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共武》 第1章 什么?女方也流行抢亲? 一条喧嚷长街,一排古色建筑。 一日! 这是傍晚,又值深秋。 夕阳远山,将落未落,黄昏袭来,炊烟袅袅。 唐峥左手拎着一个酒瓶,醉眼朦胧站在几座木楼前晃荡,他在此处已经站了足足半个小时,然而醉意沉沉下压根不知道如何启步。 人若喝酒喝断了片,你别指望他能干出什么正正经经的事。于是乎,唐峥闹出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笑话…… “对面楼房里的人给我听好了,把你们的窗户都打开,然后拿眼好好看一看,看看我他妈到底是谁家的?” 长街一时寂静,人人目瞪口呆。 街上一个窈窕女子使劲捂住小嘴,看似文雅娇柔,又带婀娜多姿,然而你要仔细一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小娘皮笑的脸蛋儿都笑歪了。 远处有人指指点点,身边有人窃窃私语,看热的人没什么好话,然而醉酒中的唐峥完全不在乎。 “下雨了,都出来收衣服啊,楼前那个美女不要躲,我看见你的光屁股啦啊哈哈……”唐峥再次喊了一声,摇摇晃晃打着酒嗝。 醉汉烦人,终招众怒,陡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浇在了唐峥的身上。 随后又听咣当一声,对面木楼有扇窗户打开,但见一个彪悍女子露出半截白花花身子,双手叉腰,气势凶悍,忽然口中一声暴吼,震得屋瓦不断颤栗。 “要死啊,偷看老娘洗澡,喊什么喊,有种你上楼来,让老娘看看你是不是没卵的货!” 悍妇无敌,唐峥下意识打个哆嗦,昏沉沉的脑袋竟然有些清醒,脚下忍不住悄悄后撤了三步。 然后酒意不是说醒就能醒的,唐峥很快又变得迷糊起来。 他傻乎乎摸了摸脑门,然后裂开大嘴醉醺醺傻笑道:“没错了,叫的这么大声,看来是我家娘们没错,呵呵呵,我到家了……” 下一刻他举步欲行,忽然脑中一懵,无边酒意袭上,众人只听噗通一声,唐峥就那么直直栽倒在地上。 地面很凉,然而唐峥睡的很香! 口中很快鼾声大作,眉宇间却依稀挂着忧愁。 恰好一个老年儒生摇着折扇经过,见此情况忽然有感而发,轻轻叹息一句道:大醉而眠,席地而卧,看似浪荡不羁,实则至情至性,唉,这怕是一个伤心的小哥啊…… 说完又对四周看热闹的人微微一笑,面上显出悲怜天人之色,长吁短叹再次道:“对于伤心之人来说,天下何处不是床!” 古代读书人就是屌,见到一个醉汉也能大发感慨,周围众人连连点头正要称赞,然而下一刻再次全体变成了目瞪口呆。 但见老儒生猛然蹿脚上前,对着昏睡中的唐峥砰砰连续几脚,动作迅捷,落脚如雨,力道凶残,令人发指。 口中还不忘厉喝出声,破口骂道:“装伤心?装喝醉?老夫管你文人雅士还是魏晋遗风?胆敢偷看我家闺女洗澡,今儿非得打死你不成!” 突兀,很突兀! 凶残,真凶残! 但是乍一听,很在理,这是人家老爹在回护闺女,天下当爹的似乎都一样。只要生了闺女,看谁家小子都不是个好东西。 然而又猜错了,此事还有转折! 下一刻,老儒生突然暴露本意,骨子里明显带着腹黑,一边猛踹唐峥,一边厉喝又道:“小子快点醒来,洗洗进入洞房,胆敢在吾家门口装醉汉,不听话小鸡子给你扭下来……” 恐吓之后,语气又再次转折! “既然看了我闺女的身子,这怕是老天爷的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若不完婚,天地不允……” 这等义正言辞,这等中气十足,出口成章,句句在理,连老天爷都被拉出来当后盾,可见老儒生早已绸缪很久,不管谁家后生被他盯上,估计都是这么一番话招呼。 众人恍然明悟,然后齐齐打了个寒颤,有人扭头看了一眼楼上叫嚣的女子,再转头看唐峥时已经有了怜悯之意。 多么俊俏的小哥儿,就因为喝醉了酒找错了家,结果被老儒生一下讹上,等到明天天亮还不得哭死啊? 老儒生的闺女都快二十岁了,到现在还没人敢上门提亲,这小哥儿喝醉了去谁家门前不好,偏偏竟敢往这一家的门口杵? “可怜啊!” 一个看热闹的大娘摇了摇头,随即又变得兴奋起来,口中大声叫嚣,暴露心中本意,咯咯笑道:“活该他倒霉,今晚吃喜酒,凌家老哥恭喜啊,终于把姑娘给嫁出去了……” 老儒生很是得意,不断对街坊四邻拱手致谢,然后单手一捋胡须,满脸笑眯眯邀请道:“大家都来家里啊,老夫今晚请吃席。” 看热闹的百姓欢呼一声,已经有人准备去帮忙张罗席面。 也有人心中迟疑,慢慢凑近老儒生悄悄低语,小声道:“凌家老哥,此事还是等一等,我观这位小哥衣衫服饰有些古怪,而且他的来历底细全然不知,倘若……”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老儒生似乎已经有了警惕之意。 不过老儒生的警惕很快变成了坚定,但见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大声道:“不怕,顶多是个流民,流民而已,就算衙门查起来老夫也顶得住!” 这明显是想一鼓作气拿下唐峥! 四周无语,唯剩同情! 大家很理解老儒生的坚持,所以也愿意冒着风险搭一把手。 “凌老哥闺女都快二十岁了,这几年心里怕是比谁都要急……”那位劝阻者暗暗一叹,不忍心再阻拦老儒生招婿的举动。 古代女子十六岁云英未嫁已算丢人,老儒生的闺女却足足超了四岁还要多。 …… 众人七手八脚上前,就要弄起唐峥送进屋。 也就在这时,猛听远处一阵蹄声急促,但见一匹快马急速而来,骑马者腰间挂着朴刀,后面还跟着七八个气喘吁吁的汉子。 捕快? 衙役? 众人目光一凛,老儒生也退后了两步。 那骑马的捕快坐于马上,后面几个衙役上前围住唐峥,有人俯下身子仔细检视,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对比半天。 然后这衙役欢呼一声,转头对捕快大声回禀道:“孙头儿,没错了,这小子正是正主,不枉咱们追了一整天……” 那捕快这才翻身下马,大喇喇上前打眼一看,此时唐峥还躺在地上呼呼昏睡,就算打雷下雹子他也不会醒,捕快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忽然大手一挥冷冷一喝,沉声道:“绑了,带走!” “等等,等一等……” 老儒生明显有些焦急,但是心里似乎又有些畏惧,他眼看着那群衙役捆绑唐峥,仿佛天人交战极其难选。 最终好像是闺女的幸福占了上风,老儒生陡然踏步上前微微拱手,大着胆子道:“老夫有秀才功名在身,捕快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个老年秀才,搁在公门里没人正眼瞧,其实秀才的身份比捕快更高,而且捕快按理说也算不上什么大人,但是人家毕竟乃公门中人,老儒生说话自然就带了三分的恭敬。 那个捕快眼睛微微一瞥,淡淡轻哼道:“原来是刘家镇的凌秀才,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不过本捕头劝你还是不要说,因为说了只会徒然招惹是非……” 第2章 初来乍到,我是死囚 老儒生皱了皱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唐峥,他心中好像还是有些不舍,再次鼓起勇气道:“大人所劝必是良言,然则老朽还是想问一句何意?” 捕快哼哼一笑,目光灼灼道:“咱们都是相隔不远的乡邻,我也敬你是个有功名的老秀才,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所以本捕头我也不瞒你,这小子你是要弄回家招婿吧,但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老儒生忍不住又退了两步,似乎是被捕快的暗示所吓到,但他仍旧硬着头皮问了一声,懦懦道:“还请大人明言,此子是何身份?” 捕快眼睛微微一眯,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嘲讽,淡淡道:“以前他的身份是个孤儿,老家就住在城北不远的唐家庄子上,自幼克死爹娘,多年没人管顾。但是以后不同了,有人会管他……” “以后有人会管他?” 老儒生目光有些闪烁,似好奇又似追问,小心翼翼道:“谁管?” “谁管?” 捕快嘿嘿一声,轻哼道:“当然是官府管!” 说到这里忽然凑前两步,俯下身子盯着地上的唐峥,说话若有所指,似乎在跟老儒生暗示,只听他淡淡又道:“这家伙从今天开始,身份已经变成了死囚……” 死囚? 老儒生顿时后退三步,似乎心中很是恐慌。 什么是身为死囚,死囚乃律法所定,这种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在刑部衙门备案,等到来年秋后之时总归是逃不了当头一刀。 死囚在百姓眼里,个顶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老儒生表现出来的恐慌很正常,那捕快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嘲讽。 这时衙役们已经将唐峥捆成粽子一般,然而醉酒中的唐峥依旧昏昏沉沉打着呼噜,有衙役使劲踹了两脚,发现唐峥照样昏睡。 那捕头冷冷一哼,再次大手一挥厉喝道:“既然睡不醒,那就别喊了,尔等去找辆牛车做为脚力,这小子今晚必须押回衙门中……” 死囚虽然注定要死,但是在问斩之前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有衙役很快在镇上招来牛车,竟然还是那种带棚子带车厢专门跑远道的车架,然后众人七手八脚将唐峥塞上牛车,一群衙役站在车边静静等候指令。 也不知那捕快怎么想的,忽然一挥手再次下令道:“全都上车,在车厢里躲着,回归衙门之前,谁也不准露头……” 说着自己一撩衣摆,手持朴刀直接钻进车厢。 牛车很快启动,背着即将落山的夕阳慢慢向东,镇子上一群百姓面面相觑,那个老儒生遥遥眺望半天,忽然长叹一声道:“唉,等了这么久,奈何竟是个死囚,可惜也,可叹也!” 似乎是感慨唐峥面相清秀儒雅,正是他最想要的那种女婿,可惜世事无常出人意料,这么好看的小哥儿竟然是个死囚。所以老儒生才会长吁短叹,如此倒也复合常人刚有希望复又失望的心情。 …… 有交好的百姓上前拍拍老儒生肩膀,想要劝解却又找不到劝解的语言,人群渐渐散开,慢慢只剩下老儒生一人。 夕阳西下,一抹晚霞如血,谁也不曾注意到,老儒生眼神忽然变得深邃悠远,不像是个落第多年的秀才,倒像是个经世济俗的大儒。 也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一丝缝隙,老儒生的闺女悄然而出,静静站在父亲的身后。 晚霞艳红,清风微荡,少女裙摆微微起伏,竟有一种风中露荷的韵味,她俏脸挂着淡淡腮红,夕阳下竟有一丝柔美的味道。 不久前那种叉腰叫嚣的彪悍,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遗留。 老儒生看了女儿一眼,忽然语带深意笑问道:“此夫婿,可佳否?” 奇怪,真是奇怪,明明唐峥已经被打成死囚带走,老儒生竟然还会问女儿这女婿好不好。 更加奇怪的是女子似乎毫无差异之色,只是微微螓首淡淡一笑,悠悠道:“注定的事情,父亲何必来问?如果真要听一听女儿心中所想,我只说一句不喜欢酒鬼……” 酒鬼? 老儒生想到唐峥醉倒的那个样子,忽然苦笑摇了摇头,语带愧疚道:“飞雪勿要抱怨,这是为父欠人家的!” 女子默然不语,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款款而行,婀娜多姿走回楼上。远山夕阳,晚霞滴血,一抹柔和斜斜西来,照亮她一张略带哀愁的脸。 “想不到竟然是个酒鬼?” “这就是我凌飞雪的夫君么?” 她忽然轻轻一笑,眉宇间明显带着无所谓的神情。 …… 有风轻来,窗帘幽响,凌飞雪慢慢拿起桌案上一卷书册,皱着眉头慢慢阅读起来。 这一卷书,写的是帝王起居注。 这一卷书,记载着宫廷之纷争。 她悠悠出声阅读,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口中琅琅之音,宛如黄鹂鸣叫。 “十六年前……” “治帝永徽元年,初登基,方治世,皇后诞一男嗣,举国欢腾,群情毕贺,悠悠七月而过,男嗣不满一年,天发杀机,龙蛇起陆,忽有大星突兀垂挂中天,妖光艳艳,盈照四野。” “其星每隔七十六载降世,拖一长尾雄霸星空,横贯银河灼灼逼人,世人不知星相之道,每每见星,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钦天监连夜叩宫,头触地而进言曰:妖星显世,天将大乱,此主牝鸡司晨,宗庙香火将断。” “帝大怒,令斩钦天监,又发严旨勒斥群臣,荒谬之言不得流转,若有违令者,定当缴九族。” “然,帝心中已有隔阂,恍若骨鲠在喉,实有不吐不快之感。帝与后感情甚深,少年相识携手数载,奈何妖星之言煌煌,犹如利刃穿心一戮,曾经或有浓情,渐渐终有裂缝。” “又半年,帝后决裂,皇帝于大宫独居,皇后染奇病难治,遂建道观隐居,黯然青灯作伴。” “突一日,男嗣偶失,杳无踪迹,皇帝漠然不言,皇后雷霆暴怒。” “世人皆知治帝能够登基实乃皇后锐意扶持所致,此次因子丢失彼此反目成仇,治帝固然执掌大权,皇后同样握有权柄,朝堂两股势力因为一个孩子,渐渐掀起壮阔波澜席卷天下。” “遂有乱象!” 凌飞雪读到这里,慢慢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她单手拖着脸腮向远处眺望,口中幽幽叹息一声,喃喃道:“那个孩子,是你么?” 第3章 劫囚车? 唐峥醒来之时,已是次日清晨。 大凡喝醉过的人都有这么一种感觉,那就是醉的时候醉生梦死飘飘欲仙,云山雾罩梦幻迷离,嗯哼,你没看错,这个时候的醉鬼并不难受。 真正难受的是醒来那一刻,大约十个喝醉过的有十个都会张口骂一句话,不信你听,唐峥就是这么骂的: “懆,头他妈要炸了,媳妇儿,端碗水来啊……” 没错,这就是男爷们。 哪怕平日在家属于跪搓板的货,但是宿醉刚醒的时候绝对彪呼呼,至于事后会不会被媳妇揪耳朵往死里揍,咳咳,结婚的男人都知道什么结局。 可惜的是,唐峥身边没有媳妇宠着他! 现在他的身份是死囚! 几个持刀警戒的衙役眼神冷厉,身下的牛车摇晃颠簸,这牛车昨晚一宿没有停下,拉着唐峥离开一路直奔县府。 无论古今中外,又或华夏西方,历朝历代当衙役的脾气都不会太好,尤其面对的还是囚犯这种情况。 于是一个衙役说话了,鼻腔里带着十分不屑的哼声,冷冷道:“要水喝?可以啊,臭小子你先睁开眼睛看一看,看看爷爷们有没有兴致给你水?” “爷爷?你是谁的爷爷?老婆你真逗,现在都学会装男人声音了,来,嘴一个……” 能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基本代表着唐峥还有些迷迷糊糊,但他头疼欲裂之下还是睁开了眼,然后准备咧嘴傻笑给老婆买个乖。 可惜这一睁眼不要紧,顿时觉得脖子上凉飕飕。 原本还想用夫妻间的语气跟老婆开玩笑说一句‘死鬼’,然而这两个词在他睁眼的瞬间‘嘎’一声憋了回去。 刀! 明晃晃的刀! 人! 五大三粗的人! 唐峥下意识摸摸脖子,然后使劲甩甩脑袋,就在车厢里几个衙役冷冷哼笑的档口,唐峥忽然大手一拍额头嗷嚎两句,装作迷迷糊糊道:“原来我没睡醒,现在还在梦中,奶奶的,接着睡……” 砰的一声,他脑袋直接撞到车板上,瞬间口中鼾声如雷,嘴巴还刻意咂吧了两下。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当如何。 古往今来有两种人最难办,一种是酒鬼,一种是疯子,这两种人既不能跟他们讲理,又不能跟他们使用暴力,因为使用暴力也没用。 酒鬼和疯子能感到疼,但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唐峥忽然用头撞击车板然后昏睡,几个衙役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 唯有那个捕头一直冷眼旁观,这时终于显示出人家为什么能当捕头,只见此人锵琅琅抽出腰间大刀,然后举着明晃晃的刀子贴近了唐峥的手。 “唐家小子,装醉是吧!很好,有种。本官现在数三个数,第一个数你不醒,我剁一根手指头,第二个数你不醒,我切掉你一只手掌,如果第三个数你还不醒的话,本官很想试试用你的脖子磨磨刀……” 用脖子磨磨刀? 天底下没听说谁家脖子这么硬! 唐峥想也不想蹭一下坐起来,虽然还是头疼欲裂,但是哪有一丝醉意,这反应速度看的那几个衙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有人醒悟过来,顿时大怒道:“好啊,原来你他娘的装醉,敢骗爷爷们上当,老子剁了你这狗.日的货。” 衙役一般没学问,有学问绝对骂不出这种话,先是自称爷爷,转眼又是老子,爷爷也罢老子也罢,说起来都是占便宜的话,但是偏偏他后面还加了一句狗.日的货,如果前后联系起来这么一琢磨,得,这衙役就是那条日了狗的狗。 唐峥心里很想笑,但是眼前的场面实在让他笑不起来。 任谁一觉醒来忽然面对几个杀气腾腾的陌生人,手里还拎着明光闪闪的大刀乱比划,别说是唐峥这样的聪明人,就是混不吝的大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妙。 一个人如果突然闯入陌生而且危险的环境里,他会选择怎么做呢? 正常人可能会惊悚高呼然后瑟瑟发抖,但是聪明人绝对会想办法试探一下底细。 唐峥是个聪明人,所以他选择了探一探! “几位大哥……” 唐峥先是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小心翼翼在脸上堆起笑容,这才接着又道:“你们这是绑票?” 几个衙役嗤之以鼻! 唐峥心里顿时一抽,后背隐隐已有冷汗沁出。 不是绑票,手里却拿着刀子,这怕是比绑票还要狠,人家这是要撕票啊。 正当他挖空心思琢磨得罪了哪路大神的档口,忽然目光瞥见几个衙役身上的衣服。 咦? 粗布,汗衫。 短劲袍,皂长靴。 唐峥下意识出了一口气,也不住为何心里竟然有些放松。 他忽然冲着众人嘿嘿一乐,用一种我已经识破你们的得意口吻说道:“原来是在拍古装啊,哥几个演的不错嘛,只不过咱有个问题弄不明白,你们找群众演员怎么就找上了咱?跟我媳妇说了没,有没有付酬劳,给钱少了可不行啊,毕竟咱也是售楼处的销售经理,一个月大几千的收入呢……” 几个衙役呆呆发怔,那眼神仿佛看傻子。 唐峥却没有留意这个,继续叽叽歪歪又开始猜测,再次道:“是不是因为这场戏需要喝醉酒的角色,呵呵呵,看来你们导演选群演还是很有眼光的嘛,我喝醉之后确实喜欢耍酒疯,整个幸福小区没有不知道我的人……对了,酬劳是多少,给我媳妇了对不对?” 几个衙役继续保持发怔,不过已经有了暴走打人的迹象。 倒是那个捕头忽然摆了摆手,然后目光稀奇的看着唐峥,这捕头明显也听不懂唐峥说的话,但是仍旧笑眯眯赞了一句,道:“看不出来,你唐峥倒是个疼媳妇的人!” “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唐峥顿时更加放心,认为这绝对是拍古装戏的无疑,应该是自己昨晚喝醉了酒正好被选中,然后自家媳妇收了酬劳同意自己来做个群众演员。 毕竟喝醉了嘛,人家需要酒鬼这个角色,他喝醉之后正好本色演出,说不定演的角色还很出彩。 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个饰演小头目的人赞自己疼媳妇,连忙咳嗽一声准备吹吹牛,哪知口中话还没有说出,陡然见到小头目抡起巴掌狠狠甩了下来。 啪! 一声震响,唐峥眼冒金星,他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耳中鼓膜一阵嗡嗡嗡的响。 只听小头目冷冷轻哼一声,语气突然转为恶狠狠的调调,此人目光有些森然,冷冷吞吐宛如利刃,道:“疼媳妇是好事,可是你唐峥有老婆么?臭小子毛都没有长齐,除了偷鸡摸狗你干过什么正经的事?” “懆你的娘……”唐峥也炸了,愤怒大骂道:“这群演老子不干了,不管你们花了多少钱,老子他妈的不吃这一套,假戏真做,竟然真打,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有十万不算完!” 说完这话,他噗通一下躺在车板上,双手抱着脑袋大声喊疼,两条腿配合着不断乱蹬抽搐,这是从电视里学的绝活,据说碰瓷的大爷们全都这么干。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忍不住挥了挥手中的刀,那个捕头面上带着丝丝迷惑,忽然提起手掌傻愣愣观察起来。 “难道是我手劲太大,一下把这个臭小子给打傻了?” 担任捕头多年,他也见过不少死囚犯,有哭爹喊娘的,有屎尿齐泄的,形形色色各种情形,就是不曾见过唐峥这种反应。 身为阶下之囚,敢跟捕头要钱? 不但敢跟捕头要钱,而且还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十万贯! 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琅琊郡一年的税收都没有这么多。 唐峥还在那里伸腿抽搐,同时还抱着脑袋不断喊疼,但他目光却透过手指缝不断向外偷窥,越看心里越觉得没有谱。 