧……大人若要斩杀家师,请将我等一并处决……” 魏明只觉得心头一热,眼前这些弟子,大半都是弃徒,如果被他逮到,当即便会处死。然而,在自己危难之时,他们竟然还能惦念师徒情分,替自己苦苦哀求! 想到这些,他不禁双眼微湿。 他也不想死,活着多好!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也跪地求饶,唐善会不会放他一马? 只是,有的时候,脸比命重要! 让他在一众弟子面前低头,还不如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唐善对着众人嘿笑,“干嘛?我又没说要杀他!起来,都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谢过大人!”宦靖、吴霜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起誓:“我等愿至死追随大人,永不相弃!” “大家见外了!”唐善跑上前去,一一将众人扶起,“诸位不必起誓,唐某信得过大家。” 他对宦靖等人一笑,“虽然魏明曾以列位的家眷相威胁,可列位也不曾做出不利于唐某之事,唐某自然要真心对待列位!” 宦靖等人略微一怔,急忙跪地请罪。 唐善哈哈一笑,摆手了事。 魏明的脸色惨白如纸,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尼玛?郭权!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是唐善的暗探! 可接下来一想,他却吓得胆战心惊。 现在看来,早在红城之战结束后,唐善就打起了废都的主意。 郭权先进谗言,以至他将宦靖等心腹爱徒驱逐出城,十万门徒看在眼里,必然寒心。仅此,战心已失。接下来,魏森、魏庆被骗来红城,落入唐善之手,令他丧失了左膀右臂。随后,唐善派出刺客,悄悄将他刺杀。废都武馆群龙无首,自然大乱。在往下,几十尊玄神死士冲破护城符阵,唐善的兵卫们便可以进行清场了! 这是一套完整的计划,一环扣一环,令人防不胜防。 他真的要感谢鹭慈,如果不是这位鹭家大小姐任性行事,不仅他现在已经死于非命,两位弟弟也会被除掉,废都武馆更将遭受灭顶之灾。 冷汗,瞬时布满了他的背脊。 还好,现在投降还不晚,可以让唐善兵不血刃占领废都。虽然唐善还是不会放过他,怕是会湮灭他的元神,废掉他的修为,可毕竟保住了自己兄弟三人和十万门徒的性命! 有的时候,命比脸重要!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跪地乞降! 可惜,还没等他表明心意,唐善却先行开口,“白毛,带魏馆主先去见见他的两位弟弟。”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废都武馆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归附唐善。 唐善只是顾及到魏明的颜面,所以才没有当众挑明,而是把他请到别处商议! 魏明暗暗感激,恭敬一礼,跟随白毛行下。 www.ptwxz.com 500:黑水河 更新时间:2012-08-15 魏明没有想到,白毛真的把他带到了魏森、魏庆的炼甲室,而且把他丢在这里,径自离去。 自从踏入炼甲室,魏明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从魏森、魏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表现出二重天玄神的威能。 突破了? 魏明的脸上没有喜色,只有震惊。 他当然知道两个弟弟业已无望突破,除非…… 他们手里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 魏明的双眼瞬时瞪圆,那是?那是……灵石! “唔,大哥,你也来了?”魏森并没有转头,他熟悉魏明的气息。 “你怎么才来?快去跟唐城主订立契约,领取灵石!”魏庆在炼甲,反正饱满的真元要宣泄出去,再从灵石中抽取灵气进行修炼,顺便炼甲也不错。 魏明愣了半晌,见二人并不理他,径自在一边修炼一边炼甲,禁不住气道:“唐善向我们废都武馆发下了战书,你们知不知道?” 没人回应,二人似已完全沉浸在修炼之中,五觉尽失。 魏明思量片刻,突然窜到门口,推开一条细缝,偷偷查看。 门外没有守卫! “我们走!”魏明悄声说道。 “走?你给我们灵石?”魏森没好气地数落着。 “阿狼大人刚刚来过,我们求他不要伤害你,他也已经答应了!你看,人家连守卫都没有布置,自然是诚心待你。你若是偷逃,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魏庆相劝。 “你们走不走?”魏明沉声问着,见两个弟弟闷不吭声,气道:“我走!”说话间,他已经出了门去。 阿狼房内,唐善悠闲的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品着香茶。 “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阿狼翻着白眼斥道。 唐善扬了扬手,吓得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唐善只是作势而已,并没有真的出手。 “湮灭他的元神,废掉他的修为不就结了?搞那么多事干嘛!”阿狼发着牢骚。 唐善摇头,却不解释。 自从鹭慈带回魏明,他就决定改变计划。 魏明手上有三千多位大罗境高手,十万门徒,实力不凡。 万一昌待跳出来,这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可要想让这些人真心归服,那就得在魏明身上做些文章。 “魏明已出红城,飞空遁逃。”属下来报。 “让江成和白毛盯紧了。”唐善一挥手,属下旋即拜辞。 阿狼嘿笑,“不如直接下令,让他们把人抓回来。” “不急!再看看!”唐善沉得住气。 红城百里外,半空中,魏明有如惊鸟,当空飞窜。 他并不想丢下弟弟独自逃命,可一想到元神将被湮灭,修为将被废除,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身后,红城的虚影渐渐远去,而他的速度却慢了下来。 回到废都又能怎么样?除了给废都带去灾祸,他还能做些什么? 想起唐善属下的五十三名玄神死士,想起鹭家大小姐,他便觉得心中冰凉。 一炷香过后,他从半空坠落在地,踱步缓行。 唐善未曾对他不敬,就连看守也没有布置,可他却偷偷逃出了赵府,似这种鬼鬼祟祟地行径,令他感到羞愧。 蓦地,他停下脚步,迷茫的双眼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回去,就算一身修为悉数被废,他也无怨无悔。毕竟魏森和魏庆已经突破了二重天玄神境,有他们在,魏家就有希望! 或许,唐善还会网开一面…… 他马上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敢对此奢求寄予希望。 魏明掉头返回,步子迈得坚实稳健。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为了两位弟弟,为了废都武馆十万门徒,他甘愿做出牺牲。 阿狼房内,魏明来到。 唐善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平淡的道:“回来了?坐,喝茶!” 魏明走上来,抓起茶杯一饮而下,随即一叹,道:“唐城主,动手吧!” “动什么手?”唐善明知故问。 “请大人湮灭我的元神,废掉我的修为!”魏明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可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唐善偷笑,偷偷向阿狼递去一眼。 阿狼没想过魏明会自行返回,还有些不服气,悻悻地道:“魏明,你肯带领十万门徒归降,唐城主自然会既往不咎!湮灭元神之类的话,以后不必再提了!” 魏明深躬一礼,“唐城主大量,魏明真心归服,至死追随,永不相弃!” “这就对了!”唐善站起身,拍了拍魏明的肩膀,点了点头。 “阿狼,我把他交给你了!”声音从门外传来。 魏明对阿狼一礼,“大人有何差遣,敬请吩咐。” 阿狼径直命令道:“把你门下的顶级大罗和一等大罗全部调来,编入我的‘皓甲营’。” “是!”魏明没有丝毫迟疑。 “从今日起,你就是‘皓甲营’统领。”阿狼板着脸。 “是!”魏明机械般地再又应了一声,猛地怔住,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大人说什么?” “去吧,去见见你的部下!”阿狼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 今天,发生在魏明身上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从鹭大小姐,到唐善,再到阿狼…… 这都是些什么人? 江成和白毛带着四十名玄神死士返回之后,听说魏明出任“皓甲营”统领,立即来见唐善,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唐善只说了四个字,“用人不疑。” 灵山。 秦铮率领精英团队,业已深入灵山一万多里。 这里绝少有修士涉足,就连“九大”的核心弟子,也要结队才敢来此猎妖。 可是,大家还是连一只妖兽也没有碰到。 余盟终于明白,灵山的情况的确有些异常,或许会有大事将要发生。 秦铮劝过桑怀兄妹很多次,劝他们不要跟着大家冒险,可他们就是不肯离开。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只是不放心青青。但有风吹草动,兄妹二人立即便会防护在青青身边。 如今青青身份不同,不仅跻身于“玄灵”核心,而且还是精英团队的执法长老。一旦有什么闪失,就连秦铮这位内定的精英也承担不起。 桑怀兄妹不肯走,对于秦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他也没有继续坚持。 有了这对兄妹加入,简直就等于为精英团队配备了一部活字典,灵山所产的灵芝仙草天材地宝,全都记在他们的脑袋里。 每每有队友采摘到不知名的仙草,便会跑到他们兄妹那里请教。兄妹二人原本就是一副热心肠,自然有求必应。就连余盟和锗杰等人,转托队友找桑怀兄妹帮忙,他们也从没有拒绝过。没多久,他们便与“精英”弟子们打成一片。 危险,随时存在,虽然没有妖兽,却可以感觉到影魔的危险气息。 但还好,八百精英聚在一起,即便是影魔也不敢接近。 “妖兽都跑到哪里去了?” 越向灵山深处进发,秦铮越觉得忐忑不安。 妖兽,绿毛怪面前就有,多得无法统计。 他与陆槐始终尾随着妖兽大军,尽情享受着猎妖的快感。 在他身上,凶虐残暴的妖气有如黑色的火焰,不停的跳跃着。 自从吞下第一颗妖丹开始,这股妖气便如跗骨之蛆,再也挥之不去。于此同时,他也汲取到强大的力量。 猎妖,炼化,吸收…… 黑焰随着力量的增长不断扩大,肆虐的妖气也在迅速增强。 最初时,黑焰便如一缕火苗,飘荡在他头顶,欢快的舞动着恶魔之舞。而现在,黑焰的直径达到了三丈,升腾起十余丈,直入半空,摇曳不定。 妖兽的数量太多,就算是一场盛宴,他也有些吃不消。 “歇歇吧?!” 每天,罗新和楚憔都要分体,劝上陆槐一句,而后自行修炼两个时辰。 可惜,陆槐像是一部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便永远不知疲倦。 谁让人家有圣刀呢! 圣刀将精纯无比的真元,源源不绝地输送给陆槐,根本无需炼化,直接就可以转换成他的本元。 那尊虚幻的魔神,一次次从铅云中走来,一次次负伤隐去。最后,竟然被陆槐一刀斩散。 现在,即便是合体,罗新和楚憔也能够感觉到,陆槐身上散发出一种名为可怖的气息。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奶奶滴,这小子的功力超过了我们!” 他们心有不服,可事实的确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一路上,不断有妖兽大军融入进来,尽管陆槐和绿毛怪每日所斩杀的妖兽数以百万,可相较于这个庞大的妖兽军群来讲,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它们要去哪儿?” 三个人心里都藏有这个疑惑,可谁也不曾询问。 问出来也是废话! 大家都是初入玄界,对于一切茫然无知,自然不会知道答案。 “前面有条河!”陆槐淡淡的说了一句,收起圣刀,飞升到高空。 多日以来,他始终没有休息过,圣刀也从来不曾停下,他的身体异常消瘦,脸上也满是疲惫,可他的双眼,却如同夜空里最耀眼的星辰,闪烁出清澈明亮的目光。 “河?什么河?”绿毛怪嘟囔着,极目远眺,却只有无边无际的妖兽。 “在那儿!”陆槐挺起圣刀,直指前方。 前方有一条河,颜色漆黑,水流喘急。 绿毛怪飞升到陆槐身边,这才看到那条河,黑色的水,黑色的河…… 黑水河! www.ptwxz.com 501:肃王府 更新时间:2012-08-16 肃亲王脸色苍白,死死抓握着王座扶手,他的指尖,因为缺血而显得发白,他的小臂,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圣皇遗照,分封四皇子、五皇子为亲王,可封地却与他多有重叠。 利字当头,摩擦在所难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摩擦竟然会升级为战事。 两位皇侄兴兵来犯,直取王城。 借口可以随便编排,更何况他还曾起兵逼宫。但他心里清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麾下六十万甲兵精锐尽丧,所以才会让他变成了两位皇侄眼中的肥肉。 大殿内,一位满身是血的金甲将军跪在地上,“老王爷,严亲王与果亲王分别领军二十万,从东西两路攻我王城,三十万守城甲兵全部阵亡!” 肃亲王挑起眼皮看去,轻轻点点头,徒然间,他像是苍老了许多。 “老王爷,敌军势大,王宫守卫撑不了多久,护宫符阵也不堪大用,您……您还是尽早弃城吧!”金甲将军伏地相劝。 肃亲王无力地抬起手,拨了拨手指,“你去……带上护卫营,保护王妃和四位公子,突出去,逃命吧!” 一名属下飞速奔入,匆匆施礼,禀报道:“禀王爷,幕亲王求见。” “小三儿?明祖?”肃亲王略微一怔,随即泛起苦笑,叹道:“请吧!” 属下旋即退去。 金甲将军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老王爷,三殿下这个时候来见,此事或有转机!” 肃亲王哼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局,没有人会雪中送炭!明祖的为人我清楚,我若胜了,他会锦上添花,可我败了,他便要落井下石!” 人,一旦得势,很容易被蒙蔽双眼。等到败落的时候,反而能够看清楚很多事。 “三叔?”明祖出现在殿门外。 刚刚通禀消息的属下,此刻正被他的亲卫提在手中,咔的一声轻响,脖子已然被扭断,宛如一条死狗般被丢弃在地。 与此同时,明祖率领的亲卫,立即对王宫守卫们展开攻击。 顷刻间,大殿内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三儿,你来了?进来吧!”对于突起的杀戮,肃亲王恍如未见,淡淡的说着。 明祖应了一声,也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信步走进殿来,躬身一礼,“见过三叔!” “三叔大势已去,你跑来分一杯羹,也无可厚非!”肃亲王平静的说着,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 殿门外,还没等王宫守卫们做出反应,战斗便已结束。 一千多名守卫,全部被斩杀,而明祖属下的亲卫,仅有数人负伤。 “三叔?您这是说得什么话?侄儿是来保护您的,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明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亲卫队长,眼中射出冰冷的杀意。 他的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清一色的顶级大罗。王宫里的守卫,不过是些低等大罗罢了。 这一仗,本该是零伤亡! 有谁负伤,便说明他不配做一名亲卫! 亲卫队长会意,立即激出飞剑,将刚刚负伤的几名属下斩杀。 跪倒在地的金甲将军,已然掠上殿去,护在肃亲王身前。 肃亲王张手把他拨到一旁,对明祖道:“三儿啊,想要什么尽管说,包括三叔这条老命,你想要,一并拿去,不必跟三叔客气!” 明祖一笑,“既然三叔这么说,侄儿也就不客气了。请三叔打开内库,把里面的东西借给侄儿。” 肃亲王心头一颤,现今这个时候,唯一能够触动他神经的东西,便是王宫内的宝库。那里存放着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灵石、天材地宝和妖丹。 护卫营,他手中唯一完备的战力,此刻正在内库中装载宝物。 日后,王妃和四位公子的开销用度,全仗于此。 肃亲王见明祖要打宝库的主意,禁不住双眼微张,而后又缓缓垂落,笑道:“开个数,三叔给你!” “借!侄儿是借!”明祖更正了他的话,微微躬身,垂目不语。 肃亲王脸色一变,霍地站起,“你想都拿走?” “借!侄儿是借!”明祖再次做出了更正。 “你自己去拿吧!”肃亲王重新落座,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沉声道:“我的三千护卫就在内库,只要你能杀光他们,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 明祖看向亲卫队长,“告诉我们的人,王妃和四位公子也在内库,别伤了他们!” 肃亲王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在以王妃和四位公子的性命相要挟,要他令护卫营投降。 “放他们走!只要让他们带走十亿颗妖丹,剩下的都归你!”肃亲王的心已经乱了,还在提这些不切实际地要求。 明祖笑而不答。 肃亲王瞪着眼睛,“五亿……三……三亿……一亿颗!”说到最后,他似一只负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 明祖一叹,“三叔,侄儿要把他们接回幕王府,好生奉养!侄儿府上什么都不缺,他们要妖丹有什么用?” 肃亲王略微怔了怔,随即道:“你是想把他们扣为人质,好让本王的三千护卫替你卖命?” 明祖眯着眼睛干笑。 肃亲王也笑,却偷偷对金甲将军传音,“马上命令护卫营,立刻放弃内库,保护王妃、公子撤离!” 金甲将军当即幻出一柄飞剑,明祖早有准备,骈指点出。 一点寒光,快似流星,射入金甲将军的胸膛,再由背脊透射而出。 一击得手,明祖却是一愣。 金甲将军修为不俗,不可能被他一招击杀! 坏了! 等明祖察觉不妙的时候,传令飞剑已然射出,金甲将军带着惨笑扑倒在地。 明祖沉着脸,“三叔?这是做什么?” 肃亲王勃然大怒,“明祖,我若把家人交给你,等那三千护卫拼光了,你留他们还有什么用?” “聪明!”明祖赞了一声,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却有些沮丧,像是想不通,平日里有如蠢猪笨驴一般的肃亲王,为何突然间变得聪明起来。 他瞥了眼亲卫队长,竖起小臂,点了点手指。 王宫宝库。 一千具宝箱整齐的码放在库门前。 几百名护卫正在将库内送出的储物袋装入宝箱中,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却丝毫不乱,整齐码放完一箱,马上用禁制封闭箱盖,再又去装下一箱。 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宝箱就可以起运。 鹭家的船就停在南城外,只要上了船,即便是严亲王和果亲王也不敢造次。 四位公子面色紧张,他们知道,这笔巨大的财富,将是父王东山再起的资本,决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只是,王宫随时都可能被攻破…… 肃王妃微微蹙眉,情况危急,王爷却还没有来,她已经隐隐猜到,怕是王爷要与王城共存亡。 飞剑,拖曳着淡淡的白芒,落到护卫统领手里,他匆匆扫了一眼,立即对肃王妃道:“王爷有令,要我等即刻撤离。” “不行!”长公子断喝一声,道:“东西马上就要装完了,分出一千护卫,先挡一挡,装完我们就走。” 肃王妃略作思量,令道:“带上封好的箱子,保护好四位公子,我们即刻上船。” “娘?”四位公子同时唤了一声。 “闭嘴!”肃王妃厉声喝叱,同时对护卫统领点了点头。 护卫统领随即下令,“抬上箱子,保护王妃和公子,我们撤!” “杀!” 十几个负责瞭望的护卫,猝然出手,一击刺杀了身旁的同伴,再又分别向肃王妃、四位公子和护卫统领发动攻击。 徒然发生的叛乱,并没有让护卫们乱了手脚。就在这些叛乱护卫刺杀同伴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出了反应,将肃王妃等人防护起来。 护卫统领击散攻来的剑芒,留下两支护卫小队平定叛乱,径自率众撤离。 没走多远,明祖的护卫营成三路包抄上来。 “杀!” 双方护卫瞬时冲上,纷纷激出剑芒,当空杀战。 明祖的护卫营,个人战力不及肃亲王属下的护卫,可人数却有六千。两相激战,一时难分高下。 肃王妃略加审视,随即令道:“打开十口箱子,不管储物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都给本宫散出去。” 命令立即得到了执行,一口口宝箱被打开,一只只储物袋被提了出来,灵石、天材地宝、妖丹漫天飞舞,当空散落。 明祖的护卫们突然一顿,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紧接着,队伍大乱! 肃亲王的护卫统领则趁机带领属下杀出。 皇城内廷。 黑奴接到了消息,如实向太子禀报。 “在八位老王爷的护卫营里,肃亲王的护卫营最为骁勇。三千护卫,仅玄神就有五百尊。看来明祖这次失算了!”太子说得很慢,像是有心事。 “玄皇!大半个玄界都打起来了!”黑奴忧心忡忡的道:“七王爷、九王爷,还有十三王爷,都在四处用兵。他们的封地扩大了两倍,军力达到了七百万!” 太子,不,玄皇抬起眼皮看来,淡淡的道:“只要九大不动,他们就翻了不天。” 黑奴道:“玄灵那边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千年兽潮一事……已经命令进山历练的精英团队,前往黑水河进行查证。” 玄皇点点头,“这是在利用肖箫试探我!” “肖小姐的安危……”黑奴刚刚提起肖箫,却见玄皇摆了摆手,急忙收声。 “我们派往灵山的人呢?多久没有传回消息了?”玄皇问。 黑奴回道:“自从上次,说是发现了肖金钟的踪迹,此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玄皇若有所思,“邵华带领的那些人呢?” 黑奴撇着嘴,不屑的道:“他们倒是有消息传回来,可跟以前一样,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玄皇“嗯”了一声,“能联系上就好,让他们去保护肖箫。告诉他们,如果肖箫有什么闪失,他们的亲族一个也别想活。” www.ptwxz.com 502:土城告急 更新时间:2012-08-17 魏明带着家眷搬出了内宅,同时也让出了自己的宝地。 说实话,他觉得肉疼。 为了安抚他,唐善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租用! 十颗灵石一天,魏明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唐善的收获也不小,整整五万颗灵石。 可这也让他怀疑,阿狼弄到的灵石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不管他怎么问,阿狼就是不说。 唐善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开始盘算着进入灵山,去见青青。 白毛第一个反对,他的理由很简单,去可以,但必须保证安全。 江成也不同意,因为废都城内还有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废太子昌待。 按照阿狼的意思,先派鹭慈潜入废王府打探一番,摸清楚昌待的实力再说。 如果能打,那就发动全部战力将其扑灭,这事也就结了。 江成几乎被他这个想法吓死,昌待虽然是废太子,可毕竟是皇族血脉,嫡系长尊,整个玄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球盯着他。 而今,圣皇离世,玄皇即位,诸王与诸皇子蠢蠢欲动,不,已然开始了权利的角逐。 九大也还没有表明立场。 现在这个时候,昌待若是跳出来,唐善可以遵照玄皇密旨将他扑灭。可昌待蛰伏不出,你却打上门去,那将直接拖累到玄皇,使其变成众矢之的。 旁人不说,单说十七皇子匡辅,这小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尚若废太子无缘无故被扑灭,随便跑出来几个兄弟,稍加鼓动,他便有可能统率天下兵卫进发皇城。 五位镇国上将,只需开来牛峰、克山、哲琴三位将军,玄皇的宝座就得易主。 “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江成心惊胆战的劝着。 阿狼冷哼一声,“狗屁玄界,狗屁王朝,想当年……” “别想当年!”唐善急忙打断了他。 乖乖,这家伙若是讲出他在天界的辉煌战绩,一定能把屋里这些人全部雷倒! “我也该走了!”延侯夫人将装有灵石的锦袋贴身收好。 “夫人刚到,应该在城里转转,多呆几天也无妨。”唐善请留。 延侯夫人面带不舍,幽然一叹,“我也好久没来废都了,倒真是想四处逛逛,可要是晚回去几天,延城那边恐怕就要炸窝了!” “大人,延城传来告急飞剑!”一名属下跑进来,双手托举着飞剑,跪拜在唐善身下。 唐善张手接过飞剑,粗略看过,不由一愣。 “出什么事了?”延侯夫人急忙问。 “兽潮爆发,土城告急!”唐善一脸迷惑,傻傻的眨着眼,木呆地看着众人。 “兽潮?”众人不敢置信般询问着。 兽潮爆发,原本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延城地处偏僻,妖兽众多,每隔几年便会爆发规模不等的兽潮。 以往,每当兽潮爆发的时候,甘坤便会带领弟子加以扑灭。 而今,延城的实力早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仅是猎营的修士便有十万之众,这还不包括丁卫营和狼卫营在内。 如此雄厚的猎妖实力,兽潮还会爆发,竟然还危及到土城,自然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城主,我即刻赶回去。”延侯夫人请辞。 “先等等!” 唐善思量片刻,对阿狼道:“让鹭慈去废王府探一探,只要昌待没什么异动,我们都随夫人赶回去。” 江成大吃一惊,虽然唐善说得风轻云淡,可他却感觉到问题严重。 要知道,自从阿狼大人向三百死士供给灵石,至今已有八十六人成功晋级,加上与唐善签下卖身契的修士,唐善麾下的玄神总数业已超过了三百尊。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玄界之内的任何一座大都也无法与之匹敌。 更何况,还有刚刚组建的“皓甲营”,旗下拥有八百位顶级大罗,七千名一等大罗,战力绝对不容小觑。 “要是他有异动呢?”问话的是鹭慈。 直到她问出这句话,屋内诸人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延侯夫人呆呆的看着鹭慈从墙角飘出来,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向唐善等人,眼中满是疑惑。 这样一位擅长潜行藏匿的玄神境高手,竟然也归附在城主麾下,这令她感到非常讶异。 阿狼很得意,鹭慈是天生的刺客,加上他所传授的“潜”字诀与“藏”字诀,更是如虎添翼。 而今,鹭慈悄悄潜入房内,众人竟然毫无察觉,着实令他这位“师傅”脸上有光。 唐善瞥来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意思很明显,你这位所谓的“师傅”,还不是一样没有发觉人家来到? 阿狼的脸,瞬时烧得火红!鹭慈所学的法诀,他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了然于胸,只是每个人天赋不同,若以刺客论高下,他这位师傅只配仰望爱徒的鼻息。 “他若有所异动,你就杀了他!”阿狼像是恼羞成怒,气呼呼的说着。 江成心中一凛,惶恐的看去。 “我不杀人!”鹭慈再次声明自己的刺客准则。 唐善觉得头疼,他寄希望于昌待安守本分,但若昌待真有复出的迹象,他也没想过该如何应对。 白毛道:“玄皇密旨里说得明白,昌待若有异动,我们才可以将其扑灭。依属下看,我等可以先回延城,等到昌待有所行动,我们再想办法对付他。” 唐善点点头,却对鹭慈道:“你去吧,不管怎么样,总要先探探昌待的虚实。” 鹭慈应了一声,身影逐渐变淡,人却已经先一步离去。 “好快!”延侯夫人发出一声惊叹。 废王府! 自从昌待被发配到废都,废王府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开启过。 鹭慈进入王府的一刹那,立即被眼前颓败的景象所震惊。 这里尽是枯枝败叶,残垣断壁;屋檐下满是蛛网,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灰;墙角间随处可见狐兔纵横的痕迹…… 自王府大门接连穿过三道宫门,鹭慈竟然连一座护宫符阵没有看到。一直来到正殿门外,这才发现零星的符阵,却也都已经废弃。 鹭慈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头顶上,阳光明媚,碧空万里,而身下却是一片死寂,就像是一个人,陡然出现在天堂与地狱的夹缝间,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大殿距离殿门足有十里,宽旷的广场上布满了各种禁制,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不计其数。 这些禁制与门外的符阵不同,虽然可以看出,它们是在多年以前布下的,但在此时,依然能够感觉到它们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鹭慈暗暗咋舌,如此恐怖的气息,像是在对她发出明确的警告,一旦触发这些禁制,绝对没有活命的道理。 还好,禁制的死的,人是活的。 鹭慈像一缕温柔的微风,轻轻掠过。 她就是风,没有暴露出一丝气息,也没有散发出任何威能。 对于风,禁制显得非常大度,并没有加以阻止。 大殿前,鹭慈像是从虚空破空而出,陡然显现。 无数股微小的气流,围着她环绕回转,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弱不可察地气息,便隐藏于这些微小的气流当中。 忽然,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然一缩。 大殿外的石阶上,每一级石阶的两端,都竖立着一尊灰白色的侍卫雕像。是的,在她最初的认知里,这些侍卫的确是雕像,所以她才敢大摇大摆地悬浮在这里。可当她仔细辨认之后,骇然发现,这些侍卫并不是雕像,而是修士。 这些修士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而且气息全无,从而令她产生了错觉。 她心惊胆战地探查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侍卫全无生机,不知已经寂灭了多久。 大殿的门敞开着,从内传出一股令人窒息地**气息。 黑色的立柱,黑色的殿门,黑色的大殿…… 鹭慈禁不住生出一种幻觉,像是来到了冥王的殿堂。 殿上,黑色的案桌后,黑色的王座上,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略微垂着头,偎在王座一角,似是过于疲惫,业已沉沉睡去。 他与殿外千余侍卫一样,没有一丝生机! 毫无疑问,王座上的男人,只能是昌待。 昌待死了?! 这个直观的感觉令鹭慈有些难以接受。 对于一个死人,自然用不着潜行藏匿,可正当她准备现身的时候,心里徒然响起一个声音,“不,不要相信你的感觉,他还活着!” “不可能,他的确已经寂灭了!”她与那个声音争辩着。 “再看看,再仔细看看,他真的没有死,他也不可能死!”心底的那个声音,像是感觉到危险,带着深深的恐惧。 突然,鹭慈瞥见殿角处传来一点光亮。 悄无声息间,她已经悬浮在这点亮光的上方。 这里随便丢弃着一大堆木箱,足有上千口之多。木箱上新下旧,底层的木箱业已腐烂,有锦袋从中跌落。而这点亮光,则是从锦袋中滑出的一颗妖丹。 看到这些木箱,鹭慈已经可以肯定,这是魏明按月分给昌待的废都赋税。 目光移动,鹭慈再又看到,木箱周围散落着一堆堆细如沙粒的碎石。 她的眼瞳瞬时收缩,美眸深处泛起惊悸之色,内心更是惶恐不已,就连飞速飘荡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碎石神剑”! 眼前这一堆堆细如沙粒的碎石,竟然是“碎石神剑”留下的痕迹! 对于这个发现,她感到无比震惊,同时,她也可以认定,昌待的确还活着…… www.ptwxz.com 503:危急时刻 更新时间:2012-08-18 鹭慈刚刚返回,脱口便道:“昌待还活着!” 昌待自然还活着! 屋内众人对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 唐善却发现,鹭慈像是受到了惊吓,娇躯正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怎么了?”他把手搭在鹭慈的肩膀上。 厚重温暖的手掌,让鹭慈逐渐镇定下来,她开始讲述自己在废王府所看到的一切…… 唐善明显感觉到,鹭慈提起“碎石神剑”的时候,肩膀猛然一缩。 他禁不住疑问道:“碎石神剑?什么东西?” 鹭慈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哆嗦着绛紫色的嘴唇,道:“那是……那是……” “那是魔神的法诀!”阿狼替她作出了回答。 “你知道?”唐善觉得有些意外。 “知道,只是没想到会在玄界!”阿狼随口回着。 “有意思,说说,究竟是什么东西?”唐善笑看阿狼。 “一把破石剑,一部石化剑诀,仅此而已!”阿狼一脸不屑,轻描淡写的说着。 鹭慈顿时瞪大了美眸,长长的睫毛扑扇扑扇眨着,在她眼中,这个师傅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让她有些看不懂。 “没那么简单吧?”唐善一边问,一边看向江成、白毛和延侯夫人。 三人纷纷摇头,他们对于“碎石神剑”毫无所知。 “我知道的也不多,简单来说,就是先把自己变成石头,然后再把别人变成石头。”阿狼变得谦虚起来。 “不,不是那么简单!”鹭慈的眼中依旧带有惊悸之色。 她道:“只有六重天玄神,才有可能降服碎石神剑!等到突破八重天,才可以修炼神剑上面的剑诀!神剑一出,对手的肉身便会被卷入虚空,而灵魂则会被石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戛然而止。 灵魂被石化? 江成、白毛和延侯夫人惊愣当地。 “打得过吗?”唐善调侃般问阿狼。 鹭慈也愣在当地,开什么玩笑?跟一尊八重天修为的玄神打?屋子里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阿狼很认真的想了想,“现在还不行!但如果他只是八重天修为的话,过几天就可以了!” 唐善相信,就凭阿狼这句话,已然雷倒了鹭慈这些人。 的确,鹭慈四人看来的目光有些怪异。 阿狼一笑,对唐善道:“你带大家走,先去扑灭延城的兽潮。我留下,万一苗头不对,我就闪人。” “好!”唐善应了一声,他相信阿狼,既然阿狼说能够逃得掉,那就一定有自保之法。而且,根据鹭慈的探查,昌待也没有跳出来的迹象,延城的兽潮又已危及到土城,他必须赶回去救援。 “我也留下!”鹭慈自告奋勇,想要留下陪伴师傅。 “不行!”唐善立即回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 鹭慈根本不像“卖身”给唐善,凡事都要得到一个令她信服的理由。 “你留下来会拖累阿狼。” 唐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战鹭慈的自尊心。 “我会拖累师傅?” 鹭慈气得发笑,她刚刚悄无声息地探查完废王府,城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唐善一叹,“让你进入废王府,是我失算!你应该早就已经暴露了!但不知为什么,昌待没有杀你!” 鹭慈不服气,噘着小嘴问:“理由?” 唐善不答反问:“一尊八重天玄神,最少八重天的修为,这还不够吗?” 鹭慈想也没想,脱口道:“那又怎么样?” 唐善不答,挑了挑下颌,示意江成、白毛准备撤离。 阿狼眯着眼睛看来,他突然发现,唐善的修为与见地很不对等! 一尊八重天玄神代表了什么? 只有阿狼能够理解其中的深意。 可他现在讶然发现,唐善竟然也能够体会到“八重天”的恐怖。 陡然间,他想到了症结所在…… ——这小子曾修炼过隐藏修为的秘法! “师傅?您说,我有没有资格留下来?”鹭慈见唐善不答,便来寻求阿狼的支持。 阿狼沉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只要昌待复出,第一个就会干掉你。如果你想死,可以留下来。” 鹭慈不想死,所以她乖乖的跟着唐善离去。 所有玄神境高手,全部被唐善带走,只有魏明三兄弟除外,尽管阿狼一再推辞,可唐善还是留下了他们,命三人统领“皓甲营”,守卫废都。 这道命令可以明显看出唐善的私心,尚若昌待有所动作,一定会先行对付军力强大的“皓甲营”,阿狼也就有了从容撤退的机会。 当然,魏明非常愿意执行这道命令,毕竟废都城在他手里经营了上百年,他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皓玉甲”还没有普及,千年甲胄虽已分发配备完毕,但它还有商业价值,红城的炼甲自然不能停。 赵控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由洪元带领精干弟子随唐善去延城,并负责兽甲的初级加工,炼甲的玄神们可以就地炼化兽甲,再把皓玉甲片送来红城进行拼接。 对于他的提议,唐善欣然接受。 延侯夫人趁机与赵控签下协议,千年甲胄以二十万妖丹一件进行出售,双方对半分利,按月结算。 这是一个双赢的协议,赵控自然不会反对。 土城,关玄方陪着父亲站在城头上,满脸皆是忧虑。 虽然关家的生意已有九成转到延城,可土城仍是关家的根本,不容有失。更何况,关上清还是土城的管事,家眷也都在这里。所以,当关玄方得知兽潮泛滥,土城危急之时,立即赶了过来。 关玄方进入土城没多久,铺天盖地的妖兽便将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在他来到之前,萨巴、阿西、卡巴等族的营地便已经被妖兽攻破,整族逃到土城来寻求庇护。 猎营十万修士,整整在荒漠里坚守了三天,阵亡两万余,还是没能遏止住妖兽大军,也退入土城休整。 汹涌的兽潮,有如徒然爆发的山洪,轰然来到,仅一次冲击,便将土城外围扩建的新城全部摧毁。 危急之时,丁勇恰巧赶到,率领丁卫营四处出击,拼死冲杀,猎营修士也抓紧时间抢修护城符阵,这才保住了土城,保住了城内数百万修士的性命。 丁勇退回后,抢在妖兽尚未对土城形成合围之前,向延城发出了一柄告急飞剑。此后,土城与外界的联系便被彻底切断。 空中,一簇簇生有羽翅或薄翼的妖兽,有如低空的铅云,在青光护罩外游曳着。时不时会有妖兽对青光罩发动攻击,但见青光一震,散射出粼粼波纹,妖兽立即被符阵强大的威能爆散。 “东西四城,就是因为没有布下青光符阵,顷刻间便被这些妖兽所摧毁!”关上清叹息着。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妖兽市场火爆,土城迅速扩大了二十多倍,虽然延侯夫人保证了妖丹、材料和符阵师,可是工程浩大,镌刻符阵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城郭扩建的速度。 新城十座,东西四城,南北六城,皆因护城符阵没能完工,而被妖兽一举荡平。 还好,关上清留了一记后手,先对旧城的护城符阵进行了修缮。 “青光”、“暗金”、“沉水”三座大阵,从空中、地面、地底对土城进行全方位防护,这才抵住了妖兽的攻击。 八万猎营修士在符阵师的带领下,被分配到土城的各个角落,护城符阵但有丝毫破损,立即进行维护。 可如此一来,为了保障猎营兄弟能够迅速恢复真元,灵丹仙草的消耗也异常严重。 丁勇不得不将能够征集到的“伏龙丹”、“萃济草”和“蹑空草”全部收集到一齐,统一调配,首先保障猎营,确保三座护城法阵正常运转。 与此同时,丁卫营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时刻注意妖兽的动向。一旦妖兽大举进攻,突破了某处符阵,他们便会发起反冲锋。 事实证明,丁勇的处置非常得力,仅今日一天,护城符阵便被突破了七次,幸亏丁卫营迅速堵住了破口,再又对妖兽发动反突,一次次将妖兽逼退,从而为猎营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将破损的符阵修复一新。 接连七场恶战,丁卫营竟然没有一人阵亡,这完全仰仗于配发下来的护身宝甲。 千年甲胄,可以抵御千年妖兽十次以上攻击,等于给营卫们立下了不死之誓。 而且,丁勇早有规定,但凡是护身甲胄遭到过五次攻击的营卫,必须撤下,不得再出战。 较之先前,丁卫营似乎变得更加骁勇剽悍…… “狼卫营怎么还没来?”城头上的关上清喃喃自问。 “他们不会来!”关玄方悄声相告。 “可是……丁勇不是说?”关上清一顿,点头长叹。 他懂了,丁勇只是在给土城内的修士们打气。八百狼卫的确不会轻动,因为他们还要防护延城。 当下,妖兽泛滥,延城也有可能爆发大规模兽潮。丁勇能够带领丁卫营驰援土城,而且与土城共患难,却把偌大一座延城交给八百狼卫来防护,他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关上清再不能要求他多做什么!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仙草?”关玄方问。 现在这个时候,“伏龙丹”、“萃济草”和“蹑空草”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城主了!”关玄方遥望远方,目光里满是期盼。 “城主……”关上清徒然瞪大双眼,挺起手臂,颤抖着手指指出。 关玄方看去,便见天边出现一抹阴影…… www.ptwxz.com 504:玄神战队 更新时间:2012-08-19 天边那抹阴影,以极快的速度向土城飘来。 三百多尊玄神,毫不遮掩各自的威能,有如一颗颗出膛的炮弹,当空奔进。 在强大的威能催动下,空气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破空震荡.声响。 很快,城头上站满了修士,而在城内,更多的修士悬浮在空中,翘首观望。 这些人,虽然身在青光符阵的保护之中,依然能够感觉到扼喉般地压力,令他们的呼吸为之一窒。 “杀!” 三百多尊玄神,在兽群中横冲直撞,一柄柄长达百丈的巨大光剑,蓦然爆射。 自从这些修士出现,围困土城的妖兽大军便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很快,整个妖兽大军都被搅动,一队队千年妖兽,在万年大妖的带领下,向着这些修士围堵过去。 咻…… 星光一闪,便如一颗繁星,在白日里豁然一现,随即又隐身不见。 最先迎向修士们的万年大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腹部便已经被洞开,丧失妖丹,当空坠落。 眼见此景,三百玄神无不心中一凛,若说猎妖,大家谁也不是熊包,可像鹭慈这样,悄无声息间,不留任何痕迹,便将一只万年大妖轻松做掉,这一手本事,却不是他们可以匹及的。 唐善偷笑,这丫头,让她杀人总是诸多借口,可遇到了妖兽,便像闻到血腥的鲨鱼,无需督促,已然奋勇向前。 鹭慈专门攻取万年大妖,每次出手,必有一颗万年妖丹收入囊中。 她出手极快,行动无踪,虽然置身于妖兽的汪洋之中,可却犹入无妖之境。 仅鹭慈一人,已然搅得妖兽大乱。 江成分带一百多尊玄神,主战空中。 他们的速度也很快,紧紧尾随着鹭慈。只要鹭慈得手,他们便将所余的千年妖兽悉数斩杀。 白毛主战地面,径自领队在前,“寂灭五雷斩”一出,沿途的妖兽无不化为焦炭。 唐善率领另一路玄神清理潜藏在地下的妖兽,沉重的金沙在神枪下如同豆腐一般,被犁出一条条整齐平滑地深沟。 耀眼的枪芒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但凡接触到枪芒的妖兽,即便是万年大妖,也尽被刺杀。 三百玄神,分作上中下三路,在妖兽的汪洋里清理出一条两三百丈宽的通道,飞速向前推进。 空中散落着血雨、地面流淌着血河、地下喷涌着血泉…… 玄神冲阵,势不可挡。 在土城修士们的眼中,徒然杀出的这队修士,简直就是一把收割妖兽的冥器。凶残暴虐的妖兽,在这些修士面前,陡然间变成了草鸡瓦狗,完全没有任何抵抗,成片成片地跌落在荒漠中。 数以百万计的妖兽尸骸,在修士们身后一线平铺,直抵天边。 三百玄神,早在发动攻击之前便已经分成三十小队,轮番出手。 每一尊玄神,手里都握着一颗灵石。出手之后,立即炼化灵石恢复真元。六七名队员攻击过后,他们的真元便已经恢复如初。所以,玄神们的攻击才可以无休无止。 他们就像是天边突起的闷雷,带着凌厉的威能,猝然杀出,轰然滚来。 土城城头,修士们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这群疯狂杀来的玄神。 “是城主!”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江成大人……” “白毛大人……” 整座土城都响起了欢叫声。 “杀!” 丁勇像是打了鸡血,带上亢奋的丁卫营,轰然杀出土城。 “都是玄神……都是……城主在哪儿弄来了这么多尊玄神?” 关玄方与关上清面面相觑。 从唐善等人出现在天边,大约三炷香时间,三队玄神齐头并进,已然赶到土城城下。没等关上清下令开启城门,三百玄神齐齐掉头,再次冲入兽海之中。 玄神的战力是惊人的,每一尊玄神发动攻击,至少有十万千年妖兽被击杀。三十个玄神小队,每一次攻击,便可以斩杀妖兽数百万。 这支玄神战队,便似开足马力的猎妖机器,碾压着千百万妖兽的尸骸,轰隆冲入,旋即又杀出。 “影魔!” 玄神战队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惊叫。 惊是惊,可却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兴奋。 黑影,徒然出现在空中,转瞬又消失不见,便像是午夜幽灵,在月色下显露出诡异的魅影,随即又隐身在漆黑的夜空中。 唐善对着发出惊叫的老家伙翻去一记白眼,“你个老萝卜!” “老萝卜”自然便是罗骞的父亲,“福祥”的老东家。如果不是他发出惊叫,而令这只影魔有所警惕,悄然远去,唐善此刻已经将其刺杀在枪下。 “怎么会有影魔?”关玄方紧锁眉头,看向父亲。 关上清愣了愣,木呆地摇摇头。 影魔,这种游曳在灵山深处的恐怖杀手,竟然会出现在土城荒漠,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三百多尊玄神,如果单独遇到影魔,一定避之唯恐不及。而今,十尊玄神一队,已然结成战阵,却对猎杀影魔产生了莫大地兴趣。 这些家伙,俨然换上了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嚣张模样,猖狂不可一世。 啵! 伴随着一声轻响,半空中蓦地蹿起一股血柱。一只影魔骤然显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信,悄然摔落。 鹭慈陡然现身,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咻地不见。 土城城头上,立即爆发出如潮的欢叫。 “杀!杀!杀!杀……” 人们同声吼喝,杀喊声有如擂动的战鼓,激励着猎妖的玄神们。 唐善带领众玄神,围着土城杀进杀出,一直鏖战到夜幕降临。 土城外,妖兽的尸体一层压着一层,可妖兽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 空中,上万只妖兽簇拥成群,组成无数朵黑云,遮天蔽日,要么当空巡曳,要么对土城发动攻击,要么堵截玄神战队…… 地面上,新近赶到的妖兽,踩踏着同类的尸体,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咆哮,疯狂撞击土城,在赤金城墙上留下有如刀剑割砍般恐怖的爪痕…… 金沙下,每一道被犁开的深沟中,无以计数的妖兽如同硕鼠般来回穿梭,竟然将整个地面都抬升起数十丈高…… “真可怕!” 关上清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妖兽,只觉得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地感叹着。 关玄方默不吭声,脸色却沉寂似水,在他看来,唐善等人的攻击越是猛烈,妖兽的反击也越加可怖。 如果同样的攻击发生在日前,土城早已不复存在。而城内数百万修士,也将伴随着土城的毁灭而全部丧生在妖兽大军之下。 关玄方看了父亲一眼,两人微微颌首,当即掠下城头,来见唐善。 万恒商铺! 伙计为唐善沏了一杯香茗——地泉泡琼花,还是那种最大朵的上品琼花。 唐善随手抓出一把妖丹,赏给了他。 三百多尊玄神依旧处于极度亢奋之中,肆意的杀意,恐怖的威能,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充斥着商铺的各个角落。 “本尊好久没这么痛快的猎妖了,乖乖,一百多万颗妖丹,早知道这样,多带两只锦袋好了!” “就是,本尊的储物袋早就装满了,到后来,再多的妖丹也只能放弃!” “按照本尊的意思,唐城主不该就这样收手,先喝口热茶,然后给咱每位分上十几二十只储物袋,再出去干它一场,今年封给晚辈们的红包也就有着落了。” “咱们可是玄神!”老萝卜嘿笑着道:“猎杀千年妖兽算什么本事?要猎就得猎万年大妖!” “罗老东家,您猎到了多少颗万年妖丹?”有人问。 “不多……”老萝卜一脸得意,张开五指,晃了晃,“五十多颗!” “本尊可比不得罗老东家,只弄了三十多颗!” “本尊才十几颗!” “……” 关上清父子进入店铺时,“本尊”之声不绝于耳,仅是凌厉的杀意,肆意宣泄的威能,便令他们为之一窒,只能怯怯地站在门边,不敢进入。 鹭慈陪同唐善一桌,静静地品着琼花茶,默默听唐善与江成、白毛分析此次兽潮的情况。此时的她,宛如恬静的邻家小妹,谁也无法将她同那位疯狂猎杀大妖的刺客联系到一起。 其他玄神,都是十几二十人挤在一桌,而她得益于拜了阿狼这位好师傅,所以才同唐善、江成和白毛四人占据了上首这张茶桌。 “鹭慈?你得到了多少万年妖丹?”唐善扫了一眼嚣张的“本尊”们,看似随意地问着。 “一百多颗吧,没细数!”鹭慈淡淡的回道。 屋内牛.逼、装.逼、装牛.逼地诸多玄神们,立即闭上了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敢置信般看着这位小丫头。 “还杀了七头影魔?”唐善笑问。 “嗯!”鹭慈应了一声。 三百玄神,一个个呆若木鸡,就像是被人当头削了一记闷棍,既有些发懵,又有些发傻。 “你可以把猎到的万年妖丹送给你师傅,他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唐善实话实说,却险些吓掉了一地眼珠子。 “好!”鹭慈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道:“既然师傅喜欢,那我今晚就出去一趟,先凑足一千颗,孝敬给他老人家。” “嗯,乖了!”唐善从锦袋里倒出三四百颗万年妖丹,推给鹭慈,“也算我一份!” 他偷偷瞥了一眼罗波,这个老萝卜,刚刚还一脸得意,此刻却臊得脸色紫红,活像一颗紫皮大萝卜! www.ptwxz.com 505:事有蹊跷 更新时间:2012-08-20 关上清父子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唐善。 唐善也觉得奇怪,“照你们这么说,还真是一件怪事!莫非这些妖兽有组织,有计划,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他知道自己对妖兽不甚了解,于是便派人去请萨巴族和阿西族的猎户。 很快,两族各派了一位代表前来回话。 唐善一见便笑了起来,来得都是熟人——吴以彬和萨木铁。 “见过城主!” 二人显得有些局促,规规矩矩一礼。 今时不同往日,唐善的身份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倒也怪不得他们。 “吴大叔,萨大哥,快坐快坐!”唐善急忙起身,赶走白毛和江成,请二人落座。 关玄方早就知道二人与唐善的关系不同寻常,偷偷命伙计沏了两杯新茶,唐善接下,亲手奉上。 关家父子站在一旁,将兽潮的异常举动重新讲述了一遍。 吴以彬和萨木铁最初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拘谨,但见唐善还是昔日的唐善,这才逐渐放开。 “是有些奇怪!”萨木铁眉头紧锁,“若说对兽潮的了解,我们这些猎户最是直接。可一般意义上的兽潮,无非是妖兽的数量剧增,泛滥成灾而已。像我们目前所遇到的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唐善听出了此中隐意,“罕见”便代表先前也曾发生过。 他问:“是不是有一只大妖从中调度指挥,才令这些平日里散乱的妖兽变得有组织、有目的、有策略?” 萨木铁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它们也像我们一样,有着严密的组织和等级,逐级发号施令,统一行动。在我的印象里,类似的兽潮曾经爆发过三次……” 他看了看了吴以彬,像是在同他确认,见吴以彬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虽然每次爆发兽潮,我们这些猎户都会整族迁徙,对于兽潮的具体规模也不甚了解。但我敢肯定,像是这次如此大规模的兽潮,起码在三百年到五百年间,延城地区还未曾爆发过!” 他没有提到类似的三次兽潮,而是偷偷瞥了眼丁勇,像是有所顾忌。 丁勇爽声发笑,道:“家师的确是在一次大规模兽潮过后,才带领我们发动偷袭,一举攻下了延城。” 甘坤占据延城确有偷鸡之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倒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萨木铁面容一舒,道:“在下刚刚说过,曾有三次类似的兽潮,而所持的依据,就是三任延城武师的陨落!” 延城三任武师皆丧生在兽潮之下,这原本是人所共知之事,却偏偏被大家所忽略。 武师嘛,既然占据一城,那便要保护一城之平安。 兽潮爆发,身为武师,即便明知不敌,也要前往剿杀。 武师的陨落原本就同本地的妖兽猖獗与否息息相关。 萨木铁就曾亲眼见证,有如山洪般徒然爆发的兽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前任武师人等分割包围,逐一消灭,而后又速速退去,不留任何痕迹。 “照萨大哥的意思,这次兽潮是冲着我来的?”唐善有些意外。 “不!”萨木铁和吴以彬同时摇头,“以前的兽潮,我们都曾远远看过,最多不过上千万只妖兽的规模。可这一次……” 他们面色一沉,发出一声长叹,谁都知道,这一次兽潮的规模,恐怕要达到千百亿。 当然,这也只是个虚数,谁也无法统计出确切的数字。 “我要知道它们究竟想干什么?”唐善站起身,一丝不安从眼眸深处闪过。 “我去探探!”鹭慈抬头看来,嫣然一笑。 “鹭姑娘……”吴以彬欲言又止。 击杀影魔,早已使鹭慈的名字响彻土城。 唐善双眸急缩,一脸严肃,道:“吴大叔,不必有什么顾虑,不管什么事,但说无妨。” “好!”吴以彬点点头,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小的时候,曾听族里老辈人讲起过,在这四野交汇之地,有一处洞穴。那里就是妖兽的巢穴,聚集着千百亿头万年大妖。” 房内一片死寂,没有人言声。 万年大妖是什么?那是堪当于玄神修为的妖兽! 千百亿头? 开什么玩笑? 万年大妖有用亿来计算的吗? 没有人相信他的听闻, 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 鹭慈抬眼看了看唐善,请他示下。 唐善有些犹豫…… 所谓四野交汇之地,便是荒漠、海洋、草原与密林的尽头,也是它们彼此交融的中心。 那里绝对是一片死地,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纵横,地面烟霭千里,地底妖气冲天…… 到过那里的修士,称其为“妖墓”! 传说中,只有感知到将死的妖兽,才会进入“妖墓”,寻找自己的归宿。而其它妖兽,哪怕是万年大妖,也会远远绕行,绝不踏足半步。 丁勇站了出来,躬身一礼,谏言道:“城主,以属下看来,‘妖墓’之事可以暂且放一放。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城外的妖兽。” “不错!”江成附和道:“眼下大家战意正浓,不妨冲出去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玄神战队啊,不杀它三五万只大妖,岂不辜负了城主赐下的名号!” “别的不说,猎妖嘛,咱家可没有熊包过。”有人嘟囔道。 唐善定了定神,三百玄神们正在猎妖的兴头上,倒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战之心。 “深夜猎妖,大家要多加小心!任何人,绝对不可以离开战队擅自行事!”唐善叮嘱一番,随后递给江成一个眼神。 江成一笑,提出一只储物袋,哗啦倒出一堆“皓玉甲”。 “城主早已为大家准备好了‘皓玉甲’,就是为了不时之需。大家可以到我这里领取宝甲,然后嘛……我和白毛大人将率领大家外出猎妖。”他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一套“皓玉甲”,径自披挂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老萝卜第一个跳了出来。 “城主没有打算送给你们,请大家记住,这些‘皓玉甲’只是暂借而已。”白毛作出声明。 “借也好,借也好,总能先穿在身上过过瘾!” “就是,现在是借,日后就说不定了!” “……” 轰的一声,人影聚而又散,满地“皓玉甲”就似凭空消失一般,被三百玄神瓜分得干干净净。 唐善对鹭慈点点头,悄声道:“我们去查探一下另外三座集市的情况,还得回一趟延城,看看夫人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说着,他已先行掠出。 他知道,即便自己施展全力,鹭慈也不会落后。 果然,当他赶到城头的时候,鹭慈已经等在了那里。 月如刀,斜斩半空。 披挂上“皓玉甲”的鹭慈,更显得英姿飒爽。 月空中,两点皓玉的精光,有如流星,当空飞窜。 “事情真的很怪?!”唐善审视着身下密密麻麻的妖兽,径自嘟囔道:“照理说,它们本该趁夜发动攻击才对,可你看,它们却按兵不动!” 吼! 荒漠深处传来一只大妖的嚎叫。 嗖嗖嗖…… 十几队当空游曳的妖兽,齐齐向唐善二人包抄过来。 鹭慈露齿一笑,仅在下一刻,她那俊美的笑容便已经化作残影。 但听一阵“噗噗”轻响,十几只领队的万年大妖,在全无防备中遭到刺杀,相继坠落。 唐善并没有亮出神枪,而是紧握双拳,当空暴走。 “流星拳”! 顷刻间,数十万只千年妖兽全部被击杀,如雨般当空洒落。 很快,鹭慈的倩影闪现在前方,她眨着美眸,用异样的目光看来。 唐善的修为着实令她感到意外,十几招“流星拳”一气呵成,仅是一息之间,损耗的真元便已自行恢复。 仅是这一手,她就可以认定,唐善所修炼的乃是真神阶的法诀。 他具有真神的潜质? 鹭慈对自己的发现暗暗咋舌! “发什么呆?”唐善来到,面无表情地问。 鹭慈抿嘴一笑,但却没说什么,也不再藏匿身形,当空激射而出。 唐善向着适才发出兽吼的方向瞥去一眼,而后便奋起直追。 鹭慈没有去荒漠深处搜寻那只发令的大妖,这种表现令他非常满意。既然妖兽有组织、有策略,那么很有可能,早已有一队大妖潜藏在那里,设下伏击圈,静待他们落入圈套。 “杀……” 身后,土城,三百玄神在江成和白毛的率领下,冲入妖兽汇聚的汪洋大海之中。 唐善突然觉得有趣,小小的延城,一位顶级大罗便可以统辖的弹丸之地,竟然爆发如此大规模的兽潮。换做先前,延城根本无以为抗,顷刻之间便会陷落。 可惜的是,或许那些发号施令的大妖们也不会想到,延城的战力堪当于一座大都。猎营、丁卫营,竟然凭借土城的护城符阵,生生抵住了亿万妖兽的攻击。 而今,他再又率领三百玄神赶来援助,小小延城所展现的实力,绝对要出乎那些大妖首领们的意料。 可是,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唐善面前,既然大妖们拥有智慧,那么它们在这个地处偏僻的小城发起兽潮做什么? 延城,原本就是妖兽的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领土,都被妖兽所控制。而修士所占据的领地,至多不过百分之一。这也是延城妖兽市场兴旺的原因。 那么,那些拥有智慧的大妖们,为什么不惜把“战争”搞得这么大,却来争夺这不足百分之一的领地呢? www.ptwxz.com 506:牛峰叛逃 更新时间:2012-08-21 唐善依次查探过建在海滨、草地与密林的集市,三座集市全都是一个模样,紧闭城门,恕不待客。 唐善气得火冒三丈,奶奶滴,你不打开门做生意,俺的妖丹到哪里去赚? 三位管事像是事先统一了口径,“外面有妖兽!” 唐善险些气得背过气去,废话,城外要是没有妖兽,这些集市真的可以关门大吉了! 直到鹭慈返回,向他出示了刚刚猎取的万年妖丹,他才释然。 每一座集市城外,都有四只万年大妖分别把守,城内修士修为不高,便只能封闭城门,依仗护城符阵自保。 再者说,猎营和各族猎户全都撤去土城,各个市集根本没有生意可做,只好关门歇业。 延城的情况也差不多,时不时有万年大妖结队出现在城外,吓得城内修士惶惶不可终日。 妖丹市场一落千丈,九成店面都已歇业。 万年大妖,只有玄神境的修士才可以猎杀。 虽然狼卫营又有多人晋升为准玄神,战力增强了许多,对付万年大妖已然不在话下,但面对整队游曳的万年大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都在等待唐善返回,期盼他可以做出决断。 唐善没有回乌金城,而是躲进了侯府。 问题的症结不在延城,他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便也懒得自取烦恼。 延侯夫人什么也没有问,亲手奉来一杯香茗,而后悄悄退去。 再次返回时,她手里捧着一只暗金色小匣,“皇城有消息!” 小匣上布有禁制,只认唐善的印记,旁人尚若擅动,便会自毁。 “用得着这么小心吗?”唐善笑着,可心里却多了一分关注。 暗金小匣内装着玄皇的密旨,但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札袍军即将开赴废都,请城主火速带领部下撤离。” “札袍军是什么东西?”唐善问延侯夫人。 突尤间,延侯夫人愣在那里,脸上混杂着崇拜与震惊,表情很奇特,也很怪异。 “札袍军是什么东西?”就凭这句话,不知有多少人要吐血身亡。但城主说得随随便便,不带有任何做作之态。延侯夫人觉得,仅是这一份胆识,自己就该对城主表现出由衷地敬意。 可她也在怀疑,唐善或许真的没有听说过“札袍军”。 如果说,玄界有人没听说过玄皇,她还可以理解,毕竟圣皇刚刚晏驾,玄皇新近登基,有人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就算不知道玄皇也在情理之中。但若说有谁没听过镇国上将牛峰将军的威名,那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她的脸上又同时泛起了震惊之色。 “怎么了?”唐善忍不住问。 “你……你没听说过札袍军牛峰?”延侯夫人忍不住反问。 “牛峰是谁?”唐善感到不悦,因为延侯夫人看来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胎。 延侯夫人胆战心惊的把牛峰将军卓越的战功、强大的军力告诉了唐善。 唐善只回答了一个字,“靠!” 皇城! 黑奴一脸忧虑,“玄皇,事情已经很明显,牛峰业已叛逃!我们要不要有所行动?” 玄皇审阅着桌上的玉简,“镇国上将牛峰,一百万札袍军!如果我们要动他,得需要多少军力?” 黑奴当即回道:“五位镇国上将的军力大致相当,随便派出一位,都可以把他拦下。但若开战,就得派出两位上将,才能有十足的胜算。若想将其扑灭……剩余的四位上将都得压上去。” “匡辅能够调动的军力有多少?”玄皇依旧审阅着玉简,淡淡的问。 “上国柱大将军目前可以调动的军力足有九百万甲士。” “能够调出的呢?” “这……”黑奴无法作答。 眼下,圣祖王朝兵戈四起,王公诸侯相互攻袭,战火已成燎原之势。匡辅这位上国柱大将军,俨然变成了灭火队队长,整日忙着分兵派将,平息战乱。 现今这个时候,别说让匡辅派出四百万甲兵,只怕他连四十万甲兵也抽调不出来。 “昌待若是想跳出来,早晚都会跳出来,压是压不住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的势力如此庞大,就连牛峰都是他的人!”玄皇把刚刚审阅完的玉简放在桌上,挪转目光,看向黑奴,“你说,匡辅统管的战将中,还有多少是昌待的人?” 黑奴一叹,“圣皇宽仁失察,所以才会给陛下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 玄皇一笑,“先皇待你亲如兄弟,你怎么数落起先皇的不是来了?” 黑奴一脸正色,郑重回道:“国事无私,先皇对诸王与众皇子过于放纵。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错!” 玄皇摆摆手,笑道:“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许乱嚼舌头。”一边说着,他又捏起一枚玉简,审阅起来。 黑奴也觉得自己扯得太远,重新回到牛峰一事上,“昌待得到牛峰的一百万札袍军之后,必定不会甘心蜗居于废都,接下来……” 他走到界图前,查找到废都的位置,徒然笑道:“废都东临大海,西、南、北都是诸位王爷的封地,昌待即便有一百万札袍军在手,恐怕也难有作为!” 玄皇并没有转头,提醒道:“你应该看看肃亲王的封地!” “肃亲王?”黑奴一边在界图上查找,一边问:“肃亲王的封地不是已经被严亲卫和果亲卫瓜分掉了吗?” 玄皇没有回答,对着手中的玉简微微皱眉。 这枚玉简是从上国柱大将军府发来的,请求他调派一队侍卫过去,以增强大将军府的防卫能力。 照理说,玄皇应该满足匡辅这个小小的请求,可上面的一个名字却令他有些为难——小毅! 他立即想到,诸位皇子被圈禁在偏殿之时,小毅曾与匡辅发生过冲突! 匡辅显然记着上次受辱之事,所以才指名索要小毅这队侍卫,而小毅等人一旦踏入大将军府,必将陨落其中。 “是了!”黑奴沉哼一声,他的脸阴沉似水,死死的盯着界图。 玄皇暂且把小毅这件事放在一旁,叹道:“你终于看明白了!” 黑奴点点头,“横空!昌待会去联络横空武院!” 玄皇苦笑,“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去横空!我想他知道,一旦得到九大的支持,他就有足够的能力扳倒我!” 黑奴的脸上立即布满了愁云。 昌待虽然是废太子,可同九大的关系却非常密切。 未被废黜以前,他就分别迎娶了九位太子妃,每位太子妃都来自于不同武院,而且都出自九大核心! 而玄皇呢?至今也不肯向九大屈服! 两相相较,九大自然会更加亲睐昌待。 玄皇“唔”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玉简,“灵山那边风平浪静,延城却爆发了数百年一遇的兽潮,真是怪事!” 他心中突地一动,“黑伯,把小毅那队侍卫调到延城去,听命唐善调遣。” 对于匡辅索要小毅一事,黑奴早就已经获悉。 于私而论,小毅是他的养子,他当然不愿意眼见着小毅前去送死。 只是国事无私,玄皇交出小毅等人,可以安抚匡辅这位上国柱大将军,对于稳定朝局有着莫大的益处。 所以他才绝口不提这件事,哪怕玄皇要用小毅的人头去笼络匡辅,他也不会有丝毫异议。 而今,玄皇要借延城兽潮一事,将小毅派往延城,自然是想救小毅一命。 黑奴暗怀感激,却不得不提醒道:“陛下把小毅派往延城,上国柱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诶?”玄皇调皮地眨了眨眼,“事有先后,我已经先把小毅派了出去,然后才看到匡辅的玉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黑奴一礼,君臣会意一笑。 上国柱大将军府。 匡辅铁青着脸,冷眼扫视着堂下数百名战将,“牛峰叛逃,谁去牵制严亲王和果亲王?” 诸将面面相觑。 “没有兵甲,总不能让我们这些战将亲自上阵吧!”有人嘀咕着。 “我刚刚招募到五十万新军,谁敢去,可以都带走。”匡辅道。 “都是新兵,没经过战事,连五万甲兵都敌不过!” “就是!让我们率领这些新兵蛋.子去打仗,不是等于去送死?” “照我说,怎么也得操练半年,才能形成有效战力。” “……” 众将乱哄哄地议论着。 匡辅冷笑,“还是拉出去操练吧!干上几场硬仗,打着打着,战力也就打出来了!” 一位战将步出,先是一礼,随即进言道:“大将军,眼下世局虽乱,可也并没有伤及到天朝根本。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戡乱大计,最终还要看我们这些战将。你让大伙儿率领新军出战,那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绝非上策。” 匡辅站起身,垂着眼皮看去,“戚将军,实话告诉你,你们这些人,要么是我大哥的旧部,要么曾经得到过他的恩惠,本将军根本信不过你们。” 他步下堂来,直视众将,“领军之帅,原本不该心存亲疏私念,而且先皇对你们也极为信任,我也不该多心。可是大家都看到了,牛峰叛逃了,带着一百万札袍军,投奔了昌待!” 他转过身,拍了拍戚将军的肩膀,“我们现在的军力是九百万,可其中有四百万掌控在四位镇国上将手里。这些老将,随时都可能像牛峰一样,不知会背弃到那位王公诸侯的旗下。剩下的五百万甲兵,别说已经拥有了各自的统军之将,就是没有,你们也休想带走一兵一卒。你们要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那就只能带领新军,自己去打出一番功绩来。” 话说到这份上,诸将尽皆无奈,虽说有些憋气、窝火,可谁让他们同昌待扯上了瓜葛,便也只能自认倒霉。 戚将军一礼,“末将……末将愿统领这支新军,去钳制严亲王和果亲王!” “好!”匡辅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即对一旁的亲卫道:“戚将军外出征战,难以顾及家里,去把他的家眷接到府上,好生伺候。” 戚将军心中一凛,“大将军,您信不过末将?” “信不过!”匡辅也不避讳,径直说道:“五十万新军,换你一家老小七十六口,就这,你若叛逃,我已经亏大了!” 戚将军无奈的摇摇头,躬身一礼,带着长叹退去。 www.ptwxz.com 507:天魔斩 更新时间:2012-08-22 铺天盖地的妖兽大军,对于眼前漆黑如墨的河水视而不见,义无反顾的投入河中。 “干嘛?”绿毛怪傻傻的问。 陆槐眼前一片迷茫,他也想知道答案。 转眼间,数百万妖兽便沉入黑水河中,却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激起。 泛着妖气的黑水河,就像是远古巨兽,贪婪的吞噬着。 下一秒,又是数百万妖兽沉河。 无以计数的妖兽,前赴后继,像是要把这条一望无际的黑水河填满,才肯善罢甘休。 “不好!”绿毛怪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掉头俯冲下去。 陆槐心中一惊,却听它道:“这些妖兽跑到这里来投河,一定是被我们吓怕了!可要是它们都跳到河里寻短见,那我们就没有香喷喷的妖丹可吃,我们可怎么活得下去!” 叫嚷间,它已杀入兽群,开始大肆猎取妖丹。 陆槐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紧张,因为眼前的景象委实太过诡异,令人费解。 “来吧来吧,要是错过了这场盛宴,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绿毛怪在下空相邀。 陆槐知道,初入玄界的他,即便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对眼前这番异象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暂时抛开了心中的疑虑,继续开始人刀共修地猎妖大战。 绿毛怪很高兴看到陆槐觉醒过来,原因很简单,这家伙一刀下去,斩杀的妖兽数量惊人,可却不要妖丹。 妖丹啊,都是它的! 陆槐迅速进入到自己的角色当中…… 很快,圣刀便已饱饮妖血,变得鲜红欲滴。 刀身上,无数条细不可查的血流,开始向刀锋涌动。每条血流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一刻不停地浸炼着圣刀。 噼啪……噼啪…… 圣刀在妖血的浸炼下,炸出一朵朵细小的金花,爆发出急促而又微弱的破空之音。 刀柄上,不再有精纯的真元涌入陆槐的身躯,他反倒感觉有一只巨大的魔爪,死死抓握着他,令他无法挣脱。 这只魔爪,似乎与他体内的真元有着微妙的联系,抓力越大,真元变得越强。仅仅经过几个呼吸,他便感到自己体内充满了真元。而且这些真元还在继续生成,完全不在意他的躯壳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绿毛怪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陆槐的身体足足暴涨了两三倍,躯体、手足、四肢,一层层血甲覆盖其上,试图将其压缩复原,却一次次被撑爆。 陆槐的脸更是恐怖,无数条细小的血流从他的毛孔中钻出来,飞溅在空中,令他的脸瞬间变得面如枯槁。而在下一刻,血流复又回窜,使他迅速恢复到血肉充盈的本来面目。 “干嘛?撑着了?”绿毛怪心惊胆战地问。 此刻,陆槐目眦欲裂,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体内的真元,犹如徒然爆发的火山,刹那间冲破他的元神,冲破他的身体…… 嘭! 一团血雾,从陆槐的身躯中炸散而出,四溢飞扬。 绿毛怪干瞪眼,“完了,这家伙撑死了!” 陆槐的血甲完全被炸成了齑粉,飘散在体外。但它像是含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很快又反身射回,犹如无数颗微不可查的炮弹,轰入陆槐体内。紧接着,迅速黏合在一起,在陆槐的皮肤下重新生成。 如果陆槐此时内窥自查,那他就会惊讶地发现,新生成的血甲更加精纯、更加柔软,虽然薄如蝉翼,但却无比坚韧。 同样,爆血后的陆槐,双眸乌中透金,肌肤莹白如玉,简直帅得一塌糊涂。 绿毛怪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径自道:“乖乖,还有这么整容滴?” 血雾,围绕着陆槐旋转不停,像是有意识的精灵,陪伴在他身边,翩翩起舞,不弃不离。 一下子爆出三五升血,陆槐的痛楚减少了几分,圣刀上鲜红欲滴的血汁也突地隐去,恢复了金灿灿的光芒。 可是,圣刀并没有停歇,依旧在疯狂猎杀妖兽。 金色的刀芒,一去数百丈,所经之地,无数妖兽葬身血泊……不,没有血,所有的妖血都沿着刀芒的轨迹返回来,融入到圣刀之中。 顷刻间,圣刀再又变得鲜红! 接下来,陆槐真元暴涨,随即爆血! 绿毛怪显然已经忘记了当前的盛宴,一脸惊骇,避逃到高空,远远看来。 三天,整整三天三夜。 当曙光再次降临大地的时候,一声闷雷般轰鸣,在黑水河畔响起。 罗新、楚憔已然分体,正在各自修炼,被这一声轰响惊醒,懵懂看去,顿时露出一脸惊容。 陆槐身后,腾起一簇高达百丈的血雾,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在随风摇曳。 陆槐的眼睛,有如黑曜石般,闪烁着点点精光。 圣刀在颤抖,带着微弱的嗡鸣,像是预感到会有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唰…… 空中闪现三点黑影。 这是三只行动迅捷的妖兽,猝然到来,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尖牙、利爪、狰狞的面孔、生有锋利齿鳞的鳄尾,无不表现出凌厉的杀机。 “影魔”,足足三只! 罗新夫妇立即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毫不迟疑地合为一体。 三只影魔瞥来一眼,略微怔了怔,似乎没法认定这个绿毛怪属于哪个物种。随即,它们又把目光落在陆槐身上,戛然消失。 陆槐没有动,默默的站在空中。而他身后的血雾,却开始剧烈扭曲起来。 绿毛怪顿时感觉到强大的压力,虽然距离甚远,可还是令他为之一窒。 什么东西? 不会坠落成魔了吧? 那可不好玩! 它抬起头,只见空中迅速聚集起乌黑的铅云,不禁露出一种哭笑不得地模样。 有没有完了,还来? 虚幻的魔神,自铅云中步出,目光炯炯,看向陆槐,看向陆槐身后的血雾。 忽然,血雾为之一变,显露出一尊魔神的蜃影。 这尊魔神的身高、相貌、体态,几乎与铅云中走出的魔神一模一样。可他却穿着一套赤红色的战甲,手中握着一柄鲜红如血的战刀。而且他态度高傲,像是藐视一切。就连对面这尊虚幻的魔神,他也不拿正眼瞧上一眼。 绿毛怪面容一僵,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自铅云中走出的魔神,缓缓退后三步,而后……竟然单膝跪拜在空中,一手竖握魔叉,一手抚在胸口,躬身垂头,恭敬一礼。 “嗯!” 一声鼻音,像是发自陆槐,又似发自他身后那尊魔神蜃影。 空际中响起一种声音,像是滚雷过空,又像是天神传音…… ——天魔现,诸神屏退! 再看铅云中走出的魔神,幻影开始逐渐变淡,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当空消散。 绿毛怪张大了嘴巴,耷拉着眼角,一副呆若木鸡地模样。 啵! 魔神蜃影一动,战刀闪击而出。 空中霎时爆出一团血花,一只试图偷袭的影魔已然被击毙。 陆槐挑起嘴角一笑,像是笑身后的魔神小题大做。 “随风!”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圣刀轻轻一摆,霎时激出两缕细若金线的刀芒。 数百丈外,两只影魔当空显现。在它们惊大的双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信。 接下来,两只影魔开始裂开,自头顶直至鳄尾,整齐地一分为二。 两缕细若金线的刀芒,出现在它们身后,急速飞逝。 时间,像是已经停顿,两只影魔变成了四片,而后才当空坠落。 七绝随风斩! 陆槐一刀分两式,竟然一举斩杀两只影魔。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必将在整个玄界引起轰动。 绿毛怪僵硬的脸终于变得复杂多情,兴奋的欢叫道:“快杀快杀,趁这些妖兽还没都跳到河里自溺,多给我弄些妖丹。” 陆槐未动,但他身后的魔神蜃影却斩出一刀。 半月形的巨大刀芒,拖曳着长长的血尾,轰然落入兽群,急速前推,一去里余。所经之地,便似被巨大的滚石碾过,所有的妖兽全部被震成了肉泥。 还好,妖丹无损! 陆槐若有所思,天魔一斩,血流千里,这一刀可以命名为“天魔斩”! 黑水河畔,妖兽大军业已全部投入河中,也有后继的妖兽,几万几十万结成一队,匆匆赶来,投河自溺。 再往后,妖兽的数量愈见稀少,即便有兽群赶来,至多也不过万把只,大部分都是几千妖兽簇拥成群,还不够绿毛怪塞牙缝的! 而今,河畔只剩下腥风阵阵,却连一只妖兽也看不到。 陆槐静静的站在岸边,眼前是一座墨色的石碑。 石碑上刻有四个字——黑水界河。 他在石碑上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能,像是有人对他发出善意的警告,黑水禁地,修士莫入! “奶奶滴,怎么没有妖兽了?是不是都躲到河里去了?”罗新在河边叫骂着。 楚憔正忙着捡拾妖丹,懒得理他。 “我下去看看!” 罗新突然蹿到河面上空,一头扎下。 但他并没有扎入河水中,而是被人提着脖领制止住。 这个人自然是陆槐。 陆槐提着他退回河岸,郑重警告道:“那里是修士的禁地!” “快来帮忙!”楚憔没好气地数落着。 她的手里拉着一根用兽皮搓成的纤绳,而纤绳的另一端,悍然拖拽着一艘用兽骨和兽皮建造的巨舰。 巨舰上没有别的东西,装载的全部都是妖丹! “我们走,赶快离开这里!” 楚憔把纤绳丢给罗新,她的眼中透着一丝不安,因为她感觉到,黑水河中藏着一些可怕的东西。 背对黑水河,急行千余里,罗新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弄这么多妖丹干嘛?撑死你个吃货!” 他不敢大声,虽然咬牙切齿,却在偷偷嘀咕。 “说什么呢?”楚憔瞪着眼睛走来。 “没说什么!我是说……这个可是好东西!”罗新笑容可掬地奉上一捧妖丹。 楚憔赏还他一颗,他受宠若惊般接下,万分享受地丢到嘴里。 “咦?这里怎么会有人?” 发出惊叹的是包歆。 秦铮带领着八百精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 “穆姑娘?”陆槐眼尖,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穆青青。 “哈哈,我说你逃婚跑去哪儿了,原来是找我恩公来了?这就对了,嫁给那姓韩的有什么好,还是……”罗新啰嗦个没完,楚憔用一个耳光令他闭上了嘴。 “陆大哥?罗新?楚憔?”青青惊愣片刻,欢叫着奔出。 妖尸搭建的巨舰,满载的妖丹,相向而来的三位修士…… 看到这一切,八百精英霎时化成八百尊雕塑,呆愣当地。 许久,秦铮机械的走到陆槐身前,“这位师兄,你们从哪里来?” 陆槐回手一指,“黑水河!” www.ptwxz.com 508:驿卒 更新时间:2012-08-23 唐善默默地注视着小毅,这是个骄傲的家伙,挺着胸、昂着头、眼中绝对没有他这位城主。 “破地方,破城,破城……哼!” 小毅应该想说“破城主”,可终于忍住,以冷哼结束。 “带上你的同伴,到城外去,弄几颗妖丹回来。”唐善漠然下令。 “要几颗?”小毅噘着嘴,向额边垂落的头发吹了口气,骄傲地回问。 “她弄到多少,你们也要一样,不许少。”唐善瞥了眼鹭慈。 鹭慈抿嘴一笑,猎杀整队的万年大妖,令她充满了期待。 “她?”小毅愕然看去,愣了半晌,摇摇头,“她不行!” 鹭慈的脸上飘起一抹绯红,不是羞涩,而是因为小毅的挑战,让她变得异常兴奋。 “如果她不行,那我就听你的,我手下的狼卫营、丁卫营、猎营、皓甲营、玄神战队,全部都听命于你。”唐善要用鹭慈同他豪赌一把。 小毅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一百侍卫,这些人同样是一脸不屑。 一百名金甲侍卫同一个小丫头比拼猎妖,是不是太抬举她了? “不公平!”小毅甩了甩头发,想让唐善收回所说的话。 “你怕了?你们都怕了?”唐善微笑,用最直接的方法来挑战这些侍卫的底线。 “你这是羞辱我!”小毅有些激动,目光终于从房梁上降落下来,看向了唐善。 “去吧!给你们一个时辰!留着这些没有用的废话,等到回来以后再说!”唐善拨了拨手,懒得再说,起身离去。 “你……”小毅气得跳了起来,鹭慈的修为,他早已在暗中审视过,一重天玄神而已。 延城这个小地方,是不是把这样的小角色都当成了真神? 圣祖皇城内的金甲侍卫,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猎妖来证实自己的实力了? 更何况,小毅的这队侍卫,乃是黑衣内卫中的一支,其战力更胜一筹。 就算都是低阶玄神,小毅也是一百比一。所以小毅很快认定,唐善疯了,被城外的万年大妖吓的。 “我们开始吧?”鹭慈的脸上泛起甜甜地笑,声音又娇又柔,听得人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好!你先请!”小毅无奈的点点头。 他认为这场比试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也没有任何悬念。 鹭慈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飘出房门,带着优美的舞姿,去拥抱野外的万紫千红。 小毅翻了一眼,让一个小丫头去猎杀整队万年大妖,岂不等于是让她去送死?看这丫头兴高采烈地模样,指定是初生牛犊,搞不好等一下就要哭鼻子了! 他叹了口气,夹着膀子端起小臂,如同死鸡扑扇翅膀般扇了两下手,对侍卫们道:“大家跟上,别让那丫头死了!” 众人哄笑…… 一百尊玄神,如同一把锋利的战刀,冲出延城。 城头上,八百狼卫面沉如水。 唐善刚刚为他们分发了灵石,同时让他们登城观摩。 小毅带领的侍卫队,个人的修为暂且不论,整体协同能力就令大家吃了一惊。 一百名侍卫,未曾出城时嘻嘻哈哈,散乱无章。可刚出城门,立即变了一番景象,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嘈杂,只剩下沸腾的杀意。 他们俨然已经结成了一个整体,就连动作都整齐划一,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以被他们感知到。 这样一支战队,必将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八百狼卫心中明白,如果双方对阵,对方只需要一个冲锋,自己的军阵就会溃散。 知耻而后勇,大家开始暗暗为自己打气。 要努力呦! 唐善笑了,这就是他想要的。 小毅战队,划出一条斜线,直接冲向当空游曳的整队大妖。 可他们并不是去杀战,而是要保护鹭慈的安全。 鹭慈就在他们的前方,不知死活地向前冲锋。 这队大妖有二十多只,每只都生有一双薄翼,褐色的身躯上,残暴凶虐的妖气四溢纵横。 “啾!” 领队的大妖感觉到危险,发出一声警告。 一双双蓝瞳猝然看来,杀意瞬间暴涨,几乎透明的薄翼猛地大张,所有妖兽全部悬停在空中。 “去!去!去!去!” 小毅一连分派出四支小队,护住自己的两翼,以防其它大妖偷袭,径自带领六十名队员开始加速,试图赶超鹭慈,抢先歼灭这队大妖。 徒然间,鹭慈的身影在前方消失,就像是开启了一座虚空,跐溜钻了进去,再也没有了影踪。 小毅试图用真元去感知鹭慈的存在,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样做是徒劳的。 这是一位刺客! 他在第一时间对鹭慈的身份重新进行了认定。 十里……五里…… 高速飞驰下,小毅扬起了手中的宝剑。 “杀!” 在他身后,六十柄宝剑齐齐亮起,战意冲天。 对面的大妖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纷纷撩起双翅,像是打算对冲。 噗! 一只大妖胸前暴血。 它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这才猛地抽搐了一下,掉头扎落。 噗……噗…… 又有两只大妖遇袭,当空跌落。 有人偷袭! 剩余的大妖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四下查找来敌。 “快快快……” 小毅双眼冒着精光,急急催促着队友们。鹭慈的卓越表现带给了他压力,而压力这东西最是能让他兴奋。 三里,还剩下三里。只要再前冲两里,那些大妖就会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 妖群已乱,因为它们找不到目标。 领队的大妖忽然一僵,兽瞳中的蓝芒迅速黯淡,攻击来自身后,透胸暴血。 它不服,也不甘心,即便是死,它也要试试自己的运气,想要逼迫这个潜在的敌人现身。 “嗷……” 临死前,它疯狂鼓动双翅,薄翼上顿时炸出两股白芒。 可惜,它的运气不是很好,反倒误伤了两只同伴。于是,这两只大妖也陪它一同贡献出了自己的妖丹。 小毅与妖群尚且相聚两里有余。 妖群领队被诛,大妖们轰然崩散,径自逃命。 小毅噘着嘴,一脸不快。 猎妖嘛,大家一起玩儿不好吗,难不成是你先下的手,这些大妖就都应该归你? 骄傲的他,忽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停!” 六十名侍卫戛然悬停在空中。 “鹭慈……鹭慈……” 城头上,八百狼卫齐声欢呼。 这个名字,在第一时间里传遍了延城。 小毅用余光瞥向自己的右翼,那里又出现一队大妖,属下的两支小队业已迎上。 剑锋一转,他立即带领队友前去援助。 天空中,四下逃散的大妖相继遭到了刺杀。二十多只大妖,得以逃脱的不过七八只而已。 鹭慈的身影当空闪现,留下一记调皮的笑,蓦地不见。 “防!” 右翼两支侍卫小队齐声喝喊。 二十尊玄神,同时扬起宝剑,攻出耀眼的剑芒,在一里之外结成防护剑网,抵住了妖群的第一次冲锋。 小毅率队赶到。 “让!” 两支小队猝然一分,令小毅率队杀过。 小毅战队业已加速到极限,犹如飞剑一般当空激射,破空而生的刺耳之音,令对面的妖群惊惧不已。 天空,仿佛在瞬间沸腾起来。 八百狼卫,脸上多了几分凝重,那是难以言喻地震撼,在他们内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倏地,小毅战队出现在妖群面前,六十一道剑芒,如同一根巨大的狼牙棒,轰入妖群之中。 八百狼卫色变,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恐怖的冲击。 轰! 包括妖兽领队在内,十多只大妖被炸得支离破碎,妖群的防御瞬时被摧毁。 接下来,六十名侍卫三五成群,开始清场。很快,整队大妖完全被歼灭,无一逃脱。 