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演戏,那么这戏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一点吧! 整个车厢里并没有发现摄像机,而且车子还在晃晃悠悠不停的走,唐峥曾经从网络上看过几次拍摄电影的花絮,他隐隐觉得拍戏应该不是这个套路。 也就在这时,猛听外面轰隆一声闷响,唐峥明显感觉身下的车板剧烈一晃,车厢外有人十分惊慌的‘啊’了一声。 几个衙役先是一怔,随即如临大敌拎着刀子就要往外蹿,但是那个捕头却猛将手臂一挥,然后压低声音轻喝道:“勿要乱动,车内戒备。” “孙头儿,莫非是有人劫囚车?”几个衙役虽然按捺住身形,但是脸上却明显带着惊慌失措。 唯有孙捕头依旧沉稳,压低声音轻喝又道:“就算劫囚车,本捕也无惧,都给我憋住别出声,打起精神戒备好,本捕头今天倒要看看,是谁敢来老虎口中拔牙……” 几个衙役深吸一口气,手持大刀明晃晃守在车厢门口。如果外面真的有人劫囚车,只要一掀车帘先给他剁一刀。 唐峥心里有些紧张,复又带着三分急切,他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演戏,但是心底却总是有种事情不妙的感觉。 中国的演员,演戏何时如此逼真过?如果不是演戏,刚才那一声轰隆闷响又是为什么? …… ……新书悬念很足,而且后面主打搞笑,求大家支持一下,山水拜谢。 第4章 等着问斩吧! 唐峥满腹怀疑,但他决定静观其变,蠢货遇到危险喜欢吵吵,聪明人遇到危险喜欢装傻,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而装傻者也不一定丢人。 事实上唐峥醒来以后已经装了两次傻,先是假装宿醉未醒倒头又睡,后是胡说八道试探对方,比如他刚才刻意提到拍戏提到老婆,其实就是想通过观察推测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销售精英必有之手腕,察言而观色,蛛丝推马迹,人活着都是为了挣一口吃喝,生活的艰辛早已把唐峥磨炼成一个聪明的人。 虽然不曾靠着察言观色的本领吃得很饱,但是他多多少少也能从兜里掏出两个钱,世人很少大富大贵,普遍生活在低层,有时候这和奋斗没有关系,人之成败有着太多的决定因素。 此时牛车已经不再摇晃! 显然是有突发状况迫使车辆停止下来…… 车厢之外,那个雇来的车夫瑟瑟发抖,老人满脸痛惜看着自家被撞歪的车厢,同时又满脸惊恐看着对面凶神恶煞走过来的人。 原来昨晚这老人驱车一夜没睡,今晨精神疲惫不堪终于坚持不住,他驱策的牛车眼看就要进入城门,不曾想却与出城的一辆车架迎头相撞。 其实也算不上相撞,顶多就是剐蹭的严重一些,但是驾车的老人仍然很是惊惧,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感觉闯了弥天大祸,因为对面的乃是马车! 这时代能有马车者都不是穷苦人! 要么是官,要么是匪,或者是大商大贾,也可能是高门大阀。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穷苦老百姓全都惹不起…… …… “盐帮,俺竟然惹了盐帮。”老人下意识咽口唾沫,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世道不平,天下纷乱,老百姓生活很是可怜,稍有不慎就会惹大祸。 比如眼前这拥有马车的盐帮,原本也只不过是一群贩卖私盐的市井无赖,后来仗着朝廷吏治日渐昏庸抱伙成团,如今已经拥有了飞扬跋扈欺压良民的强大本钱。 却说马车和牛车剐蹭之后,对面车上随即跳下来四五个壮汉气势汹汹走过来,这几壮汉压根没管瑟瑟发抖的老车夫,他们直接跳上了牛车走到车门前。 然后口中冷冷一笑,抬脚对着车门狠狠一脚。 不但踹门,而且暴喝,破口喝骂道:“懆你姥姥个蛋,胆敢撞咱盐帮的车,出来,赔钱……” 明白了,这是看不上老车夫的家底,准备讹诈车厢里乘车的客人。 但是老车夫仍然心疼的眼皮直抽搐。 他全幅家当就是这辆牛车,专门请人制作了车厢载客拉活,这几个‘大人物’一脚猛踹下去,他也不知几天工夫才能挣回修补的钱。 此时正是一日清晨,城门口早有不少百姓排队等着进城,见此情况无不远远躲到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唐峥坐在车厢里侧耳倾听,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几个衙役。眼见这几人面上都显出冷笑,唐峥的心里越发感觉打鼓。 “不是演戏,这不是演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很是惶恐。 最初这几人以为外面有人劫囚车,表现的那种紧张和戒备明显不是演绎,现在听到是有人前来讹诈钱财,表现出的嘲讽和不屑同样发自内心。 这绝对不是演戏,演戏演不出这种入骨三分的味! …… 车厢之外! 旭日从东而生,天地骤然一亮,那几个踹门的壮汉气势汹汹,猛然抬腿又是狠狠一脚。 刚才车门没被踹开,这次终于吃不住力,老车夫心痛之下只听咔嚓一声刺响,他的牛车车厢已经被踢坏踹开。 “懆你姥姥个蛋,滚出来……”几个壮汉破口又骂,然而声音突然噶然而止。 日光浩浩之下,壮汉看到了车内之人的满脸冷笑,然后又看到六七把明晃晃长刀,映着阳光折射出锐利的光。 几个壮汉满脸惊呆,然后在转瞬之间变幻了脸。 “呃,是衙役大哥啊,哟,想不到孙大人竟然也在。” 孙捕快冷冷一哼,面色平淡道:“没错,你不让我滚出来么?现在本捕已经滚出来了,不知诸位盐帮高人,可是有何指教?” “呃…… 几个壮汉咽口唾沫,原本的气势汹汹早已不在。 这几个货望着衙役手里明晃晃的长刀,人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为首一个满脸横肉光头忽然搓了搓大手,裂开大嘴略带扭捏道:“孙大人您要看艳舞么?昨晚刚从杏花楼那里才学会!不要钱,免费的……” 唐峥目瞪口呆! …… “滚……” 孙捕头陡然暴喝一声,几个壮汉想也不想抱头鼠窜。 自古民不与官斗,哪怕朝廷日渐昏聩,但是市井之人等闲还是不敢跟衙门耍横,也许他们的帮主来了能有这个资格,但是几个壮汉明显没有强横的底气。 孙捕头冷笑看着壮汉离开,慢慢将自己的长刀收回刀鞘,他打眼一扫被踹破的牛车车门,忽然探手入怀掏出一角碎银子扔下去。 “城门已到,不再乘车,汝这车夫也算倒霉,本捕头这里有些赏钱打给你,勿需摇头,拿回去吧,找个工匠好生把车门修一修,年迈如此还要奔波也不容易……” 说完也不管车夫连连致谢,直接转身重重一挥手,对几个衙役下令道:“带上唐峥,下车行走,无需去衙门报备,直接将其投入死牢。” 几个衙役应一声喏,其中两人上前一把架起唐峥,然后众人一齐跳下牛车,越过城门朝着城内行走。 唐峥被人架着胳膊越走越惊心,渐渐心头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影。 道路两旁,一排一排古色建筑。 街上走卒贩夫往来不断,衣着打扮完全和他不同。 这不是记忆力经常从广告片上看过的影视城,因为中国还没有如此逼真如此规模的影视城。 “这是哪里……?” 唐峥喃喃一声,心底生出一丝很久不曾有过的慌乱。 旁边的孙捕头面带冷笑,淡淡嘲讽道:“臭小子还想装傻充愣,此处县城你亦非没有踏足过。” “我来过?”唐峥越发迷惑,忍不住四下打量。 那孙捕头见此情形怔了一怔,忽然仔仔细细打量唐峥半天,然后再次开口又道:“汝名唐峥,城北唐家庄人,自幼克死爹娘,多年无人管顾,你今年十五岁刚满,奈何注定是个死囚……” “我?十五岁?” 这次轮到唐峥怔了一怔,然不住扭头去看孙捕头,刚想问一问我明明二十多了怎么还说十五岁,然而下一刻他脑中猛然一震,脱口而出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注定是死囚?” 孙捕头‘嗤’的一笑,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两旁的衙役陡然用力,架着唐峥的胳膊加快速度往前走,街面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古代县衙,看那门匾台阶恐怕已经有些年头了。 唐峥脑中嗡嗡作响,再也没有心思去观察四周,他呆呆被衙役架着前行,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架着的手。 皮肤还是自己的皮肤,但是光滑度已经有所不同,这分明竟是一双少年人的手,怎么喝醉一次醒来全变了? 可惜无人回答他的迷惑,几个衙役倒是偶尔会交流几句嘻嘻哈哈的话,似乎在说抓到死囚应该会有打赏,隐隐也有人对唐峥的牛宅裤和旅游鞋感觉惊奇。 几人就这么一路前行,街上不时有百姓怯怯躲到一边让路,不过会工夫终于到了刚才所见那个县衙,然而衙役们却没有带着唐峥进县衙。 他们绕过了眼前的建筑,一路走到了县衙的正后方。 这里有牢房,门口有看守,孙捕头似乎威望极高,带犯人前来竟然不需要报备,于是几个衙役继续架着唐峥进入牢门,然后在光线昏暗的通道里不断望里面走。 唐峥越走越胆颤心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脏差的环境! 只见通道两旁皆是一间一间的潮湿牢房,门口的巨型木柱子被人磨得黝黑发亮,昏暗之中也看不清牢里到底有多少人,只听能到许多牢房里都有叮叮当当的铁链子响。 偶尔还有人哭,听起来幽幽咽咽宛如孤魂野鬼,唐峥强打精神细听几次,心内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惊诧。 “这牢里竟然还有女囚?” “那是犯了通奸罪的娘们,以后要拿去河边浸猪笼!” 一个衙役嘿嘿低笑,声音里明显带着异样的味道,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唐峥耳边,嘿嘿又道:“还要让她骑木驴,坐铁莲花,啧啧啧,臭小子你没听过吧……” 唐峥心里微微一抽,下意识看了看昏暗中的牢笼,他恍然记起曾经听过‘骑木驴’这种词汇,据说这是古代一种针对女人的残酷刑罚。 两个衙役继续架着他往前走,渐渐地终于到了昏暗通道的最尽头,奇怪的是此处竟然早有牢头蹲守等候,见到众人前来也只是对着孙捕快点了点头。 然后他拔出腰间钥匙打开牢门,再然后唐峥便觉得屁股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他抑制不住一个趔趄,踉踉跄跄直接撞进了老房。 ‘咣当!’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跟着又听几个衙役嘿嘿直笑,似乎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道:“唐峥,在这里等着开刀问斩吧……” 第5章 老子一个打三个 送囚进牢,圆满结束,几个衙役收了长刀,顺着通道扬长而去。 那孙捕快同样转身离开,只不过在离开之时眼中隐约闪了两闪,似乎是大有深意看了一下唐峥,又似乎是朝着死囚牢里轻轻一瞥。 转眼之间,众人远去。 但是通道里仍旧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细听原来是几个衙役在讨论怎么领赏钱。 衙役们走了,孙捕快同样走了,唐峥心里顿时一急,他顾不得摔倒在地的疼痛,跳起来直接冲向牢门,口中急吼吼道:“几位大人,还请留步……” 可惜通道里没有脚步回转的声音,孙捕快和衙役们毫不迟疑的离开了。 倒是那个负责关牢门的狱卒没有走,他锁上牢门之后将身体靠在一旁,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么将身体靠在囚牢旁边,看架势竟然想站着打个盹。 “打盹?” “在死牢门口打盹?” 这个狱卒有些奇怪…… 唐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对方套套近乎。 机会就像秃子头上的最后那根毛,如果抓不住很可能转眼就没了。为了自己的性命,很多人都不介意把秃子薅个精光。 唐峥现在对自己的情况茫然未知,他必须要找个人探一探口风,身陷囹圄举目无亲,唐峥必须选择自己想办法。 和这个狱卒拉关系,也许就是最后一点办法。 “大哥,狱卒大哥,借一步说话行不行?” 唐峥小心翼翼,脸上堆彻出讨好的微笑。 可惜,狱卒只是冷冷一瞥。 然后! “你有钱吗?” “你家里有人帮你孝敬吗?” “县衙里面有人给你打点吗?” “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一连四问,问问诛心! 唐峥下意识又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这四点全都不满足。 但是,他还是想努力一番。 “大哥,想听故事么,我有好故事讲给您听,这牢房昏暗无光,大哥您天天在此值守,想必身心都很疲惫无聊,何不听个故事解解闷?” 这已经是唐峥最后的努力,除了讨好他现在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幸好,对方似乎心动了。 “听故事?” “解解闷?” 狱卒慢慢靠近过来! 唐峥心里一喜,连忙咳嗽一声开口道:“话说南瞻部洲,有一天生石猴……” 哪知才说了两句,猛听狱卒暴吼出声,怒骂道:“滚一边去,再敢叽叽歪歪剁了你!” “大人,我说故事,解闷,逗趣,包您满意,身心俱佳!”唐峥努力解释,他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可惜,狱卒又是一声暴吼。 “老子不想听什么故事,老子现在只想搞钱,搞了钱才能做人上人。” 唐峥目瞪口呆! 古代的人,不应该性格敦厚么? 搞钱这种词,不应该是后世之人的术语么? 他还想再张口试试,忽然瞥见狱卒眼神有些凶狠,唐峥下意识打个哆嗦,小心翼翼退后了两步。 身为阶下之囚,而且对方手里有刀,最主要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囚牢,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白费。 他偷偷开始打量四周,琢磨着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既然讨好套近乎没有效果,那么试试闯出去也许能成。 兔子急了咬人,人若急了拼命,也许有人会嘲讽唐峥是个傻逼,死囚牢是那么容易闯出去的吗? 但是不闯怎么知道? 反正注定是个死囚,就算闯不出去又能如何? 砍头? 问斩? 死囚本来就是这种待遇好不好。 反正左右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有种砍了老子脑袋之后再砍一次,没听说砍了脑袋还要补刀的。 唐峥深吸一口气,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狱卒大哥……” 他忽然开口,心里发着狠,面上却带着笑,涎着脸继续用讨好语气道:“我要拉屎,马上要拉裤裆了,狱卒大哥行行好,千万别让小弟拉地上啊!” 口上这么说,浑身却在不断聚集力气,唐峥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狱卒打开牢门,他瞬间就冲过去暴起伤人。 能不能打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又是一回事。 左右是个死囚,任何办法都得试试。 自古至今有个说法,管天管地,管不到拉屎放屁,因为这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即使是囚犯也不能禁绝这个。 刚才唐峥已经观察清楚,这间牢房似乎没有方便的地方,也就是说,犯人想要出恭必须去外面。 狱卒再次冷冷瞥了唐峥一眼,然后慢慢摸向腰间挂着的钥匙。 唐峥顿时心里一喜,双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他浑身血脉喷张,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在充血,明明伸出死囚牢中,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竟产生一股亢奋。 “打开牢门,快点打开牢门啊,快啊,千万不要迟疑……”唐峥心里不断催促,两眼一转不转盯着狱卒的手。 便在这时,猛听牢里深处传来一声咳嗽。 有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竟然笑眯眯提醒道:“王朝你小心点,这个娃娃怕是没安好心,老夫见他脊背挺直两腿微颤,当是鼓足了力气要弄你……” 唐峥顿时一惊! 狱卒同样一惊! “这谁啊?”唐峥咬牙切齿,心中怒火腾腾。 断人生路,胜过杀人父母,他猛地转身向后查看,想看看到底是谁揭穿了自己。 牢房光线昏暗,隐约地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忽见一个人影懒洋洋翻身坐起,然后笑眯眯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中年人,相貌竟然有些俊秀,按说俊秀这个词不该出现在囚犯身上,但是唐峥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对方很俊秀。 “娃娃,不用这么凶狠看着老夫!” 中年人背着手走到牢门前,脸上仍旧保持着笑眯眯的悠然,他忽然伸手指了指门外的狱卒,笑呵呵又道:“因为老夫是在救你,我解了你一场暴揍之危。” “救我?” “暴揍之危?” 中年人似乎看出唐峥不信,忽然摇摇头叹息再道:“临危不乱,探查四周,先用套近乎的方式试探,发现不妥立马决定来硬的。你这小娃娃不错,很有几分少年人的冲动劲头……”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失笑道:“可惜你选错了人,竟然想从王朝的手底下冲出去,而且你还打算偷袭于他,这却犯了没有探查清楚的错。” “阁下此言何意?” 唐峥语气有些冷,他心里恨死了这个多嘴的货。 中年人呵呵一笑,似乎并不在乎唐峥的语气,反而看似好心又道:“王朝的手里不但有刀,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刚才错非老夫出声阻止,小娃娃你怕是逃不了一场暴揍。” 这时那个名叫王朝的狱卒也反应过来,陡然怒笑一声呸了一口,瞪着唐峥呵斥道:“好啊,原来你这小子没安好心。” 他似乎觉得有些丢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蒙骗了,他满脸忿忿踏前两步,一脸凶神恶煞盯着唐峥。 “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家王朝爷爷是你能偷袭的吗?当年天下武状元开考,老子在擂台上打架服过谁……” 唐峥咽了口唾沫,边退边琢磨解决之道。 但是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最后决定顺着对方口气说话,故意带着恭维讨好道:“想不到大人竟然如此了得,刚才小子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也多谢这位大叔出言解救。” 王朝哼了一声,那位中年人却笑眯眯点了点头。 唐峥眼珠子转动两下,忽然发现事态并没有恶化下去的迹象,他心里感觉有些奇怪,按说狱卒不应该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吧。 还有死囚牢里的这个中年人,他竟然没有惶然颓废的表现,你看看他背着手不断笑眯眯来回踱步,那架势就像是吃饱了散步消食一般。 古代死囚都是这种悠然心态么,唐峥总觉得事情很诡异。 但是他现在没精力去深思为何如此。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做。 眼下他的硬闯计划已经失败,他得赶紧想办法挽回狱卒对他的印象。 怎么让一个人愿意跟你搭话呢? 当然是瘙到对方痒处,多说说他生平最得意的某些事。 于是唐峥开口了,故作崇拜道:“刚才听狱卒大哥说起,您竟然参加过天下武状元科举,擂台上打架服过谁,这话一听就觉得威武霸气。” 王朝果然有些得意,鼻孔向天道:“那是,老子那时候纵横擂台,考武状元简直如探囊取物,连续科考十六场,老子我每一场都是一个打三个……” “这么猛?” 唐峥有些迟疑,下意识看了看昏暗的牢房,也不知为何突然犯抽问了一句,道:“既然一个能打三个,那怎么还做了狱卒?” 王朝脸色一滞,忽然满脸悲愤大吼一声,忿忿道:“老子他妈的遇到了四个!” 噗嗤! 旁边那中年人喷笑出声。 唐峥目瞪口呆! 这他妈不按套路出牌啊! …… ……因为还没有走完签约手续,编辑通知让放缓更新,明天寄合同去上海,寄到之后就能加速更新了,感谢新老书友的支持,我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在投票,很感动。 第6章 为什么喊我小五? 那个中年人似乎很久没笑过了,所以这次笑得很开心,明明他是一个蹲在牢中的死囚,竟然敢指着狱卒王朝哈哈的笑。 令人奇怪的是王朝似乎并不生气,隐隐约约竟然还有一种小心陪着笑的味道。 赔笑? 狱卒对着死囚赔笑? 唐峥甩了甩脑袋,感觉自己可能看错了,于是他继续又观察半天,越看越觉得心中茫然。 没错了! 还真是赔笑! 这狱卒王朝,明显在小心翼翼陪着笑脸,仿佛因为逗得中年人很是开心,所以脸上竟然带了一丝骄傲。 唐峥不淡定了! 大家都是死囚,凭什么待遇不一样? 这时候,狱卒王朝给他解了惑。 “臭小子不用不服,这种事情你攀比不来,你家里没钱没势,李先生家里则是有钱有势……” 剩下的话狱卒王朝没有说,但是唐峥已然明白了,他无限颓废吐出一口气,忽然轻轻骂了一句‘我懆’。 原来不论古今中外,天下乌鸦一般黑,有钱有势者即使变成死囚,照样可以让看守的狱卒赔笑脸。 那位爷问了,那没钱没势怎么办?嗯哼,你看看唐峥的待遇就明白了。 此时中年人终于停止了大笑,但是脸上仍然带着大笑后的余味,他终于放弃背着手悠然装逼的架势,然后慢慢抬手指了指自己,笑呵呵道:“小五,来,认识一下,老夫李怀云……” 只这一个介绍,气氛陡然变奇葩。 因为,唐峥脑子犯抽了! “您叫李怀孕?”他满脸带着愕然,十分纳闷道:“一个大老爷们,取名叫做怀孕?” 中年人脸皮顿时一抽。 他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不过笑容已经僵硬卡壳,就好像某种照片的最后一刻,又好像出恭的时候便秘拉不出屎。 那种憋屈感觉,令人难以体会…… 他眼神忽然变得无限深邃,然后口中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最后才微微摇头道:“怀孕,怀孕,呵呵呵,想不到小五不但你相貌不凡,口才也算的上是百年难遇,老夫堪慰,堪慰啊……” 这次轮到唐峥面皮一抽! 百年不遇,这似乎是形容大洪水的吧? “老东西够狠,真是看不出来,一脸笑嘻嘻,原来心里是个麻麻批……” 这中年人绝对是个腹黑的货! …… 唐峥心里有些恨恨,但是他同时也明白过来。 他知道自己刚才绝对脑子犯了抽抽,这个中年人的名字应该叫怀云,结果自己却误会听成了李怀孕。 正当唐峥准备解释几句缓解气氛的时候,陡然听到死牢伸出爆出一声大笑,但见厚厚的稻草之下陡然翻身坐起一个人影,出现的突兀就跟地底下钻出来一样。 唐峥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牢里竟然还有人。 昏暗中只见这人身材魁伟,即便穿着囚服仍然给人英武不凡的错觉,他从地上翻身而起,鸟窝一般的头发上还挂着稻草…… 鸟窝头? 挂茅草? 嗯,终于有了个正常人,这种情况才符合死囚的颓废,虽然看身形英武不凡,但是英武不凡那也是个死囚。 然而,下一刻! 这人踏步向前一迈,仿佛地面都轰隆一响。 唐峥感觉对方只是迈了一步,但是只一步便到了自己眼前。 这速度,非人类啊! 是个壮汉,国字脸,豹环眼,两道浓眉犹如大刀,带着一股子杀伐之气。 “噗哈哈哈,姓李的你也有今天,这娃娃不错,以后归老子罩了。” 这壮汉说话也带着一股子强悍味道,抡起蒲扇大手一把将唐峥拎了起来,然后就像拎小鸡一样上上下下打量,口中还不时发出啧啧啧啧的轻赞声。 “小五不错嘛,一来就给姓李的心口窝扎了一刀,啊哈哈哈,怀孕,怀孕,这个说法好,老子跟他打交道二十年,我竟然从来没想到……” 似乎很是开心,忍不住竟拍了拍唐峥的屁股。 唐峥顿觉菊花一紧,忽然感觉这壮汉也不是正常人,可惜他被对方拎小鸡一样拎着,无论怎么扭动都逃脱不出。 “大哥,大哥……” 唐峥深吸一口气,小声提醒对方道:“大哥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这样给你拎着我喘不过气!” 哪知壮汉脸色一虎,陡然呵斥道:“喊什么大哥?叫老子大叔……” 呃! 唐峥翻了个白眼,心中悻悻然暗骂一句。 又是老子又是大叔,这壮汉看来是个浑货,别看气势魁伟不凡,肚子里绝对没有墨水。 “绣花枕头,蜡样银枪,白瞎了铁塔一般的身材,有这力气你怎么不去学项羽力拔山兮?” 但是这话唐峥只敢在心中腹诽,脸上他得堆着笑容去套近乎,再次道:“大叔,放我下来啊,给您这样拎着,小子喘不过气来!” “你喘不过气?” 壮汉似乎有些紧张,竟然真的将唐峥放了下来,完事还略带歉意说了一句,仿佛赔礼道:“小五对不住啊,大叔手劲有些猛,这死囚牢多年不见外人,我都忘记了自己能徒手掐死老虎……” 说着还看了看唐峥脖子,有些担忧道:“刚才掐疼你没,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你拎的是我领子!” 唐峥满脸无奈,小心翼翼后撤两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壮汉的行事有点粗犷。刚才说是要检查自己脖子,但那架势分明和掐人没什么两样。 此时牢房之中,已经存在了四个人。 第一个是唐峥,第二个是中年人李怀云。 第三人则是门口的狱卒王朝,最后一个是魁伟不凡的壮汉。 似乎壮汉和李怀云有些不对头,所以自从他起身后两人一直没搭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 唐峥咳嗽一声,觉得应该打破这份僵持。 他眼珠子转了两转,忽然响起刚才李怀云和魁伟壮汉说过的话,两人都曾喊了一声小五,难道这个小五是喊自己? 他试探着询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 “啊哈哈哈,没错了,娃娃,小五就是喊你!” 魁伟壮汉性格很是豪爽,每次说话之前必然会发出哈哈大笑。 第7章 你们到底犯了何罪啊? 这死囚牢里的人性格也真是各有独特一面,比如中年人李怀云喜欢负手背后做装逼姿态,而这壮汉说话之前则是喜欢哈哈两声。 他过来猛然一拍唐峥,差点让唐峥半边身子都塌陷下去,大笑又道:“小五,以后你就是小五了,在这死囚牢中,以后你是第五把交椅!” 唐峥半边身子都麻了,心里恨不得一口咬死对方,这力气,你他妈是杀牛的出身吧? 错非对方声音洪亮如钟一看就是力气不凡的人物,唐峥真想讥讽一句你怎么不去做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但是对比了一番敌我实力之后,唐峥决定大度的放过对方。 然而下一刻,唐峥又不淡定了。 他刚刚想到弥勒佛这个词,死囚牢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尊弥勒佛。 哦,也不对,不是弥勒佛,是个大和尚。 胖墩墩的大和尚…… 一脸笑眯眯的笑…… 看着就让人喜庆。 看着就觉得和善。 这和尚也是从稻草里面翻身而起的,真让唐峥有种冲过去翻开稻草看一看的冲动,他很想看看死牢里到底还有多少人,那片稻草之下又藏着多少奇葩的货。 中年人李怀云似乎看出唐峥的纠结,忽然开口道:“小五你不用找了,此间死囚之牢,统共只有仨人,老夫李怀云,傻大个子叫唐无敌,那个笑眯眯的胖和尚法号恰好就叫弥勒佛,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点? 为啥? 唐峥有些迟疑。 李怀云看了唐峥一眼,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郑重道:“因为他是个假弥勒佛,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坑蒙拐骗无有不会,就算圣人跟他念上三天佛经,也会变成夜宿青楼的大淫棍……” “阿弥陀佛,怀云施主依旧不改虚伪,明明自己才是花丛淫贼,却将一盆脏水泼到老衲头上,善哉善哉,世人多被你蒙骗,老衲心中悲怜万分……” 胖墩墩的大和尚一脸笑眯眯,口喧佛号说出了和李怀云截然相反的话,李怀云淡淡哼了一声,似乎不愿意跟大和尚斗口。 这时魁伟壮汉忽然大手一拍,唐峥只觉半边身子又塌陷下去,耳听壮汉哈哈又是一声大笑,声如洪钟道:“小五不要管他俩,一个虚伪一个假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带坏,以后你就跟着老子混,大叔罩着你坐第五把交椅……” “跟你混?” “第五把交椅?” 唐峥揉了揉肩膀,一时也顾不得恨大汉力气太大,他心里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牢里明明只有咱们四人,怎么小子我却成了小五?不知那位老四是谁,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中年人忽然伸手一指! 胖和尚忽然伸手一指! 壮汉唐无敌同样伸手一指! 三个人手指的方向,赫然是死牢房的门口…… 没错,他们指着门口早就站着的一个人。 然而这个人绝对出乎了唐峥的意料。 只见狱卒王朝鼻口朝天,满脸傲娇道:“小五看清楚没,我就是那位老四,以后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你一个能打三个的王朝叔叔!” 这货还是没忘记当年天下武状元开考的事。 …… 唐峥目瞪口呆! 死囚,狱卒。 两者之间身份天然冲撞,然而竟能并列牢房四把交椅? 哦不对,现在不是四把交椅了,是五把,他唐峥来了,担任了小五。 “怎么样小五,感觉不错吧,你才刚刚入行,叔叔们已经给了你大权在握!” 壮汉唐无敌最为亲切,哈哈大笑又道:“此处县衙牢房,共有囚犯上百,然而你一进门就坐了第五把交椅,这种待遇是不是很得意……” 待遇? 得意? 唐峥轻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关心这些,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大叔,我刚才听你们话里的意思,似乎你们在这死囚牢已经很多年了,可是,可是,可是你们……” “可是我们没有开刀问斩对吧?” 壮汉还没有说话,中年人李怀云突然接了话茬。 唐峥连忙点头,然后满怀希望道:“莫非朝廷里没有死囚问斩的律法,所以哪怕犯了死罪也只是关个无期?” “你想什么呢?”这次才是壮汉唐无敌接口,铜铃大眼猛然一瞪,呵斥道:“犯了死罪哪有不杀头之说?不杀头如何治理这天下?小五你的想法不太对,以后不能这么犯迷糊……” 但是唐峥更迷糊了! 想一想,大家的身份都是死囚。 死囚最怕的是什么? 是杀头啊。 他只不过问了一句‘是不是死罪没有开刀问斩的可能’,结果唐无敌竟然对此暴跳如雷,这架势不像是个死囚,反而像是个执掌天下律法铁面无私的律法官。 这时中年人李怀云走了过来,然后力道轻柔的拍了拍唐峥肩膀,笑呵呵道:“勿要管他,傻大个子听不得律法之事,小五,老夫知你心中惶恐,但我要安抚你一句别害怕……” 别害怕? 怎么可能! 这都成死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砍头,最主要的是唐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成死囚,毕竟他压根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李怀云看了唐峥一眼,忽然又道:“刚才你试探问我们在牢里待了很多年,此事确实如你猜测那般,老夫,唐无敌,假和尚,我们三人十五年前就是死囚,十五年前就进了这间牢房!” “竟然一直没被杀头?”唐峥忍不住追问一句,心里又生出无限希望。 其实他这话问的很蠢,牢里这三人摆明活的好好的,只不过身为死囚竟然没被秋后问斩,而且还在牢中一待就是十五年,这种事简直超出唐峥的认知,所以他才会傻乎乎问出愚蠢的话。 李怀云再次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唐峥总觉得这一眼带着某种深意,唐峥呐呐一笑,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蠢。 “大叔,怀云大叔……” 唐峥不好意思再问杀头的事,但是又不能这么干站着无聊,所以他眼珠转了一转又开个话题,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们身为死囚十五年,这到底都是犯了何罪啊?” 第8章 都是奇葩的死罪 “犯了何罪?” 李怀云怔了一怔,面皮似乎抽搐一下。 旁边突然响起幸灾乐祸之声,只听魁伟壮汉唐无敌哈哈笑道:“小五问的好,你又在这老虚伪的心头上扎了一刀,啊哈哈哈,他犯得罪过可是不小,他偷偷摸进皇宫,想要勾搭皇宫里的一位妃子……” 唐峥目瞪口呆。 想睡妃子? 给皇帝戴绿帽子? 这胆儿可够肥的啊! 李怀云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跳起脚来和壮汉争吵,大叫道:“吾与那位妃子,实乃两情相悦!” 壮汉抱着膀子冷笑,面上明显带着鄙夷。 旁边胖和尚忽然过来补刀,嘿嘿坏笑揭穿道:“两情相悦?老衲怎么记得是恋奸情热?两情相悦?你能叫得出那位小妃子的名字吗?” 李怀云呸了一声,转头装作没听见,口中咬牙切齿道:“死胖子,你这是摆明跟老夫硬干是不是?” 胖和尚浑不在意,看向唐峥笑眯眯又道:“十五年前,有人自觉才高八斗风度翩翩,动辄留恋花丛,游戏勾栏之间,一日皇宫夜宴,众妃纷纷献舞,只因那位妃子不小心崴了脚,结果却被某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抓住机会……” 乖乖不得了,这是要开始讲故事。 唐峥最喜欢听这种勾勾搭搭的故事。 胖和尚似乎同样有这个喜好,因为唐峥明显见他舔了舔嘴角。 胖和尚笑眯眯接着又道:“那一夜某人借口护送妃子回寝宫,结果却趁机甜言蜜语不断撩拨,终于干柴烈火,恋奸情热,某人心痒难搔,竟然跟妃子溜进了后花园……” “不是吧,这么刺激?”唐峥双手发抖,只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中年人,由衷赞叹道:“怀云大叔,够猛的啊!” “嘿嘿!”旁边胖和尚一声坏笑,道:“可惜他足够倒霉,还没玉成好事就被侍卫发现,等到皇帝暴怒赶到的时候,这老虚伪一只手还按在那位小妃子滚圆挺翘的屁股上……” 咕嘟! 唐峥下意识咽口唾沫! 他能想象出当时该是怎样一个场景。 跟妃子偷情,被皇帝当场抓住,四周全是侍卫明晃晃的长刀,偷情者蹲在花丛里臊眉耷眼,天上一轮明月,照亮九州乾坤,花园里有一阵夜风袭来,吹进了偷情者光溜溜的裤裆里…… 风吹鸡鸡凉,原来说的是这个! 唐峥下意识打个颤颤。 旁边李怀云很懊恼,陡然冷笑问道:“小五,你听的很过瘾吗?我见你满脸兴奋浑身发抖,莫非是在暗中嘲笑老夫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 这种事怎么能承认,唐峥连忙摇头,义正言辞道:“小侄怎会嘲笑大叔?我只不过是从大叔的经历揣摩做人的道理。” 嗯哼? 李怀云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如此无耻,他上下打量半天,最后才冷哼道:“那你揣摩到什么道理?” 唐峥长长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道:“皇宫里不要耍流氓,哪怕小妃子自愿也不行,花丛无限好,后果很严重!” 噗嗤! 哈哈! 旁边胖和尚忽然喷笑,紧跟着唐无敌哈哈狂笑,死牢门口的王朝则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浑身哆嗦仿佛一个尿急解不开裤子的人。 李怀云大怒,咆哮道:“臭小子,老夫打死你!” “啊,大叔不要打,小侄说错了,小侄我改口!” “好,那你改,怎么说……”李怀云胸口起伏。 “大叔的遭遇告诉小侄一个深刻的道理!” “说!” “大叔的故事告诉我,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没摸妃子屁股,就算皇帝也没有证据!” “臭小子,受死吧你……” “啊,大叔别打,你是飞来横祸行了吧,你的遭遇是飞来横祸行不行?操,还打,小爷跟你拼了……” …… 最后的结局,唐峥被揍得满地找牙。 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怀云看似文质彬彬,打起人来自己一个少年竟然不是对手。 最可恨的是壮汉和胖和尚竟然冷眼旁观,明明该同仇敌忾但是压根不来帮他。 直到他被李怀云揍得满头是包。 胖和尚还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不错,不错嘛,少年翩翩,俊秀不凡,小五很是不错,额角已有峥嵘之象。” 懆,小爷这是额角峥嵘啊? 我他妈额头上这叫肿! …… “想不到这老东西手这么黑,难怪是有胆量敢勾搭皇妃的人。”片刻之后,唐峥悻悻然蹲在墙角,手里抓着一把稻草恶狠狠撒气。 这时候李怀云却又和壮汉唐无敌吵了起来。 不但跟唐无敌吵,而且还和胖和尚吵,显然是恼羞成怒责怪两人说他往事,结果让新来的小五听了他的大笑话。 胖和尚吵架很厉害,虽然一脸笑眯眯,但是嘴皮子很利索,李怀云和他争吵半天没占上风,转而专心致志去找唐无敌的茬。 唐无敌自然吵不过他,不多会工夫被李怀云骂的脸红脖子粗。 武人脾气大多暴躁,他憋屈之下陡然泛起凶性,然后猛然大吼一声,挥拳对着身前重重一击。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死牢都摇晃一下,死牢粗木栅栏其中一根当中折断,竟然被唐无敌一拳给砸成两截。 唐峥先是一怔,随即满脸大喜,跳起来大叫道:“大叔努力砸啊,再砸一根咱们就能跑了……” 话未说完,陡然看见王朝抱着膀子冷笑。旁边三人同样面带古怪,那个胖和尚笑眯眯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呃!” 唐峥慢慢又蹲回墙角。 …… 那边唐无敌还在暴跳如雷,而李怀云继续和他争吵,两个中年人年龄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然而吵起架来跟小孩子一样瞎胡闹。 唐峥忽然有种明悟,可能这就是死囚的生活吧。 不被杀头,但又出不去,所以任何一点小事他们都很有兴趣,即便吵架也吵得投入万分。 李怀云和唐无敌吵,剩下胖和尚闲着无事,忽然晃着胖墩墩的身体走过来,唐峥只觉得眼前忽然出现一座肉山,抬头看见了胖和尚笑眯眯的脸。 “小五啊,你刚才很有种嘛,当着狱卒的面怂恿越狱,看来第五把交椅你确实有资格坐。” 这胖和尚也不是好鸟,说话带着一股子蔫坏,看他宝相庄严一脸和善,老天真是白给了他这张能证佛法的脸。 唐峥有些暗恨,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抬头堆起微笑,故作好奇问道:“对了大师,您犯得什么罪?” 此话一出,胖和尚笑脸顿变,那边李怀云和唐无敌的吵架声戛然而止,两个中年人竟然笑眯眯走了过来。 第9章 大人,咱们杀皇帝造反吧 “我来说!” “让老夫讲……” 唐无敌和李怀云几乎同时开口,两个中年大叔脸上明显带着急切,唐峥怔了一怔,隐约感觉两人有些幸灾乐祸。 他刚问胖和尚的罪名,两个大叔已经急不可耐,估计胖和尚的罪名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两人才急吼吼想来拆穿。 旁边胖和尚的反应也坐实了唐峥的猜测,唐峥只见眼前忽然有一堆肉山轰隆冲过去,胖和尚竟然是原地起飞直接弹跳,轰隆一声将唐无敌和李怀云撞开。 然后,这和尚转头看向牢房门口,大声喝骂道:“王朝你愣着等死不成,快带小五去出恭……” “出恭?” 唐峥呆了一呆,狱卒王朝也满脸迷惑。 胖和尚明显气急败坏,急急道:“刚才小五说过,他憋得难受想要出恭,速速带他过去,勿让老衲再催。” 唐峥明白了,这是要支开自己然后跟人谈判,借口就是自己不久前说想拉屎,而那个拉屎则又是唐峥想要闯牢房的借口。 借口套借口,狱卒王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唐峥已经看出他很惧怕胖和尚,竟然想也不想摸向了腰间挂着的牢房钥匙。 对中年人李怀云,王朝应该是尊敬。 对魁伟壮汉唐无敌,王朝应该是敬畏。 唯独对一脸和善的胖和尚特殊,王朝表现的很害怕。 不,不仅仅是害怕。 分明是畏惧,下意识听从,潜意识敬而远之。 唐峥偷偷观察,暗暗记于心中,一个狱卒害怕一个死囚,这里面怕是有些说不行道不明的东西。 …… 可惜唐峥没来得及落实猜测,他毫无反抗之力被王朝抓走了。 直到这时候唐峥才终于相信,原来人家王朝真的没有吹牛逼,这个奇奇怪怪的死牢狱卒,他真有一个打三个的实力。 他随手拎起自己脖领,像拎小鸡子一样简单,双手宛如传说中的老虎钳,那手劲不比唐无敌差多少。 古代囚牢的牢房里不设溺桶,想要方便必须让狱卒带着出牢门。王朝拎着唐峥的衣领子直奔通道一侧,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道中。 