小毅恢复了固有的骄傲,捋了捋额角的长发,四下查找鹭慈。 鹭慈闪现,留下一记残影,再次消失。 在她身边,六只大妖已然被杀,但却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坠落。 小毅一怔,好快! 眼中的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当第一具妖尸还未开始坠落的时候,第六只大妖已然被鹭慈刺杀掉! 小毅有些傻眼,这是低阶玄神的修为吗?就算是刺客,也不带这样变态的吧?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眯起了双眼。 鹭慈? 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 …… 一个时辰后,小毅带着一百名垂头丧气的侍卫,重新站到唐善面前。 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消灭了三队大妖,猎取到七十一颗万年妖丹。按理说,无论那支战队,拥有这样的战绩,都应该感到骄傲。可惜,鹭慈的表现却将他们的骄傲完全摧毁,践踏在脚下。 鹭慈已经先一步返回,像是乖乖的邻家小妹,静静地站在唐善身边。 “好了,我已经见识过你们的战力,你们可以去当我的驿卒了!”唐善很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驿卒?”小毅噘着嘴,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差事并不满意。 “需要我解释一下吗?”唐善问。 “不用!”小毅回答的很干脆。 他回手指着一百侍卫,“我们都是大人的亲随,只要大人下令,我们就会执行,不需要任何理由。” “好!你们去侯府,夫人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唐善很满意,虽然这些家伙有些骄傲,却能够坚决执行命令,仅凭这一点,就比鹭慈要强百倍。 小毅带队离去,鹭慈老病复发。 “怎么让他们去做驿卒?”她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很天真地问。 “我们需要知道周边的消息,也需要有人传递情报!”唐善知道她会问,早早准备好了答案。 “是啊!我师傅那儿一点消息都没有,是得有这样一批人!”鹭慈的美眸中现出少有的忧虑之色。 唐善的心猛地一跳,鹭慈的忧虑目光恰巧触碰到他最为敏感的神经。 www.ptwxz.com 509:废王昌待 更新时间:2012-08-24 废都武馆,密室。 阿狼每天都会来,但绝不多做停留,只是用“苍玉窟”汲取完新滋生的灵气,随即便会离开。 对于他来讲,这座密室属于死地,如果昌待想要对付他,最有可能会选择这里。 密室里刚刚下过一场灵雨,灵气充盈,令人沉醉。地面上已然冒出了一层灵草嫩芽,青绿喜人。可阿狼知道,这里很快就将变成毫无生机的荒漠。 没办法,宝地里来了苍玉窟,让你忧伤让你哭…… 阿狼的手已经伸到了怀里,触碰到温润的“苍玉窟”。 正当他准备取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徒然生出一丝不安。 虽然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他的第六感却告诉他,有人来过! 阿狼的第六感向来很准,至少在此以前,还不曾出过错。 人呢? 既然来过,会不会还没有走? 阿狼悄悄激出真元,进行查探。 什么都没有,除了冰冷的石头…… 等等,石头? 他心中立即生出警觉——昌待在这儿! 一个深呼吸,看起来他像是在享受葱郁的灵气,但在下一刻,他的身躯已经紧绷,猛地向室门弹去。 室门前竖着一把剑,石剑! 这把剑原本并不存在,只在阿狼动身的那一刻,它才闪现而出,宛如铸就在钢板上一般,带着一股厚重的恐怖威能,垂刺在室门前的空气中。 阿狼可以感觉到,从这把石剑上所传来的强大力量,足以把他轰成一堆碎石。 他只能停下来,相距一里,默默看去。 “你是谁?”一个冰冷的声音问。 声音如同冰锥,直接刺入阿狼的元神,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恐惧,数千年来未曾有过的感觉,早已变得陌生,此刻却再次从他的心底钻了出来。 “呵!管你是谁,拿你祭剑也就是了!”冰冷的声音,自嘲般说着。 阿狼急退,一直退到密室的中心地带,这才停下来。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昌待没有出手,否则的话,刚刚如此接近石剑,他很难保证全身而退。 “跑得掉吗?”冰冷的声音从室门方向传来。 “出口只有一个,既然被你堵住了,我自然是跑不掉的!”阿狼很快恢复了镇定,用一种调侃的语调进行回复。 “很好!那就不必我动手了!你乖乖走过来献祭吧!”很显然,昌待不苟言笑,把阿狼的话当了真。 “开什么玩笑?弄把破剑杵在那儿,就想让我自己抹脖子,你是不是疯了?”阿狼反嘴相讥。 冰冷的声音沉寂片刻,发出一声叹息。 猝然间,一面黑色的斗篷飘舞在空中;一张僵硬灰白的脸孔上,镶嵌着两只冰冷空洞的眼眸;那把适才悬浮在室门前的石剑,悍然杀出…… 昌待现身,再无二话,直接对阿狼发动攻击。 阿狼却已先退,看起来仓皇失措,可偏偏逃到了他的攻击范围之外。 接连六七次,昌待都已经锁定了他,但每次发动进攻的时候,都像是被他提前感知到,以至功败垂成。 “咦!”昌待讶然失声,阿狼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阿狼嘿笑,“还好,你的修为还只是十重天,要是再高一点点,那我可就惨了!” “十重天还不够对付你吗?”昌待已然动怒,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凌厉地杀意。 阿狼四周的空气,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威能所束缚。紧接着,发出咔咔轻响,竟然开始石化。 “炼狱石牢”! “碎石神剑”的终极剑诀! 如果将这部剑诀修炼到顶层,方圆数十里内,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被石化。 可惜,昌待的“石牢”还在初级阶段,虽然对阿狼的行动有所阻碍,但却构不成威胁。 昌待自然知道自己在“炼狱石牢”上的造诣,并没有打算依此扼杀阿狼,但只需令阿狼的行动有所滞涩,便已足够。 阿狼不是说他的修为还差那么一点点吗?那么这一招“炼狱石牢”,绝对会换来阿狼的惨叫! 巨大的石剑,早已积蓄了足够的真元,只等阿狼触发石化的薄片,便会爆发出必杀的一击。 出乎意料的是,阿狼并没有接触四周密布的石片,而是小心翼翼地在石片中穿行。看他的模样,就像在珍宝馆里鉴赏绝世奇珍,万一不小心碰坏了哪一件,就是把他骨髓榨干了也赔不起。 昌待缓缓靠近,乍见此景,禁不住双眼微张。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石片,每一片都与石剑通灵,只要触碰,石剑便会把自身的威能传送过去。 当然,变相爆发的威能会有很大一部分折损掉,但即便是这样,对付阿狼也已经足够了。 十重天玄神,多得是真元可以浪费。 这是专属于昌待一个人的私密,就连知晓此事的贴身侍卫,也都被他灭了口。 他相信,玄界之中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 可是阿狼…… 他怎么会知道? 昌待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私家泳池里裸泳,而远处这个家伙,却带着一大队游客前来观光。 “给我死!”他万分恼怒地劈出石剑。 阿狼骤然加速,稀里哗啦撞碎了万千石片,在险到极点的刹那,逃到了剑芒之外。 昌待变得异常狂暴,剑芒如雨,疯狂出击。 不知有多少次,阿狼已经被他抓在手心里,可又像泥鳅一般,从他的手里溜走。 “你别跑,是男人就站出来,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昌待在咆哮。 阿狼嘿笑,“傻.逼!” 昌待回手捂住额头,唉,头疼! 密室里恢复了平静,昌待退守室门,阿狼在中心附近闲逛,谁也不言声。 许久,盘坐在半空的昌待睁开了眼睛,道:“好吧!让我们谈谈?” “没空!”阿狼直接拒绝。 “我已经好久没和人说话了,你陪我聊聊天,或许我一高兴就会放过你。” “没心情!” “你找死?” “你杀得了我吗?” 呼…… 昌待负气而起,直接冲上去,举着巨大的石剑,一通乱砍。 阿狼躲在远处,冷眼旁观。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昌待一边咆哮,一边肆意发泄。石剑的威能逐渐放大,片刻间,密室内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每一道剑痕都深达百丈,极为恐怖。 阿狼淡淡的作出评价,“竭斯底地,间歇性神经病!” 昌待一愣,立即掉头来追,阿狼转身便逃。 狗撵兔子的游戏,整整持续了十多个时辰。 阿狼终于有些撑不住,“你累不累?” “不累!”昌待很顽固。 “累了就歇歇!”阿狼好言相劝。 “不歇,累死也不歇。” “……” 武馆外,所有物资都已经启运,十万弟子以及家眷也随船赶赴延城,唯有“皓甲营”留了下来,而且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 魏明目光如箭,看了武馆一眼,随即收回,“阿狼大人早就留有话,如果他陷入武馆,我们该怎么办?” “攻……攻打废王府!”有人小声回道。 “攻打废王府!”宦靖欢叫。 魏明点点头,“对,我们要攻打废王府!” 他徒然提高声音,“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打到他疼,打到他怕!” 魏庆冷冷的道:“来吧,你们的荣誉,你们的骄傲,就从现在开始。” 魏森振臂高呼,“杀!” 杀…… 恐惧这种东西,原本就是一个怪胎。当你想要战胜它的时候,往往会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废王府就是一个令人恐怖的魔窟,自从建城伊始,就没见有活人从里面出来过,包括每月送去赋税的弟子在内。 恐惧,早就根植进武馆弟子们的心中。 现在要去攻打废王府,最为兴奋的反倒是这些弟子! 魏明三兄弟领队在前,率领八千甲士升到半空,飞速杀出。 阿狼的计策很简单,虚张声势,见好就收。 此刻,阿狼就在思考这件事,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只要魏明他们把动静搞大,自己就可以趁机脱身。 “主公?”一名侍卫进入密室。 “什么事?”昌待立即放弃阿狼,眨眼间,便已来到室门边。 “魏明三兄弟率领八千甲士突袭王府。”侍卫禀报道。 阿狼心里乐开了花,“看你还不走?” “唔!知道了!”昌待拨了拨手指,把属下赶了出去。 阿狼有些傻眼,干嘛,咱俩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你连王府也不管了,偏要留下来跟我死磕? “喂?你究竟是谁的人?”昌待突然问。 “谁的人?”阿狼被问愣了。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昌待指的是太子和明祖。 “唐善!”阿狼做出了明确答复。 “唐善是谁?”现在轮到昌待发愣。 “延城城主,刚刚拿下废都,收服魏明!”阿狼有些不耐烦。 “鹭家的那个小丫头也是他的人?”昌待问。 “当然!” 阿狼觉得很奇怪,听昌待的意思,鹭慈家里应该有些势力才对。可这个丫头只说住在皇城,家里靠几条破船讨生计。这样的家境,照理不应该被昌待所知? 回头好好问问,看看她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阿狼暗暗打定主意。 “主公!魏明率领甲士攻破三道宫门,正向大殿进发!”适才禀报消息的侍卫再次闯入密室。 “知道了!”昌待一叹,拨拨手,随之一动,跟随侍卫出了门去。 阿狼松了一口气,还好,昌待终于中计了! “回去告诉玄皇,他的皇位坐不坐得稳,不在我,而在九大!”昌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逐渐远去。 www.ptwxz.com 510:黑磷妖军 更新时间:2012-08-25 废都城外,魏明三兄弟率领“皓甲营”小心戒备,焦急等待着。 只听一阵长笑,阿狼从城头窜出,飞速来到。 “恭喜大人!”三人齐齐一礼。 阿狼觉得脸红,“这哥仨可真会拍马屁,逃命也值得恭喜!” 可他哪知道,能够从昌待手中逃脱,魏家三兄弟、八千甲士,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昌待,十重天玄神,想想都让人感到可怖。 “皓甲营”拥有甲士八千,可在这样一尊高手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我想我们应该走了,不然的话,昌待追来可就糟了!”魏庆显得有些紧张。 “放心,昌待不会追来!”阿狼说得很肯定,因为他相信,在昌待看来,这些人根本不配他出手。 很快,“皓甲营”追上了十万武馆弟子,领先开路,以策安全。 宦靖带了一支百人小队,远出百里,探查消息。 “师兄?”吴霜指了指远方,脸上尽是迷惑。 宦靖看去,只见目极之处出现一支黑色大军,宛如滚滚铁流,正在朝废都方向进发。 “哪里来的军队?”他呐呐地问。 “嘘!” 一串金光闪现,十一名金甲侍卫拦在宦靖身前。 领队的金甲侍卫咧嘴一笑,“我叫小毅,你们是‘皓甲营’的兄弟吧?” 金甲侍卫? 十一尊玄神? 宦靖和属下一百甲士有些头晕! “阿狼大人在哪?带我去见他!”小毅道。 “那是玄皇的军队吗?”吴霜问。 小毅回眼看了看宛如巨龙般地黑色洪流,嘿笑反问:“你看有多少人?” “差不多几千万!”距离太远,吴霜只能大致估摸。 “圣祖王朝内,谁能调集几千万大军?”小毅像是在考他。 吴霜略加思索,摇了摇头。 “那是妖兽,从盐城方向开过来的!”小毅不想吓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 “妖……妖……”吴霜吓得一抖,险些从空中跌落。 阿狼坐在船头,饶有兴致地喝着灵茶。 有条船真好,虽然速度慢了点儿,但能免除长途奔波之苦,还能鸟瞰身下的美景。 “大人,”吴霜带着小毅来到,匆匆施礼,道:“这位是城主的……”他瞥了瞥小毅,吞了口口水,“驿卒!” 阿狼抬起眼皮看了看,“你是玄皇的人?” “以前是!现在在唐大人身下效力!”小毅回着,把自己探得的妖兽异动情况如实禀报。 有一队妖兽大军,差不多几千万模样,全部都是万年大妖,趁夜从荒漠里潜出,绕过土城、延城,偷偷向废都进发。 “停!”阿狼下令泊船,同时对吴霜令道:“告诉魏明,立即派出精干甲士,密切注意妖军动向。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与妖军接战。” “是!”吴霜领命,急急幻出飞剑,扬手送出。 “阁下请出来吧!”阿狼站起身,展臂相请。 吴霜和小毅愣了愣,仓皇四顾。 糟了,有人跟踪,不,有妖跟踪,他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嘿嘿……” 一团黑影猝然闪现,一双粗重锋利的脚爪落在船头的船舷上。 小毅的眼瞳瞬时收缩,浑身高度紧张,全神戒备。 影魔! 只是这只影魔披了一套黑鳞甲,而且手里还多了一柄蛇形巨剑。 “阁下有什么话,但请直说?”阿狼镇定从容,就连真元也没有凝聚。 影魔发出低沉的吼叫,像是一种邪恶诡异的语言。 阿狼竟然听得懂,点头道:“放心!我们只是路过,并不是想与你们为敌。我的人会后退五百里,放你们通过。” 影魔嘿笑,倏然不见。 小毅的脸色很难看,“斩妖除魔是我们修士的本分,你……你怎么可以向妖兽屈服?” “那怎么办?和它们打吗?”阿狼反问。 几千万只万年大妖,而且装备了护甲和兵刃,双方一旦交战,后果可想而知。 小毅知道双方实力悬殊,但他素来骄傲,在他看来,实力不济,可以自行退让,可像阿狼这样,迫于压力而屈服,他绝对不能接受。 他捋了捋额角的长发,嘟囔道:“如果是唐善大人……” “他会跑的比兔子还快!”阿狼打断了他,回头令道:“后退五百里,绕路赶往延城!” 吴霜悄悄对小毅道:“船上载着十万武馆弟子,他们最高的修为也不过是二三等大罗罢了,还有七八万家眷,你让阿狼大人怎么打?” 阿狼落座,呷着灵茶,自言自语道:“延城的兽潮有蹊跷……它们是在为后继的妖军做掩护!” 废王府! 上千名“石雕”侍卫业已恢复生机,开始在城内布置符阵。 宫殿内,昌待懒洋洋地靠在王座上,两颗亮晶晶的灵石在他手中转动不停。 罗骞站在殿下,业已将黑磷妖军来袭的情况禀报与他。 “你怎么看?”昌待对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战将问。 “牛峰将军还有三天的路程就能赶到,其他旧部正在召集甲士,也会陆续赶来。”中年战将回道。 “三天?用不了三个时辰,妖兽大军就会杀到城下。”昌待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妖军突然出现,我们事先根本没有准备,护城符阵也撑不了多久。这一仗,我们没有胜算。”中年战将躬身一礼,等待昌待决断。 “既然知道符阵没用,他们还在外面瞎折腾什么?告诉侍卫们,不用抢修符阵了!”昌待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是!我现在就去召集他们,撤离废都!”中年战将嘴上这么说,可脚下却没有动。 昌待一笑,僵硬的脸上突然挤出笑容,带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道:“我们可以撤,废都的百姓怎么办?让侍卫们列队吧,我们出城迎战!” 中年战将浑身一颤,躬身一礼,劝道:“主公!” “好了!”昌待打断了他,“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更改过?” “是!”中年战将匆匆离去。 “你!”昌待弓起手指点了点罗骞,“马上通告全城,妖军来袭,火速撤离!” 他的目光有些忧郁,“我只有一千侍卫,撑不了多久。废都的百姓……能救多少算多少吧!” 罗骞颤声道:“王爷?废都百姓七千万,愿与都城共存亡!” 昌待拍案而起,怒斥道:“胡说!他们不是军队,也不是九大弟子,作战不是他们的义务。再者说,就算这七千万人都上阵,敌得过妖兽军团吗?勇气可嘉,但却愚蠢之极!” 他轻声叹息,拨了拨手,“快去疏散百姓,带领他们撤往横空武院!” 罗骞愣在当地,关于废太子昌待的种种闲言恶语顷刻消散,一种舍身取义,大我撑天的敬意油然而生。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昌待严声催促。 罗骞深躬一礼,急急告退。 “皓甲营”护卫着商船退出五百里,再次择路赶赴延城。 阿狼全然没有了享受美景的心情,一脸愁容。 废都的情况,罗骞在第一时间传给了他,昌待的决定令他感到不安。 魏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谨慎进言:“大人,现在我们自身难保,管不了别人了!” 阿狼看向小毅,“你怎么说?” 小毅想了想,回道:“眼下朝局不稳,对玄皇威胁最大的便是明祖和昌待,现在昌待去和妖兽大军拼命,受益的自然是玄皇。” 阿狼皱皱眉,“这些我都明白!” “但是!”小毅话锋一转,正色道:“不管昌待是否有心争夺皇位,就凭他当前之举,显然是把废都百姓的性命看得比皇位要重。如果大人想征求我的意见,那么我认为,我们应该助他一臂之力,争取更多的废都百姓逃过此劫。” 阿狼点点头,但却并未表态。 “我们只有八千人,恐怕连那些大妖的一次冲锋都挡不住!”魏明小声嘀咕着。 阿狼又点点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大人!”宦靖、吴霜等武馆弟子跪地相求,“我们都是武馆弟子,清剿妖兽,保护废都,原本就是我们必尽的义务。请大人放我们离营,让我们加入废王殿下的队伍,抗击妖兽。” 阿狼抬起头,遥望远空,许久,叹道:“请示城主吧!‘皓甲营’是他的,该怎么做,由他决定!” 小毅应了一声,立即射出传信飞剑。 千里之外,一小队驿卒接到飞剑,迅速注入真元,再次射出。 飞剑,很快便进入延城,落到唐善手中。 “什么情况?”延侯夫人问。 “黑磷妖军即将进攻废都!你说,我们救是不救?”唐善喃喃着,像是在问自己。 “救不了!”延侯夫人很清楚眼下的状况。 最初得到“黑磷妖军”的情报,她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数千万只万年大妖,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其战力之强,足以攻破任何一座都城,就连圣祖皇城也不例外。 妖兽的将领们显然没有把延城放在眼里,否则的话,小小的延城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直到得知妖兽大军的目标乃是废都以后,她才暗自松了口气,管他李代桃僵还是桃代李僵,反正延城是躲过了一劫。 再后来,小毅联系上“皓甲营”,废都武馆整体撤出,阿狼也安然无恙,她便更加放心了。 眼下,能够保住延城就是她最大的心愿,至于别人,她懒得管,也管不了。 “我知道救不了!可毕竟能挡一挡。只要把妖军截停,哪怕一刻,不知道会救回多少人的性命!” 唐善原本并没有这个想法,大难临头,各安天命,谁也没有办法扭转乾坤。可昌待的意外决定却改变了他的态度。但他还在犹豫,毕竟“皓甲营”是他最有战力的一营,投进去的后果他也很清楚,他有些舍不得。 “帮不帮忙?”鹭慈突然现身,眨着长长的睫毛,俏生生看来。 这个丫头,最喜欢偷偷摸摸探听别人的私密。 唐善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顿时拍着茶桌站起,断然道:“帮!” 鹭慈一笑,“我也去。” www.ptwxz.com 511:死战(一) 更新时间:2012-08-26 黑磷妖军,如海潮般奔涌而来,满是薄雾的天空瞬时变得乌黑,便似漫天铅云压顶。 中年战将手持巨斧,如山般屹立在一千侍卫身前,深邃的目光里充满了坚毅,即便面对千万大妖也没有丝毫动摇。 “大人!城里的百姓都已经撤走了!”一名侍卫禀报道。 “我知道,半个时辰以前,你已经禀报过了!”中年战将目不斜视,漠然说道:“可他们现在最多撤离数百里,这些妖兽很快便能追上,然后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属下并不怕死,但请大人代为向主公进言,请主公护送百姓前往横空!” “我说过,可主公不听!” “大人……” “好了!”中年战将沉声喝止,随即高声呼喝道:“死战在即,众将随我赴死!”他回手一指,“主公就在城楼上看着我们,谁若怯战,可以想想当年弃军相随的誓言!” “护佑主公,至死不离!”众人高呼,声入云霄,沸腾的战意瞬时席卷而起。 中年战将高举战斧,“杀!” 杀…… 一千侍卫纷纷举起佩剑,随同中年战将激射而出。 天空中,千人战队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直接冲入妖军的前锋军阵中。 他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战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发起最凌厉的一击。 黑磷妖军的前锋足足有十万大妖,最初的时候,它们显然没有把对面这支千人战队放在眼里。大妖们甚至懒得理会,像是早已在心中认定,这支小股战队根本不敢造次。 可当这支战队真正发起冲锋的时候,沸腾的战意立即引起了大妖们的警觉。只是这支战队来得太快,还没等它们完全展开队形,一千侍卫便已经冲入军阵之中。 冰冷的战斧,雪亮的剑芒,完美的配合,使得这支战队的战力陡然间变得异常强大。 刚一接触,锋利的剑芒便将前锋军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后,豁口越来越大,前锋军阵开始混乱。 一千对十万,而且一经接触便将军阵冲乱,大妖们兽瞳里凶暴的兽光,开始出现惊惧之色。 中年战将的巨斧,专挑统领妖兽的首脑进攻,斧芒浑厚有力,势如奔雷,几乎每一次指出,都可以将一只统领砍落。 属下这些侍卫们,一旦进入攻击状态,完全听不到一丝异响,只有统一整齐的挥剑声。 刷刷刷…… 在这支训练有素的战队面前,混乱的大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迅速沦落为待宰的羊羔。 凌厉的剑芒如风般吹过,万年大妖们徒然变得懦弱不堪,如雨般坠落。 轰! 中年战将一路突进,竟然率队一直冲到前锋军主将附近,一斧砍下了它的脑袋。前锋军原本就已散乱的军阵,瞬时土崩瓦解,万年大妖竞相逃窜。 中年战将并不恋战,高举战斧,率领战队继续前突。 阿狼悬浮在高空,默默看去。 这一战,昌待的侍卫队仅仅发起了一次冲锋,斩杀大妖不过三四千只,但却像猛虎扑入羊群,一举将黑磷妖军的十万前锋击溃。 沸腾的战意,强大的战力,顽强的战心,让每一位观战的修士,都感到了深深地震撼。 吼! 黑磷妖军的前锋军刚刚瓦解,身后的主战军团便显露出来。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只身材高大的青面妖兽悬浮而出,手中那杆擎天长矛缓缓划落,指向四方逃散的前锋大妖们。 “杀……” 明明是数十万大妖齐声嚎叫,可修士们竟然也能听得懂其中含义。 中年战将眯起双眼,略加思量,迅速定身,竖起战斧。紧跟身后的一千侍卫,如同钉子般,蓦地钉在空中。全队整齐划一,犹如一体,没有一丝慌乱。 正前方,两队妖军倏然杀出,以钳形攻势对退逃的前锋大妖形成合围,立即展开攻杀。 退逃下来的十万大妖,顷刻间便被扑灭。 阿狼心中一凛,接下来,昌待的侍卫队怕是要打上一场硬仗了! 妖军的实力本就不俗,清一色的万年大妖,即便是刚刚战败的十万前锋,战力也在昌待的侍卫队之上。 侍卫们的战力虽强,但毕竟受人数所限,终究难逃败亡厄运! 空中,薄雾渐散,阿狼的视野更加广阔,远方的妖军军阵完全展现在眼中。 阿狼的瞳孔猛地一缩,可见内心之中极为震惊。 黑磷妖军成“品”字形布阵,分为前、中、左右四军,每一军都有百万大妖,阵容严整,错落有序。 后继一军,阵容有些杂乱,看起像是后备妖兽,只做预备补充,应该不会参战。 而在两侧的外翼,各有数十支十万大妖一队的妖军,来回巡曳,以备不测。 阿狼侧转头,看向悬浮在城楼上空的昌待。 昌待的身上依然披着那件黑色的斗篷,长达丈许的巨大石剑,默默地悬浮在他身后。 他的目光异常明亮,直视前方,静待接下来的这场恶仗。 “黑磷”前军业已展开军阵,但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与侍卫战队隔空对峙。 青面紫瞳的前军主将,悬浮在高空,用它那杆布满螺纹的擎天长矛,点了点中年战将,随即向旁一指,像是准许他撤出战场。 中年战将挑起嘴角露出一记冷笑,用巨大的战斧点了点“青面”,再又向回勾了勾。 他在叫阵,让一百万“黑磷”前军向他进攻! “青面”嘿笑,脸上的云纹猛地抽搐了一下,擎天长矛猝然指出。 一队大妖悍然杀出,向着侍卫们猛扑过来。 这队大妖的总数在五千左右,数量虽然不多,却恰好能够对一千侍卫形成合围。 仅凭这一点,便可以看出,“青面”很善于用兵! 现今的妖兽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它们懂得了思考,懂得了如何作战,也懂得了策略…… 而这些,正是中年战将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是大军来袭,相互间的配合难免会出现疏漏,他完全可以借助这些漏洞进行攻击,从而搅乱整队妖军。 可现在“青面”只派来了五千大妖,这便把可能出现疏漏的几率压到了最低,而五千大妖的战力又绝不逊色一千侍卫,双方唯有凭战阵来一决高下。 “绞!” 中年战将翻转手腕,巨大的战斧在他手中旋转起来。 一千侍卫随即手挽剑花,布下防护剑阵。 杀来的妖兽首领没有见过这种东东,禁不住回头去看“青面”。 “青面”躺在半空,就像躺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轻轻摇晃着。他把擎天长矛抱在怀里,垂着眼皮,对于回看的妖兽首领全然不加理会。 妖兽首领转回头,握紧手中黑矛,振臂尖啸。 五千大妖立即发起冲锋。 呜呜…… 中年战将的巨斧,一千侍卫的宝剑,飞快的旋转着,搅乱了空气,发出凄厉之音,震人心弦。 五千大妖已然冲到射程内,顿时将手中的黑矛激射而出。 黑矛如雨,呼啸而至。 白色的剑芒,犹如一团团飞旋的气流,防护在剑阵外。黑矛刺到,剑阵嗡声大作,猛地收缩数十丈,但却将五千杆黑矛的威能尽数卸去。 大妖们纷纷招手,收回黑矛。 妖兽统领瞪大了兽瞳,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斧芒悍然杀出,直接将它劈成了两半。 五千大妖失去了首领,尽皆傻眼,茫然失措。 退无可退,“青面”刚刚斩杀了十万前锋,不在乎多杀五千。 唯有进攻! 阿狼看到此时,已经知道这一战的结果。而且他发现,妖兽的首领只有一只大妖,没有后继妖选。这样看来,妖兽的军队建制并不完善。 中年战将开始了反击,虽然此战已无悬念,可他的反击还是相当漂亮。 他利用剑阵做掩护,分割包围一小簇大妖,一举灭杀,随即再去啃食下一簇。 “青面”坐了起来,一双紫瞳带着微笑,用那杆擎天长矛轻轻敲着小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远方的战事。 中年战将并不贪多,每次灭杀的大妖不过三五百只,但很快,战事便已结束,五千大妖全部被歼灭,而侍卫们却无一损伤。 “青面”站在空中,若有所思般来回踱步。片刻之后,它又用长矛点出一队大妖,并对大妖首领点了点头。 很显然,它们之间已经进行了交流,而这位统领也一定会多加防范,不至于重蹈覆辙。 果然,这位统领带队冲到剑阵前两里有余,便退到了队中,等到大妖们发动冲锋的时候,他又躲到了队后。 黑矛,如雨般刺落,一次次压缩剑阵,一次次收回,复又攻出。 剑阵虽然还在坚持,可显现的威能明显弱了许多,不消片刻,或许就会被冲破。 “青面”摇摇头,似乎对中年战将的表现很不满意。 可惜,就在他有些遗憾的时候,场上的形势徒然一变 五千大妖刚刚收回黑矛,对面的剑阵轰然爆散,中年战将挥舞着战斧,带领一千侍卫猝然杀出。 阿狼暗暗点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一战,侍卫们又胜了! 大妖们还没来得及防备,军阵便被纷飞的剑芒分割成两半,巨大的斧芒,再次显现,直接将队后的妖兽首领轰成肉泥。 剑阵随即又迅速布起,不等大妖们发动反击,剑阵已成,将侍卫们防护在内。 接下来,侍卫们借助剑阵的防护,分割啃食大妖的那一幕,重新开始上演…… www.ptwxz.com 512:死战(二) “青面”的紫瞳中射出赞赏的目光,在它看来,中年战将的卓越表现,足以赢得它的尊敬。 中年战将业已连胜十三场,这是他的荣誉,也是他的骄傲。可是,即便拥有如此辉煌的战绩,他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笑容,阴沉似水。 侍卫们的战意依旧高昂,战心坚韧,可战力却在不断衰退。 自从第六波大妖攻来,第一个侍卫带着一比三十的荣誉辉煌陨落,伤亡的数字便开始不断增加。 而今,中年战将身后的侍卫已经不足六百,陨落近半。而且包括他在内,所有的侍卫都已负伤,血染战甲。 “青面”遥遥颌首,像是对中年战将表达敬意。随即,他的紫瞳中放射出冰冷的目光,高高举起擎天长矛,对着左翼高声一吼。 左翼主将浮出,这是一只满头红毛,手握刃环的家伙,听到“青面”的呼唤,兴奋得乱蹦。 “来了!”昌待径自喃喃着,平静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 换作先前,即便妖兽拥有智慧,遇到阻击也绝不会分兵。它们一定会铲除沿途所有阻碍,才会继续前进。 也只有这样,一千侍卫才可能拖住“黑磷”军团,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让废都百姓逃命。 而今,妖兽也懂得了分兵出击,这对尚未逃离危险的废都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他们的境遇将岌岌可危。 “红毛”高举刃环,欢叫跳跃着,率领左翼百万大妖杀出,直扑废都。 “你来只是观战的吗?” 昌待的声音在阿狼耳边响起。 “我要先知道妖军的战术,然后再决定该怎么打!”阿狼传音回复。 “你没想过守城?”昌待像是有些意外。 “想过!我的确想把‘皓甲营’分散潜藏在城内各个角落,借助有利地形牵制妖军。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主意,因为那样做不可能完全牵制住妖军!”阿狼如实回复,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无需对昌待隐瞒什么。 “不错!敌军是一个完整的军团,但旗下四军可以分兵攻击,只要它们得知废都是一座空城,一定会分兵追击!” 昌待看向快速逼近的“红毛”妖军,眼中泛起一丝忧虑,他想帮助阿狼想出一个有效的战术,可却没有答案。 “你看?”阿狼指向“青面”,传音道:“你的一千侍卫拖住了一百万妖军,如果我把八千甲士分为四营,各个阻击,是不是可以拖住整个军团?” 昌待摇头,“你的甲士战力太弱,如果跟我的侍卫作战,我只需要一次冲锋,就能把你的‘皓甲营’全部消灭。你若分兵,顷刻间便会被妖兽大军淹没,那是毫无意义地牺牲!” “怎么办?!” 阿狼没有传音,而是喃喃自语。 “该我了!时间不会很久,你要尽快想出办法!” 昌待徐徐飘落,紧握石剑,站在城楼楼顶,散发的威能吹起了黑色的斗篷,像是劲风鼓过,猎猎作响。 左翼妖军已经冲到五里外,他缓缓扬起了巨大的石剑。 “红毛”冲在最前,就像是一匹当空奔腾的骏马,气势惊人。 石剑平扫,轻描淡写地一击,就连风都没有激起一丝。 嘭…… “红毛”就像撞在了刻有符阵的城墙上,可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气。而就是这些空气,徒然间变得无比坚硬。随着嘭响,空气出现细密的裂纹,像是一块通透的坚冰,轰然爆散。 就是这块虚无的坚冰,不仅遏制了“红毛”的前冲之势,而且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威能,霎时将他震飞。 “红毛”带着哇啦哇啦的怪叫,直接撞入身后的军阵中,嗵嗵嗵……十几只万年大妖,被它撞得血肉模糊,当空坠落。 “虚石剑”! 阿狼曾在武馆密室领教过,虽然这一剑无相无形,可潜在的威能还是可以感觉到。只有像“红毛”这样鲁莽的妖兽,才会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 但是,“红毛”敢于硬碰硬去撞击“虚石”,便证明它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着绝对的信心,而事实也证明,虽然它被“虚石”震退,可并没有受伤。 阿狼眼皮一跳,这个“红毛妖”实力不凡,如果硬拼功力,或许还要在他之上。 “红毛”一击受挫,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变得更加兴奋。扭身蹿上高空,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积蓄威能,像是要再次冲锋。 呼…… 几十只大妖扑了上去,抓手抓脚扯头发,生生把它抓了回去。 “滚开……放我……去……去……” 阿狼瞬间睁大了双眼,“红毛妖”在说话? 虽然有些大舌头,可他还是可以肯定! 妖兽不仅拥有的智慧,而且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再往后,他们还会修炼出人类的躯体…… 阿狼隐约感到,玄界的纷乱才刚刚开始! “红毛”被属下控制住,再也不能前冲,可左翼大军的冲锋却没有停止。 昌待已在城前布下了“炼狱石牢”,无数块菱形石片悬浮在空中。 最先撞到这些石片的大妖,立即被爆射的剑芒刺穿了躯体,仅一剑,昌待就斩杀了数十只大妖。 可惜,即便他拥有十重天修为,也无法独自面对百万大妖。后继的大妖迅速发动攻击,漫天刃环,瞬间击毁了“石牢”。 仗,不是一个人打的! “该你了!我早就说过,我撑不了多久!接下来,妖兽军团就交给你了!” 昌待扭过头,对阿狼一笑,下一刻,他已经扑下城楼,冲入百万大妖之中。 阿狼心弦一颤,在昌待僵硬的脸孔上,挤出的那记微笑,说不出的恐怖,可印在他的脑海里,却令他心头激起一股热血。 热血沸腾! 昌待威猛异常,仿佛一支利箭,在妖军军阵中急速冲锋。巨大的石剑,爆发出数百丈剑芒,但凡接触到剑芒的大妖,悉数石化。 “碎石神剑”,早已把这些大妖的肉身抛入虚空,石化的只是他们的灵魂。 “红毛”依旧被属下们拉扯着,虽然他还在挣扎,显然是想同昌待一较高下,可属下们不许。 百万妖军列出犄角阵型,几十万大妖正面拦截,十几万只大妖分列两侧,无数只刃环砸向剑芒,爆空之声不绝于耳。 石剑的剑芒迅速收缩,百丈……几十丈…… 昌待已经尽力,他原本想仰仗自己十重天的修为干掉妖军主将。可现在,这个目标距离他越来越远。 阿狼明白,正如昌待所说,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临走前,他又向黑矛妖军的战场瞥去一眼,只一眼,他便觉得心头发酸。 中年战将业已断掉一臂,半边脸皮连同左眼左耳都被掀掉,铠甲早已破碎,浑身尽染鲜血。而他身后,也仅剩百余名侍卫。但是,战斧和宝剑依然爆射出耀眼的锋芒,在五千大妖中杀进杀出。 废都城后方,五百里。 魏明愤怒的咆哮着:“怎么还是五百里,能不能让他们快点儿?” 罗骞一脸无奈,“师傅,您刚刚问过,这么快又问,自然还是五百里!” 魏明顿时黑起脸,“有没有告诉他们,这是逃命,不是搬家,该扔的就扔,该撇的就撇。” 罗骞怯声回道:“每人一只储物袋,没有多余的东西。” “储物袋也丢掉!” 魏明像是急疯了。 “啊?” 罗骞偷偷移开目光,看向魏森。 魏森摇摇头,示意他不必理会。 逃命的百姓中,修为高的业已远去两千余里,而修为低的却还没逃出六百里。七千万废都百姓,在旷野上摆开一字长蛇阵图,蹒跚向前。 郭权的修为并不高,但在逃难的百姓中却也不低,可他却落在最后,因为他背着老娘。 他曾找过“福祥”伙计帮忙,可伙计一句话把他顶了回来,“你不是唐大人的探子吗?发一枚飞剑,唐大人一定会派人帮你。” 这是嘲笑,但他只能生生受下。 早在十万武馆弟子撤出废都时,他就曾经哀求过,希望他们可以带上老娘去延城,可没有人理他。 “你是个小人!”魏庆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瞪着眼睛,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 郭权脸色一变,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可以杀我出气,但得等到我把老娘背到横空。” “杀你干嘛?”魏庆嘿笑,“要不是你,老夫怎么可能突破二重天,废都武馆也不可能逃过一劫!” 他把老太太挪到自己身上,“你娘归我管,我保证把她背到横空。你嘛,自己跑路。” 郭权有些不信,一尊二重天玄神,堂堂废都武馆三当家,“皓甲营”副统领,怎么可能会帮他? “唐善让你来的?”他猜测着问。 “我大哥!”魏庆瓮声瓮气地回道。 他显然并不愿意救这么一个废物老太太,而是留下来与两位哥哥共同抗敌,所以说得很不情愿。 “是馆主!”郭权很是感动,但也有些失落。 “停!” 路前,一个看起来有些骄傲的年轻人,带着十位金甲侍卫,拦下了魏庆。 魏庆干眨着眼,“小毅?你来干嘛?” 小毅板着脸,严声道:“阿狼大人有令在先,‘皓甲营’断后,脱逃者斩。而今大战在即,你身为副统领,怎么可以擅离职守?” “我……”魏庆苦着脸回头看了看,叹道:“老太太,对不住了,我得回去拼命!” 郭权默默接过老娘,也不言声,抬腿便走。 “慢!”小毅将他拦下,躬身一礼,问:“这位是郭权大人吧?” 魏庆噗的一笑,急忙回手捂住嘴。 “我是郭权,不是什么大人!”郭权淡淡的回道。 “在下小毅,奉唐大人之命,护送大人和老夫人返回延城。”小毅一边说着,一边对属下点了点头。两名侍卫立即步出,将郭权和老娘背在身上。 魏庆有些傻眼,一小队金甲侍卫,护送一个废物老太太,再加一个初级金仙? 郭权一笑,笑容有些苦涩,“难得唐城主还想着我!” www.ptwxz.com 513:死战(三) 更新时间:2012-08-28 小毅一行护送着郭权母子当空飞驰,很快便赶超了撤退途中的商船。 郭权想随船赶往延城,可小毅不敢擅自更改唐善的命令,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 “问问城主吧,就说是我的意思。你看我这老娘,呆在船里会比较舒服一些,可要是真被你们背到延城去,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恐怕得散了架!” 郭权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 小毅无奈,只能放出传信飞剑,请唐善示下。 飞剑很快便传了回来,可以乘船,但小毅一行要随船保护。 郭权磨破了嘴皮子,想请小毅等人去帮阿狼,但他最终弄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看起来有些骄傲的年轻人,除了执行命令以外,油盐不进! “问问阿狼大人,有没有同妖军打起来总可以吧?” 郭权对小毅有些头疼。 “可以!”小毅拉着长音回道。 从他的表情来看,明显在说,郭权这是狗拿耗子。 阿狼接到飞剑的时候,“黑磷”军团业已进驻废都,留下后备军在城内休整,主战军团掩杀而来。 军情紧急,阿狼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哪里还有闲心理会郭权,匆匆看过便抛在脑后。 延城。 唐善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废都的战况,通过驿卒的传送,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 可是阿狼的应对之法,至今还没有传来。 延侯夫人更紧张,“皓甲营”乃是延城最具战力的一营,尚若就这样拼个精光,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依你看,这仗该怎么打?”唐善问白毛。 白毛业已返回,统领狼卫。 见唐善征求他的意见,他觉得有些头大。 他属于江湖流派,没参过军,没上过阵,自从投靠唐善,向来都是唐善怎么说,他怎么做。 现在唐善问他,他没主意,就算有主意也不敢说。 人命啊! 往小了说是“皓甲营”八千甲士,往大了说是废都七千万百姓,谁敢信口雌黄? 他真后悔没把江成拉回来,偏偏让江成留在土城率领玄神战队猎妖! 江成这小子见多识广,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唐善翻了一眼,问也是白问,白毛憋了半天,连个屁也没憋出来! “怎么打?” 他在房内焦急的踱着步,挖空心思寻找良策。 “整整一个‘黑磷’军团,几百万大妖。我们只有八千人,真的没得打,还是让他们赶快逃命吧!” 延侯夫人明明知道唐善绝对不会撤回“皓甲营”,可她还是忍不住要说。不管有没有用,反正说出来她会觉得舒服一些。 唐善停下脚步,想了想,扭头看来,“你说什么?” 延侯夫人一愣,她不知道唐善这是何意,但她还是重申道:“我说……是不是让‘皓甲营’撤回来?” “不,不,你不是说撤,你说……”唐善的眼睛徒然一亮,“逃?对,你说逃!” 飞剑很快便传到了阿狼手里:没人让你死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阿狼眯着眼睛思量片刻,立即传下命令——扰袭战! 最先出现在“黑磷”军团的乃是宦靖,带领两千甲士在“青面”面前得瑟一下,就连大妖的汗毛都没伤到,扭头便跑。 “青面”对此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宦靖又来了,煞有其事地冲到阵前,几百名顶级大罗一同出手,顿时将当前的一只大妖轰成了渣。随即,又远远逃开。 “青面”不悦,仍未理会。 再来…… 又来…… 还来…… 三番五次地袭扰,“青面”终于按捺不住,紫瞳中爆射出愤怒的兽光,脸上的云纹不停抽搐。 “杀!” 他扬起擎天长矛,下令进攻。 这个时候,宦靖的应对办法自然是跑,快跑。 灵石,战前就已经发放下来,那时是为了打仗,而今是为了逃命。 这些高阶大罗,得以从灵石中抽取灵力,不断补充真元,当空遁逃的速度绝对不比玄神慢。 宦靖先牵着“青面”退出百余里,而后撤往左路,诱使一百万前军偏离战线。 很快,“黑磷”前军与撤退中的废都百姓拉开了距离,五百里……六百里……七百里…… 接下来是魏庆,他去挠“红毛”的痒痒。 很显然,他比宦靖幸运得多,刚在阵前叫嚣,“红毛”又是蹦又是跳,欢叫着冲了过来。 主将一动,左翼大军顿时杀出。 “这家伙,竟敢脱离妖军,独自冲阵?” 魏庆有些心动,如果不是阿狼战前着重介绍过“红毛”,他真想带上几十个甲士迎上去,先把这家伙做掉再说。 想归想,别说他弄不死人家,就是真能弄死“红毛”,他也不敢违抗军令。 魏庆也退,根本没有同“黑磷”左军发生任何接触,便把一百万大妖引去右路。 魏森、魏明接连出场,“黑磷”中军与右军也被引开。 “黑磷”军团一分为四,保护军团两翼的几十队大妖也各自分散,随同四军防护。 正路上连一只妖影也见不到,阿狼终于松了口气。 “成了!”他给唐善传回一枚飞剑。 看到阿狼传回的消息,唐善紧绷的脸顿时舒缓下来。最初的时候,他还担心“皓甲营”战力不足,“黑磷”军团随便派出几队防护侧翼的大妖,也就够魏明几个喝一壶了,而今看来,妖还是妖,脑袋瓜不是很灵光! “好消息!”延侯夫人兴冲冲地跑进房来。 唐善捧起假笑,“江成他们把土城外的几百亿妖兽都杀光了?” 延侯夫人愣了愣,旋即听出唐善是在说笑,嗔道:“几百亿啊,你以为是几百只,那么容易就杀光光?” 她噗的一笑,“我这个消息其实也不错,驿卒已经查明,土城外的妖兽没有继续增加。”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唐善的目光突然一跳,像是第一次见到延侯夫人,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他已经察觉出延侯夫人的变化,可他不说。 “还有一件事!” 延侯夫人的脸上忽然飘起两朵红霞,羞涩的垂下头。 “哦?什么事?”唐善淡淡的问。 “我……我晋升了,玄神境!” 延侯夫人很兴奋,就像是**十年未孕的老太太,突然之间怀上了孩子。 “哦!”唐善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白毛刚想道贺,却见唐善偷偷瞪来一眼,心下顿时会意,急忙把头转去一旁,佯作不知。 延侯夫人气得直跺脚,好嘛,晋升顶级大罗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人家晋升为玄神了,你们还是全无反应? 唐善心里清楚,延侯夫人天赋有限,如果没有灵石,晋升顶级大罗都是痴人说梦。而今竟然突破了玄神境,不用问,这都是拿灵石堆出来的! 阿狼和她沆瀣一气,不知吞了多少灵石! 唐善肉疼,“我的灵石啊!” 他真想发一柄飞剑给阿狼,把苍玉窟讨回来。 我的! 延侯夫人干跺脚,没人理。气极之余,跑到白毛身后掐了一把。白毛这才敢出声,咧开嘴哇哇乱叫。 “看不起人!我要冲击二重天!” 女人,只要发起威来,天神都得抖三抖。 唐善吓得一哆嗦,乖乖?二重天,那得消耗掉多少灵石啊? 他急忙站起身,好生抚慰,“夫人的修为已经不低了,冲到玄神境就好!玄神嘛,几重天还不是一样,何必那么辛苦呢!” 延侯夫人瞪着眼睛看来,唐善此刻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心疼灵石! “不要你的破石头,老娘自己修炼!”一声冷哼,延侯夫人摔门离去。 唐善与白毛同时失语! 你看,女人一发飙,往往就会变成老娘! 风,有些凉! 郭权把老娘扶到舱内休息。 小毅身为驿卒领队,自然对当前的战事了如指掌,眼下,“黑磷”军团正跟在“皓甲营”的屁股后面,漫山遍野地闲逛。 天色渐晚,明月隐现。 郭权站到小毅身边,叹声道:“既然妖兽拥有了智慧,懂得策略,那它们早晚会发现自己中计!” “那就看它们什么时候察觉到了!如果它们被引离五千里,就算它们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小毅重新打量着这个胖老头,初级金仙,没什么天赋,前途一片黯淡,真不知道唐善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他。 “妖兽容易冲动,城主定下扰袭之策,也算是抓住了妖兽的短处。可有一点,城主事先没有想到……百密一疏啊,怕是会功亏一篑!” 郭权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大肚子,像是在有意显摆自己谋略过人。 “哦?说说看,大人哪点没有想到?”小毅随口问着,并没有把此事当真。 “后备军!城主没有让阿狼留下一支后备甲士,以防不测!” 郭权看向远方,眼中透着忧虑。 小毅失笑,“皓甲营只有八千甲士,能把黑磷军团引走就算不错了,哪还能留什么后备军?” “可妖兽有后备军,上千万大妖,就在废都城!它们随时可以组建新军,追击废都百姓!” 郭权没有看小毅,这个想法一经冒出,连他自己都吓得胆战心惊。 小毅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会吧?” “没有最好!”郭权也不愿中标。 可他随即反问:“要是被我猜中了呢?” 小毅吓得心头狂跳,他知道,阿狼身边只剩下传递消息的金甲侍卫,此外就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废都城随便派出一队大妖,哪怕是巡曳的哨探,阿狼和那些落后的废都百姓,恐怕都要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www.ptwxz.com 514:小人尽忠 更新时间:2012-08-29 “去把武馆弟子都叫来!”郭权的口气不容置疑,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大人。 “你要做什么?”小毅忍不住问。 “城主百密一疏,我来为他填补漏洞!十万武馆弟子,就是阿狼的后备军!”郭权的目光徒然变得明亮。 “他们都是低等修士,根本没有能力与大妖抗衡,你让他们参加战事,那就等于让他们送死。” 小毅不是不想帮忙,可他认为郭权的提议过于残忍。 “还有……”他道:“废都城里的妖兽,也未必会组建新军!” “妖兽组不组建新军,我管不着。但我必须为城主组建一支预备军。而且他们必须赶在天亮以前,护住阿狼的后路,死守在那儿。” 郭权一笑,“我还有个请求,这件事仅限你我,不许外露。” 小毅明白,如果禀报唐善,让十万武馆弟子参战,唐善绝对不会同意。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他郑重的问。 郭权点了点头,“去叫他们出来吧!” 小毅面带难色,“就算我把他们叫出来,他们也未必会听你的!” “那是我的事!”郭权胸有成竹。 很快,十万武馆弟子全部来到。二三等大罗聚集在船头,其余弟子悬浮在空中,随船飞行。 “小人!” 原本只是个别人小声嘀咕,但这个“个别”数量众多,演变成了整齐沉闷的咒骂。 郭权丝毫也不觉得羞愧,朗声说道:“我是小人!可我知道自己的职责。生意上的事,罗骞罗少东家是我的主人,我要为他谋划。两城交战,唐善唐城主是我的主人,我自然要为他效力。” “你找我们出来干什么?”有人气呼呼的问。 “干什么?”郭权面带不屑,连连摇头,叹道:“身为武馆弟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天职,真是可笑!” “够了,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冷嘲热讽。”刚才说话的那名弟子愤怒的叫着。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郭权随手指着四周的武馆弟子,徒然提高声调,吼喝道:“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应该保护的七千万废都百姓,包括你们的师傅、师叔、师兄,正在数千里外,被大妖们追杀,而你们,却在向延城逃命!” 他回手拍着自己的脸颊,“耻辱啊,耻辱!难道你们不知道什么是羞愧吗?废都七千万百姓养育着你们,可到了性命危急的时候,需要你们保护的时候,竟然连你们的影子都看不到!” 小毅很快便发现,郭权在那里捶胸顿足肆意蛊惑,十万武馆弟子满脸羞红无地自容。 “我,郭权……”郭权掐着指肚比划着,“我算什么?狗屁!狗屁不如!可城主对我如何?先是以德报怨,赐我价值亿万的‘清灵丹’,助我老娘增长百年寿元!现在又派来十一尊玄神侍卫,要把我安全护送回延城!” 他顿了顿,突地一笑,问小毅:“我请你们回去帮阿狼,你怎么说?” 小毅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不及细想,下意识回道:“唐大人有令,必须将郭权大人安全护送回延城,小毅不敢抗命。” 郭权哈哈大笑,指着小毅对众人道:“大家看,因为我郭权一人,竟然拖累了十一尊玄神!城主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当前形势危急,七千万废都百姓危在旦夕,十一尊玄神不该留在这里,应该赶赴战场!” 他再次指着四周的武馆弟子,嘲讽道:“你们这些人,呸!还骂我是小人?小人也知道尽忠!” 徒然间,他的威能猛增,直接蹦到了中级金仙。 小毅心头一震,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死了,你们也就解脱了束缚,可以去帮助阿狼战斗了!”郭权对着小毅笑,笑得很灿烂,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扭过头,他怒目猛睁,对着十万武馆弟子咆哮,“看着我的眼睛,废都七千万百姓,临死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因为他们没有等到你们……” 轰然间,郭权自爆,血雨溅洒在船头。 十万武馆弟子,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握紧了拳头,瞪红了眼睛。 “杀!” 不知是谁,撕心裂肺般嚎叫一声。 “杀……杀……杀……” 十万武馆弟子仰天狂呼,十万腔热血骤然达到了沸点,就像是异常干燥的薪柴,迸溅上一丝火星,蓬的蹿起熊熊烈焰,就连大地都在震颤。 倏然间,战意已经被点燃,杀意沸腾,杀气冲天。 天蒙蒙亮,淋漓下着雨。 阿狼内敛气息,尽收威能,让雨水淋在他的脸上。 按照他原先的预想,只要能坚持一天一夜,把“黑磷”军团引出五千里,废都百姓就可以撤入肃亲王的封地,妖兽们也就望尘莫及了。 可现在看来,他的预想过于乐观,时至此刻,最前方的废都百姓尚且距离边界两千多里。而百姓们的一字长蛇阵拖得更长,业已达到了四千里。 也就是说,等到最后一批百姓进入肃亲王的封地,还有六七千里的距离。 怎么会这样? 罗骞早已发动各个商家,把所有灵丹仙草全都贡献了出来,每一位废都百姓,最少也会分得一株“萃济草”或“蹑空草”,可他们的撤退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消息传到唐善手上的时候,白毛正腼腆地向他禀报,自己已经摸到了二重天玄神的门槛。 唐善略微怔了怔,白毛进步如此神速,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毛对自己的进步也很意外,或许是早些年修炼吃得苦太多,如今进展顺利,反倒令他有些忐忑不安,所以他才来请教唐善。 “以前我要很多天才能炼化一颗灵石,现在……” 唐善终于明白了废都百姓撤速缓慢的原因,他们都是最低等的修士,根本不适合修炼,即便给了他们灵丹仙草,他们也难以享用! 飞剑传回阿狼手里,只有六个字:他们只是百姓! 阿狼懂了! 命令立即传达下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必须牵制住“黑磷”军团。 魏明的心冰凉——没有时限! 他所牵制的“黑磷”中军早已生出警觉,数次放弃追赶。迫于无奈,他只能掉头攻击,以激起妖兽的好战本性。前后六次冲锋,虽然只是稍有接触便即退逃,可还是折损了五百多名甲士。 魏森的情况与他差不多,战死的甲士达到三成。 最惨的是宦靖,“青面”狡诈,竟然佯装后退,并在宦靖追赶之时突然反扑,宦靖猝不及防,战损过半。还好“青面”随后便死死咬住他们不放,看起来不把他们全部歼灭誓不罢休。 唯一没有伤亡的便是魏庆一路,“红毛”像是打了鸡血,疯狂追赶了一天一夜,依然不肯停歇,还是手舞足蹈欢叫着,狗撵兔子般狂追不舍。 这厮,简直就是兽! 对,“红毛”本来就是妖兽! 很快,返回的飞剑将伤亡统计上来,可阿狼看也不看,随手将其挥散。 他不管死伤了多少,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只要能牵制住“黑磷”军团就行。 忽然,阿狼浑身一僵,呆呆地站定不动。 他感觉到一股妖气,虽然还很远,气息非常微弱,但他可以肯定,正有妖兽向他靠拢过来。 这个发现令他陡然一惊,哪里来的妖兽? 雨雾中,一小簇黑影若隐若现,来到的大妖并不多,只有二十六只。 可阿狼却紧锁眉头,他已认定,这是妖军的前锋哨探。 “黑磷”军团远在数千里外,怎么会凭空冒出一支新军呢? 他略加思索,马上想到了废都城…… 该死,不该把“皓甲营”全派出去,应该留两千甲士后备! 他暗暗懊悔,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黄花菜绿花菜都已经凉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阿狼把传递飞剑的十名侍卫唤到身前,指着远空那簇黑影,严令道:“那是妖军的哨探,必须干掉。记住,二十六只大妖,一只也不能放过。” 一行十一人,紧贴着地面偷偷飞去,十里……五里……三里…… 刚刚进入攻击范围,一名侍卫骤然蹿起,直接出手。 阿狼一愣,坏了! 小毅带来的这队侍卫,属于黑衣内卫的一支,在金甲侍卫中位列上等,大部分都是三重天玄神,即便是二重天玄神,也已经摸到了三重天的门槛。 论战力,二十六只大妖绝对不是阿狼他们的对手。 可阿狼需要的是全部歼灭,即便靠近到百丈以内,成功的几率也不过六七成左右。 此时刚刚进入攻击范围,那名侍卫便跳了出去,全歼的希望荡然无存。 噗! 一只大妖身中剑芒,直接坠落。 其余二十五只大妖立即发现了阿狼等人,掉头便逃。 “唉!” 九名侍卫纷纷一叹,随即出手,又有九只大妖被斩杀。 阿狼独自冲锋,两次攻出双刃,干掉四只大妖。 可前后停顿两次,剩余的大妖全部逃脱在攻击范围以外。 “追!” 阿狼打头,十名侍卫尾随,奋起直追。 残存的十二只大妖犹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 “杀……” 小毅带领十名属下突然杀出,一举干掉了十一只。 经此一阻,仅存的大妖也被追至的阿狼刺杀。 “都干掉了!”最先出手的侍卫赶上前来,傻乎乎的笑道。 “什么狗屁侍卫?人话都听不懂?”阿狼指着鼻子大骂。 这下好,连同小毅在内,其余二十名侍卫也都被捎带上了! www.ptwxz.com 515:后备军 更新时间:2012-08-30 其实也不能怪这位侍卫鲁莽,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万年大妖绝不会不战而逃。 可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阿狼越火大,一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闷不吭声,才算作罢。 “你怎么来了?”阿狼瞪着小毅问,他肚子里面怒气未消,自然声无好声调无好调。 小毅明明知道这会儿不是禀报的时候,可阿狼问起,他也不敢隐瞒,便也只好如实回复。 阿狼脸上阴云密布,“郭权死了?废都城又发来一支妖军?废都武馆十万弟子在后面拦截它们?” 小毅垂着头,这个原本骄傲的家伙,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乖宝宝,阿狼每问一句,他便点头称“是”! “尼玛!”阿狼发泄般跺了一脚,地面咔咔开裂,裂痕犹如蛛网般辐射百丈,深不见底。 小毅暗暗心惊,就这一脚,如果落在他身上,他这位三重天玄神怕是可以宣告陨落了! 阿狼逐渐稳定心绪,叹道:“走,我们去看看!” 千里之外,方向偏南,十万武馆弟子把一百万大妖堵截在这里。 若论战力,这些低阶修士不及妖军的百分之一。可看场上的形势,妖军竟然寸步未进。 “来啊,来打?”三五百武馆弟子飞到军前叫阵。 阿狼有些傻眼,干嘛呢?找死啊? 顷刻间,一百大妖从妖军中杀出。 万年大妖,每一只的功力都堪当于一尊玄神,对待三五百低等修士,十只大妖足够。 “杀!” 武馆弟子竟然与来敌对阵互冲。 阿狼面带迷惑,这是什么打法? 徒然间,对冲的武馆弟子修为猛增,先是聚集成团,合力抵住攻来的妖刃,而后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十几个人抱住一只大妖,毁元自爆! 阿狼有如挨了一记闷棍,顿时呆愣在空中。但他懂,这些武馆弟子修为太低,根本无法同万年大妖抗衡,唯有把自己当做“震妖雷”来使用,与敌同归于尽。 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数息之间便已结束,数百武馆弟子全部陨落,而击杀的大妖还不足二十只。 “阿狼大人?”一位二等大罗弟子迎出,匆匆一礼,道:“请大人尽管放心,有我们钉在这儿,这支妖军休想前进半寸!” 就在他说话的片刻间,妖军冲出一支小队,足有近千只大妖。 武馆弟子依旧以三五百修士相抵,只是还没等他们临近,便被大妖们一举轰杀。 转眼间,又有三五百修士冲了上去,不等大妖们再次出手,各寻对手毁元自爆。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整整十七次反冲,近万名修士自毁元神,终于将一千只大妖全部消灭。 妖军足有百万之众,当真要整队冲阵,最多损失万把大妖,便可以将十万武馆弟子冲散,而后逐一歼灭。 但这些武馆弟子的打法着实令人头疼,不管你是百万大军齐出,还是一百大妖挑战,径自一批批派出三五百修士,冲上来与你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妖军派出的大妖越多,战损反而越大。 妖军不断尝试,最终确定,以六七十只大妖为一队,同武馆弟子们对冲,可以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战果。 武馆弟子们依旧我行我素,全然没有任何变化,他们不在乎消灭多少只大妖,只求拖住整队妖军。 双方的需求都在这种小规模的冲战中得到了满足,并在这种冲战中顺延下去。 阿狼只觉得心头发酸,眼前顿时罩起一层水汽。 相较于昌待的侍卫队、唐善的皓甲营而言,十万武馆弟子毫不逊色,但却更加惨烈! 皇城! 昌待率领侍卫队抗击妖兽军团,废都陷落,唐善麾下的“皓甲营”阻击妖军等等消息,变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废都,地处边陲,却因为废太子昌待,而吸引了整个玄界修士的眼球。 而唐善、阿狼这些名字,也随着“黑磷”军团,第一次进入人们的视线。 玄皇刚刚接到战报,确定了“黑磷”妖军,以及废都被占的消息。 “发给上国柱大将军府了吗?”他问。 “刚刚拓印了一份,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了。”黑奴回道。 “九大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玄皇抬眼看来,禁不住眼皮一跳,因为他看到,黑奴手中捧着九枚玉简。 “这是九大送来的联姻帖,他们选送的都是武院的核心弟子。玄灵武院也退了一步,说是皇后的人选可以由玄皇自己来定夺!” 黑奴把玉简托过头顶,捧给玄皇。 玄皇并没有接下玉简,而是冷笑一声,道:“数千万‘黑磷’妖军大举进攻,废都业已沦陷,他们不肯召集弟子抗击妖军,竟然还想逼我就范?” “玄灵”不再坚持由自家弟子出任皇后,表面上看起来是退让了一步。可他的实际想法却是要笼络其他八大武院,共同对抗皇权。这一点,玄皇还是能够看透的。 “玄皇三思!”黑奴温声相劝。 “那好,我也退后一步,征求一下‘玄灵’的意见。”玄皇一笑,“命人带上三千匹宫锦,前往玄灵武院提亲,就说我要娶肖箫为妻。” “这……‘玄灵’提供的人选并不是肖箫姑娘!还有……还有其他八家武院?” 黑奴心中一凛,他当然明白,玄皇此举,等于是公然回绝了九大的请求,后果将不可想象。 “我已经说过,皇权绝不会向九大屈服!九大要是不满意我这位玄皇,可以联手把我赶下宝座。昌待的夫人都是九大的核心弟子,明祖的夫人都是九大的精英弟子,九大可以从他们两个之中挑选一个扶上皇位。但我,绝不让步!” 玄皇的目光平静如水,可见心中信念已坚,丝毫也不会动摇。 “可是,‘黑磷’妖军怎么办?”黑奴很清楚,玄皇不肯向九大妥协,九大很有可能对“黑磷”妖军坐视不理。 玄皇略微想了想,道:“传令匡辅,即刻派出四位镇国上将,统率本部甲士,沿途多多招募新军,进驻肃亲王封地,遏制住妖兽军团!” 黑奴大惊,讶声道:“如此调军,我军精锐尽出,万一明祖等人兵发皇城,玄皇将如何自保?” 玄皇不为所动,淡淡的道:“到时再说吧!” 肃王府。 严亲王和果亲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大殿内焦急的踱着步。 数百名战将聚集在周围,主战派与主退派争得面红耳赤。 “老四,老五?”明祖带着两名亲随来到。 “三哥,你可算来了!”严亲王和果亲王面露喜色,快步迎上。 战将们立即停止了争论,齐齐看来。 “三哥?我们怎么办?是打还是撤?”严亲王和果亲王同时问道。 “和谁打?是和妖兽军团打,还是和牛峰的札袍军打?”明祖不答反问。 牛峰叛逃,前来归附昌待,此事早已传遍了整个玄界。 对于“札袍军”的动向,严亲王和果亲王一直在严密监视。可如今妖兽军团逼近,着实吓坏了二人,哪里还有闲心理会牛峰。况且他们已经把全部甲士都调往前线,后方已经无兵把守,便也失去了“札袍军”的情报。 如果不是明祖提起,他们险些忘了,根据三天前的情报,“札袍军”已经进入肃亲王封地。 “牛峰将军前去投奔大哥,经此路过而已,只要我们以礼相待,应该不会同他发生冲突。” 严亲王的目光闪烁不定,暗暗思索明祖话中的含义。 明祖嘿笑,“如果没有妖兽来袭,牛峰自然不会多事。可如今废都沦陷,大哥生死未卜,牛峰急需扩充军力对抗妖军。你们不妨想想,还有什么方法,比直接吞并掉你们的甲士来得更快?” 果亲王和严亲王各自思量片刻,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问:“三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明祖的目光锐利如箭,盯着两个弟弟,道:“退回自己的封地,把这里让给大哥,让给牛峰将军。” 果亲王和严亲王默不吭声,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有不舍。 肃亲王的封地在八位老亲王中排在首位,幅员之辽阔,物产之丰富,绝非其他七王可比。而且,刨除其他不论,仅是灵石矿,肃亲王的封地内就有三座。 果亲王和严亲王身为皇子的时候,尚有灵石按月送往府上。可受封为亲王之后,灵石的配给便宣告结束。 而新近被封为亲王的这些皇子,封地内都没有灵石矿。 如果不是肃亲王兵败“雁难渡”,即便果亲王和严亲王对他的灵石矿眼红,也只能干看着眼馋。 现在刚把灵石矿抢到手,灵石没开采出几颗,却要他们把封地连同灵石矿拱手让人,他们自然万般不舍。 “新军二百万,我们不要了,送给牛峰将军好了!”严亲王道。 “就是!只要能够抵住妖兽军团,我把二十万亲卫军也交给他!”果亲王也道。 明祖冷笑,“没有了甲兵,别说肃亲王的封地,就连你们自己的封地也保不住!” 果亲王和严亲王均是心中一凛,明祖的话不错,肃亲王就是前车之鉴,一旦没有强大的军力保护,二人完全可能重蹈覆辙。 虽然他们的封地内没有灵石矿,可在别人眼中,一样是块诱人的肥肉。 www.ptwxz.com 516:界碑(一) 更新时间:2012-08-31 黑水河! 秦铮率领着八百精英弟子,呆呆的站在河边。 黑水界碑,这块寂劫大师遗留下来的石碑,修士们眼中的圣碑,此刻就静静的坐落在一旁。 评定长老团得到了消息,随即宣布,废除来到黑水河祭拜便可晋升为精英弟子的旧例。 众人对于长老团的这个决议并不感到意外,如今的黑水河,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跑来见识一下,旧例自然不能再保留。 远处,兽骨巨舰上空,青青和楚憔聊得正欢。桑怀兄妹一如既往地陪在青青身边,但却保持着沉默,并不插言。 罗新坐在堆积如山的妖丹上,正在嗑丹。看他的模样,就像是在嗑药,很享受。 陆槐盘坐在半空,径自修炼着。他已经像这样静静的悬浮了整整十日,动也未曾动过。 如今,他的心神就像是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每每有精英弟子看来,都会露出诧异的目光。因为他们可以感觉到,陆槐身后隐藏着什么东西。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秦铮的眼中透着赞赏之色,在他看来,一位修士可以随时随地进入修炼状态,而且在整整十天之中,丝毫也不受外界所扰,那么这个人的心神一定异常坚韧。 像是这样的人,绝对值得敬佩。 但是现在,他却从陆槐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的信息。 这种感觉很令他吃惊,因为这说明,短短十日内,陆槐实力大涨,已然威胁到他的安全。 再看罗新,嗑豆般嗑着妖丹,看得人心惊肉跳。 都是一些惊人的家伙! 他暗暗感叹。 “诸位可是来此历练的九大精英?” 随着询问声,一队玄神境高手陡然闪现。 包歆眼前一亮,欢声叫道:“邵华师兄?枫林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的领队正是邵华,他与枫林出自“断壁”,早就与包歆熟识。 “包歆师妹,没想到你也在?”枫林的声音有些发颤。 邵华偷笑,他知道枫林对包歆心仪已久,每次见面都会紧张,倒也见怪不怪了。 秦铮步出,先是一礼,随即道:“在下横空秦铮,见过邵师兄。” “不必客气!”邵华像是变了个人,漠然无视,随意抬了抬手。 秦铮双眼微张,却不是因为邵华的狂傲而动怒,而是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强大的压力。 “这人好高的修为?” 再看跟随在邵华身后的金甲侍卫与银甲亲卫,他更加觉得奇怪。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跑来黑水河做什么?” “哪位是肖箫姑娘?”邵华问着,有如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干嘛的?找我家小姐什么事?”罗新从小山一样的妖丹上蹦了起来,扯着脖子嚷嚷道。 他已经得知肖箫是唐善的义妹,但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所以随便安了个“我家小姐”。 罗新随便编排的这个称谓,着实让邵华感到有些糊涂。而当他看到罗新的时候,心头又突地一跳。这个五大三粗的黑炭球,竟然让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怎么可能?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可是一尊五重天玄神,如果罗新没有摸到六重天的门槛,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感觉。 可他的脸上很快便露出讶然之色,罗新仅仅是一位大罗,而且还是低等大罗。 绝不可能! 邵华马上察觉到,这件事情有古怪。 罗新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能的确很古怪,忽高忽低,而且还夹杂着明显的妖气。 妖气越是炽烈,他的威能给人的压力便越大,修为也可以暴涨到四重天玄神境。而当妖气平淡若无时,他的威能完全可以忽视,不过是四五等大罗的修为罢了。 邵华还是感到不解,即便是四重天玄神,修为也要低他一等,不该令他感到危险? 徒然间,他想起那些来自于极西大陆的“老尸”,那里的修士直接吞噬妖丹修炼,不仅能够承受住妖丹的强大威能,而且还能够经受住妖毒的侵蚀。 虽然这样修炼非常危险,而且愈往后,晋升的难度愈大,能够晋升为玄神境的不过万分之一。可这些玄神的爆发力异常惊人,往往可以瞬间提升三至五成功力,骤然发动一击。 邵华就曾亲眼见过,太子属下一只二重天修为的老尸,竟然一击之间,令一尊三重天玄神落败。 罗新的情况与这些老尸有着几分相似,但老尸的自身修为非常稳定,倒也不像罗新这样忽高忽低。 “邵师兄,这位便是肖师姐。”包歆的话打断了邵华的思绪。 肖箫此刻正站在石碑前,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碑文。包歆连唤了两声“肖师姐”,她也充耳不闻,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吸引,外物已难打扰。 界碑上没有什么特别,说是碑文,也不过“黑水界河”四个字而已。可肖箫却感到一股至真至纯的真元,开始时若有若无,旋即便演化成奔涌的滚滚洪流,直接融入到她体内。 邵华顺着包歆的声音看去,双眼霎时一缩,眸子深处闪现出针尖大小的精光。 他看到,肖箫身上直垂地面的湛蓝色长裙,如同水纹般一波一波激荡起来。霎时,又带着波纹凝固在空中,有如铁水铸就般,任凭罡风吹拂也巍然不动。 包歆睁大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石碑。原本“黑水界河”四个大字,“河”字开始慢慢变淡,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很快,碑面上只剩下“黑水界”。 河呢? 河在肖箫胸中! 这是一条由真元汇聚而成的滔滔大河,在肖箫的元神内肆意奔腾…… 邵华眼中透着迷茫,虽然他感觉到,像是有一股极其微弱但又至真至纯的真元涌入肖箫体内,可肖箫的气息却越来越内敛,所显露的威能也越来越淡薄,日趋消散。 肖箫的变化,令他感到震惊! 而在下一刻,他又感到恐怖! 肖箫的脸颊上透着两团红晕,更显得光艳照人。可她的美眸深处却时不时闪现出一丝寒芒,只要接触到这丝寒芒,邵华就感到如坠深潭,手脚冰凉。 这种感觉十分恐怖,如果肖箫是他的敌人,仅凭这种感觉,就可以令他丧失战心! 忽然,他又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从背后射来。 那道冰冷的目光,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背脊上。他不敢动,像是稍有妄动就会因此陨落。 悲催的邵华,号称皇城第一侍卫,尚未从骇人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又陷落于极度危险的感觉当中。 看向邵华的是陆槐,他已经站起身,有如一杆铁枪,笔直的站在空中。 八百精英弟子,一百金甲侍卫,四百王府亲卫,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股异常恐怖的威能。当他们看来时,便注意到陆槐冰冷如刀的目光。 嘶……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场上顿时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很显然,仅是陆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能,以及他如刀般冰冷锋利的目光,已然将众人震慑住。 紧接着,一尊魔神的蜃影在陆槐身后隐现,起初时模模糊糊若有若无,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化实,蓦地矗立在空中。 赤红色的战甲,鲜红如血的战刀,藐视一切的高傲姿态,伴随着足以令人窒息的威能,陡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天空中传来闷雷滚过的声响—— “天魔现……诸神屏退……” “魔神卫!”有人失声惊叫。 看过来的一众人等,脸色刷的变得惨白,牙齿格格的打着战。 相传,玄神在突破天魔浩劫的时候,可以把天劫中的魔神收归为自己的卫士。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突破天魔浩劫的修士不计其数,可从未见过有谁把天魔神收服。 传说嘛,有人说,有人传,不必计较真假,千百年之后,自然就变成了传说。 而今,有关于“魔神卫”的传说终于得到了认定,因为陆槐身后的魔神活生生呈现在众人眼前。 “界!” 陆槐转移视线,将目光落在碑文中的“界”字上。 突然,石碑上的“界”字扭曲变形,便如一个抽象的混沌世界,猝然显现在陆槐眼中。 陆槐像是能够领会其中寓意,微微眯起眼睛,略微上扬的唇角显露出一抹笑意,“这是我的世界!” 背后的“锋刀”终于挪开,危险的感觉瞬时消失,邵华悄悄的松了口气,这才感到,背脊冰冷一片,却是早已被冷汗浸透。 对于身后的所发生的一切,肖箫全然没有任何感知。急速提升的修为,令她完全沉浸其中。而她的气息,业已完全收敛。恐怖的威能,悉数消散。 现在的她,便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只有她的眼睛,宛如夜空中的皓月般明亮。 包歆的一双美眸睁得溜圆,两片红唇大张,震惊与迷茫同时书写在她的脸上。 “界”也不见了,石碑上只剩下了“黑水”两个字。 界呢? 它已经变成小指甲大小,拓印在陆槐的眉心。 www.ptwxz.com 517:界碑(二) 更新时间:2012-09-01 邵华接到黑奴的命令——带领战队赶往黑水河,保护肖箫。 命令虽然来自黑奴,可显然是出于玄皇的授意。 邵华暗暗联系明祖,请求趁机将肖箫除掉。 明祖的回复非常明确,只有肖箫活着,大家才有得玩,必须不惜一切确保肖箫的安全。 邵华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后怕,如果明祖采纳了他的意见,那么他此刻一定会觉得无比头大。 别人暂且不论,仅对付肖箫一人,恐怕也有些吃力。 而要想悄无声息不漏痕迹地将肖箫做掉,更是痴人说梦。 五重天的玄神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自信心正在悄悄流逝。 此刻,他又看到惊人的一幕。 刚刚还在兽骨巨舰上闲聊的穆青青,突然凭空消失,闪现在黑水河的河面上。 滚滚黑气,瞬时席卷而来,像是地狱里扑出来的恶魔,要将穆青青扼杀在魔爪下。 “画影剑”激射而起,划出一道青光,在黑气中杀进杀出。 青青双眼含笑,骈指一指,剑芒瞬时暴涨,顷刻间将四周浓密的黑气击散,凌厉的剑意直冲云霄。 “御剑录”! 驱散的黑气中,华光隐现,蜃影连绵。十万身材婀娜,容貌研美的女修,身着彩衣,脚踏飞剑,飞升天界。 御剑飞天,羽化成仙! 穆青青使出的这一剑,竟然囊括了十万剑式,将“御剑录”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玄灵”弟子们个个面带喜色,他们认得“御剑录”,更知道穆师姐的剑诀得到了突破。 纯粹的剑意,肆意宣泄。穆青青翩翩起舞。她在舞剑,可却没有丝毫杀意,仅是优美的舞姿,便令人心神摇曳。 邵华有些傻眼,若论功力,十个穆青青加在一起,他也不会搭上一眼。可若论对剑的理解,他显然达不到穆青青的境界。 剑芒直指苍穹,空气沿着剑芒两侧一**激荡开来,整个黑水河的上空完全被搅动。 乌云霎时密布,像是天劫来到的预兆。 可是漫天乌云刚刚聚起,转眼便被精纯的剑芒刺散,而在下一刻,便似从未曾出现过一般,荡然无存。 黑水河的河水剧烈翻滚起来,宛如有人在河床下面架起了熊熊地火,瞬间将河水煮沸。 漆黑如墨的河水,咕嘟嘟翻滚着水泡,又像是无数只魔爪,抓向穆青青的脚踝。 剑芒更加炽烈,剑意更加精纯。 “画影剑”像是带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拉力,拉扯着穆青青。而她身下的黑水河,却像是带有极强的吸力,向下拉拽。 这两股力量没有丝毫遮掩,千余修士尽皆可以感受得到。 短暂的僵持过后,穆青青的娇躯徐徐浮上高空。 与此同时,黑水河翻腾得更加猛烈,骇然间,水面开始向上抬升。 震惊,再一次闪现在人们的脸上。 而后,人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眼睁睁的看到,黑水河的河面抬升了百丈。 这是恐怖的一幕,脱离河床的黑水,平滑如镜,就连一滴也不曾外泄,而在毫厘之内,却汹涌着无数条水柱。 这些水柱疯狂旋转,就像一条条巨大的黑龙,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每个人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黑龙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邵华的心开始抽搐,因为就连他这样五重天的玄神,也无法与其中任意一条黑龙相抗衡。 如果把他投入水中,巨大的绞杀力可以在瞬间将他绞得粉碎。 啵! 一丝淡淡的青芒从咕嘟嘟的水泡中钻出,飘荡在空中。 啵啵啵…… 微弱的噗响不断,丝丝缕缕青芒纷纷飘起,眨眼间密布满空。 “提纯?”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两个字来。 定睛再看,每一丝青芒中都含有无数条肉眼难以捕捉的细流,每一条细流中都囊括了无数颗微不可查的晶莹水珠。 看似晶莹的水珠,竟然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每一颗水珠所蕴含的灵气总量并不多,但由无数颗水珠所融成的细流,由无数条细流所组成的一丝青芒,无数青芒密布当空……其中所蕴含的灵气,直接达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数目。 啪! 一丝青芒砸在剑芒上,钻入“画影剑”中。 剑芒微微一闪,“画影剑”明亮了一分。 啪啪啪…… “画影剑”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将漫天青芒纷纷吸入。 每一缕青芒钻入,“画影剑”都会变得明亮些许。 漫天青芒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画影剑”逐渐变得有如夜空里明亮的皓月。 剑芒似水,遍洒华光。 包歆心中一动,偷偷瞥向石碑。 碑面上仅剩的“黑水”又少了一个字,“水”消失了。 唰,“画影剑”落回到穆青青手中,高升在半空的河面轰然砸落回河床。 天空为之一变,漓漓下起雨。 灵雨! 没有人言声,每个人都仰起头,面带虔诚,享受着灵雨的沐浴。 这场灵雨极其特别,完全与宝地中的灵雨不同。 每一滴灵雨,都似一个调皮的精灵,冰冰凉凉的砸在人们的肌肤上,寻找临近的毛孔,自行钻入。 无需炼化,精纯的灵力直接融入元神,转换为真元。 此时的穆青青,完全被水滴包裹着,一波又一波水滴融入她体内,嫩白的肌肤立时充满了水润之色。 如果若有所思的肖箫和陆槐现在转回头,便会发现,青青飘在高空,正在用灵雨洗涤着自己和飞剑,而身下的这些人,却在虔诚的享受着她的洗澡水! 包歆倒是看透了此中端倪,只是她这边的灵雨有些稀疏,虽然心有不愿,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向着稠密的灵雨靠近,很快也站到了人群中。 如此特异的灵雨,就是邵华也有些按捺不住。但他毕竟是五重天玄神,坚韧的心智最终抵住了诱惑。 种种迹象表明,寂劫大师遗留下的这块石碑有古怪! 当他站到石碑前的时候,这才发现,“黑水界河”仅剩下一个“黑”字。 “嘿!” 就在邵华琢磨着,该如何将这个“黑”字收归己有的时候,一个生有双翅的绿毛怪物徒然来到。 还没等邵华反应过来,绿毛怪对着石碑张开大嘴,宛如巨鲸虹吸,霎时将石碑上的“黑”字吞进了肚。 “还给我?”邵华想也没想,抬手便是一剑。 “我的!”绿毛怪瓮声回着,双翅一动,唰的不见。 “想逃?”邵华怒目猛睁,剑走龙蛇,当空一指。 百丈剑芒,直刺长空,剑锋所指,正是绿毛怪闪现之处。 绿毛怪的速度非常快,如果邵华用眼睛寻找,根本无法追踪到他。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残虐妖气,却将他的踪迹暴露无遗。邵华心随意动,立即展开攻杀。 “呃!” 绿毛怪打了个嗝,喷出一口绿气。 这些绿气接触到凌厉的剑芒,就像飞沙砸在金属上,立即响起急促的沙沙声。 剑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邵华傻傻的站在空中,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即便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剑芒正在绿气的侵蚀下迅速递减,可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妖兽!”惊叫声猝然响起。 金甲侍卫、银甲亲卫纷纷亮出法器。 “妖你娘!”绿毛怪爆了声粗口。 哄笑声随即响起。 八百精英他们知道这是罗新、楚憔合体后的产物,眼见被侍卫亲卫们误认为妖兽,禁不住发笑。 可当他们看到被侵蚀的剑芒时,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 “住手!”陆槐和肖箫同时喝令,刀剑在手,一左一右护住绿毛怪。 邵华恨恨的看去,直到剑芒被侵蚀掉数十丈,这才散去威能,对肖箫一礼,道:“属下邵华,皇宫一等侍卫,特奉黑奴统领之命,带领五百甲卫,前来保护肖姑娘!” “兽潮真的要爆发了吗?” 肖箫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保护”的含义。 “您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邵华略微一顿,拢了拢头绪,随即把圣祖王朝近期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灵雨渐渐停了下来,青青捋了捋乌黑的长发,从高空漫步而下,插口询问道:“既然兽潮源于延城,那么唐善有没有危险?” 她的声音很平淡,便似随口询问一般,但每个人都可以听出其中所蕴含的关切之意。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邵华一直在灵山“寻找”肖金钟的消息,对于外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枫林一笑,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疑色,问:“穆姑娘,你和这位唐善是什么关系?” “前未婚妻!”罗新业已分体,跑过来瓮声回道。 穆青青脸颊微红,随即翻了他一眼。 陆槐眼皮一跳,他从枫林的询问中听出一丝敌意。 枫林显然没有弄懂“前未婚妻”是什么意思,着实愣了好一会,这才回道:“唐善能够分出一营甲士抵御‘黒磷’妖军,想来他那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陆槐略微一怔,因为感觉到枫林的变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枫林语调中充满了敬意。 “快看……石碑……”有人惊叫。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转向寂劫大师遗留下的石碑。 原本乌中透金的石碑,此刻业已变成了灰白色。而当人们纷纷看来的时候,整座石碑猝然崩塌,眨眼间化为齑粉。 罗新对着邵华嘿笑,“你不是要跟我抢吗?喏,这些渣渣都归你!” 邵华气得双眼外凸,恨不能一剑杀了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可他心里明白,当真反目的话,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www.ptwxz.com 518:教训 阿狼面无表情的看着鹭慈,指着她衣袖上的两处破洞,严声问道:“怎么弄的?” 阿狼目光严厉,鹭慈不敢对视,垂下头,低声回道:“一不小心……” “一不小心?”阿狼打断了她,板着脸道:“明明是两处破洞,说明你犯过两次相同的错误。” 鹭慈保持沉默,师傅眼力独到,不容她狡辩。 阿狼接着道:“你修炼秘诀时间尚短,难免会犯错,犯了错不要紧,吸取教训,改过就好。可你竟然连续犯下两次相同的错误,这样愚蠢的行为,绝对不可以原谅。” 鹭慈心头一颤,敬候师傅责罚。 阿狼拨拨手,决然道:“你走吧,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鹭慈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急忙跪倒在地,叩头不起,怯声道:“弟子知道错了,今后绝对不会再犯,还请师傅收回成命!” 阿狼身下放有一只锦袋,里面装着整整一千颗万年妖丹。 这是鹭慈沿途猎杀大妖,获取妖丹,凑足了一千之数,拿来孝敬给他的。 小毅有些傻眼,猎杀一千只万年大妖,鹭慈毫发无损,仅是衣袖上被刺出两个手指粗细的破洞,阿狼便要与她断绝师徒名分,这样的要求也未免太过苛刻了。 “大人,鹭姑娘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小毅替鹭慈求情,声音里透着忿忿之意。 “我把这个徒弟让给你,你愿意饶恕她多少回都可以。”阿狼瞥来一眼,脸上有如布起一层寒冰。 “师傅!”鹭慈哀求了一声,娇躯瑟瑟发抖,一旁的侍卫人等尽皆露出不忍之色。 “如果饶了你这一回,你怎么能记住这个教训?等到下次再犯错,你会不会就此陨落?”