等到两人身影一去,死牢里的三人忽然变色都变得肃重。 胖和尚,并没有像唐峥预料那般和人谈判。 李怀云,转眼变得气势不凡,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一股久居上位的高贵。 转变最大的是唐无敌,这魁伟壮汉浑身战意蓬勃,扑面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恐惧,仿佛是个横扫无敌的大将军,手中将旗一挥,千百人头落地,那种与生俱来的强横气势,绝非一个死囚能够模仿出来。 “怎么样?你看出来没有?” 唐无敌忽然踏前一步,整个牢房地面轰隆一颤,他一双虎目炯炯闪光,一转不转盯着李怀云。 李怀云看他一眼,然后负手慢慢仰头,这个浑身透着高贵的中年人语气带着不确定,微微皱眉道:“看似很像,但又不像,老夫也有些不能确定,这娃娃和我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 唐无敌大怒,愤然道:“你怎么当叔叔的?自己侄子认不清?你除了觊觎小主还能做什么事,亏得小主当年那么欣赏你。幸亏她不曾嫁你,嫁你也是受罪。” 李怀云身子一晃,苦笑道:“毕竟隔了十五年,老夫真的不敢认。此事关系太大,不可妄下判断。” 旁边胖和尚看了看门外通道,语带沉吟道:“当年陛下的暗月龙卫突然出手,我们潜龙铁卫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双方从帝都一路打到这里,虽然最后我们赢了,但是那孩子却被人掉了包,小主悲伤欲绝愤然出家,我们无言面对自投死牢,除了老儒生待在外面一直打探,咱们这些人哪个还做过努力?说起来真是对不起小主,咱们每个人都欠着小主几条命……” “嘘,别说了,那孩子来了,再试探试探!” 三人脸色陡然一转,瞬间又变成之前的奇葩姿态,胖和尚扯着喉咙跳脚大叫,李怀云和唐无敌哼哼唧唧争吵不休。 …… 古代囚牢,归属县衙,囚牢在后方,县衙在前面,却说那群抓捕的衙役一路出了牢门,然后急急吼吼奔着账房的位置冲过去。 这是要领赏钱,抓住死囚可是大功。 领头的孙捕快没去账房,他趁着众人不注意身形一闪,整个人悄无声息折入县衙后堂,然后一路小心翼翼来到后衙。 他左右看了两眼,然后轻轻压低声音,小声道:“大人,孙丁求见!” 门房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隙,有个中年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略带紧张道:“人找到了?送进死囚没有?” 孙丁左右又看两眼,再次压低声音道:“大人放心,事情已妥。我亲自验明了正身,亲手把那孩子送进了死牢……” “那就好,那就好!”房间中人明显长舒一口气,紧跟着沉声又道:“注意盯紧,谨记勿要走漏风声,老夫探得对面那些人最近同样上蹿下跳,万万不可给这些人寻了机会。” 孙丁噌一下抽出大刀,满脸愤怒道:“大人,咱们反了吧,如今朝堂糜烂不堪,那个昏聩暴君一步一步紧逼,小主当年那般对他好,换来的却是反目而无情。大人,咱们反了吧,杀回帝都,宰了那个畜生,然后拥护小主登基建国,让小主做千百年来第一位女皇帝……” “混账,胡闹!”房中之人叱喝一声,整个房门陡然打开。 出来的是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看官服的佩饰正是这座县城的一县之掌,他快步走到孙丁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再次叱喝一声,冷厉道:“是不是忘了小主说过的话,汉家同胞不得自相殴斗,哪怕心中憋屈,吾等也该退忍。” “可是大人……” 孙丁咬了咬牙,依旧愤怒道:“那个暴君,他步步紧逼,吾等一退再退,实已退无可退。” 说完这话猛然抬手自诓一掌,双眼含泪道:“卑职该死,不该违背小主的叮嘱,可我真是憋屈万分,这十五年来咱们死了多少好兄弟。” 第10章 第一件事,先搞老婆 县尊怔了一怔,忽然仰天一声长叹,喃喃道:“此事我岂不知,但是一切以大局为重,当年小主的殷切叮嘱历历在目,本官这一辈子怕是无法忘怀,同为汉家同胞,不得自相殴斗,唉,可惜小主是个女子,否则她才应该当皇帝……”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看了孙丁一眼,沉声道:“本官要出门一趟,你且在县衙里好生盯着,倘若遇到紧急之事,我许你可以召集旧部出来,总之你要记住一件事,千万不要被县丞那些人抓住机会……” 至于是抓住什么机会,这位县尊没有直接说明。 但是孙丁双目已然喷火,满脸愤恨道:“大人但请放心,此事您不说我亦只要孙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那些杂碎进入死牢。” 县尊点了点头,随即绕过他快步出门。 后面孙丁转身急追,忍不住小声道:“大人十五年不出县城,不知今日欲望何处一行?” 县尊脚步不停,眼中却精光一闪,满脸肃重道:“我去刘家镇!” “刘家镇?” 孙丁微微一呆,那是他抓捕唐峥的地方。 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满脸惊喜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振奋道:“大人,您是要去见军师?好啊,是该听听军师的意思……” 县尊笑而不答,出门飘然远去。 孙丁满脸激动,忽然将手中大刀收回刀鞘,他一路狂奔回到牢房那边,然后像一尊铁塔般守在了进入的入口。 这等于是抢了牢头和狱卒的差,然而没人敢惹杀气腾腾的孙丁。 …… 死囚牢中,唐峥和三人盘膝而坐,门口的王朝则是懒洋洋靠在木柱上,只不过双眼偶尔会闪烁一丝不属于狱卒的精光。 壮汉唐无敌仰着头,满脸痛苦在叹息,他神情很是落寞,竟然不是伪装,十分沉痛道:“小五,刚才那段故事就是大叔我的往事,你猜的没错,我确实当过大将军,沙场争锋,横扫无敌,可惜战场得意官场失意,我太想为百姓做点事,强求皇帝给我换了个文官,结果上任不到两年时间,治下的百姓饿死了几万人……” 他脸上带着自责,口中唏嘘不止,也许是缅怀往事心中悲痛,一双虎目隐隐含着泪光。 这应该是一个打心眼里怜惜百姓的人! 就像他自己在故事里说的那样,他出身贫寒之家,少年之时差点饿死,因为他天生神力,吃的比普通孩子多。 他的父母为了节省粮食给他吃,饿死了! 他的姐姐为了节省粮食给他吃,也饿死了! 所以唐无敌做了将军还想做文官,因为只有文官才能治理地方,武将只负责带兵打仗,可惜他打仗无敌但是内政不行,治下稍有问题就让他手足无措。 唐峥静静听完这一切,忽然有些钦佩这个壮汉,其实故事里还有一些唐峥已经听出来了,当年的事情并不完全责怪唐无敌,饿死几万百姓乃是因为遭遇了大饥荒。 古代抗衡灾害的能力不强,一旦有饥荒很可能饿殍满地,再加上故事里的唐无敌似乎遭遇了对头,唐峥隐隐听出来有人在给唐无敌下绊子。 救灾粮食被人克扣,修筑堤坝的官银被人截流,政令难出府衙,小吏阴奉阳违,遇到这样的事别说唐无敌这种粗直之人,就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都头疼。 但是唐峥不知道如何安慰唐无敌,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一个诚心善待穷苦的人,这样的人唐峥自觉没资格去安慰。 死牢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空气中只余唐无敌长吁短叹的自责声。 李怀云突然咳嗽打断寂静,目光带有深意看着唐峥道:“小五,我观你刚才听故事的时候跃跃欲试,明显心里有些想法欲说出,左右闲来无事,不如略作闲聊,老夫现在考考你,倘若是你担任了唐无敌的职位,你会怎么治理地方……” “我担任唐大叔的职位?” 唐峥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唐大叔当时乃是封疆大吏,位格比一府总督还要高,麾下所管民生,百姓不下百万,小侄哪有资格谈论这等大事,您考我摆明是想把我烤焦啊!” 他满口自谦,而且言之有物,李怀云目光微微一闪,唐无敌却失望的叹息一声。 但是胖和尚弥勒大师却突然揭穿,笑呵呵指着唐峥道:“小五不老实,刚才在说谎。” 唐峥一呆,愕然道:“这您都看得出来?” 胖和尚得意一笑,满脸傲然之色,旁边唐无敌忽然醒悟,一拍大腿道:“臭小子,你果然在说谎……” 唐峥再次一呆,更加愕然道:“唐大叔您也看出来了?” “我没!” “那您语气还这么确定?” “因为胖和尚说你撒谎,他是撒谎的老祖宗!” 唐峥和胖和尚同时翻个白眼…… …… 李怀云咳嗽一声,忽然再次先前那个话题,语带鼓励道:“小五,说说吧,倘若是你担任了唐无敌的职位,你会怎么治理地方?” 好话不过二,人家已经第二次询问了,唐峥不管如何也不能再撒谎推脱。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他同样轻轻咳嗽一声,原本只是开场白前的习惯性动作,哪知牢中三人竟然很是在乎,忽然全都正襟危坐直勾勾盯着他。 唐峥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往后挪坐一点,这才开口道:“若是我做了封疆大吏,首先要搞三个人……” “搞三个人?” 这是什么说法? 三个中年人面面相觑,脸上明显都带着迷茫。 唐峥哼了一声,目光灼灼道:“第一个,先搞老婆……” “先搞老婆?” 这都什么手法啊? …… ……今天合同仍然没到,所以只能更新两章,大家有票给投点支持支持,山水很是感谢。 第11章 唐峥的能力 三个中年人更加迷惑,完全被唐峥吸引了心神。 唐峥穿越前是干销售的,而且还是销售里面卖别墅的职业,后世都知道销售之中卖别墅最艰难,面对形形色色客户,必须与人沟通,想要成功拿下一单只有两种方式最可取。 第一种方式很简单,卖别墅的最好是个美女。 第二种方式比较难,如果不是美女而是个男人,那就没有天然优势了,想要成功必须得懂得多。 比如唐峥就是这样。 在那些卖楼的日子里,为了能和各种土豪接上话茬,他得天天上网饱览众多讯息,读书扩充知识,听歌提升品位,上至天文地理要看,下至东京某种小电影也得观摩,因为他不知道土豪们的喜好在哪里,想要成功和人搭茬就得多储备知识。 所以唐峥肚子里还真的有点货。 再加上他还是个销售精英,一旦开口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唐无敌等人还在迷惑之时,唐峥已经组织完语言开始解释…… …… “刚才我说搞三个人,而且第一还是搞老婆,这是因为我从唐大叔的故事里听出,如今天下吏治纷乱,朝堂几个派系相互倾轧……”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倾轧之间还不忘勾心斗角,你上房,他撤梯,表面笑嘻嘻,暗地藏杀机,比如唐大叔坐镇的那一方府域,小侄粗略一听就有四股大势力在暗斗,如此必然造成政令不合,此事向来是为官者大忌。” “那又如何?老子手里有刀!” 唐无敌听得满脸迷惑,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骄傲道:“当初确实有人叽叽歪歪,最后全被我抓起来挂旗杆全砍死……” 胖和尚显然也听得似懂非懂,不断摸着光头琢磨道:“大个子乱杀人不对,毕竟治理地方和领兵打仗不一样,但是老衲同样也听不懂小五你的说法,为什么政令不能合一必须搞老婆,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牵连么?” “有牵连,当然有牵连!” 唐峥嘿了一声,信心十足道:“女人,不管她嫁人之前什么样,嫁人之后绝对只会是同一个样。小侄跟你们讲个故事吧,我当初结婚当晚,我老婆临睡觉之前还恶狠狠跟我说,前几天我爸爸找你借钱,为什么你竟然推推诿诿不愿意借,你根本不爱我……” “呸!” 唐无敌忽然呸了一声打断唐峥,指着唐峥笑骂道:“小五你又在胡扯,你哪里有过老婆?” 唐峥怔了一怔,忽然想到这里已经不是故乡,前尘往事,妻子家人,一切皆如梦幻泡影,恐怕今生再也无法见到。 他情绪忽然有些低落,一时竟不愿再说下去。他骨子里是个感性的人,眼圈儿忽然有些发红酸楚。 但是唐无敌却误会了,以为这孩子被自己呵斥才感到难受。 这位曾经纵横沙场的大将军下意识搓搓手,满脸尴尬道:“小五你不要生气啊,大叔我就是这个坏脾气。” 旁边中年人李怀云忽然推了一把唐无敌,沉声斥责道:“不懂便不要乱说,勿要打断小五的话,老夫刚才听得很是入心,我忽然觉得眼前开了一片新天地……” 唐无敌微微一呆,愕然道:“你莫不是夸他吧?简简单单一个娶老婆的事,难道里面还有别的说道?” 李怀云哼了一声,转头一脸和善看着唐峥,目光炯炯道:“小五你接着说,对了,先说你的故事吧,刚才你说结婚当晚,你老婆嫌弃你没给岳父借钱,老夫很是好奇后来的情况怎样了?” 唐峥微微一叹,仰头无比落寞道:“后来,后来,后来就是第二天早上,我老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推醒还在睡梦中的我,摇晃着我的手臂不断大叫?” “叫什么?”李怀云目光再次一闪。 唐峥慢慢低头,喃喃道:“她大叫说你怎么那么傻,借那么多钱给我爸爸用?不行不行,咱们赶紧起床洗漱,然后一起回娘家,我要把钱要回来……” 唐无敌目瞪口呆,愕然道:“前后只有一晚,变化竟如此之大?” 胖和尚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唐峥落寞一笑,轻声道:“是的,前后只有一晚,变化就是这么大。出嫁之前,她叫女人,出嫁之后,她叫老婆!” 李怀云频频点头,忽然微笑道:“老夫懂了!” “你懂啥?”唐无敌和胖和尚同时开口。 李怀云看了两人一眼,微笑又道:“你我都知,小五并未娶亲,他刚才只不过是用娶亲的故事讲述一个道理,那就是女人出嫁之前千百样,出嫁之后只会同一个样。” 唐无敌还是不太懂,胖和尚就更不懂了。 两人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大和尚,前者喜欢骑马打仗,后者喜欢念经骗钱,关于男女之事他们很少留心,自然也无法从男女之事联想到其它。 但是中年人李怀云能联想其它。 他听完故事后明显一脸若有所思,不断喃喃自语道:“第一件事,先搞老婆,第一件事,先搞老婆……” 他喃喃两声,忽然看向唐峥,沉声问道:“小五你这意思,莫非说的是联姻?” “不错,正是联姻……” 唐峥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将心中的伤感压下去,他咳嗽一声重新组织语言,语气渐渐也变得平稳,接着道:“自古政治,首重联姻,帝王尚且要娶国公女,尧舜也得娶两妻,娶妻联姻实乃最快捷之政治手腕,因为女人一旦出嫁总会想着帮丈夫。” “那又如何?” 唐无敌突然开口,悻悻然道:“女人出嫁,泼出去的水,就算帮忙又能帮得什么,世家大族向来重利不重情,不会因为嫁了女儿,转眼改变自家利益。” “但是却能在双方架起一座沟通桥梁,有了这座桥梁双方便可慢慢消除隔阂……” 唐峥看了唐无敌一眼,轻声叹息道:“所谓政治,求同存异,同者,利益相关者,异者,陌路之士尔!唐大叔你不需要天下人都来帮你,你只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鼎力支持,当初你是封疆大吏,手握一地军政大权,当地有四大势力在争斗,唐大叔你完全可以采用拉两派打两派的办法,只要有两个势力帮你摇旗呐喊,你转过手来便能去干掉另外两家。” 唐无敌嘴巴张的大大! 他忽然重新上下仔细打量唐峥。 …… ……由于编辑不让多发,我故意选在23点55发出,这样5分钟后过了0点等于新的一天,我可以打擦边球一下爆更两章,等于让大家三章连续看,所以大家看完这章稍等几分钟,接下来的两章情节很诡异,唐峥的身份真相大白,他并不是什么太子,他只是个替身。 第12章 冲击死牢,杀掉唐峥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曾经的大将军才语带不确定道:“小五,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啊!”唐峥冲他一笑。 唐无敌顿时垂头丧气,满脸都是悻悻之色。 “十五岁,十五岁,奶奶的,老子当初坐镇一方,那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 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唏嘘,显然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十五岁的娃娃给比下去了。 旁边李怀云突然开口,目光灼灼道:“小五,第二件事呢?第一件事先搞老婆,那么第二件事又该如何做?” 唐峥轻轻吸了一口气,满脸坏笑道:“第二件事,还是搞老婆……” “啊?” 死牢里三个人同时‘啊’了一声,这次连李怀云也满脸迷惑了。 第二件事,怎么还是搞老婆? 唐无敌愣愣半天,忽然开口笑骂道:“你这臭小子莫非和老婆杠上了?不要急,不要急,以后有的是女子给你选,大叔保证你会有很多好老婆……”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唐峥顿时暗暗留心。 旁边李怀云连忙咳嗽一下,沉声道:“小五不要管他,你接着说第二件事,老夫现在真是有些好奇了,我想听听第二件事怎么还是搞老婆?” “好吧,小侄这就说!”唐峥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李怀云,将刚才唐无敌口中漏的口风悄然压在心里。 …… 他正欲开口说第二件事,死牢里三人也屏气凝息准备听,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外面通道轰隆一震,紧跟着便听到极其惨烈的厮杀之声。 这厮杀实在起的突兀,唐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张着嘴还要说第二件事,哪知唐无敌已然轰隆俯冲过来。 “小五躲到角落,有人冲击死牢!” 说着大喝一声,挥拳向前一击,但听咔嚓一声脆响,死牢的木柱子当中折断。 这位曾经的大将军果然不愧无敌之名,一拳砸断木桩之后直接跳出去,然后口中又是一声大吼,宛如晴天炸响了一个霹雷。 “王朝何在?取本帅披挂来!” 喝声之中,但见那个狱卒王朝已然抽刀在手,忽然冲着死牢门口一张破桌子猛然劈下,咔嚓一声,破桌之中轰隆掉落出一副铠甲。 同一时间,胖嘟嘟的大和尚也有动作,唐峥只觉牢里地面轰隆一震,眼前仿佛有一座肉山冲过去,死牢的木桩又是咔嚓几声脆响,竟然被撞出了一个人形样子的大空洞。 “他奶奶的,老衲等了足足十五年,终于等到这帮龟孙也,阿弥陀佛,小主不让我开杀戒,但是这次是他们先找茬……” 说着哈哈狂笑,满身肥肉竟有收缩迹象,唐峥呆在牢中怔怔张开大嘴,他只看到胖和尚一身肥肉渐渐变成肌肉隆起。 转眼之间,唐无敌披挂在身,也不知从哪里的地面抽出一根长枪,宛若天神一般矗立在死牢门口。 胖和尚浑身的肥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变成了一座铁塔般的外形,浑身肌肉仿佛石头雕刻一般,隐隐约约竟给人一种刀枪砍之不动的错觉。 在这两人旁边,狱卒王朝满脸杀气,这家伙手里持着一把大刀,忽然冲着死牢里嘿嘿一笑,道:“小五你看清楚了,看叔叔如何一个打三个。” 唐峥张了张嘴巴,忽然下意识看了看通道,脑中灵光一闪道:“你们早就等着这一天到来?” “错了,是早就等着你的到来!” 旁边李怀云突然开口,然后伸手将唐峥往角落里一拉,微笑道:“小五待在这里不要动,且看大叔们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这话,身上忽然杀气一腾,然后在唐峥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长笑出门,负手和唐无敌三人并肩站立。 此时通道里的杀声越来越近,显然冲击之人已经离之不远,然而唐峥一时还无法兼顾那边,只是满脸愕然看着李怀云。 唐无敌出去他能理解,狱卒王朝有武功也应当,就算是大和尚也不出意外,毕竟这属于是游走于江湖上的人。 但是唐峥怎么也没想到,李怀云竟然也出门准备战斗。 “李大叔,您不是文人么?” 唐峥弱弱喊了一声。 李怀云微笑转头,笑而不答唐峥的话,反而是旁边的王朝呵呵一声,语带敬意道:“小五你怕是看走眼了,王爷才是最厉害的人……” “王爷?”唐峥再次一怔,忽然想起李怀云所犯的罪名。 这时李怀云才淡淡开口,语气温和道:“小五你记住了,若论杀人一道,叔叔我在天下能排进前三!” 这是何等傲然的自信。 …… 旭日攀升,渐渐日光浩浩。 却说那个县衙的县尊一路离开县城,堂堂文官竟然没有选择乘轿,反而骑着一匹快马风驰狂奔,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已到了刘家镇。 这里是唐峥最早出现的地方。 这里也是捕快孙丁抓到唐峥的地方。 这里有一排一排古色建筑! 这里还有一个想着招唐峥为婿的老儒生。 县尊骑马一路狂驰,到达老儒生家门口的时候忽然驻马,口中大喝一声,声音直振屋瓦,这等中气十足不像个文官,倒像个疆场杀伐的大将军。 他大喝道:“老东西,出门啦,事情已成,咱们一起见军师。” 轰隆—— 房门洞开,一道人影冲天而起,这人赫然竟是老儒生,原来竟也不是个普通读书人。 老儒生人在半空陡然打响一声口哨,然后只听房后有马嘶争鸣之声,但见一匹骏马扬蹄奔出,在半空中直接接住了老儒生。 县尊哈哈大笑,老儒生同样哈哈大笑,两人同时一抽马鞭,骏马四蹄飞扬而去。 吱呀! 一声窗户脆响,有人悄然开窗,窗子后面露出一张白玉无瑕的秀脸,凌飞雪望着县城的方向皱眉沉思。 …… 却说不久之后,县尊和老儒生两人离开刘家镇,胯下骏马渐渐放缓速度,慢慢攀登上了一座孤悬的山。 此山苍松滴翠,又有虫鸟轻啼,山林之前孤零零立着一间小茅屋,茅屋前面开着几片地。 县尊和老儒生忽然对视一眼,原本脸上的喜色突然隐去了。 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山林,今天竟然突兀的出现很多人。 第13章 这是个陷阱,唐峥原来是替身 但见茅屋门前,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此时正有两人在对坐品茶,脸上都带着悠然出尘的笑。 两人身后,各有一队人马遥相对立,一方是浑身甲胄的精兵,另一方则是各种走卒贩夫打扮。 看似一方是兵一方是一民,偏偏民夫打扮的一方气势竟然更强悍一些。 县尊和老儒生再次对视一眼,忽然默不作声走到农夫一方站于其间。 他俩的到来,似乎也打破了这片桃园之地的平静。 石桌上两人终于开口,首先说话的是带领精兵一方之人。 “师兄,你怕是要输了。” “哦?此话何解?”农夫这边的人微笑开口,脸上带着淡淡的悠然。 精兵那人慢慢拎起茶壶,然后给自己和农夫都倒上一杯,脸上同样带着悠然,语气却隐含着一丝自信,道:“小主之子,十五载不见,你我为了这个孩子相互争斗十五年,各逞机锋相互比拼。虽然师兄你棋高一着,把孩子送到死囚牢护着,但是师弟同样不差,我派人直接去死牢截杀……” 农夫呵呵一笑,满不在乎道:“死牢不是那么好冲的,唐无敌在,愣子王朝在,大胖子在,最主要的是李王爷也在。” 精兵那人哈哈大笑,点头道:“果然准备充分,连王爷都藏在那里,师兄你这是设了一个死局啊,看来我的那些手下活不成了。” 他说到这里之后,陡然笑声变得更大,似乎有件事十分得意,眉头一挑道:“所以呢,师弟也耍了一手,我让手下放了一把火,直接烧掉死囚牢……” 农夫脸上的悠然一减,双目陡然射出森厉的光。 “你这是宣战!” “宣战,呵呵,错错错,应该说,十五年前我们就开战了,师兄,你输了。” “何落,你这是宣战,你撕破了脸皮,老夫必须报复,老夫要违背小主的叮嘱,你这一把火烧完,潜龙铁卫必然横空出世。” “那就战啊,师兄,小弟等着您呢……” 精兵之人哈哈大笑,满脸自得道:“何落一辈子输给你不要紧,但是只要赢一次就反叛,韩图师兄,你输了。” 从对话中可以听出来,石桌这两人应该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一个韩图一个何落,这是取自古代河图洛书之名,不知这个师门该是如何自信,竟然敢给弟子取这样深邃的名。 带领精兵前来的是何落,他这一刻真是很开心,忽然举杯冲着对面拱了一拱,然后将杯中的茶水一下饮干,悠悠道:“真是好茶,好茶要用好火煮,师兄啊,师弟这一把火放的怎么样,直接让你这在世诸葛宣战了。” “你们暗月龙卫会付出血的代价……”对面农夫韩图目光很冷。 “不怕啊,再大的代价也不怕,小弟这把火会烧死你们派系大将,烧死你们擅长纵横连横的大胖子,还有擅长拼命的先锋官王朝,最主要的是,我烧死了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略带得意道:“孩子没有了,你们的心也就死了,小主应该会乖乖回宫,陛下也终于可以一统天下。” 说着又停了一停,忽然大笑道:“这把火,放得值,这个孩子,烧的好……!” 然而这次只说到一半,忽然脸色猛地一变,他手里还举着空空的茶杯,然后怔怔看着对面的农夫师兄。 “师兄,你已经一败涂地,为什么脸上还带着笑?” 农夫韩图脸上确实带着笑,忽然举手也把茶杯拱了拱,然后仰头一下饮干,悠悠道:“那个孩子,是假的……” 轰隆—— 师弟何落只觉脑中轰然巨响。 他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惶恐。 他只看到自己的师兄慢慢站起身来,然后一脸微笑的看着远山,淡淡道:“我随便找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然后大张旗鼓送到死囚牢里去庇护,果然你们忍不住撕破脸面去杀人,这就让小主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小主的幻想一旦破灭,就会变成再次变成曾经那个经韬纬略的女圣者,最主要的是她不会再拦着我们反击,师弟,这杯茶真好,谢谢你的火……” 师弟何落蹭一下站起身,冷着脸大吼道:“走!” 他必须疾驰回去帝都,然后准备接下来的天下大乱。 那个孩子是假的,那个孩子竟然是假的,他是师兄随便找出来的替身,他是师兄用来引诱自己一方撕破脸皮的棋子。 何落心中无限惶恐,带着精兵疾驰下山。 农夫一方并没有阻拦,因为真正的争锋不是杀掉眼前这几个人那么简单。 农夫这个计策,显然连自己一方也瞒着,比如县尊就满脸惊愕带着震惊,老儒生的眼中也带着不可置信之色。 “我竟然还故意演了一场戏,准备把那个孩子招进家门做夫婿,想不到只是军师随便找了个人做替身,原来那孩子并不是小主的孩子……” 老儒生忽然上前三步,拱手请问道:“韩图军师,你真是走了好深的一步棋啊,连我们自己人都骗,骗的大家很苦啊。” 韩图呵呵一笑,悠然道:“不骗过自己,怎能骗过对方。所谓谋略,如此而已。” 老儒生点了点头,满脸感慨道:“我一向不服你跟何落,认为自己才是擅长谋划的人物,现在一看才知,彼此果有差距,军师果然不愧是军师。” 县尊忽然也上前三步,语带好奇道:“小主的儿子呢?不知可否见一见?” 军师又是呵呵一笑,转手指了指旁边的茅屋,道:“脸已撕破,不需隐藏,小主公其实离得并不远,十五年来一直在我的茅屋中,大家随我整理衣衫,咱们一起进屋拜见。” 片刻之后,众人单膝跪倒在一个少年人身前。 这少年和唐峥年纪差不多,眉清目秀,俊朗异常,虽然身上穿着粗布农衣,但是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老儒生再次感慨一声,有感而发道:“果然这才是真主公,比那个孩子强多了,那个孩子虽然也很俊秀,但他身上没有这种贵气……” 这本是有感而发,然而眼前的少年人却很是不喜,傲然道:“勿要拿烂泥和吾相比!” 众人连忙收声,老儒生连连致歉。 倒是军师河图微微一笑,语带和善劝导道:“那孩子毕竟替你遭了一劫,若是不死可以给一些赏赐,小主公你需要谨记一件事,为上者若想征服天下,首先你得善待帮助过你的人。” “知道了,感谢师尊教诲!” 少年人面上显得很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却有些不大气,淡淡轻哼道:“那便赐他一片田地,再给他配上一个小庄子,毕竟是替吾受过劫难之人,赐些田地也是应该的……” 军师频频含笑,脸上带着满意。 …… ……好了,三章连发,等于把今天的提前发了,山水是个厚道人,但是估计编辑要打人。 第14章 嗟,来捡! 半日之后,当天下午,琅琊县中,牢门之前。 轰隆! 一声震响,气浪冲天。 “杀……” 唐无敌左手持着一杆长枪,大开大阖宛如战神转世,他右手腋下夹着脸色发白的唐峥,已经被喷溅的鲜血弄吐了好几次。 后面狱卒王朝舞刀不断劈砍,胖和尚直接用身体横冲直撞,最后面则是赤手空拳的中年人李怀云,一双手掌上下翻飞,杀人仿佛砍瓜切菜。 五个人终于冲破囚牢通道。 到得门口之处,唐无敌仰天一声大吼,然后奋起神勇长枪横扫,但听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牢房之门顿时崩塌。 “哈哈哈……” 唐无敌长笑出声,带着唐峥一跃出了牢门。 后面王朝紧随而出,然后冲着唐峥嘿嘿一笑,这货虽然气息有些不允,然而神情却显得十分得意,扯着嗓子叫嚣道:“小五你刚才看清楚了没?你家王朝叔叔是不是一个打三个?” 唐峥直到此时才略略回魂,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牢房通道。 入眼所见,一地死尸,又有浓烟滚滚,通道最深处火光熊熊。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脸色苍白道:“小侄怎也不敢相信,竟能活着冲出死牢……” “小场面,小场面而已!” 旁边胖和尚笑眯眯一乐,浑身气势正在飞速下降,他身上隆起的肌肉已经不见,又变成那个满身肥肉的胖和尚。 唐峥下意识咽口唾沫,忍不住又看了看通道里的无数死尸,心有余悸道:“这还是小场面,那么大场面该有多大?” 胖和尚刚要开口吹嘘。 唐无敌忽然斜了胖和尚一眼,轻哼道:“大场面当然很大,比如这胖子当初跑到草原去行骗,每天被人供着吃饱喝足还不满意,竟然想着去狼牙金账睡一睡可汗王妃,结果惹得几十万骑兵疯狂追击,害的老子以为草原突然南下,率领大军和对方打了足足半个月,一场大战下来,死伤累有十万……” 唐峥咕嘟一声咽口唾沫。 死伤十万? 只因胖和尚想勾搭草原皇妃? 这他妈压根不是吃斋念佛的和尚啊,这分明是个祸国殃民的花和尚。 胖和尚被人揭穿老底,悻悻然走到一旁,要是别的事他肯定和唐无敌吵起来,但是当年这件事他欠着唐无敌的救命之恩。 此时牢房通道还有浓烟冒出,但是厮杀之声已经渐渐隐去,老房门口最后又跳出一个熟人,赫然是曾经抓捕唐峥的捕快孙丁。 他手里也持着一柄大刀,锐利的刀锋已经砍的满是豁口,他忽然将大刀随手一扔,然后缓缓走到唐峥等人身前,面色肃重道:“苦等十五年,终于撕破脸,说来此事还要感谢小主公,如果小主公不出现对方肯定继续忍……” 说话之间,几个人全都看向唐峥。 唐峥心里一抽,他不是浑浑噩噩的傻子,隐约已经从这两天的经历猜到些什么,当下小心翼翼试探道:“几位叔叔,你们口中的小主公是谁啊,那个…莫非…是我?” 几人全都微笑起来,面色显得极其温和,其中李怀云的目光最为特殊,隐约还带着三分宠溺的味道。 众人这幅表情,顿让唐峥心中笃定,但他仍旧觉得很是愕然,然不住道:“不是吧,我竟然真的是你们小主公?” 众人再次微笑,唐无敌咳嗽一声准备解释,也就在这时,忽听前方传来一声轻哼,有人略带嘲讽道:“就凭你这癞蛤蟆,也配做人小主公?” 唐峥微微一怔,唐无敌等人也有些茫然。 众人一起抬头去看,却见一个神俊少年昂首阔步而来,少年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虽然都是贩夫走卒打扮,但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农夫。 这些人,唐峥不认识。 这些人,唐无敌等人都认识。 因为这些人全是他们的故旧挚友,而且里面还有他们最熟悉的军师韩图…… …… 中年人李怀云目光有些冷,忽然踏脚上前走了三步。 他没有去看神俊少年,反而直直盯着军师上下打量,好半天过去之后,李怀云才语带不悦道:“韩图,你需给本王一个解释!” 军师韩图拱手致歉,轻声低语道:“怀王勿要生气,此皆韩图之策也!” “什么策?” 李怀云的目光更冷。 韩图再次拱手,语带愧疚道:“是我故意设下计谋,李代桃僵吸引敌手,为保不露风声,故而瞒着王爷,韩图在此给怀王致歉,同时也给所有的昔日同僚致歉……” 李怀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仔细打量那个神俊少年,神俊少年连忙与他对视,举手投足刻意展现自己的皇族之气。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人默不作声。 如此过了好半天之后,李怀云突然重重哼了一声,他猛地伸手一指唐峥,愤然问道:“那么这个孩子呢,这个孩子又该怎么说?” 他是皇族王爵,实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哪怕是军师韩图也得微微欠身,不断致歉道:“此子乃是替身,此事是吾不对,怀王但请放心,韩图会给补偿。” “补偿……” 李怀云忽然仰天一笑,慢慢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他冷冷看了韩图半天,最后才慢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本王一向敬你经韬纬略,希望军师勿要再做傻事。虽然你是军师,但也只是军师,决断之权,只在小主。” 显然他并非全是因为生气唐峥这个替补身份的事,更多的还是因为军师韩图越权使用替身,使用替身也就罢了,关键是提前还瞒着众人,这是上位者最不喜欢见到的事情,所以李怀云才会出声问责。 他忽然转身看向唐峥,目光微微有些遗憾,微笑道:“小五,想不到咱们一日之缘,转眼缘分已然断绝,我本以为是你叔叔,奈何一切只是演戏,罢了罢了,此事对你有些亏欠,但是总归也没有害你很多,本王替你争取一些补偿,你且回家好好度日去吧……” “王叔所说补偿,吾可代为赐予!” 那个神俊少年小主公突然上前,挥手从怀里掏出两贯铜钱,他笑吟吟看了唐峥半天,忽的将两贯铜钱扔到地上。 “嗟,来捡!” 第15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唐峥心中暴怒,眼神不由一冷。 他虽然是穿越而来,但也听得懂这一句古话,只因后世那个嗟来之食的故事太过家喻户晓,这分明是一种上位者的施舍和不屑。 “怎么,两贯嫌弃少么?” 神俊少年小主公忽然一笑,突的又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他将银子同样往地上一扔,然后伸手指着唐峥的鼻子,微笑道:“那么这次呢,你到底捡不捡?” 古代经济不发达,一贯铜钱能饱食五口之家三月之久,银子更是硬通货,两块碎银子已经可以买到五亩地。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然而小主公的做派委实令人难以弯下腰。 但是唐峥偏偏弯腰了。 他缓缓弯下腰去,慢慢捡起两块碎银子,想了一想又将旁边的两贯铜钱也捡起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微笑直起腰来。 小主公一直看着唐峥,脸上挂着淡淡不屑的笑。 四周众人默默注视,有些人目光微微闪烁,似乎觉得小主公行事太过桀骜,隐隐约约竟有人摇头叹气。 唐峥直起腰杆,满脸微笑将银子和铜钱收好,他突然抬眼与小主公四目相对,淡然轻笑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当您用手指着别人的时候,你另外的三根手指指向了自己……” “嗯?什么意思?” 小主公明显一愣,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一看脸上顿时微变! 他刚才抬手指着唐峥鼻子,一般用手指别人习惯性都是用食指,那么中指无名指和小手指需要弯曲,这三个手指的角度果然是指向自己。 小主公轻吸了一口气,他忽然开始上下仔细打量唐峥。 不远处军师韩图一脸若有所思,忽然也开始上下仔细打量唐峥。 唐峥揣好银子和钱,然后转身冲唐无敌等人拱了拱手,再然后他直接转身抬脚,口中却呵呵轻笑又道:“当你指着别人的时候,其它的手指却指向自己,小主公啊,你师傅没教你么!” “等一等……” 小主公突然开口,他竟几步追上了唐峥。 唐峥看他一眼,满脸堆笑道:“您是大人物,不会出尔反尔吧?我只是个乡间小农夫,求您不要斩杀我!” “哈哈哈,兄台说的哪里话?”小主公脸上的桀骜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上前拍了拍唐峥肩膀,口中说的话意味深长,悠悠道:“本皇子刚才只是逗趣,我这十五年过得太压抑啦,你我本就无仇无怨,本皇子怎会冷脸对人,傻子尚且懂得邀买名声,兄台你以为我刚才那种桀骜有益么?” 唐峥怔了一怔,忽然感觉有些道理。 刚才小主公表现的姿态确实太差了点,按说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这么干,桀骜和高傲只会带来反感,除此不会给小主公带来任何收益。 但是小主公为何这么做呢? 而且还表现的还那般刻意? “因为我憋闷了嘛……” 小主公似乎看出唐峥心里的想法,伸手再次拍了拍唐峥的肩膀,笑呵呵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这十五年一直被关在茅屋中,家师教导很是严格,其他师傅也是动辄打骂,我的童年是一场噩梦,经常会在睡梦中哭醒,现在终于可以抛头露脸站于人前,我当然要演一场戏吓吓我的老师……” “吓吓你的老师?”唐峥有些愕然。 “对啊!” 小主公一脸坏笑,得意道:“他们想把我教成雄才大略的皇子,我偏偏表现出纨绔的桀骜不逊,世间什么事情最吓人,当然是毕生的心血白费啦。” 唐峥目瞪口呆! 不远处众人面面相觑,军师韩图仰天叹息一声。 小主公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口中爆发出十分得意的大笑声,他笑的前仰后合,眼角似乎有眼泪溢出。 唐峥忽然有些同情,觉得这人其实也不容易。试想一下,如果自己被人关在一个地方十五年,从小到大不曾接触社会,身边几十个老师整天盯着,让学这个,让学那个,这样的童年肯定不快乐,没变成疯子已经算是精神强大。 小主公笑了半天,忽然笑声猛地一收,他脸上显出一片严肃之色,郑重向韩跃拱手行礼,大声道:“兄台,吾李谦向你致谢,今日一事,你带我受劫,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一礼以谢之……” 这番话,才符合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皇家子弟身份。 唐峥侧身闪开,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忽然摸了摸胸口,满脸堆笑道:“行礼就免了,毕竟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事前不知道替你受劫,时候也不知有何帮助。如果小主公您真的感觉过意不去,那么咱们打个商量,折现吧!” 折现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 周围众人全都大大张开了嘴。 小主公怔怔半天,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拒绝收获一个皇子的友谊?” 唐峥也装作不可置信,道:“难道你拦住不是为了补钱?” 小主公面皮一抽,大声道:“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拦你是要解释一下逗趣!” 唐峥忽然看他一眼,微笑摇头道:“我不认为那是逗趣!” “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烂泥不与珠玉相合,穷人攀不上太高的富贵,你是贵人,可能永远不懂……” “好,我不懂,那我请你说,我躬身请教行不行?” 小主公大声叫嚷起来,跳脚大闹宛如一个孩子。 然而唐峥只是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忽然轻笑道:“我听众人都喊你小主公,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小主公,但你恐怕没有想过一件事,所谓小主公,前面加了一个‘小’字,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所受的尊敬并非来自于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主公突然生气了,伸手又去指唐峥,可惜指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又带着怒气收了回去。 唐峥忽然大笑起来,道:“我的意思很简单,穷人攀不起太高的权贵,刚才你自觉是在逗趣,可是于我来说却是尊严受辱,你有没有想过,你凭什么有资格逗趣,因为你是小主公,你身边有一群尊敬你长辈的人,如果哪一天你不是小主公了,你再随意找人逗趣试试看……” 小主公大怒,道:“已经跟你解释过,这本身就是拿你当朋友!” 唐峥再次大笑,道:“有拿朋友尊严逗趣的朋友么?小主公,别傻了,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在下是个烂泥农夫,你注定是天潢贵胄,烂泥不与珠玉为伍,咱们就此别过吧,谢谢你的钱,再见,再也不见……” 说完转身,没有任何迟疑的疾行而去,众人只见一个少年踏步犹如流星,原地还站着另一个面色忿忿的少年人。 