阿狼接连两问,而后,语重心长的道:“你要记住,你是一名刺客,任何细微的破绽都有可能令你丧命!虽然天下间没有任何一种法诀是完美无缺的,但我要求你,只要发现自己存在破绽,必须立即加以改正!” “弟子谨记师傅教诲!”鹭慈声音哽咽,抬起头,娇颜上已经满是晶莹的泪珠。 她已经预感到,阿狼绝对不会收回成命。 “好,这声师傅我领了!”阿狼一叹,点点头,正色道:“鹭姑娘,我已经把两部法诀完整的传授给你,至于其它的东西,并不适合你,你学去反而是一种拖累。我今天与你断绝师徒名分,就是要你谨记,任何时候,同样的错误不允许再犯第二次。” 小毅突然理解了阿狼的良苦有心,阿狼这样做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却绝对能够让鹭慈吸取这个教训,而且可以铭记一生。 “师傅……”鹭慈伏地啜泣。 “够了!”阿狼断喝一声,道:“鹭姑娘,从现在起,你应该叫我大人。我这里不需要你,你可以离开了。我记得你还有契约没有履行完,回到延城去吧!” 鹭慈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下头,站起身,倔强的摇着头,道:“我不走!我要留在大人身边。” “随你便!”阿狼也不强求,转身看向他处。 天边出现一行黑点。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凭空出现在阿狼面前。 阿狼反应极快,手一招,便将剑光纳入掌中——魏庆飞剑传书。 他微微皱眉,径自嘀咕道:“撤不下来?” 黑点很快临近,乃是魏明和属下甲士。 魏明很狼狈,披头散发,脸颊上还有两道血痕,身上的“皓玉甲”严重残损,几乎已经丧失了防护能力。 他对阿狼一礼,随即叹道:“如果没有‘皓玉甲’,我们都回不来!” 在他身后,甲士仅剩下一百多位,全部都是配备了“皓玉甲”的顶级大罗。 他们的状况与魏明差不多,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伤,“皓玉甲”严重损坏。 即便是扰袭战,他们的战损也高达九成,配备千年甲胄的甲士全部陨落,可见战事之惨烈。 随后,魏森和宦靖先后撤回。 魏森的情况好一些,带回了三百多名甲士。宦靖和吴霜的情况有些糟糕,仅仅带回三十多人。 “魏庆撤不下来!”阿狼对众人道:“红毛妖咬得太紧,他无法摆脱!” “无法摆脱?”魏明和魏森愣住。 他们明白,无法摆脱便意味全部遇难,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师……大人,我去!”鹭慈站了出来。 阿狼不语,掉头走开,很快又返回来,静静的盯着鹭慈,突然道:“去吧!” “我也去!”小毅自告奋勇。 “你不行,你去只会拖累她。”阿狼毫不留情的打击他那颗骄傲的心。 小毅不服,还想争辩,可鹭慈却已经消失不见。 魏庆的心情原本很好,只是在红毛妖军前得瑟了一下,这家伙便率领着百万大妖穷追不舍。迄今为止,魏庆的战损为零。这曾一度令他感到庆幸。 可当他接到阿狼的命令,准备撤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庆幸的有些早。 甲士前后派出了三批,每次一百,进行拦截。但却像投入洪流中的几根稻草,丝毫也没有减慢妖军的追击速度。眨眼间,红毛妖再次出现在身后。 这个法子不行,恐怕把两千甲士都投进去,也不够百万大妖塞牙缝的! 魏庆感到事态严重。 他立即改变退却方向,不管怎样,也不能引领者红毛妖军去见阿狼。 至于他自己以及属下一千七百名甲士的安危,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只知道,哪怕悉数陨落,也不能牵连别人。 “红毛”绝对属于快热慢冷型的好战分子,不管魏庆转去哪儿,他都能够欢快的配合。 但是此刻,他却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刃环已经脱手射出。 看似厚重的刃环,去势却是极快,完全没有滞钝之态。 黑色的环,雪亮的锋刃,急速旋转着,带着凄厉诡异的呜嚎声,轰入虚无的空气中。 沿途所经,刃环的四周形成一道道巨大的乱流,暂且不说刃环本身的威能,仅是这些乱流,哪怕是初级玄神境修为,触碰到也将被绞成肉泥。 魏明看得心惊肉跳,可又莫名其妙。 空中就连鬼影也没有,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发飙? 蓦地,“红毛”钉在空中,一手索回刃环,一手紧握,飞快的冲出一拳。 紫红色的拳芒,霎时飞出一百丈开外,砸在一处并不显眼的土丘上。 轰! 土丘也不知道因何招惹了“红毛”,当即炸散,化为一个阔达数十丈的深坑。 紧接着,刃环再次出手,当空激射,所指之处依旧连鬼影也不见。 刃环、冲拳……刃环、冲拳…… “红毛”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发起一次又一次攻击。 一百万大妖停在他身后,傻傻的注视着他,不知所以。 唯有地面上恐怖的深坑,像是一个个潜在的敌人,从一百多丈外弧形排开,最近处距离“红毛”二三十丈,密布在众妖眼前。 魏明虽然不知道“红毛”为何突然间秀逗了,但也绝对不会放过如此良机,迅速带领甲士撤离。 “红毛”全身紧绷,刃环与拳头交替出击,可依然没有消除他所感觉到的那一丝危险气息。 忽然,他头顶的红毛根根竖立起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炸毛。 刃环没有出手,而是平行扫出,因为他猛地感觉到,那丝危险的气息竟然就在身前。 骇人的威能瞬时爆发,雪亮的刃环锋芒砰然大作,顿时将数十丈方圆完全笼罩。 咻! 随着一道极其细微的掠空声,鹭慈闪现在里余外,隔空看来。 “红毛”定睛看了看,很快便重归兴奋,举着刃环嗷嗷直叫,蹦蹦跳跳赶来。 鹭慈一笑,咻的不见。 “红毛”依照自己的感觉奋起直追,百万妖军随后跟进。 一直追出三千里,他垂头丧气的停了下来。 追丢了! 除了一些带有鹭慈气息的小气旋,他已经无法追踪到鹭慈的踪迹。 很快,就连这些小气旋也飘散消无,鹭慈就似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红毛”噘着嘴,胡乱挠着头,嘭的一声砸落地面,坐在那里生起闷气来。 “高手!” 这是鹭慈对“红毛”的评价。 她已经竭尽全力,将“风”、“潜”、“藏”三部法诀发挥得淋漓尽致,试图悄无声息地接近“红毛”,寻找机会干掉他。可这家伙对于危险的感觉非常敏锐,稍有察觉便出手反击。 从“红毛”感觉到危险开始,一直追击出三千多里,鹭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阿狼点点头,淡淡的道:“别心急,再过三年,如果他还活着,你一定可以取下他的妖丹。” 他突地一笑,“如果只是他独自行动,我倒是非常愿意去会会他!” 冷汗,顺着魏庆的鬓角悄悄滑落。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是鹭慈引开了“红毛”,救下了他和属下一千七百名甲士。 魏明的情绪有些低落,三日间,八千“皓甲营”陨落七成,只剩下两千多人。 而且他刚刚获悉,十万武馆弟子自发组成后备军,于半路拦截废都城新组建的妖军。 面对百万大妖,十万武馆弟子硬是坚持了两昼夜,始终没有令妖军前进一步。 当然,战况极其惨烈,十万弟子全部阵亡。 www.ptwxz.com 519:洪帅 唐善站在土城城头,看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妖尸,表情有些茫然。 一夜间,延城各地的万年大妖全部消失,就连围困土城的数百亿千年妖兽中,也看不到万年大妖的影子。 失去大妖统领的妖兽,便如一盘散沙,再也无法对土城构成强有力的威胁。 玄神战队、狼卫营、丁卫营、猎营四处出击,数百亿妖兽竟然无法抵抗,轰然崩散,竞相逃窜。 原本是妖兽围城,形势有如累卵之危,而今却变成了一场猎妖盛宴。 唐善感到不解,就算这些千年妖兽不堪大用,也不该被轻易舍弃。 毕竟这里属于“黒磷”军团的后方,万一前方战事不利,“黒磷”军团也有回旋的余地。 而今妖兽自断后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正当唐善苦心思虑有所失神的时候,身旁突然站出一个人。 唐善立即感到,来人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威能。 紧接着,他的心猛地一跳,却是看到一柄巨大的石剑,悬在来人的身后。 他是……昌待! 唐善对自己的猜测感到无比震惊。 “不要怕!”来人傲然说着,用下颌点了点前方,嘲笑道:“这就是你们这里的兽潮吗?怎么连只大妖也没有?它们围着这座破城做什么?献祭吗?” 唐善迅速稳定住惊悸的心,静静的问:“你是废王昌待?” “唔!” 来人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侧转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冷冰冰的道:“照理说,你是玄皇的人,我应该杀了你!” “唔!”唐善学着他的样子应了一声。 表面上看,唐善还算沉稳镇定,但他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浑身都已经被暴涨的真元所充斥,一有不对,立即拜拜。 昌待挑着嘴角发笑,笑容有些苦涩,“先皇离世,玄皇应该传讯给我,让我赶往皇城祭拜。虽然我是废太子,但我毕竟是先皇的儿子,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唐善没有表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换做以前,就凭你和玄皇的这层关系,我一定会拿你出气,也给玄皇一点教训!” 昌待用蔑视的目光瞥来一眼,吓得唐善小心肝扑通通乱跳。 “你在废都城做得不错,七千万废都百姓因你而得救,我不杀你!” 昌待再又看来一眼,眼中流露出一道异色,唐善的修为不过是区区一重天玄神,如何能够承受得住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能? 照理说,别说是一重天玄神,就是三四重天的修为,如此近的距离,怕是也要被他的气势所慑! 可唐善看起来虽然有些怕怕的模样,但却丝毫也不受他的气势所扰。 “你是来调查妖兽军团的?”唐善问。 昌待点点头,“几千万只大妖,绝对不可能凭空出现。应该有一条密道,直通灵山!” “密道?”唐善若有所思。 “这里是你的地界,情况你最熟悉,说说看,哪里最值得怀疑?”昌待问。 唐善突然想起吴以彬的话,脱口道:“妖墓?” “妖墓?”昌待眼中蓦地闪出一道精光。 唐善解释道:“我听一位老猎户讲过,在这里的四野交汇之地,有一处洞穴,那里是妖兽的巢穴,里面藏着千百亿只万年大妖!” 昌待皱皱眉,很显然,这是对“千百亿只万年大妖”的自然反应。 唐善嗯啊了一阵,补充道:“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没有人深入过妖墓,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 昌待咧嘴一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肃亲王封地,边界! 打着“严”字旗与“果”字旗的两支新军匆匆撤离,沿途遭到一片谩骂声。 面对数百万尚未撤离的边民,以及逃难而来的废都百姓,军士们满脸羞愧,请战声不绝于耳。 肃王府。 严亲王和果亲王已经传下王命,令守卫边疆的二百万新军撤回王城。 四十万护卫军全部处于高度戒备,严守王城,以防牛峰图谋不轨。 还好,牛峰率领一百万“札袍军”来到之后,眼见王城戒严,未作丝毫停留,便匆匆绕过。而且还特意派来使者告罪,说是军情紧急,不容耽搁,否则定会亲自拜见二位王爷,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严亲王和果亲王自然会“见谅”,还奉上十亿颗“伏龙丹”,一万株“蹑空草”,用以劳军。 他们心里明白,只要舒舒服服送走这位瘟神,这些都是小意思。 更何况,牛峰率领“札袍军”抗击“黒磷”军团,对于二人有利无弊。 牛峰撑得一日,肃王城便会晚陷落一日,他们就可以从三座灵石矿中多开采出几百颗灵石。 殿内,一些主战的战将还在发着牢骚,尤其是临战撤退,让他们很难接受。严亲王和果亲王只能一一加以安抚。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飞速奔入,匆匆一礼,道:“禀报二位王爷,废王昌待特使来见!” “大哥?”严亲王一愣。 “不见!”果亲王急忙下令。 “不见也得见!”有人傲声吼喝。 二王齐齐色变,怒道:“大胆!” 轰! 一股强烈的威能冲入殿门,十几个银甲护卫像是狂风中的落叶,倒飞而来,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他们身上的银色甲胄,在强大的冲击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破碎。而他们的肉身,却已先一步凋零。 嘶! 如此强大的威能,令殿内人等尽皆变色,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殿门外,昌待属下的中年战将,左脸戴着一具黄金面罩,右手紧握战斧,略微一顿,大步行进殿来。 他的左袖空荡荡地悬在身边,可断臂肢残对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猛气息丝毫无损,反而增加了几分凶残的味道。 身后九人,都是出自废王府的侍卫,虽然已经换上一套崭新的战袍,脸上却依旧带有血战余生的痕迹。 他们各持宝剑,瞪圆虎目,身上散发出一股股肃杀之气,令人不敢对视。 “来……” 严亲王满脸怒气,这一声“来”自然是想喊“来人”,可他却蓦地瞪大双眼,动也不动,死死盯着中年战将,愣在当地。 果亲王浑身一颤,怯怯的道:“洪帅?您……您还活着?” 殿内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圣祖王朝自从创建伊始,便有将无帅。但在圣朝创建以前,却有一位传奇的人物——冥帅! 冥帅作为特例,成为圣祖王朝唯一拥有帅印的战将,而后又拒绝了世袭罔替的特旨,在战绩出众的部下中挑选战将继承帅印。 洪帅,便是当世帅印的拥有者。 不仅拥有帅印,他还拥有三十万门徒。 这三十万门徒分别来自于圣祖王朝各地,但却拥有同样的归宿,那就是进入军旅,成为各级战将。 圣皇扑灭昌待之时,洪帅也受到了牵连,可整个圣祖王朝有九成战将上书替他开脱。 圣皇乾纲独断,最终还是将洪帅“擒杀”。 现在看来,圣皇并没有独断,而是将洪帅与昌待一起圈禁在废都。 严亲王有些发傻,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可他没有看错,来人真的是洪帅! 洪帅的独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冷冷的扫视着殿内数百名战将,突然转头,对拥挤在殿门口的几十名亲卫咆哮道:“都给本帅滚出去!” “退,退……退下!”严亲王急忙下令。 亲卫们立即退出,把守在门外。 呼! 洪帅像是有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此时才重重吐出,战斧唰的一指,点向二王,斥问道:“妖军来袭,二位王爷不思抵抗,竟然下令守军撤退,可有此事?” 果亲王匆忙解释:“洪帅!我们也不想舍弃这里,可就凭我们手里这些甲士,哪里挡得住几千万大妖。再说……现在是乱世,我们也需要拥军自保。” 他苦着脸,虽然是在诉苦,可说的倒也是实情。 “自保?”洪帅嘲笑一声,气呼呼的道:“你们若想自保,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封地里?既然你们吞并了肃亲王的封地,为什么又要拱手送给妖军?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撤回了两百万甲兵,妖兽军团长驱直入,不仅残杀了数百万边民,就连从废都撤出的百姓,也被两路妖军赶上,死伤无算!” 他手中的战斧寒光大盛,像是随时都可能发出狂暴的一击,吓得二王惊恐万分。 “二位王爷原本是打算抵抗的,否则也不会把大军布置到边界。可三殿下说……” 一位战将靠近洪帅,将事情的原委悄声相告。 “唔!”洪帅点了点头,再又喷出一口粗气,收回战斧,嘭的插在身旁,道:“本帅也不想多说废话,请二位王爷即刻把军权交给本帅,本帅将亲自率领他们抵御妖军。” “这……”严亲王与果亲王相互看了一眼。 “二位王爷不必心存顾虑。本帅虽然夺了你们的军权,但也会保护你们的利益。诸王就不必说了,就是九大和玄皇,也休想打你们的主意。怎么样,有本帅为你们作保,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洪帅瞪着独眼,看得严亲王与果亲王心里直发毛。 二王心里明白,洪帅这是客气的,如果不客气的话,直接喊上一嗓子,殿内数百名战将都得站去他那头。 “诸将听令,从此刻起,全部听从洪帅号令!”二王同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二人虽然极不情愿,却也只能委曲求全。 “遵命!”数百名战将齐声回复,抱拳一礼。但却不是对二王,而是躬身拜向洪帅。 www.ptwxz.com 520:通道 更新时间:2012-09-04 妖气,有如云海般展舒翻滚,完全笼罩了四野交汇之地。 昌待与唐善整整飞行了三天,才围着“妖墓”转了一圈。 “来!”昌待唤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直接蹿上高空。 “干嘛?” 唐善随后跟上。 这是唐善从未到达过的高度,到处都是乱流,强劲的罡风,若不是连日来修为精进神速,他根本没有能力飞升到昌待身旁。 “不错!虽然我早就猜到,你的修为不会是一重天玄神,可我也的确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飞到这个高度!” 昌待的眼中透出赞许之色,点点头,“我不知道你已经突破了几重天,但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那就说明你的功力不会低于六重天玄神!” 六重天玄神? 就连唐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我的修为真的有那么高?”唐善不禁莞尔。 “每一位具有真神境潜质的修士,一旦突破玄神境,晋升之路就会变得异常坦顺,也等于是把他们的优秀品质完美的表现出来!”昌待简单的解释着,可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却带有一种苍凉苦闷的味道。 “每一位?”唐善听出了话外之音。 “我一出生就是太子,一直住在深宫内,由先皇亲自调教。十六岁那年,我就已经突破了八重天玄神境!” 如此傲人的成绩,昌待本该充满自豪,可他却露出痛苦的表情。 “真的……真的很难令人置信!”唐善呐呐的说着,他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当时觉得,年轻一代修士中,最有希望突破真身境的,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昌待眼前一片迷茫,像是回到了过去,喃喃道:“可没有想到,我很快便陷入了瓶颈,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刻苦,整整五十年过去了,我的修为依旧停滞在八重天!” 唐善暗暗吃惊,他没想到,昌待的心智竟然如此坚韧。如果换成是他,别说五十年,就是五年,一但修为停滞不前,那他早就放弃了。 昌待苦笑,“先皇每天都来看我,但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以为他对我非常失望,便更加努力,更加刻苦。可是没有用,我的修为就像是遭到了禁锢,一直都没能再次突破!” 唐善禁不住道:“天意如此,你又何必太过执着!” 昌待猛地愣住,呆呆的看来,过来好久,才醒过神来,叹道:“五十年来,先皇第一次开口,就是这样说的。虽然原话不是如此,可大意不差!” 他的眼眸有些浑浊,喃喃道:“先皇问我,如果有一部剑诀,可能会助我突破,但更有可能会因此寂灭,我敢不敢赌一把?” 唐善心中起疑,昌待如此执着,自然是要赌一把的。可圣皇身为人父,却不该把他置于生死危难之地。更何况,昌待那时还是太子,国之储君,万一因此寂灭,整个圣祖王朝都将陷入混乱动荡之中。 “天之骄子,十六岁就突破了八重天玄神,而后五十年却毫无进展,如果换成是你,你会不会赌一把?” 昌待的情绪有些激动,“我说我敢赌……结果却挨了一记耳光!” 他神色一黯,“父皇说我应该心系天下,而不是痴迷于个人修为!他还说,皇宫里有一座秘密宝库,里面藏着许许多多真神阶的法诀,随便拿出一部,都可能助我突破,也可能令我就此寂灭。他要我向他保证,即便继承了皇位,在没有培养出后继之君以前,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不会去碰那些法诀。我答应了他!” 唐善有些无奈,“可你没有信守自己的诺言!” 昌待木讷的点点头,“我趁父皇不在宫中,偷偷带上洪帅,潜入了那座宝库。那里的确有很多部法诀,可黑奴守在里面,还有父皇……随后,黑衣内卫在一夜之间把我的势力全部扑灭,我也因此被废,二弟成为了新的储君!”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唐善却能够想象得到,当年骤然宫变,势必在圣祖王朝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多方权利的绞杀也将异常惨烈。 至于“碎石神剑”,既然昌待已经被废,圣皇自然不会吝惜,索要也好,赏赐也罢,总之落到了昌待手里。而且帮助他再次突破,使其晋升为十重天玄神。 昌待突然看向唐善,问:“知道玄皇为什么能继承大统吗?” 唐善摇头。 昌待一笑,“因为他天赋奇差,所以对修炼没有多说兴趣,即便从出生就有灵石供给,可到现在还没突破玄神境!但父皇对我说,他宁肯要一个只有三百年寿元的后继之君,也不要一个随时都可能陨落的绝世高手!” “我明白!”唐善点点头,当皇帝嘛,又不是让你去冲锋陷阵,也不是让你去单挑大妖,弄那么高修为有什么用? 玄皇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寿元稳固,加上一颗“清灵丹”,起码可以活四百年。不管玄皇在位期间有何建树,只要能守住圣皇的基业,总要比一个随时都可能寂灭的皇帝要理想得多。 “你今天还是六重天,明天就可能是八重天,再过几天就可能是十重天!” 昌待把话题转回,重新讨论唐善的修为。 唐善知道他的意思,“但我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突破真神境。” 昌待见他说得风轻云淡,讶声问:“如果真是那样,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会!”唐善很认真的回道:“就像真神境的修士没能晋升为神尊,神尊没能晋升为神帝,神帝没能完成最后一步,飞升为圣者……但我不知道,即便成为圣者,不入量劫,永生不灭,会不会同样要有遗憾?” “永生不灭?”昌待痴痴的重复着,似已陷入沉思。 许久,唐善觉得索然无味,问:“你把我骗上来,不会只是想试探我的修为吧?” 昌待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莞尔一笑,指了指身下,“看出什么没有?” 唐善垂目俯瞰,只见身下妖气稠密,翻滚不息。只是有一道深沟,从妖气中延伸而出,此外再无特别之处。 昌待脸色凝重,探出一指,徐徐划过半弧。 唐善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又有四道深沟,分扇形指出妖雾。 唐善脑袋嗡的一声。 五指? 这是……有人当空拍下一掌,留下的掌印! “妖墓”上空完全被有如密云的妖气笼罩,仅是围着“妖墓”绕上一周,便要整整飞行三天。但这只是掌心所在,另有五道指印延伸在外。 那么,这只手掌印记到底有多大? 唐善不敢确定,但觉得头大无比。 “会不会是真神境的高手留下的一掌?”他心惊胆战的问。 “真神境?”昌待的嘴角显出一抹淡淡的笑,他摇摇头,“这一掌,足以击杀亿万大妖,没有哪位真神能够具有如此威力!” “那是?”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名堂!” 昌待抬抬眉头,“下去看看?” 唐善面露怯意,“就我们俩?” 昌待嗤笑一声,“怕了?” 唐善的脸倏然泛红,一股热血在胸中喷涌而起。但看到身下庞大的巨型掌印,下意识地联想到“妖墓”的可怖,他的脸又霎时变白。 “大人!大人!”一名猎营属下出现在低空,高声呼唤。 “什么事?”唐善坠身俯冲,直接站到属下面前。 昌待突然发现,唐善挺直了脊梁,脸上的怯色一扫而光。 “哦?”他眼中顿时露出狡黠的笑。 “禀报大人,阿狼大人带领‘皓甲营’返回延城,得知大人只身涉险,连夜率领玄神战队、狼卫营、丁卫营以及所有死士赶来支援。”属下一边禀报,一边回手指去。 天边,几百尊玄神带领着大批甲士,悍然显现。 等到阿狼率队来到,昌待嘿笑一声,问:“唐城主,现在我们可以下去了吧?” “当然!”唐善答得很干脆。 “下面就是妖墓?听说里面藏着数以千亿计的大妖!”阿狼问着,眼中燃起一股炽热的战意。 “有趣!有趣!”老萝卜显得有些激动。 再看小毅、白毛、丁勇等人,都是一脸亢奋。 唐善收了收神,把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眸子里隐约的战意,瞬时被点燃,“走!” 昌待看着兴奋的众人,弯起的嘴角显露出一丝笑意,“都是些疯子!但是,我喜欢!” 三百死士,业已有多半晋升为玄神,剩下的也全部摸到了玄神境的门槛。此时全部聚集在唐善身旁,以**之阵将他护在中心。 昌待嗤笑一声,“还是怕死!” “你若是怕死,玄皇的宝座就是你的了!”唐善回斥一句,率领三百死士,直接扑入妖雾之中。 小毅心中一凉,偷偷瞥向昌待。 昌待冷哼一声,倏然不见。 好快! 众人一惊,随即俯身扑下。 “有一个大洞,还有些符咒!”妖雾深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昌待霎时来到,驱散妖雾,略作打量,道:“这是一个禁制,但已经被打破了!” 鹭慈闪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师傅曾经说过,如果被你再次碰到,你一定会杀了我。” “不会!”昌待摇摇头,突然露出一个恐怖的笑脸,“但我已经传信给鹭疯子,让他还我这个人情。” 露出依旧吐着舌头,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的悬在半空。 唐善和阿狼同时赶到,对视一眼,问:“谁是鹭疯子?” “是……”小毅自然听说过鹭疯的大名,刚想加以解释,却见鹭慈嘟着嘴瞪来,急忙收声。 “有来头!”阿狼暗暗想着。 “大有来头!”唐善可以肯定。 www.ptwxz.com 521:边防战 更新时间:2012-09-05 牛峰赶到边界的时候,新组建的妖军正在残杀逃难的百姓。 连绵五百里,遍地都是被妖兽啃食过的血骨。 根据“福祥”商铺罗少东家的估算,落在后面的废都百姓,起码有两千万人丧生于妖兽血口之中。 “大人,一百万对一百万,您有多大胜率?”罗骞看着牛峰有条不紊地派出一支支战队,忍不住问。 牛峰的“札袍军”在圣祖王朝诸军中排在前五,战力自然毋庸置疑。但那只是修士大军之间的拼杀争战,而不是对抗妖军。 自废都城新组建的这支妖军,虽然是由后备军暂时改为前锋军,但属下的妖兵与“青面”、“红毛”四军并无不同,一样身披黒磷甲,手持妖刃,而且个个都是具有万年功力的大妖。 刨除护甲与兵刃的因素,仅看各自甲兵的修为,“札袍军”显然不能与这支妖军相提并论。 牛峰不答,径自委派任务,直至布置完毕,这才看来,漫不经心的道:“不好说!打打看吧!” 十几支身披“札袍”的战队,每队一万甲士,贴地疾飞,迅速从逃难的百姓身边掠过。 “札袍军?牛峰将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 “孩子们,前面的妖兽正在残害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你们要替他们报仇!” “去杀妖兽!那是你们的荣誉,那是你们的骄傲!” “……” 百姓们的哭号求救哀啼与期盼激励鼓舞声混杂在一起,瞬间令十几万甲士的战意达到了沸点,“杀……” 三四十万大妖,尾随在七千万废都百姓身后,完全进入失控状态,竞相追逐着全无抵抗的老弱修士。就连防护大军两翼的几队大妖,也加入到这场血淋淋的盛宴当中。 三队“札袍”甲士,有如三把闪亮的锋刀,悄悄融入逃难百姓之中,相对飞驰,猝然杀出。 骤起的遭遇战,打了大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它们组织起有效抵抗,便被甲士们冲散,继而被一小股一小股分割蚕食。 罗骞悬浮在高空,远远看去,只见数十万大妖,在三万“札袍”甲士的冲击下轰然崩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怪不得废都武馆十万弟子便可以挡得住它们!”牛峰不知何时来到,注视着远方的战事,淡淡的道:“这一百万很快就会被吃掉!” 半个时辰后,仅剩的十余万大妖集结成阵,终于抵住了三支“札袍”战队的锋芒。 三支战队并不与其正面交锋,略有接触立即撤退。 而在此刻,又有两支“札袍”战队从侧翼杀出,便如两支利箭,直接轰入刚刚集结成的妖军战阵。 刚刚撤退的三支战队随即掉头杀回,十几万大妖再次被冲散。 五支“札袍”战队旋即各自为战,分为百人小队,迅速将散乱的大妖分割消灭。 罗骞看得目瞪口呆,五万对四十万,不到两个时辰,完胜! 得以逃脱的大妖不过万余只。 而且,就连这些得以逃脱的大妖,应该也是牛峰故意放走的。因为牛峰一共派出十五支战队,但此时出现的却只有五支,另外十支犹自按兵不动。 不难想象,只要有一支战队截断退路,这些大妖便绝难逃脱。 罗骞像是看到,牛峰撒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业已将后继的六十万妖军牢牢地束缚在内。 他一笑,问:“还有十支战队,是不是已经切断了妖军的后路?” 牛峰瞥来一眼,却不言声。 很快,后继的六十万妖军,以严整的阵型出现在罗骞的视线内。但在罗骞这一侧,依旧只是五支“札袍”战队。 罗骞面带不解,看向牛峰。 牛峰用下颌点点他的五支战队,表情有些得意,“我是用小刀吃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一口一口的吃下去。等我吃饱了,这六十万大妖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另外十支战队呢?”罗骞禁不住问。 “你刚才说对了,他们绕到了妖军的身后!”牛峰的眼中闪过一抹炽烈的战意,“但他们不仅要切断这支妖军的后路,还要袭扰支援的妖军,清剿妖军哨探……总之,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目的只有一个,完全搅乱妖军主将的部署,让他摸不清我军的实力。” “你把十万甲士散到敌后去了?”罗骞讶声问。 “有十支战队在敌后搅扰,起码可以拖住三五百万只大妖。等到妖兽军团压上来的时候,我这里的压力会相对小一些。”牛峰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像是已经在考虑如何对抗整个“黒磷”军团。 “嗯,想法不错!”突然有人道。 牛峰立即转身,恭敬一礼,“参加大人!” 寒光凛冽的战斧,像是破开虚空一般,陡然出现在空中。 紧握战斧的洪帅,只身来到,略微点头,道:“老牛,‘黒磷’军团有青面、红毛、蛇刃、塔鞭四支主力战部,你打算如何应对?” 罗骞双眼发直,傻傻地盯着这位半边脸戴有金罩的残臂战将。 牛峰是什么人?镇国上将军! 敢叫牛峰“老牛”,这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他想不出来! “末将对妖军的主力战部并不了解,不敢妄言!如何对敌,全凭大人做主!” 牛峰的眸子里充满了敬意,但他的目光蓦地一顿,却是落在洪帅空荡荡的衣袖上,失声询问:“洪帅,您?” “洪帅?!” 罗骞心头一颤,险些吓得从空中摔下去。 “唔!丢了条胳膊,还有一颗眼珠子,算不得什么!” 洪帅自嘲一声,随即结束了关于自己的话题,道:“妖军势大,我军势孤,那便结阵待敌,适时出击,你看如何?” “结阵?”牛峰面露喜色,“大人是想布置战地符阵,消磨妖军的锋芒?” 他又皱皱眉,道:“肃亲王的边界连绵数万里,能够展开大军的地方有七百多处……” “七百三十三处!”洪帅打断了他。 “是!”牛峰应了一声,可却面露难色,支吾着道:“只是在催促之间,要想建起七百三十三座战地符阵,怕是来不及!” 罗骞知道,所谓的战地符阵乃是“青光”、“暗金”、“沉水”三座巨型符阵的加强版,对付妖兽尤为有效。但是要想建起七百三十三套、两千多座巨型符阵,绝对是一场浩大的工程,人力、物资、符阵镌刻师都是问题。 “五千万废都百姓在这里,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洪帅一语解决了人力问题,随后道:“鹭家调来了一千艘货船,所需物资无限量提供。符阵师就从你的军中选,有八万人也就差不多了。” “鹭家?”牛峰有些意外,但也无瑕去想此中内情,急忙道:“末将这就去布置!” “不急!”洪帅很能沉得住气,“我还为你带来了两百四十万新军,虽然战力不怎么样,但也算聊胜于无,暂且将就着用吧!” 牛峰立即猜出二百四十万新军的由来,不禁大喜,抱拳一礼,道:“末将以为,一旦符阵建成,尽可让这些新军去守。末将亲领‘札袍军’伺机出战……” 不等他把话讲完,洪帅笑着点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向我禀报!” “是!”牛峰再无废话,施礼辞去。 远方,五支战队业已开始同妖军主力交锋。 六十万大妖结成严整战阵,分派出五路妖军迎击,每路妖军各领大妖一万,刚好与五支“札袍”战队甲士的数量相当。 妖军主将显然知道,大妖的协同与配合远远不及修士,与其把六十万大妖一同压上,反而不如分派五路妖军容易操控。 洪帅冷笑一声,径自评论道:“想法不错,可战法太过粗糙!” 就在说话间,原本齐头并进的五支“札袍”战队,忽然转向左翼,其中四队迅速完成穿插,以钳形攻势将两队妖军合围,另外一支战队组成堤形防线,将右翼三路妖军阻隔在外。 紧接着,完成合围的四支战队分派出几十支小股战队,便似钳形战阵内骤然刺出许多根锋利的尖刺,顿时将其内的两路妖军冲散。 一柄柄透着寒光的宝剑,爆射着凌厉的剑芒,犹如层层波浪般快速扫过。 外部战队围而不打,随着内部小股战队的攻势整体移动。两万大妖仓皇退却,但却纷纷丧生在退却途中。而负责阻击的战队,也是且战且退,并不与三路妖军正面交锋,以最小的战损维系着自己的防线。 很快,钳形战阵迅速并拢,两万大妖全部被消灭。 而在下一刻,两只铁钳相对而分,便似一只巨大的蝴蝶,倏然张开了美丽的翅膀。 四支战队分别从堤形防线的两侧包抄上去。 洪帅一笑,“三钳战法!” “札袍”战队就像一具张开的铁钳,以迅雷之势出击,一口咬住右翼的一路妖军,钳尖则分出两支战队,将另外两路妖军抵住。 如此接连“三口”,三路妖军接连被吃掉,三万大妖荡然无存。 罗骞禁不住起疑,妖军主阵尚有五十五万大妖,为何眼见五路妖军被歼,却不肯发兵救援? 倏然间,他看到妖军阵后隐隐有“札袍”战队在活动,这才幡然醒悟。 牛峰早已布下疑兵,扰袭妖军后路,妖军主将不明敌情,哪敢轻举妄动! www.ptwxz.com 522:妖墓疑云 妖墓内,妖气阴冷浓重。 鹭慈忽然打了个寒颤。 有点冷! 虽然她并不以功力见长,但也是一尊玄神,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越向妖墓内深入,阴冷的妖气越甚,令人感到刺骨之寒。 鹭慈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娇躯开始瑟瑟发抖,皓齿也在打颤。 “鹭姑娘?” 小毅带着侍卫队赶来,散出纯阳真元,数十丈方圆内,阴寒的妖气瞬时被驱散,充满了融融暖意。 暖流,同时在鹭慈心中泛起。可她却无动于衷地转过脸,像是对小毅的善意全然无视。 小毅那颗骄傲的心,禁不住生出一丝挫败感。 悄然间,他的眼角露出一抹坏笑,偷偷收缩自己散出的真元。 鹭慈最初时还未察觉,不由自主地向小毅靠近。但她很快便醒转过来,下意识的避退开,直接站到冰冷刺骨的妖气中,紧绷着脸,咬着嘴唇叱道:“坏蛋!” 小毅一脸迷茫,完全是无辜者的表现,可心里却嘿笑不绝。 “好玩吗?”昌待面无表情的问。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阿狼教训道。 “这里阴森森的,让年轻人调剂一下气氛也是好事。”唐善一笑,对小毅眨了眨眼。 小毅一愣,对于唐善的支持与鼓励,他自然感到高兴,可眨眼是什么意思? “欺负人!”鹭慈娇嗔着,拧腰跺脚,像是小女人在撒娇。 唐善、昌待、阿狼同时发笑,笑得小毅心里直发毛。 忽然,鹭慈整个人猛地向左边撞去,她的速度奇快,便似一道骤起的闪电,直接刺入阴冷的妖雾中。 嘭! 随着一声爆响,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妖雾中倒飞而出。 小毅这才明白,唐善为什么要眨眼,阿狼和昌待为什么会发笑,该是三人早就察觉出有情况。 阿狼急动,右手如钳,一把扣住对方的脖子。 修士! 所有人都是一愣! 妖墓,这个深入地底的巨大洞穴,没有见到恐怖大妖,反倒跑出一名修士来。 “你是谁?”刚刚还觉得汗颜的小毅,立刻丢弃掉羞愧之心,沉声疑问。 那人喉咙里咕噜乱响,可却无法发声。直到阿狼略微松开些手指,他才诚惶诚恐的道:“小人何山,上国柱大将军府,‘魁’字营下效力!” 小毅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侍卫,那人略加思索,立即传音:“领队大人,‘魁’字营下绝无此人!” “知道了!” 小毅暗自一笑,旋即将这一情报传与唐善、阿狼和昌待。 嘭嘭嘭嘭…… 浓重的妖雾中,爆响不断,每一声爆响下,都有一道灰影从妖雾中倒飞而出。 侍卫们迅速掠上,将这些修士全部擒下。 “都是你们‘魁’字营的兄弟?”唐善并不揭穿何山,不冷不热的问。 阿狼阴声发笑,“你们‘魁’字营的实力真是不错,竟然都是二三重天修为的玄神境好手!” 何山不语,像是知道难以自圆其说,脸上也不见了惶恐之色,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都杀了!” 昌待不耐烦的拨了拨手,原本就令人心悸的三个字,加上他僵硬的表情,冰冷的语调,更令人感到恐怖。 可奇怪的是,被擒的这些修士,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阿狼没有动手,而是看向唐善。 几十名侍卫也是一样,纷纷把目光落在唐善身上。 废王昌待在这里没有下达命令的权力! “十里之内已被扫清。”鹭慈从妖雾中钻了出来,留下一串残影,霎时返回。 “一共二十四个人,小队的编制。”小毅一边禀报,一边散出纯阳真元,驱走鹭慈周围的阴寒妖气。 鹭慈悄悄瞥来一眼,美眸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柔情。 唐善示意阿狼放开何山,心平气和的问:“我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何山略加思索,回道:“那要看你问什么?” “这里通往什么地方?” 这处洞穴是不是通往灵山,这是唐善当前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何山摇头。 唐善皱皱眉,“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何山依旧摇头。 “那好!”唐善叹了口气,“编个故事给我们听听,这总可以吧?” “好啊!”何山一笑,道:“我们是‘魁’字营的营卫,奉上国柱大将军之命,前来调查妖兽军团的情况。自从我们来到这里,就没有见到过妖兽。从这里算起,一直深入洞内三千多里,我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现在,我们正在等待下一步命令。” 他回答得很痛快,而且不加思索,可见早就已经编排好了。 小毅心中一动,问:“如果我问其他人,答案是不是都一样?” “一样!”何山极具自信,甚至还有些得意,“不管你问谁,得到的都是这几句话,一个字也不会改。” 小毅突地一笑,“我知道了,你们的确是营卫,但不是来自‘魁’字营,而是来自第六营!” 何山神色不变,由鼻孔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话音未落,却见他猛地一挥手,陡然幻出一柄传信飞剑。 阿狼立即出手,一把扣住他的喉咙。 何山丝毫不惧,犹自将飞剑翻腕射出。 唰! 一道清靓的身影,沿着飞剑拖曳的淡淡白芒追去——鹭慈! 她的速度极快,就连残影都没有留下,仅在眨眼间,她已经赶超那柄飞剑,素手一抄,将其接下。 何山脸色一变,要说适才在猝不及防间被鹭慈偷袭,他心里还存在一丝不服气,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被鹭慈的速度所震惊。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虽然鹭慈拦截了他的飞剑,可他早就在飞剑中布下了禁制,外人不知内情,若想窥视飞剑中的信息,便会触发禁制,飞剑自毁。 “应该设有禁制!”鹭慈返回,将飞剑小心翼翼的捧给阿狼。 何山再又哼了一声,其意自明,知道就好,不必白费功夫。 “我来!”昌待一张手,直接将飞剑索去。 何山心中一颤,他原本对于自己布下的禁制怀有绝对的自信,可不知为什么,昌待的话却令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昌待的举动非常粗野,信手将飞剑挥散。 众人傻傻的眨着眼,集体失语。 何山更是有些发懵,干嘛? 却见昌待眼中光芒大盛,两臂环抱,双手猛张,弓指如爪,将爆散的飞剑聚成一团,控制于双臂间。 何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想将爆散的飞剑重新整合,那就需要破开虚空的力量。而眼前这个人,骤然爆发出的威能,显然具备了这样的力量。 阿狼眯着眼睛,眸子深处隐现出赞叹之意。 十重天玄神,瞬时激出真元,压制住爆散的飞剑,将其中禁制一一剔除,而后再将其重新整合。 这样的方法最是直接有效简单明了,可这里除了昌待以外,其他人却根本无法做到。 强大的力量,将所有繁杂琐碎都丢弃于一旁,迅速将飞剑重新整合,再次落入昌待掌中。 “尽忠!” 何山大喝一声,自身的威能骤然提升了一倍。 很明显,他要毁元自爆。 可惜,阿狼根本不给他机会,抖手将他丢出,一掌轰成了渣。 “尽忠……” 二十三名修士共同嚎叫着,全部自毁元神。 当然,小毅属下的侍卫绝不会允许他们反抗,立即出手,将他们灭杀。 唐善紧锁眉头,都是二三重天的玄神境修士,如此轻易地舍弃掉自己的性命,令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第六营?”他喃喃着,带有疑问的目光随之转向小毅。 小毅立即回道:“幕亲王明祖属下共有五营亲卫军,但一直有人传说,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一支秘密军队,这便是第六营的由来。黑衣内卫曾在暗中对第六营展开过调查,可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情报。我们只知道,传说中的第六营营卫,最低的修为也是二重天玄神。他们从小便经历严酷残忍的训练,战力极高。而且对幕亲王无比忠诚,哪怕是死,也绝不会泄露任何消息。至于第六营的具体名号,部下人数,武器配备等等,我们全然不知!” “可你凭什么认定这些人就是第六营的营卫?”唐善问。 小毅耸耸肩,“直觉!” “很好!”昌待看过飞剑所记的内容,再次将其挥散,道:“上面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他们的主公介绍了我们的情况,再就是敌袭警报!” 他突然对小毅一笑,“如果你能确定,这些人来自明祖的第六营,那么我就可以肯定,明祖在暗中与妖兽相勾结!” 幕亲王勾结妖兽? 众人一片哗然! “我有个计划。”昌待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唐善抬抬眼眉,“你想冒充这些营卫,到里面一探究竟?” 昌待点点头,“这只是一个临时的计划,一定会有诸多漏洞,暴露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们先有心理准备,而且得抓紧时间,尽量打探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阿狼补充道:“我们深入敌营,一定会很危险!人不要多,但一定要精锐!” “我去!”鹭慈显得很亢奋。 “我也去!”小毅站到了她身边。 “唔!”昌待眼中闪烁着精光,“我们需要准备一下,起码得换换衣服易易容!” 唐善一笑,他发现这位废王的确实至名归。 废话真多! www.ptwxz.com 523:妖王殿 ps:白天工作有些累,回来打了个盹,醒来就是午夜了!这个……应该可以有! …………………………………………………………………………………………………… 唐善让小毅挑选了二十名侍卫,加上阿狼和昌待,正好伪装成一支营卫小队。 鹭慈是潜伏匿行的大巨,自然也少不了她。不过她倒是不必伪装易容,只在暗中相随便好。 白毛和江成没能入选,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却明显带有情绪。 挑选精锐,难道我们不是精锐吗? 唐善只说了一句,“大队随后跟进,有你们在,我放心。” 这二位立即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好像有个字可以诠释——绝不辜负大人厚望! 昌待的易容手段很不错,挑了一位帅帅的营卫,随便弄了两下,就把唐善改成了他的模样。 “这招叫移花接木,我也懂!” 阿狼没用昌待帮忙,自己搞定。 小毅和二十名侍卫也没有劳烦昌待,身为黑衣内卫旗下的一员,乔装易容乃是最基础的法诀,“移花接木”,他们都懂。 唐善感到有些自卑,他本以为自己学贯古今,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只能算是半吊子。还有,他照了照自己的脸,惨白色,全然没用半点人味,根本没用以前的那张脸帅! 小毅原本以为,虽然只是一个临时性的计划,不管周密与否,既然是计划,总得先行计划计划。可换过衣服易过容,昌待只说了一个字——走! 他感觉自己上了一条破旧的贼船,没准什么时候就得沉! 万一船真的沉了,先淹死的自然是水性差的! 很不巧,他和二十名属下就沦落在差等之中! 黑衣内卫行事向来严谨缜密,绝对没有昌待这样冒失的领队。二十名侍卫,一个个觉得头大无比。 果然,刚刚深入十余里,昌待便露出了破绽。 “何大哥?”一名营卫从妖雾中现身,表情与话语都很热情,可接下来又丢出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口令?” 昌待“唔”了一声。 这个自然是混不过去的,那人立即提高了警觉,热情瞬间降到了冰点,再又喝问:“口令?” 昌待无奈,他这个人非常诚实,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索性直接给了那人一剑。 “碎石神剑”,直接将那人的肉身索入虚空,同时将灵魂石化。 阿狼补了一掌,把那块石头拍成了齑粉。 小毅这才发现,三位大人好像早有计划——硬闯! 随着不断深入,丧生在众人手中的营卫数目持续增加,好像已经超过了七百,但具体数目是多少,小毅也无暇细数。 在此以前,纰漏共有四次,都是因为对方的营卫太多,没能在第一时间消灭干净。还好有鹭慈在暗中补漏拾遗,不管是漏网之鱼还是示警飞剑,都被她进行了清理。 目前看来,进展还算顺利。 众人周围的妖气越来越稠密,漆黑如墨的雾气中,含水量迅速提高。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身在浩瀚的黑水汪洋之中。 鹭慈的修为最低,在黑水中坚持不了多久,每过十息,便会跑来小毅身边取暖。 小毅非常荣幸,想想也算英雄救美吧! 可要想在妖气凝结成的黑水之中为美人取暖,他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真元急剧消耗,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支撑。 为了给美人送去温暖,他几乎冻成了冰人。 更可气的是,有昌待在,谁也不敢使用灵石。 直到小毅心尖上直冒冷气,鹭慈可怜兮兮地看向唐善,而唐善熟视无睹的时候,昌待终于做出了善举。 灵石,每人十颗。 “这事可不能说出去,虽然是非常时期非常之事,但私下赠送灵石就是逾制,谁要是把我卖了,那我可就惨了!”昌待的声音很低,但说得非常认真,绝不像是开玩笑。 “逾个球!要是唐善大人和阿狼大人亮亮家底,吓死你个十重天大巨!” 小毅和侍卫们都是这么想的,可都佯装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郑重地点头称是。 黑水,犹如汪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自从进入黑水之后,众人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修士。但开始有整队的大妖时不时出现,瞪着凶兽一样的妖瞳,明显充满了敌意。可却并不上前质询,像是有所忌惮,远远避开。 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大家都知道,昌待的猜测是正确的,的确有人与妖兽勾结。但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幕亲王明祖,还有待进一步查证。 “前面有座宫殿,禁制很奇怪,我进不去!”鹭慈从黑水中钻出来,一边禀报,一边凑在小毅身旁取暖。 “我去看看。”昌待提着石剑掠出。 唐善与阿狼对视一眼,随后跟去。 “我也去!”小毅有些冲动。 倩影一晃,鹭慈将他拦下,螓首微摇。 小毅的脸刷地涨成了紫红色,自尊心严重受创。 鹭慈轻叹一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大家都清楚!” 这里是什么地方? 灵山腹地,黑水河! 自从进入黑水之中,每个人都对此有所怀疑,只不过没有人点破罢了。 小毅沉默许久,机械的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无声退下。 鹭慈回眼看去,美眸深处闪现一抹极其少见的忧虑之色。 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群,不计其数的屋宇,散发着淡淡的华光,一眼望去,绚丽的光点便如夜空里漫天繁星,在黑水中闪烁,场面极为壮美。 那些屋宇,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有的建在水底,有的悬浮在水中,有的随着水流缓缓漂移,流转不休…… 如此绚丽壮美的斑斓景色,霎时令唐善三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是……妖兽的杰作? “怎么样?”昌待最先从震惊中醒来。 “真漂亮!”阿狼如痴如醉。 “perfect!”唐善换了一种说法。 “我是说,咱们是不是进去看看?”昌待对自己的话重新进行了更正。 “当然!”唐善和阿狼异口同声回着,与此同时,像是变成了两条游曳在深海中的幽灵,偷偷扑出。 很快,二人便摸到了随着水流漂移流转的屋宇上空,但他们并没有冒进,而是共同展臂相请。 昌待翻了一眼,在他们中间穿行而过。 整座宫殿群,被一层微不可查的光罩所笼罩,类似于修士们护城所用的“青光”符阵。 鹭慈所说的禁制就应该是这个东东。 唐善完全可以感觉到,这层光罩看似微弱,却散发出一种亘古巨兽般凶蛮强大的力量。 阿狼的感觉更直接,这就是一头远古怪兽,谁要想在它身上撕开个口子溜进去,必定会先将它惊醒。 昌待当然明白唐善和阿狼的用意,这两个臭小子,是想借助他十重天的修为,迅速打破禁制,而后再将其修复,以免引起大妖们的警觉。 可他刚刚接触到光罩,顿时心中生警,一股足以毁灭万物的强大威能,令他的神经骤然紧绷。 “怎么?不行?”唐善一脸关切,可说话的语调却有些令人玩味。 昌待脸色一变,挑着眼皮看来,“这个……” “要我们帮忙吗?”阿狼明明知道他难以启齿,但却故意问得很大声。 “你们两个,先把它打开,我随后补上!”昌待保持着镇定,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哦!还是要我们帮忙!”阿狼像是偏要逼着他说出那两个字才肯甘心。 “准备好!”唐善也知道现在不是玩的时候,脸色变得凝重。 “我已经准备好了。”阿狼立即幻出两把短刀。 昌待急忙将九成真元运转于双掌间,对着唐善点了点头。 唐善亮出了神枪! 昌待蓦地一窒,双眸急速收缩,深邃之中闪现两点寒芒,直接落在神枪上。 身为一尊十重天大巨,他自然看得出这杆枪的品阶。 真神阶! 极品! 昌待感到汗颜,两相比较起来,人家手里拿的才是神兵,而他的神剑只能算是一块破石头。 “好东西!”他有些馋,猛吞口水。 “去!”唐善清喝一声,右手倒握枪尾,左手猛地下拉,骤然划出一枪。 仅此一枪,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耗费了他十二成功力。 一道极细的线,长不过四五尺,在光罩表面显现。 阿狼立即扑上,两把短刀直接刺入细线中,双臂霎时绷紧,便似破开虚空一般,硬生生拉开一个两三尺宽的豁口。 人影连动,几乎在豁口显现的同时,三人全部钻入光罩内。 昌待旋即反身,双掌合什,以最快的速度将豁口合拢,随手抹平。 所有的一切,都在极其短暂的刹那间完成。如果有人抬头看向此处,只要眨一下眼,三人便已进入,可他绝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三点残影,一晃而逝。 唐善领路在前,藏到一间大屋的墙角边,随着它漂移流转。 昌待悄悄吐出一口粗气,三息过后,他的功力便完全恢复。 此时他才发现,唐善和阿狼早已经恢复如常。 好可怕! 这三个字好久没有出现在昌待的脑海里,而今却再次呈现。 如果这两个人是敌非友,就在刚刚,他最为虚弱的时候,二人趁机偷袭,哪怕他是十重天的大巨,也得就此陨落。 昌待只觉得心底泛起一股凉气,但还好,这两位乃是同道中人。 唰…… 一小队身披黑磷甲的大妖急速掠过,直奔光罩蹿去。 很显然,三人已经触动了禁制,虽然并没有触发,但还是引起了大妖们的警觉。 唐善知道,不管三人做得如何完美,这件事也难以避免。他可不敢奢望,自己给了这头亘古巨兽一枪,阿狼随后又补了两刀,只凭昌待摸摸就算了。 引起大妖们的警觉是一定的,但这些大妖能不能发现问题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这一点,昌待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果然,那队大妖仔细检查了光罩,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如同二丈人摸不着头脑般,相互间傻傻的打量一番,终于撤离。 潜入还算成功,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随着大屋漂移,他们眼前变换出另外一番景象。 一座宏伟的大殿,便如一座万丈高山,倏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大殿的殿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书写着几个奇怪的字符。 三人并不认得这些字符,可偏偏都能够领会其意,那是三个字…… ——妖王殿! www.ptwxz.com 524:妖王隗龙 妖王殿内,嵌满宝石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不,年轻妖! 他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锦袍,上面绣有一条条血色红线。尚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那些血线都在不停蠕动,又像是只有一条饱浸鲜血的细线,在他的身体里穿进穿出。 “大人,幕亲王的特使已经到了。”一名属下进殿禀报。 “请!”他弯起嘴角一笑,很是迷人。 唐善从主梁上偷偷扫了一眼,不禁一呆。 奶奶滴,怎么可以这么帅? 这要是走出去那还了得,肯定会迷死一大群女修! “隗龙大人?在下来迟,让大人久等了,恕罪恕罪!”殿内进入一名修士,小步快走,上前施礼。 唐善又是一呆,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 “无妨!”隗龙淡淡的回着,抬了抬手。 来人平身站定,“幕王爷托在下问大人好!” 隗龙一笑,“唔!好!” 唐善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却如同遭了一记闷棍,脑袋嗡的一响。 聂魂? 短暂的惊愕过后,唐善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好好好,你也跑到玄界来了?来了就好,小爷一定得找个机会弄死你!” “干嘛呢?”昌待冰冷的声音在唐善脑海中响起。 尖锥入脑般地刺痛,令唐善霍地惊醒,他立即发现,自己的杀意正在肆意宣泄。 他当然知道,一旦被隗龙察觉到这股危险的气息,三人此行很可能会前功尽弃。所以他急忙收敛气息,生生按捺住心中的杀念,再又悄悄看去。 还好,隗龙和聂魂聊得正欢,丝毫并察。 昌待和阿狼紧绷着脸,各自翻来一眼,显然对他说的表现极为不满。 聂魂正在和隗龙商讨着一桩龌龊的交易:隗龙指派妖兽军团从玄界外围发动进攻,吸引圣祖王朝的军力,明祖在内部配合,司机攻取皇城,然后内外夹击,占据整个玄界。 剩下的便是玄界一统之后,双方的利益分配问题……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 灵山以外三十万里,划归隗龙,其余疆土尽归明祖。 “还有一事,幕王爷想把肖金钟和那几十只老尸押回去。”聂魂道。 隗龙摇摇头,“依我看,肖金钟这枚棋子没什么用处,还是杀了好,可以永绝后患。” 聂魂面带不悦,“幕王爷不过想要个人罢了,大人若是拒绝,岂不拂了王爷的面子?” “用这个肖金钟胁迫不了玄皇!”隗龙皱皱眉,“而且他对我方军力非常了解,一旦出现什么纰漏,后果将非常严重!” 聂魂阴笑一声,“幕王爷要个人你都不给,这让他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我们比你们修士讲信用!”隗龙冷冷的回了一句。 聂魂板起脸,沉默不语。 隗龙思量一番,终于做出了让步,“好吧!我可以把他们交给你,但我得派出一军沿途护送,以防不测!” 聂魂顿时露出了笑脸,抱了抱拳,“谢了!” “来人,”隗龙唤来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脸大妖,“去把那些犯人压来,交给尊使!” 唐善三人相视一笑,不必传音,却均已心领神会——救出肖金钟! 黑脸大妖领命退去,藏在主梁上的三人旋即消失。 隗龙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向三人适才藏身的主梁瞥来一眼。 蓦地,在他妖瞳深处,陡然闪出一道犀利的光芒。 聂魂也好似变了一个人,躬身垂头,看起来像极了隗龙的奴才。 这个时候,如果唐善三人没有离开,定能看出此中端倪。 肖金钟的情况很不妙——他很饿! 自从被压来妖王殿,元神被湮灭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进食。 倒不是妖兽虐囚,其实每天都有新鲜的灵肉送到,只是太过新鲜,咬一口绝对会滋滋冒血。 对于这样的东西,肖金钟自然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几十只老尸倒是来者不拒,十几天下来,每个人都长了几两秤,脸色也变得红润有光。 牢头是个生有连鬓胡子的老妖,为妖绝对和蔼可亲,对待囚犯也不错。 每次开饭,他都会把灵肉捧到肖金钟面前,一边猛吞口水,一边相劝,“吃点吧,这可是好东西,连我都吃不着!” 狱卒也都还好,虽然看来的目光像极了要吃人,但只要肖金钟和老尸们不过分靠近,他们也不会动粗。 当然,如果靠得过近,必然会挨到一记扁踹。 “黑脸”带着妖兵进入牢房的时候,肖金钟就猜到一定是有事发生,可他没有想到,“黑脸”也同时带来了三位修士。 先是门外传来数声噗响,虽然极其微弱,可还是引起了“黑脸”的警觉。 紧接着,昌待提着巨大的石剑冲了进来,一出手便是“碎石神剑”的终极剑诀——炼狱石牢! 还没等“黑脸”和属下的妖兵作出反应,四周已然布满了薄薄的菱形石片。 刹那间,剑芒纷起,包括“黑脸”在内,触碰到石片的妖兽全部丧命。 阿狼穿梭在石片间,两把短刀上下翻飞,狱卒和妖兵根本无力反击,没等看清来人,便被刺杀在刀芒下。 牢头吓得肝胆皆裂,仓惶逃到肖金钟脚下,期望他能够加以庇护。 肖金钟心中不忍,对来人断喝道:“慢!” 来人正是唐善,一枪把牢头挑翻在地,随即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下三个响头,欢声问道:“爹,您老没事儿吧?” 这一声“爹”,险些把肖金钟当场吓死! 他膝下无子,便只有肖箫一个女儿,这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唐善没头没脑的叫了声“爹”,直接让他联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岳父! 女儿移情别恋,甩掉太子,另外选择了夫婿? 这个念头没能把他吓死,也算他涵养够深了! 还好阿狼及时赶来,眼见肖金钟脸色不对,急忙帮唐善进行了解释。 肖金钟这才缓过神来,可也真是被惊着了,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快走!”昌待在牢门口急急催促。 三人闹的动静有些大,已然引起大妖们的注意,起码有四五队往来巡弋的大妖,开始向这里赶来。 肖金钟徒然间变得口齿伶俐,蹦豆般说道:“我的元神被他们湮灭了,想走也走不成。你们快走,告诉太子,明祖与妖兽勾结,不能留他活命。还有,妖兽组建了一支‘黑磷’妖军,要从延城附近发动攻击,请太子早作准备。” 唐善嘿笑,“您还是留着自己这条老命,回去亲自跟玄皇解释吧!”不由分说,背起他便走。 几十只老尸原地未动,眼中却露出欢喜之色。 “玄皇”二字,传递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信息,太子业已顺利继承了皇位。 “你们几个可以自己了断了!”昌待扫了一众老尸,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率先冲出牢门。 唐善心中一凛,忍不住回看,便见一众老尸纷纷拾起妖刃,竞相自尽。 昌待不再掩饰自己的威能,悍然爆发出十重天玄神的炽烈气息,带动了周围一里内每一滴河水,直接向上方的光罩撞去。 轰! 巨大的撞击之下,整座妖王城郭都为之震颤。 犹如远古巨兽般,散发着强大凶蛮气息的光罩,生生被昌待撞出一个数十丈宽的巨大窟窿。 刚刚发现敌踪的大妖们,不约而同的悬停在水中,每只大妖的脸上都写着三个字——真可怕! “小爷走了,等小爷下次再来,一定平了你们这座妖都。”唐善留下一句狠话,逃得却比兔子还快,跐溜钻出破洞。 阿狼也差不多,口中带着猖狂的尖啸,逃逸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经过适才一撞,昌待的真元早被榨得干干净净,自然不会再自找麻烦。 三人在黑水中形成一线,去势奇快无比,可见撒丫子闪人之心异常迫切! 隗龙站在妖王殿外,放目远眺,微弯的嘴角边露出俊美迷人的微笑,“走就走嘛,还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幼稚!” 聂魂靠近,悄声提醒道:“陛下,小心隔墙有耳!” 隗龙轻哼一声,不屑的道:“放心,在我们妖族当中,绝对不会有你们修士的暗探!” 聂魂略显尴尬,“是!” 隗龙唤来一位妖将,严声令道:“马上传令给黑水河内巡弋的各路妖军,命他们立即进行拦截。” 妖将领命离去,聂魂满脸迷惑,“陛下,您这是?” 隗龙一笑,“做戏嘛,总要演得真实一些。” 聂魂禁不住道:“可是,万一把他们杀了?” 隗龙瞥了他一眼,“你呀!昌待能够在百万大军之中杀进杀出,就凭那几路小妖,能拦得住他吗?” 聂魂释然,旋即一礼,奉承道:“陛下英明!” 隗龙并不受用,淡淡的道:“不用拍马屁,尽心办事就好。” 聂魂再又一礼,信誓旦旦的道:“在下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隗龙摆摆手,“不必起誓!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相信你!” 聂魂一愣,僵在当地。 隗龙叹了口气,“唯一能让我相信的,就是你我之间的约定。你为了拥有皇城,为了拥有里面的灵石、法诀和锋镝,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聂魂面容一缓,诺诺称是,眼中却闪现出有如野兽般贪婪的目光。 www.ptwxz.com 525:相见 五千万废都百姓夜以继日地修建着战地符阵,终于赶在妖军主力军团来到之前,将两千多座符阵建成。 两百四十万新军同时入驻。 战地符阵与护城符阵最主要的区别在于,护城符阵是死的,而战地符阵却是活的。 悬浮在空中的营盘,可以随意移动。 而为了增加建造速度,提高符阵的灵活性,牛峰干脆把鹭家的商船直接进行了改造。 七百三十三艘商船,每船甲士三千,分别扼守住地势险峻的各个山口。 当然,这些营盘绝不是各自设防,而是整体联动,另有牛峰亲率二十万“札袍军”,随时策应。 对于“青面”、“红毛”四支主力军团来讲,前线战局骤变,已经令他们感到头疼。更有数十支战力强大的战队在后方搅局,更令他们无所适从。 “青面”曾试探着打了一下,以十万大妖出击,专攻一处营盘。可还没等到双方接战,附近十三座营盘纷纷驶来,彼此连成一气。另有多支修士战队隐藏于营盘附近,伺机而动。 幸亏他察觉到危险,急忙下令撤军,否则那十万大妖怕是要就此葬送。 军团主将也发来将令,暂缓进攻,清理干净后院再作打算。 但据“青面”得到的消息,后方的清剿工作并不顺利,虽然妖兵已经增加到八百多万,完全把后方梳理了一遍,可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战果,相反,战损却在与日俱增。 洪帅坐在一艘商船的甲板上,滋啦滋啦的喝着热茶。 这就是一艘普通的商船,被他扣了下来,临时充当帅帐。 巨大的战斧,悬浮在半空,像是一位冰冷无情的勇猛战将,默默的守护着他。 几十员战将,像是一杆杆笔直的铁枪,站在他身后。 只有牛峰站在案桌前,瞪着一双牛眼,气鼓鼓的发着牢骚:“怎么不来打了,就这么干耗着?” 在他看来,此时正该是战地符阵大展神威的时候,再配合上自己属下的多支战队,可以最大限度消耗掉妖军的有生力量。 可是现在,前方战事告停,他自然心有不甘。 洪帅笑了笑,递上自己的茶杯,道:“要说打仗,你这头老牛倒也过得去,可要从整个战局着眼,你老牛就差远了!” “战局跟我有蛋关系?我老牛就是能把仗打好,您老人家指到哪儿,我老牛就打到哪儿,而且一定替您老打胜!”牛峰冒了句混话,一把抓过茶杯,把剩余的小半杯茶水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洪帅哼笑一声,敲了敲身前的案桌,“臭小子,我是让你添水!” 牛峰微怔,旋即泛起一脸憨笑,急忙跑去添了些地泉灵水,双手捧奉着递回。 洪帅并没有接下,而是弓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壳,教训道:“你以为妖军都是蠢蛋吗?咱们列好架势等在这儿,他们就一股脑冲上来送死?” 牛峰将茶杯放在案桌上,站起身,想了片刻,道:“只要他们步步为营,依靠战阵正面突破,我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与他们正面交锋。以我的估计,我们这些战地符阵,最多能消耗掉七八百万大妖。再往后,我们就得全线溃败!” “哦!”洪帅淡淡的应了一声,抓起茶杯,摇头叹道:“你呀,也就只配统领这支札袍军!” “怎么,属下说的不对?”牛峰心有不服,可语调上却不敢带有丝毫不敬,完全是请教之意。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才是用兵的老祖宗。 洪帅吸了口茶,解释道:“你的札袍军在后方吸引了八百万大妖,咱们新建的战地符阵还能消耗掉七八百万,如果黑磷军团减掉一千五百万战力,那它后面的仗还怎么打?” “后面?” 牛峰只管眼前的战事,对于后继的战局却未曾想过。就算让他现在来想,他也懒得费那脑细胞。 后面?后面关他鸟事! 洪帅翻了他一眼,没有言声。 一道剑光,拖曳着极细的白芒,猝然来到。 “札袍军”的传信飞剑。 牛峰信手接下,看过之后咧嘴一笑,禀报道:“洪帅,废都城再又派出一千万大妖,看来是想彻底剿灭我们派往敌后的战队。” 洪帅眼皮一跳,“撤回来!” “撤回来?” 牛峰依旧咧着大嘴,可笑容却僵硬在脸上。 他把八十万甲士投送到敌后,就是为了尽可能吸引大妖的军力。而今拖住了一千八百万大妖,却要他撤回来,他自然想不通。 洪帅叹道:“敌后的确有很大的周旋空间让我们用兵,但这个空间也有一定的限度,八百支妖军战队,已经是我们可以承受的最大军力,达到一千,妖军就可以彼此兼顾,令我们的战队丧失活动空间!” 牛峰有些发傻,因为在他的脑袋里,并不存在空间容量的概念。 但是“彼此兼顾”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心里蓦地一惊。 洪帅继续道:“都撤回来吧!我们派去八十支战队连日征战,也已经很疲劳了,正好撤下来休整休整!” 牛峰急忙点头。 “还有!”洪帅补充道:“把你手里的二十万‘札袍军’都撒出去,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拖住眼前这四百万妖军主力,让敌后的战队顺利的退回来。” “好!”牛峰应了一声,急急退下。 洪帅回头看去,一员战将立即步出,躬身靠近,敬请示下。 “克山他们几个还有多久能到?” “还有三天的路程。” “夫人那边有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消息回复。” “哦!”洪帅转回头,默默的端着茶杯,极目远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黑水河! 精英团队依然按照九大的指令,留在这里探查妖兽的情况。 最初来到的时候,八百精英一个个心怀忐忑,但有状况发生,必将遵守九大的命令,即刻退守碎骨口。 可是现在,经历过一场灵雨的洗礼,每个人的修为都得以精进,反倒迫切希望发生点状况,先打他一仗再说。 界碑已经不在,其中所蕴含的威能与法诀,分别被肖箫、穆青青、陆槐和罗新夫妇所获。 这几位没日没夜的修炼着,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能。 当然,每个人的威能都各有不同。 肖箫的身体里像是流淌着一条汹涌的大河,可以令人明确感觉到真元肆意奔腾宣泄的可怕力量。 陆槐静静的坐在半空,额上的“界”字如同一缕黑烟,变幻不定。一但靠近在他的附近,外界所有的一切便会完全断绝,便似进入到他的世界里一般。 我的世界我做主! 只要进入陆槐的世界,给人的感觉是毁天灭地的能力,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会感到手脚冰凉。 青青身上散发的威能最是独特,像是漓漓之水,无尽缠绵,女人的阴柔之美,孕育之美,都可以在她身上呈现。 这段时间,桑怀兄妹一直小心陪护在左右,唯恐有人打搅。没曾想,二人也受益不浅,功力竟然整整提升了一成。 最恐怖的还要属罗新夫妇,浑身上下散发着凶蛮的残暴之气,就像是两只远古凶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时都有可能扑将出来,把人撕得粉碎。 幸好他们所散发出来的威能并不强大,起码相较于肖箫、陆槐和穆青青要略逊几分。 可他们一直都在各自修炼,始终没有合体。 合体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没有人知道! 反正邵华不敢招惹这二位,一直远远避开! 咕嘟嘟……咕嘟嘟…… 河面上忽然冒出一串气泡,紧接着,方圆数里都有气泡升起,随着激流破碎消散。 “有情况!” 秦铮第一个来到,手持宝剑,飞悬在岸边。 百丈外,水面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浮出。 秦铮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剑。 水面上显现出一张僵硬的脸,像是风化千年的顽石,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却带有无尽的沧桑。 修士? 秦铮猛地鼓起了眼睛,这个发现太过意外,他心里完全没有准备。 而在下一刻,他才想起自己的飞剑,想要撤回已然来不及。 啪! 飞剑砸在了那人的脸上…… 秦铮缩着脖子筋起脸:误伤,绝对是误伤! 可惜,他却看到骇然的一幕。 来人无伤,飞剑却已崩断! 八百精英和护卫战队都已经凑了过来,眼见这一幕,无不色变。 谁能挨上秦铮一剑而无伤? 无伤也就罢了,还要震毁人家的飞剑! 嘶…… 一千多名修士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整齐的抽气声。 秦铮哭丧着脸,喃喃着问:“你是谁?” “昌待!” 来人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随手一抹,将贴在脸上的飞剑丢入黑水中。 秦铮眼角微湿,这柄飞剑,他已浸炼多年,就这么无缘无故毁去,自然让他无比心痛! “干嘛毁了我的剑?”他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而且明显带有哭腔。 先来谈谈飞剑吧! 至于其它诸多问题,都被他抛在脑后。 等等……这人叫什么? 秦铮浑身一僵,颤声问:“您是昌待大人?” 他出自横空,也算与废都城毗邻,自然听说过废太子昌待的大名。 更何况,昌待的大夫人乃是横空武院的核心弟子,而且位列高层。 “什么大人?就是一废王!” 唐善背着肖金钟随后现身,他故意把“废王”说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像极了“废物”! “爹?” 肖箫惊叫一声,飞身掠到。 “贤弟……恩公……” 陆槐和罗新夫妇联袂而至。 “小妹,把爹给你。” 唐善把肖金钟交给肖箫,对陆槐和罗新夫妇视而不见,直接拨开三人,寻找到穆青青,缓缓飘到她身前,满是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青青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搂住唐善,把螓首藏在了他怀里…… www.ptwxz.com 526:青虎卫 幕王府! 明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内焦急的踱着步。 最初的时候,昌待出现在延城的消息已经令他深感不安。 紧接着,八百营卫陨落于“妖墓”,立即让他猜到,这是唐善和昌待联手搞的鬼。 但他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第六营极为秘密,谁也不能认定那些营卫就是他的属下,也就无法指证他勾结妖兽。 唐善原本就是玄皇的人,如果胆敢跳出来,他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至于昌待,他还是了解的,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心里认定是他,也绝不会乱说。 然而,当肖金钟被劫走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如同遭到雷霆一击,当即被轰得外焦里嫩。 肖金钟知道的事情太多,绝对不能留他活命! 可有昌待这位十重天的大巨在肖金钟身边,要想杀掉他哪有那么容易? “来人!” 明祖唤来属下,紧急部署了两件事。 第一,立即传令下去,只要发现肖金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其除掉。 第二,马上联系诸王,即刻起兵,攻取皇城。 部署完这两件事,他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眼下并不是起兵的最佳时机,诸王都还在攻城略地,收服周边零散的小势力,以期尽快壮大自己的实力。虽然他们彼此间摩擦不断,但并没有出现激烈的冲突,可见大家都在保持着克制,谁也不愿落得两虎相争的下场。 皇权、王权、九大、妖兽……各方势力纠缠在一起,让局势变得异常复杂,什么样的变数都可能出现。 现在起兵,无异于火中取栗! 可他还是决定要冒一下险。 牛峰叛逃,克山等四位镇国上将一同率军赶赴抗妖前线,匡扶这个上国柱大将军的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军队,怕是就连平定皇城周边的纷争也有心无力。 九大虽然没有表态支持他,但想来也不会为了玄皇而与他为敌。况且皇位争夺原本就是皇族内事,九大也不便干预。 唯一令人忌惮的,只剩下皇城内的禁卫军。 明祖现在拥有两百万精锐甲士,再加诸王许诺的亲卫军,可以聚起一支拥兵千万的强大军团。 如此强大的军力,攻取皇城自然如同探囊取物。 可惜,在军团尚未掌控在他手里之前,这一切还都只是镜花水月。 对于除掉肖金钟这件事,他没有任何把握,也不敢存有丝毫侥幸。 目前只有抢在事情败露之前起兵,把诸王一起拖下水…… 黑水河畔! 肖金钟刚刚被肖箫接去。 “杀!” 枫林暴吼一声,率领属下六十名亲卫,猝然杀出。 陡然发生的变化,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凌厉的剑芒,整整六十一道,宛如骤起的剑雨,轰然来到。 突起的杀机,猝不及防间,任何人都没有做出反应。 肖金钟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藏着明祖的亲卫。 六十一道剑芒,结成一座宽逾十丈,长达百丈的恐怖剑芒大阵,将肖金钟父女笼罩在内。 呜…… 撕裂空气的爆音,令人胆寒。 肖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悬浮在空中。 十几道剑芒陡然刺过,顿时将她的身影洞穿。 更多的剑芒落在肖金钟的身上,将他的身影刺散。 身影,只是身影! 剑芒呼啸而过,直入高空! 昌待脸上微微露出讶然之色,旋即又恢复冰冷僵硬,不屑的哼了一声,嘀咕道:“小妮子,修为渐长啊!” “当然,她是我调教出来的!”阿狼站在了他身边。 “这这这,这些是什么人?” 唐善从旖旎缠绵中惊醒。 竟然有人刺杀他爹? 更何况,他刚刚同老相好重温旧情,这些人就来破坏好事,叔叔婶婶都不能忍。 他随手一招,怒气冲冲的叫嚷道:“来人,都给我干掉!” 八百精英看向秦铮,两百多名护卫看向邵华,众人虽然从震惊中醒来,但没有人听他呼来喝去。 陆槐和罗新夫妇张目四望,正在找寻肖金钟父女的踪迹,而且他们也清楚,“来人”绝对不是在喊自己。 “来人”来自黑水河,小毅率领着一百侍卫最先冲出,当空乱跳,“干掉谁?” “干掉谁……干掉谁……” 白毛、江成、老萝卜纷纷跳了出来。 紧接着,玄神战队、死卫、狼卫、丁卫轰然杀出。 “喏!”唐善用下巴点去,“就是他们!” “撤!” 枫林刚刚从适才的诡异一幕中惊醒过来,仓惶四顾,却不见肖金钟的身影,自知偷袭业已失败,只能撤退。 可在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想走也走不掉了。 数百尊玄神,分成三路,业已将他们团团围困。 “尽忠!” 枫林很快认清了形势,直接选择了死战,轰然炸毁元神,功力顿时提升了一倍。 但他却觉得心口一痛,垂眼看去,竟发现自己的胸膛业已被洞穿。 轰! 枫林自爆,拉着身边的几名亲卫一同陨落。 肖金钟父女落在了昌待身边,昌待缓缓旋转巨剑,在方圆百丈内布下“炼狱石牢”。 有他这位十重天大巨悉心防护,任何偷袭刺杀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明祖属下的亲卫们面面相觑! 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是枫林自毁元神,想要以死尽忠。可是,好像在他自爆以前,先被什么人给干掉了。 什么人? 怎么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每个人的心底都冒起一股凉气,禁不住一哆嗦! 枫林来自第六营,每一位第六营的营卫都对明祖绝对忠诚,一旦陷入绝境便会以死尽忠。 可他率领的亲卫并不是第六营的营卫,这些人绝对缺少以死尽忠的勇气。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围杀还未展开,这些人先已弃械乞降。 “我要了!” 骄傲的小毅跳了出来,大包大揽全部收编。 五十多名亲卫,清一色的玄神境剑修,留下来打打下手也好! 偷袭的缘由很快便调查清楚,来自明祖的命令,他们只管执行,并不清楚内情。 小毅表示理解,毕竟这些人只是明祖的亲卫,而不是亲信! 随即,肖金钟当着众人,竹筒倒豆般,把妖军的军力部署,战略意图,以及明祖勾结隗龙之事和盘托出。 邵华明白,从这一刻起,刺杀肖金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秦铮面向八百精英,郑重的道:“你们有谁是幕亲王的人?如果有,请他现在就离开,免得我们同室操戈!” 八百精英相互打量着,谁看谁的眼神都像极了暗探。 邵华也站出来,对属下两百多护卫道:“大家是什么人,各自心里都有数。三位王爷的亲卫里有没有幕亲王的人,我不清楚。但玄皇派来的六十侍卫,最少有十位是暗探,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他转过身,对着肖箫一礼,“在下邵华,也是幕亲王安插在玄皇身边的暗探!” 邵华自行表明身份,很多人都是一惊,熟知他的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皇宫内的一等侍卫,五重天修为的玄神境高手,卫护战队的领队,竟然是幕亲王的暗探? 肖箫看向昌待,“王爷,您看?” 昌待拨了拨手,“你可以走了!” 邵华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幕亲王要争皇位,我没有二话,可他勾结妖兽,我不能为虎作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脱胎换骨一般,轻松一笑,“肖姑娘,我想留在你身边,不知道你肯不肯收留我?” “别给肖姑娘添麻烦!”小毅对他勾勾手,“我可以代表唐大人收留你!” 肖箫思量片刻,对唐善道:“大哥,我身在玄灵,不方便携带侍卫,还是你把他留下吧!” 唐善嘿笑,“好啊,还有谁,我都收下。” 邵华带出的六十名侍卫中,先后有十三人表明身份,其中七人愿意留下,六人径自离去。 而来自三王的一百八十名亲卫当中,表明身份的共有六位,但没有一人还愿意为明祖继续效力,悉数投奔唐善。 小毅的队伍迅速扩大为四百玄神,欢喜之余来请唐善赐名。 “前有丁卫营、狼卫营,我这些人就取名叫‘小毅卫’,大人认为怎么样?” 唐善想了想,“青虎,青虎卫!” “青虎?” 小毅不懂,这算什么玩意,跟自己有半妖丹关系? 穆青青脸色酡红,她懂,这是取青青与虎子之意。 陆槐也懂,当即赞同,“好,听着够威猛!” 阿狼重新整合各营,分派统领。 白毛统领死卫。 江成接管狼卫营,另从玄神战队自选十人,以增加狼卫战力。 丁勇继续统领丁卫营,也从玄神战队中自选十人相助。 玄神战队自此解散,全部加入新组建的“青虎营”,小毅为正统领,邵华与老萝卜为副。 一切安排就绪,阿狼带领众人请唐善示下。 唐善早有打算,先帮助玄皇勘定内乱,再去帮助洪帅对抗妖军。 昌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可惜,唐善并不理会,肆无忌惮的喝斥道:“我带我的人,关你屁事,一边凉快去!” 昌待甩手就是一剑,这家伙太嚣张,连话都不许他说。而且早在浮出黑水河的时候,那句“废物”也一直令他气结在胸。 唐善早有准备,一去数里,逃出了他的攻击范围,隔空叫嚣。 罗新夫妇立即合体,直接喷出一团毒烟,而在毒烟中,更是藏着一根诡异多变的蛛丝。 陆槐劈出圣刀,阿狼刺出双刃,鹭慈的气息也出现昌待身旁…… 青虎营、死卫、狼卫营、丁卫营迅速结成战阵…… 昌待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他随意挥了挥手,湮灭毒烟,弹指击回蛛丝,陡然消失不见。 绿毛怪鼓起双眼,吐了吐舌头,“大巨!” 陆槐的脸色阴沉似水,“高手!” www.ptwxz.com 527:玄皇的决定 昌待负气一击,旋即离去。 八百精英纷纷把目光投向秦铮和青青,等待二人作出决定。 “穆师姐,您是团队的执法长老,您看该怎么办?” 秦铮问得心惊胆颤,穆青青主动投怀送抱,白痴也能看出她与唐善关系暧昧。可穆青青毕竟是九大任命的执法长老,秦铮不得不征求她的意见。 玄灵弟子齐刷刷看来,穆青青不仅是精英团队的执法长老,更是玄灵武院的监察长老,玄灵的核心高层。只要穆青青表态,他们必将毫不犹豫的执行。 “我只代表我自己,你们该做什么,应该请示评定长老团!”青青爽声回复着,转过头,对唐善羞涩一笑,咬着嘴唇道:“我跟你走!” 桑怀兄妹双双来到,虽然什么也没说,可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心意。 秦铮对青青点点头,回看八百精英,正色道:“没有接到新的指令以前,我们的任务就是驻守在这里,监察妖兽有无异动。穆师姐身为执法长老,她的去留我无权过问。但是你们,若敢擅自离队,我将抹除你们精英弟子的身份。” “我走!”肖箫步出,语气坚定,“就算不能成为精英弟子,我也要去为玄皇做些事!” 秦铮微微颌首,对肖箫的决定表示理解,但随即举起玉简,毫不犹豫的将肖箫的名字从中抹除。 八百精英均是脸色一黯,再也没有人胆敢步出。 “我们走!”唐善揽住青青不胜一握的细腰,当空浮起,带队掠出。 小毅靠近鹭慈,悄声道:“等我们进入明祖的封地,你先行一步,到王府里把他搞掉。” 鹭慈翻了一眼,“你怎么不去?” 小毅厚着脸皮嬉笑,“我可不成!” 皇城! 玄皇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在宫内闲逛。 黑奴原本率领着几十名黑衣内卫随身保护,可那些内卫尽被玄皇驱散,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人。 “陛下,您已经在外面逛得够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他小声地询问着。 黑奴知道,即便是在宫内,也并不安全。只有玄皇经常走动的六处殿宇,处于黑衣内卫的严密防卫之下,安全可以得到保证。至于其它地方,他心里也没有谱。 “外面?这里不是我的皇宫吗?怎么能说是外面?”玄皇明知故问。 黑奴无语,只能小心防护。 “怕了?”玄皇淡淡的问。 黑奴点点头,他的确怕,更为朝局感到忧心。他已收到确切消息,幕亲王明祖联络诸王起兵反叛。叛军七百余万,号称千万,直奔皇城扑来。 “叛军现在到哪儿了?” 玄皇双手捂着茶杯,像是在借助水温取暖。 “雁难渡!”黑奴如实回复。 “哦!”玄皇应了一声,略加思量,道:“也就是说,再有十日,叛军就可以抵达皇城了!” 黑奴勉强笑了笑,“雁难渡应该可以挡一挡,还有灰口、堆石口……” 玄皇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这些宽心话。你我都知道,没有哲琴的百万玄甲军,雁难渡的守军支撑不了三个时辰。灰口和堆石口的情况也大致差不多。” 黑奴咬了咬牙,谏言道:“陛下,是不是把哲琴他们先调回来?” “抗妖前线怎么办?难道让洪帅一个人去顶?”玄皇板着脸反叱,对待黑奴,他从未曾如此严厉。 黑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声道:“哲琴他们一旦抵达抗妖前线,怕是要全部归附洪帅,再也不会听从陛下的号令了!” 玄皇将他扶起,郑重的道:“听谁的命令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够剿灭妖军,那就等于为我圣祖王朝立下了不世奇功!” “什么人?” 黑奴刷的撤出木剑,指向身后的宫门。 “参加陛下!” 宫门后步出两支侍卫小队,远远施礼。 黑奴将玄皇护在身后,木剑前指,厉声喝问:“你们没有接到命令吗?玄皇巡视宫禁,侍卫禁军一律回避。你们的侍卫领队是谁?” 当前一人道:“领队已经被我们杀了!” 黑奴暗暗吃惊,双眸骤然回缩,“你们是明祖的人?” 那人一笑,“大人,请恕小的不敬,但您的确问了一句废话!” 黑奴的脸色阴沉似水,他已经感受到此人的威能,虽然远非自己敌手,但也有能力抵住自己一击。 更何况,对方还有四十七名侍卫……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在一剑之内将两小队侍卫全部击杀。而只要有一人漏网,玄皇就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护驾!”黑奴使出罡雷吼,震得两侧宫墙嗡嗡作响。 那人又是一笑,“大人,宫内禁止喧哗,这可是您亲自下令布置的隔音符阵,怎么您自己反倒忘了!” 