远处依稀有粗犷诗声,遥遥传送众人耳畔:“两贯铜钱入手沉,又拿银角让吾寻。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声音很是浑放,诗意更是豪迈不拘,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对远去的少年都有些好感。 唯有中年人李怀云噗嗤一笑,满脸古怪道:“明明拿了谦儿的钱,反过来还要骂一句我不是蓬篙人,小五这个无耻嘴脸,和老夫当年很有一拼。” 众人愕然,这才想到果然如此。 可惜唐峥已经跑远了,只剩下小主公在原地生气。 …… ……两更两章,终于改成签约状态了,求打赏100个币山水增加粉丝榜,后面情节还有反转,这本书玩的就是智慧。求打赏一下啊,100币谁都掏得起,大家帮帮忙呗。 第16章 既然你已忘记,那便重新认识 唐峥看似走的豪迈,其实心里忐忑不安,他临走之前故意耍了个滑头,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想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毕竟这是古代! 人家还是手握强权的大人物! 他怼了人家的小主公固然浑身舒畅,但是吃不准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剁了他。 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 这是唐峥最近两天最直观的感触。 无论是他被无缘无故打成死囚,还是那些来历不明的死士冲击死牢,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一件事,那就是强权者可以随意杀人,而身处弱势者只能被杀。 这个时代,人命不值钱! 所以唐峥找了个借口走了…… 他先是故作豪迈离开,紧跟着步伐变得快速,等到稍微远离县牢之时,他的脚步已经变成了急慌慌的逃窜。 他要早早离开这座县城,早早脱离这些人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唐峥不敢跟这些人打交道,弱势者从来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攀附权贵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比如那个小主公其实本心不坏,但是她随意就可以拿自己的尊严开玩笑。 那句用来打趣的‘嗟,来捡’,是一个多么扎心的词汇…… 即便如此扎心,唐峥依旧没有反抗之力,他只能用尽全幅精力小心表现,然后才能故作镇定脱身离开。 直到终于远离了那处险地,唐峥心里才略略安心,他恶狠狠攥拳呸了一声,发泄道:“总有一日,会当凌绝顶!” …… “好诗!”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语气悠悠,依稀带着赞叹。 唐峥微微一怔,发现街角停着一辆牛车,那车的帘子慢慢一掀,上面跳下来个年轻女子。 日光浩浩之下,女子面容皎洁,奈何脸上带着淡淡冷意,即使称赞别人也不见微笑,这感觉就恍如白壁微瑕,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味道。 她下车之后一路走来,距离唐峥三步的时候突然停脚。她上下打量唐峥一番,这才淡淡开口道:“会当凌绝顶,这词很不凡,是你做的么,或者说是你听到的?” 说到这里不等唐峥回答,略带沉思又道:“应该是你自己做的,因为我不曾听过哪个大儒有此佳作,还有县牢门前那首诗:两贯铜钱入手沉,又拿银角让吾寻,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首诗我亦不曾听过,应该也是你做的!” 她看了一眼唐峥,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微笑,但是即便微笑仍然很冷,给人一种不可碰触的错觉。 她继续又道:“你前面两句明显是临场起意,后面两句则是舒展心中抱负,你既指责了小主公折辱你的尊严,又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了你的宏图大志,我真是没有想到,一个酒鬼竟然也读过书,哦,不对,这不是读过书能做到的事,这得是具有诗文天赋才能行。” 初次见面,这女子直接长篇大论,她连翻推敲全是定论式口吻,显然骨子里是个极其自信的人。 直到此时唐峥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语带不确定道:“姑娘你是何人?” 说完又追问一句,小心翼翼试探道:“莫非咱们认识?” 女子语气有些平淡,道:“既然你已忘记,那便重新认识,我叫凌飞雪,家父凌儒生,两天之前你醉酒,在我门前昏睡过……” 唐峥脑子轰然一响。 他嘴巴张的大大,宛如见了鬼一般。 “你你你……” 唐峥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他下意识抬手指着凌飞雪,满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是那个彪悍的女人,是那个我喝醉时见过的彪悍女人。” 这女子正是老儒生的闺女,也是唐峥穿越之后见过的第一个女子,那时他站在人家门前大吼大叫,结果被凌飞雪恶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那时候凌飞雪是在演戏,但是唐峥对她却是心有余悸,能让一个喝醉的人记住另一个人,可见凌飞雪当时伪装的有多成功。 那个彪悍叫嚣的架势,已经刻入了唐峥的脑海里。 凌飞雪似乎想笑,但是最终没有笑出声。 她上下又打量唐峥两眼,忽然道:“你亦不需紧张,你我很快便是陌路,我来见你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酒鬼为什么能做出诗?” “然后呢?”唐峥有些好奇。 “然后……” 凌飞雪淡淡一笑,摆手道:“然后当然是各走各路啊,便如你在县牢门前说的那样,再见,再也不见!” 唐峥再次一怔,感觉这女人是不是有病,但他现在满心忐忑想要离开县城,所以也不愿意多生几分是非。 况且人家临走之前还给自己摆手,唐峥自然也不会冷着脸耍横,所谓投之以桑榆,报之以桃李,虽然凌飞雪说了再也不见,但是人生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今后能见呢,多个朋友多条路…… 毕竟人家的父亲也是那一派的人,唐峥依稀记得刚才在县牢门口看到过那个老儒生。 于是他也抬手轻摆,脸上堆起温和微笑,仿佛在向经年老友告别,郑重道:“再见,再也不见……” 然后直接转身,停也不停抬脚便跑。 凌飞雪怔了一怔,想不到这少年行事如此干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莫非我装悍妇太久,泼辣的气势已经刻到骨子里?”她喃喃一声,一时竟变得有些落寞。 这十五年来因为父亲那一派系的缘故,自己也要跟着伪装饰演悍妇,也许是因为饰演的太多,她已经失去了女人的温柔。 这时唐峥已经跑出去老远,眼看身影就要消失在街面尽头,凌飞雪忽然想起一事,遥遥呼喊道:“忘记跟你说一声,请你别要生小主公的气,他今天真的只是逗趣,他的本心并不坏……” 远处传来唐峥哈哈的笑声,边笑便跑远道:“放心放心,不气不气,凡是给我钱的人,我从心里感谢她!” …… 唐峥用的是她,而不是他! 虽然小主公穿着打扮很像男子,估计连胸部也用束布裹的很平,但是唐峥仍然分辨出她是个少女,因为他在牢门之前和小主公相对的时候,曾经闻到了少女身上幽幽的体香。 “只是一个被关闷了喜欢耍小性子的女孩嘛,咱身为大男人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唐峥最后的长笑传来,撂下一句话终于走远。 然而最后这句话却让凌飞雪直接呆住。 她怔怔看着唐峥消失的方向,一时连回到马车也忘了,她眉宇之间明显带着震惊,震惊唐峥竟然发现了小主公的女儿身。 “这个少年眼光竟如此锐利,他真是个农家少年么?” 世家大族怕也培育不出这钟人…… 凌飞雪忽然对唐峥很好奇,她要回去找捕快孙丁问一问唐峥的来历,到底这个少年从何而来,是否真的只是城北唐家庄上一孤儿。 如果真是自幼穷苦的孤儿,那这份才智怕是天生的了。 凌飞雪真的很好奇,女人一旦对某件事情好奇,浑身变回迸发出强大的动力,天下间鲜少有她们差不清楚的事。 但是,女人一旦对某个人好奇,往往也意味着事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时那辆牛车忽然车帘一抄,里面探出来一个娃娃脸的小丫鬟,这小丫鬟长得很是可爱,两腮还带着婴儿肥,她探出脑袋嘻嘻坏笑,忽然故意大声吓唬自家小姐,咯咯使坏道:“小姐,您是不是看上姑爷啦?那我回去跟老爷回禀一声,让老爷继续招姑爷为婿吧……” 小丫鬟语言组织不成熟,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既然称姑爷就不该有招婿一说,没招婿之前怎么能称呼姑爷? 凌飞雪一怔,忽然转身跳上马车,她双手突然塞到小丫鬟腋下瘙痒,故作恼怒呵斥道:“好你个死叮当,胆儿越来越肥了。” 小丫鬟被她瘙的咯咯直笑,很快便举手投降连连讨饶,主仆二人放下车帘,呼喝车夫慢慢驾车离开。 第17章 脾气火爆的三爷爷 唐峥虽然也已离开,但他实在无处可去,直到此时他才感觉一种孤独,走在城外的土路上茫然不知未来。 家,在时空的另一头。 妻,在记忆的最深处。 放眼眺望四方,入眼皆是陌路,这里是古代,所见皆古人,他就像一个进入游戏的玩家,虽然刻意和NPC交流,但是总有种虚幻不真的味道。 “我该去哪里?” “我家在何方?” 唐峥茫然向天,发出一声质问,可惜天上白云悠悠,无人解答他的迷惑。 于是唐峥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又懒洋洋躺在草甸子中,他顺手从身旁扯下一根狗尾草,含在嘴巴里面慢慢的嚼。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 睡梦中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仿佛又回到曾经的故乡,正在和妻子因为柴米油盐而争吵。 …… 此地距离县城不远,约莫只有两三里地,古代经济很不发达,出城几里便有荒草熙熙,虽然也有农田耕种,但是更多的还是荒凉。 这是朝廷昏聩最直观的表现,土地长满野草是最可怕的事情。 就在唐峥离开县城不久的时候,忽然有两个骑士一路出城猛追,这两个骑士手里还拿着一副画像,而画像上的男子赫然正是唐峥。 可惜的是,唐峥运气很好,他出城之后因为心中伤神躺在草丛中,竟然极其幸运的躲过了两个追他的骑士。 荒草其实不高,奈何骑士奔马太快,两匹快马轰然驰过的时候,恰好也惊醒了迷糊酣睡的唐峥。 他茫然从草中坐起,迷迷糊糊看着骑士远去,好半天之后才想起自己睡在草丛中,这种孤独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有人高头大马,有人孑然一身,这个时代,真是操蛋……”唐峥不知为何骂了一句,然后冲着远去的两个骑士狠狠比了中指。 也就在这时,前方土路忽然又出现几道身影。 领头的是一个耄耋老者,白发苍苍走路有些摇晃,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农夫,有几个汉子没穿鞋竟然打着赤脚。 赤脚不是为了凉快,而是因为穿不起鞋。 世事多艰,穷人随处可见,唐峥微微叹息一声,准备再躺进荒草中睡上一会。 哪知,那几个人的对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快点走,快点走啊……” 这是领头老者的催促,脸上隐约带着一丝焦急。 老者自己走路有些吃力,然而还不忘大声呵斥别人,愤愤质问道:“你们一个两个还有没有良心?自己庄上被抓孩子都不知道,那娃娃如果真的被开刀问斩,老子一巴掌抽死你们这帮鳖孙……” 老者说话很冲,带着民间百姓特有的粗犷,明明已是耄耋之人,骂起人来还是一口一个老子。 但是不知为何,唐峥心里竟有些温暖,他觉得这个老人很不错,像极了自己心中幻想的老祖父。 那几个褴褛汉子被骂的垂头耷脑,有人弱弱出声辩解道:“三爷爷,何必呢?那小子是个外来户,咱们犯不上动用宗族去求情。虽说宗族有保人之权,但是保人也需要付出代价,如果那小子犯得是泼天大罪,咱们整个唐家庄都要跟着吃挂落……” “放屁!放你奶奶的罗圈屁!” 老者一声大吼,满脸愤怒道:“什么是外来户?怎么是外来户?只要是唐家庄子上长大的娃,在老子眼里那都是自己人。你们不愿去是吧,不愿去老子自己去!” 说着猛然咳嗽几声,憋得脸色有些蜡黄。 旁边几个汉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拍背,人人口中致歉,劝解老者不要生气。 这老头脾气还真是火爆,忽然抬手噼里啪啦几个巴掌,汉子们个个挨了一下,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孩子们啊,要记住了……”老头打完人之后,忽然语重心长开始叮嘱,很是伤感道:“世道不太平,人命太重要,三爷爷我见到了太多的悲伤事,我舍不得任何一个做父母的心酸啊。” 他说到这里再次咳嗽一声,喘息几口才慢慢顺过气,接着又道:“唐小五那娃,从小爹娘就去了,但是那两口子都是实在人,逃荒来唐家庄子后一直与人为善。夫妻俩死的时候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里分明带着不舍和害怕,他们害怕什么呢,他们不舍什么呢?” 几个汉子慢慢低下头,有些不敢看老者的眼睛。 老者一声长叹,再次道:“他们不是害怕自己死,他们也不是不舍离人世,他们是害怕自己的孩子活不下去,他们是不舍得离开自己孩子啊,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这些鳖孙都想想,如果是你的孩子被抓了,你们心里是个什么味……” 老百姓说话很简单,没有文绉绉之乎者也那一套,但是老者这番话听起来很中听,包含了一个老人沧桑的处世胸怀。 荒草从中,唐峥怔怔站起身来! 他隐隐约约听明白了,这群百姓竟然是来找他的。 …… “三爷爷,三爷爷,是三爷爷吗?” 唐峥试探喊了一句,他刚才听到老者自称三爷爷。 远处百姓一惊,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几个汉子顿时怔住,那个老头则是一脸大喜。 只不过大喜归大喜,老头脾气可是很暴躁,唐峥只见老人推开汉子们冲了过来,抬手对着自己脑门就是一巴掌。 然后,破口呵斥,喝骂道:“死小五,你死哪里去了?出门也不跟庄上打个招呼,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三爷爷……” 一通臭骂下来,口气才稍微软化,忽然一把抓住唐峥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唐峥半天,这才欢喜点头道:“好好好,没被打,也没伤,走走走,赶紧跟三爷爷回庄子,老子替你担惊受怕两三天,回去有你这鳖孙好受的!” 话很粗,情很浓! 不知为何,唐峥心中忽然有些感动。 他原本穿越而来,以为自己只是个玩家,然而这一刻忽然产生了淡淡的归属感,竟然对这些‘NPC’有了那么一点点感情。 人啊,毕竟是感情动物,不喜欢孤独,总眷恋群类。就仿佛有人写过的一首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非是离乡远,难得此中味。 唐峥忽然觉得,在这遥远的古代他也有个家了。 第18章 十五年后故人来 这时那几个汉子也凑上前来,脸上都带着质朴而又温和的笑,最初那个担心唐峥连累庄子的汉子尤其尴尬,不断搓着大手在一旁咧嘴笑。 唐峥知他不坏,毕竟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活的谨小慎微,虽然谨小慎微,但是骨子里仍旧抱团,否则的话,这几个汉子不会前来县城,毕竟到县衙里保取犯人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小五,小五……” 那个汉子尴尬半天,终于替自己找了个台阶,开口道:“你这娃娃没事吧,县衙里的大人没有打你吧?谢天谢地,没犯罪就好,赶紧跟着大叔们回家,俺让你婶婶亲多去碾点粮食,给你烙两个饼子饱饱口福。” 百姓穷苦,在内心里认为吃个饼子已经是天大幸福,唐峥心中又生出一股感动,忽然冲着汉子展颜笑了笑。 “大叔,没事哩……” 唐峥模仿着百姓的口语,笑嘻嘻像个半大孩子在调皮,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两贯铜钱两块碎银子,故作得意道:“你们看看,好多钱哩,县衙里面的大人抓错了罪犯,调查清楚以后补给我好多钱,小五是个孤儿,正准备把钱交给宗族呢……” 日光浩浩之下,两块碎银子折射白色的光,另外两串铜钱则是泛着森幽幽的绿,在场几个汉子喉咙里明显‘咕嘟’了一声。 三爷爷呆了一呆,手指明显在发颤,老头忽然怔怔审视唐峥,语带担心道:“娃娃,这真是大人赏赐的钱?” 唐峥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安抚道:“当然当然,是大人赏赐的钱?三爷爷您最知道我了,小五何时说过谎?” “狗屁!” 老头忽然爆句粗口,斥骂道:“你小子从小就滑不溜秋,嘴里何时有过大实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凑近唐峥,更加担忧道:“真是大人赏赐的?” “三爷爷放心,小五可以发誓……”唐峥满脸严肃,这个时候他必须严肃。 老头笑了,笑得很是开心。 他忽然一把将钱推回唐峥怀里,大声叮嘱道:“那这钱你要拿好了,等到来年三爷爷给你说个亲,还有家里的破房子也要翻一翻,不能让媳妇嫁过来跟你活受罪……” 唐峥愕然! 这么一大笔钱,老头竟然不动心? 他下意识又去看几个汉子,忽然发现虽然人人带着羡慕,但是目光之中分明没有贪婪,那是一种只会替别人感到开心的淳朴。 “三爷爷,我……” 这一刻,唐峥忽然很想吐露一切。 他很想告诉老人,我并不是你们认识的唐小五,我的灵魂来自遥远后世,我对这个时代还没有多少归属感。 但是,这个话唐峥说不出来。 或者说他刚想说,但是被老人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只见三爷爷重重一挥手,那气势就像拍板定案的大皇帝一般,虽然耄耋苍苍,但是精神矍铄,开怀大笑道:“鳖孙们,回家啦,县城不属穷人地,回到庄上才自在……” 说着一把攥住唐峥,笑得张开没牙嘴巴,这老头其实并非唐峥的亲人,但却把所有孩子当成自己孙儿。 唐峥什么话都说下去了! 他默默冲着老人一笑,然后十分乖巧跟着众人走。 这一路之上,唐峥刻意保持沉默,非是他口才不好,而是言多必然有失。他虽然和大家搭上了话,但却不知道真正的唐小五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因为说多了可能会露馅。 至于回答庄子上怎么办? 来日方长嘛! 每个庄子上都有小孩,小孩是最容易接近的人,只要他稍微下点功夫,很容易把自己的身世摸个清楚…… …… 城北唐家庄,离城二十里,在这个赶路基本靠走的年代,二十里路对老百姓不算什么事。 唐峥跟着大家一路向北,渐渐看到了远处有一条河,这河很是宽广,河水汹涌滔滔,虽然还隔得很远,但是已能听到轰隆的水声。 几个汉子咧嘴大笑,三爷爷同样也面露轻松,笑呵呵道:“要到家了,到家了好啊……” “这就要到家了?”唐峥心里一慌,忽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踮起脚尖吃力眺望,依稀看到大河旁边有个小村庄,此时正是落日黄昏,村庄上空炊烟袅袅,隐约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子正在河边撒欢,打水仗嬉闹的声音带着无忧无虑的童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唐峥心中忽然跳出这首诗,暗暗感慨道:“这个时代也挺好,至少到处都是田园风光,既然来了,那便住下吧……” 所谓住下,就是安家! 孤单之人随风飘荡,落到哪里扎根哪里,自古安家落户,就是如此简单。 …… 县城之中,唐峥离开不久,忽有一辆乌蓬牛车悠悠西来,车轮压过青石板,缓缓向着此间来。 此时县衙之前,早已等候无数人。 当乌蓬牛车在街面远处出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抑制不住浑身颤抖。 县令双手下意识紧紧攥起,感觉手心之处全是汗水。 旁边狱卒王朝咽了口唾沫,忽然神情激动道:“来了,来了……” 来了! 乌蓬牛车辙辙而行,终于到了县衙之前,然后车轮悠忽一停,车内传出一声幽幽的叹。 “一别十五年,终于又相见,故人重逢,本该喜悦,可是,唉,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 噗通—— 县衙门前忽然跪倒很多人! 军师韩图领先单膝跪地,上半身却挺直如松,大声高喝道:“吾乃儒士韩图,惶恐拜见小主,小主若要降罪,便请降我韩图一人,所有计策都是我暗中谋划,跟其他同僚没有任何关系。” “唉!” 乌蓬牛车里再次一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只听一个女子略带落寞道:“韩图先生,你出身隐士之门,心有通天彻地之才,更熟古今百家之礼,你说话办事万万不会失仪,但你刚才却开口喊了我小主……”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更加落寞道:“你没有喊我皇后娘娘,而是喊了我小主这个称呼,称呼可以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你这是坚定决心要起兵开战了么?” 第19章 日月当空,我名为曌 军师韩图一脸冷厉,大声道:“不错,战,君王无道,可以征伐,天子无道,民戮其尸,还请小主勿要再念旧情,您看看这天下乱成了什么样?” 说着轰然站起,语气高昂道:“万里河山,尽皆破碎,北方胡虏,时有入侵,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这是国家的大罪,更是帝王的大罪,既然有罪,那便推翻了它,咱们再建一个帝国,庇护天下的穷苦……” 乌蓬牛车里默然无语,显然车内之人在细细思量。 过了片刻之后,但见牛车的车帘忽然一掀,然后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车厢里款款走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女。 是的,少女! 容颜无匹,盖压当世,那种美丽几乎没有笔墨可以形容,就恍如天地间突然出现了一颗璀璨的明珠。 如此美丽。 如此容颜。 飘然出尘。 窈窕少女。 然而衙门之前众人毫不迟疑,许多人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只听噗通噗通不断跪地之声,其中狱卒王朝更是嚎啕大哭,嘶喊道:“小主,小主啊,天可怜见,吾等终于又见到您了,容颜不老,您果然容颜不老,那个狗皇帝瞎了眼,他竟然污蔑您是妖女,军师说得对,我们要推翻了他……” 小主站在车头迎风而立,宛如风中百合飘摇多姿,她忽然冲着众人一笑,这一笑仿佛连天地都变得晴明,她悠悠道:“既然想战,那便战吧,从今以后,我为女帝,天下再无盛唐后,我今在此重建国!” 明明是个绝美少女,然而说话之间渐渐迸发出帝王之气,车前众人群情如潮,韩图领头开始三叩九拜。 小主傲然站着车头,忽然目光遥遥眺望西方,悠悠道:“别了,长安,别了,陛下,非是因我心狠断情,实乃因你迫我良多,我给了你十五年机会,结果你却要杀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眼神猛然一厉,转头轻喝道:“君王无道,民不聊生,纵容节度使雄霸一方,天下乱象已罪上天矣,今有不老容颜之女,在此向天盟誓告祈,我欲重振汉家江山,一解天下百姓之苦!” 说着稍微一停,紧跟又喝道:““但请大家追随于我,一路横扫六合八方,我们当建立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帝国,让所有臣民都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此誓,从心,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咔嚓—— 也不知什么原因,天地间竟然炸响了一个霹雷,明明是青天白日,然而却能旱地生雷,在场众人身躯一震,军师韩图脱口而出道:“旱天雷,是旱天雷,想不到时隔十五年之久,麾下又见到小主的旱天雷……” 小主傲立车头,美目缓缓扫视当场,忽然探手摸向腰间,铿锵一声竟然拔出一把剑。 她将长剑迎风一挥,大声道:“日月当空,旱地生雷,此乃建国吉兆,我当躬身亲取也,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也罢,今日小女子便改名换姓,取日月当空之景,自改姓名为曌,愿我本心如日如月,照破万里山河乾坤……” 好霸气的语言,好强横的自信! 明明只是个女子,然而说出的话却比大好男儿更有气势,在场众人突然高声齐呼万岁,军师韩图领头再次拜倒下去。 放眼所望,一地跪倒,然而人群中还有一人不曾跪,赫然是那个被韩跃猜测为女人的少年小主公。 她怔怔站在那里,傻傻看着乌蓬牛车上的少女,她看着对方从悠然变得霸气,她看着对方挥剑号令四方,好半天过去之后,小主公才喃喃一声,满脸不可置信道:“这是我娘?这竟然是我的娘……” 这怎么能是我的娘? 她竟然比我还漂亮! 小主公呆呆站在那里,只觉得心里犹如一团乱麻,正当她满心慌乱迷茫之时,忽然感到有一道温柔目光看过来。 没错了,那是一种母亲的目光! 几乎是下意识之间,小主公选择了跪拜下去。 也不知为什么,她眼角已经有泪水流下来。 十五年啊,盼望了整整十五年,她终于见到日思夜盼的母亲,终于感受到幻想已久的温柔目光。 虽然母亲比她还要年轻,但是那种目光却如水温柔,那不是少女该有的目光,那只能是母亲才有的目光。 小主公忽然笑了,眼角还带泪,笑容已如春,她扬起一张秀美的脸,冲着牛车上甜甜喊了一声娘。 这一日,天下风起云涌! 大周在东方建国,遥相与旧唐相抗,十五年前的神秘少女皇后再次横空出世,带领麾下建立了一个历史上不曾存在的国家。 也许是因为有人乱动了历史,导致整个走向忽然乱成一团麻,短短数日之内,天下竟有数十人同样宣布建国。 这些国家有大有小,大的占据数州之地,小的仅仅只有一郡领土,但是不管大小总归都是国家。 只要是国家,那便有兵权,原来这些建国者皆是一地节度使,似乎早就等着有人开启拥兵自立的头。 纵观古往今来,天下若有多国必然战乱,小主建立大周仿佛一个引子,终于引燃了万里河山所有的战火。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必然乱,乱才能一统,这是历史的车轮,谁也无法去抗拒。 从历史角度来看这是好事,但是处于一个节点则又不然,因为,百姓在这个时代会很苦。 …… 县衙城北,唐家庄子。 唐峥抱头鼠窜,正被一个悍妇追的鬼哭狼嚎,他很想停下来和对方理论几句,然而屁股上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于是唐峥只能继续抱头鼠窜,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身后悍妇手里的那根棍子。 短短两天时间,这棍子已经打了他三次,最可恨的是挨打之时村里还有人围观,一群老娘们嘻嘻哈哈不断在怂恿。 这日子,没法过了! 唐峥挨打的原因,要从他刚刚回到唐家庄的那一刻说起,昨日他随着三爷爷等人回村,入村之前还曾大为感慨这里是一片田园风光。 哪知田园风光不假,迎接他的却是一根棍子。 “唐家小五,你给老娘死过来……” 时隔一天一夜,唐峥仍然记得悍妇那一声无敌的怒吼。 第20章 试探自己的身份 唐峥总共挨了三次揍,第一次就是刚刚进村的时候,昨天他随着三爷爷等人回到唐家庄,老远便看到一群百姓在村口眺望,唐峥心里还有些欣喜,以为自己的前身在村里混的不错。 可惜,他错了! 进村之后,迎来的是一根棍子。 当是时只见一个胖大婶冲出人群,在唐峥还没反应过来的档口,直接一脚将唐峥踢翻在地。 然后,按着就是一顿暴揍。 大好男儿,被人欺负? 这口气唐峥自然不能忍,他几乎是瞬间心头火起。 人在怒火升腾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唐峥想也不想就要破口开骂。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闭上了嘴巴。 胖大婶打他第一棍子之时,嘴里已经开始呜呜的哭,不但呜呜的哭,而且还恨恨的骂。 “死小五,你死哪里去了?你平时在村里耍耍也就罢了,你怎么敢去县城那种地方找是非,你要气死我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老娘不活了,老娘打死你……” 棍子不断落下,唐峥屁股一抽一抽的疼,然而不知为何他突然没了反抗的欲望,只是乖乖趴在地上让人揍。 因为他忽然记起一件事! 在农村,人朴实,有些风俗传承千载不变,其中就有一条是长辈打孩子。 敢这么揍自己的人,应该是很亲近的人! 唐峥一边乖乖挨揍,一边慢慢扭头后望,小心试探道:“你是我娘?” “噗嗤……” 周围人全乐了。 胖大婶也忘了打人,举着棍子目光有些古怪。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悍妇才啐了一口,气哼哼道:“臭小子又跟我耍心眼,你不想挨揍可以讨饶啊,这故管喊我叫娘的办法是从县里学来的坏毛病吗?” 唐峥吁了一口气,立马听出胖大婶不是自己的娘。 但是对方敢这么抽打自己,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打,想必不是娘也是至亲,否则人家没必要搭理自己。 在农村,打你的未必是仇人,胖大婶这样抽打自己,分明是一种长辈教训子侄的行径。 可惜唐峥不敢问,一问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对方必然和真正的唐小五很熟悉,唐峥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之马脚。 所以他继续乖乖趴着,准备承受进村之后的第一场揍。 唐峥不是受虐狂,也不喜欢被人打,但是他在心里把这次挨打当成是加入田家庄的代价,他认为这是一场能给他带来归属感的打。 …… 胖大婶没有继续打唐峥,这位悍妇不知何时已经将棍子扔掉很远,不过她的口气依旧很是严厉,大声呵斥道:“还不赶紧起来,去到河边洗洗,洗完记得赶紧回来,等会儿一起吃晚饭……” “好的,知道了!” 唐峥唯唯诺诺答应,乖乖巧巧去往大河边。 白白挨了一顿揍,脑子里还是浆糊一般,唐峥揉着屁股慢慢行走,不断思索着该如何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此时村头看戏的百姓早已三三两两离开,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嘻嘻哈哈在讨论,唐峥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勉强听到几句‘这小子就该打,三嫂子打的对’之类的话。 唐峥越发急躁。 他隐隐知道胖大婶肯定和自己关系非浅,偏偏一时就是找不到好办法探查,正在愁眉苦脸的档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唐峥双眉顿时一挑,嘴角渐渐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片刻之后,大河旁边,唐峥赤着脚丫盘坐一块大石,身前围着四五个满眼放光的光腚小娃娃。 娃娃的眼神为什么放光? 因为唐峥手掌里有东西! 那是一把用火炒过的坚果,离开县城的时候随手买到的,唐峥原本以为是糖炒栗子,后来才知道山里野生的核桃,这时代糖是贵重之物,卖炒货的小贩还舍不得添加。 “你们几个,想吃么?” 唐峥双腿盘膝,笑得宛如一尊弥勒佛,身前几个小屁娃已经口水滴答,想不想吃已经无需确定答案。 “很好,想吃就行!” 唐峥笑得越发憨态可掬,将一大包炒货核桃慢慢摊开放在地上。 这东西其实漫山遍野都是,随便谁家都可以采来自己炒,所以它对大人没有多少吸引力,但是对小孩子很有杀伤力。 最重要的是,成本很是低廉,整整一大包才花了两文钱,用这玩意撬开小孩子的嘴巴最合适。 几个小屁娃哈喇子已经淌了下来,值得称赞的是没有一个伸手去拿炒货核桃,这种情形倒让唐峥微微一怔,忽然感觉这个村庄的风气很不错。 “行了,都把口水先擦擦!” 唐峥虽然在心中赞了孩子们一句,不过他仍然决定继续骗孩子,满脸堆笑道:“今天小五哥哥心里高兴,我准备和大家做个小游戏……” “你明明是我叔叔,不能称呼哥哥!”一个屁娃对辈分很是看重,跳出来先给唐峥打了脸。 旁边几个小孩则是一脸骄傲,得意道:“我们才能叫你小五哥哥,但是小五哥哥你得喊唐六蛋叫六叔……” 这话说的有些绕,唐峥微微有些傻,他怔怔看向那个被称作六叔的家伙,刚好看见小屁娃吹了一个鼻涕泡。 “这是我六叔?”唐峥傻眼。 小屁孩十分得意,咧嘴笑道:“我辈分高!” “行了……” 唐峥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一个炒货核桃用石头砸开,大声道:“不管是侄子还是六叔,总之今天咱们做个游戏,我问你们问题,你们负责回答,谁能答对一个,就吃一个炒核桃,如果回答错了,我就揪他小鸡子!” 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几个屁娃胯下,忽然发现个个小鸡子都是黑不溜秋沾满了泥,唐峥连忙改口废除约定,黯然叹道:“算了,答错了也不要紧,只要你们不揪我的大鸡子就行……” 几个屁娃当然不会反对,口水滴答围成了一圈。 “第一个问题,胖大婶打我很疼,为什么哭的是她?” 这个问题很有技巧,不直接问自己的身份,也不问自己和胖大婶的关系,反而直接问胖大婶为什么哭,只要搞清楚胖大婶为什么哭,唐峥就能推测出两人的关系。 可惜,他不用推测了。 一个小孩直接站出来给了最好的答案。 …… “我娘打我的时候也哭,你喝了我娘的奶长大,村里爷爷们都说,你等于是我娘的娃……” 唐峥呆了一呆,怔怔看着这个小屁孩。 好半天之后,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明白了,胖大婶果然有权利管教自己。 自古国人有句俗话,叫做生身不如养育恩,唐峥吃人家的奶长大,那就得乖乖当人家的娃,如果胖大婶百年之后过世,唐峥按照规矩得给她披麻戴孝。 这是自古传承的孝道,走遍天下都是这个理,难怪胖大婶打自己的时候百姓只是看着,做养母的当然有资格打孩子啊…… 唐峥轻出一口气,忽然伸手将胖大婶的孩子拉过来,他仔细帮小家伙清理一下挂在头上的水草,然后慢慢将孩子往自己怀里一揽,微笑道:“这么说来,咱俩是兄弟!” 所谓兄弟,未必同胞,喝过同一个母亲的奶,这也是一种割舍不断的情。 小家伙不懂唐峥话里饱含的深意,傻乎乎道:“你本来就是我哥哥呀,你天天让我喊你叫哥哥……” 唐峥哈哈一笑,大声道:“对,你喊我哥哥,我照顾你一辈子,帮你娶妻生子,让你享进富贵。” 他还想再说几句,忽然瞥见其它几个小娃还在垂涎欲滴,唐峥再次哈哈大笑,伸手将炒货核桃往前一推,然后道:“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叫唐小五?” “我知道,我知道……” 几个屁娃争先恐后,叽叽喳喳抢着回答。 “你上面有四个姐姐!” “四个姐姐都饿死了!” “你是喝三婶的奶长大,如果没有三婶你也会饿死!” “你也姓唐,但你是个外来户,我娘说你爹是个笨书生,你真正的娘长得很好看!” “还有还有,还有还有,你平时很懒,但是喜欢读书,邻村的阿奴姐姐喜欢你,每个月都会偷偷来给你洗衣裳,她爹每次都追来骂,三婶会和阿奴姐姐的父亲对着骂……” 童言无忌,越说越多,唐峥用心去听,仔细分析,然后一个名叫唐小五的人越来越熟悉,终于将唐小五和自己慢慢的融合。 日头渐渐有落山的迹象,屁娃们已经被唐峥掏空了心中所知,几个小家伙口水滴答满脸渴盼,等着小五哥哥(侄子、叔叔)给自己野核桃。 唐峥一脸堆笑,起身慢慢走了,他走的无限惆怅,似乎在感慨孩子们实在太天真。 所以,他给孩子们上了一课。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 饱含着令人失望的尔虞我诈…… 如今世道不太平,要给孩子们长个记性…… 没有错,那包炒货核桃,唐峥一个也没跟孩子分,他自己全都抢回来了。说到无耻,唐峥觉得自己能排进当世前三。 小孩子先是愣愣待在原地,随即有人开始嚎啕大哭!夕阳西下,无限悲伤,那哭声仿佛在控诉一场令人发指的欺骗,换来的却是唐峥得意坐在河边吃核桃吃的香甜。 于是乎,唐峥进村不到一个时辰,挨了胖大婶第二顿揍! “你个死小五,孩子你也骗,今天谁也不要拦着老娘,老娘非得打死他不可……” 胖大婶的棍子很猛,揍的唐峥满头是包,唐峥试图解释他是在给孩子们上课,可惜淳朴如胖大婶者显然不相信。 这顿揍,没跑! 第21章 这个买卖,我要入伙 第三顿打,是在入村的第二天。 唐峥自觉已经是唐家庄的人,既然是这个庄子上的人,那他就有责任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 这村不太好发展,统共只有几十户,最主要的是太穷了,穷到没有任何产业储备的地步。 唐峥在村里转了整整一天,最终才勉强选到了一个好产业。 于是乎,他对猪下手了! 是的,猪,胖大婶家里喂的两口猪。 就在昨天晚上,刚好月黑风高,唐峥宛如一个凶残的采花大盗,手持菜刀跳进了猪圈中。 他技术不是很好,但是仍然割掉了猪的卵蛋。 这一夜整个唐家庄笼罩在两头猪的凄惨叫声之中,而唐峥也被愤怒的胖大婶抄起棍子追了半夜,这次他被揍得最疼,胖大婶哭的也最伤心。 这个时代,穷苦遍地,家里能养一口猪那就是大财产,总盼着养个三五年之后能有富户前来购买,换得两个钱,贴补家里用。 然而现在,猪被割了,两头猪仔不断在猪圈里乱蹿,蹿的满地都是鲜红刺目的血。 胖大婶哭的很伤心,作为一个寡妇她很是绝望。 这两头猪仔是她赊账买来的,等到养大之后才有机会还人家钱,如今被混蛋小五给割了卵蛋,恐怕两头猪仔全都活不过明天。 闻讯赶来的村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脾气大的已经决定要帮忙揍唐峥。 唯有三爷爷略显睿智,强行喝止了暴怒的众人,然后老头一脸严肃走到唐峥面前,郑重问道:“小五,说说吧,是为了好玩,还是为了报复?”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如果是为了好玩,那么三爷爷可以责骂一句你应该长大了,如果是为了报复,那么三爷爷只能说我们养了一只白眼狼,你是喝老三家的奶长大,平日她打你管教你全是应该,因为养母管教,你便杀猪泄气,这种人我们唐家庄子不敢要,三爷爷只能让你赶紧走……” 唐峥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郑重拱手道:“三爷爷说哪里话?小五岂能是那样的人?” 老头点了点头,看情形明显舒了口气,忽然脸色变得更加严肃,呵斥道:“既然不是那样的人,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说,今晚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三爷爷亲自动手揍死你……” 说着一屁股坐在磨盘边,转头同样对胖大婶呵斥一句,大声道:“老三家的也别哭,这唐家庄的天还塌不了,你这两头猪仔如果死了,村里凑钱给你还上债,现在先听听小五怎么个说法,这娃娃从小吃你的奶水长大,老头子相信他不是个白眼狼。” 古代农村,族长威望很重,胖大婶抽抽噎噎停了哭泣,院子里的百姓也停止了聒噪,所有人全都看向唐峥,默不作声等着唐峥的解释。 …… 唐峥轻轻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院子中央,他微微打量一眼四周,突然开口道:“猪肉腥膻,割以去除,生长太缓,割可增速……” 他故意说的文绉绉,四周百姓果然怔了一怔,唐峥呵呵一笑,脸上故作深奥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父亲去世前留下很多书,前些年村里来过私塾先生,我干娘累死累活送我去识了字,后来私塾先生走了,但我父亲的书我已经能自己看了。” 三爷爷饱经世事风霜,对唐峥所说之话反应最快,突然插口道:“小五,你的意思是说,这割猪卵是从书上学来的本事?” 一句话问出还没等到唐峥回答,但是周围百姓的目光已然温和下来,古代百姓对学问有种莫名的敬畏,总觉得只要是书上写的那肯定是大本事。 唐峥心里叹了一声,脸上却装出郑重之色,大点其头道:“三爷爷问的不错,这个本事正是从书里学到的,小五想帮帮干娘,但我又不会种地,我昨晚在家里琢磨了很久,最后才在书里找到这么个好办法……” “好办法就是割猪的卵?”一个村民略带迟疑。 “对,割猪卵!” 唐峥再次点头,郑重道:“猪肉吃起来有种腥味,但是割掉猪卵之后腥味会慢慢消失,一口家猪从喂养到出栏需要三到五年,但是割掉猪卵一年便增肥两百斤,所以我把猪仔割了,这是在帮助干娘……” 百姓们满脸惊奇,许多人口里啧啧有声,胖大婶早已不再抽泣,此时正站在一旁用心的听。 