黑奴一怔,当初布下隔音符阵,就是为了预防突变之时有人示警,到时侍卫禁军纷涌而来,万一其中潜藏刺客,反倒会为其所累。没想到,此时身陷危局,同样被其所制! “快走!”他偷偷向玄皇传音。 为今之计,也只有拼了他这条老命,说什么也要拦下这些侍卫,好让玄皇趁机逃命。 可想到玄皇的修为,他的心便禁不住一阵抽搐。 玄皇从他身后绕出,脸上丝毫不见慌乱,镇定自若的道:“如果你们想要杀我,一定不会有这么多废话,直接动手也就是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人正色道:“身为第六营营卫,我们必须为自家主公尽忠,主公有令,我们只能执行!但你刚刚所说的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们杀了你,便是我们不义!” 玄皇点点头,“忠义难两全,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尽忠!” 那人暴吼一声,剑指苍穹。 “尽忠……” 其余人等纷纷效仿。 骇人的威能,凌厉的剑意,犹如大河般奔涌咆哮。 黑奴脸色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早就抱有必死之心,竟然全部炸毁元神,只求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升功力,发动悍然一击。 四十八尊玄神自爆,其恐怖的程度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保护玄皇,黑奴也得抱头鼠窜。 轰! 站在最前的侍卫蓦地炸散,恐怖的威能激起飞剑,空气完全被搅动,发出粼粼的波纹。 黑奴一呆,因为飞剑依旧指向苍穹,带着凄厉的尖啸声射入高空。 轰轰轰…… 其余四十七名侍卫纷纷爆散,但无一人剑指玄皇,全部将飞剑射入天空。 四十七柄飞剑,携带着无以伦比的巨大力量,竟然令头顶的天空倏然一暗。 紧接着,空中好似被破开一处黑漆漆的洞穴,其内闪烁着耀眼的星光,而且充满了足以绞杀万物的乱流与罡风…… 黑奴看得胆战心惊,眼前这一幕足以说明,四十七名侍卫合力破穿了虚空。 如果这些飞剑指向他和玄皇,毫无疑问,二人都将被轰成碎渣! “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走走吗?”玄皇喃喃着,“明祖跳出来了,他安插在宫里的暗探也会跳出来!从现在起,我们可以对宫里的侍卫们放心了!” “玄皇?”黑奴猛睁双目,骈指指着玄皇的鼻子,厉声训斥道:“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当成诱饵?如果那些人不是良心发现,如果那些剑指向你,你你你……” 他气得手指发抖,痛声哀嚎:“如果你死了,你怎么对得起圣皇的重托,怎么对得起这万世基业?!” 玄皇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握了握,正色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黑奴浑身一震,神色也变得黯淡,漠然缩回手,“我只是一个下人,没权利指责您!可你身系天下,绝不能如此自轻!” “我……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有事瞒着你!”玄皇呐呐的说着,清了清嗓子,道:“都出来,见过内卫统领大人!” 嗖! 只有一道经风之声,却有整整一百具老尸现身而出,悬浮在宫墙两侧。 黑奴呆愣片刻,脸上逐渐显露出笑容,对着玄皇一礼,欢声道:“原来陛下早有防备,倒是老奴多虑了!老奴适才放肆,无君无臣,还请陛下降罪!” 玄皇挠了挠头,“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黑奴躬身不起,“陛下请讲!” 玄皇嬉笑道:“我们都去投奔洪帅,帮他抵抗妖军,你说好不好?” 黑奴蓦地绷直身,连连摇头,讶声道:“不好!” 玄皇径自走开,一边四下里张望着,颇有些留恋之意,一边叹道:“把皇宫让给明祖,的确有些可惜了!” 他猛地转回头,正色道:“黑奴,我们把皇宫里的所有东西都装船带走,就连一只茶杯也不给明祖留下!”他甩手将茶杯摔得粉碎,严声道:“即刻去办,不得有误。” 黑奴用力摇了摇头,以使自己快速清醒,追问道:“陛下,您真的打算弃都?” “什么弃都?我这是御驾亲征!”玄皇对他的话进行了更正。 “对!御驾亲征!”黑奴一咬牙,“好!我们都去抗妖前线,看看洪帅和昌待该当如何!” 他的心智极高,很快便对当前形势作出了明确判断。 此刻命令克山等人回军防护已经来不及,何况能不能调得动这几位镇国上将还未可知,与其困守皇城,的确不如放弃。 玄皇的主力大军都在抗妖前线,而今又率领禁卫军御驾亲征,天下人心自然尽被收服。 人心所向,料想洪帅和昌待也不敢造次。 www.ptwxz.com 528:援军 小毅接到皇城的传信飞剑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玄皇决定御驾亲征! “就是弃都逃命!”唐善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里是哪儿?”陆槐悬浮在高空,俯瞰身下。 “妖兽战场!”桑怀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自从进入妖兽战场,唐善等人就纷纷露出讶色,但却始终没有人询问。 整整十天,桑怀的答案一直郁结在胸。 此刻,终于等到陆槐开口,他自然急不可待地进行了回复。 “这是剑……”陆槐用圣刀指向一条恐怖的裂缝,“那是刀……那是掌……那个?” 邵华顺着刀锋看去,便见一座阔达数十里的深坑,眼神禁不住一跳,道:“那是一尊真神殉爆留下的痕迹!” 陆槐点点头,喃喃道:“真可怕!” 在他眼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蜃影:铺天盖地的妖兽席卷而来,一个模糊的人影冲入兽群,轰然爆散,连同数十万大妖一起陨落。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注意到他额头上的“界”字,便会惊讶的看到,变换不定的乌烟之中闪烁着缕缕金光。 再若细看,那些金光竟然是一把把微缩般的圣刀! 可惜,附近的人都把目光落在桑怀身上,没有留意到他额头上的细微变化。 桑怀简直变成了一个话唠,口若悬河,讲述着万年前那场妖修大战。 当然,他不可能亲历那场远古大战,一切只是道听途说。 等他絮絮叨叨讲述完,立即变得一脸轻松,终于告别了连日来一直纠结他的郁闷情绪。 白毛更郁闷,因为他所统领的死卫被阿狼抓了壮丁,暂时充当纤夫,拖拽着粗糙丑陋的兽骨巨舰。 阿狼则以此为条件,加入到罗新夫妇的行列中,尽情享用妖丹。 等阿狼一开吃,罗新的脸立即拉得老长,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是个吃货,他和楚憔加在一起,也远远不是阿狼的对手。 而且,当罗新和楚憔炼化妖丹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吃,无休无止。 十几天下来,罗新终于佩服得五体投地,给这个干吃不拉的家伙取名叫“貔犰狼”! 青青一直坐在巨舰的角落里修炼,唐善每天都来看上百八十次,可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分毫。 唐善一脸无奈:干嘛这么拼命?抱抱亲亲多好! “喂?”他撒气般踢了阿狼一脚,旋即佯装出善意模样,小声提醒道:“注意点吃相,差不多就得了!” 阿狼机械性的再又把十几颗妖丹丢进嘴里,这才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目光,悄声道:“这么多妖丹在这儿,不吃岂不浪费了?” 他挺直了腰杆,“我想用妖丹把自己堆到真神境,你看怎么样?” “你要冲击真神境?”唐善失声尖叫。 数千人的队伍为之一顿,除了拉纤的死卫和径自修炼的青青以外,所有人都是一哆嗦。 阿狼看了看身下的妖丹,立即苦起脸,“这些妖丹不够用,要是再来十几二十船还差不多!” “撑死你!”唐善和罗新同时叱了一句。 抗妖前线! 自从牛峰把八十支战队从敌后撤下来休整,“黑磷”军团便展开了大规模行动。 八百万大妖被紧急调来,分化为八百支小股妖军,同时对七百多座战地符阵发起猛攻。 暂短的对峙局面转眼便被打破,战地符阵全线告急。 牛峰有些头大,他的一百万“札袍军”尚在休整,战力不足平日的七成。可眼前的妖军主力军团已经压了上来,随时都可能发动冲锋。 告急飞剑联袂而至,可他却不敢分兵救援。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前方所面对的,才是妖军的主力军团。两翼十多座战地符阵,全要仰仗他的“札袍军”维系。妖军不发动攻击便罢,一旦发动攻击,定会像山呼海啸般猛烈。 他不知道,自己的“札袍军”是否能够抵得住“黑磷”妖军的主战军团。但他可以肯定,如果失去“札袍军”的策应,十几座战地符阵顷刻间便会被突破。 现如今,七百多座战地符阵丧失了整体联动的优势,灵活且复杂多变的战术也无法施展,只能据守符阵,各自为战。 眼前就是最坏的结果! 还好牛峰早有心理准备,自从撤回八十支“札袍”战队,他就已经在等待着这一刻。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坚守!坚守! 这是他传给每一座战地符阵的命令,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了! 援军!援军呢? 克山这些家伙,怎么还不到? 干等着挨打可不行,我得做点什么! 他的神经好似紧绷的弓弦,锐利的目光如同锋利的钢刀,试图从妖军军阵中寻找到致命的破绽。 “青面”率领的长矛妖军,表面看起来极为混乱,像是狼群般三五成群,嗷啸之音不绝于耳。 但在下一刻,散乱的妖军徒然聚拢,严整的军阵令人咋舌,就连一些或明或暗的破绽,看起来也像极了圈套。 即便如此,牛峰也有十足的把握,带领仅剩七成战力的“札袍军”,将其击溃。 可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红毛”妖军的时候,眼神禁不住一跳。 在他看来,红毛妖军就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谁若是招惹它,指定会被蜇得满脑袋包。 “可以打一下,也应该打一下!”牛峰径自喃喃着。 整个黒磷军团,足有四百多万大妖,而且业已摆开冲锋的架势,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挑战整个妖兽军团,那他绝对是一个疯子。 牛峰就是疯子,现在他心里只有四个字——出其不意! 他把一切不利因素完全抛于脑后,满脑袋只剩下这四个字。 问题是,一旦他率军发动突袭,便无法顾及两翼的战地符阵,着实令他感到掣肘。 思虑间,一时失神,一员身着白色战袍的将军站到了他身旁,“牛峰大哥,韩玄来迟,莫怪莫怪!” 牛峰猛地转过头…… 镇国上将韩玄! 还有整齐列阵的两百万甲士! 他略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韩玄老弟!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兴奋之余,他扬起大手,对着韩玄的肩膀就是一巴掌。 韩玄急忙避开,捧着笑脸问:“大哥刚刚在想什么,连兄弟来到都没有察觉?” “克山、哲琴和明恍呢?”牛峰不答反问。 “克山和明恍被派去了两翼,哲琴被洪帅留作后备。”韩玄回道。 牛峰狡黠一笑,“老弟,你替大哥守在这儿,大哥出去打他一下!” 韩玄稍加思量,随即释然,“大哥的想法的确不错,出其不意,定能克敌制胜!” 可他又压低声音提醒道:“可你别忘了洪帅的军令,只能死守,不得出击!” “将在外,帅命有所不受!”牛峰板着脸,半真半假的说着,旋即手舞足蹈地奔向自己的“札袍军”,高兴得像个孩子。 牛峰!克山!哲琴!明恍!韩玄! 圣祖王朝五位镇国上将全部到齐! 洪帅见到四将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大家都是来抗妖的。”而后再也没有其他废话,直接委派任务。 克山和明恍分别被派往两翼,该怎么打随他们的便,都是镇国上将,用不着洪帅费心。 “那头老牛坐不住了!”洪帅站在船头,遥看牛峰的“札袍军”,淡淡的道。 哲琴微微颌首,“出其不意,可以打一打!” 洪帅哼了一声,“打一下就得退,不然肯定要吃亏!” 哲琴一笑,“洪帅放心,我们几个什么时候吃过亏?” “唔!”洪帅点点头,五位镇国上将,正是他生平最为得意的五位爱徒,此时全部聚拢在他身边,令他内心里原本快要干涸枯萎的豪情,陡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右翼,克山将军把一百万精铠兵分为五十支战队,各以钳形攻势出击,反把进攻战地符阵的五十队妖军包围,迅速剿灭。而他自己则率领着沿途招募的一百万新军坐镇旁观,既让新兵们熟悉一下兵法战术,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战场的残酷,同时兼做后备军使用。 左翼,明恍把一百万新军撒了出去,对几十队妖军形成合围,自己则分兵打援。 正面战场上,牛峰像是出笼的猛虎,以三叉军阵发动突袭,直接冲入“青面”军阵。 “靠!”哲琴一惊,爆了句粗口,道:“怎么是这么个打法?” 洪帅摇头苦笑,“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这头老牛没有别的打法,冲进去,撤出来,再冲进去!” “咦?”哲琴瞪圆了眼睛。 牛峰的确如洪帅所料,刚刚冲入“青面”军阵,略有斩获,旋即撤军。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牛峰并没有对呈现散乱的“青面”妖军发动第二波反冲,而是掉头冲入了“红毛”的军阵。 接下来,牛峰又去找中军的麻烦,像是存心与自己属下的“札袍兵”过不去,专挑军阵严整的硬骨头啃。 “没什么奇怪的!”洪帅的脸上不见丝毫讶异之色,像是早就料到牛峰会如此用兵,淡淡的道:“既然是出其不意,现在连你都觉得意外,那就说明他打得不错!” 哲琴沉默无语,霍然间,他已经领会到牛峰的用意。 先前被攻入的妖军,表面看上去有些慌乱,可很快便会镇定下来,反而要比未经接战的妖军难缠得多。 牛峰的主要战略是攻其不备,而在具体战法上也因势而变,选择相对容易攻杀的目标。 此时,右路妖军收起了进攻阵型,转为防御战阵,静等牛峰前来啃他。 可惜,牛峰又从中路妖军杀出,跑去再打“红毛”…… www.ptwxz.com 529:军情 更新时间:2012-09-13 一位美妇,一袭不染半点俗尘的雪白长袍,如丝般顺滑,垂落在地。 横空,总院,长老阁! 美妇轻轻一动,有如凝脂般温润细腻的裸足向前迈出,仅一步,三百丈长的广场倏然闪过,落足于长老阁内。 “皓月?”一声断喝,有如滚雷般的声音在长老阁内响起,“擅闯禁地,你可知罪?” “罪?什么罪?我在这里任阁主的时候,你连精英都不是!”美妇一脸不屑,在阁内信步踱开。 “可你已经被开除出长老阁,虽然还是核心弟子,却也无权进入这里。” 滚雷般的声音略微一顿,徒然加重语气,“擅闯禁地,你应该知道后果。” “滚出来!”美妇娇叱一声,手中突然多了一条荡漾着水纹的冰蓝色长鞭。 鞭稍围着美妇修长的身躯一圈圈卷过,似缓实急的旋转起来。 阁内景色霎时一变,完全被一波又一波冰蓝色的水纹充斥。 “这……你炼成了‘冰蓝水磨诀’?”滚雷般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恐惧。 美妇轻哼一声,“凭你的修为,最多撑得过三息!”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剑眉垂胸的老头当空显现,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美妇一抖玉腕,长鞭唰的缩回,落在她的玉掌中,阁内密布的水纹顿时消失。 她缓缓踱向老头,道:“邢长老,现在可以敲碎‘鉴心境’,召集列位阁老前来开会了吧?” 剑眉老头面如死灰,哆嗦着手掌支撑起身体,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怒目一翻,咬牙切齿的道:“掌院巨子不在,谁敢敲碎‘鉴心镜’?你若不怕巨子降罪,尽管去敲好了!” 美妇一笑,“我不怕!”话音刚落,冰蓝色的长鞭骤然射出。 阁内上首处,一面鼓形的玉镜被鞭稍抽中,镜面啪的爆裂出细密的龟纹。 咚…… 一声沉闷的鼓音,震得长老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紧接着,其坐落的横空主峰也如地震般摇晃起来。 继而,鼓音有如惊雷,响彻四野。 横空武院,数百万弟子纷纷自房中掠出,悬浮在空中,惊愕看来。 “怎么了?哪里炸了?” “什么炸了,这是鼓音。” “我靠,那得是多大一面鼓啊?” “胡说什么,这是天劫,有人突破了。” “……” 弟子们不知所以,胡乱猜测着。 “滚开……滚开……滚开……”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总院列位长老,此时尽皆现身,一个个神色凝重,急速向主峰窜来。 他们知道,“鉴心镜”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被敲碎…… ——要么横空面临毁院之灾! ——要么巨子陨落! 这两种情况,不论发生了哪一种,都够要命的了! “阁主?发生了什么事?” 一众长老刚刚进入长老阁,一眼便见到身负重伤的邢长老,顿时为之一乱。 邢长老哆嗦着手臂,骈指指向阁首。 众人这才发现,皓月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寒冷如冰,美眸深处爆射出骇人的杀意,君临天下般扫视着他们。 轰! 一个蓬头破衫的老头,犹如陨落的飞火流星,当空射入阁内,落身之处直接砸出一个恐怖的深坑。 横空掌院巨子——霄凌子现世! “参加巨子!”众阁老急忙见礼。 “谁砸碎了‘鉴心镜’?”老头气呼呼的看着皓月,回手指着自己的蒜头鼻子,“我还没死呢!” 皓月站起身,微微颌首,算是见礼,“师傅,您虽然没死,可我们横空即将毁灭,所以弟子才砸碎‘鉴心镜’,召集列位阁老前来议事!” 她丝毫不加掩饰,任凭肆意宣泄的杀意,在安静的眸子里蔓延。 霄凌子紧锁眉头,“不必危言耸听!说吧,出了什么事?” 皓月正色道:“妖兽军团大举进犯,业已攻陷废都,抵达肃亲王边地……” 一人插嘴,“那有什么,洪帅不是在那里顶着吗?” 霄凌子哼了一声,“兽潮而已,每隔几年总会爆发一次,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吧,用得着砸碎‘鉴心镜’吗?唔!洪帅复出了?有时间约他来坐坐!” “师傅!”皓月的眼中燃起炽热的怒火,“三千多万大妖,披甲配刃,结阵推进,这样的情况还不够严重吗?” 霄凌子的瞳孔徒然放大,“三千多万大妖?” 他猛地侧转头,看向邢长老,叱问道:“你不是说小股兽潮,不必在意吗?” 邢长老浑身一颤,怯怯回道:“巨子正处在突破的紧要关头,弟子不愿让这些琐事打扰您修炼。况且洪帅已经聚起一千多万甲士,应该可以抵得住妖军,不会威胁到横空。” “胡说!”皓月厉声道:“妖王隗龙另有七千万大妖,十大军团,而且早已整装待发,随时准备对我横空发动进攻。这些你为何不报?”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邢长老失声询问,旋即矢口否认,“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让我如何禀报巨子?” 皓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凌厉的精光,冷笑道:“可据我所知,九大、诸王、玄皇都在昨日接到了消息。你怎么可能不知情?莫非,我们横空被九大除名了?” 邢长老目露惊色,有关于十大军团围攻横空的消息,他的确是昨日收到的,但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他立即封锁了消息,同时向其他八大武院求援。 知道这个消息的,整个横空只有寥寥数人,而且都是他的亲信,绝对不可能走漏半点风声。 但他万没想到,此刻竟然被皓月一语道破,顿时为之语塞,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皓月不屑的道:“你以为只凭什么唐善和阿狼,就能从妖王殿里救出肖金钟吗?秦铮一定没有告诉你,昌待也在哪儿!” 邢长老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再瞒你了!” 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对着霄凌子一礼,“巨子!弟子昨日接到确切消息,幕亲王明祖勾结妖王隗龙,企图消灭九大与诸王,而后与隗龙共分玄界。横空首当其冲,乃是妖军最先选定的目标。弟子担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只能暂时封锁消息。但弟子已经联络其他八大武院,要求他们调集一切力量,驰援横空。” “唔!”霄凌子点点头,瞥了眼皓月,心中已经释然。 他这位关门弟子,昌待的大夫人,已然在昌待被废之后被排挤出长老阁。 昌待复出,邢长老的阁主之位受到了威胁,自然对皓月颇多猜忌。 依照横空的规矩,皓月并非长老,的确也无权获悉这等绝密情报。 对于邢长老,他还是信得过的,即便对他隐瞒实情,也应当是害怕打扰到他修炼。 可是…… 他再又看了看邢长老,旋即将目光落到皓月身上,清了清嗓子,道:“从即日起,恢复月儿长老阁阁主一职,横空武院大小事宜,全部交由皓月做主!我嘛,还是原先的那句话,就算是天塌地陷,也不得去烦我!” 众长老一个个垂着头,闷不吭声,可心里都明白:洪帅复出,手握千万大军,谁开罪得起? 更何况,妖军的首要目标乃是横空。 亿万大妖悍然来犯,横空弹指可灭。 这个时候,更加突显出洪帅对于横空的重要。 洪帅是昌待旧部! 昌待是皓月的夫婿! 皓月当年就是长老阁阁主,只因昌待被废,她才受到牵连。而今昌待重新得势,皓月重新掌权,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皓月提到的唐善和阿狼又是什么人? 众长老一脑袋黑线! 这些人都是横空的高层,即便在整个玄界也是顶阶大佬,跺跺脚玄界也要晃三晃,自然没有听说过唐善这样的小人物! “月儿!”凌霄子指了指“鉴心镜”,上面密集的龟裂细纹正逐渐变淡,“以后不要在敲它了!” 声音还在,他却如同一颗飞逝的流星,倏然不见。 皓月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列位长老,马上传令各地横空内院、外院,即刻将玄神境,不,准玄神境修为以上的弟子,全部调来总院。” 抗妖前线。 牛峰与“红毛”纠缠了两个多时辰,险些被“青面”等军包了饺子,最终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挣脱了出来,险险的逃过一劫。 一切正如他最初时的感觉,“红毛”妖军的确就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不管是谁,只要把它捅破,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一仗下来,“札袍军”的战损达到了二十余万。其中,仅因与“红毛”纠缠,就占到了全部战损的七成。 当然,他取得的战果也非常傲人,除了右翼妖军未经接战以外,中路妖军与“青面”妖军各有十几万大妖被歼,而“红毛”的损失则在三十万以上。 出其不意,同整个“黒磷”军团正面交锋,能获得如此战果,或许也只有牛峰才能做到。 洪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一见地微笑,倒不是因为牛峰骁勇,而是他拖住了整个“黒磷”军团。 左右两翼,克山和明恍的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攻击战地符阵的八百万妖军,丢下了两百多万妖尸,全线撤退。 www.ptwxz.com 530:鹭疯子(一) 更新时间:2012-09-14 碎骨口! 唐善抱着兽骨巨舰的桅杆,带着极其夸张的表情,展臂前指,嚎叫道:“有人,有一个人!” 从黑水河到碎骨口,除了万年前的尸骸,这还是唐善第一次见到活人,所以他才会如此兴奋。 至于站在那里的是什么人,他根本没有去想,也完全不在意,哪怕是聂魂,唐善也要先抱抱,寒暄一番,然后再取他的狗命。 但对鹭慈来说,每一个出现在视野里的活物,不管是妖兽还是修士,都可能是潜在的敌人,所以她立即飘出,前去查探。 碎骨口,两侧山势如同张开的剪刀,剪口底部便是谷口,距离不过五六百里。 曾有人说,碎骨口以内,原本并不属于玄界,但早在圣祖王朝建立之初,便有人破开了灵山界,从而使得两界贯通,合为一体。 那人站在碎骨口正中,怀抱双臂,便如一尊门神般拦在半空。 看他的架势,就算有十亿只大妖悍然来袭,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也休想从他这里经过。 鹭慈如风,倏然间飘到谷口,见到那人,不由一愣。就连潜行藏匿的法诀也忘得干干净净,陡然闪现,呆呆的站在空中。 唐善紧随其后,不过眨眼间,也已来到。 这人年过半百,穿着一身粗布衣,赤着双脚,粗犷的脸庞呈现出紫红色,看起来像是一个炼体的苦力。 可就在这名“苦力”身上,却让他嗅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威能,不,对方身上便连一丝威能也没有显露! 杀意,不,也没有! 除了唐善的第六感,他没有在“苦力”身上发现任何问题。 但他的感觉却非常强烈,明确的告诉他,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忽然,唐善双眼骤然回缩,眼眸深处闪现一道讶然之色。 他发现,“苦力”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可影像却倏然间变得飘忽不定,以至于他根本无法锁定对方的位置。 “苦力”活生生的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唐善却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这番景象,着实令他感到恐怖。 唐善的心禁不住一颤,因为他知道,眼中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苦力”把气息完全收敛起来,一丝一毫也没有泄漏。 一个人可以把气息收敛得如此彻底,那他一旦投入到战斗中,必将极为可怖! “离家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苦力温声询问着。 唐善当然知道,这是在问鹭慈。 转念间,他已经猜到苦力的身份——皇城鹭家,鹭疯! 对于鹭疯其人其事,唐善早已从小毅那里打探得清清楚楚。 鹭慈并没有说谎,家里的确是靠几条破船维持生计。只是这个“几条”并非实数,真实的情况是,鹭家的商船总数起码在一万条以上。 而关于鹭疯的具体修为,没有人可以说得清。但有一点能够肯定,放眼整个玄界,能够与之一战的修士,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您怎么来了?” 鹭慈的声音里明显带有抵触情绪。 “我不来成吗?昌待一开口就从我这里借走了一千条船!我要是再找不到你,接下来他怕是该向我借兵了!” 鹭疯的声音里只有叹息,并无责怪之意,颇显无奈。 “现在知道找我了?”鹭慈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我不找你,难道你自己就不知道回家?” “你不找我,我就继续丢!” 唐善明显听出,父女二人的对话里逐渐显露出火药的味道,急忙插嘴:“伯父!鹭慈在我这里很好,您不必为她担心。” “好个屁!”鹭疯像是变了一个人,张口.爆粗,眼中陡然射出野兽般的凶光,死死盯着唐善,厉声质问道:“谁让她潜入废王府的,是不是你?” 有如远古凶兽一般的巨大威能,霎时扑出,直接撞在唐善身上。 唐善只觉得呼吸一窒,紧接着,便似被狂奔的铁甲犀牛顶中胸口,猝然而来的剧烈痛楚,几乎令他当场昏厥。 而这一切,仅仅是鹭疯散发出自身的威能,并没有向他出手。 唐善脸色骤变,急速后撤。 嘭! 罗新、楚憔当即合体,振翅之间从兽骨巨舰上扑出,毒烟、蛛丝以及两只巨大的血蛛蜇钳,同时向鹭疯攻去。 阿狼慢腾腾飘来,悬停在唐善身边,问:“那是谁?是不是鹭疯?” 唐善瞥来一眼,眼神中已然带有答案:还能是谁?! 鹭疯扫了眼绿毛怪,不屑的哼了一声,大脚板轻抬,霍地踏落。 噗! 一声闷响! 鹭疯的大脚板直接没入地下,深及脚踝。 一蓬夹杂着兽骨齑粉的烟尘随之激起,而后凝聚,便似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把造型拙朴的大锤。 呼…… 大锤迎着绿毛怪撞去。 鹭慈色变,当空顿足,娇叱一声,“爹!” 大锤戛然而止,裹挟着骇人威能,蓦地悬停在半空。但它激起的劲风,已然将毒烟迫散。 蛛丝与两只巨大的蛰钳,穿透劲风,猝然撞在大锤上。 这柄虚幻的大锤,居然发出大吕洪钟一般的巨响,可却连表皮都没被刺破。 鹭疯再又鄙夷的哼了一声。 “走,跟爹回家!”他用命令的口吻说着,根本没有商榷的意思。 鹭慈噘着嘴,用求助的眼神偷偷瞥了瞥唐善。 唐善壮着胆子道:“真对不住,鹭小姐先已与我签下了卖身契,在没有履行完契约之前,她得在我这里效力!” “哦?还有这样的事?”鹭疯有些意外。 鹭慈用力点点头,以示此事不假。 “那好!”鹭疯憨笑,对唐善道:“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就凭你们这几头烂蒜,想要自保也不容易。我们鹭家把你们收编也就是了!” “收编?”唐善傻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可不成!” “那就只能用武力说话了!” 鹭疯沉下脸,悬停在空中的大锤突地一动,奔着唐善冲来。 “奶奶滴!”绿毛怪叫骂一声,振翅扑出。但听嘭的一声爆响,大锤忽然出现在侧翼,直接将他砸飞。 绿毛怪当空翻滚,一去里余,啪的砸落在地。 唰! 邵华掠出,凌厉的剑芒霎时划破长空,激起的劲风呜呜嚎啸着,悍然冲出。 他当然听说过鹭疯的名字,更知道自己决不是鹭疯的对手。可他一出手就是五重天玄神的全部威能,为得就是让鹭疯见识见识这几头烂蒜的功力。 这一剑,完全没有杀意,只是负气而发。 但它也收到了应有的效果,的确引起了鹭疯的注意。 鹭疯轻咦一声,大手一抹,一股无比浑厚的真元轰然涌出,便似用滚烫的热油浇在薄冰上,顿时将凌厉的剑芒震散。 邵华浑身一颤,嘴角现出一线血痕,显然是元神受到了震荡。 他急忙坠落在地,径自调息起来。 “奶奶个球!真疼!” 绿毛怪蹦了起来,复又冲上。 自从他被大锤砸落,唐善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唤出神枪,紧紧握在手中。此刻,见他无碍,唐善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神枪一展,百丈枪芒骤然显现,横在当空,将绿毛怪拦了下来。 “干嘛?”绿毛怪瞪着兽瞳怒问。 唐善懒得解释,不予理会。 “你不行!”陆槐淡淡的说着,幻影如烟,接连在空中闪现。 “好身手!” 鹭疯眯着眼睛看去。 圣刀,殷红似血,便似破开虚空一般,直接出现在半空。 陆槐还未在圣刀之后现身,圣刀为之一变,猝然燃起赤红如血的火焰。 “七绝随风斩”! 七道燃烧着烈焰的半月形刀芒,裂空而来,急速前推。 鹭慈色变,眼中现出惊色,樱桃红唇微张,险些发声哀求。 可她看到,父亲的脸上充满的亢奋之色,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战意,显然极其渴望与之一战,这才作罢。 肖箫悄悄飘到绿毛怪身旁,贴耳低语,转眼间,二人消失不见。 鹭疯嘿笑,手中握出一把半尺长短的红色锤子,手腕轻轻一抖,迅速砸出。 小锤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锤头上顿时亮起金色的符文,蓦地,七柄袖珍版小锤子当空显现,迎着巨大的半月形刀芒撞去。 空中,那柄造型拙朴的大锤仍在前冲,距离唐善已不过百丈。 阿狼试探着刺出两刀,嗤嗤……大锤有如泄气般,威能立减三分。 鹭疯眼神一跳,目光立即落在阿狼身上。 轰! 巨大的半月形刀芒与袖珍版小锤子同时撞在一起,相互湮灭。 陆槐的身躯略微一颤,随即便恢复如常。 这一刀,他已经使出六成功力,但显然远远不及鹭疯的随手一击。 他在想,鹭疯使出了几成功力? 阿狼的举动像极了荒漠里的沙鼠,双手倒握短刀,来回对空刨刺。 短小但锋芒毕露的刀芒,一道道刺入那柄造型拙朴的大锤中。 大锤每次遭到攻击,自身的威能都会渐弱一分。 一百丈的距离,眨眼冲至。 唐善单手持枪,不仅没有防护,就连看也没看,直到大锤撞在他的胸口上,轰然爆散,这才缩回左臂,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扫了扫胸襟。 其实,每个人都能够看出,大锤的威能早已被阿狼消磨殆尽,剩余的威能便连一成也不到,所以唐善才敢如此托大。 可唐善表现出来的神情与举动却极为装.逼。 “有两把刷子!” 鹭疯微弯的嘴角边露出一抹笑意,挺臂横扫,点过唐善、阿狼、陆槐以及自己的两翼,略带兴奋的道:“你们都来,一起上!” www.ptwxz.com 531:鹭疯子(二) 更新时间:2012-09-16 很显然,肖箫和绿毛怪分左右合围,欲图偷袭的举动,并没有逃脱鹭疯的眼睛。 肖箫暗暗吃惊,都说鹭疯子的修为深不可测,如今她总算亲自得到了见证。 阿狼脸上盛开了灿烂的笑容,“真神!他已经突破了真神境!” 唐善的呼吸为之一窒,脸色刷的变白,要是早知道鹭疯业已晋升为一尊真神,他刚刚也不会故意装.逼! 现在,他有些后悔。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挺! 真神怎么了?小爷这里高手如云,大家一起上,不信啃不动你! 鹭慈也动了起来,倏然消失。 “慈儿?你怎么可以同爹动手?”鹭疯气鼓鼓地责备着,信手一指。 鹭慈再又显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束缚住,任凭她如何发力,也无法挣脱。 阿狼脸上的笑容更甚,眼中满是亢奋之色,战意昂扬。 他的战意立即影响到唐善,既然要打,那便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更何况,鹭疯对众人并没有敌意。 能够在安全的前提下,同一尊真神进行切磋,一定会受益非浅。 唐善这样的人精,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甩手便是一枪。 一点寒光,从神枪枪尖突出,当空拖曳着一条淡淡的白芒,去势快若流星。 这是唐善将拳诀融进枪诀之中,自行创建的“冰火流星”! 好快! 鹭疯微感吃惊,匆忙砸出一锤。 嘭! 两股威能当空相撞,如同礼花般爆散,炫美的金光,其中还夹杂着火花和冰屑…… 真美! 鹭慈竟然看得痴了,喃喃旖旎。 陆槐拖着圣刀,当空暴走,霍地站定。 在他身后,一尊魔神的蜃影由虚化实……滚雷过空,隐隐透着雷霆暴吼之声,“天魔现……诸神屏退……” 鹭疯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天魔卫?这个家伙竟然降服了天魔神!有点意思! 魔神高举大刀,俯瞰苍生。 鹭疯拉开架势,小锤一扬,叫嚣道:“大块头,来!” 呼! 魔神眼中爆射出凶戾残暴之气,百丈巨刃猝然劈落! 天魔斩! 天魔一斩,血流千里! 鹭疯仰着头,手举半尺小锤,迎对百丈巨刃,相较之下,像极了螳臂当车。 眨眼间,巨刃已然斩落,鹭疯大脚板一跺,舌绽雷音,“开!” 一道金光,脱锤而出,便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百丈巨刃居然被小小的锤芒震开,魔神蜃影也微不可查地摇晃了数下。 “随风!” 陆槐狂甩圣刀,依旧是“七绝随风斩”。可刀芒却只有一道。但相较于前次的七道刀芒,这一刀的力量不仅没有丝毫渐弱,而且还提升了一倍有余。 圣刀,闪着寒光的锋刃,瞬时遍布兽血。 每一滴血,都蕴藏着恐怖的力量,像是在积蓄威能,准备着再一次的攻击。 “好小子!” 鹭疯暗暗赞叹,不动声色的砸下一锤。 看似随意的一击,完全没有显露出威猛之势,可却在轻描淡写间敲散了刀芒。 唰! 陆槐当空转过一周,斜劈一刀。依旧是“七绝随风斩”,可威能再又提升三成。 与此同时,身后的魔神也重新聚集起威能,斩下百丈巨刃。 肖箫、绿毛怪相继现身,分别从左右夹攻鹭疯。 唐善挺枪扎刺…… 阿狼双刃闪击…… 五位玄神境高手,共同出击,围攻鹭疯这尊真神。 直到此时,鹭疯才真正体会到五人的实力。 绿毛怪的力量输出极不稳定,龇着牙、咧着嘴,也不知道是真的发狠还是佯装,但不过是顶级大罗的修为而已;但在下一刻,威能骤然提升,竟然可以与六七重天玄神不相上下。 他所喷出的毒雾,时聚时散,而且很是怪异,竟然能够消融鹭疯的锤芒! 无形的蛛丝,更如一个潜伏匿行的刺客,虽然在鹭疯敏锐的感觉下无处遁形,但也着实吸引了他的几分注意。 相比之下,那两只巨大的蛰刺,反倒显得有些华而不实,鹭疯分出一成威能,足以应付。 肖箫的剑意异常凌厉,令鹭疯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如果仅凭功力而言,她至多不过六七重天玄神境修为。可她的剑意有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即便是十重天高手与其相对,或许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陆槐越战越勇,每出一刀,功力都会增加三成。而他身后的天魔卫,亦随着他而变得越来越强大。 阿狼的刀芒最是诡异,隐隐透着一股真神的味道,令鹭疯大为讶异。而唐善的“冰火流星”,竟然可以突破鹭疯的防护,最是令鹭疯感到头疼。 仅是这二位,就分去了他大半功力! 嘭! 锤影突现,直接将绿毛怪砸飞。 绿毛怪哇啦哇啦乱叫,一去里余,可他皮糙肉厚,很是扛揍,凌空翻身,再又扑将上来。 原本他生有双翅,行动快如闪电,但相较于唐善等人,他的速度却慢了半拍,所以才会悲催地沦为锤击的对象。 最初时,鹭疯一锤只附加两成功力,可见他丝毫无伤,便逐渐增加威能,最后竟然接近了四成,而他依旧能够硬生生受下。 这令鹭疯大感意外! 要知道,他以四成功力砸下一锤,就是昌待也不敢硬挺。 十重天玄神无法承受之力,绿毛怪竟然可以受下,自然令人啧啧称奇! 啵! 一声弱不可察的轻响,徒然在鹭疯耳边响起。 鹭疯的眼神猛地一跳,这是唐善的“冰火流星”! 唐善的枪芒再次突破了他的锤子,虽然威能已经消融殆尽,可还是刺在了他的肩头。 冰炭相交的刺痛,令他感到很不舒服。 紧接着,阿狼的一双刀芒也随后刺到,扎在了他的手肘处。 精纯无比的真元,夹杂一丝妖兽的残暴之气,顿时令他的手臂一麻! 这下麻烦了。 肖箫的剑芒、绿毛怪的蛛丝、陆槐的“七绝随风斩”、天魔卫的巨刃,同时向他招呼过来。 唐善泛起坏笑:真神怎么了?大家一起上,咬死你! 可他的一双眼球猛地鼓起,大呼糟糕。 鹭疯的气息霎时不见,完完全全收敛起来,一丝一毫也没有泄漏。 包括唐善在内,五人再也无法锁定目标。 现在,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鹭疯也笑,笑得比唐善还坏! 唐善气得脸色发绿,可又无计可施。 谁让人家是真神呢,整整一境的差距摆在那儿,就算你想咬人家,也得有地方下口才好!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的时候,鹭疯的威能再次浮现,不,不仅仅是浮现,而是骤然爆发。 五道锤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五人面前,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 肖箫的脸刷的变白,一股有如高山般的强大压力,直接攻入她的体内。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这股巨大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地湮灭她的元神。 心,惊悸不已! 肖箫被吓得手脚冰凉。 但她随即发现,那股可怖的力量并没有爆发,而是在她体内游走一圈,旋即便离去。与此同时,还带走了淤积在她体内的些许杂质。 就是这些杂质,总是令肖箫运转真元的时候感到有些滞怠不畅,她曾想过许多办法,可却始终无法祛除。 没想到,鹭疯随手之间便替她做到了。 清爽通透的感觉,顺畅无比的真元,让她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她当即收剑,对着鹭疯恭恭敬敬一礼,随即退下,径自调息去了。 绿毛怪挨到的那一锤,起码附加了鹭疯五成功力。 威猛强悍的真元,直接在他胸中炸散,顿时令他分体。 罗新、楚憔各自喷出一口黑紫色的瘀血,双双跌落在地。 “奶奶滴!”罗新叫骂着,挣扎着起身,看架势还要参战。 楚憔立即拉住他,强自按坐在地。 罗新吸了口气,只觉得体内真元轰然大作,瞬时散入百骸,顿时哼哼道:“真他奶奶滴舒服!你你你,再给我一锤!” 唐善、阿狼与陆槐却没有这么好运,各自将袭来的锤影击散,在强大的威能反震下,身躯一颤,当空退出百余丈,这才稳定身形。 而当三人准备进行反击时,鹭疯的气息再度消失。 唐善脸色很难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仗没法打! 再看阿狼和陆槐,也是一脸无奈! 嗖…… 一道极淡的青色剑芒,直扑鹭疯。 再又有人出手,加入到群战鹭疯的行列。 而且,对于那道青芒,唐善等人同样感知不到任何威能。 鹭疯立即眯起眼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钻入他的心扉。 这是……危险的味道! 对于他来讲,危险的感觉早已经变得陌生。此时重新体验到这种感觉,不禁令他一呆。 可他手中丝毫不慢,立即在身前布下一层锤芒。 唰! 青芒如针,轻易破穿锤芒,紧贴着他的脸颊掠过。 画影剑! 穆青青! 鹭疯看着接回飞剑的穆青青,眼中尽是不信之色。 在他脸上,一小道白色剑痕逐渐变得殷红,而后渗出一滴血珠。 “爹!”鹭慈惊叫。 穆青青一怔,像是此刻才知道鹭疯的身份,娇颜上的冰霜顷刻间消融,换上一丝尴尬,谦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伯父,还以为您是敌人!” 鹭疯静静的盯着她,默不言声。 唐善等人尽皆失语。 穆青青一脸迷茫,她还不明白,自己刚刚从修炼中醒来,一出手,便刺伤了一尊真神! ……………………………………………………………………………………………………………………………………………… ps:很晚了,抱歉! www.ptwxz.com 532:玄皇投军 更新时间:2012-09-18 洪帅在抗妖前线…… 仅凭洪帅这块金字招牌,天下战将蜂拥而至。 从整个妖兽军团退却开始,短短数日,聚集在洪帅旗下的战将便已经超过了十万。 大夫人皓月砸碎“鉴心镜”,重夺长老阁阁主之尊,入主横空掌事,当日便派发十大长老、五百万横空弟子,星夜赶到抗妖前线。 洪帅把战将、横空弟子全部编入牛峰等五军当中,抗妖前线的总军力暴涨到一千五百万。 昌待传来消息,业已联络诸王,各地抗妖大军不日便到。 皓月也有好消息,除了横空弟子陆续来援以外,其他八大也将派出大军,共同抗妖。 洪帅坐在帅船的船头,一杯一杯饮着茶,却已有整整一个时辰未曾开口。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洪帅!”牛峰来到,欲言又止。 “让他进来吧!”洪帅淡淡的道。 “谁?”牛峰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声。 “还能有谁?”洪帅一笑,“除了玄皇,谁能让你这头老牛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牛峰傻笑,挠了挠头,“玄皇求见,让弟子前来通禀一声。” “糊涂!”洪帅板起脸,训斥道:“玄皇是君,我等是臣,哪有做君主的求见臣子的道理?” 他立即站起身,“走,快快随我前去接驾!” 玄皇在黑奴的陪同下,御使着一只灵龟,静静的等候在船下。 灵龟外围,共有三层护卫:里层是一百具老尸,二层是三千黑衣内卫,最外层则是八千金甲侍卫。 洪帅急速掠下帅船,定身落地,恭恭敬敬施礼,“罪臣接驾来迟,还请玄皇赐罪!” 牛峰鼻孔朝天,一脸不屑,随意抬了抬手,权当是见礼。 玄皇跳下灵龟,快步赶出,双手将洪帅扶起,道:“洪帅乃是我天朝栋梁,抗妖砥柱,不必行此大礼!我从皇城赶来,既不是督战,也不是什么御驾亲征,不过是自我发配充军罢了!洪帅不必把我当做玄皇来看,只要把我当成是军前效力的小卒就好,有什么帅令,尽管吩咐便是。” 洪帅再又一礼,连称不敢。 牛峰哼了一声,嘟囔道:“虚伪!谁不知道你是来夺权的!” 玄皇略微一愣,勉强一笑,道:“牛峰将军着实是误会在下了!” 在下?! 牛峰一脸讶然,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会出自玄皇之口。 玄皇回手一指,对洪帅道:“我从皇城里带来了五十万禁军,八万侍卫,三万黑衣内卫……哦,还有一百尊老尸,现在都交给洪帅统领。有谁敢不遵帅令,洪帅尽可军法从事。” “这……”洪帅也是一脸愕然。 他对皇城的军力配备非常了解,而今,玄皇可以调动的军力都在眼前。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玄皇竟然连个贴身侍卫都不留,一股脑都交给自己掌管。 “还有!”玄皇继续道:“我还带来了一百二十条宝船,里面装载着整个圣祖王朝三千年的积蓄,包括一百万件神兵甲胄,五万钧天材地宝,八百万颗灵石,也一并奉献给洪帅,以资军需。” 洪帅入遭雷殛,脸上满是震惊,呆立当地。 许久,他才从震惊中醒来,郑重地深躬一礼。 牛峰也是大感意外,诚惶诚恐地陪同施礼。 帅船上,洪帅请玄皇落座帅位,玄皇不肯,径自带着黑奴坐到下首处。 洪帅也不勉强,入主帅位,问:“有关玄灵外院肖金钟打探到的敌情,陛下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玄皇想也没想,随即回道:“我不懂兵事,不敢妄语,一切全凭洪帅做主。” 洪帅沉吟着道:“有件事,微臣始终想不明白……” 玄皇笑着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洪帅想不明白的事,我自然也想不明白,洪帅不说也罢!” 他的态度很明确,一切全听洪帅的,若问他的意见——没有! 洪帅的确有些犯难,根据肖金钟的情报,妖王隗龙另有七千万大妖,十支妖兽军团,如此雄厚的军力,必须发动天下诸军,联合九大,才能与之抗衡。 可说这些妖兽军团都会从延城进军,而且首要目标直指横空,对于这两点,他有些吃不准。 一直以来,但凡有兽潮泛滥,必会出现在灵山,出“碎骨口”而散入整个玄界。 而今妖兽拥有了智慧,妖王隗龙组建了自己的妖兽军团,怎么反倒舍近求远,跑到边陲小城来用兵? 要知道,从延城至废都、肃亲王封地乃至横空,一路多有险阻,在此用兵乃是兵家大忌。 洪帅临时新建七百三十三座战地符阵,仅凭三四百万军力,生生拦下了上千万妖兽军团,便可为证。 灵山却不同,除了“碎骨口”一处险隘以外,前后均是平川,一旦数千万大妖攻克“碎骨口”,除了皇城和玄灵武院,其余诸王以及八大都将处于无险可守之地。 如果洪帅是隗龙,他一定会在此佯装用兵,而将主力军团悄悄布置于灵山,等到把修士大军尽数吸引来此,立即在灵山展开大规模突袭,必能一举攻占大半个玄界。 阴谋?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如秋风鼓野火一般,在洪帅脑海里迅速放大,再也无法扑灭。 如果所料不错…… 他不敢想,想想就觉得心悸,一股寒气从心头霍地蹿起。 他几乎立即下令,九大弟子不可来此抗妖,全部掉头,火速赶往“碎骨口”设防! 可是,偏偏肖金钟与昌待探得的情报彼此吻合,那便说明情报是准确的! 而且,根据延城附近的哨探回报,已经有数以百万计的大妖出现在妖墓,后继妖军不计其数,正在紧急聚集。 实证确凿无误,尽管洪帅心有疑惑,也不敢乾纲独断。 然而,“阴谋”两个字还是时不时会从他心底里冒出来,给他带来无以言表的恐惧。 上国柱大将军府! 匡辅接到消息,明祖亲率大军,业已攻克“堆石口”,皇城以外,再也无险可守。 可他丝毫不惊,仍然镇定自若,从容地委派着战将。 “你们的新军都该打出几分战力来了吧?前后组建的十二支新军,共计甲士六百万,再加上四百万老卒,我们也有一千万大军!现在,我要你们化整为零,全部散入皇城……” 碎骨口! 唐善静静的悬浮在高空,极度收缩的瞳孔里透着一丝迷惑。 “虽然我不懂兵事,但我也觉得奇怪,妖兽为什么不在这里用兵?”鹭疯喃喃自问。 唐善心中一凛,立即唤来小毅和邵华等人,询问起灵山旧事来。 灵山的情况并不复杂,但凡是能够影响整个玄界的大规模兽潮,无一不是在这里爆发,而且全部涌向“碎骨口”! 而这一次,兽潮徒然出现在延城,绝对是个特例! 唐善与洪帅一样,心里霍地冒出两个字——阴谋! 他立即把阿狼找来,低声道:“想办法通知魏明,让他率领‘皓甲营’去妖墓,探探妖兽的虚实。” 阿狼回看江成,可江成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自从玄皇撤离皇城,他的通信渠道便被截断。 邵华和肖箫倒是有各自的渠道,可一条属于明祖,另一条属于九大。明祖勾结妖兽,他的通信渠道自然用不得。九大倒是可以信任,但肖箫业已被精英团队除名,无权利用九大弟子传递消息。 更何况,九大弟子骄奢狂纵,多半不会对这样的私信加以理会。 唐善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信息断了,必须想办法令其通畅。 鹭慈闪现,向唐善看来一眼,旋即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瞄鹭疯。 唐善心中一动,顿时会意。 鹭家的商船遍布玄界,自然有自己的通信渠道。 现成的通信渠道就摆在眼前,却被他忽略了! 鹭疯一叹,戏谑道:“女儿终究是外人,这不,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向外拐!” 身为一尊真神,他拥有着绝对的自信与骄傲,自从被青青一剑刺伤,他便当即收手,再也没有为难过这些小辈玄神们。 唐善取出与鹭慈签下的“卖身契”,他也认下,允许女儿履行义务。 灵石,也曾令他平静的心底泛起一丝波澜。但他业已突破了真神境,灵石对他的诱惑并不大。除了略有惊异以外,心底那丝波澜旋即便被抚平。 他只是有气,堂堂鹭疯的宝贝女儿,竟然卖身变成了别人的奴仆!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让他如何见人? “爹!”鹭慈撒起娇来。 “我们来谈笔买卖吧?”鹭疯没有理会女儿,而是对唐善微微一笑,眼中闪现出一道狡黠的目光。 “前辈请讲!”唐善极其恭敬,每当有求于人,他总是这副模样。 “一次一件皓玉甲,怎么样,还算公道吧?”鹭疯开出了条件。 老萝卜如同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毛,“靠!你知道皓玉甲是什么价吗?十万颗万年妖丹!传一次信就要一件皓玉甲,你也太黑了!” 罗家也是世代经商,虽然买卖的规模比不得鹭家,可在商言商,鹭疯这番狮子大开口,绝对有失道义。 唐善很无奈,眼前就只有鹭家这一条通信渠道,他根本没得选择…… ……………………………………………………………………………………………………………………………… ps:昨夜醉酒,忘记了更新,抱歉! www.ptwxz.com 533:死城 更新时间:2012-09-18 明祖的脸色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 整座皇宫,完全被玄皇搬了个干干净净,只在大殿内留下了一张代表着九五至尊的真龙座椅。 很显然,宝座是特意留下的,用意尽人皆知,你不是觊觎大位吗,喏,就在那儿,去坐吧! 这是玄皇无声的嘲讽,更是对明祖无情的侮辱! 大殿内,上千员战将面面相觑,无人言声。 明祖的脚步显得很沉重,一步一顿,登上殿去,转身落座。 可当他面向众将的时候,脸上却泛起胜利者的微笑,“玄皇不战而逃,这座皇宫是我们的了。虽然他把东西都搬走了,可是灵脉……他总带不走吧!” 灵脉?代表着亮晶晶的灵石! 众将降至冰点的血液瞬时沸腾,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贪婪的目光。 可在下一刻,他们刚刚燃起的热情再度熄灭。 明祖毕竟不是玄皇,即便他占据皇城,无权赏赐灵石。 尚若私分,便是他违背祖制,诸王首先会跳出来反对。 更何况,九大向来对灵石管控极严,一旦明祖私自开采灵脉,九大绝不会坐视不理。 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皇宫内的所有灵脉,全部被玄灵武院所接管! 玄灵总院派来一位长老,态度极其傲慢,微微抬了抬手,便算见礼,不冷不热的道:“玄皇离宫前亲口许诺,将皇宫内所有灵脉转交玄灵开采,为期三年,作为他迎娶玄灵弟子的聘礼。” “他要娶谁,是不是肖箫,你们玄灵同意了?”明祖眼中闪烁着寒光,声音异常严厉。 “我们玄灵有自己的人选,至于是不是肖箫,那是我们玄灵和玄皇之间的事,便不劳王爷过问了。”玄灵长老冷冰冰驳斥了一句,随即又嘲讽道:“听说王爷与妖王隗龙交好,而且还在暗地里打我们九大的主意?我谨代表玄灵提醒王爷一句,无论是勾结妖兽,还是妄想与九大为敌,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请王爷好自为之!” 明祖没有言声,眼中却射出一道暴戾的凶光,便如一把利刃,像是要把这位玄灵长老切成碎片。 众将一个个噤若寒蝉,便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做出不智之举。 每个人都清楚九大的实力,在九大眼里,明祖的七百万甲士根本不堪一击。 即便是玄灵武院一家,以明祖目前的军力,也无法与其抗衡。 玄灵长老迎着明祖的目光看去,不屑的哼了一声,也不施礼,转身便去。 众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明祖没有动怒,否则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报!”一名甲士急匆匆奔入大殿,“禀报王爷,有三支战队从西门离宫,不辞而别。刘将军提军十万将他们截下,该如何处置,请王爷示下。” 明祖想也不想,直接令道:“本王早有王令,擅自离营者,以叛军论处。传令刘将军,三支战队,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众将心中一惊,人人自危。 早在大军组建之初,明祖勾结妖兽的传言不胫而走,便开始有战将率领甲士脱逃。 但像今日这样,三支战队三万甲士同时脱逃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部属脱逃,领军之将也罪责难逃,这次又不知该哪位战将倒霉了! 明祖心中亦是无比烦躁,剿灭叛逃甲士,双向减损着他的战力。可一切又是那么无奈,仅凭“勾结妖兽”这四个字,不少甲士都心存去意,如果不是他杀伐决断,以严苛的军法震慑住诸军,七百万甲士怕是早就一哄而散了。 更令他头疼的是,诸位王爷的态度也变得飘忽不定,后继军团以及许诺的预备队迟迟不见踪迹。 而且,大军的配给也出现短缺。 不时有零星的势力攻击他漫长的供给线,物资损失极为严重。 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更有传言说,诸王已经转为支持昌待…… 如果传言得到了证实…… 他不敢想,想想就觉得头大无比! 现如今,他唯有企盼隗龙向洪帅大举进兵,把九大以及昌待的军力完全吸引过去,他才能够以皇城为基础,不断做大做强。 只可惜,隗龙说得好听,可却迟迟不见动静。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隗龙的合作诚意,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再难回头。 他没得选择,只能相信隗龙,而且还在幻想着,最多再增加一些利益,哪怕与隗龙均分玄界,他也可以接受。 如果隗龙和聂魂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哄然大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皇宫外,皇城内。 刘将军统军十万,将三万叛逃甲兵团团围困。 明祖的王命刚刚传回——杀! 他的眼中立即涌现出浓郁的杀气,高高举起手臂。 杀…… 刚刚听到杀喊声,他还有些纳闷,属下的甲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慧,根本不用他下令,就能领会到他的意图。 可当他看到,属下甲士也是一脸迷惑的时候,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敌袭……”最外围的甲士惊叫起来。 “敌袭!敌袭!敌袭……” 这才是他属下甲士发出的叫喊。 适才暴起的杀喊声,来自各条街巷,以及四周的屋宇。 陡然间,数不清的修士从巷口中冲出来,从屋宇中蹿上半空。 这些修士,装扮各异,仅从服饰上看,应该是皇城内的普通百姓。但他们刚刚显现,纷纷扯去穿在外面的衣袍,顿时露出暗藏的甲胄。 都是甲士,来自上国柱大将军府,偷偷潜藏在皇宫外围。 骤起的变化,令刘将军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疾声呼号道:“列阵……拒敌……”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对面的空中,一员银甲小将,猝然扎出一枪。 凌厉的枪芒,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一腔热血喷溅而出,当空洒落。 领军之将陨落,战事很快便宣告结束。 明祖军两万被诛,其余甲士悉数归降。 明祖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皇城内设有伏兵,军力不明。 哪来的敌军呢? 能够迅速消灭十万甲士,敌军的军力应该不弱! 很快,明祖便把目光聚集在匡扶身上。 虽然皇城周边存在着多股势力,可有能力一举消灭十万甲士,除了玄灵武院,便是匡扶这位上国柱大将军。 玄灵尚若开战,必会先下战书。 只能是匡扶。 明祖没有妄动,而是命令众军坚守不出,暗中派出哨探,等摸清匡扶的底细再作打算。 同时,他也派出使者,备上厚礼,匆匆赶往大将军府。 匡扶依在座椅上,神色显得有些萎靡。 堂下站着几十员战将,身上都有伤,颇有些残兵败将的意思。 “你是钱锐吧?我在三哥府上见过你!”匡扶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上火没喝加多宝的缘故。 “大将军真是好记性,末将钱锐,第六营统领,见过大将军。”钱锐一礼,目光如同鹰隼一般,从一众战将身上扫过。 这些战将,多半是初级玄神,再就是准玄神,没什么高手。 可他怀疑,这都是一些养伤的战将,匡扶故意安排他们在此,就是为了让他轻敌。 “哦?三哥的第六营?如雷贯耳,失敬失敬!”匡扶正身危坐,抱拳回礼。 “抬上来!” 钱锐一招手,两名亲卫抬着一只巨大的剑匣进入。 剑匣开启,一柄星辉斑斓的古剑从中显露。 古剑刚刚现世,立即散发出炽烈残酷的剑意,剑身上细密的鱼鳞状纹饰,骤然窜起一缕缕赤红色的火苗,血腥的杀气,狂暴的威能,陡然暴发,整个大堂完全被犹如实质的压力覆盖。 仅凭这柄剑自身的威能,已然这般恐怖,如果有人向它注入真元,这柄剑的威力不知道会强悍到何种地步。 众位战将心头立即升起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惧之色。 神剑! 这是一柄真神阶的绝世宝剑! 匡扶扫去一眼,淡淡的道:“星火剑!准真神阶!这还是三哥大婚那年,先皇赐给他的贺礼呢!你怎么把它抬来了?不是想送给我吧?” 钱锐躬身不起,朗声道:“末将只是谨遵幕王爷之命行事,还请大将军笑纳。” “哦!”匡扶应了一声,抬抬手,“不必多礼,平身吧!这把剑,我收下了!” “谢大将军!” 钱锐直起身,不觉间挺起了胸膛,既然匡扶收下了“星火剑”,那接下来的事情便好谈了。 “喏!”匡扶随手指向一员身负飞剑的战将,“你的飞剑不是破损了吗?这把星火剑归你了!” 众人尽皆一窒,集体失语。 钱锐身子一僵,如遭雷殛,呆立当地…… 皇宫,大殿! 明祖怒声咆哮着:“我的星火剑呢?你把它送给了匡扶,可换回来的是什么?” 钱锐站得笔直,深垂着头,回道:“匡扶说,念在王爷是同胞骨肉的情分上,他不杀您!” “什么?”明祖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扯着嗓子叫嚷道:“即刻发兵,攻打大将军府!” 没有人回应,大家都知道,他说得只是气话,当不得真。 “他还说了些什么?” 明祖瞪着双眼,面目狰狞,像一头徒然从黑暗中跳出来的凶兽。 钱锐如实回复:“匡扶让末将带话给王爷,他将切断王爷的供给线,把这座皇宫变成一座死城!” 明祖冷笑,“笑话,他手上有多少甲士,敢说要把我困死在这里?” 最终,他也没能得知匡扶的军力,因为派出去的哨探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他只能委派战将率军出击,以探虚实。 五十万大军,不过一个多时辰,连同领军的百员战将在内,悉数被歼。 粗略估计,匡扶手上起码有五百万甲士。而且这些甲士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明祖彻底傻了眼。 这些甲士是匡扶从哪里搞来的? 没有军情回报,他只能依靠战损推测:匡扶一定紧急扩充了新军,而且在平定皇城周边那些小势力的同时,把这些新军投入到残酷的杀战中去,使他们得到锤炼,迅速成长起来。 四百万老卒,为数不详的新军,战败归降的零散势力…… 如果这些加在一起,定将为匡扶聚起一支战力强大的甲士军团! www.ptwxz.com 534:妖军营地 抗妖前线处于僵持阶段。 洪帅手里的战将、甲士每天都在增加,可他却变得更加谨慎。 五位镇国上将也稳重了许多,大家都是久经杀战的老将,骤然增加的军力,并没有令他们亢奋起来。 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更多的隐患。 战队间的协同配合、战术的应用、战阵的变化等等,都要有一段磨合期。 军团作战,便如一件浩大繁琐的工程,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一支战队甚至一名甲士的错误,都有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役。 其他的还在其次,战心必须坚毅,即便战将在指挥中出现失误,而令甲士处于危难当中,甲士们也要具备英勇赴死的勇气。 一千五百支战队轮番出击,战斗异常惨烈,漫长的抗妖战线上,到处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从各自为战到协同对敌,从失败与战损中总结教训,各个战队在战火的锤炼中不断的成长着。 洪帅的命令是:宁要一百五十万精锐,也不要一千五百万猪猡! 延城! 数千万大妖在妖墓附近聚集的消息,早已经闹得人心惶惶。 四座集市全部关闭,所有修士悉数撤回延城主城。 非常时期,延侯夫人对延城实行军管,发动全部人力,调动一切物资,夜以继日的加固护城符阵。 而今的延城,便如漂泊在妖兽海洋中的一叶浮萍,处境岌岌可危。 当然,小小的延城并没有被隗龙看在眼里,不然的话,大军所向,弹指可灭。 每位延城百姓都在暗中祈祷,希望此次妖兽军团还会像上次一样,只是从外围途径,不会对延城发动攻击。 奇怪的是,包括那些稍有财势的商家在内,竟然没有人想过要逃命?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整个玄界都在打仗,兵乱匪祸,根本找不到安生地儿! 各个亲王的封地倒是安全,可仅是兵役徭役苛捐杂税就能把人逼疯! 九大除外,但九大知道你的个东东? 多方权衡,隐居在延城这样的蛮荒一隅之地,反倒成为了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谁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洪帅那里一旦溃败,妖兽军团便可以空出手来整肃后方。废都周边一百八十城,必将首当其冲,难逃覆灭厄运。 反之,抗妖前线打得越顺,妖军无暇顾及其他,延城这样的小城便会越安全。 魏明接到唐善指示的时候,着实吓得心惊肉跳。 重新整编的皓甲营,甲士不过三千。要他深入到千百万大妖聚集的妖墓中去,即便用屁股去想,也能够想象得到此次任务的艰险程度。 唐善在信中指明,正在妖墓外聚集的妖兽军团,或许有假。 魏明的任务便是探一探虚实。 虽然魏明被吓到了,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召集甲士,开赴妖墓。 延侯夫人从猎营、猎户当中紧急.抽调出五千精兵,远远跟随皓甲营,随时准备接应。 夜,无风,可魏明三兄弟却能够感受到阴冷的妖气。 数千大妖组成的巡逻队,一队接一队,在妖墓外围的空中巡曳。 魏明三人各领一千甲士,身佩宝珠,完全隐藏住自身威能,偷偷向妖墓靠近。 外围还好,大妖的巡逻队之间多有空隙,很容易突破。可刚刚潜入到妖雾之中,情况立时一变。 妖探! 逐渐浓郁的妖雾中,每隔里余便藏有一只大妖。魏明还好说,二重天玄神境,可以靠近大妖百丈之内,而不被其所察觉。但他属下的甲士,即便有宝珠掩盖威能,但却无法藏匿身形,更无法做到悄然无声。 魏明打了个手势,八百甲士立即停止,原地潜伏,剩余二百多人继续随他深入。 接下来,妖探的数量越来越多,妖墓的防护越来越严密,修为不足的甲士相继脱队,原地待命,最后留在魏明身边的不过十余人。 倏然间,几个飘荡在妖雾中的阴影引起魏明的警觉。 影魔! 他知道,前方再也不能深入,立即带队下沉,好似无声无息沉到水底的鱼,静悄悄的趴落在地。 妖军主力! 大妖军团! 一座座严整的军阵,像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在浓密得犹如淋漓细雨般的妖雾中呈现。 这是一座妖兽汇聚而成的海洋,闪着寒光的刀锋,便如透过山岚仰望深邃的夜空,无数点星光时隐时现,闪烁不定。 妖刃锋芒映衬下,乌中透金的兽甲,有如密林般一去千里,放眼不见边际。 魏明心中一颤,肖金钟的情报并不准确,妖军的总数绝不不止七千万,应该达到数亿。 数以亿计的万年大妖,一旦整军完毕开赴前线,别说是打,就是堆也能堆死洪帅。 “大人,该走了!”有人偷偷传音。 魏明暗暗盘算着:敌情业已查明,是时候撤离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丝不安,又像是有一份疑惑没得得到诠释。 是什么呢? 脑中灵光一闪,他霍然想到,这支新组建的妖兽军团,为何被防护得如此严密? 难道,这里的大妖有什么问题,不能为外人所知? 魏明似乎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忽然,一只影魔懒洋洋的向他飘来,虽然速度很慢,显然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潜入,可却在逐渐靠近。 魏明陷入深思,不为所动。 十几名甲士的脸刷的变白,每个人的心都狂跳不已,尚若张开嘴,绝对有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可能。 时间,悄然流逝,影魔在妖雾中飘飘停停,但方向并没有改变。 留给魏明作出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影魔随时都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魏明忽然传音:“宦靖、吴霜,你们留下,我带队出去打一下!” 宦靖和吴霜如遭雷轰,心中顿时大骇,几乎同时传音:“师傅,去不得!” 这里是妖墓,数亿大妖集结的营地,仅凭魏明和十几个甲士,竟然想在这里打一下? 如果魏明没疯,那就是他活腻了! “转告唐大人,我原本只是明祖身下的一条狗,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自我归降以后,大人什么也没有问过我。或许他知道,我并不是明祖的亲信,在我身上不会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但他如此待我,如此信任我,魏明无以为报,唯有以死尽忠!” 魏明像是在交代遗言,急急传音,霍地蹿了出去,“杀……” 宦靖突然明白,唐善在信中提到,有关妖兽军团的情报或许有假。而今妖军营地就在前方,要想探明其中虚实,仅凭眼见或许还不够,唯有与之一战才能拿到确凿的证据。 可是,魏明冒然杀出,必将陷入十死无生的境地。 宦靖的双眼瞬时变得湿润。 魏明刚一蹿起,随手便是三剑,分袭三只影魔。 刷! 几乎在魏明出剑的同时,三只影魔倏然不见。 影魔这东西,偷袭行刺乃是高手,现身相对却不堪一击。 魏明一剑落空,心中立即明白,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只是这几只影魔佯装不见罢了。 这足以说明,妖军营地一定有问题,之前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大妖首脑想要他看到的,而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必然藏在影魔的身后。 “随我冲!”魏明嚎叫着,毫不犹豫的炸毁自己的元神,以九成功力护住全身,直闯妖军营地。 嗖! 三只影魔同时夹攻。 轰! 他们刚刚触碰到魏明的护身真元,魏明直接殉爆,拉着他们一同陨落。 随同魏明杀出的甲士,每一双眼睛都在瞬间变得血红,皓甲营统领直接选择了殉爆,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通道,他们这些营卫还有什么好说的! 十几位准玄神,纷纷炸毁自己的元神,当空暴走,直扑妖营。 突然,一队当空巡逻的大妖从妖雾中窜出,迅速组成防守阵列,分多道进行阻截。 宦靖尚未从魏明殉爆的悲愤中醒来,但也对眼前的一幕感到奇怪。有人闯营,妖营中派出大妖接战也就是了,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且,这队突然杀出的巡逻大妖,也显得过于紧张,像是在保护温室里娇嫩的花蕾,摆出了一副拼死阻击的架势。 妖军营地里的那些妖卒,真的是万年大妖吗? 对此,宦靖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轰轰轰…… 冲入大妖之中的甲士相继殉爆,为后面的同伴开辟通道。 巨大的轰鸣声,令大地为之震颤。 妖雾中,多支巡逻大妖飞驰而来。 十几位自毁元神的甲士,最终闯过阻截的仅有两位。 面对猝然来到的修士,整座妖兽营地像是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宦靖的眼瞳骤然收缩,他似乎感觉到…… ——恐惧! 是的,数以亿计的大妖营地,竟然因为两位修士的来到而显现出恐惧之意。 两名甲士坠身扑落,便如两枚重磅炸弹,冲入到妖军营地内,轰然殉爆。 没有妖兽出来迎敌,径由两名修士冲入大军营地之中,爆发出最强有力的杀伤,这幅情景已然令宦靖感到不可思议。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巨大的威能冲击下,妖雾瞬时被震散,宦靖清清楚楚的看到,方圆一里的两处冲击圈,但凡是处于其内的妖兽,无一幸免…… 这……这些不是万年大妖,绝对不是! 哪怕玄神殉爆的威力惊人,也不可能对大妖军阵造成如此严重的破坏!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营地里聚集的并非大妖,而是佯装成大妖的千年妖兽! “撤!”宦靖偷偷对吴霜传音。 师傅与十几名同伴殉爆,获得了如此重要的绝密情报,他们必须把消息送出去,传给唐善。 可当二人偷偷掉转过身,顿时觉得心中冰凉一片。 www.ptwxz.com 535:信任 ps:这一更补昨天的,有个接待,耽误了! ………………………………………………………… 宦靖和吴霜都不知道,魏明临终前,曾经对营卫们交代过什么话。 但当他们陷入险境的时候,不断有同伴冲杀出来,殉爆拒敌。 魏森与魏庆分别搅乱了妖墓两翼的巡逻妖军,最大限度减轻宦靖二人的撤退压力,以至身陷重围,连同两千甲士,悉数战死。 宦靖、吴霜踏着同伴们殉爆的鲜血,一路急撤,而数千大妖则死死咬住不放。 一千名同队的营卫,五千后援,无一幸免,这才堵住了追击之妖,让他二人安全撤入延城。 八千修士陨落,留守延城的精锐全部毁于一役,但却唤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唐善接到消息后,许久无声,等他背转身,已是泪流满面。 青青无声来到,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 男人也有落泪的时候! 但她知道,这不是泪水,而是一腔热血! “真的假的?”鹭疯在一旁冷嘲热讽。 神枪猝然显现,唐善单手持枪,蓦地下划,直接使出“烈火流星”! 愤怒的一击,吓了鹭疯一大跳,还好他是一尊真神,倏然躲过,倒也有惊无险。 “马上联系玄皇和昌待,把我们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唐善以老大的口吻向鹭疯发号施令。 “我靠!”真神怒了。 鹭慈急忙拦在两人之间,好生安抚。 皇宫,大殿。 明祖有气无力的倚在真龙宝座上,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皇宫被围,补给线被截断,军心大乱。 短短数日,便有两百多万甲士叛逃。 人心丧失,溃势已成,任谁也无力回天。 “殿下,我们走吧!”亲卫军统领无奈相劝。 当前的局势已经明朗,失去了诸王的支持,明祖根本无力对抗匡辅,继续拖下去,只能困死在皇宫内。 趁着明祖手上还有五百万甲士,还能够做最后一击,只有冲出皇城,返回封地,才可以安身。 明祖缓缓摇头,喃喃道:“不能走……就算是死,也不能离开皇城!” 他不是没有想过撤离,可他明白,现今这个时局,锦上添花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却大有人在。 他唯有仰仗着占据皇都之威,才能令诸多势力心存顾忌。一旦放弃,各方势力立即就会展开行动,第一步,就会攻取他的封地。 到了那时,他只能像丧家之犬一般四处流浪。 辗转于各地之间,他的军力会不断被削弱,直至消亡。 圣祖皇城,乃是他手中最后的筹码,退出皇城,他将一无所有。 隗龙,还是隗龙,眼下也只有这位妖王才能带给他一线生机。 大将军府。 匡辅收到一柄飞剑,其中蕴含着谙熟的威能,匡辅立即认定,这是昌待发来的。 飞剑内只记有一句话:速速攻取皇宫,整军开赴抗妖前线。 昌待的王命早晚会来,诸多战将已有准备。可是否要听从他的号令,还要由匡辅来定夺。 整整一个多时辰,匡辅始终沉默不语。 诸将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谏言。 “大将军,昌待殿下现已从诸王手中聚集起两千万大军,洪帅那里军力更甚,我们只能顺应时势,不能悖逆!” “玄皇都已经投靠洪帅了,大将军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抗妖嘛,我辈自当竭尽全力。” “如今幕王手下虽有五百万大军,可已经完全丧失了战心,大将军只需拨给末将一百万甲士,末将便可攻克皇宫,生擒幕王。” “打吧,打下皇宫,大将军亲率我等前去抗妖。” “打……打……打……” 匡辅耷拉着眼皮看去,这些请战的战将,多半是昌待旧部,再就是出于洪帅门下,而效忠玄皇的嫡系战将们,不约而同的站到旁侧,无一表态。 权衡一番,他终于开口,“我拨给你们两百万甲士……” 请战的诸将呼啦啦跪拜在地,“拜谢大将军!” 一人兴奋的道:“三日内,末将必能拿下皇宫。” 玄皇一系的战将们纷纷沉下脸。 “谁说要你们攻打幕王了?”匡辅严声叱问,随即道:“本将军的既定战略不会改变,对于幕王,还是围而不打!你们把二百万降军带走,去找废王会和也好,直接去投洪帅也罢,随你们自便!” “这……” 请战诸将一脸彷徨,谁也猜不透匡辅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匡辅无奈的抬了抬眼皮,叹道:“横空主战,其余八大武院各自派发五百万弟子亟亟援助,抗妖前线的军力很快便会达到一亿。又有洪帅坐镇调度,五位镇国上将统军,妖兽之乱已然无忧。可是,皇权日渐凋落,王权与九大权势日涨,妖兽之乱平定以后,内乱必起!” 他霍地站起身,神色极其凝重,“我是先皇亲封的上国柱大将军,必须维护皇权。诸位协助洪帅抗妖,本将军自然会大力支持。可平定妖军以后,各位必须率军归建,否则……匡辅将亲率大军,将你等扑灭。” 匡辅的态度至关重要。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九大与诸王都支持昌待,如果匡辅也支持昌待,昌待将毫无争议的夺得大位。 可是,匡辅现已表明,他支持玄皇。那么接下来,昌待与玄皇必将面临一场大战。 玄皇一系的战将暗暗担心,如今玄皇身在抗妖前线,完全处于洪帅的掌控之下。一旦昌待获悉匡辅的态度,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便是直接将玄皇除掉。 抗妖前线。 黑奴刚刚接到传信飞剑,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忙来见玄皇。 而此时,玄皇却在洪帅房中。 他已经收到唐善传来的最新敌情,并在第一时间内告诉了洪帅,同时传信与九大。 阴谋! 唐善探得的消息,正是洪帅所忧虑的。 可他还在犹豫。 首先,昌待也发来飞剑,对唐善所探得的消息持怀疑态度。九大先后表明,他们只相信当前的事实,而对于唐善的“无端猜测”不予理会。 该怎么办? 洪帅也犯了难。 黑奴闯入房中,了解过情况以后,心中暗喜,径自道:“请洪帅把陛下的大军交出来,陛下将亲率大军入驻碎骨口。” 洪帅一愣:这不是要夺他的军权吗? 玄皇也是一愣:这是干嘛? 黑奴也不传音解释,据理力争:“洪帅?五位镇国上将以及所属的一千万甲士,原本就是玄皇派来的。现在事态紧急,可九大武院与昌待殿下都不肯相信唐善传来的消息。那么玄皇只有索回大军,亲自驻守碎骨口,以安天下。” 洪帅心头一跳,他当然知道碎骨口的重要性,九大也知道,否则也不会令精英团队留置黑水河。而今九大精英尽出,灵山一旦出现妖军,主力绝难回防,只能派遣留守弟子进行阻截。 如果唐善的消息属实,仅凭九大留守弟子的军力,显然无法对抗妖军。而一旦碎骨口被突破,数千万大妖窜入玄界,立即便会聚合各地妖兽,军力起码要扩张十倍以上。 到了那时,妖兽与修士间的战争将全面爆发,整个玄界都会处于战火之中,永无宁日! 洪帅站起身,注视着牛峰等人,“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 牛峰第一个表态:“抗妖,我老牛没话说。这里有洪帅镇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灵山妖兽不能不防,弟子决定随玄皇去守碎骨口。” 其余四将当即一礼,齐刷刷站到玄皇身后。 洪帅对玄皇一礼,“陛下!碎骨口一旦出现妖军,您只能坚守,不可出战。只要您能坚守三日,九大的留守弟子就会赶到。五十日内,洪某必会率领大军前去援助。” 玄皇应了一声,“在下谨记,敬请洪帅放心!” 牛峰五将随即整军,黑奴也调回禁军、侍卫、内卫等部。 玄皇留下四十艘宝船,匆匆率领大军开拔。 宝船上,黑奴遥视后方,直到洪帅的帅船从他视线内消失,这才徐徐呼出一口气,叹道:“好险啊!” 玄皇询问缘由,他把昌待向匡辅传下王命一事如实禀报。 玄皇听后仅是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在他看来,如果昌待想要杀他,大可不必等到匡辅表明态度之后再动手。 昌待应该明白,当前的第一要务,乃是抵抗妖军。 只要妖兽之乱尚未平定,即便昌待有篡位之心,也不会轻举妄动。 相比之下,明祖看似精明,实际上却蠢笨如猪。 如果明祖也像昌待一样,纠集大军抗妖,尚可做大做强。可他勾结妖王隗龙,绝对是一招臭棋,无异于自掘坟墓。 碎骨口! 唐善满脸忧虑。 昌待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九大,竟然对近在眼前的危险置之不理,依旧在向洪帅那里派兵。而玄皇远隔千山万水,最快也得五十日才能抵达。 看着早已进入战备状态的青虎营、狼卫营、丁卫营,想象着数千万妖兽大军席卷而来的情景,他真的感到欲哭无泪。 鹭慈悄悄来到,耳语道:“我家有些护卫……” “咳!”鹭疯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 鹭慈如若未见,继续道:“我爹已经召他们来了。” “有多少?”唐善双眼一亮,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咳!”鹭疯咳得很大声,简直等同于直接让鹭慈闭嘴。 鹭慈似未听闻,径自回道:“三百万!一百万玄神境护卫,两百万准玄神!” 唐善呲牙干笑,对着鹭疯的肩膀捶了一拳,“你个老疯子,怎么不早说?” www.ptwxz.com 536:开始了 更新时间:2012-09-22 鹭疯嘿笑,肩头徒然激出一股真元。 强大无比的凶蛮力量,猝不及防间爆发,直接将唐善震飞。 当空倒飞的唐善,立即现出神枪,单臂所持,便要反击。 还好,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鹭疯略带惩戒的玩笑而已。 单臂后摆,神枪自上而下划落,炸出一面冰火相交的光盾,瞬间抵住去势,将唐善定在半空。 鹭疯一呆,适才的一击,即便唐善散出威能相抗,也应当把他当空送出里余才对。可没想到,刚刚被击飞半里,唐善便能控制住去势,定下身来。 真神的眼睛自然锐利,作出的判断亦无失误,而今差池过半,着实出乎了鹭疯的意料。 这小子进步好快! 鹭疯这才发现,短短数日,唐善的修为精进神速。 “三百万护卫,全部归你统领,如何?” 鹭疯的眼窝里藏着不怀好意的笑。 “好!一言为定!”唐善并没有察觉到鹭疯的异常,欢声应下。 “不过……”鹭疯拉着长音,“你得做我的女婿,我才能放心把护卫交给你!” 唐善、鹭慈闻声均是一呆。 青青向鹭慈瞟去一眼,弯弯的嘴唇上露出浅浅的笑,若无其事的道:“很好!” “不好!”唐善和鹭慈从惊愕中醒来,同时尖叫。 青青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为什么?”鹭疯皱着眉问。 在他看来,唐善的前途不可限量,绝对是做他女婿的不二人选。 身为真神,鹭疯懂得唐善刚刚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意味着什么。 他在唐善身上所感受到的,乃是统帅真神的潜质! 要想统帅真神,唯有神尊! 鹭疯迫切地希望女儿点头,没想到女儿并不认同。 “他……”鹭慈无奈的耸耸肩,“他太老了!” 唐善显然并不同意鹭慈的说法,脸上露出非常不满意的表情,旋即一笑,揽住青青,道:“我有老婆!” 鹭疯颇感失望,男婚女嫁之事,贵在你情我愿,既然鹭慈和唐善均对对方无意,那么任谁也无法撮合。 他摊开手,无奈的道:“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们鹭家的护卫,不可能交给外人统领!” “我娶!”小毅跳了出来,脸色涨得紫红,瞪着眼睛嚎叫。 鹭疯一愣:这是个什么东西? 鹭慈啐了一口,脸色倏然羞红:“我才不急着嫁人呢!” 鹭疯立即听出这句话里的玄机,鹭慈说得是“不急着嫁”,而非“不嫁”! 毫无疑问,这两个孩子早已对对方心仪! 微愣片刻,鹭疯一边打量着小毅,一边问:“你叫小毅是吧?玄神的内卫?黑奴的养子?” 小毅连连点头,骄傲的心荡然无存,只剩下忐忑。 鹭疯一叹,“好吧!鹭家的护卫交给你来统领!” 他这番话,等同于认下了小毅这位准姑爷。 鹭慈的脸一直羞红到耳根。 “看,鹭家的商船!”有人欢叫。 天边出现一蓬黑点,起初时,每颗黑点只有芝麻粒般大小,但很快便大如磨盘。 三千艘商船,浩浩荡荡驶来。 每一艘商船的甲板上,都站满了身着皮甲的鹭家护卫。 最前的商船上,一位儒雅老者站在船头,亟亟催促着:“快!快!快!进驻碎骨口,启动战地符阵,以犄角之势待敌……” 三千商船倏然转入碎骨口,每艘船上的护卫都忙碌起来。数百万人,竟然没有一丝凌乱嘈杂,只有整齐的唰唰声响,可见平日里训练极为严格。 很快,三千座战地符阵启动,各船布置到位。 儒雅老者飘然而至,对鹭疯一礼,微笑着道:“老爷,船阵已经布置妥当,还有什么吩咐,请您示下?” “这是管家老何,这位是小毅!”鹭疯先为二人相互介绍,随即令道:“老何,从现在起,我们鹭家这些护卫,全部归小毅调遣。唔!一旦妖军来攻,具体的战法嘛……我们还得商量商量!” 三人一边商讨应对之策,一边结伴登船,完全把唐善等人抛于脑后。 对于这番情景,唐善什么也没有看到,在他眼中,只有青青的娇颜。 青青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此刻忽然一怔,扳起唐善,正色道:“我要去救他们!” 唐善立即会意,“他们”指的是秦铮等九大精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唐善表态:“我陪你去!” 青青早就想到唐善会陪她一同前往,悄然一笑。 转眼间,肖箫飘来,“我也去!” 青青不语,她当然知道肖箫今时的地位,未来的国母啊! 唐善却不管国母不国母,大手一张,拍了拍肖箫的肩膀,咧着嘴道:“好啊,小妹,一起去。” 阿狼、陆槐、罗新夫妇、桑怀兄妹纷纷围拢过来。 白毛聚集起三百死卫,侧头看向唐善。 唐善微微颌首,随即道:“我们去把九大武院的八百精英带回来,青虎卫、狼卫、丁卫留守,帮助小毅拒敌。” 废都城! 黑压压的大队妖军,宛如一条蜿蜒长蛇,延续数千里,不断涌入城内。 洪帅派出多支战队,想要深入敌后,同这些妖兽援军打上几场,用来验证唐善的消息是否准确。可他前后派出了三十多支战队,却都如泥牛入海,了无音信。 从战损上看,妖兽援军应该都是万年大妖,不会有假。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便是妖兽首脑早有准备,对妖兽援军进行了严密保护。 洪帅连发三柄告急飞剑,提醒九大注意,一旦灵山出现妖军,立即组织弟子入驻碎骨口。 在没有得到昌待的首肯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自作主张。 皓月对此颇有微词,洪帅的飞剑,完全有可能干预到其他八家武院的决策。 而今,数以亿计的妖军入驻废都城,抗妖前线岌岌可危,在这当口上,洪帅竟然来了这么一手,着实令她感到气愤。 当然,横空不受影响,各地内院与外院都已经派来弟子,一千二百万精锐,星夜驰援抗妖前线。 妖王殿! 隗龙冰冷的脸上泛着微笑,“九大、玄皇、诸王,都将毁于这一役!” 聂魂苦着脸,“玄皇把皇宫搬了个底朝天,我要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隗龙呵呵发笑,“放心!整个玄界都是我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宫里原来有些什么东西,我翻三倍送给你。” 聂魂大喜,当即一礼,“谢王爷!” 隗龙眼中霍地闪过一道凶光,“去吧!五千影魔开路,直取碎骨口。” 灵山,古战场! 闷雷从天际边滚来,过空千里,轰然炸响。 地面上,堆积如山的兽骨,刹那间被震成齑粉。 桑怀一呆,面露疑色,喃喃道:“怪事!” 他与依萱久居灵山,对于古战场的环境很是熟悉,可在他们的印象中,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惊雷。 而且,听老辈的走山人讲,古战场起码有上千年不曾降雨。 依萱看来,眼中充满了忧虑。 二人想到了一块儿:天降异象,必有大灾! “哇……” 罗新怪叫一声,从兽骨巨舰上跳了起来。 紧接着,楚憔也阴着脸悬浮在半空。 夫妇二人刚刚结束两个时辰的修炼,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本堆积如山的万年妖丹,此时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就连一颗也没有剩下。 众人偷笑,却是知道,就在他们修炼的时候,阿狼鬼鬼祟祟的把妖丹收入了苍玉窟。 “妖丹呢?”罗新夫妇同时转向阿狼,瞪着眼睛质问。 “被我吃了!”阿狼说得很像那么回事。 罗新一怔,讶声问:“那么大一堆,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都被你吃了?” 楚憔翻了他一眼,“白痴!撑死他也吃不完。” 阿狼丢出两只锦袋,“喏,先吃着,吃完了再向我要。” 罗新从锦袋里摸出一把妖丹,疑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笨蛋!”楚憔斥道:“当然是我们的!” “不!”阿狼正色更正,“你们的妖丹已经被我吃光了,现在吃的都是我的!” “哦!谢谢!”罗新捧着恭维的笑脸,顺手把妖丹丢进嘴里。 啪! 他的后脑勺被楚憔拍了一巴掌。 “傻.逼!”楚憔忍无可忍,终爆粗口。 善意的玩笑,调剂着大家忧虑的心绪。 青青和肖箫多次送出飞剑,向秦铮、包歆示警,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复。 滚雷,一道道响起,天空中开始聚起灰色的云。 陡然间,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 转眼,密集的轰雷连成一片,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号千里。 开始了? 桑怀同依萱面面相觑。 黑水河! 古战场的异象远没有波及到这里。 碧空千里,阳光妩媚。 示警飞剑,前后十八柄,都被秦铮、包歆收到,可他们却不敢回复。 自从幕亲王明祖勾结妖兽的秘密公诸于众,评定长老团便颁下严令:所有传信飞剑都要经过长老团审查,方可转发。 秦铮曾向长老团传信,告知黑水河一切正常,尚无异状。并请长老团代为转传飞剑,敬请青青和肖箫放心。可这柄飞剑却被长老团扣下。 相对长老团的漠视态度,青青和肖箫的示警飞剑却得到了秦铮的足够重视。 精英团队整体后撤三百里,派出小队轮番前往黑水河巡查。 正是秦铮的这个决定,挽救了精英团队覆灭的厄运。 巡查小队,一共二十支,每十五里隔空相望,彼此呼应。一旦出现敌情,精英团队便可以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反应。 哗…… 喘急的黑水中泛起朵朵浪花,发出一阵弱不可查的轻响。 距离黑水河最近的巡查小队,十名精英弟子,无一察觉到河面的异样。 而在下一刻,一抹黑烟浮荡在河面上空。 十五里外,第二梯队的弟子们疑色看去。 “那是什么?”有人使出“罡雷吼”,放声询问。 声至,人亡! 第一梯队的十名精英弟子,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猝然间裂成两半。 “敌袭!” 传信飞剑、罡雷怒吼,同时向后方传递消息。 啵…… 飞剑尚未走远,当空自爆! 第二梯队的精英弟子们,立即意识到来敌的身份,脸色刷的变白。 影魔! www.ptwxz.com 537:接战 影魔突袭,速度奇快,第二队精英弟子刚刚示警,立即遭到刺杀。 接下来,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 影魔的攻势迅猛无比,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就连示警飞剑都无法送出,敌袭的消息只能靠“罡雷吼”向后传送。 直到第十一支巡查小队悉数陨落,双方才拉开少许距离,飞剑终于送出,直接落到秦铮手中。 秦铮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令:“全速撤退!” 传达命令的片刻间,再有四支巡查小队撤退不及,先后被影魔扑灭。 示警飞剑分别传给长老团和青青:黑水河畔发现妖军前哨,全部都是影魔,为数不详! 长老团认为,影魔这东西,行刺倒是高手,冲锋对阵绝非所长。 随即传令:结阵对敌,继续探查,但有妖兽大军出没,立即禀报。 秦铮的回复只有一个字——靠! 青青的飞剑随后传来,请秦铮率队撤往碎骨口,唐善等人将在半路与其会合。 逃亡,谁若慢上半步,便会被砍成两截。 二十支巡查小队,没有一人赶回全速撤退的精英团队,相继被影魔追上,就连殉爆的机会都没有,便全部陨落。 三万里逃亡路,遥遥无期,秦铮对于能否成功逃脱影魔的追击,完全没有任何把握。 如果不是他事前撤退了三百里,仅在此时,八百精英将无一幸免。 如果不是青青带给大家的那一场灵雨,令精英弟子们受益不浅,在为数不详的影魔追击下,大家也难以逃脱。 现在,每一名精英弟子都在施展全力,当空暴走。修为稍差的自然落在队后,仅在喘息之间便被屠戮。 秦铮心里一片冰凉,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接到精英团队遇袭的消息,唐善等人立即加速,直到此时,阿狼才惊讶的发现,唐善的修为竟然在他之上。 十丈……百丈…… 唐善领队在前,很快便消失在阿狼的视线之外。 紧接着,阿狼消失在前方,随后是青青、陆槐和肖箫。 白毛率领着三百死士行在最后,在他身边仅剩下罗新夫妇和桑怀兄妹。 下一刻,罗新、楚憔砰然合体,振翅不见。 白毛不服,可却无奈,因为他不能抛下死卫。 桑怀和依萱相视无语:这都是些什么人? “嘻嘻……” 鹭慈突然闪现,对着兄妹二人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倏然不见。 兄妹二人再又愕然! 接下来,他们忽然悬停在空中,张手幻出一柄柄飞剑,亟亟送出。 整个灵山,走山与猎妖的修士不计其数。 平日里还好,大家仅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 可现如今,黑水界河以内,一只妖兽也不见,大家只顾采摘灵芝仙草,寻找天材地宝,早已经忘却了危险。 如果不能及时提醒灵山中的修士速速撤退,那在这场兽潮浩劫之中,他们将成为第一批遇难者。 而且,这些修士人数众多,只要能够成功撤退到碎骨口,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抗妖力量。 三天,三万里逃亡路! 秦铮身边仅剩下两百多名精英弟子,虽然逃命所耗费的真元并不算多,大家还可以坚持,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连续赶路,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 三天内,一百多名修士稍差的弟子自行殉爆! 而今,大家都在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有人落队,便会殉爆,胡乱一击! 这种瞎猫碰死耗子的行为,效果自然很不理想,一百多名精英弟子殉爆,所击杀的影魔还没有超过十个! “古战场!”包歆用沙哑的嗓音激动的叫着。 没有人应声,每个人都知道,从古战场到碎骨口,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看!”不知是谁嚷了一声。 半空中,一条极细的白线,有如流星过空,迎着众人射来。 人影闪现,鹭慈来到! 但她也匆匆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 白线仍在,从她头顶飞速掠过。 “画影剑……那是穆师姐的画影剑……” “什么穆师姐,是穆长老!” “穆长老来救我们了!” “……” 两百多位精英弟子,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光,尽显兴奋。 剑如虹,贯破长空! 剑身上竟然没有一丝杀意,便如传信的飞剑一般。可是,它的速度却是传信飞剑的数倍。 精英弟子们的眼中充满了信任,他们知道,早在穆青青初入灵山的时候,还仅是顶级大罗境的修为,便可以一剑刺杀影魔。而今,青青早已脱胎换骨,自然要利剑诛魔。 当然,没有人因为“画影剑”和鹭慈的出现而放慢退逃的速度。 生的希望已然显现,这个时候停下脚步,一定会死得很冤枉。 飞剑化影,似无形,拖曳着极细的白芒,凭空划过。 倏然间,一蓬接一蓬血柱蹿起。 影魔,手持蛇形妖刃,戛然显现在空中,一双双魔瞳外鼓,透出不可思议的惊悸,簌簌而落。 五只影魔,一剑灭杀。 以青青今日的修为来看,这也算不得什么。 可要是有人知道,她此刻远在千里之外,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恐怕就连鹭疯这样的真神,也会感到震惊。 “画影剑”完成了完美的一击,悄然返回。 更可怕的猎手却刚刚出现——鹭慈! 无数朵飞旋的小气团,完全将她隐藏起来。 潜藏踪迹、突击刺杀、动作迅捷如电……这些原本都是影魔所长。但是今天,他们才明白,同鹭慈比起来,他们简直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啵……啵……啵…… 每一声微响过后,都有一只影魔被刺杀。 遭受刺杀的影魔,当空坠落的时候,魔瞳中依旧充斥着不信以及极度的恐惧。 刺客大军里混入一位顶级刺客,而且没有哪一只影魔可以查找到她的踪迹,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坐以待毙。 追击还在继续,但恐惧的阴影却已经在影魔们的心中萌发,逐渐扩张。 谁在追杀谁? 聂魂感到非常讶异,五千影魔追杀八百精英,一口气赶出了三万余里,仍然未能全歼! 九大精英逃命的能力,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此时又冒出一个精于刺杀的大行家,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做掉了三十多只影魔,不能不令他感到头疼。 前方又有战损传回,飞剑来袭,五只影魔丧生。 出师不利,聂魂有些郁闷。 他看向陪在身旁的两尊魔将,“你们去,先干掉那个捣乱的刺客,再搞定那位御剑的剑修!” 两尊魔将略微点头,身影渐渐模糊…… 影魔之中修为最高的高手——十二魔将! 聂魂原本以为,要等到抢占碎骨口以后,才会用得上他们。可没想到,这么早就得派两尊魔将出马。 黑水河畔,一百万大妖业已集结完毕,全部悬浮在半空,黑压压连结成片,遮天蔽日。 作为主战军团的第一军,他们要在九大尚未作出反应之前,迅速挺进,并由聂魂手里接管碎骨口,为后继军团守住通往玄界的大门。 一声低沉的吼叫,妖军当空飞去,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吼声还未消散,百万大军已经齐刷刷地向前推进了五里。 这支妖军,队容异常严整,一百座棋格般的小型军阵,就像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笔直规整,丝毫不差。 而且,在整军推进的途中,整个队伍没有一丝紊乱。 如果是几十上百只大妖,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任谁也不会觉得惊讶。 可现在是整整一百万大妖,如此整齐一致,简直令人不敢想象。 毫无疑问,这才是妖兽真正的精锐大军,与之相较,黑磷军团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只是,这支精锐妖军并不知道,而今的碎骨口,早已经被鹭家三百万护卫抢先占据。 河岸边,一小簇树林内,一位衣着光鲜的老者,身背剑匣,离地尺余,悬空不动。 在他身边,十位身背.飞剑的年轻人,默默的注视着当空掠过的百万大妖,脸色依旧镇定。 “嘿!” 鹭疯突然从一株古树后钻了出来,对那老者悄声叫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十位年轻人,脸色顿时一变,阴沉似水。 老者无奈的抬了抬眼眉,径自道:“声东击西,不过尔尔!” 鹭疯阴阳怪气的问:“说得轻松,你们玄灵弟子什么时候到啊?” 老者斜眼看来,“不急!有你们鹭家的三百万护卫守在哪儿,总能撑上一阵子!再过几十天,玄皇的大军也就到了。你们先打,我们玄灵做你们的后援。” “放屁!”鹭疯怒声斥骂。 “放肆!”十位年轻人同时断喝。 十柄雪亮的飞剑,刷的悬在他们的头顶,蓄势待击。 鹭疯气得哇哇乱叫,随手一抹,“你们滚开,老子与他大战三百回合,谁输了谁叫自己三声龟蛋!” 老者笑着摇摇头,“比功力,你在我之上,要是亮家伙,你不是对手!” “奶奶滴!” 鹭疯唾了一口,手中已然握出小锤。 “罢了罢了!”老者叹了口气,道:“我去把那几个老家伙约出来谈谈,看看如何应付这些妖军!” “不行!”鹭疯瞪着眼睛叫嚣,“你个老不死的,必须陪老子打一场!” “疯子!”老者面带不屑,嘲笑一声,倏然不见。 下一刻,十位年轻人也悄然消失。 www.ptwxz.com 538:诛魔盛宴 更新时间:2012-09-23 唐善与秦铮逢面时,鹭慈已经干掉了六十多只影魔,“画影剑”往来飞射,诛魔总数也达到了二十。 对于五千影魔来说,不足百数的战损,无关痛痒。可因此带来的恐惧,却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他们心底,再难抹去。 “唐大人……” 秦铮打了声招呼,去势丝毫不减,便如脱缰的野马,轰然掠过。 唐善暗暗咋舌:秦铮的逃命速度绝对堪称卓越!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真正看清楚一个人的潜质,最好的法子,就是看他逃命时所爆发出来的潜能。 在唐善来看,仅凭秦铮逃逸速度,他的潜质就要优于邵华,日后的修为一定会在五重天以上。 九大的眼睛就是毒啊,挑选精英一挑一个准! 眨眼间,二百多位精英嗖嗖闪过。紧接着,数千影魔出现在唐善的视线中。 当然,影魔绝不敢暴露在空旷地域或是空中,而是借助地形隐藏踪迹,但他们的追击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以唐善现今的修为,别说是影魔,就连混迹其中偷偷行刺的鹭慈,也没能逃脱他锐利的目光。 没什么好说的,开打吧! “冰火流星”! 一颗燃烧着炽烈火焰的冰球,骤然从神枪中激出,砰声爆散成一蓬冰火弹丸,向着数千影魔罩去。 近五千只影魔,谁也别争别抢,每只都有份。 鹭慈有些傻眼:干嘛? 这种打法,她没见过。 暂且不说打法,仅是唐善的想法,就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唐善的想法很简单:就一枪,要把近五千只影魔全部干掉。 鹭慈觉得,别人总说她父亲是疯子,那是不对滴!如果这里还有旁人,一定可以为她证明,唐善比她父亲还要疯! 天火流星般的速度,带给唐善以绝对的自信:影魔怎么了?一只也别想跑掉! 事情完全如他所料,每一枚冰丸都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五千影魔,没有一只可以避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所有影魔都作出相同的反应,蓦地定身止步,持刃反击。 蹦豆般的噼啪爆响急促炸起,冰火弹丸被悉数击落。 鹭慈忍俊不禁,噗笑出口。 唐善偷偷瞟了眼身后,还好没有人看到,这才如释重负,自知出糗般耸肩撇嘴。 多日以来,他的境界一直在提升,以至于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这才会爆发出忘乎所以的一击。 现在他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功力还不够深! 可他不知道的是,能够在一枪之间,逼迫五千影魔定身止步,这事要是传出去,足以震惊整个玄界。 若说一举击杀五千影魔,玄界之中倒也有人能够做到,比如鹭疯这尊真神。 但前提是,他得殉爆! 唐善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当即做出调整,又一枪划出。 二十颗燃烧着炽烈火焰的冰丸,直接击中各自锁定的目标。 二十只影魔,瞬间凝结成冰坨,旋即爆燃。 结果令人触目惊心,连同蛇形妖刃在内,每只影魔都被烧成了灰烬,便连渣也不剩,仅冒出一缕黑烟。 “大人,您拦下他们,打打杀杀的事交给我来就成。”鹭慈偷偷传音。 唐善顿时醒悟,自己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来诛魔过瘾的! 秦铮等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唯有截住追击的影魔,才能使他们摆脱困境。 “冰火流星”再次攻出,正如最初的一击,当空爆散成一蓬冰火弹丸,分袭各个影魔。 数千影魔尽皆定身,持刃防护。 鹭慈趁机偷袭,一举做掉了三只。 “画影剑”倏然闪现,亦如先前,五只影魔毙命。 秦铮可以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逐渐变弱,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众人终于摆脱了影魔的追杀,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定身掉头,举臂叫道:“停!” 两百精英纷纷停下,仓惶回顾,眼中顿时闪现出震惊之色。 数千只影魔,全部暴露踪迹,各持妖刃,与唐善相抗。 唐善单臂持枪,一脸轻松,悠闲的飘荡在半空。 点、划、拨、刺、砸…… 看似随意舞动的神枪,激射出一蓬又一蓬冰火弹丸。 快若流星的冰丸,虽然无法对众多影魔造成杀伤,却能逼迫他们定身防护。 灰白色的兽骨大地上,不断有影魔胸口暴血,悄然丧生,即便看不到人,但也猜得到,那是鹭慈的杰作。 这是一幅定格的画面,每只影魔都被锁定在原地,只等着鹭慈来结束他们的性命。 “休息!大家有三十息时间,然后参战!”秦铮领先飘落在地,手捏灵石,盘坐调息。 猎杀影魔啊! 而且还是配备了妖刃的影魔! 众人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显得异常亢奋。 阿狼赶到的时候,鹭慈已经弄死了数百只影魔…… 陆槐赶到的时候,影魔的尸体业已过千…… “画影剑”的往来越来越频繁,说明青青也距离不远。 很快,秦铮、包歆等精英弟子一个个站起身,加入到这场猎杀影魔的盛宴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绿毛怪带着一股蛮荒凶兽般的威能,悍然出现在空中。 “嘿!我来了!”他兴奋的叫着,可在下一刻,却双眼发直。 一里外,数千具影魔的尸体,凌乱的摆在地上。 九大精英早已撤出战斗,驻足旁观。 仅有百余只影魔,还在拼死顽抗。 鹭慈像是午夜幽灵,只见残影,不见真身。 每道残影旁,都有一只影魔暴血。 绚丽的血花,竞相绽放。 “等等!等等!给我留几个!” 绿毛怪顿时慌了手脚,怪叫声中,羽翅一振,霎时掠出。 唐善划出一枪,二十只影魔没有了。 阿狼双刃连刺,干掉了十几个。 陆槐的“七绝随风斩”弄死了七个,身后的天魔卫大刀一挥,所剩的影魔几乎全部被诛。 “还有还有还有……” 绿毛怪急速飞驰,扑向西侧一只漏网之鱼。 唐善、阿狼、鹭慈和陆槐全部收手,留给他过瘾。 唰! “画影剑”抢先了一步。 微怔间,他再又看到,北侧还有两只。 可还没等他行动,“画影剑”又已闪过,留下两具魔尸。 青青终于来到,飘落在唐善身边,手捏剑诀,御剑诛魔。 绿毛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东侧还有一只,最后一只! 他立即对青青苦着脸哀求,“恩母,给我留一个?” 恩母? 所有人都是一呆,“恩母”是个什么玩意? 青青翻了他一眼,骈指一点,最后那只影魔也被斩杀! “噗……” 鹭慈又一次噗笑出口,她第一个反应过来,正因为唐善是罗新夫妇的恩公,所以才有了穆青青的恩母一说。 大才啊! 绿毛怪虽然没有鲁迅的造字之能,但可以造词,也不简单! 半个时辰间,五千只影魔全部被歼灭。在这期间,秦铮、包歆等人经历了太多的震惊,此时已经变得麻木。可绿毛怪的造词之能,还是令他们大跌眼镜! 灵山深处,两尊魔将陡然停下。 “珙?你感觉到了吗?”其中一尊魔将问。 被唤作珙的魔将点点头,魔瞳中闪过一丝哀伤,“池展!我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两尊魔将相对无语,他们知道,五千影魔业已全部丧生。 许久,池展道:“我早就提醒过聂魂大人,没有魔将的率领,影魔很难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珙眯着眼睛,魔瞳中透出一丝疑惑,“聂魂大人的指挥并没有失误,我们若是现身,太过于扎眼,很容易引起九大的注意!” 池展思量片刻,道:“不错!五千影魔对付八百九大弟子,抢占碎骨口,应该足够用了!”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珙问。 “难道……九大早就猜出我军意图,率先设好伏击圈,从而将他们一举歼灭?” 军情不明,池展只能猜测。 “嘿嘿!”有人偷笑。 “谁?”两尊魔将惊声询问。 “是我啊!”戏谑的回复中,一个苦力从林间飘出,手里捏着一柄小锤。 鹭疯! “你是谁?”二魔下意识询问。 “我?”鹭疯指着自己的鼻子,嬉笑道:“你们猜猜?” “死人!” 两声怒吼,两柄蛇形妖刃同时刺出。 两道锋利的刃芒,透着凶蛮的妖气,携带着巨星陨落般强大的威能,悍然冲上。 鹭疯轻抖手腕,磕下两锤。 看似凶悍的刃芒,便如两片薄冰,被两道锤影噼啪敲碎。 二魔顿时一僵,齐齐抽了口冷气。 下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人! 真神啊! 珙和池展霎时苦起脸:刚刚从妖王殿出世,什么也没干,直接就撞上了一尊真神,这是什么命啊? 他们想哭! 鹭疯却笑,“影魔原本是堕落成魔的修士所化!现在倒好,衍生出来了魔将,不仅恢复了人言,还都取了名字!珙是吧?池展是吧?你们是不是打算重新做人啊?” 珙和池展偷偷对视了一眼,“跑!” 嗖! 二魔分向而驰,一去里余。 “笨蛋,那叫飞,跑是用脚的!” 鹭疯砸出一锤,直径十丈的锤芒,携带着破开虚空的恐怖威能,直接将珙砸成了肉饼。 又是一锤,虽然池展已经飞出三里,依旧难逃变饼厄运。 “奶奶滴!”鹭疯漂浮在半空,唾了一口,气道:“两个狗屁魔将,嘀嘀咕咕要干掉这个干掉那个,干掉你个锤子!” 嗡…… 他手里的小锤子闪出一蓬蓬金光。 鹭疯急忙把它搂在怀里,“不怕不怕,老子没说你!” www.ptwxz.com 539:大军压境 更新时间:2012-09-24 圣祖皇城,皇宫,大殿。 明祖感觉自己现如今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十几天的时间,七百万甲士逃得七七八八,所剩不过百余万。 诸王的甲士叛逃也就罢了,可连他的亲卫军也逃走了大半。 仅剩的几百名战将,稀疏的站在殿内,每个人都是一副苦瓜脸。 明祖终于尝到了勾结妖兽,人心沦丧,众叛亲离的恶果! 偏偏在这个时候,聂魂传回消息,妖王隗龙业已派发大军,从废都城和灵山两面攻入玄界,请他配合出击,攻伐诸王。 攻伐? 明祖只有苦笑! 紧接着,苦笑也从他脸上消失。 属下传来消息,又有两员战将率部叛逃。 可怕的是,这两员战将专职看守府库! 后果很严重,贮藏军需的府库变得很干净,就连“伏龙丹”都没留下一颗! 明祖属下的甲士,基本的配给是每天五颗“伏龙丹”。现在就连“伏龙丹”也没有了,那便等于断了炊。 没有人肯饿着肚子打仗。 全面的崩溃就在眼前。 最后一株稻草,终于压垮了明祖,他站起身,摇晃数下,蓦地瘫倒在真龙宝座上! 黑水河,妖王殿。 隗龙听取了前方战报,唔了一声,淡淡的道:“不管九大有没有准备,这一仗都要按原定计划打。告诉牠绀,不要理会灵山和古战场的修士,直取碎骨口。” “是!”一员妖将躬身领命。 “还有!”隗龙继续道:“黑磷军团也不能老在那里僵持着,也该折腾点儿动静出来,他那边闹得越凶,灵山这里的阻力也就越小。” “是!”那员妖将再又应了一声,见他拨拨手,急忙赶去传令。 灵山,古战场。 牠绀扛着一柄开山大斧,率领着百万妖兵,急速向前推进。 沿途不断出现从灵山撤出的修士,三五成群,竞相逃命。 妖军并不理会,任由他们逃生。 秦铮这几天总算是开了眼,都说灵山危险,可不怕死的修士还真不少,仅是被他截留下来的玄神和准玄神,就已经达到了三百多万。 他从唐善那里得知,碎骨口截留的修士更多,业已超过了七百万。 说是截留,但绝对没有强迫之意,每一位修士都是自愿留下,想为抵抗妖军献一份力。 评定长老团传来消息,先是称赞秦铮下令撤退乃是明智之举,避免了精英团队遭受覆灭的厄运。随即又要求他就近聚集修士,抵御妖军前锋。 秦铮飞上高空,同唐善等人商量道:“我在这里先打一下,要是不成,我们再退也不迟。” 唐善垂着眼皮,看向身下乱纷纷的修士,皱着眉道:“就是一盘散沙,怎么打?” 秦铮陪着笑脸道:“妖军只有一百万,我们有三百万,就算打不赢,也能让妖军遭受重创。再说,我们总不能只抱住碎骨口死守吧?那可是最后的防线,一旦溃败,天下堪忧!” 阿狼不冷不热的道:“那要看你听谁的了?你要是听唐大人的,我们现在就撤。要是听命狗屁长老团,那你就打,我们也无权反对!” 青青望着唐善,忧心忡忡的问:“真的打不赢吗?” 唐善郑重的回道:“如果让这些修士猎杀大妖,别说一百万,五百万也不成问题。可现在是打仗,大妖集结成军,整队冲阵,最多三十万,就能把他们击溃。” “一比十?”秦铮不信,插嘴道:“这些修士都是玄神,不会如此不济吧?” 鹭慈骤然闪现,神色严峻,对着众人微微颌首。 阿狼双眼放光,“别说了,妖军来了,你去打吧!” 天边,一朵黑云,急速飘来。 “妖兽来了……” “大家抄家伙上啊……” “千年兽潮爆发,我辈不死,怎育后人……” 群情激昂,三百多万修士呼呼啦啦悬浮到半空,杀意着实可敬,战心也算坚毅,可却乱糟糟的挤在一起,完全没有章法。 阿狼对秦铮厉声喝斥:“你的领队和副将们呢?干嘛去了?既然要打,还不整军备战?” 秦铮匆忙赶去,高声呼喝着,让精英弟子统率修士们结阵待敌。 天边那抹黑云,很快便临近,霍地停在十里外。 一百万大妖,令行禁止,听不到一丝杂音。 “嚯!”如此严整的军阵,唐善还是第一次见到,顿时吓了一跳,脱口道:“阿狼,你见到的妖军都这样?” 阿狼的脸阴沉似水,“这支妖军才是真正的精锐,战力起码要比黑磷妖军强大一倍!” 唐善立即转向白毛,令道:“马上传令小毅,妖军强悍,只许坚守,不许迎敌。” 白毛依令送出飞剑。 鹭慈故作轻松的道:“大人,我们总能逃得掉吧?您回去亲自嘱咐他也就是了!” 唐善放眼眺望,严声道:“谁敢保证只有这一路妖军上岸,难道其它地方没有妖军上岸集结吗?” 鹭慈一惊,心底顿时冒出阵阵寒意。 隔空相对的妖军军阵中,主将牠绀面带疑惑,傻傻的问:“那些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身旁一位年轻妖将笑道:“从山里退下来的修士,在这儿集结成军,想要跟我们较量较量!” “哦!”牠绀语气平淡,“炎,你去把他们驱散,我们好继续赶路!” 炎点点头,转身点出九名妖将,风轻云淡的道:“三三冲阵,你们去打吧!” 牠绀神色平静,“你怎么不去?” 炎不为所动,“他们不配!” 九支妖军战队,间隔三里,三三排列,倏然杀出。 “来了!杀啊!” 修士这边,也不知道哪个傻.逼叫了一声。 “杀……” 几十万修士径自冲了上去。 “回来!回来!”十几个暂时充当战将的精英弟子高声呼叫,可他们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便淹没在震天的杀喊声中。 “分兵迎击,三倍对敌!”阿狼亟亟向秦铮传音。 “你你你……” 还没等秦铮点完战将,前方已经接战。 三支妖军战队,便如三支利箭,直接从几十万修士当中闯过。 妖军的速度奇快,以至于这些修士都没能锁定目标,妖兵便已飞快的攻出妖刃,而且并不停留,急速掠过。 数万修士,如雨般簌簌而落。 方圆里余许的灰白色兽骨大地,蓦地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 几十万修士顿时大乱! 第二波妖军战队转眼来到,没等这些修士从残暴的杀虐中清醒过来,屠戮再次降临。 紧接着,第三波妖军战队也如钢刀般斩过。 一息,仅在一息之间,九队妖军便已闯过几十万修士的阻拦,九万尊玄神就此陨落,剩余的修士则一哄而散,仓惶逃命。 妖军战队杀到近前,秦铮刚刚点完二十七名出战的“战将”。 “战将”倒是冲出去迎敌了,部属却没跟上,有的带着几十人,有的带着几百人,最多也不过三五千! 妖军主阵。 牠绀瞪大了眼睛,“作死呢?” 炎冷笑:“乌合之众,给我半个时辰,我就能把他们全部荡平。” 牠绀声音严厉,“我们的任务是碎骨口,不能在他们身上耽搁时间。” 炎有些激动,“父亲,他们是修士!专以猎杀我们为乐!他们是我们的死敌!” 牠绀板起脸,语气变冷,“闭嘴!这是在军中!军中无父子,只有军令!” 炎张着嘴,像是还有话说,可看到牠绀严厉的目光,顿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唯有一叹。 前方,阿狼所授的“分兵迎击,三倍对敌”之策根本没用成型。 二十七名九大精英,带领着几万修士冲了上去,刚刚接战便被击溃。 阿狼回手捂住脑门,痛苦的搓了搓,无奈传音:“别打了,散了吧!” 秦铮业已陷入极度震惊当中,呆呆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走!”包歆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他飞速撤离。 秦铮浑然一醒,高声喝喊:“大家快退!” 可惜,妖军的九支战队先后闯入,便如九把钢刀,在数百万修士当中肆意绞杀。 惊叫声、杀喊声、殉爆的巨响混杂在一起,三百万修士乱成一团,随即,轰然溃散。 九万妖军,在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内,完胜三百万修士。 唐善为之动容。 现在看来,刚刚他所说的三十万,显然是低估了妖军的战力。 阿狼眯着眼睛,眸子深处闪动着精光,像是在找寻妖军所存在的破绽。 秦铮狼狈而来,率领着残存的精英弟子,寻求庇护。 而那三百万修士,早已如林中惊雀,逃得无影无踪。 “惭愧!”秦铮嗫嚅地说着,如此惨败,着实令他感到汗颜。 “我们鹭家的护卫……绝对打不过这些妖军!”鹭慈小脸煞白。 “这只是一军!还会有更多妖军,更多军团!”唐善说得胆战心惊。 “大人,一队妖军向我们这边来了。”白毛气定神闲的禀报着。 唐善看去:这货,不知道害怕! “怎么办?打不打?”白毛问,神色很认真,绝不像开玩笑。 唐善瞪着眼睛道:“打,打……” “好嘞!”白毛欣然领命。 “打你娘?”唐善怒骂。 这还是唐善头一次张口骂娘,白毛顿时愣住。 阿狼拍了拍他的肩膀,“撤吧!” www.ptwxz.com 540:玄灵的决定 更新时间:2012-09-25 玄灵,长老院。 衣着光鲜的老者,背着手,离地半尺悬浮,信步飘入。 十名年轻剑修,止步留在门外。 门内左右各有两名精悍男子守护,有如刀削般的脸上,暗藏精光的双眼中,透着一股无声无息的坚毅神采。 老者刚刚进入门内,四人陡然爆发出滔天杀意,如同狂风巨浪般撞击在老者身上。 仅凭四股杀意,便是昌待那样的十重天玄神境高手,怕也承受不起,必将遭受重创。 老者神色漠然,混若不觉,悬停不动。 “符牌?”一人断喝,声如洪钟,尚若是低等修士,只怕当即便会被震昏在地。 老者伸出手,掌心内托出一块青色符牌,上刻二字——至尊! “掌院至尊?”那人紧贴着老者的耳朵喝问。 老者皱皱眉,收起符牌,张手按在他的脸上,推离一臂之距,淡淡的道:“正是!” 那人微微垂头,退归原位,再一声断喝:“请!” 掌院随即离去,贴着地面疾飞。 从外面看,长老院不过是间大屋罢了,可其内却另有乾坤。 掌院足足飞行了半个时辰,身前霍地显现出一座高山。 山顶,五座险峰,东西南北中,各占一方。 四方险峰略低,中峰突起。 掌院围着山顶飞行一周,而后直入主峰,盘坐在顶峰一块平滑的巨石上。 “掌院大人别来无恙……”四座辅峰上传来问候之音。 掌院唔了一声,放声回问:“列位长老安好?” “有劳掌院大人惦念……” 简短的客套话旋即结束,掌院看向北峰:“齐长老,这一甲子可是你当值?” 北峰随即传来回音:“有何失当违规之处,还请掌院聆讯?” “灵山妖孽整军来战,你不召集各家武院共同诛妖,反而串联他们打压皇权,这岂是失当违规可以搪塞的?” “九大武院与皇族联姻,玄灵弟子为后,其他武院弟子为妃,早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齐长老辩解道。 “约定俗成?你可真是好雅兴,人家娶几个老婆你也要管?自己选定的你还不认,偏要把你选的人硬塞给人家?玄皇真是好脾气,如果换成是我,早就率领大军杀上门来了!” “昌待当年迎娶横空皓月为太子妃,您不是也极力反对吗?”齐长老理直气壮地反问。 掌院嘴角浮现讥讽之色,“呵呵!我看你修炼的时间太长了,修为倒是提上来了,可却把脑袋修坏了。当年是什么情况?那是横空与玄灵在较力。九大武院,必须以玄灵为首,那才是我们应该坚持的。现在玄皇想要迎娶玄灵弟子,并册立她为皇后,其他武院弟子一概不纳,像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不知道顺水推舟,反倒和横空他们沆瀣一气,你瞎起什么哄?” “若是横空一家也就罢了,可八大武院连成一气,我也无奈!”齐长老像是知道处置失当,略带叹息。 掌院冷笑,“所以我才会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偏偏被你给错过了!” 齐长老默然,没有回复。 “妖孽大军进犯,你和八大武院是如何商量的?”掌院问。 “九大武院各自派发五百支战队,援助洪帅抗妖。我院弟子再有三天便可抵达。碎骨口那里……除了横空以外,我们玄灵与其余七大商定,各派五十支战队入驻。” “五十万?”掌院怒喝,“妖兽要是从废都打过来,少说也有几百处隘口可以设阵阻防,你们一下子派出四千五百支战队?灵山那里只有碎骨口一处可守之地,可你们仅仅派去四百战队?” 他脸色微变,神色间浮现几分忧虑,当即令道:“齐长老,即刻调集五百支战队,由你亲自率领,火速入驻碎骨口。” 他环视其余三峰,“你们三个也别闲着,也该出去走走了——薛长老,马上从支援洪帅的战队里调回四百战队,由你接管,直接开往碎骨口——郭长老,军需物资供应配给由你负责——延长老,你去找八大协商,要他们汇总全部军力,两分驰援洪帅,三分预备应变,其余全部调往碎骨口拒敌。” “是!” 四座险峰上,陡然炸出一团五色流离的光罩,砰然爆碎,犹如惊涛拍岸般强大的威能,一**席卷而出。蓦地,四点华光从山巅上飞逝而去,狂暴的威能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掌院缓缓闭合双目,径自喃喃道:“老疯子,你先撑一撑!” 明祖死了! 虽然没有人亲眼目睹,可领军出降的战将们口径完全一致。 明祖召集第六营战将与营卫进入大殿,随即便封闭殿门,而后殿内便响起殉爆巨响。 匡辅传给玄皇的飞剑中说:明祖毁元自爆,打死我我也不信! 但事实容不得他不信,明祖和他的第六营玩了个人间蒸发,从大殿里全部消失。 皇城外,京郊。 一处深达千丈的沟壑底部,一方崖壁忽然塌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明祖飘出,四下里瞧了瞧,苦笑一声,道:“玄皇没有在这里设伏,说明他念及兄弟之情,给我留了条生路!” 两员战将带领数百营卫跟出,一人道:“王爷,我们去哪儿?” 明祖的眸子晦暗无光,“还能去哪儿?找处荒郊野地,了此残生罢了!” “嚯?真的在这儿?还好我们没有来晚!”一个女人冰冷尖刻的声音。 两员战将立即率领营卫将明祖护住。 一艘崭新的宝船悄然驶来,悬停在百丈外。 肃王妃带领着四个儿子,一千多名护卫,怒立船头。 明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恼怒与羞愧混杂。 皇宫暗道属于绝密,肃王妃不可能知道! 自然是有人临时知会她,她才率众匆匆赶来! 这个人是谁? 明祖霎时怔住,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知道这条密道。 昌待! 宝船上,每个人都瞪红了眼睛。 杀夫之仇! 杀父之仇! 杀主之仇! 杀意瞬时沸腾。 完全没有任何废话,肃王妃便带领四个儿子、千余护卫冲杀上来。 杀…… 此后,再没有人见到过明祖! 肃王妃母子和肃王府积攒多年的财富,也从玄界彻底消失! 多年以后,一个落魄修士在一夜间暴富,坐拥万千姬妾奢靡一生,死后遗下的家产仍然富可敌国。 在他临终前,把一个秘密告诉了女儿。 京郊一处深达千丈的沟壑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怪异而惨烈的大战。其中一方留下一千多具护卫的尸体,但却不见领队将领;而另一方仅仅死了一位王爷、两员战将,可却没有兵卫。 女孩心思慧巧,想来是王爷一方势弱,属下兵卫殉爆杀敌,与敌方护卫同归于尽,而后形势逆转,另一方领队之人也如此效仿,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怪异的场景。 当然,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真正的秘密是…… 他捡到了一艘宝船! 抗妖前线。 妖军全线反扑,一百多座战地符阵先后被攻破,全靠横空弟子奋勇冲杀,这才稳固了战线。 随后,昌待率领两千万大军抵达,各大武院的战队也相继来到,双方再又进入相持阶段。 这个时候,洪帅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向碎骨口。 灵山,古战场。 牠绀率领百万妖军进发,唐善带领众人撤退,双方的方向与目的地完全相同。 沿途所经,但有聚拢在一起的修士,牠绀便会派出战队将其驱散。从这一点上,唐善看出了他的谨慎。如果有战队乔装成普通修士模样,也将无所遁形。 对于唐善等人,虽然不过四五百人,但显然具有一定战力,所以牠绀也并没有忽视。五支分队,每队一千大妖,一直在驱赶着他们。 白毛数次请战,都被唐善驳回。 唐善很清楚战队和影魔的区别。 而且,五支妖军分队并没有远离牠绀大军,牠绀随时都可以派军援助。 更何况,消灭身后的五千大妖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你追你的,我撤我的,反正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在前进,各随心意便是。 “大人!”鹭慈如幽灵般闪现,“后面多出了十尊魔将,还有一个领头的……” 唐善全无反应,淡淡的问:“你爹怎么嘱咐你的?” 鹭慈有些沮丧,筋着鼻子嘟囔道:“马上撤回碎骨口,不可多事!” 唐善看也不看她一眼,“记得就好。” 鹭慈噘着嘴,闷不吭声。 她曾请求刺杀妖军主将、副将、领队……可惜,全部被唐善否决。 她知道,自从鹭家的三百万护卫入驻碎骨口,唐善对她的态度便发生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像是生怕她出现什么闪失,但凡有一点危险也不许她参与。 便如此次救援九大精英,她已经挤到了唐善身边,可唐善如若未见,就是不点她的名,最后还是她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这种束手束脚的日子,她早就烦透了,便似离家出走前,哪一天不是千八百护卫看着她,说是保护,其实比坐牢还难受! 如果不是签下了卖身契,她一定会再次出逃,当然,还有小毅! “青青姐?!”她飘去青青身边撒娇,另一边,便是唐善。 青青回首俯瞰,娇笑一声,道:“是多了十只影魔,哦,魔将!咦……” 她回转螓首,对唐善道:“怎么还有个修士?” 唐善转过头,略微一呆,旋即瞠目怒喝:“干,弄死他!” www.ptwxz.com 541:弄死他(一) 聂魂虽然损失了五千影魔,可隗龙并没有怪罪他,是他自己决定来军前效力。 唐善见到他,其余的事情倒是没想起什么,只是想到霞儿托陆槐带来的请求——聂魂在玄界,除掉他。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鹭慈刚刚还噘着嘴,此时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问:“大人,你说什么?” “弄死他!”唐善咬牙切齿的说着,霍地举起神枪,众人立即悬停在空中。 “去喽!”鹭慈倏然不见。 穆青青蓦地转过身,美眸之中寒光闪烁,“画影剑”唰的射出。 聂魂见到前方修士突然悬停,挑着嘴角泛起冷笑,不屑的道:“找死!” 根据他得到的情况,三百多万修士,一触即溃,只剩下这么四五百人。 他也想到,这些人应该是首脑,所以才没有逃散,在几支营卫小队的保护下,有序撤退。 可他根本没有把唐善等人放在心上。 五千大妖,十尊魔将,给予了他绝对的自信。 陡然间,冷笑凝固在他脸上,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非常微弱,但极度恐怖。 嗖…… “画影剑”拖曳着极细的白芒,激射而来。 聂魂微微皱眉:飞剑? 双方相距甚远,不管是飞剑还是刃芒,都不可能进行有效杀伤! 如果不是那一丝极度恐怖的危险气息,他一定不会在意激射而来的飞剑。 这么远的距离,射来飞剑干嘛,传信? 危险的感觉令他眼神一跳,当即下令:“挡!” 最前的妖军分队,一千大妖,同时扬起妖刃。 霎时间,一蓬刃芒炸起,迎面撞上“画影剑”,噼啪爆响过后,“画影剑”威能丧尽。 青青脸色一变,胸口如被重锤连续锤击,剧痛之下,真元翻滚,竟有逆乱之险。 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玉腕,痛楚瞬时消失,真元也旋即回复平静。 自然是唐善。 青青微笑,招手将“画影剑”收回,但也记得了教训,不敢再轻易出手。 “大人,怎么打?”白毛凑过来,一脸亢奋。 “冲进去,把妖军分割开,我们几个对付聂魂和魔将,你负责挡住妖军。” 唐善、阿狼、陆槐、绿毛怪和肖箫同时射出。 秦铮凑得白毛身旁,“我们帮你。” “一边凉快去!” 白毛带领着死卫紧随其后。 妖军主阵。 炎瞥了眼追击唐善等人的五支分队,颇感意外的“咦”了一声。 牠绀随即看去,冷哼一声,转回头来。 明祖有些纳闷,来袭飞剑被击退,危险的气息本该消失,可他的感觉反倒更加明显。 他的心底猛地冒出一股凉气:刺客! 与此同时,守护在他身边的十尊魔将也感觉到危险的信号,立即全身紧绷,随时准备进行攻击。 鹭慈暗暗叫苦,对方的感觉太敏锐! 而且,妖军的阵列整齐严密,每个大妖相距一丈,彼此间就连血液流动都可以感觉得到,便似连结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壁垒,以至她根本无法插足其中。 她只能飘荡在高空,依靠无数朵飞旋的小气团藏匿身形,等待时机。 呼…… 唐善首当其冲,激出一团燃烧着烈火的冰球,直接撞向打头的妖军分队。 吼! 一千大妖高举妖刃,炸出一蓬刃芒,轰响之下,已然将冰球击毁。 “跟老子玩芒?” 白毛在唐善身下显现,抬手就是一剑。 寂灭五雷斩! 五道幽蓝霹雳,宛如乍现的闪电,在白毛的前方灵动流窜。 吼! 三百死卫,如同大妖般发出兽吼,同时举剑,激出剑芒。 三百道剑芒,全部融入空中的五道霹雳当中。 霹雳砰然散发出骇然的蓝芒,倏然轰出。 首支妖军分队刚刚挡住冰球,还没来得及再次聚集力量,只能结阵防守。 轰! 一声巨响,数十只大妖化为焦炭,军阵顿时被豁开一个口子。 轰轰轰…… 四道霹雳接连炸响,即便妖军分队的军阵有如铜浇铁铸般坚固,也被炸出了四个巨大的窟窿。 一击之下,两百多只大妖丧生,原本整齐严密的军阵变得漏洞百出。 陆槐召出天魔卫,大刀竖劈,立即将军阵分割成两半,刀下自然没有活妖。 唐善、阿狼、肖箫和绿毛怪随即进行零散攻击,千妖军阵霎时告破。 聂魂色变,他原本以为,只有隗龙属下的精锐战队,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可没想到,这支修士的小型战队也如此恐怖。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一支由死士构成的小型战队,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顾忌…… 他们只知道绝对服从,而且与领队融为一体,白毛所做的一切,他们都会相随,而且绝对一致,没有任何纰漏。 更何况,他们是由灵石喂出来的! 灵石喂养出来的死卫,到目前为止,整个玄界也仅此一营。 很不巧,今天被他撞上了。 妖军主阵。 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嗫嚅道:“败……败了?” 牠绀皱了皱眉,旋即派出两员妖将,各领一支战队增援。 两支妖军战队以钳形攻势当空突进。 唐善马上察觉到妖军动向,疾声催促,“快快快!” 又是一招“冰火流星”,白毛配合出击,突破了左翼妖军分队。 转眼间,众人引领着死卫冲入到妖军中部。 白毛立即向各个妖军分队发动冲锋,将聂魂与十尊魔将同妖军分割开来。 唐善则率领众人直取聂魂。 牠绀隔空遥望,突地一笑,“原来他们是在打聂魂的主意!” 他转向炎,妖瞳中闪烁出异样的冷峻目光,“传令,不必救聂魂,拖住他们,援军一到,合击歼灭。” “聂魂大人若是战死,隗龙大人那里如何交代?”炎讶声问,目光里闪过一抹惊惧。 牠绀冷笑:“打仗嘛,谁也顾不得谁,隗龙大人会理解的!” 炎默然点头,转而传令。 乍一见到唐善,聂魂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转瞬间,危险的感觉徒然变得强烈,令他无暇再想,匆忙集中精神备战。 刚刚冲入军阵时,唐善还很高兴,甩手就是一枪。 他的想法很简单,干掉聂魂,随后便撤。 可是,当两尊魔将联手出击,湮灭了他所攻出的冰火巨球的时候,他才感到头疼。 虽然鹭疯早就传来飞剑,警告他们不要招惹魔将,但他也没有想到,魔将的行动竟会如此迅猛,功力也异常深厚。 两尊魔将联手,他倒是也能对付,但需要时间。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前来支援的两支妖军战队,最多十息就能赶到,两息之内便能够完成合围。 即便唐善想要干掉聂魂的心情非常迫切,可他没想过给聂魂殉葬。 阿狼和陆槐各自应对两尊魔将,虽然处于上风,但一时之间也无法置对方于死地。 绿毛怪和肖箫分别迎战一尊魔将,情况也大致相当。 倒是青青,仅凭一柄“画影剑”,隔空御使,便将剩余的两尊魔将接了下来。 外围,与白毛交战的四支妖军分队不进反退,业已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全力防守。 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根本不顾聂魂和魔将的生死,只求将敌人困住,等援军来到再行扑灭。 白毛很兴奋,全然不管这些大妖有什么图谋,生怕此刻不杀个过瘾,等到唐善下令撤退的时候后悔,径自带领死卫东一头西一头,疯狂冲杀。 秦铮、包歆等九大精英聚在青青身边,一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如果说,唐善带队歼灭五千影魔,曾经让他们热血沸腾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简直被唐善等人的疯狂举动吓得手脚冰凉。 谁敢身陷妖军围困犹自酣战而不退,而且视两万来援妖军、百万后继军团如不见? 这都是一些什么样的生物? 聂魂没有理会身外的战况,他似入定一般,把来自外界的所有干扰全部排除,一心搜寻他所感知到的危险气息。 鹭慈同唐善一样,最初时也很高兴,眼见白毛率领死卫搅乱了妖军,唐善等人牵制了魔将,她以为再无阻碍,可以高高兴兴放心大胆的弄死聂魂了。 可她突然感到,聂魂身上像是生出了许许多多双眼睛,头顶、两颊、双肩、前胸后背、四肢手足……甚至连脚底板都散发着警惕的目光! 紧接着,鹭慈的心莫名其妙地一跳,陡然间,她感知到一股邪恶的气息。 与此同时,唐善也感觉到,有股邪恶的力量砰然爆发,便似一只由亘古蛮荒之地破开虚空的嗜血凶兽,携带着滔天杀意,倏然来到。 方圆数十里,完全被这股邪恶凶蛮的气息所笼罩。 就连隔空相望的秦铮、包歆等人,也感到压力扼喉,为之一窒。 唐善惊讶的看到,聂魂紧闭双眼,手中握着一根金中泛乌的棍子。 棍身上,一缕缕黑气袅袅升起,化为一条漆黑如墨的恶龙。 鹭慈立即发现,自己的处境变得极其危险。 恶龙的眼瞳里散射着凶光,死死的盯着她。 暴露了? 鹭慈瞬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www.ptwxz.com 542:弄死他(二) 鹭慈不敢动,因为方圆十丈之内,都已经被恶龙牢牢锁定。 她现在并没有完全暴露,只是被恶龙确定了大致位置。 但她有着强烈的感觉,尚若稍有动作,哪怕一丝一毫,也逃不出恶龙的眼睛。 一旦彻底暴露,她只能正面交锋。 暗中偷袭,她是高手中的高手,正面对敌,她恐怕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 哧…… 恶龙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笔直如箭的黑烟,直接向鹭慈扑来。 鹭慈借以隐身的那些小气旋,立即被黑烟攻入,发出啵啵的轻响,逐一破散。 恶龙散射的目光开始慢慢聚拢,一寸一寸的向鹭慈靠近。 鹭慈如坠寒潭,手脚冰凉。 唐善早已发现鹭慈身陷险境,可所对魔将骁勇非凡,绝不可能在三两下之间解决掉。 但在此刻,鹭慈的处境业已险到极点,只怕一息之间便要暴露行踪。后果怎么样,唐善心中自然清楚。他再也无暇顾忌其它,拼着挨魔将几下,也得救鹭慈脱困。 “替我接下!” 唐善自己也不知道谁能替他接下两尊魔将,径自抽身蹿起,对着恶龙便是一枪。 冰火弹丸,便如暴雨流星般,对恶龙展开攻击。 “靠!”阿狼只能怒吼,他以双刃对双魔,根本无暇抽身。 绿毛怪和肖箫身在另一边,想救也来不及。 青青也是有心无力。 嘭…… 暴雨流星纷纷射中恶龙。 恶龙引颈狂啸,猝然蜷缩盘结,痛苦的挣扎着,霍地拧过龙首。 恰恰在此时,鹭慈周边的小气旋大半被黑烟攻破。 聂魂蓦地睁开双眼,眼瞳深处爆出两点精光。 鹭慈就在他身前上方,不足三十丈远。 恶龙棍当即点出,一团凶煞般的恐怖气息,直接将鹭慈击散。 散了? 聂魂瞠目发愣。 鹭慈先已逃命,他所击中的只是残影! 唐善苦笑,这下该轮到自己倒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两尊魔将合力一击。 该来了! 如此宽厚的脊背暴露在外,魔将自然该挠上两下! 可惜,唐善等待的痛扁并没有降临。 当他转过身,这才发现此中端倪。 陆槐单臂持刀斜指身侧,长发悬浮在耳边,无风自动。 在他的额头上,抽象的“界”字变得更加诡异,时而闪过一抹刺眼的金光,时而惊现点点赤红的血滴。 他就这样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一动也不动。可他和唐善刚刚所对的四尊魔将,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唐善目瞪口呆:搞什么东东? 下一刻,他像是看到,陆槐身在一处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天魔卫大刺刺的站在身后,身前所对正是四尊魔将。 此刻,四尊魔将面面相觑,他们身在无尽的黑暗当中,不辨方位,没有光亮,一片死寂。 他们只能看到,陆槐站在极远的黑暗之中,可影像却异常清晰。 陆槐一脸不屑,漠视的眼神,简直把他们当成了闯进自家后花园的百年小妖。 天魔神一脸傲色,隐隐发出千年不变的警示:“天魔现……诸神屏退……” 魔将们绝对没有装逼情结,危险的信号无处不在,这种感觉异常恐怖,他们真的想退,可天魔神没有告诉他们门在哪儿! 唐善旋即明白过来,那是一片破开虚空的领地,陆槐是那里主掌生死的神袛,谁进去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继而,他愤愤的嘟囔了一声,“牛叉!”转身去斗恶龙。 暴雨流星,如同一通死缠烂打的组合拳,在恶龙身上炸开一团团黑烟。 恶龙被这番狂暴的猛击打得有些发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唐善神枪又出,“烈火流星”,如同恶龙头一般大小的冰火巨球,轰击在蜷缩成一团的恶龙身上。 黑烟幻化的恶龙,陡然一僵,生生被寒冰冻结,紧接着,炽烈的火焰爆燃,万千火鸦蹿起。 聂魂不仅从恶龙身上感觉到恐怖的威能,而且还嗅到一股死亡的味道,顿时吓得牙齿打颤,匆忙扫出一棍,惊声问:“你是谁?” 唐善心中有气,自从在京郊见过一面,他便把聂魂的影像牢牢地印刻在脑海里。没想到,聂魂浑然没有把他当回事,竟然已经记不得他。 邪恶凶蛮的恐怖气息,霎时从恶龙棍中扑出。但是相较恶龙幻出时,这股邪恶的力量起码打了个对折。 唐善挺枪点刺,激出一团冰火弹丸,顿时将扑来的棍芒震散。 眼见聂魂与恶龙的力量相去甚远,他立刻换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回手便是一枪。 暴雨流星! 数以万计的冰火弹丸,有如骤起的暴雨,倏然来到。 聂魂完全没有料到,唐善能够在刹那间恢复真元,发动反击。还没等他激出真元护身,冰火弹丸便已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 唐善咧开大嘴无声干笑,一个“撤”字涌到嘴边…… 就凭聂魂的功力,根本无法抵御他的烈火寒冰,接下来,自然是被冻成冰坨,烧成灰烬。 可他突然双眼发直,硬生生把“撤”字咽了回去。 聂魂的确被寒冰冻结,烈火也已蹿起,但恶龙棍却突地一动,啪的抽在聂魂胸口,当即把包裹聂魂的冰壳击碎。 聂魂一声低吼,从中挣脱。 唐善不禁起疑,寒冰怎么会是冰壳呢?不是应该把聂魂彻底冻结才对吗? 聂魂站定,身上衣衫尽毁,露出藏在其内好似鳄鱼皮般的黑色鳞甲。 唐善微微一呆,旋即释然,原来是这件皮甲在作祟! 妖军主阵,炎的妖瞳瞬间放大,“那是……黑鳄甲?” 牠绀点点头,淡淡的道:“隗龙大人可真是大方,连这件宝甲都送给了他!” 黑水河中曾有一只上古凶兽作恶,隗龙花了三年时间,折损十万大妖,终于将凶兽斩杀,剥取兽皮,炼制出两件“黑鳄甲”。 这两件皮甲,不仅冰火刀刃无伤,而且可以吸收大部分攻击,乃是妖王殿的镇殿之宝。 谁也不敢想象,隗龙对聂魂如此器重,竟然会将“黑鳄甲”赠送给他。 要知道,这件宝甲一直穿在隗龙身上,乃是他安身保命的最后保障,送给了聂魂,他自己也无法再弄到另一件。 哦,“黑鳄甲”一共有两件! 可惜另外一件他穿不了,因为那是女装,一直穿在妖后身上! 聂魂心有余悸的瞥了眼身上的“黑鳄甲”,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这件宝甲护身,他已经可以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死里逃生的聂魂,还没醒过神来,又见唐善挥枪一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舞动恶龙棍,急急防护。 “黑鳄甲”虽好,可并不能保护周身,唐善若是一枪轰掉他的脑袋,他想不死也不成。 恶龙棍急速旋转,抵住了“冰火流星”的大半威能,其余劲力全部被宝甲吸收,倒也无碍。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身后顶了他一下。 聂魂心头警兆突生,凛冽的杀意,透过宝甲侵入身体,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刺客?” 聂魂吓出了一身冷汗! 鹭慈,这个擅长行刺的大行家,自然不会放过出现在眼前的天赐良机。 唐善又是一笑,很恐怖! “一息!”青青传音,提醒他注意。 前来支援的两支妖军战队,一息之后便可抵达。 “足够了!”唐善信心十足。 因为他看到,鹭慈业已向聂魂的颈后斩去。 聂魂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见到此景的修士和妖兽已经可以肯定,鹭慈这一击,必将斩断聂魂的脖颈。 怎料,变化突生。 “黑鳄甲”像是感知到危险,蓦地增长半尺,便如一把张开的纸扇,抵住了鹭慈的利刃。 与此同时,聂魂下意识做出反应,恶龙棍回扫,恰好点向鹭慈的额头。 时间,像是凝固在这一刻。 刚刚还认为聂魂必死的修士与妖兽,全部露出讶异之色,生死骤然转变,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鹭慈也没有想到,“黑鳄甲”还有如此变化。在她的脑海里,这一击必然成功。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根本不容她闪避。 邪恶恐怖的气息,自恶龙棍喷涌而出,一尺之外便是鹭慈。 鹭慈可以感觉到,死神正在向她招手。 但就在此刻,更加惊人的一幕浮现在众多修士与妖兽眼中。 唐善手中的神枪,直接刺中“黑鳄甲”。 聂魂不敢置信般瞪大了双眼,因为他霍地感觉到,胸口一片冰凉。 锋利的枪尖,竟然攻破了“黑鳄甲”,虽然仅仅扎入寸许,但却已经足够。 聂魂仿佛看到,死神正向他走来。 轰! “黑鳄甲”内,针芒大小的枪尖上,爆起一股足以令星辰陨落的强大威能。 鹭慈发现,向她招手的死神悄然隐退,恶龙棍上的邪恶气息骤然消散。 聂魂的身体霍地膨胀起来,竟将“黑鳄甲”撑大了一倍。 而后, 聂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旋即龟裂,继而由内部破碎,腾起一股炽烈的火柱。 “撤!” 适才被唐善咽回肚子的那个“撤”字,终于破口而出。 鹭慈仍然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唐善转身便去,对于鹭慈,他完全可以放心,哪怕身陷重围,鹭慈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四支妖军分队全线移动,妄图切断众人的去路。 两支妖军战队业已抵达,以钳形攻势开始合围。 唐善等人正处于巨钳的钳口,必须在两息之内突破四千大妖的阻截,才能脱困。 白毛手举利剑,率领死卫向外猛冲。 阿狼、肖箫和绿毛怪立即放弃各自所对的魔将,抽身便逃。 妖军主阵,炎显得有些紧张,死死握着拳头,禁不住催促道:“快!” 白毛左右,两支妖军战队与他齐头并进,而在正前方,四千大妖业已围成四道弧线,结阵堵截。 白毛兴奋得嗷嗷直叫,太刺激了! www.ptwxz.com 543:千年魔咒 三百死士与白毛心神相通,但却没有人吭声。 与白毛的叫嚣相比,一片死寂的死卫营,看起来更加让人感到不安。 白毛一出手便是“寂灭五雷斩”,三百死士立即将剑芒融入蓝色的电芒中,接连五声爆响,携带着雷霆震怒之威,将四千大妖结成的战阵轰塌了一角。 唐善、肖箫、绿毛怪与青青的“画影剑”,沿着战阵豁开的缺口切入,径自出击,扩大战果。 原本,只要四支妖军分队能够将白毛截停,哪怕是一顿,两万妖军便可以完成合围。可谁能想到,死卫完全与白毛融为一体,徒然间爆发出无以匹敌的惊人战力。 伴随着强大的攻势,白毛的冲阵速度丝毫不受影响,四千大妖结成的战阵,便如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告破。 “呀!呀!呀!”炎咧着嘴惨叫,干着急无处使力,当空乱蹦。 就在两支妖军战队即将完成合围之际,唐善等人尾随在死卫身后,轰然闯出。 牠绀不语,肩上的开山大斧倏然闪过一抹寒光。 这场不足一谈的小型战役,并未引起他太多注意。聂魂丧命,也在他预料的战损之中。但是炎的反应,却令他微微皱眉。 “可惜了!”炎有些不甘心,悻悻的叹着。 “打仗就是这样,不可能按照你的意愿来发展。只要我们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结果如何都无所谓。”牠绀的声音有些冷,像是在说教。 炎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另一边,秦铮等九大精英看得心惊肉跳。 四千大妖堵截,两万大妖合围,万分危急之时,死卫竟然轻松杀出,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个人都暗自加以比较,而且很快认定,就是九大最精锐的战队,怕也不过如此! 此时,唐善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完胜! 猝然间短兵相接,一举击杀聂魂,消灭大妖千余只,而后成功脱逃…… 双方的第一次接战,还未正式开始,便已宣告结束。 全速突袭! 全速撤退! 死卫所展现出的强大战力,凌厉的攻势,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轻轻松松划开了妖军的防线。 而且,零伤亡的战绩,足以使死卫震惊整个玄界。 唐善甚至在想,如此精彩的一战,是不是可以被后世评定为经典战例,从而广为流传? 可接下来,他却有些傻眼:陆槐呢? 陆槐依旧悬浮在原地,置身于众妖围困当中。 偌大的包围圈内,失去对手的六尊魔将,一同向他扑去。 “我靠!”唐善吓得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拧身回窜。 “干嘛?”白毛嘴上询问着,动作也丝毫不慢,随之掉头。 整个队伍,便似一波回头浪,刚刚从妖军阻截合围中逃出,旋即又反身杀回。 秦铮、包歆等百余位九大精英,相互间打量着,一个个瞠目结舌,全部失语! 炎也是一愣,“干嘛?他……他们想要救出陷落的同伴?” 牠绀冷嘲一声,“愚蠢!” 在他看来,唐善的这个决定完全不符合优秀战将的标准,倒像是一个满身匪气的江湖寡头! 置身于两万大妖围困的陆槐,面带微笑,像是对于扑来的六位魔将全然不查,但有一种声音从他体内冒出来:“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时将六魔笼罩。 黑暗,陡然降临,六魔心中一凛,戛然悬停在半空。旋即,六双魔瞳同时圆睁。 最先进入黑暗的四尊魔将,像是刚刚从千万座刀山中爬出来一般,全身刀痕如织,就连一寸完整的皮肤也找不到。 更可怕的是,每一处刀痕下,外翻的皮肉呈现惨白色,血液依旧在其中自如流转,一滴也不曾流失。 如此恐怖的一幕,令六魔顿时头感到皮发麻。 四尊魔将背对着他们,像是蹲在墙角受罚的孩子,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轻声啜泣。 六魔终于色变:哭了? 身为魔将,暂且不谈修为如何,强健的体魄,坚韧的意志,乃是他们晋升为魔将的必备因素。 伤痕,鲜血,每一尊魔将都可以轻松面对,绝不会因此而流泪。 或许,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业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或许,他们的身心遭受到惨无人道的蹂躏。 可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够令一尊魔将发出懦弱的啜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必然经历过一番无法想象的暴虐摧残…… 恐惧,便如无边的黑暗,悄然笼罩在六魔心头。 黑暗的高空,陆槐冷笑,一脸不屑,就像是统御万物万灵的天帝,俯瞰着最卑微的生命。 看到陆槐的表情,六魔眼中立时腾起愤怒的火焰。所有的顾虑都被他们暂时抛在一旁,身为魔将的自尊与骄傲,让他们无法忍受陆槐的蔑视。 一声兽吼,六魔爆发出最为原始的力量与威能,各持蛇形妖刃,飞身扑出。 陆槐哼了一声,冰冷、无情,杀意撼天! 六魔徒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有如实物,直接降临在他们身上。 “抗!” 六魔有如身负万钧重物,同时吭了一声,六柄蛇刃架在一起,当空幻出一柄生有数十道光刺的巨剑。 剑芒,爆射出耀眼的白光,竟然洞穿了无尽的黑暗。 六魔紧绷的魔躯霍然一松,附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诡异般消失不见。 天魔卫略微一颤,眼中露出不信之色。 很显然,陆槐所主宰的“界”,无法束缚住六尊魔神的强大威能,竟然被他们合力破开。 一力破万法! 六魔合力,不是陆槐可以抗拒的! 陆槐却似不见,依旧俯瞰六魔,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有如刀锋般冰冷的笑容。 吼…… 蹲在黑暗中的四魔,陡然跳了起来,便如六位同伴一样,将手中的蛇形妖刃架在一起,合力一击。 耀眼的白光霎时被湮灭,无尽的黑暗再次降临。 “你们干什么?” 六魔傻眼,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们无法想象,最先陷落的四尊魔将,竟然会帮助敌人对抗自己。 可在下一刻,他们惊惧的看到,四尊魔将火红色的魔瞳变成了灰白色,眸子里晦暗无光,便连一丝生气也感觉不到。 “交出你们的灵魂,在此明誓,此后千年,甘愿做天魔的奴仆……”陆槐懒洋洋的道。 六魔面如死灰。 千年魔咒! 这是对成魔者最为残酷、最为严厉的刑法,即便在万恶的地狱,也已经被明令废止。 他们万万不曾想到,天下间最为邪恶的千年魔咒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即将降临在他们头上。 无尽的黑暗,瞬时转变成无底深渊,如刀般的罡风在其中肆虐…… 六魔的威能完全被束缚住,便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向着深渊跌去…… “搞什么?” 刚刚完成合围的两万大妖,每只妖都是满头黑线。 死卫营刚刚在万险之中破阵而出,眨眼间又来了一记回马枪! 唐善带领死卫人等掉头杀回,打了妖军一个措手不及。 本以追击军阵快速推进的妖军,当即与死卫来了一记对冲。 钳形攻势的妖军锋头部队与四支妖军分队彼此融合,大妖总数超过了七千。 七千vs三百! 领军的两位妖军战将一脸轻松,在他们看来,这场对冲没有任何悬念。 “杀!”他们在第一时间颁下军令。 可惜,早在他们下令以前,双方已经接战。 正在追敌的大妖们,显然没有料到,敌人会突然反冲。 唐善一马当先,展臂攻出一枪。 二十颗冰火弹丸,首尾相继,将迎面相对的大妖以及尾随其后的十九只大妖一举轰成火球。 妖军纵深当即现出一条二十丈长的火龙。 “画影剑”势如飞虹,不求斩妖,只求伤敌,一举突破百丈。 白毛带领死卫,顺着二人豁开的缺口攻入,却不继续冲阵,而是向着业已被撼动的妖军军阵发起猛攻,大举杀伤妖军的有生力量。 当然,只要妖军军阵被搅乱,他们立即脱离,绝不纠缠。 绿毛怪随后跟上,喷出一团团剧毒无比的血雾。 混乱的大妖们,沾染到毒雾后,便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向后传递,如雨般当空坠落。 妖军主阵,炎的脸色有些难看:对方居然用毒?真够卑鄙的! “传令,后队斩前队,不要让毒雾扩散。结阵拒敌,挡住他们的冲势,稳住阵脚,再行反击。”牠绀毫不犹豫的下令,开山大斧倏然斩落,直指混乱的妖军前队。 刚刚接战的七千妖军,立即分成三段,当前混乱的大妖自成一段,居中一段大妖结阵防守,居后的大妖毫不留情的对前方妖军发动进攻。 几乎在一眨眼间,数千道刃芒爆射而起,两千多只混乱的大妖被就地斩杀,混乱的军阵在眨眼间重新稳住了阵脚。 左右两翼,刚刚完成钳形攻势的两支妖军战队,马上向前方战线进行增援。 此时,七千大妖业已战损三分之一。但后继大妖迅速补充进来,妖军的妖数不降反增,陡然突破一万。 严整的军阵已然结成,唐善激出的冰火弹丸、绿毛怪喷出的毒雾纷纷被湮灭,青青和肖箫不敢冒然出手,白毛率领死卫发起三次冲锋,竟然也没能冲破。 “撤吧!”陆槐向唐善传音。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鹭慈嬉笑。 妖军侧翼,正在向前方战线火速增援的右路妖军忽然大乱。 陆槐凭空显现,便如一头扑入羊群的猛虎,在这些大妖全无防备之间,悍然发动攻击。 嗡…… 天魔卫幻出,左右各立有五尊灰瞳魔将,组成一支小型战队,随同陆槐而上。 灭杀一切的气场,破开虚空的威能,怒海惊涛的杀意,轰然降临。 数十只大妖一列的援军,正在亟亟救援前线,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霎时被冲开一处宽达里余的巨大豁口。 豁口边际的大妖,只要被气场扫中,无不如钢刀加身般,当即被切割成零散的碎肉。 鹭慈闪现,旋即消失,十几只大妖的胸口绽放出炫美的血花…… www.ptwxz.com 544:战阵攻防(一) “如果我是你,眼见自己的女人陷入危险,一定不会无动于衷。”鹭疯紧绷着脸,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鼓起,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小毅。 “你不是我!”小毅淡淡的回道。 “带上十万护卫,带上青虎营,去把慈儿救回来。”鹭疯以命令的口吻咆哮着。 “唐大人有令,要我坚守待援,请恕在下不能从命!”小毅一礼,躬身不起。 “慈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独活。”鹭疯阴声威胁着,眼中却闪过一抹笑意。 小毅平身,郑重的道:“慈儿生死是小,玄界安危是大!” 鹭疯怔了半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可他的眸子里,已然带有欣赏之色。 其实他并不担心女儿的安危,以他这尊真神的见地,凭女儿现今的能力,即便陷落于百万妖军的围困之中,也足以自保。 他所担心的乃是鹭家的护卫。 虽说他把小毅看成是自己的准姑爷,可他并不想用鹭家三百万护卫的性命来做女儿的陪嫁。 让小毅来执掌军权,不过是场面上的事而已,真正发号施令的还是鹭疯。 但自从见识到牠绀妖军以后,鹭疯立即发现了自己的短板。要说单打独斗,十个牠绀一起上,他也不怵。可论起用兵打仗来,他好像比人家差了几个等级。 这时候,他才想到试试小毅。 临渴掘井,暂且不管这个内卫领队够不够得上“酱菜”,只要强过他便好。 小毅的回答令他很满意,他本想好生鼓励一番,可突然发现了另一个挠头的问题,这才故作愤怒,负气而去。 问题源自鹭慈。 鹭疯前脚刚出舱门,鹭慈便已迈入舱内。 “我死是小?”她寒着脸问。 小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脸憋得通红,也没弄出只言片语。 “事关整个玄界安危,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讲,不管是谁,个人的生死都是小事!”肖箫步入,一脸正色道。 “好啦!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唐善带着阿狼等人涌入舱内,半真半假的调笑道。 鹭慈的脸颊上倏然飘起两片红霞,娇羞的垂下头,靠近小毅,可却悄悄掐指,在他的后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满脸惶恐的小毅,痛得龇牙咧嘴,可却不敢吭声。 众人忍笑,佯装不知。 唐善握拳掩嘴,轻咳一声,隐去笑意,问:“小毅,一百万妖军说到就到,你打算如何拒敌?” 小毅不加思索回道:“按照大人先前的指示,坚守待援。” “大家怎么看?”唐善询问众人。 邵华率先站出,朗声道:“我方军力三倍于妖军,又有三千座战地可供坚守,莫说是一百万大妖,就是一千万,也无法突破我军防护。” 阿狼沉下脸,“军力不同于战力,这支妖军的实力不弱,诸位不可轻敌。” 唐善神情严肃,对阿狼的话加以补充:“这支妖军的战力不是不弱,而是非常强大!” 肖箫蹙眉,“一味死守,怕是不成!” “拨出几万护卫,增加大人属下各营的实力,救援也好,奇袭也好,也算有个策应。” “先把鹭疯派出去发发飙,只要让那些大妖感觉到压力,妖军的战力自然会受到影响。” “把截留下来的一千万修士撒出去,让他们对碎骨口以外的妖兽进行清剿。万一妖军突破碎骨口,也让他们短时间内得不到增援。” “对,那些修士虽然打仗不成,可猎妖都是行家,让他们沿着碎骨口向外,展开拉网式清剿,一只妖兽也不许放过。” “……” 群情激荡,众人眼中都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像是盯住猎物的狼。 很快,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秦铮、包歆等九大精英各领一队修士,在后方展开清剿妖兽行动。妖军来到之时,鹭疯先行出战,恫吓为主,攻心为上。鹭慈、陆槐、罗新夫妇和青青等高手负责消除妖军哨探…… 唐善始终没有插嘴,等到众人商定,莞尔一笑,“就照大家所说,各自去办吧。” 碎骨口后方。 从灵山退下来的一千多万修士,被分成一百多支猎妖大军,在九大精英的引领下,如同散射的箭雨,乱纷纷的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战阵前。 牠绀百万大军压境。 碎骨口突然冒出来三千座战地符阵,牠绀事前并没有得到消息,可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意外之色,像是早已料到此处会有修士设防,从容调军进攻。 炎为先锋,亲领五万大妖,斜插碎骨口。 鹭家的护卫虽然不是正规战队,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手。 每当商船遭到攻击,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结阵对敌。 冲阵杀敌或许并非他们所长,可论起如何保护商船乃至整个船队,却是他们所熟知的。 而今,他们的任务就是防守,便如平日里保护商船一般无二。 三千艘商船改装成的战地符阵,以犄角之势覆盖了整座碎骨口。通常情况下,敌人会从最前端的战地符阵开始攻击,逐渐推进。可炎的战法却截然不同,紧贴着战阵的边际,直接突进到犄角阵型的中路。如此一来,他的先锋军便陷入数百座战地符阵的夹击之中。 大违常理的战法,令严守战阵的护卫领队们大感意外。 战报迅速传到小毅手上,小毅匆匆看过,递给唐善。 “你怎么说?”唐善问。 “妖军的战法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些护卫身上,他们没有真正打过仗,所以才会彷徨不安!”小毅的担心表露在脸上。 如果鹭疯在场,一定会勃然大怒:没有打过仗?你以为鹭家的护卫只是摆设不成? 鹭家的商船可以在皇城以及诸王王城间顺利通航,绝不只是依靠鹭家的名号。 鹭家的商船每天都会遭受到攻击。 这些年下来,护卫们所经历的战事,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鹭疯可以保证,在三百万护卫当中,起码有一半身上带伤,这便是护卫们骁勇善战的铁证。 严苛的训练,血腥的杀战,已然将鹭家的三百万护卫锤炼成一支铁军。 可是,小毅的说法并没有错。 哪怕鹭家的护卫每天都要面对杀战,而且个个都是百战余生,彪悍无畏。他还是要说,这些护卫们并没有真的打过仗。 他们先前所经历的不过是些劫匪、强盗,亦或是一些为利所诱的零散势力,而现在所面对的却是正规妖兽军团,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牠绀的意图非常明显,命炎领军深入,搅乱战地符阵。一旦护卫们被其所诱,妖兽大军随后便会发起突击。 他的胃口委实不小,刚一来到,便想打下三千战阵的一只“犄角”。 当然,五万妖军陷入数百座战阵的围困之中,所面临的危险可想而知,随时都可能被护卫们歼灭。 但这也显示出牠绀对于自己属下的战力拥有绝对自信,否则他也不敢兵行险招。 “他很骄傲!”唐善特意选择了“骄傲”这个字眼,刺激着骄傲的小毅。 “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攻我防,他去我止,保持战阵整体联动,不为所诱也就是了!”小毅心平气和的回道。 唐善眼中露出欣赏之色,骄傲的小毅没有意气用事,这令他倍感安心。 他随即道:“我们也不能任由妖军猖狂,鹭疯不是去了吗,让他打一下。” 小毅脸色霎时变白,略带尴尬的傻笑。 他倒是想向鹭疯下令,可他没胆。 “放心!”唐善看出他心中的忧虑,笑道:“鹭慈一定已经做通了她父亲的工作,你尽管传令就是。” 妖军前锋。 炎已经感觉到,自己所经之处,各个战地符阵都出现不同程度的骚动。可就在他窃喜之时,那些战阵突然安静下来,便似对五万大妖视若不见,任由他们在远处叫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战队符阵坚守本位,其内护卫固守不出,令炎感到束手无策。 “大人,是不是先打一下?”属下问。 “怎么打?”炎阴沉着脸,“战地符阵易守难攻,这只犄角起码有数百座战阵,彼此连成一气,再来十支战队也难以撼动!” “还是要打!”牠绀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他们的战阵先已布置妥当,存在的漏洞也都进行了修缮,如果静止不动,便是铁板一块,我们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破绽。只有让他们动起来,破绽才能够从中显露,我们才可以择机突破。” “不错!”炎领会到父亲的意图,当即拔出妖刀,自领一支战队攻出。其余四支战队随即跟进,护住他的两翼。 顷刻间,他所率领的妖军便进入战地符阵的攻击范围内。 对面的战地符阵,阔达百步的商船上,青光大阵猛地爆发出一蓬光刃。 炎立即扬起妖刀,发出一声兽吼。 在他身后,一千把妖刃齐刷刷亮出,千道刃芒骤然显现。 半空中,宛如流星过空的光刃与刃芒撞在一起,轰响之下,炸出有如烟花般绚丽的火花。 战地符阵的攻击距离略胜一筹,妖军若想对战地符阵造成实质性破坏,起码要冲近三百步。而在此以前,妖军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三百步,即便炎全速推进,至少也要遭受到三波攻击。第一波攻击倒还容易抵挡。可第二波、第三波攻击,所面对的战地符阵的数量会剧增到十几座、几十座,能不能承受得住,炎心底也没有把握。 www.ptwxz.com 545:战阵攻防(二) 两百步! 就在抵住第一波攻击的刹那间,炎以奇快的速度向前推进。 十一座战地符阵,早就蓄势待发,但见他率领妖军战队进入攻击范围,悍然爆发出万道光刃。 炎迅速转动妖刀,幻出一面光盾,护在战队的上前方。三千大妖同时发出低沉的兽吼,共同高举妖刃。数千股耀眼的白光,从妖刃中突出,注入到前方的光盾之中。 随着爆竹般地噼啪骤响,光盾霍地由虚化实,演变成一面暗金色巨盾。 盾牌表面,暗金色的光芒中,数千只妖兽竞相奔走。 千兽金芒法盾! 牠绀之所以派炎为先锋,就是因为炎拥有妖族最强大的防御法盾! 开始时,炎的先锋军只是疑兵,为得是搅乱修士战阵。 牠绀显然并没有拘泥于疑兵这一条路,他早就留有后手,眼见对方不为所动,便要炎由虚转实,直接对战阵发动攻击。 远处,唐善悬停在高空,眸子深处闪过一抹讶然之色。 虽然距离甚远,可他依然能够感受到“千兽金芒法盾”的厚重与坚韧。 从十一座战阵中激射而来的万道光刃,几乎在同一时间轰在巨盾上。 盾牌上顿时响起千兽哀嚎之声。 数千只竞相奔走的妖兽,在凌厉的光刃中纷纷湮灭。 古朴的盾牌上,开始出现龟裂细纹,炎心中一凛。 唐善摇摇头,万道光刃,看似同时轰击在盾牌上,可实际上却存在着微不可查的时差。盾牌并非一举承受下近万名护卫的悍然一击,而是分为十一波次,将其逐一拦下。 嘭! 万道光刃威能丧尽,“千兽金芒法盾”也随之毁去。 小毅也看出了此中端倪,眼中流露出惋惜之意。如果战地符阵相互间的配合再严谨一些,仅此一击,炎便无法消受。 与此同时,在炎的两翼,四支妖军战队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虽然他们的军力是炎的两倍,可防御能力却明显不及。在炎的战队遭到两波攻击时,它们也各自遭受到一次攻击。 几十座战阵径自激发光刃,瞬时突破了它们的防御,攻入军中,轰然炸散。 仅一击,每一支战队,都有近千妖兵被斩杀。 接近一成的战损,令四只领军的妖将惊心不已。 他们懂得,随着战损不断扩大,战力将急剧渐弱,最多再有四波攻击,四支战队便会消亡殆尽。 旋即,第二波光刃杀到,虽然四只妖将全力抵御,可还是出现了一成半战损。 短短一息之内,四支防护的妖军战队,战损高达两成半,一万妖兵丧生。 而在这时,炎终于率军闯过了要命的三百步,六千大妖同时把威能注入“千兽金芒法盾”,抵住了从几十座战阵中杀出的数万光刃。 三波光刃,皆被抵住。 炎的战队,战损为零。 现在是他们发起反击的时刻。 妖刀前指,三千三百名妖兵同时扬起妖刃,一把长达百丈的大刀出现在半空中,数千刃芒在其中流窜爆闪,散发出一阵阵骇人的破空之声。 蓦地,积蓄了足够威能的大刀,猝然斩向最前的战地符阵。 一声雷霆巨响,罩在商船上的青光法阵当即被突破,青光四散飞射之中,大刀威势不减,继续向下斩去。 硕大一艘商船,由船头开始,似缓实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裂开,轰然分成两半。 两千大妖随即展开进攻,刃芒竞相飞舞,便如一道道撕裂天穹的闪电,钻入商船,嗜杀其内的护卫。 眨眼间,八百护卫全部遇难,这座战地符阵已然被摧毁,劈成两半的商船开始下沉,很快便坠毁在地。 唐善的心不受遏制地一跳,表面上看,双方的战损是一万对八百,他已经占尽了便宜。可他忽然想到,连成一气的战地符阵,环环相扣,宛如一个整体。而今一座战地符阵被毁,整条战阵系统便缺失了一环。也就是说,炎的攻击,将刺出碎骨口的战阵“犄角”割开了一个豁口。 接下来,豁口会逐渐扩大,“犄角”会被妖军从中斩断。而这只“犄角”一旦脱离战阵体系,它所囊括的数百座战地符阵,几十万护卫,旋即就会被妖兽大军所歼灭。 牠绀的打法又狠又毒,竟然把四支妖军战队当成弃子,全力保护住炎这把快刀,妄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鹭疯呢?”唐善问,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 小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随口道:“不急!” “不急?”唐善吓了一跳,脸色骤变,声音也有些变调。 一问一答间,炎已接连攻克四座战地符阵。 小毅双眼圆睁,失声叫道:“他想在我们的战阵中部进行穿插,把前端那些战阵分割出去?我们得把他们撤回来!” “不能撤!”唐善立即制止。 小毅一愣,随即会意,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几百座战地符阵,一旦后撤,对面的妖军必将会趁机发动全面进攻。而后退中的战地符阵,必然会对其它战阵构成影响,使众多战阵为之掣肘。即便没有混乱发生,整个战阵体系也将面临崩溃的危险。 此刻,炎再又拔除了七座战地符阵,业已楔入到“犄角”的中心。 在他的左右两翼,四支妖军战队的战损高达四成半,最多两息,便会全军覆没。 可这段时间对于炎已经足够,有了这两块护板,他完全可以将这只战阵“犄角”从中截断。 唐善咬着牙,亟亟下令:“青虎营立刻出击,把它打通。” 唐善属下各营,都已增添了三万护卫,战力自不消说。只是炎的动作太快,“青虎”在仓促之间展开救援,怕是来不及。 青虎营得令,邵华和老萝卜各自率领数百营卫、一万五千护卫,分两路急急来援。可他们远在十余里之外,两息之内绝难赶到。 “鹭疯呢?”唐善愁得眉头打结。 轰! 一声爆响炸得人双耳生疼。 一座小山模样的锤芒,周身流窜着金蛇电光,轰入炎左翼的妖军战队中,近百只大妖粉身碎骨,妖军军阵顿时被轰塌了一角。 鹭疯终于杀出。 一万护卫,全部都是鹭家的精锐,个个身经百战,随同鹭疯冲向妖军。 一息间,左翼两队妖军战队,全部被歼。 犹自分割战阵的炎,立即暴露在鹭疯眼前。 唐善悄悄松了口气,他已经看到,犄角前的战阵业已出现动荡,如果鹭疯再晚来片刻,后果将不堪设想。 吼…… 对面的妖军军阵中,牠绀蓦地举起开山大斧。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妖瞳深处散发着恐怖的杀意。 三十五支妖军战队,有如三十五支劲射而出的利箭,直扑炎所切割的战阵之角。另有十支战队,紧贴着它们进行掩护,将整座战阵的另外一只“犄角”分割开来。 炎突然转向,不再继续切割“犄角”,而是融合右翼两支战队,向内侧战阵展开攻击。 唐善有些傻眼,他发现自己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战阵以犄角之势待敌,可以根据自身所承受的压力逐渐收缩,那是因为后方的战阵给予了它们强有力的支持,后方的支持越给力,它们的抗力越强,弹性也越大。 可是现今,犄角已经被炎切断了三分之二,只有十几座战阵尚与前后战阵相连,其余战阵无法与主阵联动,只能相互连结,临时组成**的防御体系。 三千座战阵,一百万妖军绝难撼动。 而临时连结的数百座战阵,漏洞百出,最多十万妖军,便可以将它们搅乱,分割开来,逐一歼灭。 牠绀此时大举进攻,起码可以节省九成战力。而且他一出手便是三十五支战队,整整三十五万妖兵,显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最大的战果。 唐善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以及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可惜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调整。 “这……这……”小毅慌了神,“大人,这可怎么办?” 唐善挠了挠头,这一局已经没有任何变数,半只“犄角”内的战阵已难保全,任谁也无力回天。 他顿了顿,沉声道:“把各营都派出去,配合‘青虎营’,把隔断的战阵打通!” “小毅大人!”鹭家的管家老何暴走而来,痛声恳求道:“请大人立即下令,命令战阵整体前移十里,救我数十万护卫脱困!” 从理论上来讲,全部战阵前移,可以对五十万妖军进行反包围。但前提是,必须有充足的时间。 唐善一方显然不具备这一前提。 而且,理论并不等同于现实。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每一座战地符阵都有各自固定的战位,一旦整体前移,就会不可避免的出现松动。牠绀另有五十万大军,定然会抓住战机,整军来战。到了那时,扼守碎骨口的三千座战地符阵就要面临全面崩溃的危险。 小毅摇头,声如掷铁,“万万不可!” “唐大人?”老何险些泪奔,转求唐善。 唐善面带愧色,无奈的道:“晚了!” www.ptwxz.com 546:九大来援 牠绀也没有想到,唐善眼睁睁看着数百座战地符阵被其摧毁,几十万护卫惨遭屠戮,而无动于衷,依然严令各阵坚守,不得擅动。 按照他预先的设想,歼其一角必然会牵动全身,只要紧密连结的战阵略有松动,他便可亲自统领五十万大军突击,寻找战阵中的漏洞冲出碎骨口。而后,他与碎骨口内的数十万妖军两面夹击,便能够将三千座战阵一举击溃。 可惜唐善并不中计,牠绀也无良策,只能由正面推进,硬碰硬死磕,逐一拔除扼守在路前的战地符阵。 先前的一战,唐善损失了近四百座战地符阵,三十余万护卫就此陨落,看似吃了大亏,其实牠绀的战损也不小:保护炎的四支战队,减员超过了四分之三;拦截另外一“角”的十支战队,战损也高达三成;另有鹭疯的护卫战队,唐善属下各营,径自出战,再又斩杀了两万多只大妖。 在唐善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沉着应战,使得双方战力各减一成,这令牠绀不得不对唐善刮目相看。 唐善吃了个暗亏,立即对老何的布阵进行调整,固有一千五百座战阵所结成的三重立体防线不变,只是改犄角为犬牙,以一千一百座战阵分化为十一颗“牙”,龇出防线拒敌,避免战阵伸展过长,再遭分割围歼的厄运。 此时双方正面交锋,各凭实力,倒也少了许多扼杀脑细胞的兵者鬼道。 当然,真正的战争,就是要靠实力说话。 一夜间,两颗“牙”遭受重创,近百座战阵被毁。更有几次,妖军直接冲到了主防线附近,幸而小毅调度得当,尽悉将其击退。 惨烈的拉锯战,迅速消耗着双方的战力,也在考验着双方主将的隐忍能力。 牠绀扛着开山大斧,静静的悬浮在高空,从拉锯战的一开始,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但他的神情却异常安详,便似闲来无事,看庭外花开花落。 唐善坐在居中一艘商船的船头,茶杯里的琼花早就冲泡得没了滋味,可他浑然不觉,又续了上百杯开水。 他的神情几乎与牠绀一模一样,好似闲看空中云卷云舒。 但在双方心底,都径自盘算着。 牠绀认为,只要能够打掉对方五六颗“牙”,战地符阵的主防线便会显露出来,到时就可以发动全面进攻。只要撕开一个口子,他就能冲出去。 唐善全部的想法只有一个字——拖! 拖到玄皇或是九大赶来驻守,他马上就会交出碎骨口这个烫手的山芋。 玄皇传来消息:二十三日内,必定赶到! 唐善被吓得心惊肉跳:二十三天?仅是当前交战的这支妖军,他也撑不过十日!万一后续的妖兽军团…… 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想什么来什么! 青青传回飞剑,三千里外发现妖军哨探,初步推断,起码有六支妖兽军团正向碎骨口扑来。 鹭慈的消息更精准一些:九支妖军,每军一百万大妖,一个时辰之后便可抵达碎骨口。 唐善如遭雷殛,有如泥塑般呆愣在座椅上。 很快,青青等人悉数撤回。 一众人等,聚集在船头,尽皆沉默不语。 唐善苦笑,“一千万大妖,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们走吧?”罗新瓮声瓮气的道:“姓聂的已经被我们弄死了,玄界是事情跟我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肖箫的脸刷的变白。 罗新自知口误,急忙改口:“就算为了肖妹子,为了玄皇,恩公做的也已经够多了,总不至于要把命也搭进去吧?” 小毅站出,肃然道:“碎骨口已然成为死地,请诸位立即撤退,我来率领护卫们守在这里!” “不……”鹭慈一急,倏然落泪,“我不要你死!” 小毅一笑,“如果真的需要有人去死,这里再没有比我合适的人选了!” 邵华站到他身边,撇撇嘴,道:“眼看着妖兽即将攻破碎骨口,祸乱玄界!我辈不死,何育后人?” 肖箫眼圈一红,“哥!请您转告玄皇……” 唐善摆摆手,阻止道:“妹子,有你这一声哥就足够了!只要有哥在,管它多少大妖,也休想踏过碎骨口半步!” 青青一直关注着唐善,见他表态,脸上顿时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颜,欢声道:“斩妖除魔,我辈责无旁贷!” 美眸流转,眼波传情,她的脸颊上飘起两朵红云,娇羞的问:“我不想留有遗憾,如果你还愿意娶我,我们现在就成亲好吗?” 唐善知道,青青看似柔弱,其实性情极为刚烈,即便在修界早已对他动情,可又对他的自私与龌龊深恶痛绝。 以青青的品性,要嫁就嫁真男儿伟丈夫。 刚才唐善的一番话语,完全没有私心,也不求苟活于世,直接颠覆了青青对他的恶念,这才会以身相许。 唐善张手把青青搂在怀里,毫无顾忌的在香腮上啃了一口,恬不知耻的嬉笑道:“成不成亲无所谓,在我心底,你始终都是我老婆!” 真够肉麻的! 众人不可遏制的一抖,像是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紧接着,唐善换上一脸正色,对众人道:“事关生死,大家谁也不必有所顾忌,去留自便!” 老萝卜一叹,“人老了,什么都可以丢下,就是不能丢脸!我要了怂了,就连我那儿子都会看不起我!一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留下!” 旁人自不必说,既然唐善决定留下,阿狼、陆槐、罗新夫妇以及白毛、江成等再无二话。 桑怀兄妹念及青青的救命之恩,也愿誓死相随。 最后,众人把目光落在鹭疯身上。 鹭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唐善哑然失笑,他懂,众人询问的目光,令鹭疯感到莫大的侮辱。 “哼,九大真是会挑时候,现在才把弟子派来!”鹭疯冰冷的声音里,难掩一抹激动之意。 众人闻声大喜,急忙回望口外。 天际边,密如蚂蚁的黑点遮天蔽日,以极快的速度向碎骨口赶来。 九大精英评定长老团发给青青一柄飞剑:九大共议,调集四百战队入驻碎骨口,统归玄灵内院锈剑长老掌领,得见九大兵符,立即将驻防转交给锈剑长老,共同抵御妖军。 锈剑长老? 青青脸色一沉,把飞剑转给肖箫。 肖箫看过,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向青青递去一眼。 按她的本意,是要青青以大局为重,不要提及有关锈剑长老的旧事。可青青却已靠近唐善,贴耳细语,想来已将内情相告。 “哥!”肖箫急忙传音,“锈剑长老种种所为,皆因玄灵高层授意,倒也并非他的本意。而今妖军势大,锈剑长老亲领四百万九大弟子入驻碎骨口,还请您以大局为重,不要伤了和气。” 唐善唔了一声,站起身,“大家随我出迎!” 四百支修士战队,在八百名正副战将的率领下,匆匆赶到。 锈剑长老在两千内院弟子的防护下当前飘出,朗声问:“鹭前辈可在?” 唐善一笑,“老疯子不在,有什么话对我说。” 锈剑长老斜眼看来,不屑的问:“你是谁?” “唐善!”唐善自保名号。 “唔,像是在哪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锈剑长老大刺刺的道。 其实,唐善的名字早已经传遍了玄界。 废都城外皓甲营牵制住黒磷妖军,十万武馆弟子殉爆拒妖,解救数千万废都百姓…… 黑水河内勇闯妖王殿,救出肖金钟…… 派遣属下查探妖墓,揭穿妖军佯兵之举…… 仅此三件事,就令唐善声名鹊起! 唐善捧起一脸假笑,“您就是掌领四百战队的锈剑长老?” 阿狼、陆槐、罗新夫妇暗自一惊,他们对唐善的脾气摸得极透,已然在他那张虚伪的笑脸里看到一抹杀意。 “正是老夫!”锈剑长老傲声回着,翻手托出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分别有九块玉符组成,三三相连,色彩各异,正面拼接出一个“兵”字,背面则刻有九大武院的名字。 九大兵符! 掌此玉符,便可调遣当前四百战队,若有违命者,立斩不待。 唐善在玉符上扫了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后排的四百名正职战将。 他的眼中湛湛有光,脸上挂出浅浅的笑,“诸位,鹭家的三百万护卫正在碎骨口内抗拒妖军,仅昨天一日间,阵亡的护卫便已经达到了四十万。三千座战地符阵,现在只剩下两千五百座!” “就在刚刚,我们这些人还以为,鹭家所作出的巨大牺牲,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我们这些人,包括鹭老前辈在内,宁愿在此战死,也绝不后退半步!” “我听说,抗击妖兽,扑灭兽潮,本该是你们九大武院的职责所在?可现在的情况变了,妖军势大,战力惊人,怕是九大倾其全力,也未必能遏制住妖军的攻势!” “当前,只有联合玄界所有力量,共同抗妖,才能避免这场浩劫……” 唐善正在侃侃而谈,锈剑长老的脸却逐渐阴沉下来。 他已然听出,唐善似有收编诸将之意。 临行前,齐长老曾一再告诫,九大联军必须由玄灵来掌控,不仅要彰显玄灵为九大之首,更要严防昌待、玄皇之流夺取兵权。 而今,昌待有皓月支持,又有洪帅辅佐,实力已经超越了玄灵。玄皇从洪帅手里抽走五位镇国上将,另有匡辅坐镇皇城,实力也不可小视。 锈剑长老手上这四百支战队,虽然都是来自各家武院的外院内院,不是什么精锐战队,但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万一被唐善稀里糊涂给蒙骗过去,玄皇的实力便要上一个台阶,对于九大,尤其是玄灵,也就更有了话语权。 “一百万妖兽而已!”锈剑长老打断了唐善的话,拉着长音道:“老夫掌领四百支战队,一战便可荡平!” “我刚刚收到消息,另有九百万妖军来袭,距离碎骨口已不足千里。”唐善转向他,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可眯成一条缝的眼眸中,却隐现出冰冷的杀意。 “一千万?!” 锈剑长老,四百战将,两千玄灵内院弟子,纷纷抽了口冷气。 原本安静的半空,立即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不怕!”锈剑长老强作镇定,“掌院大人早有先见之明,已经紧急调集我玄灵五百精锐战队前来增援,八大武院也将从总军力中抽调出五成军力,进驻碎骨口。” 这些都是九大高层才知晓的绝密情报,只因齐长老对锈剑长老通过气,才被锈剑长老获悉。 不想,锈剑长老听闻一千万妖军来袭,唯恐军心动荡,竟然脱口道出。 这下可好,唐善心里有了谱,该轮到锈剑长老倒霉了。 唐善舒了口气,换上一副坏坏的笑脸,阴阳怪气的道:“老头,是时候谈谈我们之间的私事了!” “老头?私事?”锈剑长老一愣。 唐善挥出一拳,直接砸中他的鼻子。 诡异无比的一拳,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锈剑长老的脑袋以鼻尖为中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冻,转眼间变成一团冰坨。紧接着,冰坨上燃起蓝幽幽的火苗。 悄无声息间,冰坨开始逐渐缩小,直至变成核桃般大小,这才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核桃爆散,锈剑长老的脑袋消失得无影无踪,威能却还未散尽,依旧悬浮在半空! 如此恐怖的情景,令人感到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尽皆竖立起来! “长老?”一名玄灵内院弟子痛声疾呼,展臂招来飞剑,便欲激发。 www.ptwxz.com 547:战机 阿狼早有准备,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 一道白气,从他指缝间激出,便如天冷时,常人口中喷出的热气一般。 但这道白气,锐利如箭,锋利似刀,并且带有凶悍恐怖的威能,直接抵住那名弟子的咽喉。 “你……你们想干什么?”那名弟子颤声询问,刚刚扬起的手臂以及御使的飞剑也停在空中。 “他……他竟然杀死了锈剑长老!” “为锈剑长老报仇!” “杀……” 两千玄灵内院弟子,五十名玄灵战将,这才从震惊中醒来,爆发出一阵阵怒吼,纷纷亮出兵刃,便要动手。 “慢!”青青拦在人前。 “滚开!”一人怒斥。 “嘘……这位是穆长老!”另一人悄声提醒道。 “穆青青穆长老?总院的监察长老?” “穆长老,锈剑长老被此人无端残害,你得为我们主持公道。” “请穆长老做主……” 群情激愤,杀喊声充斥满空。 嘭嘭两声,罗新、楚憔合体,陆槐幻出天魔十将,,摆开一副大杀四方的架势,分立唐善左右。 青青面如寒铁,咬碎银牙,冷冰冰的道:“锈剑该死!” 玄灵弟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其余七家武院的三百五十名战将,已然撤离到远处,显然很乐意看玄灵的笑话。 直到此时,锈剑长老身上的威能才全部散尽,倏然坠落。 唐善抄手将九大兵符接下,嘿笑数声。 两千四百名九大弟子尽皆色变。 “私事处理完了,现在我们谈公事!”唐善扬起兵符,一脸正气,“既然大家都是来抵抗妖军的,那就请诸位率领战队入驻碎骨口,配合鹭家护卫共同御敌!” 一片白眼翻起。 这家伙脸皮可真厚,刚杀了锈剑长老,就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锈剑长老被你杀了,谁来掌领这些战队?”有人问。 “她!”唐善指向青青,“玄灵监察长老穆青青!” 说着,他把兵符转交到青青手中。 青青乃是玄灵总院监察长老,身份地位都高过锈剑,由她掌领全军,玄灵内院弟子与五十战将倒也信服。 此事本就与七大无关,属下战将自然不愿多事,也没有异议。 青青当仁不让,当即扬起兵符,郑重的道:“军情紧急,请诸位即刻领军布防,不得有误。” 诸将不敢怠慢,急忙返回各自战队,领军进驻碎骨口。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玄灵弟子的面杀死锈剑长老!”青青注视着入驻碎骨口的四百战队,悄声道。 唐善很得意,“放心好了!这些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守住碎骨口,抵住妖军。我先已经跟他们摊了牌,让他们清楚我们的实力,量他们也不敢因为锈剑同我们翻脸。” “你就这么有把握?”青青依旧心有余悸。 “当然!”唐善嘿笑,“大敌当前,他们自然要认清形势,断然不会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哥!这个赌注也未免太冒险了吧?”肖箫靠了上来。 每个人都知道,万一唐善赌输了,必将生起内讧,后果不堪设想。 唐善非常有自信,“九大弟子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不会为了私仇而破坏抗妖大局,我看准了这点,便不会把事情搞砸!” 白毛一副二丈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问:“可是,没听说过大人与锈剑长老有什么过节,大人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道出了众人心里的疑问。可唐善笑而不答。 “唐大人做得很好!”小毅很认真的道:“留着锈剑长老,他与大人便会相互掣肘。大人与他各自行事,又将导致令出多门,无论是鹭家的护卫还是九大的战队,都将无所适从。真要是出现那样的情况,对于前方的战事极为不利。从大局着眼,杀了锈剑,整军合一,倒也是无奈的选择!” 肖箫思量片刻,点点头,“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玄灵高层便不会追究锈剑之死!” 玄灵内院弟子,属下战将,都在第一时间将锈剑长老遇害一事传回总院。青青也把此事禀报给九大精英评定长老团。 玄灵总院装聋作哑,权当没有收到消息。 评定长老团倒是传来新的指示,命青青暂掌军权,联合唐善、鹭疯抗击妖军。 半个时辰内,四百战队布置妥当,驻守碎骨口的总军力达到了六百五十万。虽然相对一千万大妖来讲,碎骨口的军力还处于劣势,可凭借战阵固守应该不成问题。 鹭慈探得敌情,九路妖军依旧按照固有速度行军,再有半个时辰,便会抵达。 不知为什么,九百万援军越是接近,牠绀的进攻越是猛烈。他好像有些等不急,刚刚拔掉两颗“牙”,便把大军压了上来,摆开了全面进攻的态势。 这个异常的情况,当即便被唐善察觉,凭他敏锐的第六感,他捕捉到出此中存在的战机。 居中战阵的船头,唐善把四百战将召集来,集思广益。 “大家对当前的战事怎么看?”他有意卖了个关子,想要见证一下这些战将的素质。 “敌方妖将急于求成,而且并不知道我等四百战队业已入驻,只要抓住这个战机,把妖军引进来,这一仗也就成了。”一个娘娘腔说道。 唐善眼皮一跳,但见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单薄面白皮嫩的年轻战将,不过是高等大罗境的修为,心中禁不住道:“九大战将果然不凡,这样一个低等修为的娘娘腔,也能一语中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雄奇!”娘娘腔忸怩的回着,声音小小,像是知道自己很对不起这个名字。 船上众人集体失语,经过短暂的惊愕,这才暴起哄笑声。 唐善强忍住笑意,摇摇手,“名字嘛,不过是个代号罢了!” 雄奇红着脸道:“就是,名字是父母起的,我有什么办法!” 众人又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打可以,但要抓住时差,从开战到结束,不能超过一炷香!”一位儒雅男子站出,“总之要快,迅速消灭对面的妖军,迅速回归本位,抵抗后继妖军。” “我刚刚看了看,对面妖军战力惊人,相对于我们九大的精锐战队也毫不逊色,即使我们四百战队全部出动,配合战阵进行攻击,也未必能有绝对胜算。这位师兄想要在一炷香之内结束战斗,怕是很难做到!” “等到把妖军放进来以后,我们必须把妖军分割开,大家大胆穿插,分化包围,分成几口把它吃掉……” “唐大人属下各营,鹭前辈的护卫战队,战力都不弱,可以加进来,专攻妖将……” “戏要演得真,现在的妖兽都不傻,不能让他们察觉出我们有意放他们进来……” “……” 唐善惊喜的看到,在诸多战将的争论中,一整套作战方案业已成型。 黑水河,妖王殿。 隗龙手里捏着一只枯萎的花,凑在鼻前轻轻嗅过,淡淡的道:“九大的第一批战队应该到碎骨口了吧?” “算时间应该到了。”回话的是一名身披战甲的妖将,腰宽体阔,强壮得像头蛮牛。 “初战失利啊!”隗龙自嘲般笑着,“五千影魔,还没到达碎骨口,便在半路上被人家给端了个底朝天!牠绀的任务本该是接防驻守,现在却变成了闯阵夺关!鹭疯的反应也算够快,这么短的时间就调来三千座战阵!” “吾王看透了昌待,可却看错了唐善,所以碎骨口才会生出诸多变化!”那名妖将直言不讳。 隗龙很认真的点点头,“本王还以为他是个小人物,没有过多的留意他,现在看来,的确是失算!” “是时候该为聂魂大人报仇了。”那名妖将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隗龙一笑,“是得为他报仇,让其他投靠我们的修士看到,我们妖族有情有义!” “我去抄他的老窝。” “你要多少支战队?” “一支。” “够了?” “足够!” “……” 碎骨口外。 炎的妖瞳瞪得血红,像是燃烧的两团烈焰。四支妖军分队先后战败,从战阵前撤退下来。他不由分说,当即斩杀了四位领队,并令副领队继任,再又命他们杀了回去。 他的军令简单明了:往前冲,后退半步者,斩! 终于,第三颗“牙”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土崩瓦解。当然,代价是惊人的,他为此整整损失了七支战队。 牠绀任由他率领三十万前锋军猛攻,亲自指挥六十万中军全面铺开,蓄势待发。 到目前为止,牠绀还算沉得住气。 炎却心急如焚,军情早已传来,扼守碎骨口的修士并不是真正的战队,而是鹭家的私兵。 父亲身为十大妖将之一,统率百万妖军精锐,竟然被一家私兵拦住了脚步。 这对父亲,对他,乃至整个家族,都是一种耻辱。 最多半个时辰,分属第一军团的其它九路妖军就会抵达。 只有抢在它们来到之前,夺下或是闯过碎骨口,才能保全家族的荣誉。 他知道,最少要在整座战阵上拔掉四颗“牙”,让主战阵的防线暴露在大军面前,大军才会发起总攻。否则,全线进攻太过冒险,即便是为了家族荣誉,父亲绝不会同意。 还剩一颗“牙”! 他用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妖刀前指,“杀!” 希望就在眼前…… 可他还不知道,一张大网已经悄然铺开…… www.ptwxz.com 548:围战 战阵中部缺失了三颗“牙”,与其毗邻的两颗“牙”也随之失去了一侧的防护。 炎把拔除目标锁定在右侧的这颗“牙”上。 可他刚下令进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左侧那颗“牙”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组成那颗“牙”的一百座战地符阵中,十几座战阵的青光符阵略显黯淡,虽然瞬间又恢复了固有的光芒,可还是被他所察觉。他敢肯定,那些战阵内的护卫出现了混乱。 他转回头,牠绀的目光也看向那颗“牙”。 “跟我来!”炎急急下令,亲率五支战队,向左侧战队符阵扑去。 “千兽金芒法盾”倏然显现,迎着最前端的三座战阵撞去。仅一个回合,三阵便被毁去。 在强大的压力下,这颗“牙”开始速度收缩,迎向炎的战阵顿时增长到二十座。 炎骤然转变进攻方向,绕到“牙”的右路,寻找刚刚出现混乱的战阵,如同楔子一般钉了进去。 百座战阵像是羊群中闯入了饿狼,顿时乱了阵脚。 五支妖军战队迅速作出调整,好似五把锋利的钢刀,沿着混乱产生的缝隙进行切割。 远方,牠绀的嘴角挂起微笑,妖瞳中现出赞赏之色。 战阵居中的商船上,唐善也在微笑:戏演得不错! “退!”小毅下令。 正在遭受炎攻击的那颗“牙”,便似拍在岸边礁石上的海浪,撞成片片浪花,随即落回海水中。 这颗“牙”的伤亡并不大,九成战阵完整地退回主防线。可炎并不在意,在他眼中,只看到了这颗“牙”的崩溃。 他再次转回头,脸上扬起胜利者的骄傲,血红如火的妖瞳中轰然爆发出滔天战意。 牠绀懂得他的目光,知道这是在请求自己全面发动进攻。 可是,炎突破第四颗“牙”超乎寻常的顺利,让他内心之中生出一丝警觉。虽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却感到有些不安。 直觉告诉他,应该沉住气,再等等看。 就在这时,亢奋的炎扬起了妖刀,发出一声尖细的兽吼。 二十余支前锋妖军战队,立即汇聚成一军,向三层相叠的战阵主防线发起总攻。 牠绀一愣,他没想到炎会径自发动总攻,但事已至此,再也不容他多想,旋即砍出开山大斧。 中军六十万大妖,有如滚雷般杀出。 战阵的主防线要比炎想象中脆弱得多,稍加接触便呈现出溃败之势。 炎心中大喜,当即打开一处豁口,随即向内突入。 但他没有察觉到,左右两翼的战阵异常坚韧,前锋军只能沿着豁口的裂缝一路向前,却不能向两侧扩张。 三层相叠的战阵主防线,纵深达到百里,越向内突破,阻力越大。 这是雄奇的煮蛙战法,冷水下锅,缓慢加温,让炎的前锋军逐渐陷入死地,在不知不觉中湮灭。 牠绀也率军冲入战阵的主防线,可藏在他心底的警惕并未放松。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令他感到不安,但随着不断深入,不安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身为战将,他深深地懂得,这种感觉代表着危险。 他当然想过,这是敌人故意让出一条路,而后把他包围,一口吃掉。但他对双方的战力早有判断,这个念头刚刚生起,旋即便被他打消。 放他进来?开什么玩笑? 以他所领的妖军战力,对方这样做无异于引狼入室! 突然,他心底冒起一股凉气:难道……对方有援军入驻?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闪现,他立即惊出一身冷汗。 对于敌情,妖王殿的反应总是有些迟钝。 更可怕的是,对方有一众修士高手,完全有能力切断他与妖王殿的联系。 唐善所在的商船上,鹭慈等人刚刚返回,在整个诱敌深入的计划中,她的角色乃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可以开始了!”小毅非常兴奋,“先把前锋妖军分割开,彻底把他们冲散,全部歼灭!” “哇啦啦……” 十万修士发出欢叫。 战阵主防线纵深数十里处,六座战阵以锥形阵势抵住了妖军前锋,十支九大战队分别从战阵两端冲出,当空对接,形成阻击防线,截断炎的前路。 “冲散他们!”炎并没有被突然冒出来的修士战队吓到,麾下妖军所拥有的强大战力,让他有信心荡平一切阻击之敌。 但在下一刻,他的自信心却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击毁。 六座战地符阵加十支修士战队,彼此策应,攻防同步,最前的一支妖军战队,刚刚抵住三座战阵散射的光刃,冲近到攻击范围内,不想三支修士战队已抢先出手。 一时间,剑芒如雨,轰然砸落,妖军战队顿时大乱。 随即,第二波攻势悍然杀到,又有两支修士战队加入进来,开始杀伤妖军的有生力量。 顷刻间,冲在最前的妖军战队便被歼灭,无一存活。 六座战地符阵的攻击并不严整,十支修士战队的两波冲杀也并非没有漏洞,可十倍于妖军的军力却将所有不足完全掩盖,一举全歼这支妖军战队。 炎双眼外突,不敢置信般看着一万妖兵从半空坠落,妖瞳之中隐现出讶然之色。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一味前突,忽略了扩展两翼,从而使前锋军形成了长蛇之势,便如钻入一条狭小的鼠洞,根本无法展开大军发动进攻。 前方修士战阵与战队结合处,便如一处瓮口,仅容一支妖军战队可以与其接战,而且还不能完全铺开。 这种形势下,妖军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不管战力如何强大,一旦身处前线便要面对十倍军力之敌。 如果继续进攻,无论投入多少支战队,都无异于送死。 炎的应变能力极强,立即命令全军后撤,远离瓮口,缩回到狭窄的“鼠洞”内。 狭道相逢勇者胜! 妖军战力强大,单支战队较量,绝对可以完胜修士战队。 炎临危不乱,做出来完全正确的决定。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策,如果长久困在“鼠洞”之中,处境必然大为不妙。 三息过后,修士战队并未出现在“洞”前,显然知道自身战力不足,不敢与炎硬碰。 炎决定弥补先前犯下的错误:指挥前锋军向两翼战阵发动攻击,扩大容身之地,接应牠绀大军,一举突出。 唐善一直关注着前锋妖军的动向,此时摇摇头,“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小毅更加兴奋,眼中射出狼一样的凶光,对鹭慈等人点点头,“可以了!” 鹭慈、阿狼、陆槐、肖箫、罗新夫妇倏然不见。 炎刚刚下达军令,麾下各战队尚未展开攻击,他霍地愣住,便如被人当头削了一板砖,脑袋嗡的一声,浑身一震,险些无法控制身形,当空坠落。 因为他看到,前锋军的两侧,陡然冒出八十支修士战队,配合着战地符阵,向他挤压过来。 而在他身后,战阵悄然发生变化,形成一个新的瓮口,亦如军前,六座战地符阵加十支修士战队,切断了他的退路。 炎的脸刷地变白,妖瞳中那两朵炽烈的火焰,便如被人泼入两大桶冷水,噗的熄灭。 他感到全身冰凉,不受遏制的颤抖起来。 “炎,撑住,我很快就到。”牠绀的声音在炎的脑海里响起,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没有一丝急躁。 炎蓦地一醒,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安抚妖心的力量,让他倍感轻松,惊惧的心也倏然平静下来。 他的妖瞳再次变得血红,断然下令,“各队结阵,坚守待援!” 对于父亲,他拥有无可置疑的信任,他完全相信,即便有六座战阵与十支战队扼守瓮口,也绝对挡不住父亲的脚步。 当年隗龙统一妖界之战,敌军出奇兵五十万,潜入黑水河,围困妖王殿。 当时,隗龙属下的战将与妖兵全部压在前线,只有牠绀率领三万护军守卫黑水河。 敌军陡然出现,直接来抄隗龙的老巢,情况万分危急。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没有谁相信隗龙可以逃过此劫,就连隗龙自己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可牠绀浑然不惧,亲率三万护军与敌对阵冲杀,前后经过十三战,阵阵皆胜,不仅击溃五十万悍敌,而且活捉敌军主将。 经过那一场恶战,牠绀之名勇冠诸军,被隗龙誉为妖界第一悍将,在妖族万千战将之中跻身前十。 想起父亲的辉煌战绩,炎的嘴角挂起淡淡的笑,目光也变得坚毅。 八十支修士战队能怎么样? 有战阵配合进攻又能怎么样? “你们怕吗?”他用蔑视的语调高声询问着。 属下妖将顿时感到,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他撩动。 “八十万修士,四倍之敌而已!”炎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战意,瞬时在诸多妖将的身上爆发,每只妖将都嘶声力竭的叫喊起来。 “杀……” 二十余万大妖,战意沸腾,杀意滔天。 “杀!杀!杀!” 每一支妖军战队,全部分成两部,背脊相对,两面拒敌。 唐善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可惜了!如果他们不是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径自皱眉,愣在当座。 “哼!” 随着一声冷哼,鹭疯顶着一柄金光飞蹿的巨大锤芒,猝然杀出。 轰响之下,数百只大妖被炸飞,残肢断臂满空散射。 见此情景的大妖,无不耸然动容。 鹭疯凭借真神境修为的强大震慑力,率领护卫战队从两支妖军战队的衔接处硬生生切入,便如一把锋利的战刀,将二十多万妖军拦腰截断。 紧接着,白毛、江成、老萝卜等人,统领着得到扩充的各营,以极快的速度当空暴走,继而如同怒矢般,分别从妖军两侧射入。 www.ptwxz.com 549:悍将 更新时间:2012-10-14 八十支修士战队相对夹击,如同两面厚重的城墙,借助战地符阵的掩护,死死挤压住二十多万妖军。 它们的位置把握得恰到好处,悬停在妖军攻击距离百步以外,依靠战地符阵的三百步优势进行远距离攻击。 原本,即便正面交锋,九大战队的军力也是妖军的四倍,况且还有战阵辅助,九大战队的胜面极大。可这些战将们显然非常清楚妖军的战力,而且也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专等妖军出现混乱。 鹭疯的护卫战队将二十万妖军拦腰斩断,毗邻的两支妖军战队仓促应战,顿时暴露出多处漏洞。八支九大战队立即抓住这一战机,两面共同出击,以不足一成的战损将其全歼。 唐善麾下各营,骤然射入妖军之后,迅速展开穿插。而它们每搅乱一支妖军战队,便会有四支九大战队趁机猛攻。 很快,炎的前锋军被切割成几十段,各战队的建制被彻底打散,严整的军阵也变得散乱不堪。 鹭慈、陆槐、阿狼等人径自出击,专挑妖将下手。随着领军妖将被斩杀或生擒,妖军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炎表情僵硬,便如泥塑般愣在半空,他相信父亲可以很快赶到,可他没想到自己的二十万精锐会这么快崩溃。 这仗打得太憋屈! 修士战队的战力相比他的妖兵明显不在同一个等级上。如果在空旷之处,他的一支战队可以打对方五个。可就是这些战力平平的战队,却抓住了他轻敌冒进的战机,在战阵的配合下,给他以致命的打击。 鹭疯的护卫战队、唐善麾下各营、诸多修士高手,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必要因素。他们只不过是推波助澜锦上添花。即便没有他们参与进来,九大战队依然会获得胜利,至多增添几成战损罢了。 而在他的后方,牠绀已经非常接近,他甚至能够听到刃芒破空的爆音。 炎转回头,目光如同流逝的星火,迅速黯淡下来。 他看到,战阵已经闭锁,六十支修士战队迅速填充进去,完全将他与六十万中军隔断。 究竟有多少支修士战队? 他眼前一片迷茫,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泥沼之中,无力自拔。 牠绀领军突进之时,并没有忘记向两翼扩充,前方战线起码容得下六支妖军战队同时展开作战。 可形成瓮口的战阵中,竟然有六十支修士战队进行拦截,这便与炎贪功冒进钻入鼠洞的情形基本相同,他也要面对十倍军力之敌。 炎知道,家族的荣誉将就此蒙羞。 噗! 情绪的巨大波动,令他气血翻腾,张嘴喷出一口妖血。 血滴还未溅落,他忽然感到一股极其可怕的气场。 陆槐手持圣刀,在天魔十将的护卫下,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贴身防护炎的数百大妖,立即攻出。 炎却又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就在这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之中,潜藏着极其危险的信号。 “上当了!” 他恍然醒悟,陆槐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吸引他的贴身护卫。而真正准备对他下手的,却是潜藏在暗处的另一个高手。 危险的气息,便如跗骨之蛆,已然将他锁定。 他的额头上瞬时渗出细密的冷汗。 蓦地,他感到领口一紧,有人从身后将他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朵小气旋撞在他的身上,无声破散。 每一朵散开的小气旋当中,都包藏着恐怖的杀意。 炎心头一紧,他当然明白,一个可以将杀意完全掩盖的修士,将是何等可怕。 当然,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就在刚刚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已亟亟凝聚威能,做好了防护准备。 若以战力论,他在妖族根本没有排名。可若以防卫论,他凭借“千兽金芒法盾”强大的防护能力,却能够在整个妖族之中杀入前三。 妖王隗龙,曾正面全力一击,“千兽金芒法盾”丝毫无损。 现今,偷袭他的哪怕是鹭疯,玄界仅存的真神,最少也要三击,才能毁去他的法盾。 只可惜,法盾不是甲胄,只能防护一方,另外五方皆是空门。 他唯有找到敌人的正确攻击方向,才能进行有效防护。 这个时候,他的反应与速度便成为了成败的关键。 他只是不知道,如果与偷袭他的这位比反应比速度,他得哭! 当敌人拎起他的脖领时,他自然确定了敌人的进攻方向,可他的妖刀连动都没动,一只温柔的手掌便轻轻抵住了他的后心,真元外吐,直接将他震得昏死过去。 他终于明白,论反应论速度,对方是他的百倍! 从始至终,他也没有发现偷袭之人的踪迹,只是在临昏厥的一霎,他嗅到一股有如兰花般淡雅的清香。 他应该感谢唐善,如果不是唐善下令莫要弄坏了他,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妖尸。 “炎?”牠绀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平日里的严肃早已不见,而是充满了关切。 炎已经没有了意识,自然无法做出回应! 八十支九大战队围战二十多万前锋妖军,最初的时候还有些艰难,着实打了几场硬仗。即便以四敌一,九大战队也吃了几次暗亏,战损超过五成。 当然,这只是个别妖军战队。 但在遭受合围、打乱建制、出现混乱的情况下,妖军还能够展现出如此强大的战力,着实令雄奇等战将感到吃惊。 与前面战斗的艰难相比,后面的战斗顺利得多。而随着炎被生擒,前锋妖军更是一溃千里。 唐善面前燃着一炷香,此时恰好烧去三分之一。 “告诉雄奇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对小毅道。 雄奇紧锁眉头,眼前的六十万妖军,便似一只炸刺的刺猬,根本无处下口。 鹭疯先后发动数次冲阵,都被妖军挡了回来,一万护卫折损超过了四成。 唐善麾下各营清理过前锋妖军,也来相助,但却发现妖军的防护有如铁桶一般严密,就连几处隐约可见的破绽,也像是故意暴露出来的,充满了邪恶阴险的味道。 妖军严整如常,鹭慈、阿狼、陆槐等高手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九大四百战队,全部调集过来,凭借军力优势将牠绀合围,战阵的数量也在增加,从八百暴涨到两千,可还是拿牠绀没有办法。 妖军就像是一只橡皮球,战阵凭借距离优势发动攻击,它便向内退缩数百步。尚若靠近,它立即向外弹出,将攻击范围内的战阵全部摧毁。 一力破万法! 牠绀虽然陷入众军围困,等于置身于死地,可却能凭借妖军的强大战力立于不败之地。 不,不仅仅是不败,开山大斧所指之处,妖军战队肆意冲杀,勇猛之势无以可挡。 唐善面前的香已经燃去一半,战斗还在相持中,妖军没有出现丝毫溃败的迹象。 雄奇接连发起三次全面总攻,都没有取得预期的战果。 代价却是惨痛的! 六百多座战阵被摧毁,近六十支九大战队被击溃,而牠绀的军力只折损了两成! 唐善终于领教到妖界第一悍将的勇猛剽悍。 “真是一员悍将!”他蒙对了牠绀的身份。 “大人,现在怎么办?”小毅心里直发毛。 唐善挠挠头,问青青:“你说怎么办?” “我?”青青微怔,旋即一笑,“我这个掌军主将不过是个摆设,我听你的!” “这仗没法再打了!就算能够把妖军吞掉,我们自己也拼光了!我们必须谨记,我们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歼灭妖军,而是为了守住碎骨口!另外九路妖军很快就到,我们还得保持军力堵住他们!” 唐善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无奈下令:放弃包围圈,变换为固有阵势。 一千五百多座战阵,逐渐收缩并拢,重新回归三层重叠的主战阵阵势,而后龇出犬牙。 三百多支九大战队也全部退守在战阵间,不再发动进攻。 如此一来,战阵战队完全进入守势,不给牠绀任何可趁之机。牠绀虽然剽悍,却也无奈,只得后撤。 至此,这场杀战总算告一段落。 牠绀军力锐减了一半,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修士这边,即便完好的隐藏了军力,顺利实施了诱敌深入之策,而且也抓住了战机,但所有的优势都被牠绀妖军强大的战力所抵消,战损超过百万。 战报在第一时间传出,分别落入妖王隗龙、玄皇、昌待和九大武院手中。 妖王殿! 隗龙微微皱眉,“是我疏忽,明知道唐善手下有许多高手,完全有能力切断我与牠绀的联系,可我却没有特别留意!牠绀没能得到九大战队入驻碎骨口的军情,所以才会受挫!” “吾王不必自责,牠绀不愧为我妖族第一悍将,即便身陷修士大军围困,依然能够全身而退,而且修士那边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一员妖将宽慰道。 隗龙缓缓踱步,“牠绀以五十万妖兵拼掉了一百五十万修士,的确对得起我当年对他的赞誉!受挫一词或许有些不当,应该是胜负各半才对!” 他的眉头又是一皱,“炎是牠绀唯一的儿子,而且深受他的器重,如今落入唐善之手,生死未卜……” 他顿了顿,略微想了想,道:“如果炎还活着,想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www.ptwxz.com 550:绝密军情 更新时间:2012-10-15 九路妖军刚刚抵达阵前,便有战将前来请缨,想趁妖军立足未稳之际主动出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唐善回了三个字,娘希匹! 青青啐了他一口,对那员战将柔声安抚,好言劝下。 小毅外出巡视,刚转到一半,便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他们连停都没有停,直接开始全线进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原本以为,妖军长途奔袭而来,本该暂作休整,然后才会发起进攻。可事实却与他的判断截然不同。 唐善唔了一声,淡淡的道:“我看得到!” 小毅却无法保持淡定,急匆匆道:“妖军九百五十万,我军五百五十万,按照三倍军力攻阵来算,我军看似无忧,可这些妖军的战力十分惊人,起码要超过我们两到三倍,这样算下来,我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唐善摇摇头,骈指指向前线,“这些妖军的战力的确很惊人,可你也应该看到,他们的战力相较牠绀却要大打折扣。我们的战队刚刚同牠绀打过一场恶仗,战心已坚,回头再同这些妖军打过,已然可以轻松面对,自然战意高涨,战力也有提升!危险一定是有的,但应该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炎躺在甲板上,妖瞳中闪过一抹讶然之色,他刚刚吹嘘完父亲的英勇战绩,连唬带吓,想要瓦解唐善的战心,不想反倒被唐善看到其中积极的一面。 他强掩讶色,冷笑数声,嘲讽道:“你以为你属下那些修士,没有被我父亲吓破胆,仍然负隅顽抗,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我想你应该明白,战心是一回事,战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九百万妖军齐聚碎骨口,必将日夜不停发动攻击,就凭你们这些下等战队,私家护军,又能够坚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唐善看来,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沉声道:“别做无谓的挣扎,你身上的禁制是鹭疯布下的!鹭疯你听说过吧?就凭你这点本事,给你一千年时间,你也休想挣脱!” 炎心中一惊,他已经竭力控制,所散发出的妖气没有一丝波动,离身三尺便会自动消无,不想还是被唐善所察觉。 这人的修为? 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他根本看不透唐善的深浅!但他可以感觉到,唐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这说明唐善的实力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大。 而且,听到鹭疯的名字,他便如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放弃了挣脱禁制的想法。 真神亲自出手,为他布下禁制,这同杀鸡出动一支战队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跑!”炎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惧之色,歪着嘴,幸灾乐祸般道:“我还想亲眼看着你们被全部消灭掉,怎么会舍得跑呢!” 他吞了口口水,目光转向青青,用猩红的妖舌舔了舔嘴唇,“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 青青翻了一眼,“可惜,你没有这个口福!” 绿毛怪嘭地跳落在他面前,嘴角流出半尺馋涎,“你这小妖的妖丹也应该很够味!” 有如凶兽般强大而残暴的气息,迎面吹来。 炎的小脸霎时变白。 唐善一笑,对绿毛怪道:“你身上起码还有几十万颗妖丹,这颗就算了!” 绿毛怪把馋涎吸进嘴里,悻悻离去。 炎的脸色略有缓和,嘴上却不肯示弱,狂傲的道:“唐大人,你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所以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免得留下后患!” “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唐善心平气和的道:“你问我能坚持多久?我可以告诉你,起码比你想象的时间要长得多!” “四天?”炎以尖酸刻薄的口吻发出嘲笑。 唐善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小毅,“没有哪只战队从组建之初就是精锐!战力是打出来的,也是用死人堆出来的!就像被牠绀歼灭的六十支战队,幸存下来两万多人,可以把他们单独编成一军,战力绝对不会比妖军逊色。” 小毅沉思。 唐善继续道:“开始时是会死一些人,我们的处境也会很艰难。可只要撑过最初的几天,情况就会逐渐好转。” 雄奇一直沉默,此时突然开口,“我明白了!我们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挺过适应期,我们的战队就可以牢牢扎在这里。” 小毅眼中闪烁出精光,“我去告诉他们,玄皇十天后便会赶到。” 唐善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十天,我希望他们可以脱胎换骨!” “你们绝无可能坚持那么久!十天?不过是你们的痴心妄想罢了!最多三天,你们就会变成妖兵手上的美味佳肴!”炎依旧是一副讥讽的语调,可却信心满满。 唐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偷偷向鹭慈传音,“妖军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的特殊战法,马上前去查探。” 鹭慈一直存在于炎的视线之内,可在炎眨下眼皮的工夫,她已不见。 “就是她!” 直到此刻,炎才敢断定是谁将他生擒。 一个十七八岁清丽可人的小姑娘,竟然是擅长行刺的大家! 这个发现令他大感意外,妖瞳之中尽显讶异之色。 青青现在终于明白,唐善为什么要生擒炎。 知彼知彼,百战不殆! 唐善对于妖军的了解十分有限,却可以通过炎来获取重要军情。 第一天,九路妖军轮番上阵,从天明至深夜,再至天边显露出一线鱼白,冲阵没有一刻停息过。 在疯狂血腥的杀战中,五百五十万修士,有近三分之一陨落,扼守碎骨口的军力直降到不足四百万。 若非唐善颁下严令,不许修士殉爆,而且这一军令很好的得到了诸将的贯彻执行,战损将会更为严重。 其实诸将都很清楚,在妖军整队进攻的情况下,成功冲入妖军的概率非常低,殉爆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第二天,冲阵依旧。 九路妖军可以轮番休整,以保证充沛的战力,修士们却连眼皮都没有合过。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战损奇迹般缩小了一半,陨落的修士不足七十万。 第三天,碎骨口依然牢牢的掌控在修士手中,战损再降为二十万。 挺过了前三天绞肉机般残酷的血战,大家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眠不休的三百万修士反倒表现出旺盛的战意,所有人都坚信,坚持到玄皇来援,绝对不成问题。 相对于信心大增的修士们,唐善却越来越心焦,紧锁的眉头像是打了个死结,终日不展。 三天了,鹭慈还没有传回消息! 这三天,唐善过得心惊胆战。炎说他坚持不了三天,自然是有所指。但指的是什么,他至今还没有答案。 对于妖军的无知,令唐善感到莫名地恐慌。 妖军一定有一种特殊的战法! 这种想法始终藏在唐善心底,时不时便会冒出来,散发出极其危险的信号。 玄灵内院的二千弟子,全部被他派往阵前,不为别的,专为侦查妖军异动。 妖兽军团,中军大阵! 数百万大妖,如同密集的蚁群一样,铺天盖地的聚集在这里。 牠绀扛着开山大斧,盘坐在半空。其它九路妖军主将排列成半弧,悬浮在他对面。 “大人,是下决定的时候了!”一员蓝瞳妖将道。 “我们各军的战力比不得大人!”另一员妖将叹道:“第一天倒还好些,我们与修士的战损相当。可我们是正面冲阵,修士借助战阵死守,能有这样的战绩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原本以为,修士战损如此严重,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崩溃!可谁曾想,他们竟然越战越强!前天,各军的战损已经高过修士五成,而昨天,更是超过了一倍!真要是这样下去,就算我们拿下碎骨口,自己的军力也会被拼光的!” 牠绀只是唔了一声,没有表态。 蓝瞳妖将急道:“吾王的意图业已完全暴露,玄皇与九大的援兵都在向碎骨口赶来,大人再若犹豫,岂不要坏了吾王的大事!” 牠绀眼皮一跳,“那些自爆妖,我要留着对付牛峰他们五个,还有九大那些精锐战队。如果现在就抛出去,必然会走漏风声,而令他们有所防备,以后的仗可就难打了!” “大人,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战事若是拖下去……”蓝瞳妖将一顿,挑起眼皮看了看。 他感觉自己的上空像是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只是这股若有若无,飘荡不定,令他猝然间也不敢肯定。 百里外,战事正酣。 数十万修士所激发出来的威能随风而来,即便相距百里,他也能够明显的感受到。 那股极其微弱的气息,便是夹杂在无以计数的修士威能中,如果不是他天赋异禀,根本毫无察觉。 “怎么了?”牠绀立即警觉起来。 蓝瞳妖将迟疑片刻,摇头苦笑,“没什么!是我有些紧张,产生了错觉!” 牠绀哦了一声,脸上的警觉之色随即散去,眯着眼睛道:“战事不会拖得太久,继续进攻也就是了,我们一定会赶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攻占碎骨口!” 话音未落,他的妖瞳中突然闪现寒光,暴吼道:“滚出来!”整个人霍地弹起,开山大斧骤然砍出。 www.ptwxz.com 551:胖子 更新时间:2012-10-16 “险些回不来!” 唐善终于听到期盼已久的声音。 声到,人至。 鹭慈有如美丽的蝴蝶般,飘然落在甲板上。 唐善脸上刚刚浮起欢喜之色,旋即又悚然而惊,因为他在鹭慈的眉角发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受伤了?”青青关切的问。 鹭慈露齿一笑,以示无妨,随即筋起鼻子,噘起嘴,一副搞笑模样,气嘟嘟的道:“死胖子!” 小毅很生气,如果让他知道是哪个死胖子弄伤了慈儿,他一定搞死他! 青青从中听出另外一种味道,那是惊惧的余韵。 “探到什么?”唐善神色凝重,他更关心鹭慈此行的收获。 “自爆妖!”当这三个字从鹭慈嘴里吐出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是心有余悸。 小毅讶然:妖兽也懂殉爆了? 炎蓦地张开嘴,像是有话要说。 “原来你们还有自爆妖!”唐善面无表情看来,沉吟着问:“数量有多少,威力如何?” 炎立即闭紧嘴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 “五十万,每路妖军五万,专职负责保护妖将!”鹭慈小脸紧绷,尽量保持镇定,指了指眉角的血痕,“我弄爆了一只,十分之一息,退到五百步外,还是留下了点儿念想!” 炎像是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妖瞳猛地睁圆。 弄爆一只自爆妖还能活着回来? 如果他把鹭慈的话带回黑水河,一定不会有妖相信! 唐善倏然眯起双眼,他也有些不敢相信,是何等恐怖的威力,才能在五百步外伤到鹭慈。 鹭慈继续道:“那些自爆妖的威力非常可怕!依我看,只要十只左右,就可以炸毁一座战地符阵!” 她舒了一口气,“还好牠绀没有打算动用那些自爆妖,不然会很麻烦!” 炎迅速恢复平静,装得像没事妖一样闲看船外风景,可妖瞳的余光却在留意唐善的反应。 唐善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敢肯定牠绀不会动用自爆妖?” 鹭慈把探得的情报一一道出。 “不对!”唐善立即紧张起来。 牠绀不动用自爆妖,那是因为自爆妖的存在尚不为人所知,他想把自爆妖留到最紧要关头再抛出来。 而今鹭慈刺探军情时暴露了行踪,而且还弄爆了一只,那么自爆妖一事便已经不再是秘密。 既然不是秘密,牠绀便不会敝帚自珍,他不仅会启用自爆妖,而且还会在第一时间出动他们。 也只有如此,自爆妖的破坏力才会得到最大程度发挥,换取最佳战果。 唐善对小毅亟亟令道:“马上把自爆妖的情况传达下去,让大家加倍小心!” 小毅应了一声,飞速离去。 炎看起来有些沮丧,像是美梦落空,犹自不甘。 战阵前线! 九路妖军,走马灯似的轮番冲阵。 经过三天苦战,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九大战队与鹭家护卫,战心已坚,战意战力都得到大幅度提升,对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 “大家伙把眼睛瞪大喽,瞧仔细喽,自爆妖要比普通妖兵大一号,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靠近到五百步以内!” 每一座战地符阵内,都响起护卫领队急促的叫喊声。 “看清楚,只要是胖子,一个也不许放过,都给我弄死!” 每一支战队的战将都在下达严令。 两千名玄灵内院弟子被分成一百支小队,活跃于前线战阵间,专职防备自爆妖。 唐善属下各营全部出动…… 事关碎骨口安危,唐善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对青青笑道:“我们是不是也活动活动?” “好!”青青优雅的点了点头,脚下已动,踏着虚虚实实的幻影,倏然离去。 青青出自释门,眼中自然容不得妖孽,可她的反应却令唐善脸上一僵,因为唐善并没有在她身上找到斩妖除魔的使命感,而是感到一种亢奋的杀意。 乖乖,老婆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战? 唐善偷偷做了个惧内般怕怕的鬼脸,急忙跟上。 牠绀似乎有意吊唐善的胃口,仗打了整整一天,一只自爆妖也没有出现。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已黄昏! 黑夜降临前的一刻,白昼与黑夜此消彼长,暗影中的光亮异常耀眼,而光亮中的暗影则更显黑暗! 就在这时,妖军中的一些战队,以极快的速度冲出。 表面上看,九路妖军轮番冲阵,此刻正好轮到这些战队进攻,倒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可唐善的心头却不可遏制的一跳。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妖军战队中一定藏有自爆妖。 随着妖军战队快速靠近,示警声轰然惊起。 “自爆妖,我看到一只……” “我也看到一只,不,很多只……” “那支战队里也有,这支也有……” “……” 自爆妖与寻常妖兵没有明显差异,只是体型略大,所以鹭慈才以“胖子”代称。 “胖子”为数不详,但很好分辨。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体型,而是因为他们太过招摇。每一只自爆妖,都像是在有意炫耀,在严整的妖军军阵中肆意窜动,所以显得特别扎眼。 身为一只妖,能够为了战局不惜一死,殉爆杀敌,也算难能可贵! 可因为去死而显得如此兴奋,不能不令人感到费解! 看到这一幕的修士,无不一脸迷惑。 干嘛?作死呢? 就算把殉爆看成无上荣誉,也用不着连累同伴吧? 关于自爆妖的恐怖威力,每一名修士都得到了郑重警告,可他们搞不懂,自爆妖夹杂在妖军战队里,就这样大摇大摆冲上来,若是随便弄爆几只,那么整支战队岂不就此报销了? 青青蹙眉,问唐善:“他们这是做什么?” 唐善不语,锐利的目光如同俯瞰猎物的雄鹰,死死盯着突进的妖军战队。 突然,妖军战队的速度稍有停滞,虽然旋即又恢复如初,但这一丝微不可查的细微变化,还是被唐善准确的捕捉到。 他猛地转回头,看向碎骨口后方。 阳光迅速减退,黑暗悄然而至。 此刻,对阵双方都处于落日的余晖中,战阵、修士、妖兵的身上全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妖军战队的突进速度,恰好配合着黑夜降临的暗影。 唐善立即进行比对,赫然发现,当妖军战队进入战阵攻击范围之时,恰巧处在黑夜与白昼的交界线上。 也就是说,所有密切注视妖军的修士,他们的目光都会随着妖军移动,从而经历一次从光亮到暗影的跳跃。而这种跳跃,将会令所有人的眼睛出现瞬盲。 夹杂在妖军中的自爆妖,看似招摇炫耀,其实是在做无规律运动,让修士们无法锁定他们。当修士们出现瞬盲的那一刹,他们便可以全力突进,顺利完成自己的使命! 由此看来,那些妖军战队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自爆妖,以防他们被修士高手半路截杀! 唐善咧嘴发笑,径自喃喃道:“好手段!” 青青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怵然一醒,当即失语,“瞬盲!” 随即,她的脸色一变。 可恶! 牠绀借助天时出动自爆妖,尺度把握得分寸不差,一旦他的战法得以实现,碎骨口必将全线告急。 妖军主阵中,牠绀盘坐在半空,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其中闪烁出瘆人的寒光。 他的战法很简单,以自爆妖炸毁战阵,冲散九大战队,妖军随后掩杀而上…… “大人真沉得住气!”蓝瞳妖将感叹道:“如果换做属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派出去!” “你是想跟修士们抢时间,看谁的反应够快!”另一员妖将道:“同大人眼下的战法相比,你那样做更像是赌博!” 蓝瞳妖将很是服气,“难怪吾王会任命大人为军团长,就凭这一手,看那些修士如何接招!” “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明眼人一眼就会看穿!”牠绀眼中的寒光倏然消散,淡淡的道:“如果隗龙大人的幻术获得成功,事情便不会这么麻烦,直接把自爆妖放出去,爆了他们也就是了!现在这点小伎俩,一旦被对方主将洞穿,我们还是得硬拼!” 蓝瞳妖将一脸不屑,“大人神机妙算,就凭那些私兵和低等战队,绝对无法看透此中奥妙!您看,他们的战阵与战队明显出现了波动,一定还以为我们的自爆妖是跑去白白送死的!” “看看再说吧!”牠绀并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件事。 三息过后,妖军战队业已冲到战阵防线前,再有两百步,便会进入战阵的攻击范围。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修士一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给妖军来个自己爆自己。 妖军一方全部屏住呼吸,牠绀的战法能否奏效,完全在此一线之距。 “是时候了!” 唐善的眼中徒然射出精光,手举神枪,直刺高空。 啵…… 一点流逝的星火激射在战阵的上方,轰然爆散,放射出万丈光芒。 耀日当空! 有如潮水般涌向战阵的黑暗,霎时便被刺眼的光芒驱散。 “什……什么……”妖军主阵中,九位妖军同时瞪圆妖目,失声惊叫。 牠绀一笑,“够味!” 直到此时,他才把唐善看成是自己真正的对手! www.ptwxz.com 552:牠绀的战术 更新时间:2012-10-17 唐善凭借自身强大威能,激出一颗耀日,致使妖军丧尽天时之利。 黑暗并未来到,瞬盲也就无从谈起,可妖军依旧按照既定战法,冲入到战阵的攻击范围内。 数千只体型稍大的“胖子”,纷纷摆脱战队的防护,猝然提升突击速度,如同一枚枚重磅炸弹,扑向战地符阵。 只可惜,自从进入战阵攻击范围内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便被牢牢锁定。 数百座战地符阵,蓬地爆发出万千道光刃。 画影剑,抢在光刃前,劲射而至,连斩十妖! 唐善当空冲拳,二十颗冰火弹丸自拳锋突出,快若流星过空,各自击中所选目标! 轰! 三十只自爆妖,几乎在同一时间爆裂,巨大的威力相互连结在一起,激荡着空气,形成一阵阵凛冽如刀的剧烈罡风。 而在爆炸圈的中心,骇然产生了一个破穿虚空的恐怖黑洞。 如此巨大的破坏力,令见者无不变色。 鹭慈曾说过,十只左右自爆妖,便可炸毁一座战地符阵。 可当唐善亲眼见过自爆妖的恐怖之后,他完全可以肯定,只要八只自爆妖,便可以将战地符阵连同其内的八千护卫全部摧毁。 三十只自爆妖的丧生,丝毫也没有减缓数千同伴的冲势,他们当空分散成十只一股的小队,径自选择战阵,蓄势准备攻击。 但是,万千光刃转眼来到,这些殉爆赴死的“胖子”们,终于露出惶恐惊惧之色。 他们可以死,但要死得有价值,让他们白白爆掉,来给修士们当成烟花欣赏,这样的蠢事他们可不愿意做。 负责保护自爆妖的妖军战队们,迅速作出反应,纷纷激出刃芒,对袭击自爆妖的光刃进行拦截。 一阵爆豆般急促的噼啪爆响过后,巨大的轰鸣声又起,近六成自爆妖丧生在突击途中。 上千只自爆妖所爆发的强大威力,全部融入到虚空当中,以至恐怖的黑洞迅速扩大,瞬间在空中撕开一个数里宽的口子。 黑洞的威力巨大无比,就连临近的光刃与刃芒,也被它吸附进去,倏然间被充斥其中的乱流与罡风绞得粉碎。 “唉!”蓝瞳妖将的脸色有些难看,“功亏一篑!” 牠绀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没什么!这很好!” 九位妖将面面相觑。 很好是什么意思? 牠绀大人是不是疯了? 嗯,爱子被擒,有这个可能! 面对九员妖将异样的目光,牠绀完全不予理会,径自指出大斧,不急不缓的轻点数下。 直属于他的五十支战队,近日来一直处在休整当中,并未参加战事。 妖兵们三五成群,懒洋洋的凑在一起,看起来闲得无聊。 可这些看上去慵懒闲散的妖兵,却在时刻留意着他的举动。就在牠绀点下大斧的第一时间,他们纷纷弹射而起,在半空中迅速集结。 大斧点落三下间,五十支战队业已整军完毕,各队战将全部就位。 旋即,各个战队有如离弦之箭,倏然出击。 蓝瞳妖将张口结舌,“原……原来大人早有后手!” 牠绀哼了一声,表露出两个字——废话! 战阵前,唐善属下各营以及两千玄灵弟子竞相出击,剩余的自爆妖再有**成当空殉爆。 最终,仅有两百多只自爆妖撞到战地符阵,却也导致二十多座战阵被彻底炸毁,另有十多座严重受损,二十余万护卫就此陨落。 紧接着,牠绀的五十支战队,像是从黑夜里扑出的狼群般,开始进行正面冲阵。 抵住自爆妖疯狂殉爆后,交战双方重新回归到正常冲阵与防守状态,这令所有修士都暗暗松了口气。 可惜,大家高兴得太早了,接下来的战斗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没有任何诡异伎俩,也没有特别的战法,只是正面对阵交战。但牠绀妖军的强大战力,却已经令修士们无法适从。 刚刚成功击溃自爆妖的骄傲,霎时便被击得粉碎。 配合战阵进行防守的九大战队,明明知道这一波妖军战力强大,可接连四天应对其它九路妖军,业已令他们变得麻木。 以麻木之心对敌,带给他们的便是麻烦。 半个时辰之内,三十支九大战队整军被歼,那些遭受到自爆妖攻击,略显松动的战阵,也有三十余座被突破。 等修士们适应过来,开始组织起有效反击的时候,牠绀却把妖军迅速撤下,而且也不许其它九路妖军发动进攻,竟然全面进入停战状态。 唐善黑着脸,死死盯着小毅和雄奇,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 牠绀仅仅付出了几千只自爆妖,损失了六七万精锐妖军,便给碎骨口带来八十万战损,这样的战绩,令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修士们太疲劳了!”雄奇无奈的叹着,“而且我们着重于防护自爆妖,对于妖军的后继攻势估计不足!将士们战心稍有松懈,便遭至此次惨败!” 小毅也道:“正面交战,各凭实力,妖军的战力委实太强,任谁也无能为力!” “刚才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提它,你们吸取教训便好!现在我们好好想想,牠绀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唐善不愿意在前事上纠结,他更关心接下来的战局。 小毅神色凝重,忧心忡忡的道:“以敌我双方的军力来看,牠绀若是持续冲阵,最多三天,我军便会溃败!” 唐善摇摇头,“三天?我看牠绀等不了那么久!” 他见雄奇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禁不住问:“雄奇,你有什么要说的?” “接下来……一定会是场决战……”雄奇吞吞吐吐的道。 谁都清楚,前线全面停战并不是什么好事,牠绀应该正在酝酿一场更加猛烈的进攻。 大家即将要面对的,必将是有如山呼海啸般强大的攻势。如果能够侥幸渡过这一劫,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争,而一旦战败,碎骨口自然无法再继续坚守下去。 唐善觉得雄奇并没有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并没有追问,而是重归所议,问:“牠绀为什么要全面停战?” “大人!”小毅谨慎的道:“属下以为,且不管牠绀有什么想法,我军连战多日,将士们已经极度疲惫,正好借此间隙略作休整,也可恢复一些战力!” “嗯!”唐善点点头,再次看向雄奇。 雄奇径自走神,像是没有听到小毅的建议。 “雄奇?”唐善唤了一声。 “在!”雄奇醒过神来,稍加思量,道:“大人,虽然将士们已经极度疲惫,可也正处于极度亢奋之中,人人自危,不敢有丝毫大意。可大人一旦令他们休整,紧绷在他们心里的那根弦便会松弛下来,很难在第一时间内重新回归到亢奋状态中。如果这个时候牠绀发动总攻,我军将一触即溃!” 小毅苦起脸,“这样硬撑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他们连眼睛都不合一下吧?” 唐善点点头,“我懂了!牠绀就是想让我们松懈下来!以最小的代价攻下碎骨口!” 他心底突然冒起一股寒意。 妖军接连四天轮番进攻,不曾有一刻停歇,坚守碎骨口的修士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把疲惫与倦意统统压在心底。 而今妖军全面停战,即便不下令休整,修士们的战心与战意也会一点一滴消融。 寂静的黑夜中,极度的疲惫和倦意会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轻而易举的冲毁修士们紧绷的神经。 这就是牠绀的战术! 他完全不必做什么,只需要停一停,就可以把修士们的战力降到最低点! 唐善再次感受到牠绀的可怕! 勇猛,强悍,狡诈…… 牠绀每次出手,都如同一记万钧重锤砸来,令他感到无力招架! “怎么办?”小毅和雄奇同声问。 船上众人的目光唰地转来。 炎躺在甲板上,出奇地安静,或许他已经察觉到,唐善太精明,总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获取到有价值的情报,所以他选择沉默。而且不管听到什么,他都是一脸漠然,不让自己的表情出卖内心的感受。 唐善踱步走来,目光有如锋刀,在炎的身上刮来刮去。 炎接触到唐善锐利的目光,心底不由自主地一颤,这才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 身为俘虏,如果他毫无用处的话,那便等于宣告了他的死期? 唐善的眼中已现杀意,便似一只恶狼,面对陷入绝境的小绵羊,龇出锋利的尖牙。 “给我个建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唐善问。 “投降!”炎面无表情的回道。 唐善沉着脸,“给你们做开胃点心?或是为你们奉献上一场美食盛宴?” 炎摇头,“只要你肯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唐善面露不屑,嘲讽道:“你保证?” 炎的妖瞳中露出郑重之色,信誓旦旦的道:“请大人放心,每一员妖将作出的承诺,都会得到妖王的认可。而且请大人相信,我们妖族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唐善挠了挠头,眼中杀意渐消,“除了投降这条路,你还有什么法子?” 炎没有回答,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就请你听听我的法子吧!”唐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可看在炎的眼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唐善转向小毅、雄奇等人,“出战!我们主动进攻!” 船上众人集体失语! 炎也有些傻眼! 疯子! www.ptwxz.com 553:牙 更新时间:2012-10-18 黑水河彼岸,百里地下,狭窄漆黑的洞穴内。 “帮我个忙?” “你算什么东西?” “在下是妖王隗龙的特使!” “如果隗龙有求于我,你让他亲自来!” “吾王允许你们蛇族拥有自己的领地,并许诺永不相犯,现在只是区区小事,难道你们也不肯帮忙吗?” “关我屁事?” “难道你不是蛇族的一员?” “我还是天下生灵的一员呢,难道去摆平你们和修士的战争?” “可我知道,你欠着牠绀一条命!”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炎被抓了!” “牠绀怎么不派人来跟我说?” “他知道你一心修炼,不想打扰你,更不愿意用你欠他的那条命,逼迫你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 五天前,牙接到一项任务:潜入碎骨口,救出炎,要活的。 如今,他已经来到碎骨口,只是身在地下三十里处,蜷缩在一条蜿蜒曲折的甬洞之中。 从昨天夜里开始,头顶的震动表明,进攻的妖军全线休战,可防守的修士却发起了反攻。 虽然他不懂战事,但连瞎子也能看出来,无论军力还是战力,妖军都占据着绝对强势。 他不明白,明知道力量相差悬殊,修士们为什么还要反守为攻! 但这一切并不是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他所要做的,是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然后,等待…… 地面上,半空中,唐善麾下各营、九大战队、鹭家护卫,以分队为单位,轮番出战。 战损很严重,但却达到了唐善的预期目的,面对生死,疲惫与倦意不得不从修士们的脸上隐退。 可自从唐善下达主动进攻的命令开始,下面便传来了不同的声音。 鹭家护卫们还好,虽然也有不满,可鹭疯没有表态,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能发发牢骚。 九大战队却不同,立即将他们反对出击的诉求转达给青青。 谁都知道,青青不过是在名义上掌领九大战队罢了,唐善才是统筹全局的真正领导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提出自己的主张。 “他们怎么说?”唐善问青青。 “他们说,如果我们继续拿九大弟子的性命当儿戏,他们有权拒绝出战!”青青知道问题严重,声音里透着忧虑。 罗新呼的跳了起来,“都有哪些人闹事,我去把他们的脑袋砍回来。” 雄奇心里一惊,偷偷看向唐善。 唐善看也不看,弹指击出一粒冰火弹丸,直接敲中罗新的额头,罗新怪叫一声,回手将额头上燃起的火焰拍灭,远远避开。 楚憔很解气,咯咯笑着,“让你多嘴!” “说说吧?”唐善对雄奇莞尔一笑,“究竟是什么事,动摇了那些战将的战心?” 雄奇保持沉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青青。 唐善会意,随即向青青递去一个眼神。 “说吧!”青青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监察长老够不够分量,权且一试。 “回禀穆长老!”雄奇借坡下驴,恭声回道:“九大武院命令我们坚守,不许我们擅自出战!还有……玄灵齐长老亲率五百战队,两日后便可抵达。薛长老从开赴废都前线的战队中抽调出四百支战队,也会赶在玄皇之前入驻。除了横空以外,其它七大武院的援军都在路上,总军力超过了五千万。” 青青脸上泛起一层寒霜,如此重要的军情,武院竟然瞒着他们,“可恶!” 唐善倒是想得开,不管是玄皇还是九大,只要能够守住碎骨口,抵住妖军侵犯便好。 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九大反应神速,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五千万大军,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传令下去,两日后,会有一千支玄灵精锐战队前来接防,各部不必再发动进攻,打起十二分精神,坚守待援!” “是五百支!”炎忍不住插嘴。 唐善没理他,而是对雄奇传音:“如果我现在退出碎骨口,你们的人多久能够赶到?” “这……大……大人……”雄奇内心惶恐。 “我可以派人打探一下,很快就能掌握后方的情况,但我不愿意多此一举!”雄奇耳中,唐善的声音冰冷似铁。 “齐长老的五百战队,正在极目之外待命!”雄奇无奈的回复道。 “告诉他们前来接防吧,老子不玩了!”唐善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伤感。 “我们都是炮灰!”雄奇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可斩妖除魔乃是我辈职责所在,为了玄界的亿万百姓……” “够了!”唐善不想听他废话,“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雄奇悄然离去。 “我们要撤了!”唐善没头没脑的抛出一句。 肖箫微怔,急忙追问道:“哥?你想放弃碎骨口?” 唐善点头,“我先把你送去与玄皇会和,然后返回延城!” “这里怎么办?”肖箫的话语里已然带有责问之意,“只要再坚守两天,九大的援军就到了,那时再走不行吗?” 青青一笑,“放心,他心里有数!” 唐善心头一热,老婆比妹子懂他。 “鹭家的护卫也一起撤走吗?”鹭慈问。 “那得问鹭老前辈!”唐善适时的交出了兵权。 “我们也撤!”鹭疯自船头站出,“经过这一役,我们鹭家元气大伤,三百万护卫,剩下的已经不足六十万!而且,我们的商路全部被九大侵占,鹭家的买卖也一落千丈!” 他爽声笑了起来,“也好!这下九大放心了,我们鹭家已衰,无力创建武院,也就不会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小毅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龇出两个字,“卑鄙!” 肖箫迎上,躬身一礼,“委屈鹭家了!” 唐善对鹭疯的心胸气度深感折服,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赞赏之色溢于言表。 鹭疯猛地板起脸,对小毅道:“给你三年时间,重新打通我们鹭家的商路,你能做到吗?” “能!”小毅斩钉截铁的回道。 “好!”鹭疯点点头,“到了那时,你就是我们鹭家的有功之臣,我把鹭慈嫁给你,别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炎一头黑线,仗打到关键时刻,怎么说撤就撤了? 唐善眼皮一跳,目光直接蹦到他身上。 炎暗地里一惊,糟糕,该处置俘虏了! 谁料,唐善只是略加打量,随即又把目光移开,“鹭老前辈,您借给我的护卫,我还要多借些日子。当然,我不会白借,作为回报,我可以单独为鹭家开辟出一条商路。” “通往延城的?”鹭疯一脸不屑。 “可以!大人想借多久就借多久!”小毅越俎代庖,径自作出决定,“但有一点,延城出产的甲胄,只允许鹭家专营。” 鹭慈笑颜如花,不管是千年甲胄还是皓玉甲,那可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更何况,现在整个玄界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甲胄的价格自然一路飙升! 唐善翻了小毅一眼,他也没想到,小毅做生意的头脑如此精明。鹭家的数万护卫,各个都是玄神境,轮番炼制甲坯,皓玉甲的产量必将达到一个惊人的数目,妖丹便会像江河一般滔滔而来。 鹭疯思量一番,自嘲般摇摇头,“既然我已经把鹭家的买卖交给了小毅,那一切就都由他做主!” 阿狼眼中闪着精光,“我们现在就撤,还是等九大的人接防?” 唐善冷笑,“给他们一个时辰,不管他们来是不来,我们都要走!” 他的眼皮又是一跳,再次看了看炎。炎乖乖的躺在甲板上,并无异常。这令他的眼前腾起一片迷雾。 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阿狼陡然侧转头,目光如刀,死死盯向炎。虽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唐善先后两次的异常反应,却令他心生警兆。 唐善与阿里的反应自然被鹭疯看在眼里,他禁不住冷哼一声,以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炎身上的禁制是他亲手布下的,任何人怀疑禁制的效用,便等于是对他的侮辱。 冷哼的鼻音还没消散,他却猛地瞪圆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 炎从甲板上陷了进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没入甲板,倏然不见。 看到这一切的人,根本不相信眼中所见,表情全部僵在脸上。 “我靠!”罗新最先爆了一声粗口,轰然与楚憔合体,直接向炎适才所在的甲板撞去。 青青一动,抢先来到,不知什么时候,画影剑已经握在手中。 “小心!”唐善失声惊叫,拧身射出。 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甚至没有感觉到妖气,也没有感觉到气场波动。然而,这更增加了炎消失的诡异。 滋…… 青青脚下冒出四缕碧绿的烟气。 烟气一经出现,刚刚接触到空气,便如火花溅入滚烫的热油,嘭地暴涨起冲天烈焰。 绿色的火苗,如烟如雾,霎时将青青笼罩。 猝不及防间,青青只觉得颈侧一痛,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侵入到她的肌体当中。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直到此时,绿毛怪轰的撞在甲板上,大手一拨,将青青从绿火中拨出。 唐善人在半空,展臂将青青接下。 鹭慈早已有了动作,可鹭疯比她还快,探出两指,凌空勾住了她的脖领。 绿毛怪刚刚落入绿火当中,火焰顿时一散,猝然幻成四根雪白的毒牙,霍地刺出。 “妖灵!”鹭疯怵然色变。 www.ptwxz.com 554:卵 更新时间:2012-10-19 “去你娘的!”绿毛怪发出咆哮,大手胡乱抓扯拍打,四颗毒牙嘭嘭爆散。 然而,爆散的毒牙再次化成绿烟,每一颗烟气微粒中,都藏着一粒碧绿的水滴,而在每一颗水滴内,都眨动着一只妖瞳。 无以计数的绿烟微粒,立即向绿毛怪袭来。 绿毛怪就像是炸毛的猫,身上毛发根根竖立,每一根毛发都激出一粒赤红色的毒雾微粒。 随着极其微弱而又细密的爆响声,绿烟全部被血雾粘合,每一颗血雾微粒,都死死抱住一颗绿烟微尘,并将其迅速吞噬。 眨眼间,刚刚炸起的绿烟便被全部湮灭,只剩下鲜红的血雾。 绿毛怪大嘴一吸,血雾点滴不剩。 “你怎么样?”唐善看着怀里的青青,双眼充血,声音发颤。 “没什么大问题!”青青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颈侧,侵入肌体的那抹凉意,早已被体内真元湮灭,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鹭疯松落鹭慈,神色严肃,对绿毛怪道:“把那只妖灵捉回来,不然的话,你这位恩母会死!” 轰! 甲板上设置的加固禁制,如同怒矢般爆散飞溅,一个不足两尺宽的黑洞立即显露出来。 噼里啪啦…… 绿毛怪扭动着肥大的身躯,从小洞口挤了进去。 “我去船底,你们把船围起来!”唐善抱着青青,抢先掠出。 嘭…… 众人顿时散了个精光。 “你是谁?”炎对身下的少年问。 “牙!”少年回道。 “你是蛇族的妖灵?”炎讶声问。 “是!”牙惜字如金。 “你们蛇族从不参与外界纷争,这次是怎么了?”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救我?” “任务!”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牠绀!” 炎舒了一口气,“那你应该先把我身上禁制解开,否则我们都逃不掉!” “没那本事!”牙不是谦虚,他早就试过,真的解不开。 炎无语,鹭疯布下的禁制,或许只有妖王隗龙才能破解。 “这家伙好快……怎么搞的,他能在符阵里穿梭……到船底了,到船底了……”绿毛怪一路狂追,胡乱找了个好基友传音。 “我已经到了!” 唐善浑身散发出弑神般恐怖的杀意,一手托着青青,一手紧握神枪,根据绿毛怪搞出的轰响判断牙的位置。 一道淡若虚无的灰影,忽然显现。 神枪立即刺出,激出一颗冰火弹丸。 灰影无比诡异的一折,倏然融入船底的厚土法阵之中。 嗵! 冰火弹丸在法阵中炸响,发出扭曲的爆音。 一股凶虐残暴的威能,裹挟着滔天杀意,从牙的身后席卷而来。 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讶异之色,因为他在爆散的威能中,嗅到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还好可以借助法阵护身,否则可就糟糕了! 还有身后那只怪物,好生厉害,这么快就解决了他所留下的四颗毒牙! 绿毛怪刚刚在船底露出头,立即钻入厚土法阵的小洞内,一路突破。 唐善略加思索,闪身不见。 “鹭老前辈,青青到底受了什么伤?”他向鹭疯传音询问。 青青身在绿烟当中,脸上曾经显现过一丝痛容,这一幕,他自然看在眼里。可他仔细检查过,青青并无异样。 “那是蛇族最原始的种卵妖法!”鹭疯很快进行回复,“只要有一颗卵进入身体,它就会融入到血脉中,依靠吞噬精血而生存下来,并且会不断成长……等到破卵化妖之日,也就是穆姑娘殒命之时!” “如何救治?”唐善一脸惊愕。 “那颗卵已经融入血脉,只要把血放光,一滴也不剩,种入的卵就会被驱除!” “放屁!”唐善险些把这两个字传出去,还好强强忍住,临到嘴边变成了“这怎么成?” “当然不成!所以要把那只妖灵捉回来,他一定有驱除的方法!” “青虎营布置到位……” “死卫到了……” “狼卫到……” “丁卫营到……” 船外,唐善属下各营全部出动,布下了一张没有死角的大网。 妖军主阵! 蓝瞳妖将主动请战,“敌军出现骚乱,想必是牙已经得手。请大人准许属下出战,前去接应他们。” “你发现对方的破绽了吗?”牠绀面无表情的问。 蓝瞳妖将心中一凛,“没有!” 牠绀哼了一声,把目光移向碎骨口。 “可是,炎在那儿!”蓝瞳妖将禁不住道:“只要大人准许属下出战,我带本部二十万精锐,定能将他们救回来。” “为了炎,让我拿你去冒险,还要搭上二十万精锐,这个买卖划不来!”牠绀看也没看他。 “大人的想法是什么?”一员战将问。 “命令各军,做好接应准备,如果炎逃出了敌军战阵的攻击范围,可以寻找战机打一下。”牠绀平淡的道。 “属下明白了!”另一员战将道:“炎有可能牵动敌军,我们正好趁机发动冲击!可是炎……” “只要能攻下碎骨口,我搭上这个儿子又何妨!”牠绀语速缓慢,妖瞳之中闪过一抹炽热的战意。 众将凛然,谁也没吭声。 “你们应该能够看出来,自从我们停止进攻以来,对面战阵的威能已经开始减弱,各个战队的战意也打了几分折扣。虽然他们随后发起了反攻,可不满情绪很大,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战力。现在他们不再进攻,多日来的疲惫会像洪水猛兽一样扑倒他们,我们一定要保持安静,最好让他们睡个好觉!”牠绀咧嘴一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每个人的心底都会冒起一股寒意。 嘿呦嘿呦…… 绿毛怪仿佛变成了纤夫,喊着号子,挤开狭小的隧道,一路猛追。 船底,牙悄悄探出头,皱了皱眉,再又缩了回去。 嘿呦嘿呦…… 绿毛怪逐渐接近。 牙终于动容。 如果没有炎,他完全可以从修士们布下的网中悄悄溜走,但此时多了一个累赘,他便没有了把握。 对方的反应太快,炎身上的禁制解不开,这两点都不在他预先设定的计划之内。 嘿呦嘿呦! 绿毛怪的声音如芒在背! 牙摇了摇牙,拼了! 他的动作很慢,便如滑入水里的蛇,从船底设置的厚土法阵中悄悄挤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炎趴在他的背上,脸色土灰。 对于牙的能力,他早已折服。可就这样大模大样地暴露在敌人的视线内,不能不令他心生惊骇。 船下,厚土法阵散发出淡褐色的光芒,给人以厚重之感。 牙驮着炎,浑身散发出褐色微光,完全与其融为一体。 炎可以看到,无数道锐利的目光从他面前扫过,但却视若无物,无一停留。 可是,厚土法阵的光芒仅仅射出百丈左右,一旦脱离,他们便会暴露在空气之中。 到了那时,又该怎么办? 如果,父亲在此刻派出大军发动冲击,必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牙带领他成功脱逃的可能性会大增。 但他知道,于公尚可,于私……父亲绝对不会那样做! 牙转回头,眯眼一笑。炎知道,这是告诉他,将要闯阵了! 牙把身躯缓慢地蜷缩起来,骤然弹出,便如一条灵蛇,快若闪电,划空而过。 “在这儿!”白毛怒吼一声,巨剑倏然举起。三百死士,同时亮剑。两万护卫,分别从四面聚拢过来。 半空中,一道灰影,似幻似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像他们冲来。 “糟糕!” 白毛的眼中显露出一丝慌乱,牙的速度太快,以至他无法锁定。 “雨阵!” 他振臂高呼,巨剑直刺当空。 轰! 一道蓝色的电光飞窜在高空,轰然炸响。 死士同时出击,三百道剑芒围绕着炸散的蓝芒,如同怒矢般射过。 两万护卫,各自激出刃芒,当空数里方圆尽被覆盖。 牙紧急止身,霍地钉在空中,身前数十步,便是“雨阵”覆盖的范围。 他只是略微一顿,“雨阵”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旋即,他又急速前冲,仅在当空留下片片残影。 白毛禁不住动容! “再来……再来……再来……” 他频频举剑,连续三击。 三百死卫与两万护卫随同攻击,刃芒怒射,便如汪洋中骤然生出的巨大漩涡,在高空中接连炸起。 牙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只雨燕,飞旋在“雨阵”边际,只要他稍有闪失,立即便会被万千刃芒轰成碎渣。 此刻,他已经竭尽全力,才险险避过四波芒雨大阵。接下来,再若有四波“雨阵”,或是“雨阵”的范围扩大一成,他便很难再维系周全。 “把我放下!”炎已经预感到,牙驮负着自己,绝难闯过敌军包围,唯有抛掉他这个累赘,才有希望逃脱。 牙没有应声,陡然折向白毛的右翼。 炎脸色霎时变白,因为他看到,数十座战阵青光大盛蓄势待发,而白毛也再次扬起了巨剑。 更可怕的是,他们闯进了“青虎营”防守的范围内! “剑剑剑剑剑……” 老萝卜像是卡壳的复读机,骈指急点。 他就像一只炸刺的刺猬,浑身龇出上百柄利剑,每次点出,都有九柄飞剑蹿入空中,眨眼间便有十余波激出。 邵华带领“青虎”营卫全面散开,每一名“青虎”旧部都率领着一小队护卫,当空连结成一张严密的大网。 牙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若以军阵严整来判断强弱,“青虎营”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事实也的确如此,“青虎卫”的成分颇杂,江湖散修、玄皇侍卫、诸王亲卫、鹭家护卫,纷纷混杂在一起,而且融合时间尚短,很难形成强大的合力。 可若论个人能力,唐善属下诸营中,“青虎卫”无疑是最强的! 便似老萝卜,江湖经验老道,他若出贱,绝对是位难缠的角色。而在“青虎营”内,这样的贱人还有很多! 前有“青虎营”,后有“死卫营”,数十座战阵也做好了攻击准备,白毛的“寂灭五雷斩”已然激出,老萝卜的飞剑一蓬接一蓬…… 牙吓得嘴唇直哆嗦,“这下坏了!” www.ptwxz.com 555:围捕 更新时间:2012-10-20 “别杀他!”唐善骤然显现,暴吼道:“我要活的!” 白毛激出的蓝色雷霆、老萝卜劲射的飞剑,立时一顿。 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时间去想,当即翻身,一头扎下。 “青虎营”与“死卫”先已被他牵动,衔接处出现了一丝破绽,只要他能够闯过,降落在地面,便可以逃回甬洞。 唰! 绿毛怪刚刚从厚土法阵中钻出来,振翅来到,恰好截断了他的前路。 这张兜网唯一的破洞,也被其缝合。 “只有硬闯了!”牙咬了咬牙,倏然化作一条幻影,奔着绿毛怪扑去。 绿毛怪大嘴一张,嘿嘿发笑,偷偷弹指,射出蛛丝。 牙根本没有搞懂,对面这个怪物傻笑什么,却觉得身子猛地一紧。 绿毛怪面露得意之色,搞定! 蛛丝飞快旋转,刹那间便绕过上百圈,如同绑粽子般,把牙和炎捆了个结结实实。 唐善等人眼见二妖被束缚在半空,面色均是一缓! 就在此时,状况突生。 牙似一条无比滑溜的泥鳅,略微扭动身躯,便从蛛丝中挣脱出来,随即又在蛛丝收紧的刹那,把炎拽出。 “咦?” 绿毛怪不由一怔。 旋即,一道灰影在他眼前闪过。 牙趁他发愣之机,已然绕到他身后,从兜网的破洞中穿过。 “成了!”牙松了一口气,此时他才感到,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 突然,他的眼皮一跳。 地面上,阿狼正等着他。 一股令他窒息的强大压力,有如实质般扑面而来,携带着凶兽般残暴的威能,便如一头张开血口的妖狼,瞬间便可以将他撕成碎片。 阿狼已经锁定了牙,完全有能力将其刺杀在刃芒下,只可惜,唐善要活的,他只能收缩威能,仅在短刃中注入三成真元。 噗的一声,牙的肩膀上溅起两股血柱。 可他竟然全无反应,猛地折向一旁。 阿狼脸色一变,这倒不是因为牙的坚忍能力,而是自己一击没能留下对方,令他觉得脸上无光! “留下!”唐善怒吼一声,神枪一记点刺,直接将身前的灰影刺散。 没中! 唐善心中凛然,自从领悟冰火流星以来,正面交锋,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 灰影一折,再次掉转方向。 画影剑,拖曳着一道耀眼的青光,骤然闪现。 灰影当空一颤,身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转,霍地跳开。 危险,像是不可遏止的夜幕,笼罩在牙的心头。 陆槐斜指圣刀,天魔十将在他身后一字排开。 “这个也不成!” 牙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天魔神,就是两尊魔将,也能要了他的小命。更何况,陆槐额头上有如黑色火焰般飘荡的“界”,令他嗅到一丝死亡的味道。 哪来这么多恐怖的高手? 牙心中大骇,另寻它路。 此刻,他把自身的修为蓦地提升到极致,化作一缕淡若虚无的浅灰色幻影,完全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一流高手,很难察觉到他的气息,哪怕对面相逢,也会产生一种凭空消失的错觉,根本无法将他锁定。 “你逃不掉!”肖箫的脸色阴沉似水,准嫂子负伤,她的心情自然不好,在她身畔,陡然亮起如同水纹般的剑芒,层层叠叠,纵横交错。 牙知道厉害,如果撞上去,只怕会变成一堆碎肉! 无奈之余,再又折转! 这回他选对了对手——鹭疯! 鹭疯捏着小锤子,便似敲打精致的瓷器般,小心翼翼的敲了敲。 嗵! 牙仿佛被一座大山迎面拍中,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被震出一颗血珠。 一蓬血珠离体,以至他的失血量瞬间达到了三分之一,星星月亮太阳在他眼前齐现。 如此严重的一击,令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仰面朝天,跌落在地。 众人脸上一喜,唯有鹭慈噘着嘴:这家伙怎么不来找我? 唐善最先降落在地,张手向牙抓去。 忽然,牙似一条毒蛇般立起上半身,作出攻击之状。 唐善一怔,手悬停在半空,他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反抗的能力。 牙缩了缩身,用背脊推动炎,向后退出数尺。 忽然,令人咋舌的一幕突现,牙拉着炎,四脚朝天,从地面上陷了下去。 鹭疯锤得真准,直接把他砸落在甬洞的洞口旁。 轰! 唐善当即爆出一记冲拳,四下溅射的尘土碎石中,一个两尺宽的小洞显露了出来。 绿毛怪怪叫一声,倒栽葱般一头栽下,却有一道虚影,抢先出现在洞口,倏然消散。 ——鹭慈! 唐善亟亟传音,“马上回报方位!” 许久,鹭慈进行回复,“不行啊,这里足有几十里深,不可能在地面上进行攻击!还有,让后面那个怪物退回去,这里非常狭窄,它根本施展不开!” 无需唐善下令,绿毛怪已经搞清了自己的处境,轰然炸出威能,扩宽甬道,掉身返回。 鹭慈在地下不断传回自己的方位,唐善等人则在地面上跟进。 青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发现,唐善正逐渐靠近妖军防线。 三十里深的地下,牙似一条灵蛇般,在狭窄的甬洞中蜿蜒爬行,虽然拖拽着炎,可他的速度却快得出奇。 但他惊讶的发现,随后追击的修士,速度也丝毫不慢。幸好这条甬洞是他亲手挖掘的,每一个拐点都烂熟于心,否则早就被其赶上。 “不能再向前了!”鹭疯提醒唐善。 再有数百步,唐善便闯入妖军防线。 数十支妖军战队,已然做好进攻准备。 唐善的脚步没有停! “你个疯子!”鹭疯把自己的尊号拱手相让,戛然悬停在空中。 “前方五百步,甬洞向上转,或许是出口!”鹭慈向唐善传音。 妖军前线,数十万大妖瞪大的妖瞳,不敢置信般盯着唐善等人。 这是……送死来了? 就在即将踏入妖军攻击区的一刻,唐善忽然掉头,拉起青青,倏然掠出里余。 阿狼等人,死卫诸营,叫嚣般兜了一个圈,旋即退回。 唐善单手持枪,猝然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光。 悄然间,弧光便已切入地下,形成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 “听令!”唐善看向白毛。 “在!”白毛心底一颤,像是预感到唐善要做什么。 “守住这条线,任何人不许逾越!”唐善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 “这……”白毛不敢应下。 唐善也不理他,直接夺过死卫的指挥权,手捏法诀,命令死卫将众人拦下。 这群人事儿不懂的东西,当即执行。 “我真的没什么要紧,放他们走吧!”青青颤声相求。 唐善看向鹭疯,“鹭老前辈?” 鹭疯点点头,“我知道怎么做!” 唐善当即掉头,奔着妖军防线掠去。 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似水,谁都知道,甬洞的出口必处于妖军的攻击区内,要想擒回妖灵…… “拦住他!”青青惊叫,下意识的向前窜出。 鹭疯张手抓住了她的脚踝,生生将她扯落在身旁,沉声道:“你去只能白白送死!” “我们怎么办?傻站在这里看热闹?”阿狼冷声问。 “在这里一样可以帮忙!”鹭疯举起小锤。 白毛吞了口口水,这么远的距离,除了鹭疯这尊真神外,还有谁可以帮忙? 可他看到,阿狼、陆槐、肖箫还有绿毛怪,纷纷落在鹭疯身旁,开始积蓄威能。 青青手捏剑诀,画影剑青光大盛,倏然射在唐善身畔,如影相随。 而在她娇美如花的粉颊上,却已流下两行清泪。 妖军主阵内,蓝瞳妖将一脸不屑,大刺刺的拨动手中妖刃。 “你干什么?”牠绀问。 “他太嚣张,我派一支战队弄死他。”蓝瞳妖将笑着回道。 “不急!等他进入我军攻击区内再说!”牠绀很是沉得住气。 “我军只要前进百步……”蓝瞳妖将还欲争辩,可见到牠绀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凛,当即住口。 地面上,就在妖军攻击区的边际,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洞,藏在一堆土包下。 唐善定身在数十步外,他已经可以感觉到,小洞内传来极细微的沙土掉落声响。 牙已经非常接近地面! 牙的心情无比糟糕,唐善的威能不加收敛,肆意宣泄,便如一头雄狮堵住洞口,他自然能够感受得到。 从地底上升到地面,拐点少了许多,身后的修士也在快速紧接中。 牙回看炎,眼中带有迷惑,他不明白,妖军为何不肯移驾几步,击退洞外的雄狮! 早知如此,他便多下把子力气,把洞口开在妖军主阵下方,也就没有了此刻的危难! “别急,我父亲一定会救我们!他只是在等待战机!如果等到最后一刻,战机还没有出现,他就会把我们救出去!”炎悄声道。 牙听出了这句话中的隐意,如果修士为了炎而发动攻击,妖军就会全线出击,双方将在头顶交战!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大军对阵冲杀,死伤无算,他若带着炎跳出去,只怕会落得个尸骨无存! 难怪牠绀让他在这里开洞,还说什么时间紧迫,距离敌方战阵越近越好,其实牠绀早有预谋! 牙心里一紧,他万万不曾想到,为了夺取碎骨口,牠绀竟然不顾儿子的安危,反而以炎为诱饵,吸引敌军来战。 好可怕! 这就是战争! 突然,他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场波动。 同为潜行藏匿的高手,他立即反应过来,身后的修士转过了最后一个拐点。 没有任何犹豫,他背着炎,急急弹出。 别说外面蹲守着一头雄狮,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闯! “去!” 妖军主阵,牠绀猛地挑起,大斧倏然指出。 就在牙刚刚弹出洞口的刹那,数十万妖军轰然涌来。 而唐善,已然站在牙的面前。 www.ptwxz.com 556:九刃加身 更新时间:2012-10-21 山一样的锤芒,阔达百丈,轰然来到,如同一面护盾,钉在唐善身侧。 唐善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击擒敌,他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牙也知道,只要能够避开唐善一击,他就可以退入妖军阵营,成功脱险。 虽然他伤得不轻,但要从唐善手下溜走,也非难事。 只是炎…… 牙霍地跳出来,直接化成一条淡淡的灰影,接连三变。 唐善早已向神枪内灌注了六成真元,闪电般连刺四枪,不想却全部落空。 闪念之间,牙已逃出百丈。而他逃窜的方向,却与妖军阵营背道而驰,也正因为如此,才使他成功避过了最为危险的第一道枪芒。 嘭…… 随着一声闷响,数以万计的冰火弹丸自枪尖劲射而出,当空散成一张密集的火网,向牙罩去。 “放下我!”炎瞠目尖叫。 牙置若罔闻,身躯如同蛇一样扭动起来,以诡异的身形不断变换方向。 此刻,他完全顾不得罩来的火网,因为有一件更要命的东西,如同跗骨之蛆般死咬着他不放。 穆青青的画影剑! 灰影如烟,青光如电,在火网之下急速闪动。 与此同时,阿狼、陆槐、肖箫与绿毛怪齐齐出手,刃芒、剑芒、恐怖的刀弧,纷纷向牙斩去…… 轰! 金色的锤芒四下飞溅,发出有如金属破碎般锵锵之音。 冲在最前的妖军战队合力一击,霎时摧毁了鹭疯的护盾。 在战队面前,即便是一尊真神,也无法与其恐怖的战力相抗衡! 鹭慈像一只灵猫般从洞内爬出来,身子压得很低,几乎紧贴着地面。 这样的高度,最为安全。 率队冲击的妖将不由一愣:怎么还有一个? “杀……” 下意识间,他把妖刃指向了鹭慈。 属下妖军自然相随,刃芒如雨,轰然而去。 “蠢蛋!” 妖将主阵中,蓝瞳妖将负气顿足,脚下的空气顿时激起,如水涛般涌出三叠气浪,徐徐远去。 牠绀莞尔一笑,对于属下舍本求末之举混不在意。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碎骨口,审视着九大战队的一举一动。 突然,他的眼神一跳。 牙避开了阿狼等人的攻击,可始终无法摆脱画影剑,更无法冲出冰火弹丸的覆盖区。 生死一线间,他转身抱住炎,嗵的一声砸落在地,猛地蜷起身躯,跪地弓脊,展臂抱团,额抵双手,将炎护在身下。 目睹这一切,青青不禁动容。 画影剑发出有如鹤唳般凄厉的嗡鸣声,悬停在牙的颈后,颤抖不已。 剑随心动,牙对炎以死相护,令青青对他心生怜惜,不忍相害。 噗噗噗噗…… 数十颗冰火弹丸砸在牙的身上,迅速凝结成核桃大小的一颗颗冰坨,倏然燃起炽烈的火焰。 牙动也不动,任凭冰火嗜肌蚀骨。 唐善不想要他的命,手上留有分寸,不然他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画影剑突地一动,瞬间现出数十柄飞剑残影,牙身上的冰火弹丸被悉数挑出,当空斩灭。 唐善微怔,随即释然。 牙与炎四目相对,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牙傻傻的眨着眼。 鹭慈当空飘荡,留下一串残影。 妖军激出的刃芒,如同怒矢般扫过,残影尽散。 幻身!幻身!幻身…… 领队妖将惊愕的看到,鹭慈的身影淡若虚无,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靠近。 相比牠绀部下的严整,这支妖军战队明显不及,仅是这名妖将,便距离部下超过了十丈。 十丈之内,妖兵可以感应到彼此间细微的气场波动,可超过了十丈,便给鹭慈留下了可趁之机。 妖将距离部下并不远,十丈之外不足一尺,但这对于鹭慈来说,却已足够。 这名妖将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物件。 那是他的妖丹,翻飞在他眼前。 直到此时,他才感到痛。 这是留在他心底最后的痛! 眼见领队战将一头跌落,属下妖兵顿时一乱。 还没等副将接掌战队,鹭慈趁乱再次出击,于是,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妖丹! 蓝瞳妖将的脸色很难看。 牠绀却露出欣赏之色,“好身手!” 就在刚刚,他的目光不受遏制地被牙所吸引,虽然在最初,从他把炎设定为诱饵的那一刻起,炎的生死便已经不再他的考量范围内,但炎毕竟是他的儿子,父子血脉相连,炎即将丧命的一刹,他还是有所动容。 而今,他的心绪大好。因为他发现,唐善不敢杀掉牙。 要想杀掉一只妖灵,已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而要想活捉……他不知道有谁可以做到,反正据他所知,即便是妖王隗龙也做不到! “捉……” 就在青青斩灭冰火弹丸的那一刻,唐善已经向她亟亟传音。可他只传出了一个字,牙当地扭身,倏然不见。 这次,重伤之下的牙没有任何变化,他舍弃了所有花哨,直接向妖军阵营掠去。而唐善所在,已然处于十万大妖的攻击区内。 牠绀微微摇头,九大战队不为所动,这令他颇感失望。但他的妖瞳深处也显露出一抹喜色,数十支战队全速冲击,而敌方全无反应,炎的性命自然可以保全下来。 妖军前端的十支战队,相继发动进攻。 漫天刃芒,便如夜空里璀璨的星斗,倏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十把巨大的妖刃,每一把都长达百丈,当空凝结,向着唐善轰然砸去。 “鹭慈!把妖灵捉回来!”唐善此刻只能求助于这位大巨。 鹭疯、阿狼、陆槐等人急急出手,画影剑急速飞旋,共同助唐善迎击妖刃。 轰雷般的巨响霍地炸起,鹭疯、阿狼等人根本无法与巨刃的强大威能相抗,激出的刃芒相继被斩散。 画影剑爆出一声铮响,脱离了青青的掌控,当空翻滚,坠落在地。 青青胸口一热,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仅是一柄巨刃,便令一众高手束手无策。 危急关头,唐善他把全部真元都灌注在神枪之中,他的手臂瞬时暴涨了一倍,迎着巨刃挺枪急刺。 一团皓白如月的冰球,燃烧着炽烈的火焰,突入当空,与冲在最前的巨刃精准地撞在一起…… 刺眼的白光瞬时亮起,裂成一只直径里余的巨大光球。 旋即,光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开。 无以伦比的恐怖威能,霎时破穿了虚空,激荡的空气相互叠加,形成无数条有如实质的风刀,散发着流光溢彩,割裂天穹。 而当这一切开始消退之际,爆音才徐徐传来,方圆百里之内,每一位修士和妖兵都被震得耳膜剧痛。 鹭疯与阿里均是一叹! 陆槐双目圆睁! 绿毛怪呆若木鸡! 肖箫掩着嘴,眼中充满泪水! 青青浑身一晃,仰面跌下…… 谁都知道,已被众多高手消去大半威能的巨刃,尚且如此恐怖,接下来的九把巨刃…… 唐善体内真元尽出,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挺刺神枪,虽然他具有真神的潜质,可在闪念之间,真元根本不可能恢复。 枪尖仅是冒出一缕火苗,比烛火还要微弱。 牠绀冷笑,目光随即转向牙。 牙已身在妖军上空,下一刻就会进入妖军阵营。 鹭慈没有去捉牙,让她把牙杀掉,她还有几分把握,可让她把牙捉回来,她做不到。 更何况,唐善此刻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她早已惊得花容色变,再也无心顾及其他。 轰……轰……轰…… 九把巨大的妖刃接连斩下,唐善根本无法招架,神枪当即被震飞,整个人四肢伸展,仰面朝天,在妖刃的轰击下一顿、一顿、又是一顿……旋即砸落在地,而后被轰入地底! 牙停在半空,默默看来。 唐善坠落时,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生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隔空抓去。 他不明白,唐善的目标不是炎吗,为什么对他穷追不舍,哪怕就此殒命也在所不惜? “活捉妖灵……救青青……”这是唐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宛如游丝,飘荡在空气中。 青青被白毛接下,拼命挣脱,踉跄跑出。 肖箫急忙赶去,紧紧把她揽在怀里。 “唐……”青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已然昏死过去。 “我们撤吧!”眼见妖军逼近,鹭疯无奈下令。 “杀!”白毛瞪红了眼睛,重新夺回死卫的指挥权,领军杀出。 江成、丁勇当即率领本部营卫相随。 老萝卜唾了一口,“拼了!”伙同邵华,带领“青虎营”发动冲击。 唐善麾下四营,全部向着妖军迎击而上。 补充各营的鹭家护卫未动,齐齐把目光落在小毅身上。 小毅脸色惨白,顿首怒吼:“杀!” 数万护卫立即加入各营,“杀……” “哦?” 牠绀脸上浮现笑意,大斧平扫,“全部歼灭!” 战地符阵! 雄奇立于船头,默默看来。 “雄奇师兄,我们要不要出击?”一名战将问。 雄奇缓缓闭合双眼,摇了摇头,叹道:“徒增伤亡而已!” “大人!”一名属下飞速来到,禀报道:“齐长老到了,请大人前去迎驾。” 雄奇霍地转身,双眼大睁,眼眸深处精光骤现,“玄灵战队呢?” “五百战队全部抵达。”属下回道。 “快!快!请齐长老领军速速出战,救……” “雄奇?不要多事!”齐长老蓦地出现在甲板上,脸色阴沉骇人,漠然冰冷的道:“先让鹭家的护卫去打,打光了我们再上。” 雄奇浑身一震,愣在当地。 妖军主阵! 牠绀眼中升腾起炽烈的战意,“五百支玄灵战队?好好好!这可是一场硬仗,希望他们不会做缩头乌龟!” 前线! 白毛的“寂灭五雷斩”汇聚了三百死士的威能,顿时将对面妖军战队轰塌了一角。可还没等他展开灭杀,后继的妖军战队已然对他发动进攻。 小毅亟亟下令,各营整军一处,合力抗敌。 刃芒铺天盖地而来,一波接着一波,虽然唐善麾下各营得到了扩充,可无论军力还是战力都明显不及妖军,很快便陷入逆境。 大军对阵之中,私兵与正规战队的优劣瞬时显现,结成一军的各营全线收缩,完全沦为守势,即便如此,处境也岌岌可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干什么?你想把鹭家的护卫都拼光吗?”鹭疯须发皆张,对着小毅放声怒吼。 小毅霍地转过头去,只见鹭家护卫尽数脱离战地符阵,乱哄哄纷涌而来。 他如遭雷殛,颤声道:“这……这是谁下的命令……”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57:乾坤逆转 更新时间:2012-10-22 “妖军犯界,我辈自当奋勇杀敌,方不失修者本分!尔等尚若怯战,齐某不得不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齐长老尖细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气,在空中传递开来。 “我要杀了他!” 鹭疯额上青筋似蚯蚓般突起,愤怒扬起小锤。 他没想到,九大如此看重鹭家,哪怕鹭家元气大伤,依然不肯放过,非要借妖军之手,将鹭家一举铲除。 “鹭疯子,以你真神之尊,断不会行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齐长老像是胸有成竹,声音里夹着嘿笑。 鹭疯的双眼倏然眯起,其中闪过一抹讶色,因为他看到,数百支玄灵战队从战阵中涌出,迅速聚结,布下防线。 很显然,不管他愿不愿意,鹭家这个炮灰是当定了! 更可气的是,连鹭疯自己都知道,哪怕是在逼迫之下,哪怕他气得发疯,他也断不会倒戈相向! “奶奶滴!”这尊真神爆了句粗口,愤然转回身,“看来本尊今日要杀身成仁了!” 小毅险些气得吐血,但也像鹭疯一样,不肯因为私怨而危及大局。 他对散乱的护卫们亟亟催促道:“马上回归各自领队……各队结阵防守……” 妖军主阵! 九位妖将大眼瞪小眼,脸上全是茫然之色。 牠绀失声发笑,“大敌当前,他们竟然生起了内讧,着实可笑!” 他对一位妖将道:“你去吧,给你五十支战队,消灭那些私兵。” 那员妖将欣然领命,统军出击。 牙终于来到主阵前,最后的几百丈,业已耗尽了他全部力气,扑通跌落在地,急剧喘息起来。 还差最后一步,只要他把炎交给牠绀,他的任务便宣告结束。 蓝瞳妖将请求将炎接入主阵,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大战在即,私事容后! 炎嘿笑,“让你见笑了!” 牙一脸讶然,“令尊军纪严明,着实让小弟大开眼界!” 就这样,他们径自躺在数百万大军脚下,竟然没妖理会。 两军交锋的空隙间,阔达数百步的深坑内,“人”字形的深洞里,唐善似一堆烂泥般,几乎与四周的沙石融为一体。 奇怪的是,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不痛?! 嗯,那就是死了! 也不知道这里的地狱归谁掌管,能不能走走关系,调到寒泉哪儿混口饭吃? 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到胸口泛起一股暖流。 温暖,好似情人的手在轻柔抚摸,令他舒服得想要呻吟。 可其中却跳跃着一丝炙热,便如熔化的铁水,肆意挑战着他的痛感神经。 痛了? 唐善很惊讶,因为这说明他还活着。 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挨过那九把恐怖的巨刃,他还能活下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这种事,既然该死没死,那就一定有原因。 暖流加大,涌遍全身,他的手指立即蜷起,握紧了双拳。 略微一怔,他把手探到了胸口。 当手指摸到几颗圆溜溜的东西时,他霎时睁圆了双眼,像是恐怖的黑夜里遇到了鬼,险些吓得灵魂出窍! 双拐和尚的佛珠,一共九颗,现在少了一颗! 嘛东西?该不会是佛祖老爷子结出的丹吧? 不容他多想,暖流轰然演变成澎湃的洪涛,在他体内激荡汹涌,他只觉得自己的真元,不,哪怕是一滴血,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超过了他本来的修为!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的小心肝一颤一颤,怕怕! 真元激荡之下,他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以至于超出了他可能想象的范畴! 真神? 哪怕是真神,也抵不过他的一根小指头! 头顶,小毅正指挥全军与妖军对峙。 有了六十万护卫加入,即便有些零散,很难发挥整军战力,却也强强抵住了数十支战队的进攻。 可刚刚进入相持之中,就见一员妖军主将,手举一根狼牙棒,率领着五十支战队冲杀上来。 小毅心中一凛,决战的时刻到了! 结局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完败! 咻…… 唐善从深坑中浮起,悬停在半空,恰好抵住五十万妖兵。 嘶…… 数百万大妖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从妖军主阵乃至前线,整齐的抽气声练成一片。 阿狼、陆槐等人,数十万鹭家护卫,全部瞪圆了眼睛,愣在空中。 “他……他怎么可能还活着?!”鹭疯喃喃着,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他这尊真神惊异不已,声音业已走调。 攻防双方同时住手,无论是妖兵还是护卫,都把目光转向唐善。 曾向唐善发动进攻的十支妖军战队,惊惧之色更甚,十万大妖牙齿打颤,细密的磕牙声响传遍当空。 “你……你没死?”奉命出击的妖军主将,声音打着颤,妖目睁到极限,磕磕巴巴的问。 唐善看向他,大嘴一咧,露出红口白牙。 他已经握紧了拳头,只见一颗血珠从他**的小臂中弹出,缓缓滑下,悬停在拳锋,滴溜溜打起转来。 他周围的空间,有如沸腾的热水,泛起剧烈扭曲的波纹。 纯粹的力量! 那滴精血之中,瞬时闪耀出金色的光芒,金光灿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倏然间,人们惊讶的发现,天空竟然暗了下来,不是暗,而是漆黑如墨! 齐长老抬起头,若有所思…… 妖王殿! 隗龙听到外面妖声嘈杂,缓缓飘出殿门。 所有大妖都抬着头,根本没有妖留意到他这位妖王驾到。 隗龙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儒雅风姿,抬头看去,下一刻,他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如同泥塑般,呆立当地。 废都前线! 黑磷妖军全部退入废都城,昌待与洪帅亲领大军,刚刚抵达城下。 “看?”不知谁嚷了一句。 所有修士全部抬起头…… 废都城的上空升起一蓬黑点,很快,不计其数的大妖漂浮在半空,仰望天穹…… 这一刻,整座废都城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妖声,只有沉重的鼻息四处游荡。 圣祖皇城、九大武院、八座王城…… 无论是大将军匡辅,还是九大至尊巨子,亦或是亲王公侯,包括赶在路上的各支战队,玄皇钦领的大军,乃至亿兆百姓,全都被奇异的天象所吸引。 天空是黑的,人们彼此间却清晰可见,仍如白日。 这种景象很可怕! 碎骨口前,唐善仿佛换了个人,面目狰狞,杀气四溢。 不是他装逼,而是…… 疼啊! 他体内的全部真元,都汇入拳锋前的那颗血珠中,涓滴不剩,便似浑身的血液被瞬间抽空一般,哪能不痛! 而对面的妖将却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机。 更有一股爆烈无比的炽热杀意,让五十万大妖都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 “呜……” 也不知是哪只怯懦的大妖,竟然轻声啜泣起来。 漆黑的天空,繁星闪烁,乱流和罡风肆意狂啸。 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那里显露出绞杀一切的威能。不管是谁,只要涉足其中,必将被绞成碎片。 这是…… 虚空! 鹭疯脸色惨白,没死就没死嘛,搞这么大动静干嘛? “杀了他……”牠绀从震惊中醒来,亟亟下令。 这人可以抵住十支战队全力一击,已然万分可怕。现在又具有了开启虚空的能力,万万不能留他活命。 领军妖将没有动。 过分的惊愕与恐惧,令他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应该执行牠绀的命令,可他动不了! 唰! 一股罡风从虚空中刮出,钻入唐善拳下的金色血珠中,血珠顿时金芒暴涨。 干嘛?! 领军妖将与身后五十万妖兵吓得小脸煞白。 呜…… 又有妖兵哭泣。 唰唰唰! 三股乱流穿越虚空,融入血珠…… 唐善心中大骇,无比强大的力量,早已超出了他可以掌控的范畴,此时又有来自虚空的罡风与乱流…… “杀!” 牠绀狂叫,面目扭曲,恐怖骇人。 领军妖将浑身一颤,终于举起了狼牙棒。 巨大的狼牙棒,长达三丈,当空高举,“杀……” “哦,对!”唐善挥拳。 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出,似缓实疾,滴溜溜打着转。 陡然间,天地为之一震,这颗血珠骤然放大了亿万倍,简直堪比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蓦地迸发出万丈金光…… 领军妖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堪比红日的巨大血球,只是激起的劲风,便将他吹得粉碎。 万丈金芒照耀下的五十万大妖,就像投入巨大熔炉内的一小团雪球,噗地熔化,什么也没有留下。 轰…… 血球砸落在地,方圆百里之内,堆积如山的兽骨全部被震为齑粉。无数条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延伸到千里之外。紧接着,地面如同怒涛般翻滚起来,从数百万大妖脚下奔腾而过,急速向前推进。旋即,大地开始崩塌…… 所有修士,所有大妖,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唐善所爆发的这一拳,具有着毁界之威。 牙的脸上便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死死的抱着炎,当空颤抖。 唐善东瞅瞅西往往,捡回神枪与画影剑,倏然飘到他面前。 牙吓得一哆嗦,险些从空中坠落。 他虽然没有伤愈,但也恢复了几许劲力,绝对有能力带着炎逃脱。只是在唐善面前,他已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唐善大手一张,提着他的脖领,将他拎在手里。 蓝瞳妖将的牙齿打着颤,对牠绀道:“大……大……大人……炎……” 牠绀面如死灰,充耳不闻,原本精光湛湛的妖瞳,也变得黯淡无光。 唐善就在妖军主阵阵前,距离最前排的妖兵不足一丈。 听到蓝瞳妖将的话,他不屑的瞥去一眼,再又直视数百万大妖,发出一声冷哼。 嗖嗖嗖嗖…… 数十只大妖被吓得昏死过去,当空坠落,跌入无底深渊。 唐善在妖军阵前嚣张的逛了一圈,这才返回。 “滚!” 一声怒斥,与唐善麾下各营以及鹭家护卫对峙的数十万大妖,顷刻间做鸟兽散。 一抖手,唐善将牙和炎丢给鹭疯,不急不缓地飘到肖箫身前,接去了青青。 他率领着众人,向战阵返回,迎着结阵设防的数百支玄灵战队飘去。 “让开!”他的声音很淡,但却包含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 上百名玄灵战将齐齐一礼,倏然让出一条通道。 唐善重返战阵,落座于船头,将青青平放在身前的案桌上,这才松了口气。 适才的一击,令他体内真元尽出,以至完全脱力。若非他在挥拳之时,左手先握了颗灵石,恐怕要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 而且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真元一时无法恢复,仅能依靠从灵石中汲取的一丝灵力来御空飞行。 那时候,哪怕跳出来一只百年小妖,也能把他轻松搞掉。 还好,毁界之能余威尚在,允许他在妖军阵前装逼!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58:外强中干 更新时间:2012-10-24 “我们蛇族不想与修者为敌,但是我家家主欠牠绀一条命,所以才会派我来营救炎!至于这位姑娘身上的毒……”牙一笑,眼中露出狡黠之色,四颗锋利的蛇牙外露,但却并不令人觉得憎恶,反而有种亲昵之感。 他像是有意吊众人的胃口,顿了顿,慢条斯理的道:“其实那是家主命我留下的礼物,以弥补冒犯之过!” 唐善看向鹭疯,这位大巨见多识广,应该可以分辨出真假。 “你是说,那颗卵对穆姑娘无害?”鹭疯沉声问。 “无害无害,绝对无害!”牙把双手竖在胸前,交错摆动着,旋即解释道:“它只是吸附穆姑娘一滴精血,而后经过三天孕育期,便会化成一只小灵兽,到时穆姑娘就可以把它生产下来了……” “生产?”唐善顿时炸毛。 尼玛,我老婆我还没碰过,先给你生一只小妖精? 牙不明白唐善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傻傻的眨着眼,道:“这只灵兽会把穆姑娘当成自己的主人,终身相随,至死不渝。” 唐善面黑如炭,“怎么生?” “自然是从穆姑娘的嘴里爬出来!”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哦,是从嘴里,那还好!”唐善松了口气。 “你以为从哪里生出来?”牙终于反应过来,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即炸毛。 鹭疯虽然没有听说过这种孕育灵兽的妖法,但却知道妖灵一族始终保持中立,想来不会因为此事而与修士结仇。更何况,牙的小命握在唐善手里,量他也不敢信口胡言。 “应该是真的!”他对唐善道。 “那就等三天!”唐善挑起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惊惧的冷笑,“如果我老婆出现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去蛇族的领地走一趟,让你们整族妖灵都给她陪葬。”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听得众人心里滋滋直冒凉气,但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能力。 适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静止的画面,依旧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而在其中,对此最为感到震惊的,当数鹭疯和齐长老。 二人修为最高,感悟自然最深。 唐善仅是从虚空中汲取了一缕罡风,几股乱流,便将碎骨口外千里土地轰成齑粉。如果他在虚空中多索取一些,灵山、妖界乃至整个玄界,恐怕都会在他手下崩塌。 毁灭界的力量,乃是顶级尊者才能匹及的威能。 真神之上,神帝之下,便是神尊! 自从玄界开拓以来,真神层出不穷,但是出世的神尊绝对超不过一个巴掌。 当然,尚若这种大巨随处可见,踩下脚撞下肩膀便动起手来,玄界早已不复存在了。 关于神尊的记载,因为年代久远,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基本属于传说的范畴。 哪怕是之前的几位,也从没有在玄界动过手,一旦晋升为神尊,便径自离去,开拓新界栖身。 夜,月薄繁星亮! 自从唐善这尊神尊出世,碎骨口外的战斗便停歇下来,没有了血腥的杀戮与对阵的怒吼,宁静的夜显得异常美丽。 青青一直没有醒,肖箫看过,说是哀伤所致,倒也无碍。 唐善始终守在她身边,贴耳细语…… 桑怀兄妹和肖箫开始时还陪在左右,可不经意间听到几句私房话,立即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急忙退到舱外。 深夜,阿狼偷偷摸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张掌按在唐善心口上。 唐善知道这是在检查他的修为,禁不住泛起苦笑,他一直在炼化灵石,可真元的恢复十分缓慢,此刻的修为尚不及平日里一成。 “怎么回事?”阿狼传音。 对于阿里,唐善根本没有必要隐瞒,随即传音,如实相告。 “那一击抽空了你体内所有真元,以至你的元神显现出枯竭之状,幸好你用灵石维系住最后一丝灵力,否则的话,后果将不堪想象!”阿狼神色凝重,“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佛珠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显然每一颗都封存着神尊的威能,只是你的修为太低,根本无法掌控……” 唐善很不服气,即便他远还没有到达真神境,也是高阶玄神,应该不会沦落为低阶修士吧? “别不服气!”阿狼继续传音,“神尊的威能过于强大,对你有害无益。如果我估计不错,你的身体和修为都会受到影响,很难再恢复到原有水平!” 唐善一惊,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如此巨大的威能充斥于体内,必将令他的体魄与元神变得更加强大。可他万万不曾想,好处半点没捞着,身体还要因此受损,修为也要为之降低!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你现今的实力却难以消受!如果换成鹭疯,修为必将提升一个台阶!”阿狼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 “也算不赖了,好歹救了我一命!”唐善有些郁闷,寻找借口聊以安慰。 “先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我们现在安全了?别忘了玄灵的齐长老和五百支战队!”阿狼眼中闪烁出一抹警惕之光,“幸亏你修炼了哈米人的秘法,能够掩饰真正的修为。姓齐的一时半会儿摸不清你的底细,不敢乱来。但我们也不能大意,还是尽早撤离为好!” 唐善扯动一下嘴角,“是要走,况且我们早就决定撤离,但要等到青青无恙,我才放心。” “夜长梦多啊!”阿狼提醒着他。 “不怕,应该他们感到害怕才对!”唐善自信满满,虽然体内真元少得可怜,可依然摆出了神尊的派头。 天亮时,青青幽幽醒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她的声音像是雨打的花儿般轻颤着,泪眼朦胧,旋即喜极而泣。 “唐大人,齐长老求见!”鹭疯的声音在舱外响起。 唐善显露出神尊之威,修为整整高出他一镜,他本该尊称一声前辈才对。可他放不下那张老脸,就是这一声大人,也憋得他满脸通红。 “前辈?监察长老无恙吧?”齐长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但也流露出窥探之意。 唐善看向青青,青青急忙拭去泪痕,点了点头。 “进来吧!”唐善傲声相请。 齐长老推门直入,嘴头上对青青嘘寒问暖,如刀般地目光却在唐善身上刮来刮去。 “有什么事?照直说吧?”唐善打断了他虚伪的客套话。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齐长老恭恭敬敬一礼。 “那就别请了!”唐善直接拒绝。 齐长老的想法,不用猜也知道,自然是请他对抗妖军,甚至直捣妖王殿,擒杀隗龙。 “这……”齐长老一愣,“妖军势大,晚辈斗胆请前辈相助!” 唐善冷哼一声,“你把我的人赶到前线当炮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他找了个绝佳的借口。 齐长老脸色微变,急道:“我想前辈一定是误会了!” 唐善一摆手,“我和鹭疯把妖军堵在碎骨口内,一直坚持到玄灵大军入驻,这对我们来说,做得已经足够了!” 他瞥了眼青青,“等我确定青青无恙,我就会带领属下撤离!”见齐长老又欲插嘴,蓦地板起脸,冷声道:“你也不必再劝,多说无益!” 齐长老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应了一声,捧起笑脸道:“前辈为玄界所做的一切,玄灵永远不会忘记……” 唐善再次将他打断,“你们应该记住鹭家,鹭老英雄为了玄界百姓,几乎把鹭家的家底都拼光了!至于我,不过是玄皇所托,徇以私情罢了!” 齐长老一脸尴尬,吞吞吐吐的道:“晚辈正有一事要向前辈禀明……玄皇喜欢肖姑娘,这在玄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可玄皇身为玄界之主,便不能意气用事,应该考虑到多方利益,且以大局为重。我们玄灵总院诸位长老商议的结果,是……是准备推荐监察长老!” 青青美眸大睁,失声道:“你说的是我?” 唐善嗯了一声,翻了齐长老一眼,不紧不慢的道:“你最好能让玄灵改变主意,不然的话,我会让玄灵武院从玄界彻底消失!” 齐长老吓得一哆嗦,壮着胆子道:“前辈若是肯帮助玄灵对抗妖军,晚辈可以请示掌院至尊,撤销诸位长老的决议?” “不必了!”青青怒目看去,“穆青青自此脱离玄灵,也就不必听你们摆布了。” “脱离玄灵?”齐长老面容一僵。 在他心里,每一位玄灵弟子都代表着无上荣耀,更何况穆青青跻身核心弟子,头顶的光环更加耀眼。对于玄灵弟子来说,逐出武院乃是非常严厉的惩罚,更是莫大的侮辱。像穆青青这样,自动要求脱离武院的事,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穆长老,你是说……你要脱离玄灵?”他神色无比严肃,郑重的追问了一句。 脱离玄灵,那便意味着身份丧失,从此不会被玄界内的任何势力所容,只能像被放逐的罪修一样,独自在黑夜里游荡,孤苦一生! 青青洒脱一笑,她不知道脱离玄灵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知道,她只要拥有唐善就够了。 唐善与她相视一笑,随即对齐长老下达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还有一件事!”齐长老赖在舱内不肯离去。 “你的事情可真多!”唐善脸上堆起笑容,眼中却燃起怒火。 “请前辈把牙和炎移交给晚辈!”齐长老有些惶恐,可还是战战兢兢地提出请求。 唐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 ps:昨天有应酬,没能更新,抱歉!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59:棉球 更新时间:2012-10-25 三天期限已到,该是小灵兽出世的时候。 在此期间,唐善整整耗去两天两夜,外加六颗灵石,总算恢复了功力。 可他的功力只能恢复到九成左右,其后不管如何努力,也不再有丝毫进展! 神尊的威能,果然不是他可以承受的,损神伤体! 此刻,他板着脸,目光锐利如箭,默默的注视着牙。 牙嘴角上始终挂着微笑,像是胸有成竹,完全不似唐善这般紧张。 肖箫、阿狼、陆槐等人,白毛、江成等亲信,鹭疯父女、小毅以及众多护卫领队,里三层外三层挤在船头,就连秦铮和包歆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赶来凑热闹! “你们干嘛都看着我?”面对众人的目光,青青只觉得心里发虚,讷讷的问。 孕育灵兽一事,唐善并没有告诉她,免得她徒增烦恼。 见她询问,唐善握拳凑在嘴边,轻咳一声,嗯啊着道:“没什么!大家听说你的伤已经无碍,过来探视一下!” 青青嘟起嘴,佯装生气,她当然看得出来,唐善一定有事瞒着她。 “是这样!我奉家主之命,送了只灵兽给你!”牙一笑,如实相告。 “灵兽?什么灵兽?”青青一脸狐疑,“在哪儿呢?” “嗯……很快就来了!”牙卖了个关子。 青青忽然觉得喉咙发痒,急忙回手掩在唇前,不失优雅的清了清嗓子。 众人的目光出奇的一致,唰地一顿,落向她的柔荑。 “咳……” 一颗米粒大小的血珠,经由青青的指缝间窜出,飞舞在半空。 牙嬉笑,“小宝宝出世了!” 唐善面色一沉,很显然,这个称谓引起了他的反感! 青青脸上疑色更甚,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那颗血珠。 但听啵的一声轻响,一个白点从血珠中钻了出来,瞬时暴涨成鸽卵大小,变成一个形似火焰的白色绒球。 青青呆愣当地,傻傻的眨了眨眼,旋即移动美眸,看向唐善。 唐善耸耸肩,摊开双手,“唔……这个……应该就是妖灵送给你的礼物!” 在灵兽破卵化形以前,牙也不知道青青孕育的是什么,直到此时,他才释然。 “原来是棉球!”他讶声道。 棉球属于灵宠一系,没有多少实用价值,但却最懂得讨人欢心,深得女孩们喜爱! 牙之所以感到惊讶,却是因为这颗棉球的品级。 灵宠最具灵性,可以根据孕育自身的精血来确定品阶。 便如棉球,能够依据修者的性情品格分为皓、青、赤、乌四等。尚若修者邪恶残暴凶虐嗜杀,灵宠便会幻化成血墨色,而清心寡欲性情温和之人,孕育出的灵宠便趋于清淡皓白。 青青孕育的这个棉球,丝丝绒绒皓白如雪,便是牙也从来未曾见到过如此优质的灵兽。 棉球当空飘荡着,突地扑上来,带着吱吱的欢叫声,粘在了青青的额头上。 “别怕!它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妈妈!”牙急忙解释,生怕青青受惊,弄坏了这个小家伙。 自从棉球一出现,青青便打心底生出一股亲昵之感,见它在自己的额头上又是亲又是抱,此刻又跑到脸颊上磨蹭撒娇,更是欢喜得不得了,脸上顿时绽放出如花般地笑魇。 唐善能够感觉到,这个小家伙绝对没有恶意,紧张之色顿时大减。可他也不敢大意,随即示意鹭疯进行查验。 早在棉球幻化成形时,疯鹭便对其进行了一番彻头彻尾的检查,此时见唐善看来,微微颌首,请他放心。 “淘气!” 棉球扯着青青的秀发打秋千,青青佯怒呵斥,手上却极其轻柔,将它扯在掌中。棉球翻了几个筋斗,旋即躺在掌心装死,惹来哄笑一片。 趁着唐善心情大好,牙上前一礼,正色询问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发落在下?” 唐善对鹭疯点了点头,等鹭疯为牙解除禁制,当即对牙拨了拨手指,道:“你可以走了!” 牙像是早就猜到唐善不会难为他,再又一礼,淡然道谢,随即指向炎,“大人可否送给在下一个顺水人情,让在下把他也带走?” 唐善垂落眼皮,沉默不语。 “大人还是杀了在下吧!”牙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苦着脸道:“大人想想看?您既然给了在下一条活路,那么在下必然要记着大人的不杀之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掉过头来救走炎!可如此一来,家主交给我的任务也就无法完成,回去也是一死!与其回去受辱,还不如在大人这里讨个干脆!” 棉球坐在青青的耳朵上,吱吱叫着,像是在替牙求情。 青青莞尔微笑,对唐善道:“既然我们决定要走,留着他也没有用处,就送给牙这个顺水人情好了!” “谢过姑娘!”牙欢喜的跑去,直接把炎背在身上。 “好吧!”唐善一叹,对鹭疯展臂相请。 鹭疯板着脸,愤愤上前为炎解除掉禁制,旋即退去。 “大人真的打算放了我?”炎有些不敢相信。 唐善微阖眼睑,眸子深处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淡淡的道:“我放你回去,是请你转告隗龙,从今日起,只要是我出现的地方,就是你们妖军的禁地,所有妖军必须回避!” 炎微微一怔,随即正色回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只是……大人的要求非常苛刻,我想隗龙大人未必会同意!” 唐善傲然一笑,“我想他一定会答应!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 炎的脸刷地变白,他明白,在具有毁界之能的神尊面前,隗龙的确没有选择,唯有被迫屈服! 天穹,深蓝! 两条淡影当空划过一条虚线,向着妖军阵营急速掠去。 三日来,九大战队并未出战,可牠绀却率领着第一军团连退三千里。 牠绀很无奈,数百万妖军,包括八位主将在内,全都被唐善吓破了胆。幸好九大没有趁机发动进攻,否则的话,妖军业已丧失战心,毫无战力可言,必将全军溃散! “大人,炎回来了!”蓝瞳妖将亲自引领着牙和炎来到。 “谁?”牠绀猝然转身,见炎安然无恙,黯淡的妖瞳立即散射出湛湛精光,脸上也瞬时充满了喜色,嘴唇不受遏制的嚅嚅起来。 “大人,罪将回来了!”炎的眼中充盈着泪光。 “好……好!好!”牠绀激动的断喝着,旋即便恢复镇定,目光转向牙,“有劳贤侄了!” 牙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恭敬一礼,“晚辈总算是把炎交到了大人手里,这下可以回去复命了!” 寒暄片刻,牙当面请辞,牠绀也不挽留,就此别过。 碎骨口! 唐善与鹭疯等人分乘九艘商船,业已消失在极目之外。 齐长老一脸懊恼,愤愤的道:“早知如此,本座便该亲率战队支援一下姓唐的,哪怕做做样子也好!那样他便不会舍我们而去了!” 雄奇挑了挑眉头,无奈一叹,“属下早有谏言,妖军胆寒,战心动摇,我军该主动出战才对,可惜大人不肯采纳!” 齐长老冷声道:“姓唐的一拳便可以消灭五十万妖兵,只要能够留下他,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还用得着我们九大弟子前去拼命吗?” 雄奇没有言声,心里却道:“想得倒是挺美的,人家尿你算啊!” 秦铮、包歆站在一旁,虽然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对于齐长老打压唐善和鹭家之举深感不平。 “经过这一役,表面上看起来,鹭家元气大伤,可其精锐尚存……用不了多久,鹭家的六十万护卫便会变成六百万,甚至六千万……到了那时,鹭疯子真的可以开创武院,与我们九大分庭抗争了!”齐长老眯着眼睛,径自喃喃着。 雄奇等人均是惊心不已,因为他们已然感觉到,齐长老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自从妖军犯界开始,九大与玄皇、诸王,甚至在九大内部,一直都处于争斗中,以至天下修士为之寒心。 而今大敌当前,各方势力虽然藏有私心,权利所指,目的所为,各有不同。但在大局方面,也算摒弃前嫌,同仇敌忾。 可谁曾想,仅是一个鹭家,哪怕在抗妖前线坚守多日,况且为天下修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却依然不能为九大所容。 身为九大弟子,雄奇、秦铮以及包歆等人,相互间默默看去,眼中尽是悲哀之色! 虽然他们人微言轻,无法左右高层的决定,但在他们看来,以鹭疯真神境的修为,以鹭家数百万弟子的势力,加上鹭家对玄界所做的贡献,就算鹭家创立武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黄昏,暮霭千里。 鹭家的九艘商船首尾相连,驶入苍茫的晚霞深处。 鹭疯坐在船首,听着管家老何的介绍,心情糟糕到极点。 原本,鹭家的家境还算殷实,只是他为人粗犷,喜交天下英豪,给予属下护卫的待遇也非常优厚,多年下来,左手财入,右手财出,倒也没有多少积蓄。所幸鹭家垄断了皇城与八大王城的运输业,这才得以维系。 可现如今,一仗打下来,鹭家便有些吃不消了。 更让他头疼的是,就在眼下,两百多万阵亡护卫的抚恤妖丹还没有着落! 小毅在此时挺身而出,带着一脸坏笑,直接把唐善拉了来,“唐大人,江湖救急啊!” “啊?救什么急?鹭家家大业大,垄断了大半个玄界的运输业,还能缺我手上这几颗妖丹?”唐善表情夸张,任谁都能看出是在装傻充愣。 阿狼和罗新夫妇纷纷沉下脸,妖丹乃是他们的零食,一颗也不能给。 “鹭家借给大人八万护卫,虽说从大人手里拿到了甲胄的专营权,可既得利益却一分一文也见不到!所以……”小毅一脸奸商模样,“大人是不是先付点儿利息啊?” 拿人家的手短,借人家的手更短! 唐善露出一副肉疼模样,咬牙切齿的问:“你要多少?” “不多!”小毅立即捧起笑脸,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万!” “不会是千年妖丹吧?”唐善明明知道不会是千年妖丹,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询问。 “也不是万年妖丹!”小毅的话令他一怔。 “是什么?”唐善已经隐隐猜到,拉着驴脸问。 “灵石!”小毅说得很认真,丝毫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灵石? 三百万颗? 船头上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如同泥塑,呆呆的愣在原地。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0:扫货 更新时间:2012-10-26 唐善整日愁眉苦脸,除了对青青,其余的人都像是欠着他八百吊大钱似的。 直到遇见玄皇,把肖箫亲手送交给他,唐善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大财主吗? 这下可有救了! “陛下……有件事……”唐善佯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模样,吞吞吐吐,欲说还休。 “唐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绝不会推辞。”玄皇非常热情,爽朗的笑着,拍着胸口保证。 “那我就直说了!”唐善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为了守住碎骨口,鹭家付出了很大代价!三百多万护卫,阵亡达到了八成!而且这一役打下来,鹭家几乎快要破产了!我是想……陛下能不能拨给鹭家一些军费?” “当然没问题,需要多少妖丹,唐大哥尽管说!”玄皇还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迈进唐善设下的圈套。 “妖丹啊……现在妖军犯界,天下修士都在积极猎妖,妖丹的行市一路看跌!废都城和碎骨口都在打仗,万年妖丹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物!”唐善先诉苦,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陛下不是从皇城带出了八百万颗灵石吗?听说献给了洪帅,也不知道洪帅收了没有?” 玄皇这才明白,唐善是在打灵石的主意。 他一笑,道:“洪帅并没有接受,但我赏给了他一百万颗,我现在手上还有七百万,不知道唐大哥想要多少?” 肖箫贝齿轻启,“三百万”呼之欲出。 可惜唐善抢先开口,“五百万!” 肖箫妙目猛睁,惊愕之余,生生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玄皇咬牙应下。 唐善看得出来,玄皇也有些肉疼。可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玄皇财大气粗,他肉疼总比自己肉疼要好一些! 五百万灵石到手,唐善当即脚底抹油,就连当面向玄皇辞行也免了。 小毅原本还想同义父多聊聊,可见唐善闪人,便也匆忙向黑奴拜别。 宝船上,玄皇遥视着远去的船队,无奈笑道:“肖箫,你这位义兄可真是招惹不得!鹭家向他要三百万颗灵石,他倒好,狮子大开口,从我这里弄去了五百万!” 肖箫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我哥值这个数!” 玄皇长叹一声,“如果他真的突破了神尊境,只要他想要,别说区区几百万颗灵石,整个玄界都是他的!” 肖箫心底一颤,猛地转头看来,讶声道:“你怕我哥和你争夺天下?” 玄皇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之色,径自喃喃道:“希望他不会!” “见过陛下!见过肖姑娘!”黑奴闪现,相继施礼,道:“江成和那些侍卫们刚刚向老奴请了辞,说是要从此追随唐善唐大人!” 玄皇怔在当地,思索片刻,忽然笑道:“唐大哥能够收服这些人,说明他为人仗义,重情重义,看来是我多虑了!” 肖箫心底一宽,嘟着嘴道:“我哥才不稀罕你的皇位呢!” “其实我也不稀罕!”玄皇与肖箫四目相对,深情的道:“我有你就已经足够了!” 肖箫脸色一红,啐了一口,羞涩的把头扭开。 黑奴一惊,他能够听出来,玄皇是说真的。 商船上,小毅点收完三百万颗灵石,用陌生的目光打量起唐善来。 唐善白了他两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禁不住问:“干嘛?” 小毅非常认真的道:“大人,追随了您这么久,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您可真够黑的!” “还不是你逼的,不然我会对我妹夫下黑手?”唐善回敬了一句。 “别闹了!”鹭疯正色道:“我们也该告辞了!” 小毅点点头,正身站定,对唐善恭恭敬敬一礼,“大人保重!” “你也保重!”唐善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什么需要,让你属下的弟兄给我传个信!” “传给我就行啦!”鹭慈的嬉笑声从隐蔽处传来。 “你不走?”唐善有些意外。 鹭家商路断绝,有一大堆问题亟待解决,鹭慈自然应该同父亲和小毅一起面对困局。 小毅一笑,“慈儿负责甲胄生意,自然要同大人去延城!” 鹭疯也道:“鹭家虽难,可毕竟是和修士们打交道,虽然会有些小摩擦,但应该不会生出大的冲突来,有我坐镇也就够了!延城处在妖军后方,出入都成问题,慈儿正好可以帮得上忙!” 别说唐善根本不是什么神尊,哪怕他真的突破了神尊境,也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鹭慈能够留下来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鹭疯留下三艘商船,率领船队向皇城驶去,唐善则继续向延城进发。 一路上,组队猎妖的修士随处可见。各城武师,大都武馆,也都派出精干弟子,在辖区内展开大规模清剿行动。 这样一来,各类妖兽材料全部烂市,如山一般堆积在各个市场的角落里。可即便打出了白菜价,也是少有人问津。 千年妖丹一天一个牌价,翻着跟头往下跌,灵芝仙草的价格则直线飙升。 以最常见的仙草为例,“萃济草”已经涨到了一百五十颗妖丹一株,“蹑空草”则标出了三万妖丹的惊人价码。 当然,妖修大战,碎骨口封闭,灵山之中的走山修士全部撤离,以至大半货源就此断绝,也是推涨灵芝仙草的重要因素。 还好,万年妖丹依然坚挺! “马上扫货!”唐善很快便嗅到了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并在第一时间内把人手全部撒了出去,采购兽皮、兽甲以及百年妖丹。 兽皮兽甲乃是炼制甲胄不可或缺的原材料,趁着烂市,唐善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灵芝仙草的价码一路看涨,可百年妖丹却跌到了谷底,堆在仓库里都嫌碍事,就差没丢到大街上了! 但在唐善眼里,这些可都是“伏龙丹”,可以作为延城军民日后的口粮。如果这个时候不扫货,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 唐善的采购量是巨大的,但有他的属下进入商铺,但凡是这些烂市的东西,就两个字——包了! 每经一城,唐善属下各营都会倾巢出动,把一口口整齐码放着锦袋的巨大箱子装上商船。 不过十余日,三艘商船便被填满! 就连十多万营卫的私人储物袋,也都装得满满当当! “买船吧!” 虽然宝船的价格高得离谱,可唐善还是咬咬牙下了决定。 此后,每经过一座大都,便会有一条宝船加入到队伍当中。 鹭慈的脸上整日里挂着微笑,眼睛欢喜得眯成了一条细缝。 她现在才真心感受到,留下来帮助唐善,绝对是她这辈子所作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自从唐善开始扫货,她便把这条信息传给了小毅,小毅很快便传来回信,老何完全领会到唐善的意图,而且已经授意鹭家各地分号,搬照唐善的方法展开,全面扫货。 鹭家在玄界垄断运输业多年,拥有无数上下买家,全面铺开扫货,令整个玄界的妖兽市场都产生了波动。 唐善装满三艘商船的时候,鹭家业已扫货五百船! 幸好鹭家主营八座王城,对于周边大都、小城影像不大,但即便如此,兽皮兽甲和百年妖丹的价码还是略有回升。 唐善立即察觉到行市波动有异,旋即便想到了鹭家。 可这也是无奈之事,谁让他把一个奸细留在了自己身边?! 好在玄界的妖兽市场异常庞大,倒也不是鹭家一家之力可以左右的,哪怕它倾其所有,又赊又借,再又与多加商号联合,也不过扫走了整个妖兽市场大约三成左右的份额。 直到九大与诸王反应过来,各个地方势力也加入到收购战之中,妖兽市场才迅速火爆起来。 但到了这个时候,唐善业已囤积了四十五船兽皮兽甲和百年妖丹,而且已经进入肃亲王封地,远离了商场上的纷争。 而今的肃王封地,依旧被严亲王和果亲王所占据,只是二人均已撤回各自王城,仅留下两名亲信来负责掌管。 阿狼像只藏在暗处的豹子,突地窜到唐善面前,“想不想搞些灵石?” “想!”唐善双眼放光,“有搞头?” “当然!”阿狼冷笑,“我已经查探过,整个肃王封地,只有三支战队,而且都被派去把守灵矿!” “肃王府是座空城?”唐善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立即变得亢奋起来。 “虽然不是一座空城,但也跟空城差不多!一共两万人,都是新近征集来的新兵!”阿狼的身上陡然爆发出猛烈的杀意,“有一千八百人驻守在密室外,而且被分成了六队,每两个时辰轮换一队。” 唐善略加思量,眯着眼睛道:“这件事不能明着来!” 阿狼点头,“我懂!” 肃王府虽然守备薄弱,可后面还有严亲王和果亲王,一旦搞大了,洪帅和昌待便会站出来,就连玄皇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明里绝对行不通,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搞一下。 阿狼脸上泛起龌龊的坏笑,“叫上陆槐、罗新夫妇和鹭慈,再让白毛带上三百死士,等到天一黑,我们就开始行动!” 唐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陆槐在忙什么?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阿狼摇头。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1:血皇 更新时间:2012-10-27 “陆槐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唐善问楚憔。 无论陆槐做什么,都离不开妖丹。可惜陆槐身上连一颗妖丹也没有。那他只能去求助于罗新、楚憔。罗新惧内,有些事情怕是不敢做主。所以有关陆槐的情况,问楚憔准没错。 “他在收购妖血!”楚憔打了个冷颤,怕怕的道:“他还特意买了一艘贮血船!整整一船,全都装满了妖血!” 唐善踏进贮血船的时候,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贮血船舱内,数百丈高的两壁,铺满了密如蜂巢的搁板,其上倒置着无数只储物瓶,每只储物瓶都向舱内汩汩的灌注着妖血。 这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船! 谁若置身其中,便如身在血海汪洋一般! 如果有胆小之人冒然闯入,只怕当即便会被吓晕过去! 唐善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定了定神,这才抬眼看来。 陆槐悬浮在半空,长发无风飘荡,额上的“界”字业已变得鲜红似血。可他脸上,原本精光湛湛的眸子,却已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空洞无光,毫无生机。 唐善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不仅是陆槐的双眼,陆槐的身上也同样没有半点气息。 如果不是陆槐悬浮在半空,他险些误以为见到的是一具死尸。 略微一怔,他终于明白,陆槐乃是进入到了自己的“界”中。 很快,唐善便注意到,妖血注满半仓便不再增长,而是滚滚流入陆槐开启的“界”内。 这个家伙,他想干嘛? 唐善一脸愕然,想也没想,举步进入陆槐的黑暗之界。 无尽的黑暗中,天魔十将一字排在陆槐身后。陆槐定在空中,双眼闭合,一动不动,似已入定。而在陆槐面前,赫然流淌着一条沸腾的血河。 这是一条真正的血河,完全由妖血汇聚而成! 血河之中,每一朵沸腾的血花,都会传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哀鸣,整条沸腾的血河,哀鸣声彼此叠加,化作炼狱厉鬼般哭号惨叫。 唐善心神一颤,奶奶滴,这个地方太危险! 刚刚进入陆槐的黑暗之界,他便萌生了退意。 只可惜,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天魔卫猛睁魔瞳,大刀一指,轰声道:“参见吾皇!” “皇?什么皇?”唐善略微一怔,随即泛起一脸不屑,偷偷嘟囔道:“狗屁皇!” “放肆!”天魔卫爆喝一声,魔瞳中霎时炸出一蓬血雾。 “血皇在上,尔敢不拜?”十尊魔将怒声齐吼,十把妖刃蓦地散发出血红色的刃芒。 唐善脸色陡然大变,急忙告饶,“拜!没说不拜!拜拜就拜拜,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像给死人敬香一般,略微哈下腰,比划了几下,匆忙由界内退了出来。 当他重新站回到舱内,这才感觉到,冷汗沿着背脊悄然滑落。 太可怕了! 界内所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意,强烈的危险气息,都令他感到无比震惊。 更可怕的是,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代表着陆槐的实力业已得到大幅度提升,只怕比起鹭疯子也毫不逊色! 下一刻,唐善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陆槐不是敌人,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头疼无比。 三个时辰后,陆槐的眼皮略微一动,随即醒来,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唐善嘿笑,“血皇?” 陆槐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见市场上有人贩卖妖血,原本想买些回来祭炼一下圣刀,可没想到,我的界更需要用妖血来灌溉,结果越弄越多,后来就干脆买了条船!我以为这些总该够用了,可试过之后才知道,这船妖血仅能帮助我突破血皇境,而且仅仅是初阶……” “血皇境?初阶?”唐善有些发傻,因为他完全搞不懂陆槐在说什么东东。 “在我的界内,可以镇压亿万妖魔,便是达到了血皇之境!”陆槐解释着,“要是再进一境,便是到达了血圣之境,会……” 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会怎么样?”唐善很感兴趣。 “两界同化!”陆槐长声叹息着,“整个玄界都会融入我的界内,天地万物都会受我掌控!” 唐善傻了:真的假的? “很可怕!”陆槐追加了一句。 “到达下一境之前,先给我通个气,我先撤!”唐善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 “放心,我永远不会达到血圣之境!”陆槐眼中现出迷茫之色,“我的黑暗之界告诉我,只有将所有妖兽的妖血,修士的真元,天下万物的灵气,统统汇入到我的界内,我才有突破血圣之境的可能。但真要是如此,便等于我要先将整个玄界纳入自己的界内,这岂不是前后倒置彼此矛盾吗?” 唐善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急忙摆手,示意他打住,随即道:“先把你的事情放一放,陪我出去散散心。” “好!”陆槐也想出去透透气,换换脑子,清醒清醒。 夜,云遮月。 肃王府内启动了上百座“华光大阵”,皓光如水银逆泻天穹,方圆数千里内亮如白昼,纤毫可见。 阿狼、鹭慈、绿毛怪业已就位,白毛也率领三百死卫早早来到,只等唐善和陆槐。 没多久,两点黑影悄然而至,落在众人藏身的土丘后。 一个大汉,满脸横肉,发须乱蓬蓬,衣袍宽大…… 一个略显单薄的黄脸男子,尖嘴猴腮,两颗眼珠像贼一样滴溜溜乱转…… 这二位,随便一搭眼就知道,都不是什么好货! 鹭慈略微一怔,旋即便感觉到两股熟悉的气息,强忍住笑意,问:“你们这是干嘛?” “乔装易容!”瘦猴做贼般悄声说道。 “你们……你们也应该弄一下,以防万一!”大汉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陆槐! “有什么万一?”阿狼一脸不屑。 “万一被人撞见……”瘦猴自然就是唐善。 “杀了!”阿狼非常干脆的打断了他。 唐善翻了一眼,奶奶滴!做贼还做得这么仗义! 陆槐看向王府,摇摇头,“弄得亮堂堂的,反倒说明他们心里发虚!” “只有两万人,这么大的王府,怎么守得过来!”白毛嘿笑。 “灵石……没有妖丹好吃!”绿毛怪显然对这次行动没有多大兴趣。 “不管这次搞到多少,我要分一成!”还没行动,鹭慈先谈起了条件。 阿狼一笑,“鹭姑娘辛苦了一天,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鹭慈嘟起嘴,摇晃着阿狼的胳膊,“师傅!” “给你一万!”唐善出手很大方。 鹭慈娇笑,对着唐善张掌竖起五根手指。 现在的她,胃口早已不比先前,一万怎么能打发,起码五万颗! “请姑娘回船休息!”唐善展臂相请。 鹭慈撒娇,噘嘴、晃腰、跺脚。 “好了!现在他们换班。”阿狼正色道。 一炷香过后,鹭慈最先跳入黑夜之中,众人随即跟上。 肃王府,密室内。 两位年轻男子负手站在海边,轻柔的海风,裹挟着葱郁的灵气,通过毛孔浸入他们的元神。 第一次进入密室的时候,这种舒服的感觉,几乎令他们呻吟起来。两颗元神就像久旱逢甘露般,拼命汲取着灵气,修为也得以跳跃式增长。 而现在,他们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修为的增速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城里来了一批人!”左侧的男子淡淡的道。 “唐善,还有鹭家的那个丫头,势力很大,不是你我可以招惹的!”另一人闭合双眼,徐徐吸入灵气。 “四十六条宝船啊,那得多少妖丹?”左侧的男子双眼放光。 “都是些烂市的兽皮兽骨兽甲兽血,再就是百年妖丹,也不知道他们收购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另一人漫不经心的说着。 “可我听说,在其它地方,这些烂市的东西现在变成了抢手货,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左侧男子眼中精光更甚,像狼看到猎物一样贪婪。 “别想了!人家手上有十万修士,而且是从碎骨口退下来的精锐,别说你我,就是二位王爷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另一人业已将灵气吸满,开始默默炼化。 “什么精锐?不过是鹭家的私兵罢了!”左侧男子的身上陡然散出凛冽的杀意,咬着牙道:“我们有三支正规战队,绝对有能力击溃他们。” “然后呢?”另一人问。 “然后?”左侧男子冷笑,“玄界这么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只要有了妖丹,你我何必为别人守城,自己开创一城又有何妨?” 另一人猛地睁开眼睛,急急炼化体内灵气,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左侧男子信心满满。 另一人摇摇头,“如果你说六七成,我还会考虑,可你说十成,那就说明你一分把握也没有!” “嚯?”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扼喉般巨大的压力,瞬时来到二人身后。 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残杀意,仿佛已经刺入他们的脊椎。 两人顿时变色,有敌闯入密室,而他们竟然毫无所查! 高手! 只听高手淡淡的道:“别杀他!” 左侧的男子还在考虑“他”会是谁,却看到自己的胸口突然裂开,随即蹿出一股血柱,然后,他嗅到一股淡若兰花的幽香…… “这里真不错!”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跳了出来,深吸了一口灵气,随手激出一股炽烈的火焰,将倒在海岸边的男子烧成一缕青烟。 “阁下是……”另一人颤声问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改口,“不管阁下是谁,就当在下……” “唐善!”没等他把话说完,唐善已经报出姓名。 那人的脸立即变成土灰色,因为他知道,既然对方报出了姓名,那就必定要杀他灭口。 “别怕!”唐善一笑。 这样的笑容,显现在这张易过容的脸上,更加令人觉得可怖!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2:真实意 更新时间:2012-10-28 “废都还没打下来?”昌待手里托着杯茶,宛如闲庭信步般,踱到洪帅面前。 “攻城就是攻坚战,牛峰他们一走,我一时也找不出像样的勇将。要想打下废都,恐怕还要费些时间!”洪帅审阅着前线传来的玉简,忽然停下,扭头看向昌待,问:“对了,玄皇那边有什么状况?” “打得很激烈!”昌待呷了口茶,“隗龙调去三支妖兽军团,军力达到两千四百万,轮番猛攻碎骨口!” “哦!”洪帅应了一声,转回头,继续审阅玉简。 昌待一笑,“我记得你答应过玄皇,一旦碎骨口出现战事,你会第一时间赶去增援。” “此一时,彼一时!”洪帅捏着一枚玉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略作思量,起身将玉简递给昌待。 “哦?”昌待看过,颇感意外的道:“废都全境都有妖军战队活动?黒磷军团不是被我们困在废都城内吗?这些妖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洪帅若有所思,“隗龙有妖墓作为通道,可以随意调动大军,这些妖军自然是新近增援的!” 昌待不解,“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增援废都城,而是散到野外,各自为战?” 洪帅皱眉,“他们在招兵!” “我懂了!”昌待的瞳孔蓦地放大,“隗龙以黒磷军团为诱饵,把我军主力吸引在废都城,而后偷偷派出零散战队,深入荒地扩充军力!” “现在还只是废都!下一步就是肃亲王的封地!然后……妖军战队会渗透到玄界各地!”洪帅的眼中透着忧虑。 昌待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落在手上,可他如若未觉,忧心忡忡的道:“整个玄界,除了匡辅按动不到,大部军力都在向废都和碎骨口两面调动。九大和诸王虽然留了些预备队,可仅能自保,已无力再掌控各自领地。如果妖军不断渗透,整个玄界都将燃起战火。” “隗龙真的很精明,他把大军两面展开,但却从来没想过要与我们决战,废都也好,碎骨口也好,只不过是吸引我们军力的棋子罢了!而他的真实意图,是要把玄界内部的军力抽空,然后派遣真正的精锐战队进行渗透!”洪帅说着,倏然眯起双眼,沉声道:“当我们还在考虑如何应对几千万妖军的时候,他已经在暗中扩充军力,等他做大做强,将会有数万支妖军战队,突然从我们身后杀来!” 昌待倒吸了一口冷气,“天下修士都在界内猎妖,自然会激起界内大妖们的反抗,那将会使得隗龙的扩军战略更加容易实现!” 洪帅点点头,“或许……这一切早在他的算计当中!” “玄界疆域辽阔,各大势力可以掌控的地方不足万一,建城设防的地方更是凤毛麟角!而我们越是对妖兽展开大规模清剿,隗龙的军队便会扩展得越快,越强!”昌待径自分析着,心底不由自主的冒起丝丝冷气,“别说整个玄界的妖兽结成大军与修士对抗,哪怕只有一成,玄界也会就此沦丧!到了那时,修士的生存空间会被一点点压缩,直至完全灭亡!” “形势严峻啊!”洪帅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慌乱之色,“我们现在已经晚了一步,再若不能积极应对,接下里的局面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你可是洪帅!”昌待的话寓意深长。 洪帅的目光直视而来,“如果你能让我统筹全局,我就可以全盘操控,分头出击,还有挽回败局的余地!” 昌待不悦,“我没有让你统筹……”他的声音蓦地一顿,“你到底想说什么?” 洪帅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道:“整个玄界,军政一统,全力抗妖!” 昌待怔在当地,许久,缓缓闭起双眼,“你是想让我篡位?” 肃王府! 陆槐、绿毛怪和白毛兴致勃勃的在密室里兜了一圈,随后便相继离去。 密室里只剩下阿狼。 “啧啧!可惜了!” 阿狼非常痛心的摇着头,可却毫不迟疑的举起了苍玉窟! “我叫品胜!”品胜站在唐善面前,手脚瑟瑟发抖。 三百名当值的守卫,每个人都被洞穿了小腹,整整齐齐的躺在地上。这说明,三百守卫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遭受到攻击,而且是在同一时间被害。 起初,品胜还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直到当他看到三百死卫,这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是这么死的……你是这么死的……你们几个是这样……”鹭慈饶有兴致的玩着尸体,一边把三百守卫分别摆出各种挣扎搏杀模样,一边从储物袋内不断取出妖尸,与之相对。 “设计得倒是不错,可他们的伤口完全一致,这又怎么能说得通呢?”绿毛怪瓮声瓮气的问。 “做做样子嘛,何必那么认真呢!”鹭慈并不介意绿毛怪的质疑,对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照我说,毁尸灭迹最干脆!”白毛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唐善。 “那不成!”鹭慈立即表示反对,“要是弄了个干干净净,一准儿被人家猜到是我们做的!” “谁敢瞎猜?”白毛瞪起眼睛来。 “严亲王、果亲王、洪帅、昌待还有玄皇,都猜得出来!”鹭慈蹦豆般道出一串名字。 “猜到了也不怕,反正他们拿不出证据,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白毛露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模样。 眼见白毛不可一世的模样,品胜只觉得后脑勺飕飕刮起冷风,可心里却禁不住发出怒吼:这……这……这也太嚣张了! “你叫什么来着?哦,品胜!你的见地不错!”唐善终于把目光落在品胜身上,“留着你或许会有些用处!” 他的眸子倏然回缩,“先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品胜急忙道:“小的知道几个腆颜事敌的战将,不知道前辈是否感兴趣?” “说来听听吧!”唐善索然无味的道。 “洪帅手下虚辰、汪嵌、苟煌……玄皇手下吴京、邝吉、郝梓……”品胜一口气报出十七八个人名。 “这么多人?”唐善心头微震。 品胜随即解释道:“他们以前都是明祖手下的细作,明祖虽然倒了,可他们还在与隗龙暗通声气!” 唐善释然一笑,“这些消息一定是你从严亲王和果亲王那里得来的?” “前辈神算!”品胜不着痕迹的拍了记马屁。 “可你少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唐善板起脸,口气阴冷。 品胜吓得一抖,脱口问:“谁?”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品胜!”唐善非常认真。 “我?”品胜傻傻的指着自己。 唐善嘿笑,“你勾结妖军,杀害了肃王府三百守卫,然后又假意投靠我,其实却是妖军的暗探!” 品胜这下听明白了,唐善这是在警告他,如果今日之事走漏了消息,便要拿他当替罪羊。 他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根本不具备讨价还价的资格,便也只能无奈点头,“既然前辈这么说,那我也只能认下了!” 唐善很满意,还是聪明人的脑袋转得快,稍加点拨就能明白。 人影一晃,阿狼从密室内掠出。 “弄好了?”唐善问。 “再坚持两个时辰!”阿狼径自说着,也不解释,返身钻回密室。 唐善微怔,随即狂喜,他当然了解苍玉窟的功效,居然要两个时辰,那得弄多少颗灵石啊?这下可发大了! 可有一个问题,便是如何应付轮班的守卫? 白毛很是不以为然,看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大不了,来多少杀多少也就是了! 只是,杀人容易,活人却难。来换岗的三百守卫可以轻松弄死,应该被换下的三百守卫却再也救不活! 唐善正感到为难,品胜自告奋勇,“如果前辈信得过在下,在下倒是可以去试试。” 唐善想了想,很快便认定,既想多搞些灵石,又不想把事情搞大,还真得请品胜出马。 而且,只要品胜办成这件事,便等于宣告与严亲王、果亲王决裂,日后也只能死心塌地追随唐善。 鹭慈见唐善看来,当即会意,对品胜一笑,道:“走吧,我陪你去看看!” 唐善这下放心了,鹭慈亲自出马,哪怕品胜想耍花招,鹭慈也不会给他机会。 品胜远离密室,漂浮在空荡荡的广场上,不得不为自己今后的路做一番权衡。 他当然知道,一旦帮唐善拖住换班的守卫,便等于是把他这百十斤彻底交给了唐善,生死荣辱完全不再由他自己来掌控,只能听天由命! 但他也不是没得选择,问题是,如果真的有机会,他要不要向守卫们示警? 想想鹭慈,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同伴的修为比他只高不低,却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知道鹭慈就在他身边,或许近在咫尺,可他偏偏连一丝气息也感觉不到,这种感觉更加令人感到可怖! “晨曦?” 不知不觉,品胜已经来到守卫营前,值岗的守卫在询问口令。 “顺安!”他对上口令,定了定神,摆出大人的派头,迎着守卫飞去。 密室外,唐善向鹭慈传音:“鹭慈?你那里没什么状况吧?” 聪明人有时候也会犯糊涂,对于品胜,唐善不能不多留个心眼。万一这家伙出了什么状况,他这边得抓紧撤离,免得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嘻嘻!”鹭慈娇笑。 唐善表情一僵,立即感觉到鹭慈的气息,就在附近。 “你……你……你这丫头?瞎胡闹!”唐善指向鹭慈的藏身处,气得手指直哆嗦。 鹭慈倏然显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反正他也感觉不到我,我去与不去还不是一样?” 唐善无语。 还好,品胜很快便返了回来,独自一人,没有带护卫! 可当他看到鹭慈的时候,顿时如同雕塑般愣在空中。 这是……玩呢……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3:互不相犯 更新时间:2012-10-29 肃王府遭受妖军入侵,三百守卫全部战死,也不知妖军施了什么妖法,以至这个在玄界排列第三位的宝地,灵气完全枯竭! 不仅如此,就连代严亲王、果亲王主事的两位大人也神秘失踪! 整座王城炸开了锅,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消息第一时间摆在洪帅案头,洪帅看过,只是一笑,便随手丢在一旁。 “会是谁干的?”属下试探着问。 “还能是谁?”洪帅反问。 属下捧起笑脸,“可依属下看,这不像是妖军所为!” 洪帅险些窒息,“滚!” 宝船上,唐善手托飞剑,满面狐疑。 “大人,有什么不对吗?”白毛问。 “一切安好,勿念!”唐善嘀咕着。 白毛想了想,“这已经是第三十六天了,夫人传来的飞剑就像是拓印过的,连一个字都没有变!” “延城出事了!”唐善自顾自的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延城原本就身在妖军后方,随时都有可能沦陷。 若是以前,妖军的注意力放在前线,倒也无瑕顾及像延城这样的小城。 可唐善全歼五千影魔在先,皓甲营冲入妖墓查探在后,又有碎骨口数十日以来的战事,再有唐善终极一击,灭杀五十万大妖。以上种种,必然会祸及延城。 阿狼兴冲冲跑来,翘起拇指和小指,对唐善摇了摇。 六百万! 肃王府的宝地,竟然凝结出六百万颗灵石! 阿狼论功行赏,分别丢给鹭慈、罗新夫妇、陆槐和白毛一只锦袋。 鹭慈急忙拉开锦袋查看,美目顿时瞪得溜圆,十万! 罗新夫妇和陆槐看也没看,随手把锦袋收入怀中,他们对灵石的兴趣不大。 白毛略有失神,他的锦袋里装有三十万颗灵石,此时正在想,这些灵石能为三百死士增加多少功力。 唐善的心思不在灵石上,但却并没有忘记品胜,“这次的事,有品胜一份功劳,自然也该有他一份奖励!” “大人客气了!”品胜刚想推辞,阿狼已经把一只锦袋拍在他怀里。他不想在人前跌份,可又耐不住好奇心,最终还是扭扭捏捏的拉开了一条缝。 十万颗灵石,灿灿晶光,几乎闪瞎了他的双眼! 这些灵石自然都是从肃亲王的宝地内弄来的! 可阿狼用了什么法诀,竟然可以将灵气凝结成灵石? 关于这个问题,即便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大人有心事?”阿狼兴奋之余,终于看出唐善神色有异。 “延城可能出事了!”白毛小声提醒道。 是夜,船队紧急开拔。 七日后,船队抵达废都边境,守边的战队早接到洪帅指令,恭敬放行。 “废都境内发现零散妖军战队活动,请大人多加小心!”守边战将郑重提醒。 唐善称谢,就此别过。 废都前线,帅船上。 昌待一脸狐疑,“难道他真的突破了神尊境,具有毁界只能,所以才敢如此托大?” 洪帅干笑,“真也好,假也罢,有了碎骨口外那一拳作为明证,只凭余威便足以令妖军胆寒了!” “我们应该把他请来帮忙!”昌待的目光闪烁不定,“有他在,哪怕只是露露面,废都城也会不攻自破!” “帮谁?”洪帅苦笑,“帮你,帮玄皇,还是帮九大?你别忘了,唐善曾经留话给隗龙,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便是妖军的禁地!那意味着什么?说明他已经寒心,不愿意再插手玄界的纷争!” “你是说,从今以后,他便甘心蜗居延城一隅之地?”昌待似有不信。 洪帅踱到船头,举目远望,径自喃喃道:“那就看隗龙对他的态度了!” 船队沿着废都边界斜切,直接向延城挺进。 一路之上,妖军与修士战队纷纷避让,倒也相安无事。 唐善注意到,妖军战队多是新军,每支战队不过有数百正规妖兵,其余都是新招募的大妖,更有为数不等的千年妖兽尾随。 偶尔冒出的正规战队,所显示的威能与战意却令人惊奇。严整的军阵,凶蛮的气息,令行禁止的军纪,看起来竟然比牠绀旗下的战队还要强悍。 延城城外百里,延侯夫人率队出迎。 眼见延城一切如常,唐善反而感到有些意外。 “大人,”延侯夫人刚刚见到唐善,便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不争气的扑啦啦滚落下来。 “船上说!”唐善将相迎的众人接上宝船,请延侯夫人落座,亲手奉上香茗。 “大人!自从皓甲营突入妖墓之后,便有一支妖军战队向我城发动攻击。他们的战力非常强大,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从那时起,延城先后七次被突破,百姓死伤无数!”延侯夫人双手捧着茶杯,娇躯瑟瑟发抖,一边啜泣,一边道:“第一次破城时,我便被掳去了妖王殿,而后被俘的人越来越多……可不知为什么,十日前,妖王突然召见我们,并颁下了特赦令,莫名其妙的把我们放了回来!可是……” “大人!”白毛匆匆赶来,“延城已被妖军占据!” “哦?”唐善站起身,顺着白毛的手指看去,赫然见到,延城的城门外,竟然是两队妖兵在负责把守。 “让我们的人上去,命他们交出城防,撤出延城。”唐善对白毛下令,“如果他们不从,直接开打。” “领命!”白毛眼中腾起炽热的战意,匆匆一礼,旋即退下。 “真的要打?”阿狼转出。 “我已经给隗龙传过话,只要我们出现的地方,就是妖军的禁地。他们肯撤那是最好,不然的话,我们只能把他们打出去。” 品胜见唐善自负的说着,眼中禁不住露出惶恐之色:什么禁地?难道……只要是大人出现的地方,妖军都要回避? 联想到一路之上亲眼所见,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惶恐的目光立即变得无比崇敬。 船队前方,白毛迅速集结起死卫营,直奔城门扑去。 城中飘起一队妖军,急急迎上。 “白毛大人,这是何意?”领队妖将于数里外放声询问。 白毛微怔,听那妖将的声音似曾相识,定睛细看,居然是老相识——炎! 他禁不住咧嘴发笑,“臭小子,怎么是你?” “带我去见唐大人!”炎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妖兵戛然而止,一动不动的悬在空中。 “请!”白毛亲自引领着炎来见唐善。 见到炎,唐善顿时明白,定是炎向隗龙求情,延侯夫人以及延城俘虏才得以被赦免。 “坐吧!”唐善的口吻不冷不热,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其中并没有包含敌意。 炎没有落座,端端正正站在唐善面前,恭敬一礼,“末将身受隗龙大人所托,来与大人谈一谈延城之事。” 唐善眯着眼睛看去,“你说!” “大人曾经说过,您出现的地方,便是妖军的禁地。对于这一点,隗龙大人不予接受。”炎瞥了眼延侯夫人,“您能释放在下,隗龙大人很高兴,当日便释放了延城十七万俘虏,以表谢意!” 唐善唔了一声,目光转向延城。 炎一笑,“隗龙大人业已许诺,只要大人保持中立,他不仅会把延城让出来,而且可以将废都周边一百八十城全部移交给大人!” “中立?”唐善问:“他想要和平相处?” “不敢!”炎正色回道:“互不相犯足以!” “可以!”唐善表面平静,心底却大为震惊。隗龙这一手的确漂亮,先是释放俘虏,再又割地为界,但又不卑不亢,直接拒绝了他的“禁地”之说。 炎的妖瞳中似是燃起两缕欢快的妖火,“保持中立乃是根本,既然大人同意,剩下的事情便好说了!” 接下来,唐善把炎请入密室,单独与其进行磋商。 首先是妖墓,炎直接亮出底牌,作为隗龙调军的通道,不可能划归唐善。唐善表示理解,为其设立五千里禁区,三千里缓冲区。炎欣然接受。 其次是对妖兽的处理,炎提出准许妖兽们在固有领地内生活,但当即遭到唐善反对。理由很简单,妖兽与修士间的冲突不可调和,若想和平相处,首先要把这些潜在的隐患彻底消除。 炎只好作出让步,承诺在三个月内撤走所有妖兽,届时,所遗妖兽全凭唐善处置。 最后,便是如何相处的问题…… 延城,妖军全部撤离! 唐善在乌金城内召集众人议事。 “一百八十城,都在妖军的后方,陷落的倒是不多,只有二三十座。可要我们一下子全接过来,我们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江成负责城防,首先发言。 “妖族也要进来做买卖?他们卖什么?卖自己的皮肉?我们付给他们什么?妖丹吗?”延侯夫人的情绪有些失控。 “他们出售灵芝仙草,购买甲胄兵刃,我们可以置换,也可以用灵石进行交易!”品胜温声说道。 “灵石?”延侯夫人跳了起来,“灵石在我们圣祖王朝可是禁忌之物!私自炼化况且要遭受刑罚,流通到市面上怎还了得?” “妖界各地盛产灵石,各族都以灵石进行交易,在这方面,是我们修士落后了一步!”品胜不急不缓的解释着,“夫人!从本质上来看,灵石与妖丹都是蕴含灵力之物!以在下拙见,玄界修士最终要放弃猎妖取丹,而直接选择灵石!” “这是一个新的契机!”唐善看向身边的青青,莞尔一笑,“整个玄界,都将因为我们而改变!”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4:玄皇禅位 更新时间:2012-11-01 碎骨口! 九大武院聚集了数千支战队,分成九块泾渭分明的阵营,驻守在碎骨口后方,坐视玄皇大军在前线与妖军对阵厮杀! 战斗从一开始便非常激烈,只是数十日以来一直如此,反而令人变得麻木! 自从玄皇和五位镇国上将来到,他们便被九大推上了前线。大敌当前,九大依然在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实力,不能不令人感到愤慨。 宝船上,玄皇与肖箫并肩站在船头,目不转睛的关注着远方的战事。 五位镇国上将轮番上阵,虽然各自的战法不同,但麾下战队的战力却同样惊人。 妖军在碎骨口外汇聚了三千多万大妖,每每以二十多支战队为前锋,全线展开,对阵冲战。五位镇国上将仅以七八支战队相对,便可轻松将妖军击退。 然而,即便妖军退去,五位上将也不敢过分追击。因为就在百里外的宽阔之地,十座严整的妖军军阵,整整一千万披甲持刃的大妖,正等在那里。 碎骨口前线,宛然成了双方炫耀武力的练兵场! 玄灵从唐善手上接管碎骨口后,依旧以三层相叠的犬牙阵势相对。五位镇国上将一到,立即改成弧形战阵,并以十三层相叠。 远远看去,碎骨口中的战阵,就像是在山坡上新辟出的梯田一般。至于防守能力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五位镇国上将大秀悍勇,在前线穷兵黩武,战阵反倒成了摆设。 玄皇所在的宝船,便处于十三层战阵的顶部,视野极佳。 对于战阵的改变,玄皇没什么好说,可对于出战冲阵,他却明确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按照他的意见,碎骨口狭窄,大军难以展开,只需有一军坚守战阵,另外一军机动策应,妖军便无法突破。这样一来,其余三军可以轮番休整,更可以广募新军,扩充军力。 只可惜,五位上将说他不懂军事,不予采纳。 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玄皇就在军中,五位镇国上将竟然如若不见,抗命不尊! 玄皇自然感到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驻守皇城的匡辅也不安生,也不知道哪根筋抽风,竟然请求发兵收服诸王,吓得玄皇连发三道急旨,严令其不可妄动。匡辅倔强,不肯遵旨,玄皇不得不以逊位相逼,这才打消了他的念想! 唯一令玄皇感到心安的,便是废都方面的战事。昌待有诸王与横空大力支持,又有洪帅统筹战事,妖军已成困兽,再难有所作为! 玄皇径自想着心事,突听身后传来衣襟经风之音,随即,黑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废王传来飞剑,请玄皇命九大战队出战!” 黑奴一边说着,一边躬身垂头,将传信飞剑双手举过头顶,捧奉给玄皇。 玄皇连头都没回,自嘲般道:“我倒是想命令他们出战,可他们听我的吗?!” 黑奴无语,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事!洪帅那里有新发现!” “说!”玄皇听出他声音里夹着轻微的颤抖,心中蓦地一紧,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妙。 黑奴尽量保持着平静,缓声道:“废都境内突然出现多支精锐战队,四处招揽大妖,扩充军力。其中一些战队已经渗透到肃亲王境内,甚至有向玄界各地辐射渗透的迹象……” “你说什么?”玄皇猛地转过头,瞳孔瞬间放大,脸上跃然显现出惊惧之色。 “妖军不断渗透,洪帅不得不抽调战队进行追剿,如此一来,要想攻下废都城,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黑奴唯唯诺诺的道。 玄皇知道,仅是废都便阔野百万,一旦有妖军渗透,要想进行清剿,起码要耗费数十倍军力。 很显然,洪帅并不具备这样的军力。 洪帅所调拨的那些战队,只能充当灭火队的角色,哪里有猎妖的修士遭受攻击,便匆匆赶去救场,至于其它地方,便也无暇顾及了! “昌待有什么对策?”玄皇的瞳孔逐渐回缩,很快便恢复镇定。 “洪帅……” “我是问昌待!”黑奴刚刚开口便被玄皇打断。玄皇已经意识到形势严峻,整个玄界随时都有沦丧的可能,说话的口气也呈现出少有的严厉。 “是!”黑奴低声应着,回道:“废王说,横空武院业已将旗下战队全部交由洪帅掌领,对于渗透到肃亲王封地的妖军,他可以有效封锁,立即展开清剿!可其它各地,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只能请玄皇想办法应对!” “这不是昌待的为人!”玄皇眼中劲射出锐利的目光,“说吧?昌待要我做什么?” “他要……他要……”黑奴突然间变得吞吞吐吐。 肖箫美目流转,轻叹一声,淡淡的问:“昌待是不是想请玄皇禅让皇位?” 黑奴浑身一颤,垂头不语。 玄皇神色未变,静心思量片刻,嘴角逐渐弯起,显露出一抹笑意,“而今玄界危亡系于一线,大哥是该站出来!只要他继承皇位,便可掌领全局,聚集各方势力,共同抗妖!” 黑奴急忙跪拜在地,痛声劝道:“妖军渗透一事尚待确认,说不定便是洪帅等人设下的奸计,吾皇不可乱了方寸!” “黑伯!”玄皇一笑,亲手将他扶起,“你认为昌待是那样的人吗?” 黑奴哑然。 玄皇的双眸深处浮现出清亮之光,“看来我的确难当大任!把这皇位禅让与昌待便是!” “吾皇三思……”黑奴又欲跪拜,却被玄皇一把扶住。 “老奴……老奴愧对先皇重托!”黑奴悲声哽咽,老泪纵横。 次日,玄皇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给昌待,整个玄界为之震惊。 昌待随即遵照玄皇圣旨即皇帝位,称翌皇,并于当日接连颁布四道圣旨:其一,册封皓月为后。其二,收回上国柱大将军匡辅的军权。其三,拜洪帅为帅,统领天下兵卫。其四,禁止修士外出猎妖。 整个玄界,抗妖形势为之一变! 碎骨口以牛峰为主将,旗下整合九大武院各一百支战队,总军力超过千万,且以三千战阵组成纵深百里防御体系,坚守拒敌。 牛峰原本就是一头倔牛,总想快意沙场,冲阵杀敌。可自从接到洪帅帅令,他像是变成了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乖乖缩在战阵之中,任凭妖军如何挑衅,就是坚守不出。 据险而守,原本是玄皇的战略,可他威望不足,诸将不肯听令。此时换成了洪帅,任谁也不敢说“不懂军事”。 其实,牛峰也的确曾向洪帅请战,说是大军在手,足以击溃妖军。洪帅只传回一句话便打发了他:给你十支战队,直出碎骨口,进攻妖王殿! 如此,牛峰才老老实实的遵令执行。 其余四位镇国上将,分别整合了九大以及匡辅属下战队,以皇城为中心,四方齐出,搜索渗透内地的妖军战队。 对于洪帅整合九大战队的帅令,横空武院第一个表态支持,除玄灵外,其余七家武院也随即交出军权,统一划归洪帅掌领。 最初时,玄灵托大,不遵帅令,径自以四大长老为将,统领旗下战队。 谁也没有想到,洪帅竟然亲领八百战队,趁夜突袭玄灵总院,一举斩杀数十万玄灵弟子,攻克玄灵长老院! 事隔玄皇禅位不过数十日,整个玄界再次震惊! 对于此事,横空与其它七家武院全部保持沉默。 长久以来,九大虽有内斗,可向来都是一致对外。横空武院等八大的沉默,代表着玄灵武院的首席地位遭到了挑战。 皓月贵为皇后,使得横空在九大内的地位骤然提升,迅速压盖了玄灵,成为九大之首! 翌皇给玄灵掌院至尊传去最后通牒,再敢不遵洪帅帅令,他将亲自颁布圣旨,削除玄灵的武院封号,并召集整个玄界的力量,全力打压玄灵。 玄灵掌院至尊被迫妥协,撤回四大长老,交出军权! 有玄灵弟子透露,齐长老返回玄灵当日,掌院至尊亲自出手,将其斩杀。而后三日,齐长老的势力遭到清洗,十余万亲信党羽被问罪处死! 而在血染玄灵的同时,洪帅终于完全掌握天下兵卫,随后又亲自拜访鹭疯,请鹭家协助运输给养物资,将整个玄界的各大势力全部调动起来。 大军在手,洪帅立即将诸王与九大边境全部封锁,命令克山等将清理妖军战队。 现在,该是隗龙感到头疼的时候了! 延城! 唐善迎来一位不速之客——黑奴! 他一见到唐善就开口道:“玄皇有事相托!” “说!”唐善比起他来还要直白。 “和谈!” “我去和隗龙谈?” “嗯,你是最佳人选。” “如果真的有和谈的可能,玄皇又何必禅位呢?” “敌强我弱,和谈只是一句空话!只有敌我实力相当,和谈才会有成功的可能!” “翌皇怎么说?” “这件事也是翌皇的意思,玄皇和肖箫姑娘向他辞行的时候,他向玄皇提出了请求!” “我妹子去哪儿了?” “去接肖金钟!然后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 “连你也不知道?” “你我都不知道!这对你我来说是好事,对他们来说也更安全一些!” “你是怕昌待坐稳了江山之后,容不下他们?” “就算翌皇能够容得下他们,皓月也容不下,就算皓月容得下,横空也容不下!” “和谈不成怎么办?” “翌皇可以陪着隗龙打下去,但不承认你是废都周边一百八十城的领主!” “嚯!我需要他承认吗?”唐善嘲笑道。 “可你若是和谈成功,翌皇可以把废都之境全部封给你。” “唔,这个倒是可以!”唐善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说说他的底线吧?” “……”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5:和谈 更新时间:2012-11-02 妖王殿! 唐善与青青并肩迈入,阿狼、陆槐以及罗新夫妇相随。 白毛、江成、老萝卜等人曾力请带各营同行,但被唐善婉拒。 他是来与隗龙和谈,又不是争强斗狠,带营卫干嘛? 隗龙与妖后端坐殿上,也不起身,一同展臂,算是相请。 牠绀带领数百妖将护在两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阿狼看到两位旧相识,黑磷军团中的两大妖将,青面与红毛! 隗龙俯瞰唐善,“你是来议和的?” 唐善眉毛一挑,“陛下既不看座,也不请茶!难道这就是你们妖族的待客之道?” 隗龙轻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神尊了?” 唐善正色回道:“我是翌皇的使者,哪怕是低等修士,你也该以礼相待!” “翌皇?翌皇算什么东西?”隗龙一脸嘲讽之色,不屑的道:“玄界当中,你是第一个放还我族俘虏的修士,本王这才对你另眼相看,要是其他什么人,本王根本不会相见!” “不谈就算了!你们俩狗咬狗,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唐善负气一礼,掉头便走。 “等等!”妖后娇笑挽留。 唐善止步,漠然回看。 妖后看着隗龙,含笑不语。 隗龙轻叹,“看座,上茶!” 唐善与青青落座,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隗龙顿时板起脸,“我们妖族无主之时,被你们修士肆意猎杀,剥皮拆骨,分尸夺丹。稍有反抗,你们便会派发战队,大举清剿!现今我族势大,不仅收复妖界,而且完全有能力摧毁玄界,该是向你们复仇的时候,你们却说要议和?” “不对不对!”唐善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道:“渔猎牧耕,生存之道。弱肉强食,自然之道。昔日里妖族并不具备智慧,残暴嗜杀,与凶蛮野兽并无区别,修士猎取获利,也无不可?” 隗龙冷笑,“既然弱肉强食天经地义,那我妖族强盛,攻打玄界也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如果陛下真的有能力吞并玄界,唐某也不必来这里议和了!”唐善龇牙发笑,“可据我所知,碎骨口和肃亲王边境已经被完全封锁,妖军根本无力突破。渗透到内地里的妖军战队,也在洪帅的清剿之下,遭受到灭绝性打击!以现今的形势来看,和则两立,战则双亡,这才有了和谈的基础!” 妖后微微蹙眉,“唐大人这番话确有道理,只可惜妖族与修士积怨数千年,已然难以调和!” 青青点点头,“妖后所说不错!妖族与修士之间的确很难调和!但我想,妖族也不愿无休无止的打下去!” 妖后的妖瞳中闪过一丝寒光,“你们可以投降!” 青青脸上瞬时罩起一层寒霜,侧头看向犹在品茶的唐善,气道:“他们根本没有和谈诚意,我们可以告辞了。” 唐善放落茶杯,舔了舔嘴唇,道:“他们不是没有诚意,而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妖后脸色略变,轻咳一声,示意隗龙出马。 隗龙挺直腰,朗声道:“想要平息战争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我妖族所开出的条件,翌皇必须全部满足。” “嗯!”唐善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是在表达不满。 “第一,猎杀我妖族的罪魁祸首,各城武师,武馆馆主,以及九大的至尊巨子们,必须移交我族治罪!”隗龙径自说着。 “嗯!”唐善又清了清嗓子。 隗龙不理,继续道:“第二,玄界之内,但凡是我妖族的固有领地,必须转由本王旗下战队掌管,任何修士不得擅入!” “嗯!”唐善像是得了喉疾。 隗龙皱了皱眉,已然不悦,但却隐忍未发,“第三,碎骨口以及妖墓外十万里方圆,必须划归我族,另设十万里缓冲区,玄界战队不得靠近!” “完了?”唐善淡淡的问。 “没完!”隗龙禁不住提高了声调,对着牠绀一摆手。 牠绀走来,递给唐善一枚玉简,“这是我族要求的贡品,其中各项都有标注,翌皇必须年年朝贡!” 唐善看也没看,直接激出真元,将玉简震成粉末。 隗龙霍地站起身,凛冽的杀意轰然爆发。 唐善似是全然不查,缓缓起身,与其相对,慵懒的说道:“你提的条件……” “他是放屁!”罗新插嘴。 “你……”隗龙的妖瞳骤然回缩,一口恶气憋在胸口,脸色瞬时变得紫红。 “如果不是看在唐大人的面子上,我会把你送给我的侍女们解馋!”妖后发狠,可却显现出媚惑的笑颜,声音也荡人魂魄,听在人的耳中,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受用。 “别多嘴!”唐善不得不教训一句。可当他看向罗新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像是着了魔般,两只眼珠各自向外打着转。 “妖术!”阿狼传音。 “怎么破解?”唐善急忙传音回问。 “不知道!”阿狼回答得很干脆。 嗵! 罗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贱人?”楚憔尖叫着跳了起来,便要冲上去找妖后拼命。 唐善一伸手,当空抓住她的脚踝,生生把她扯了下来。 “放肆!”牠绀怒吼,开山大斧一摆,数百妖将随之亮出妖刃,列出开打的架势。 “真要打吗?”唐善跨前数步,目光平静如水,迎着数百妖将看去,浑然不惧。 神尊! 唐善虽然没有神尊的威能,但却具有神尊的派头! 隗龙略加思量,示意众妖将退下,而后重新坐回到王位上,对唐善道:“道歉吧!” 他给了唐善一个台阶。 唐善回看楚憔,“道歉!” 楚憔愤然道:“老娘……”却见唐善猛地寒下脸,急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顿了顿,怒目看向妖后,愤愤的道:“楚憔失礼了,给你赔不是!” 妖后掩嘴偷笑,随即用手指抵在鼻前,轻轻抽动鼻翼。 “奶奶滴!”罗新蓦地跳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跌跌撞撞的坠落在地。 唐善立即传音警告:“闭嘴!老实呆着!” 隗龙一叹,“你的属下有些欠管教!” “对!是欠管教!”唐善点头,“回去我会好好管!” 妖后自然听得出,这是在怪她出手偷袭。其实她素养极佳,原本不会因为罗新放粗而动怒。只因双方和谈,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谁就可以在谈判中占据优势。为了妖族的利益,她也只能降尊屈贵,做一回睚眦必报的狭隘小妖。 “隗龙大人,我是很有诚意来同你议和的!”唐善正视隗龙,郑重的道:“碎骨口以外,原本就是妖界领地,我可以代表翌皇把它还给你,妖族与修士分别在两端驻军,如果愿意交往,不管是妖族还是修士,都可以经过查验后放行,如果不愿意,那就各自封锁,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妖墓,也可以遵照此法!这是翌皇的底线,你若同意,妖玄两界兵戈立止,从此相安无争!” 隗龙嘿笑,缓缓摇头。 气氛瞬时凝固下来,整个妖王大殿鸦雀无声。 许久,妖后突地娇笑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翩翩起身,道:“我们双方分歧过大,很难达成一致!不如依我妖族之法,以武战来解决分歧,唐大人认为如何?” “怎么个武战之法?”唐善沉声问。 妖后对牠绀点点头,牠绀微微躬身一礼,随即对唐善道:“以一身之力,选战三敌,是为武!以一队之战力,完胜三队,是为战!双方互选,以局数论胜负!唐大人既然是使者,那便担下这个武字。至于战队间较量,可以请翌皇陛下派遣战队前来比试。” 青青蹙眉,且不说妖玄两界议和,事关亿万生灵,万不能如此儿戏,就算要比武,也该在整个玄界范围内选拔修士,让唐善等人挑战整个妖界精英,本身就不公平。 她刚欲开口理论,只觉得玉腕一紧,却是唐善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握了握。 “好!这个武战之法非常公道!”唐善满口应下。 “为什么要答应她?”青青惊愕之余,急急传音。 “只是一个过场!”唐善眼中含笑。 “过场?”青青陷入沉思。 妖族遭受欺凌残害数千年,自上至下全都满怀复仇怒火。而今妖族崛起,哪怕是与修士同归于尽,这股愤怒也要宣泄而出。 要想议和,首先要让妖族意识到,修士的力量非常强大,完全不在妖族之下,这才能使他们冷静下来。 黑水河彼岸,勘武场! 隗龙夫妇邀请唐善和青青,一同落座于首席看台上。 “告诉你的人,点到即可!”隗龙风轻云淡的说着,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动着,茶杯在掌心上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看台四周,一双双血红的妖瞳,放射出沸腾的杀意,那是妖族各族族长以及各家家主,都是支撑起整个妖界的大佬们,看他们的架势,恨不能将场上的陆槐等人生吃活剥了一般。 隗龙完全能够理解这些大佬的愤怒,数千年以来,他们的家族一直坚守在黑水河的彼岸,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这才保住了妖界亿兆子民。 没有他们,便没有妖族的今天,自然也就不会有他这位妖王!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6:堪武 更新时间:2012-11-03 勘武场上,数百万大妖的呜嚎、咆哮声,倏然间汇聚成同一个字……杀! “点到即可?”唐善对隗龙嗤之以鼻,可心底却少了些许底气,分别对阿狼等人传音,“比划比划就好,别弄伤了自己!” 隗龙一笑,侧头问妖后,“国丈怎么还没到?” “喏!”妖后用下颌点去。 唐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五尺身材的老妖慢腾腾地步入场中。 唐善目光回转,怎么也不能把这位千娇百媚细皮嫩肉的妖后,同场上那位老态龙钟的侏儒联系到一起。 阿狼却是一惊,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出老妖身上的气息。 隗龙非常自信的点点头,“国丈亲自出马,你的属下绝对不会负伤,你可以让他们放心比试了!” “唔?”五尺老妖站在勘武场正中,四下扫视一周,突地弓起一根手指,虚空一点,“小丫头,出来!” 百丈之外,鹭慈闪现,完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空中,半点也动弹不得。 唐善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也是我的人!” “我知道!圣祖皇城鹭家,鹭疯的女儿鹭慈!”隗龙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看他的架势,怕是早在妖王殿时便已察觉到鹭慈的潜入。 鹭慈小脸煞白,一百丈的距离,就连她父亲也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可这侏儒老妖却随手将她擒住,那这老妖的修为? “去吧!”老妖挑了挑手指,鹭慈倏然飘出,降落在陆槐身边,束缚在身的无形之力也随即消失。 鹭慈吐了吐舌头,轻声嘀咕道:“上万年的老妖怪!” “你?”老妖指向阿狼,“你是天狼一族,不能代表修士比武!” 阿狼暗中抽了口冷气:好可怕的老古董! “你们?”老妖又指向罗新夫妇,“你们业已入魔,早就脱离了修士之体,也不可以代表修士出战!” 隗龙皱起眉头,勘武的规矩是以一敌三,国丈刚一上场就废除了阿狼和罗新夫妇的比武资格,唐善一方现在只剩下陆槐和鹭慈,妖族尚若挑战,唐善岂不无人可出? 国丈看来,“请修士一方再出一人。” “我去!”青青化作一股淡淡的青芒,御剑而至。 唐善拉长了脸,表情狰狞可怖,“隗龙?你最好能保证我老婆没事!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一定毁掉你的妖界!” 隗龙心底一颤,这家伙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然,他早就仔细查验过唐善的修为,距离真神境还差着好几条街,绝对不是什么神尊。可五十万大妖被唐善一拳尽灭,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放心!”隗龙尽量保持镇定,“有国丈在,万一尊夫人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出手相救,终止比试!” 国丈查验过青青、鹭慈和陆槐的修为,略微顿了顿,道:“都是玄神境,四重天、二重天、六重天!我族七重天以下好手都有资格进行挑战!” 轰…… 看台上顿时炸了窝,数十万大妖浮上半空。 青青、鹭慈和陆槐尽皆一呆,他们以为妖族会派出几只万年老妖前来挑战,不想竟是修为相当的小妖。 “奶奶滴?人多是吧,都上来,老子一人包了!”罗新蹦了起来,扯着脖子鬼嚎。 “老实呆着!”阿狼把他拉回到身边。 看台上,数百万大妖径自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 罗新还想说什么,见楚憔拉长了脸瞪着他,不得不把已到嘴边的豪言壮语咽了回去,可犹自不服气的嘀咕道:“想想咱当初刚入玄界的时候,就这几百万小妖,还不是说弄死就弄死?!” “一样吗?”楚憔冷声问。 “我看一样!”罗新随口嘟囔着,见楚憔似要发威,急忙捧起笑脸问:“你怎么看?” “不一样!”楚憔眯着眼睛,像是准备施暴。 “那就不一样!”罗新小心翼翼的奉承着,见楚憔翻了一眼,就此作罢,这才放下心来。 国丈笑眯眯的看着现身请战的数十万大妖,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展臂相请,道:“请各族族长选定勘武者。” 许久,各族族长以投票的方式遴选出一男两女三位妖族好手。 国丈将三妖唤到身前,介绍道:“赤炼族罕乾、绿雀族莹莹、血鹰族白翎,他们的修为都相当于你们修士五重天玄神境。” 五重天? 青青三人都露出失望之色! “我先来!”罕乾掠出里余,手握一条生有倒刺的褐色百节鞭,手腕一抖,爆出骨节般啪啪脆响,傲然道:“罕乾堪武,力战三敌!” 青青白了一眼,陆槐连看也懒得看,鹭慈直接扑出。 “干嘛?那不是二重天的修士吗?她想独战罕乾?”有大妖在看台上尖叫。 “那是她不知道神藤鞭的厉害……” “咦?人呢?” 勘武场内,鹭慈飘到距离罕乾百丈左右,蓦地不见。 罕乾骤然收缩双目,手腕轻摇,百节鞭如同灵蛇般围绕着他旋转起来,一蓬褐色的气团顿时将他笼罩在内。倏然间,褐色气团暴涨十丈,如同刺猬般炸出一根根宛如实质的锋利尖刺。 砰然间,气团炸散,根根尖刺激射而出。 偷袭?哼! 百丈以内,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逃脱! “这……”看台上,无数大妖瞠目结舌。 “唉……”有妖叹息。 “笨蛋!”也有妖斥骂。 罕乾有些发傻,因为国丈没有动,说明鹭慈躲过了一劫! 他有些不敢相信,鹭慈明明就在百丈之内,怎么可能躲过爆散的刺芒? 直到有人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鹭慈在他摇起百节鞭的刹那,便已欺到他的身后! 这是什么速度? 那一刻,罕乾如坠寒潭,冷汗瞬时浸透了衣衫。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在比武,可他还是无法抑制来自心底的恐惧。 “你败了!”国丈面无表情的对他拨了拨手指。 罕乾转身,默默的看着鹭慈,徐徐一礼,黯然退场。 “这位姐姐的速度好快!”绿雀族的莹莹飘出。 鹭慈眼神一跳,她也好快! 莹莹看似不急不缓的飘来,可实际上却是一步一顿,但在动静之间,她的转换速度非常快,以至很难发现她略有停顿,仅以为她在徐徐飘进而已。 难得遇到这样一位杰出的对手,鹭慈的好胜心一下被点燃。 咻! 鹭慈和莹莹同时不见! “哇……”惊讶之声一片。 偌大的勘武场,九成大妖傻眼,因为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陡然间,一阵密集的爆音响起,两条淡淡的白影随之闪现,倏然外分。 “唔!”隗龙的妖瞳中露出赞赏之色,微微颌首,道:“这两丫头都不错,如果在百步之外,就是我拿她们也没有办法!” 唐善嘿笑,心里却有些发毛,因为他只看到两条虚影一触而分,根本没有看清鹭慈和莹莹如何交手。 鹭慈眼中爆出两道精光,莹莹的变化与速度,完全不在她之下,能够拥有这样一位极具挑战的对手,顿时令她的战意变得如火般炽烈。 莹莹也是战意澎湃,不仅鹭慈的速度与她相当,而且鹭慈手中的两只短刃,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变化,每每从不可能出现的方位刺出,令她嗅到一股诡异的味道。 有生以来,最为强烈的压迫感,以及对速度与变化的深度领悟,都让她对此战报以极度的热情。 她的妖瞳中,蓦地射出明亮的光芒,气息也陡然一变,刹那间,她就像钻入林中的凌燕,完全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鹭慈立即感受到猎猎山风,两只短刃如电般刺出,在身前布下一片刃芒,而后急退。 爆豆般的骤响再次响起,莹莹身上的气息匪夷所思的消失,但是她的人却已经冲过刃芒,向鹭慈扑来。 鹭慈一笑,露出两排贝齿,急退之势突然一变,整个人折向地面。 莹莹心中一凉,“糟了!” 心念转动之际,她已从鹭慈的头顶掠过。鹭慈又是诡异一折,直接跳到她的身后。 莹莹的去势没有丝毫停滞,也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全力加速。她知道,论身法变化和诡异程度,自己完全不及鹭慈。可论速度,她并不逊色。 隗龙与妖后相视一笑。 唐善也咧开大嘴,现在他看得够真切,莹莹与鹭慈一前一后,你追我逃,围着勘武场兜起了圈圈! 看台上,绝大部分大妖都瞪圆了妖瞳,眨也不眨的看向场中,虽然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可还是想发现些许端倪。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感到索然无趣:堪武嘛,干嘛不堂堂正正的开打,躲躲藏藏的有嘛意思?! 开始有大妖鼓噪起来,很快,看台上便喧嚣一片! “下来吧!”青青也似乎有些不耐烦,手捏剑诀,骈指指出。 唰…… 画影剑化作一缕青芒,快如闪电,奔着莹莹追去。 “哦?”隗龙讶然失声,随即对唐善赞道:“尊夫人在剑诀上的造诣,很可能会成为玄界剑修中的传奇!” “哈!是吗?谢了啊!”唐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他很骄傲! 妖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对隗龙悄声道:“我妖族选出的高手,本该以一敌三,就算是败了,也没有什么丢脸的!可你看……那些大佬们恐怕很难接受!” 隗龙心中一跳,张了张嘴,想请唐善命青青三人同时出战,可又像是觉得难以启齿,终究连一个字也没能吐出。 其实,妖后这番话原本是说给唐善听的。只可惜,唐善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青青的画影剑上,全然没能察觉出她的用意!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7:第二场 更新时间:2012-11-04 冰冷的画影剑,拖曳着晶莹的淡青色光晕,裂空而至,直指莹莹。 莹莹心头突地一跳,顿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 “干嘛?”在她身后,响起鹭慈带有抱怨的叱问。 鹭慈难得遇到一位以速度见长的对手,正处于极度兴奋中,眼见画影剑前来多事,自然不悦。 “臭丫头,当是你家的后花园啊,好玩吗?”阿狼传音。 鹭慈嘟起嘴,径自舍弃莹莹,脚踩虚空,款款走回。 看台上的大妖们顿时来了兴趣,吵杂立止。也有大妖阴沉着脸,像是遭受到莫大侮辱。 勘武挑战的规矩是以一敌三,罕乾乃是年轻一代十大高手的代表人物,可还没等他发威,便败在一个二重天修为的小丫头手下,赤炼家族的大佬们自然觉得脸上无光。 而今,莹莹一时失察,身处逆势,但也并非没有翻盘的机会。只要战胜鹭慈,她就可以凸显出速度和变化上的优势,继续挑战青青和陆槐。 谁曾想,不等莹莹翻盘,鹭慈竟然舍她而去,转交给了穆青青。还是一对一。而且看穆青青的架势,下一刻便可以结束这一场勘武。绿雀家族的大佬们也有些挂不住脸。 此时,莹莹心中惊意骤起,像是有一蓬如丝如雨般地剑芒,密集的遍布满空,她所能感知到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凌厉的杀机,以及精湛至纯的剑意。更有一缕锋锐的气息,似乎正在向她逼近。可当她凝神搜索之时,却感到如坠云端,虚无缥缈。倏然间,那缕气息所在之处,已然变得空荡无物。 鹭慈业已站到陆槐身旁,美眸中流露着无奈。在她眼中,莹莹的诸多变化完全被青青破解。虽然画影剑的速度并不快,但却抛弃了所有干扰,择选捷径,直奔莹莹扑去。 这一刻,莹莹尚未被画影剑锁定,可一旦被锁定,她便再也无法逃脱。 首席看台上,唐善脸上的傲色更浓。 老婆大人出马,所向披靡! 妖后翩然一笑,“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场上变化突起。 莹莹蓦地一顿,身躯中倏然分射出两道虚影,不等虚影化实,旋即再分…… “哦……?”看台上群妖哗然。 “叠镜术?”有妖尖叫。 绿雀家族的大佬们面露得意之色,叠镜三千,乃是绿雀一族最顶级的幻术,镜中有镜,幻身无穷,令人难觅其踪。 莹莹修成“叠镜术”之初,绿雀家族曾经出动整支战队进行考量,结果在十击之后,叠镜才被破解。 战队的正规编制为一万大妖,十击便是十万次选择。 青青以一人之力,一剑之芒,一次击中莹莹的几率只有十万分之一。 莹莹挑战之时,并未想过动用“叠镜术”,也是她自视过高,以为仅凭速度与身法变化便可取胜。怎知鹭慈对于速度与变化的理解完全不在她之下,以至她一时轻敌堕入劣势。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施展“叠镜术”,因为施展此术太过伤神,一旦使出,起码要修养半年。 只是,穆青青替下鹭慈之后,她立即陷入无法摆脱的困境,而且强烈的感觉到,飞剑很快便会将她锁定。到了那时,只需锋芒稍吐,她便必败无疑。 万般无奈之下,她别无选择! 虽然她知道施展过“叠镜术”便要退养,而对方尚有一人没有参战,这一场勘武之战终究还是败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要荣耀退场,为绿雀家族搏得几分颜面。 绿雀家族的大佬们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脸上刚刚泛起的得意之色随之湮灭! 好吧!败了是注定的!但总算比赤炼家族要强一些,逼得对方两人出场,而且还能战胜一人! 时间像是滚动的线轴,突然被无限拉长。 幻影飞快的自我复制着,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莹莹心中一片清明,开始为最后决胜一击积蓄威能。 当然,穆青青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机会只有一次。 十万个选择! 近乎于零的几率! 青青置身于勘武场正中,手捏剑诀,一脸肃穆,宛若冰雪丽人,冷艳绝伦。 “嘿嘿!”唐善傻笑,已然痴了。 妖后蹙眉,略微转动湛蓝妖瞳,偷偷瞥向隗龙,见他的目光不偏不斜,直视空中的画影剑,这才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娇笑。 青青也在笑,百媚丛生! “咦?”群妖仰视天空。 不知何时,勘武场上空聚集起淡青色的雨雾,微风轻拂,雨丝漓漓。 一颗雨滴,清清爽爽,洒落在莹莹脸颊上。叠镜三千,幻身十万,每一张妖媚的脸上,都显现出这颗雨滴。 可在这一刻,莹莹却觉得手脚冰凉,如同泥塑般呆愣在空中。 感觉! 她在雨滴中感觉到青青的气息,而且她知道,青青也可以从中感觉到她的存在! 莹莹的脸苍白如纸。 败了! 雨滴如泪,悄然滑落。 当它滴在莹莹胸口之际,已然化作锋芒毕露的飞剑。 画影剑! 国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情,叹声道:“莹莹?” 莹莹浑身一晃,三千幻镜轰然破碎,真身显露。 “我败了!”她喃喃着,宛如身在梦境,亦幻亦真。 “什……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 看台上,绿雀族的大佬们尽皆动容,有的像是恼羞成怒,紧紧握起双拳。 “莹莹姐?”血鹰族白翎飘然来到,柔声询问:“你还好吧?” “好!”莹莹惨笑,微点螓首。 “真的?”白翎感到有些不对头。 便在此时,莹莹娇躯一震,张嘴喷出一线鲜血,仰身倒去。 “莹莹?”白翎花容失色,一手将她抄起,揽在肘弯中。 绿雀家族的阵营里飞速窜来两位少女,接去莹莹,怒目瞪了青青一眼,旋即退下。 很快,绿雀家族的阵营中响起悲愤的怒吼,“她杀了我的莹莹,杀了我的莹莹!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 数百大妖爆射而起。 对于莹莹来说,这样的失败是她无法承受之痛,将会永远凝结在她的胸中,令她不堪重负……所以她选择解脱! 隗龙站起身,双手负在腰后,淡定的道:“退下!”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从绿雀家族中跳出来的数百大妖,愣愣的停在半空。 隗龙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看去。 “回来!”绿雀家族的老族长咬着牙下令。 数百大妖愤愤而返。 隗龙把目光转回勘武场,令道:“继续吧!” 白翎瞪着青青,蔚蓝如海的妖瞳中散射出炽烈的杀意,她用指甲在食指指肚上割开一条血痕,冷声道:“死战!” 国丈倏然来到,沉声道:“白翎?” 白翎眼中霎时涌现蔚蓝色的泪水,痛声恳请道:“请大人成全!” “死战!”看台上有大妖以雷音怒吼。 “死战……死战……”群妖激愤。 眨眼间,数百万大妖全部离座而起,振臂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唐善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眸深处隐隐透出可怖的杀意。 隗龙眼皮一跳,隐约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勘武场中,国丈展开双臂,双手下压,如雷般的吼叫逐渐平息。 他看向青青,正色问:“以命相搏,不死不休,愿否?” “不愿意!”唐善抢先叫了起来。 青青回眸一笑,随即对白翎道:“还是比武吧!” “你怕了?”白翎相激。 青青一脸坦然,“我不想杀你!” “可我要杀你,我要为莹莹报仇!”白翎咬破了嘴唇,一丝鲜血沿着唇角流出。 青青轻叹,“她无法接受失败,就凭这一点,她已经败给了自己,哪怕没有今天这场比试,她最终也会死在自己手里!” 白翎竖起食指,目光冷似寒冰,依旧坚持道:“死战!不死不休!” 青青摇头,“我来这里是为了勘武议和,不是和你拼命!” 白翎右手变爪,回手抓住自己的左臂,惨笑道:“那我就按勘武的规矩,撕臂请战,你想不应也不成!” 青青色变,想不到白翎宁愿自断一臂,也要与她进行死战,禁不住紧蹙娥眉,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国丈立即挑起食指,白翎顿时浑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需要她撕臂吗?”他问青青。 青青摇头。 首席看台上,唐善面沉似水,声音严厉:“死战?” 隗龙唔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你对尊夫人没有信心?” “有!”唐善很肯定。 隗龙故作轻松,“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是你的女人在场上,你不担心?”唐善冷声质问。 隗龙耸耸肩,“没办法,尊夫人自己答应的!” “你是说……”唐善看了眼勘武场上的国丈,“万一青青遇到危险,那只五尺老妖不会出手相救?” 妖后不悦,禁不住插嘴,“那是家父!” “我不管他是谁?”唐善有些激动,“我要你们保证,我老婆要是遇到危险,他必须出手!” “不可能!”隗龙直接拒绝,“那不符合规矩!” “狗屁规矩?我答应勘武是为了两界议和,你的人却在那里找我老婆了结私仇!你究竟有没有和谈诚意?”唐善摆出大道理来。 隗龙无奈的道:“不是私仇那么简单!刚刚你也看到了,这是整个妖族的意思!群情激愤,我也无法阻止!” “别争了!开始了!”妖后提醒道。 勘武场上,白翎浑身洋溢着恐怖的煞气,骈指夹出一根羽毛。 隗龙色变,“祖鹰之翼?” 唐善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想来那根羽毛必是恐怖至极的凶物,禁不住颤声问:“什么翼?什么东西?” 妖后沉声回道:“祖鹰之翼!血鹰家族的祖传重器,非灭族之劫而不出!”说话间,她的妖瞳霎时放大。 唐善骇然看到,白翎回臂甩腕,竟然将那根羽毛硬生生刺入自己的额头……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8:淋漓雨丝 更新时间:2012-11-06 “祖鹰之翼……祖鹰之翼……”无数大妖状若癫狂,失声喃喃起来。 白翎恍若未闻,她自幼与莹莹交好,刚刚亲眼见到莹莹在肘弯中香消玉殒,此刻早已是悲痛莫名。 青青可以感受到,白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怨气比煞气还要强烈。 咻! 白翎射入高空,俯瞰青青,冰冷的妖瞳中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可以开始了吗?”青青问国丈。 国丈点头,对鹭慈和陆槐提醒道:“白翎与穆青青选择了死战,你二人不可插手。” 鹭慈有些紧张。 陆槐一脸不屑。 青青手捏剑诀,神色倏然变得凝重。 画影剑的剑身霍地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精纯无比的剑意,如同一缕缕游丝般升起,旋即像鱼群般向剑锋游去。 下一刻,画影剑散发出撕裂天穹的凌厉锋芒,令数百万大妖为之一窒。 白翎翻腕拨指,手法如同抚琴,玲珑的身体随之一动,给人一种曼妙的阴柔之美。 四点寒芒,如冰似水,蓦然射出。 青青仰面看去,清澈见底的眸子如同尘封千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波动。 人未动,剑亦未动,对破空而来的四点寒芒视若不见,任由其攻上。 “呦?”有妖不解,一脸狐疑。 “切!”另一只大妖对其冷哼,似已洞悉此中端倪。 啵…… 青青身前三尺,四点寒芒宛如撞上一堵气墙,竞相炸散,空气如水般散出波纹。 “哦!” 那些面带不解的大妖们,这才明白,寒芒不过是虚招,表明看起来犀利无比,其实所蕴含的威能根本不足为惧。 就在此时,大妖们释然的感叹声刚刚响起,半空中的空气剧烈的扭曲起来,一只锋利的鹰爪,霎时呈现,对着青青拍下。 如果刚刚青青御剑拦击寒芒,那么此刻,她立即便会陷入险境。 白翎翻掌拨指的同时,手掌微不可查的一顿,这一手变化,九成大妖都没能察觉。但很显然,这样的伎俩不足以骗过青青。 画影剑脱手而去,直接刺穿了鹰爪的掌心。然而,鹰爪并未消散,而且来速再又增长了一分。 白翎微微弯起的嘴角显现出一抹冷笑,她所攻出的这一抓,也是虚实相杂,大部威能完全凝聚在四根鹰爪的爪尖上。 青青面无表情,手指虚空划过,画影剑当空翻转,猝然下斩,已然将四根鹰爪切断,旋即,画影剑翻飞在前,一剑化四影,在四爪近在脸前不足三尺之距,将其斩灭。 “祖鹰!”白翎仰天尖啸,妖娆的身影瞬间消失,但在她适才栖身的高空,却勃发出无以伦比的恐怖杀意。 唐善心头一跳,神枪倏然闪现,收指紧握。 隗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什么鬼东西?”罗新瞪眼鬼叫。 高空显现出一蓬淡灰色的烟雾,翻滚不息,散发着惊人的气息,向青青撞去。 青青脸上看不到丝毫惊诧之色,抽身疾退。 烟雾逐渐扩散,变化不定…… 突然,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能,毫无预兆的笼罩了青青,像是有一根无形的藤蔓,从青青的脚踝缠绕而上,蓦地将她束缚住,竟然全身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烟雾,已然扩散成云海般,陡然映射出一个巨大的阴影,像是有什么凶物,藏匿在其中,随时都可能扑出来。 青青神色不变,便如恬静的邻家小妹,对束缚自身的恐怖威能置之不理,眨着美眸看向云海。 云海中,陡然传出一声尖利刺耳的鹰鸣,宛如箜篌之音,忽而高亢,忽而低沉,令人心神摇曳,恍如堕入不可名状的奇幻之境。 青青朱唇轻启,以慵懒的声音道:“去吧!” 画影剑发出一声轻吟,霎时化成一缕青光,刺入翻滚不息的云雾。 雨,散发出浓郁的灵力,淋漓而落。青青便如一朵出水芙蓉,沐浴在灵雨之中。 缠绕着青青的无形藤蔓,受到灵雨的洗涤,开始有些松动。 不断膨胀的云雾,忽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眨眼间,一只如山般巨大的金色雄鹰,从云雾中突出,振翅之下,羽翼摩擦着空气,竟然使云雾燃烧起火焰,适才还是暗红色的云雾,怦然闪出耀眼的炽烈光芒。 这就是祖鹰,由血鹰家族老祖留下的一根羽毛幻化而成。白翎站在巨大的金鹰头顶,便如大树上的蚍蜉般渺小。 嘶…… 眼见如此巨大的金鹰,感觉到堪比蛮荒凶兽般强大无比的威能,数百万大妖多半变色,周圆百里的看台上,顿时响起整齐的抽气声。即便是隗龙,也无法保持镇定,禁不住皱起眉头。 “杀!”白翎驾驭着金鹰,手举妖刃,迎风长啸。 青青突地一动,已然从束缚她的无形藤蔓中挣脱出来。 唰! 画影剑自云雾中掠出,直取站于金鹰头顶的白翎。 直到此时,群妖方才想起,早在金鹰现出之前,画影剑便已隐入云雾。 金鹰的去势看起来并不快,可它体型庞大,仅是前冲数个身位,已然激进数百丈。 画影剑来势更快,转眼间便已抵达白翎身后。 白翎并不转身,反手一击,刃芒霎时吐出,正中画影剑,两股威能外分,当空炸出两个半球形的耀眼光芒。 青青展臂回抓,画影剑急速掠回。 刹那间,金鹰便已来到,探出长达数丈而又锋利无比的喙,对着青青重重一啄。 青青骈指点出,画影剑如同怒矢般射出,同巨大而锋利的喙对冲在一起。 铮…… 画影剑爆出一串悲鸣,翻滚坠落。 青青倏然变向,躲过鹰喙和两只有如神兵般巨大的鹰爪,以及白翎激出的刃芒,转到了金鹰的左翼。 就在此时,一根羽毛突然脱离鹰翼,霍地幻化成冰冷的羽刃,飞旋而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饶是青青的反应够快,依旧没能完全避开,羽刃虽然闪过,锐利的锋芒却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唐善闷哼一声,脸拉得老长。 隗龙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腕,抬眼看向高空。 唐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禁不住哦了一声。 斜风细雨,淋漓而落。 就是这一蓬细雨,破除了莹莹的三千叠镜。 还来? 群妖的心骤然悬了起来。 白翎早有准备,左手变掌,轻轻一按,一蓬炽热的威能蓦地激出,方圆数十丈的雨丝完全化为水汽。 青青揽臂召回画影剑,御使飞剑直入高空。 这是她从来未曾匹及的高度,到处都充斥着凛冽的乱流与锋利的罡风,虽然远远不及虚空的力量,但也同样恐怖至极。 青青仰面向天,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急速俯冲。 在此俯瞰,周阔百里的堪武场,已然变成鸽卵大小的黑影。 此时,白翎正驾驭着金鹰随后猛追,如此一来,二人正好相对,只是双方的距离还很遥远,起码有近万丈。 “杀!”白翎的妖瞳骤然回缩,全身每一滴血液中的潜能都被她激发出来,力求一击功成。 数百万大妖,除了几个化石级的老妖,都认为这次冲撞过后,青青将必败无疑。 唐善下意识的收紧了神枪,同时感觉到,隗龙的手指也蓦地一紧。 国丈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其中流露出一丝讶然之色。 青青顺着绵绵细雨向下俯冲…… 白翎驾驭金鹰逆着雨丝向上激射…… 这淋漓的细雨,有古怪! 陆槐也是眼皮一跳,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去。 雨似乎变得急了一些,连结成一线,陡然间,幻化成一柄柄青光耀目的飞剑,一蓬接一蓬,撞击在金鹰的身上。 刹那间,飞剑湮灭,金星溅起。如山般巨大的金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有如亘古凶兽般恐怖的威能,也在这一刻开始锐减。 从第一蓬剑雨开始,雨水猝然大作,便如盆泼瓢注般,当空拉起层层雨幕。 白翎距离青青尚有数千丈,完全被雨幕笼罩,置身于入怒涛般澎湃的飞剑之中。 无可计数的飞剑,一波又一波冲击着白翎,冲击着她所驾驭的金鹰,他们的威能便如大江大河般滔滔逝去。 白翎的心底已然萌生退意,但她知道,事已至此,断然没有回头的余地。 如果此时放弃,不等脱离雨幕,她与金鹰的威能便会消耗殆尽,再也不可能有获胜的机会。 时至如今,她唯有拼死一击。 白翎一狠心,生生咬碎香舌,自身威能再又提升三成。与此同时,金鹰的威能也陡然暴涨。 刃芒嘭然大作,迎空直射。然而,尚未蹿出百丈,便在剑雨中消逝。 距离,似乎变成了阻隔双方的天然屏障。 但那只是对白翎的束缚,对于青青来讲,距离不是问题。 画影剑早已离手,在空中布起一张密集如织的剑网,倏然罩下。 金鹰巨大的喙、两翼、双爪,全部在剑网下迸裂,继而消散。 白翎竭尽全力,终于从剑网中突出,却也在身上留下了数十道剑痕。 白衣如雪,却在这一刻被鲜血浸染! 金鹰骤然收缩,重新幻化定形,但较之先前已然缩小了十余倍。 画影剑连续布下三层剑网,“祖鹰”最终灰飞烟灭。 此时的白翎,已然变成了一个血人,那张妩媚妖娆的脸孔,全无半点血色,惨白瘆人。微弱的气息,更像是风中残烛,弹指可灭。 青青依旧在白翎头顶千丈以外,戛然悬停在那里,剑雨,随即一顿,便如一副定格的画面,各自钉在当空。 画影剑径自窜出,倏然刺落在白翎头顶,引而不发。 白翎的妖瞳瞬时变得黯淡无光,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整个堪武场,万马齐喑,悄然沉寂下来。 国丈叹息一声,扬声道:“即是死战,便请穆姑娘动手吧!” “胜了便好!”青青双臂外展,漫天剑雨咻然不见,画影剑也急速掠回,悬浮在她身后。 白翎咬着牙,浑身瑟瑟发抖,怒目叱道:“即是死战,为何不杀我?难不成……你想让我自己了断?” 泪,拭去! 她倒握妖刃,抵在自己颈侧。 青青幽幽一叹,“本想约你十年后再战,没想到,你竟然想死!也罢,不管你再练多少年也不是我的对手,由你自戕也就是了!” 国丈瞠目狂喝:“好!穆姑娘许下十年之约,白翎可敢应下?” 白翎想也不想便道:“有何不敢?” 下一刻,她已然察觉出这是青青的缓兵之计,可她已经应下,倒也不好反口,只能收起妖刃,对着青青一礼,火烧火燎般匆匆退下。 “那好!你们之间的恩怨,留到十年后再解决吧!”国丈的眸子里闪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转看青青、鹭慈和陆槐,道:“现在该轮到你们发起挑战了!”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69:赌一场 更新时间:2012-11-07 看台上,隗龙脸上的紧张之色一扫而光,轻松一笑,对唐善道:“你看,我说不必为尊夫人担心吧?!” “还有比下去的必要吗?”唐善冷冰冰的问。 妖后美眸流转,妩媚的妖瞳中闪现出欣赏之意,她知道唐善为什么不悦,因为白翎的羽刃割伤了青青。 虽然青青完胜白翎,就连血鹰家族世代相传的血鹰之翼也被她轻松破除。但唐善显然对这些毫不关心。 他只看到了青青脸颊上的那道伤痕! 一个真正的男人,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半点伤害! 唐善现在已然后悔,所以绝对不会再让青青涉险! “请大人放心,不会再有死战了!”妖后劝了一句,笑盈盈的道:“你方业已连胜三局,只需再胜一局,这场堪武便可以结束了!” 隗龙正色道:“为了妖修两界的和平,你应该继续!” 堪武场上,陆槐睥睨而立,傲声道:“快快让他们出来三个,打完这一场,我们也该回去了!” 国丈微怔,随即道:“阁下打算第一个发起挑战吗?” 陆槐面带不屑,“哪还有什么第一个第二个?我方已经连胜三局,再胜一局也就够了!” 目空一切的表情,狂傲不羁的语调,饶是国丈这等化石级的老妖,也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来。 他随手指向一众大妖,没好气的问:“那些是你待选的对手,分别相当于你们修士五重天、六重天和七重天修为,你是六重天玄神境,所选三妖之中,最少要有一名同等级的对手……” “等等……”一名獐头鼠目的大妖飘来,凑近国丈,悄声道:“盘口刚开,还有许多大妖没有下注,让他等等再选。”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放赌?”国丈怒斥。 “大人!”大妖递来一个眼神,偷偷伸出两根指头。 两成红利! 国丈心头一动,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叫他们快点,我只给他们一炷香时间。” 灵石确实是好东西,即便是国丈,也无法抵御灵石的强大攻势。 “好嘞!”獐头鼠目的大妖咧嘴一笑,匆匆退下。 从两名五重天一名六重天大妖算起,直到三名七重天大妖,整个赌局只有六种选择。赔率也从低到高,三个“七”开出了十六倍赔付。 赔率虽高,却鲜有大妖押注三个“七”! 道理很简单,除非陆槐是疯子,否则绝不会去挑战最高难度。 绝大多数下注的大妖,基本都选择了“五五六”,当然赔率也低,只有两成半。 首席看台上,獐头鼠目的大妖托着一只木盘钻了进来,也请隗龙和妖后博个好彩头。 “还有这样的好事?”唐善顿时来了兴趣,两眼闪闪放光,“我来!” “你可不行!”大妖把木盘缩了回去,“你随便传个音什么的,场上那家伙还不是听你的?你自然一猜一个准儿!” “他是听我的,可我不赌他选什么对手,我赌胜负,这总不能由我来决定吧?”唐善软声相商。 大妖嘿笑,“赌胜负倒是可以!但要等场上那家伙作出选择以后!” 唐善立即捧起了笑脸,把装有灵石的锦袋丢在木盘上,奸笑一声,道:“不管陆槐选择什么样的对手,我都赌他胜出!” 唐善信心满满,别人不知道,他却心知肚明,陆槐这个家伙,可是十分恐惧的存在。 “你们这些大商会啊,眼睛里只有灵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放赌?”隗龙教训了一句,随手摸出几颗灵石,丢在木盘上,道:“本王给唐大人助个兴,三个七!” 妖后娇笑,也丢出几颗灵石,“我也一样!” 放赌的大妖呆若木鸡。 场上,陆槐用圣刀扫过聚集在七重天位置的一众大妖,傲声道:“就你们吧,随便站出三个来!” 三个“七”,果然是三个“七”! “呜……” 一些大妖们哭天抹地捶胸顿足,不知有多少因为陆槐的选择而输了个倾家荡产! 接下来,大商会的伙计们又开始接盘,输、赢或是平局,三选一! 首席看台内的大妖挑着鼠眼看向唐善,紧张的问:“三个七,您还赌那家伙获胜?” “若是战败,赔率是一成三;若是战成平局,赔率是九倍;若是获胜,赔率是三十一倍!”他像是怕唐善反悔,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句。 而且,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他从木盘上的分量就能够掂量出来,唐善的锦袋里足有六十多万颗灵石。 这可是个大主顾,以至于他把妖王、妖后的赔付一事暂且放下,先来招呼唐善。 唐善一笑,“当然,陆槐胜!” 大妖脸色一松:你这是要大赌发家啊?输死你! “输死无怨!”他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这才点头哈腰的点出几十颗灵石,赔付给妖王、妖后。 隗龙和妖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接下灵石,而是同声道:“我们赌陆槐战败!” 大妖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唐善冷哼,“陆槐绝对会获胜!” 隗龙不语。 妖后翻了他一眼,回道:“以六重天的修为,去挑战三位七重天的对手,他的胜算的确不大!而且,哪怕我们知道他会获胜,也必须赌他战败!” 唐善理解,无语点头。 场上,国丈的脸色有些难看,对陆槐沉声提醒道:“既然是选战,你应该自己挑选对手!” 陆槐漫不经心的道:“随便,谁都行!” “你?”国丈眼中已然显现怒色,陆槐太过张狂,言词中的隐意竟似谁都不惧,哪怕是他这样化石级的老妖,也一样敢照单全收。 “你们自己选!”陆槐刀指群妖,傲然放声。 数百万大妖,一片哗然。 那些刚刚输得倾家荡产的大妖,立即搜刮起身上的口袋来。 看他的架势有几分底气,说不准还有翻盘的机会? 拼了! 大不了跑去玄界开肠破肚,把妖丹给卖了! 输红了眼的大妖们,恨不能把裤头都押上! 哗…… 十几万堪当于七重天玄神境修为的大妖,有如潮水般涌入堪武场。 出自黒磷军团的红毛冲在最前,一边当空暴走,一边尖叫,“谁敢跟我抢,我我我……我弄死他,我弄死他全家!我带上战队,弄死他全族!” 刚刚有几只大妖与他并列,听到这般要命的威胁,禁不住一哆嗦,径自退让数丈,任他领先。 “滚开滚开……”青面怒吼阵阵,布满螺纹的擎天长矛肆意挥舞,周阔百丈之内,顿时激荡起如山般厚重的气息,毗邻的大妖均感到呼吸一窒,纷纷避让。 红毛、青面已然自定为出战人选,谁敢跟他们抢,一准儿会闹出妖命来。 却有一条紫色的身影,赶在他们之前,先一步落在国丈身边。 “滚回来,我要第一个……”红毛狰狞咆哮,胡乱挥舞着刃环,锋利的环芒卷挟着凛然的杀意,像是不受掌控,直欲突出。 “你敢跟老子……”青面瞪圆了妖目,瞳子里散出凶蛮的霸气。可他刚欲怒骂,立即死死闭上嘴,讨好般地奉上笑脸。 最先站在国丈身边的这位,乃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妖,身上裹着一件紫色的紧身皮甲,突现出令人喷血的玲珑身姿,凝玉般的手指捏着一根银亮的权杖,顶端嵌一颗鹅卵大小的金球,更显华贵逼人。 红毛傻傻的眨着眼睛看着她,突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下一刻,他猛地转回头,恶狠狠的道:“芬儿小姐已经到了,再就是我和老哥,你们都给我滚回去!” 芬儿小姐! “呦?”唐善眯着眼睛打量一番,问:“这模样长得够俊的,什么来路?” “吭!”隗龙咳了一声,斜着眼睛看来,像是提醒他小心说话。 妖后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旁,没好气的道:“芬儿,我妹妹!” “噢!”唐善释然点头,随即用手肘撞了下隗龙,泛起一脸龌龊模样,悄声道:“这丫头让给别人可惜了,你索性一起收了吧?” 隗龙浑身一颤,瞬时苦起脸,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唐善?”妖后骈指指来,气得直哆嗦,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我没说!”唐善很识相,及时承认错误,可随即又径自喃喃道:“可惜了!” 隗龙和妖后的脸色刚刚有所缓和,顿时又板了起来。 堪武场上,红毛和青面先后来到,其余众妖尽皆退场。 陆槐唔了一声,淡淡的道:“来吧?” “来了!”红毛显得异常兴奋,尖叫一声,抢先出手。 只听一串诡异的蜂鸣之音,他手中的刃环急速扫过,竟然在空气摩擦出一溜火光。 炽烈的环芒,毫无预兆的燃烧起来,直接冲到陆槐胸口。 陆槐侧身相对,看也没看,手腕一顿,圣刀猝然斩落。 铮! 火光飞射,环芒爆散。 “呀?”红毛失声惊叫,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一起来!”陆槐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来!”青面双手紧握擎天长矛,奋力一刺。 爆音猝然响起,一道布满螺纹的巨矛锋芒,散发出擎天撑地般骇人的力量,呼啸而去。 十丈之下,坚如钢铁的地面,居然经受不住巨矛所激起的凛冽劲风,竞相迸裂。 随着巨矛急速挺进,地面上留下一道恐怖的深坑。 “我说一起来!”陆槐一边重申,一边懒洋洋的划出圣刀。 嘭! 巨矛便似纸糊的一般,在圣刀下轰然炸毁。 “哦!”青面倒吸了一口冷气。 芬儿没有出手,夺魂摄魄般异常妖娆的妖瞳倏然回缩,像是在寻找陆槐身上的弱点。 “你们还有一次机会,三个一起上!然后,就该我出手了!”陆槐一脸傲慢,慢吞吞的说着。听他的意思,只要他一出手,三位大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百万大妖全部动容。 嚣张! 太嚣张!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70:血海滔天 更新时间:2012-11-09 芬儿突地一动,权杖上倏然窜出一股有如冰霜般凛冽的寒芒。 红毛与青面立即配合出击,刃环与巨矛同时一震,两道锋芒再又显露。 他们显然是动了真火,相较于前一次攻击,各自所爆发的威能起码翻了一倍。 陆槐的表情平静似水,从始至终,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三人,睥睨天下般大刺刺的拖着圣刀,侧着身子相对。 这份骄傲,看在红毛和青面眼里,无异于**裸的侮辱,不,羞辱! 隐藏在他们心底最深处的凶蛮本性,霎时涌入胸中,狰狞可怖的脸上,根根青筋暴起,宛如蚯蚓般蠕动起来。 愤怒的一击,两道刃芒的威能出奇的强大,空气陡然扭曲变形,闪烁出粼粼的水纹光芒,以至于空中的情景变得虚幻不真。 陆槐不屑的哼了一声,甩手一刀,激出三条半月形赤色弧光。 三道火红的虚影,迎着激射而来的三股锋芒撞去。 红毛咧嘴发笑,五尺高的刀芒,如果合为一击,倒是可以轻松毁去任何一道刃芒。可如今分为三股,威能自然大打折扣,已然不足以同刃芒相抗。 一力破万法,陆槐虽然可怕,但毕竟只有六重天的修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陆槐狂妄,竟然同时挑战三位堪当于七重天的高手。现在看来,他显然是自不量力! 红毛已经可以肯定,这一击过后,陆槐必败! 他很得意,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国丈,可国丈并没有动。 诧异之间,他急忙收回目光,只见五尺高的半月形刀芒忽然一变,见风暴涨一丈! 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感觉,陡然占据了他的心头。 啵…… 三道刃芒,就像极不稳定的飞沫,在空中爆散。 刃芒迸裂的强劲威能中,两道赤红色的刀芒生生杀出。 红毛吓得头皮发麻,手中却丝毫不慢,刃环急转,防护周身。 青面虽然色变,反应也极其迅速,擎天长矛已然架在身前。 芬儿却是嫣然一笑,眉目间流露出万种风情,看得数十万男妖猛吞口水。 她所攻出的寒芒刚刚被陆槐击散,霍地幻化成锋利的冰锥,倏然向陆槐罩去。 冰芒! 这才是她的杀招所在。 最先攻出的那道寒芒,完全吸收了刀芒的威能,化成无数冰芒,威力不降反升,每一根冰芒,都足以致命。 “哦?”陆槐有些意外,圣刀再出。 一团腥气扑鼻的妖血,自刀尖窜出,随即爆绽开来。 殷红的妖血,绽放出一朵朵血花,迎面与冰锥撞在一起。 没有想象中的爆音,甚至连一丝碰撞的声响都没有发出,血花在悄无声息间融入冰锥之中。 无数根冰锥,瞬时变成了血刺。 “这是搞什么?”红毛和青面刚刚击散近身的刀芒,看到半空中的异象,不由得冒起一头黑线。 芬儿眼皮一跳,旋即惊愕的察觉到,她竟然失去了对冰芒掌控。 冰芒,不,血刺飞逝如电,骤然刺到陆槐身前。 红毛咧嘴又笑,这下他死定了! 国丈……咦?国丈怎么还不出手? 转念之间,他已经有了答案。 血刺并没有刺中陆槐,而是纷纷避让开,紧贴着他的身躯射过。而且,就在血刺与陆槐逢面而过的刹那,倏然消失不见,便似被陆槐收入隐蔽的虚空中一般。 红毛目瞪口呆,这……这是六重天的修为吗? “该我了!”陆槐把圣刀竖在身旁,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刹那间,滔天的杀意,有如山呼海啸般,席卷全场。 数百万大妖,感觉到这股恐怖的杀意,脸上的血色瞬时褪得干干净净。 红毛浑身一震,心中狂叫:“不,这不是六重天,绝对不是!” 他可以感受到扼喉般的压力,令他的呼吸为之一窒,能够拥有这样的威能,说明陆槐的修为起码要超越他两阶。 两阶? 九重天? 九重天以上! 红毛心如死灰,战栗不已。 “唔?” 一声嘤咛,发自芬儿。 她看到了黑暗,由陆槐周边呈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来,蓦地将她笼罩在内。 黑暗中,陆槐的身影变得异常高大,左右分别站有五尊魔将,身后是一座高山……噢,不是山,那是一尊天魔! “奶奶滴,他驱逐了太阳!”红毛惊叫着,随即站到她身旁。 “这是陆槐的黑暗之界!”青面沉声说着,出现在芬儿的另一侧。 芬儿美目低垂,看着权杖顶端的金球,突地一笑,冷傲的道:“曜日之威,足以驱除黑暗!” 话音未落,一点金光从权杖顶端的金球中溜出,直射高空。 看台上,数百万大妖面面相觑。 黑暗之界,代表着拥有一方领地,一片虚空! 这位究竟是什么人? 首席看台上,妖后嫣然一笑,“还好,有了那颗星陨之火,陆槐的黑暗之界困不住小妹!” 隗龙没有表态,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忧虑。 他知道,陆槐没那么容易对付! 唐善哈哈一笑,“黑暗,哼,黑暗之中还有许多恐怖的存在啊!” 黑暗之界中,那点金光陡然放射出万丈光芒,即便是身在界外的数百万大妖,也被耀眼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还好有黑暗之界相隔,否则不知有多少大妖要被灼瞎双目。 曜日当空,黑暗完全被驱散,陆槐的身影不再高大,恢复成真人大小。 刺眼的光芒下,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 国丈也在这里,虽然他完全可以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从容退出,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 陆槐的界,让他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原本只存在于遥远的过去,却在这一刻,陡然变得熟悉起来。所以他不能身在界外,因为他不敢肯定,万一芬儿等人遇到危险,自己有没有能力相救。 现在,他的妖瞳骤然放大,脸色冰冷似铁。 他所见到的一切,绝对可以令任何一位化石级的老妖动容。 妖血,漫天流淌! 这是一个完全被妖血充斥的界,就像是一座妖血的海洋,扭曲成圆球,将他们包裹在内。 尤其是那颗光芒万丈的曜日,使得这一切陡然呈现在大家眼前,而且异常清晰,更加令人感到可怖。 芬儿美眸大睁,微张的樱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仿佛身坠地狱一般。 不是仿佛,这里就是妖族的地狱! 红毛却不然,他的妖瞳瞬间爆射出怒火,杀意直接沸腾,他并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感到怒火中烧。 这里的每一滴血,都来自于同族的身体中,都证明了一份罪恶! 妖族为什么要进攻玄界?还不是要报这种毁族灭种的血海深仇? “杀!”他的头脑完全被仇恨所占据,根本没有考虑其他,挥舞着刃环冲了出去。 陆槐抬眼看去,微弯的嘴角现出一抹冷笑。 呼…… 天魔卫大刀直砍,一股如山般厚重的威能悍然从刀尖突出。 红毛已将身体里每一滴血中所蕴含的威能全部榨干,毫无保留的汇聚在刃环上,轰然攻出刃芒。 陆槐由鼻孔哼了一声,像是在说,萤虫之火,安敢与日月争辉? 勘武场上,数百万大妖尽皆屏住了呼吸,便连一丝声音也没有! 异样的寂静显得有些可怕! 这一刻,没有谁再敢说陆槐嚣张! 嚣张需要本钱,很显然,陆槐拥有足够的本钱! 红毛攻出的刃芒,飞旋在半空,形成一只阔达百丈的虚幻刃环,发出有如厉鬼呼号般诡异的啸声,令人感到心惊胆寒。 饱含怒火的一击,乃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猛烈的攻击,如果不是这座妖血的海洋,唤醒了他心底狂暴的兽性,他也不可能聚集起如此强大的能量。 只可惜,这里是血界,陆槐的界! 天魔卫所爆发的威能,化作一道百里刀芒,厚重与锋利完美结合在一起,令人产生不可撼动以及灭杀一切之感。 百丈环刃,在如山一般的刀芒面前,便如蚍蜉般渺小,还未等冲撞到刀芒,便已被刀芒所激起的劲风鼓散。 嘶…… 看到这一切,数百万大妖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早在红毛出手的那一刻,芬儿便有心加入,一同展开攻击。可她感觉到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像是在警告她,一旦出手,便会被滔天血海所吞没,从此坠落万劫不复之地。 恐惧吞噬了她的战心,令她不敢妄动! 青面也想随同红毛进攻,可他感觉到,就在他的身边,凛冽如刀的杀意密集如织,随时都可以将他绞成肉泥。 他突然发现,进入陆槐的界,是他这辈子所犯下的最大错误。 他也不敢动,不,不能动! 他被吓得手脚冰凉魂飞丧胆,动也动不得! 败了! 数百万大妖都已经猜到结局,却没有一只大妖感到意外。 他们甚至感到,不管是谁,只要进入这个恐怖血界之中,都不可能活着复出! 那里是禁止妖族涉足的区域,那里是埋葬大妖的坟墓,那里是摄取妖魂的地狱…… 噗! 红毛喷出一口鲜血,仰身跌落。 溅射在空中的妖血,倏然融入血界之中,看得人头皮发麻。 百里刀芒还在急速推进,向着当空坠落的红毛斩去。 “够了!”国丈暴声吼叫着,掠身扑出,去救红毛。 “都留下吧!”陆槐的眸子里突然闪现出明亮的光芒,幽幽的道。 十尊魔将同时高举妖刃,“杀!” 妖后目瞪口呆,木偶般转向唐善,妖瞳中既有震惊又有狐疑。 他想干嘛? 该不会……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71:侍吾血皇 更新时间:2012-11-09 “都留下?”陆槐失神的喃喃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猝然腾起一线血丝。 最初时,血丝仅出现在他的眼瞳中,下一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扩张,蓦地充满了双眸。 红毛喷出的那口鲜血,比血界之中的任何一滴妖血都要精纯,而且更具威力。 他的妖血,便像是一道美味珍馐,恭恭敬敬的捧奉到陆槐面前。 还有青面,还有芬儿…… 都是美味啊! 陆槐下意识的舔着舌头。 这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激起了他嗜血的本性。 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种声音在回荡,“杀!” 可他的头脑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身在堪武场,正在为妖修两界的和平而发起挑战。 另一种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已经胜了,放他们走!” 就在这时,国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哦闹!这是什么? 身高五尺的老妖,看在陆槐眼里,简直就是一道亘古未有的大餐! “杀了他!”嗜血的圣刀发出亢奋般地嗡鸣。 “杀了他!”血界也兴奋的颤抖起来。 化石级的老妖啊!整个妖界也没有几只!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陆槐如同着了魔般,泛起恐怖的笑脸。 十尊魔将,各自激出三道刃芒,整整三十道锋利无比的刃芒,迎着国丈斩去。 “竖子安敢?”国丈震怒,双手虚空乱抓,三十道圣刀状的刃芒纷纷破碎。 嘭! 天魔卫的百里刀芒,倏然折转,与国丈冲撞在一起。 强大的威能,有如弩矢般四下飞射,以至于整个血界都产生了扭曲。 干什么? 数百万大妖无不震惊。 国丈乃是评定勘武胜负的大巨,整个妖界最为恐怖的存在之一,陆槐战到酣处,不听其令也就罢了,哪怕斩杀红毛,也是国丈之责,陆槐倒也不必因此受过。 可……他怎么敢向国丈出手? 唐善偷偷瞥了眼妖后,那张妩媚的脸孔早已布满了冰霜。 天魔卫悍然一击,百里刀芒,谁能承受? 在唐善看来,或许只有鹭疯子那样的真神,才有可能与之抗衡! 国丈闷哼一声,脸庞瞬时胀成紫红色,脚下虚空如同实物般发出爆响,空气瞬间龟裂。 嗵!嗵!嗵! 他向后退出三大步,留下三片阔达数里的碎空裂纹。 下一刻,恐怖的裂纹相继复原,悄然飘散。 红毛还在下坠,倒不是全力一击令他脱力,无力制止住坠落之势,而是因为心中的悲哀。 哀莫大于心死! 他已经心如死灰,身死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 在他身下便是血海,翻滚的血涛血浪中,像是有无数妖魂在向他招手,来吧! 置身于血界的陆槐,像是第一次见到国丈般,半阖着双眼,默默的打量着他。 青面顿时发现,身边密集如织的杀意倏然消失,他当即一动,飞身掠出,在红毛即将坠落血海的刹那,险险将其救下。 芬儿也感觉到,那股危险的信号悄然隐退,当下疾动,闪到父亲身后。 下一刻,青面也拎着红毛来到。 身在如此恐怖的血界,他们只能求助于国丈的庇护。 红毛的妖瞳黯淡无光,如同火焰般地红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色彩,恍然间,已是白发苍苍! 更令芬儿感到诧异的是,父亲竟然微微颤抖,发出有如扯风箱般地喘息声! 她努力搜索父亲上一次颤抖、喘息…… 没有结果! 在她的脑海里,从没有过这样的记忆! 国丈的喘息很快便平复下来,颤抖也被遏制,诧异的看向陆槐,充满叹息的道:“你赢了!” 陆槐似若未闻,径自打量着这只老妖,看起来兴趣颇浓。 天魔卫嘴角微弯,露出有如刀锋般冰冷可怖的笑脸,轰声道:“交出你们的灵魂,在此明誓,此后千年,甘愿做血皇的奴仆!” 千年魔咒! 芬儿只觉得脚底冒起丝丝冷气,顿时吓得牙齿打颤,发出格格的磕碰轻响。 千年魔咒! 青面也是面如死灰。 国丈微怔,妖瞳瞬间放大,爆发出歇斯揭底的咆哮,“你说什么?” “侍吾血皇,愿否?”天魔卫的脸上浮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傲声询问着,缓缓扬起恐怖的大刀。 “来!”国丈动了真火,晃身射出。 陆槐以圣刀指去,轻轻一顿。 轰! 整座血界瞬间沸腾,翻滚的血泡咕嘟嘟破碎,隐隐发出尖利诡异的哀嚎声。 突然,一只血爪从血花中探出…… 又是一只…… 每一朵翻滚的血花,都化作一只好似枯骨般的血爪,密密麻麻漂浮满空,遍布汪洋血海…… 无可计数的血爪,纷纷抓向国丈,抓向芬儿、青面和红毛。 嘶! 看台上,整齐的抽气声再次响起,每只大妖的心底,都冒起一股冻彻心扉的冷气。 国丈双手变掌,瞬间激出上千只掌印。 轰响骤起,每只掌印都将方圆百丈的血爪湮灭。 一击之下,方圆百里之内,血雨满空,血浪滔天! 他所显露出的这份威能,业已完全超越了鹭疯,达到了中阶真神境的恐怖程度! 如果不是身在陆槐所主宰的界内,他只需动动小指头,就可以把陆槐轻松搞掉。 只可惜,没有如果! 血雨化爪,滔天血浪亦然,瞬时再现。 国丈发动了第二击…… 血爪此灭彼生,循环往复,立即令他陷入无休无止的缠斗之中。整整一炷香时间,他竟然寸步未进。 他也曾尝试着攻击陆槐,带领芬儿等闯出这座恐怖的血界,可陆槐看似身在里余外,旋即又好似距离千里,遥不可及。 青面施展出浑身解数,在有如长潮浪涌般的血爪中全力搏杀。最初时,他尚能维护周全,可时间一久,他的威能以惊人的速度消逝,终于有些力不从心。 唰! 一道虚影闪过,一只锋利的爪尖出现在他面前,他虽然全力闪避,可还是觉得脖颈一凉,顿时飙起一串鲜血。 芬儿以权杖激出的寒芒,每每都被血爪消融,更是苦不堪言。 小脸煞白的芬儿,香汗如雨,涔涔而下。裹在紧身皮甲内的娇躯,更是战栗不已。原本飘逸的秀发,此刻也湿嗒嗒的黏在脸上。 一个不小心,胸口被一只血爪击中,饶是她的紧身皮甲坚不可摧,随即将血爪震散,可强劲的冲撞之力还是令她气血翻腾,禁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呀!”首席看台上,妖后失声轻呼,旋即转向唐善,惶恐之色跃然显现,颤声相求:“唐大人?您看这?” 唐善苦着脸,“我也没有办法!” 早在国丈判定陆槐获胜之时,他便向陆槐传音,请陆槐结束挑战,可陆槐全无反应! 勘武场上,数百万大妖脸黑如碳,唐善似乎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在他们心底,蠢蠢欲动。 陆槐所主宰的血界之中,国丈的威能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即便是中阶真神,怕也要陨落在绵绵不绝的汪洋血海之中。 唐善急忙收回心神,再又对陆槐急急传音,期望他可以进行回复。 陆槐像是一只闻到腥味的猫,眼中只有国丈,来自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他完全隔离。 好东西啊! 要是能把他身上的妖血融入界内,血界的威能起码要连上几个台阶! 若是能够将他降服,甘受驱使,那可就更妙了! 还有那个香喷喷的小丫头……这个青不拉几家伙也不错……吓白了头的毛毛…… 危险,陡然降临,令国丈心头一震。 血爪密集如雨,来势更是快了三分。 他从中察觉到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那是……芬儿? 芬儿的血融入了血界,竟然被陆槐摄去了威能,转为己用,掉过头来对付他。 可想而知,红毛与青面的威能也一定融入了血界! 国丈的心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骤然回缩威能,仅将自己与女儿等护住,放声高呼道:“够了!够了!我们已经败了!难道你真的想杀了我们吗?” 求饶? 国丈在求饶? 数百万大妖,呆呆看向身边的同伴。 国丈不仅是化石级的老妖,而且还是坚守黑水界河战略级的存在! 连他都向修士求饶? 血界之中,国丈以自身的威能布起一只光球,抵御着血爪大军的冲杀。 每一只血爪撞散在光球上,都发出凄厉的惨叫,令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天魔卫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道:“侍吾血皇,愿否?” “侍你娘?!”国丈忍无可忍,终于爆粗。 芬儿惊讶地张大了樱桃小嘴,在她面前,这还是老爹第一次开口骂人。 陆槐嘿笑,高举圣刀,猝然斩落。 天魔十将,共同出手。 汪洋血海从底部翻起,凝聚成一只有如万仞高山般大小的血拳,重重的砸在光球上。 轰! 光球一颤,硬生生撑住。 可是,无与伦比的巨大震荡之音,俨然变成了最为凶残的杀招。 巨响之下,国丈的双耳绽出一线血珠,芬儿三妖自然也无法避免。 “愿否?”一问一拳,“愿否……轰……愿否……轰……” 数百万大妖看到恐怖的一幕,光球内的国丈以及芬儿三妖,业已七窍飙血…… 下一刻,他们浑身的毛孔中,都有一颗血珠被震出身体。 妖后回手掩住嘴,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晶莹的泪珠。 但听一声断喝:“欺人太甚!” 看台上,一缕黑瘦的虚影如烟般飘出,当空一顿,已然掠入陆槐主宰的血界之中。 “太叔公?”妖后先是惊叫一声,美瞳之中闪现一丝讶然,随即又显露出欣慰之色,手按胸口,缓缓吁出一口香气。 这下父亲和小妹他们有救了!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72:老妖会 更新时间:2012-11-11 隗龙能够一统妖界,离不开妖族最古老的势力——老妖会! 每一名老妖会的成员,身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支持。 老妖会一旦作出决议,就连隗龙都得作出让步。 国丈也是老妖会的成员,而且是核心。 老妖会的领袖便是太叔公,也是他,为了笼络国丈,全力游说隗龙迎娶妖后。 隗龙的婚姻,政治因素占了很大成分。 两大望族联姻,太叔公和国丈联手,这才说服了老妖会八百老妖,全力支持隗龙称王。 隗龙与唐善和谈伊始,老妖会便传出不同的声音,隗龙选择堪武的另一层意思,也是想让老妖们亲眼见证一下修士的实力,从而为和谈铺平道路。 对于这一层深意,妖后自然心知肚明,可是眼下,她更在意父亲和小妹的安危。 国丈作为勘武的评定老妖,有责任保护勘武者的安全,可现在连他自己也被卷入了战事,而且不能脱困,这样的事情,哪怕翻遍妖族的历史,恐怕也找不出另一例。 太叔公一出手,不仅妖后松了口气,勘武场上的数百万大妖都觉得眼前一亮。 太叔公是什么人?老妖会的领袖,妖族战略级的核心首脑,他的恐怖只存在于妖族的传说之中! 太叔公已经有多少年没和人动过手了? 没有人知道! 勘武场的东北角,现出一群破衣烂衫的老妖。 众妖皆惊。 老妖会八百老妖竟然悉数现世! 如果不是有毁界之忧,老妖会绝不会倾巢出动! 谁有能力摧毁妖界? 多半大妖重新把目光转向陆槐所主宰的血界,另一半大妖则看向首席看台上的唐善。 若有若无的杀意渐渐泛起,倏然弥漫开来,转眼间便充斥全场。 这两个人不能留,否则定会遗祸后世! 太叔公步入血界,抬臂张掌,五指虚抓,顿时抵住了有如万仞高山般庞大的血拳。 陆槐轻咦一声,抬眼看去,心底不由一跳。 这老妖的气场好强大? 天空中的血河,满空流淌的血流,以及脚下的汪洋血海,都在太叔公的强大气场下,瞬间趋于平静! 国丈面容一缓,随即散去光球护罩,心惊胆战的道:“谢大人出手相救!” 太叔公拨了拨手指,淡淡的道:“你们去吧!” 说话间,与他对峙的庞大血拳,如汤沃雪般,迅速消失。 整个血界,似已完全凝固,波澜不惊。 国丈四人只觉得精神恍惚,下一刻,已然离开血界,身在勘武场内。 “你的血界非常强大!”太叔公直视陆槐,寒冷的目光有如锋利的霜刀。 陆槐皱皱眉,“你是谁?” “老妖会会长,科伊!”太叔公抬了抬手。 轰! 一股无与伦比的劲力,毫无征兆的迎面撞上,陆槐有如被重锤击中,当空翻滚着,倒飞而去。 又见科伊压了压手掌,天魔十将刚欲动手,便如同被一块巨大的铁盘砸中,不堪万钧压力,齐刷刷陷入血海。 数百万大妖只觉得眼前景象突地一变,血界已然消失,陆槐以圣刀撑地,战战巍巍的站在勘武场中。 “你胜了!”国丈沉着脸宣布勘武结果。 唐善一方业已四连胜,继续勘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承让!”唐善客气了一句,对隗龙抱抱拳,便要就此告辞。可他看到,隗龙的目光闪烁不定,像是正准备做出艰难的选择。 “我们为何要与修士议和?”科伊徐徐绕场一周,以极具渲染力的悲愤语调鼓惑道:“昔日妖族弱小,倍受修士欺凌!在座的每一位,都有祖上惨遭残害,不是被修士剥皮拆骨,便是被摄血取丹……我们妖族的每一个家族,都曾处于毁族灭种的危难关头,其境遇惨不忍睹!请问诸位,那时修士为何不与我族议和?” 他的声音陡然一变,充满了悍然无畏的霸气,“时至今日,我妖族坐拥七千支精锐战队,完全有能力一举荡平玄界!到了这个时候,修士们才想起同我们议和,你们答应吗?” 群情激奋,振臂狂吼,“不答应!” 科伊一抬脚,直接站到隗龙面前,愤恨的道:“大人,虽然老妖会没有对议和一事达成共识,可你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妖族各家各族都反对议和!请大人顺应民意,哪怕与修士玉石俱焚,也要死战到底!” “这……”隗龙面露难色,沉吟着道:“太叔公,我何尝不想一举荡平玄界!可我们妖族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修士的力量也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弱小。若是继续打下去,绝对不会有胜利的一方,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两界双亡!依小王的意思,如今我族已能自保,不会再受修士欺凌,境遇已经有了极大改善,只要能够收回灵山,暂止兵戈亦无不可!” “隗龙,你已经安于现状了吗?”科伊严声质问。 “小王一统妖界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穷兵黩武,把各族推入无休无止的战祸之中吗?”隗龙义正言辞的驳斥道。 “千世万代以来,修士赋予我族无尽灾祸,而今我族业已崛起,怎能不复毁族灭种之血海深仇?”科伊当仁不让。 “小王并没有忘记我族血仇,然而复仇也应该量力而为……” “……” 两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数百万大妖,原本一边倒地支持科伊,但随着隗龙极力阐述议和之利,其中也渐渐响起了附和之声。 唐善越听越不是味儿,表面上隗龙和科伊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可在他看来,这祖孙二妖却像极了是在唱双簧。 这是干嘛?做戏给谁看?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隗龙和科伊越吵越烈,只听科伊突然叫道:“修士诡诈,表面说要与我议和,暗地里说不定藏有什么奸计,大人切不可在此事上犯糊涂!老夫斗胆,就此断了大人的念想!” 唐善一怔:断了念想?怎么断? 嘭! 科伊反手一掌,直接将他掀飞,再又凌空补上一脚…… 突然的变化,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等于是在唐善全无防备之时偷下杀手。 唐善有如陨落的星斗般,拖曳着剧烈摩擦而产生的火花,当空划过一条弧线,轰的砸落在堪武场正中位置。 坚如钢铁的地面,好似平静的水中投入一块巨石,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激起一圈圈水纹。 以唐善的落点为中心,地面迅速隆起,而后陷落,似缓实急的向四周推去,一直达到堪武场边际,威能才最终散尽,形成一座方圆百里的恐怖陨坑。 日前,唐善一拳击杀五十万大妖,所展现的威能也不过如此! 科伊身为整个妖族战略级的核心首脑,果然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太叔公!”隗龙一副痛心模样,飞身掠出。 青青等人一脸激愤,可谁也没有动。却是阿狼先已传音,告知众人不必为唐善担心。 “科伊大人!”国丈顿足叹息,愤愤指责道:“勘武不敌,痛下杀手,岂是我辈所为!” 科伊不语,眯着眼睛看去。 隗龙直抵陨坑上空,只见唐善整个人成“大”字形,挤入数百丈深的地底,看上去已是生机全无。 而在下一刻,唐善突地一动,四周的碎石顿时化成齑粉。 勘武场正中,一股烟柱腾起,直入千丈高空。 烟尘散尽,唐善如枪般钉在半空。 数百万大妖面面相觑。 “神尊!”不知是谁,小声喃喃道。 嘶…… 整齐的抽气声又一次响彻堪武场。 唐善现出神枪,单臂架在手肘间,直指科伊,淡淡的道:“老东西,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科伊的眼瞳倏然回缩,眸子深处泛起的震惊之中夹杂着一丝不信。 “唐大人息怒,什么事情都好商量!”隗龙的声音在唐善脑海里响起。 他很镇定,像是算准了唐善不敢乱来。 唐善不想听他废话,隐忍不是哥的性格! 神枪的枪柄泛起一团耀眼的白光,似缓实急的涌向枪尖。 毁天灭地般强大的威能,藐视万物般悍然的杀意,整个勘武场都因为无比恐怖的气息生生下陷数十丈,方圆数百里坚石瞬时爆裂粉碎。 强烈的危险气息,霎时席卷全场,数百万大妖顿时感到手脚冰凉。 如此逆天的气场,别说毁灭一界,就是摘星揽月也不再话下。 科伊第一次感觉到,看似遥不可及的死亡,竟然会与他如此接近。 唐善的胳膊猝然暴涨了一倍,袖管从肩头开始裂成碎片,一圈圈急速推向碗口。 “杀!”一声怒叱出口,有如万股雷霆同时炸响。堪武场最里侧的数十万大妖,竟然全部被这一声叱喝震得昏死过去。 天空倏然暗了下来,虚空开启,占据了一方天穹。 无数股罡风与乱流自虚空涌出,纷纷融入神枪之中,枪身上的白芒,怕是要比十万颗太阳还要耀眼。 只要是看来的大妖,无不被炙烈的白芒灼伤双眼,功力稍差的大妖,更是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已然出现瞬盲。 太可怕了! 一些胆小的女妖,禁不住发出啜泣声。 星陨! 足以令一颗星辰陨落的威能,自唐善的枪头突出,奔着科伊撞去。 科伊的神色无比凝重,急急抛出一面厚重的金盾,护在身前。 八百老妖,包括国丈在内,全部排在他身后,各自激出威能,注入金盾之中。 刹那间,金盾无法承担如此巨大的能量,倏然化成金水,但仍以盾牌的形态防护在前。 金液按照巨大能量的运转方向缓缓流淌,呈现出一种超越金石的厚重之感,令人无法想象能够有什么东西突破它的防护。 可是,它所需要阻止的,乃是一颗陨落的星辰……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573:第三颗佛珠 更新时间:2012-11-12 暖暖的微风,吹拂着青青的秀发,搔痒着唐善的脸庞。 一群不知名的妖兽,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动着尖尖的长耳朵,模样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妖,围着草地戏耍着。 唐善拥着青青,躺在芬芳的草地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时而有几只小兽跑来,跳到他的肚子上,用力踩几下,再又跑开。 唐善眉毛倒竖,怒斥道:“奶奶滴?现在是灵石时代了是不是?没有人需要你们的妖丹了是不是?再来烦老子,信不信挖了你的妖丹来吃?” 几只大妖面露惊色,以一种修士听不明白,妖族搞不懂的语言鸣叫数声,像是在呼唤小兽们。 小兽不理,一个个挤到唐善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摩擦着他的胸口撒娇。 唐善愤怒的扬起手,可最终还是没能挥落,轻柔的摸着他们的小脑袋,无奈一叹。 青青娇笑,“各族共同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这样多好!” 唐善感慨道:“好是好,可也只有在废都辖内,才能够做到妖修共处!玄界和妖界的其他地方,还是剑拔弩张!和平,维持不了多久!” “对了!”青青像是想起了什么,“翌皇派人来过,说是碎骨口时常有大妖寻衅滋事,想请你到妖王殿走一趟,去找隗龙谈谈!” “还谈?”唐善顿时炸毛,露出一副怕怕的模样,苦着脸道:“当日勘武一战,我的修为直降了五成,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再去谈,怕是连命都得丢在哪儿!” 青青美目微怔,似是回想起可怖的一幕。 唐善激发出星陨一击…… 八百老妖共同以金盾防护…… 两股毁界之威撞在一起,整个妖界以勘武场为中心,生生裂成了两界! 那里又出现了一条黑水河…… 隗龙利用唐善的毁界之威,平息了妖界不同的声音,最终与翌皇达成共识,签下停战协议。 唐善曾经问隗龙,“如果我死了,你的如意算盘岂不要落空?” 隗龙摇头,“还是会有和平,但会经过一番周折,不会这样顺利!” 唐善无法指责隗龙,因为他知道,在隗龙眼里,他本就属于可以牺牲的范畴。 隗龙也算坦荡,明确相告,妖界与修界终究还要有一场大战。 玄皇即位之初,他以为时逢新君即位,玄界各方势力尚未归服,正是大举进犯的良机。可没想到,正是因为妖军大举进犯,反而迫使矛盾重重的九大乃至整个玄界团结起来。 对于隗龙来说,他在战略上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从战术上看,妖军步步都走在前面。只是战略上的错误在先,战术上的优势根本无法左右全局。 更何况,玄皇不计私利禅位让贤,昌待与洪帅执掌军政大权,从而令玄界有能力,也有实力与整个妖族相抗衡。在这一点上,隗龙更加没有事先预估到。 和平,只是权宜之计,亦是无奈之选! 唐善每每看到城里的妖族与修士搭讪,便宛如身在梦幻中一般! 他只是希望,相互仇视的两族,能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尽可能使其无限期延续下去! 青青用手肘撑起娇躯,手捏发梢,刺痒着他的脸颊,悄声道:“陆槐回来了!” “陆槐?”唐善收回忧国忧民之心,骨碌坐起身。 草地边,一道刺眼的白芒显现,旋即裂成一扇光门,陆槐带着一位小和尚从内步出,面带微笑走来。 唐善向他身后看了看,迟疑片刻,问道:“你的三位夫人呢?怎么一个也没带来?” 陆槐一字一叹:“雪莲去了昆仑山,说是要为掌柜的死受罚,甘愿在冰雪绝顶苦守五百年!梅儿的师傅刚刚仙逝,因此回了仙霞岭,又说看透了人世间悲欢离合,不打算再沾染世俗尘埃!” 唐善疑问:“飞雪呢?” 陆槐苦着脸,又是一通唉声叹气,“飞雪离不开魔宗,舍不得掌教之位,不肯随我来玄界!” “呵呵,如今我可真是孤家寡人喽!”他又自嘲地补充了一句。 “没事!”唐善拍着胸口跳了起来,“兄弟如手足,老婆……”话刚出口,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青青,顿时住口。 青青吃吃的笑着,并没有就此事进行评论。唐善咧开嘴,一脸痛苦模样。却是青青依偎在身后,偷偷在他肋下拧了一把。 “这位小师父就是你找来的?”唐善急忙插开话题,同时向陆槐传音,“靠得住吗?” 陆槐传音回复:“霞儿推荐的人选!” “霞儿好吗?”唐善嘴角含笑,偷偷传音询问。 “好!朱厚熜死了,三皇子即了皇位,见了面也要尊称一声大姑姑!她在修界里又是武宗一族的掌教大修士,自然好得不能再好了!”陆槐的传音速度很慢,像是生怕说错了一个字,从而引起唐善的惦念。 回到修界的这些日子里,霞儿从没提起过唐善,即便陆槐提及,她也会有意无意的避开。可陆槐看得出,霞儿依旧深爱着唐善,只是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说什么悄悄话呢?”青青察觉出两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头,一脸狐疑的问。 “没!”唐善像是被撞破了好事,一脸慌张,矢口否认,随手指向小和尚,结结巴巴的道:“我问问陆槐,这家伙可不可靠?” 小和尚十三四岁模样,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活像个大姑娘。雪白的僧袍、僧袜,都被洗得一尘不染,显得心境也清明许多。虽然刚刚经历过跨界之旅,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可见禅功扎实,定力不凡。 “就你了!”唐善宁可不相信自己,也愿意相信霞儿的眼力,当即从怀里掏出佛珠,无限感怀道:“当年我答应过双拐和尚,要把佛珠传给佛门弟子!今日便把这些佛珠赠送与你,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 小和尚双手合什,虔诚一礼,双掌外翻,受下佛珠。 “应该有九颗?”小和尚微微皱眉,手心里的佛珠,数来数去也只有六颗。 唐善倏然眯起双眼,警声疑问:“你怎么知道有九颗?” 下一刻,他才察觉到自己说走了嘴,可话已说出,已然无法改口,只能讪讪的硬挺。 “我当然知道!”小和尚手托佛珠,正色道:“这是太虚大长老涅槃所遗的碎身血舍利,按照佛典所录,应该有九粒才对!” “还有三颗呢?”小和尚绷着小脸,再又向唐善索要。 “这个……嗯……”唐善挠了挠头,索性耍起无赖,“双拐和尚就只交给我六粒!依我看,要么是你的佛典记录有误,要么就是被双拐和尚弄丢了几颗!” 他也板起脸,佯怒道:“就这六颗,不要就还给我,我可以转赠给别人!” 小和尚无奈一叹,摇着头把六粒佛珠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单掌一礼,转身便去。 “哎哎哎……”唐善大呼小叫着,对陆槐诉苦,“他这是什么态度?你你你……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家伙?我我我……我连他叫什么还不知道!” 陆槐一笑,未作评论,快步赶上小和尚,道:“陆某送小师父返回修界!” 小和尚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家师已有交代,灵山与我佛有缘,命小僧前去弘扬佛法,普渡众生!” 陆槐微怔,回头看向唐善,见唐善拨拨手,这才对小和尚一礼,就此别过。 青青扳过唐善,“为什么还要留下一颗佛珠?” 唐善狡黠一笑,“从战略上考虑,为了封地的安全,我们需要拥有毁界的能力作为威慑!” 陆槐点点头,“不错!不管是隗龙还是昌待,我们都得防着他们一手!” 青青仔细想了想,这才微微颌首。 唐善突然略有失神,却是看到阿狼和芬儿结伴来到。 “你的事情解决了吗?”他愤愤的问着,看起来有些羡慕嫉妒恨。 “我有什么事?”阿狼对芬儿甜甜一笑,爱理不理的回着。 唐善竖起手指,朝天指了指,“你不会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上面那位可还占着你的神殿呢,你不想找他报仇了?” “报什么仇?”阿狼瞪起眼睛,“我们两个是一身,杀了他我也活不成,你是不是想害我?” 唐善哑然。 “有件事,我得和你商量商量!”阿狼显得神秘兮兮。 “你不是要娶她吧?”唐善没有错过打击阿狼的绝好机会。 芬儿冷眉倒竖,“娶不娶是他的事,需要和大人商量吗?” 唐善吃了个憋,再次无语。 青青忍俊不禁,噗笑出声。 陆槐冷笑,“这么不懂规矩,真该弄到血界里来好好调教调教!” 芬儿亲身经历过血界的恐怖,闻言吓得小脸煞白,怯怯的躲到阿狼身后。 “别怕他!”青青站到了芬儿一边。 芬儿顿时觉得心头一热,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挑衅般的哼了一声。 阿狼佯作不知,径自说道:“翌皇业已颁下圣旨,特准鹭家建立武院!鹭疯的意思,是想让小毅和鹭慈尽快完婚!” “这么快就要成亲了?”唐善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皇城,免得横生枝节,于是道:“替我备份大礼送去!” “匡辅与小毅有些宿怨!出于安全考虑,鹭疯想让他们在废都成亲!”阿狼嘿笑一声,“玄皇和肖箫姑娘也要来凑热闹,我是想,随便把他们的婚事也一起办了!” 唐善听出了弦外之音,“你不是把我和青青的事也准备好了吧?” 阿狼一本正经的道:“你要是不愿意,你的婚事可以再等等!” 唐善看向青青,青青蹙眉嗔道:“看我干嘛,我有逼着你娶我吗?” 唐善摇头,“那倒没有!” 阿狼叹了口气,“反正青青姑娘也不在乎俗礼,走不走这个过场也无所谓!” “就是!我老婆……啊!” 唐善刚想蒙混过关,青青踩了他一脚,负气而去。 “看来她很在乎!” 阿狼坏笑。 吉日完婚,三对新人共宴宾朋。 唐善代表新郎进行总结性发言:既然大家都成了亲,以后就不许再忙别的事情了,抓紧时间造人吧! (全文终) {www..com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