三爷爷神情渐渐舒展,缓缓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小五也算做了正事,总归老三家的没有白疼你,臭小子终于懂得孝顺养母了。呵呵,这两头小猪仔割的好,割了之后一年可以增肥两百斤,如果来年有富户前来买猪,村里做主让你们家里先售卖……” “我家不卖!”唐峥忽然开口,打断三爷爷的话。 三爷爷顿时一怔,旁边的百姓也迷糊起来。 养猪不卖? 那养来干什么? 唐峥咳嗽一声,满脸微笑道:“不但我家的不卖,村里其他人的也不能卖,以后咱们的猪都不卖了,全部留着自己亲自宰……” 嗡! 人群顿时炸了。 一个百姓越众而出,大声呵斥道:“小五你要干啥?过日子没这么过的,养了猪不卖,还要自己亲自宰,你是不是去了一趟县城换了魂,想要过一过富人杀猪吃肉那种好日子?大叔跟你说啊,你千万不要这么傻,咱们是穷人,穷人没有吃肉的命。” 四周百姓连连点头,似乎对这话很认可。 就连三爷爷也是叹了一声,那叹息带着一种扎人心肺的疼。 穷人没有吃肉的命! 这得是何等无奈的自知之明…… …… “如果给我一年时间,我要让大家天天都吃肉!”唐峥心里悠忽一闪,不知为何闪过这个念头。 他看了一眼跳出来的村民,微笑解释道:“大叔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小五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我之所以留下家猪自己宰杀,是想帮大家挣更多的钱……” 那百姓怔了一怔,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杀猪卖肉?” “错,是杀猪开饭馆!” “开饭馆?” “饭馆你们没听过,但是酒肆总该听过吧,我要大家留下家里的猪,咱们自己宰了去开酒肆……” 在场百姓面面相觑,脸上明显都带着不自信。 这次就连三爷爷都没敢开口,只敢在一旁不断捻胡须,显然开酒肆做生意太过遥远,已经超出了唐家庄百姓的心理预期。 唐峥知道劝人很难,所以他轻吸口气准备继续劝。 哪知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响动传来,但听一个清脆声音划破夜空,略带骄傲道:“这个买卖,我要入伙……” 声音很熟,唐峥一呆,所有人随他一起朝外面去看,忽然看到夜色中出现了一群人。 领头一个少年,满脸英俊之色,忽然快走几步来到门前,望着唐峥发出得意的笑。 “喂喂喂,兄台啊,你这个割以去腥的本领很厉害哦,不知是从哪本古籍上面学到的呢?” 唐峥满脸无语,感觉这小娘皮是专门来打脸的,他只觉牙根有些发痒,很想上去暴揍这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 不过看了看人家身后带着的侍卫以后,唐峥决定很大度的放过这个小娘皮。 “毕竟是个孩子嘛,我可以选择原谅她……” 唐峥在心中给自己开解一声,然后感觉自己确实很大度。 自古客人盈门有说法,不管是好客还是恶客,作为主人必须开口招呼一下,于是他微微拱手一礼,淡淡开口道:“原来是小主公,欢迎你来访……” 嘴上说着欢迎,脸上却带着嫌弃,小主公呆了一呆,不知为何又想发怒。 第22章 唐峥也是个二把刀 小主公想生气,唐峥自然很得意,他下意识想去捻一捻胡须,做出一副藐视强权的高人姿态。 然而手抬一半忽然落下,颓然记起自己现在是个少年身,别说令人羡慕的长髯胡须,他连软趴趴的胡茬都稀少。 从抬手想要捻胡子,再到颓然而落下,前后也只不过一瞬间光景,然而就这么一点小动作竟然被小主公机敏捕捉。 小主公突然得意笑,手捂小嘴咯咯道:“你还想捋须?你竟然还想捋须?大傻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毛都没长齐,说的就是你……” 唐峥为之语塞,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半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别看现在我没毛,总有一天会出来,有些人那就可怜喽,这辈子也只能望毛兴叹!” 小主公的笑声‘噶’一声憋在喉咙,似乎连英俊脸蛋也被憋得发红。 月色朦胧之下,众人只见这个小哥儿胸口不断起伏,静谧院子里响起清晰的‘咯吱咯吱’声响,找了半天才发现是小哥儿在咬牙。 “小五这死孩子,看把人给气的……”旁边胖大婶满脸担忧,很想上前呵斥唐峥几句,但是农妇胆小畏惧强权,踟躇半天也没敢开口。 其他百姓也是脸带担心,站的远远悄悄往这边打量,有人不时偷窥一下小主公身后的侍卫,然后下意识又悄悄站远几步。 唯有唐峥再次又得意起来,感觉自己终于东风压倒了西风。 他就这么昂然站在原地,和对面的小主公四目喷射着噼啪的火,两个少年仿佛正在酝酿气势的斗鸡,生怕咋一下眼睛就会输了颜面。 如此好半天之后,小主公突然气哼哼开口,忿忿道:“你很讨厌我?” “呃……” 唐峥咽了口气,忽然觉得很是迷惑,喃喃道:“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也不知是因为何故,我一见到你就生气……” “哼,我也一样!”小主公声音很骄傲,大声道:“同样不知为何,一见到你我也很生气。” “既然生气,那你还来?” “好,我现在就走,从此陌路相逢,相逢也如不见……” “哈哈哈,那感情好!”唐峥一声长笑,拱手道:“好走不送,赶紧举足!” 小主公大怒,几乎是跳着脚转身,冲侍卫怒喝道:“愣着干什么,随吾一起走,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我再也不会来……” 说到最后,仿佛以带了哭腔,就如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气呼呼跺脚跑掉了。 一群侍卫面面相觑,有人冲着唐峥恶狠狠咬了咬牙。 唐峥心里微微一凛,下意识挡在了胖大婶前边。 好在这群侍卫并未有下一步动作,一群人轰然转身轰然踏地,似乎专门想给唐峥一些气势压迫,但是不管如何毕竟走了。 “呼……”唐峥轻吁一口气,略略心中安。 他其实是故意的,故意逼走小主公,穷人不能和权贵结交,攀附是要付出代价的,两者之间身份差距太大,即使成为朋友也会有害无益。 所以他直接堵上了一切成为朋友的路,作为后世男人他很清楚知道怎么气走一个小女孩。 推走一个潜在的朋友固然遗憾,但是远离了权贵才能心安,唐峥遥遥盯着那群侍卫追随小主公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又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有精力去安抚受惊吓的百姓们。 “三爷爷,不要怕,胖大婶,笑一笑,各位大叔大伯没事了,刚才那是小五的好朋友,你们别看他杀气腾腾过来,其实跟我开玩笑呐……” 对待小主公,唐峥选择推,对待村民们,则又选择骗。 谎言有善意恶意之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安抚,毕竟穷苦百姓谨小慎微,这时代很少有人见了权贵不恐惧。 “小…小…小五啊,真的无事么?”有村民还是不放心,不断拿眼睛往远处瞅。 唐峥连忙堆出微笑,满脸自信道:“没事没事,保证没事,大叔大伯都往前靠一靠,咱们继续说杀猪开酒肆的事……” 一个‘事’字还没说完,猛听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唐峥满脸一惊,随即稍微放松,因为这惨叫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家猪才能具备的特有声调。 即便是猪的声音,那也值得众人警惕,唐峥首先反应过来,率众冲出小院门口。 也就在这时,夜空里又传来一个声音,带着很是熟悉的那种骄傲感,咯咯笑道:“别以为就你懂,这本事我也会,哼!” 唐峥怔了一怔,总觉得心中有股不妙之感。 他带着众多村民急急追寻,最后终于找到了声音发出之地…… …… 入眼所见,很是吓人,眼前场景胆小的不敢看,比如几个妇女就‘熬’一嗓子翻了白眼。 但见小主公手里提着一把长刀,然后浑身都是迸溅的鲜血,在她身后有两个侍卫满脸憋红,正在奋力按着一头挣扎的猪。 割了! 唐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猪被割了! 这猪屁股中间被剁的乱七八糟,凄厉惨叫几乎震彻了天地,然而小主公却满脸带着得意,十分骄傲道:“兄台看见没有,我亦会此绝学,你那个开酒肆的勾当,我要入伙占据七成……” 唐峥脑袋一懵,随即勃然大怒,道:“这么狠,你怎么不去抢?” 小主公一甩脑门,很是傲娇道:“哼,原本只打算要五成的,谁叫你故意使坏气我走,我走到半路才反应过来这是计策。” “你这么聪明,你师傅知道么?” “承蒙夸奖,正是家师教诲的好,家师说过,欲速则不达,攻心方为上,大傻子你可以啊,明明是个民间小子,竟然懂得攻心之策,刚才你那一手以退为进很是了得,我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上了你的当。” 唐峥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道:“所以你就割了我村的猪?” 小主公嘻嘻一笑,只要唐峥生气她就开心,眉开眼笑显摆道:“怎么样,聪明吧,我只是用这个办法告诉你,你会的本事我一眼就能看明白,猪肉腥膻,割以祛除,嘻嘻,你这大傻子真是坏死了,这种办法也能想得到……” 说到这里似乎无法抑制开心,终于从嘻嘻一笑变成放声大笑,在场百姓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家猪的主人则是满脸疼惜暗暗垂泪。 然而小主公却没有察觉这个,大笑半天越笑越是得意,十分骄傲道:“怎么样兄台?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你那个开酒肆的生意很是好玩,我一定要入伙占七成……” 唐峥咬了咬牙,冷哼道:“七成?你怎么不去抢?” 小主公明显不是为钱,就是要从这件事战胜唐峥,嘻嘻道:“钱款我出,人手我雇,田地我来买,厨子我来招,原本付出这么多我也只打算要五成,毕竟这个买卖是你最先想到的……” 唐峥冷冷打断,道:“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占七成?” 小主公眉花眼笑,忽然把小脸凑到唐峥面前,故意气他道:“因为我学会了你的本事啊,割猪这种办法只不过是层窗户纸……” 说到这里似乎还嫌弃不够气人,忽然伸手一指地上挣扎的那头猪,更加得意道:“你且好好看看,此乃我亲自下手!按照你的说法,割了猪之后一年可以增肥两百斤,我专门选了一口三百多斤的家猪,明年它就能长到五百斤呢。” “你这么聪明,你师傅知道吗?” 唐峥大吼一声,满脸哭笑不得。 割猪只能割猪仔才有用,你把一头长成的肥猪给割了有屁用? 猪肉的腥膻是在成长过程中慢慢沁进血肉中,长成的家猪别说是割掉猪卵,就算割了猪老二也是不顶用。 最主要的是,小主公手法笨拙的令人发指。 唐峥慢慢走到那头家猪旁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半天,最后忽然一声长叹,无语凝噎问苍天。 偏偏小主公还不知己错,很是得意凑过来道:“怎么样兄台,我这本事可以吧。” 如此嘴脸,着实气人! 唐峥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唾沫星子喷了小主公一整脸…… 当是夜,整个田家庄上空都响彻着他的暴吼:“你以为随便找个刀子就能割?割猪是门手艺活,得注意猪的消毒和止血,你龟儿子半夜三更黑灯瞎火举刀子就割,这头猪如果能活下来得有多大的气运?”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家猪很是配合,众人只听此猪叽叽歪歪一哼,忽然就那么两腿一蹬噶然无声。 死了! 在田家庄,连一头猪都这么给唐峥面子。 …… 小主公目瞪口呆,怔怔看着死去的家猪,这时旁边那个家猪的主人终于忍受不住,嚎啕一声大哭不止。 猪是重要家财,死了价值立马损失一半,古代养猪想要养到三百斤至少也得四五年时间,这四五年倾注了全家的心血和期盼。 最主要的是老百姓买猪苗一般都要赊账,卖了成猪才有现钱还债,现在这猪突然死了,肯定会被收猪的富户狠狠压价。 能不能卖出小猪仔的钱,那都是个未知数。 小主公怔怔半天,听着旁边村民的悲伤大哭,她忽然感觉满心惶恐,手足无措看向唐峥。 “兄…兄台,你割的猪为什么不会死?” 唐峥缓缓望向天空,好半天才扭捏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割的怕是也会死,为了逃脱干娘暴揍,我刚才其实吹了牛,割猪这种事是个手艺活,须得找个艺人好好培养才可以……” 小主公目瞪口呆。 一众百姓瞠目结舌。 做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刚才还大义凛然指责别人,原来自己也是个二把刀。 小主公忽然很想咬死他。 …… ……这章有个更,是我抄袭读者的本章说,嘿嘿,我很坏。 第23章 姑娘,你吃过麦当劳吗? 猪已死,人无耻,这事最后的结局很简单,小主公主动给村民道了歉。 然后一群侍卫抬着死猪去往河边,有人负责开膛破肚,有人负责宰割拨皮,反正猪已经死了,不如趁机来一顿全猪宴。 那个村民得到半贯铜钱作为赔偿,胖大婶同样得到半贯铜钱作为补助。 明明是小主公出了钱,偏偏唐峥还有些不乐意,嘟囔道:“我家死了两头猪,为什么只给半贯钱?一头猪半贯,两头猪应该一贯,小主公你白瞎了几十个老师教导你,这么简单的账目都不会算……” 他脸上竟然带着鄙夷。 小主公恨的真想咬死他了,跺脚大怒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上你恶当,你家的猪是你害死的,我帮你补偿已是出于好心,还敢加价要钱,你到底要不要脸?” 唐峥哼了一声,昧着良心道:“我可不管这些,我只看到你赔了别人家里半贯钱,大人物行事,一碗水端平,我干娘也受了损失,一头猪半贯,两头猪一贯,这个账目很好算,你得赔她一贯钱……” “我咬死你!” 小主公终于受不了他的无耻,扑上前来和唐峥撕打成一团。 唐峥才不怕她,大叫一声道:“来啊,看谁咬死谁,哎哟你这招跟谁学的,你真敢下嘴啊!” 此时夜色迷离,周围百姓早已跑去河边帮忙架锅生火,那群负责杀猪的侍卫悄悄往这边偷窥,有人略带担心道:“小主公不会吃亏吧?俺真想过去暴揍那小子……” 旁边一个中年侍卫瞪他一眼,呵斥道:“你脑子犯抽啊,老老实实杀你的猪,这事轮不到你参与,没看出小主公很开心吗?” “开心?” 那侍卫满脸不信,迷惑道:“这怎么可能,小主公明明气的直跺脚!” “跺脚也是开心,闭上你的鸟嘴!” 中年侍卫再次呵斥一声,然后伸手一指地上的家猪,喝令道:“把猪头给老子递过来,那位公子刚才专门吩咐过,这猪头要好好整治一番,等会他给大家做一道卤煮猪头肉,奶奶的好长时间不曾吃肉了,今晚真是托了那位公子的福。” “凭什么托他的福,要托也是托小主公的福!”年轻侍卫很是不爽,烦闷嘟囔道:“他只是个穷小子,凭他也配称呼公子?害死了自己家里的猪,猪钱还得咱家小主公帮他出……” 中年侍卫看他一眼,忽然苦笑摇了摇头,他没有继续跟年轻侍卫解释,自顾自开始忙活起来。 那边战场之中,小主公和唐峥已经分出胜负。 小主公披头散发看似大败亏输,然而小脸却带着丝丝骄傲和得意,唐峥一脸横眉冷笑看似战胜,然而细看却龇牙咧嘴努力在忍。 没错,在忍。 忍住痛,不肯叫出声。 他昂首挺胸,做出威武之状,可惜两只眼睛却直直盯着自己手腕,嘴角明显疼的直抽抽。 但见手腕之上,趴着一个小脑袋,小主公死死咬着他的手腕,嘴里发出得意的哼哼声。 “差不多行了啊!” 唐峥终于忍受不住,咬牙切齿道:“你是属王八的吗,咬住之后不撒嘴,老子这是手,不是猪头肉……” “哼,就咬,咬死你,看你还敢无耻!” 小主公傲娇反击,不过一开口说话顿时忘了咬人,唐峥快速将手抽回,然后躲鬼一般跳开老远。 “你看看,都咬肿了!”唐峥检视一下自己手腕,不知为何心里又要暴怒,他忽然将手向前一伸,大吼道:“我看你真是属王八的,朋友之间也能下死手?” “不是手,是嘴!” 小主公十分得意,顺势帮他指出语病,嘻嘻笑道:“我就是要咬你,在你手上盖个戳,谁让你刚才那么坏,竟然偷袭人家胸……”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羞赧,忽然扭开脑袋涨红了脸。 月色之下,繁星点点,一缕夜风飘摇而来,吹起她满头长发撩人万千。 然而唐峥却没心思管顾这个,反而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阴冷。 他目光悄然闪过一丝杀机,竟然微不觉察凑近小主公身边,口中却故作好奇,装作平淡问道:“盖个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请问小主公你从哪里听来的?” 问出这话,唐峥心里极其紧张,他双手紧紧攥住已经沁出汗水,随时准备给暴起行凶伤人。 “你心里很害怕,你想要杀死我?”小主公突然出声,一双妙目直勾勾盯着他。 唐峥心中一凛,连忙掩饰道:“哪有哪有,我只是好奇!盖戳这个词,我在书上没见过……” “那咱们做朋友啊,做朋友久了你自然会知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唐峥十分困惑,终于问了出来,十分郑重询问道:“你我身份地位天壤之别,家庭出身同样存在隔阂,我早已很清楚告诉过你,烂泥不与珠玉为伍,即便是仅仅做朋友,同样也没有好结果!你有那么多老师,而且也不缺权势,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朋友?” 可惜小主公没有正面回答,仅仅似是而非说了一句,幽幽道:“纵有宠爱万千,其实茕茕孑立,这种感觉你应该懂,大傻子你应该懂啊……” 唐峥心里咯噔一声,终于在心中引起足够重视,他小心翼翼看了看远处,忽然凑近小主公面前,轻声问道:“姑娘,你吃过麦当劳吗?” 这是一种独特的试探,当世之间应该没有人能懂,唐峥问这话的时候十分紧张,他感觉自己双手手心里全是汗。 小主公咯咯一笑,突然抬脚跑向小河边,边跑边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大傻子,你这首诗写的挺好啊,嘻嘻,来做猪头肉啊,我来帮你打下手!” 夜色迷离,佳人欢笑,整个河边全都是银铃般的脆笑声,惹得一群百姓和侍卫瞠目结舌傻傻的看。 他们看到一个美到无法形容的少年忽然变成了少女,然后顶着一头如水秀发在风中不断奔跑欢笑,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春天花开那样美。 …… ……0点以前,我努力再写一章出来。 第24章 由杀猪谈到政事 “我的老天爷,我的老天爷……”那个年轻侍卫怔怔长大嘴巴,傻乎乎道:“小主公竟然是女子,小主公竟然是个女子!” 旁边中年侍卫踢他一脚,冷哼呵斥道:“现在你这鳖孙懂了吧,大叔拦着你是有原因的,人家小两口之间嬉笑打闹,咱们做下人的去掺和做什么?” “小两口?” 年轻侍卫再次一怔,满脸不可置信道:“这才短短三天时间,小主公只和那小子见过两次面!” 中年侍卫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也许是我看错了,但我很少会看错,你忘了小主公今天和小主吵架的事么,小主明明严令小主公不准出来,然而临到傍晚小主公还是急吼吼出来了。” 年轻侍卫怔怔半天,忽然转头看向唐峥那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机,冷冷道:“如果他敢伤害小主公,我定然举刀杀了他……” 发狠还没发完,陡然屁股上挨了一脚,只见中年侍卫满脸严肃,呵斥道:“这事轮不到你参合,乖乖给老子去生火,夜很深了,小主公要吃饭。” “是是是,大叔说的对,我去烧火,我就去烧火!” 年轻侍卫连连点头,慌不迭失跑到一口大锅边。 这口大锅很是破烂,锅边坑坑洼洼全是口子,显然经历的岁月已经不短,然而年轻侍卫却忽然发现的奇怪处。 于是他悄悄又回到中年侍卫身边,压低声音道:“大叔您过去看看,那口大锅有些不对劲,民间百姓用不起这种大锅,这是军队司厨行军所用的大军锅。我刚才仔细辨识一下,隐约看到锅边还铭着字……” 中年侍卫怔了一怔,随即若有所思道:“这也无甚奇怪,也许此村有人做过老兵,又或者是军中售卖破旧铁锅被这村子廉价买了来,臭小子不要东猜西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奇怪的事!烧火去,那位公子说要亲自掌勺呢。” “那好吧,总之大叔您留点心!” 年轻侍卫明显很是忠诚,忍不住又补充一句道:“我总是害怕小主公会受到伤害,我全家都欠着小主公的恩情。” “知道了,老子也欠着小主公恩情呢!”中年侍卫挥了挥手。 …… 这时夜色已经很深,唐峥终于迟迟而来,一众侍卫早将那头惨死的家猪开膛破肚刷洗干净,并且用刀子割成一块一块准备烹煮。 至于胖大婶家的两只小猪仔则是保存整体,因为唐峥准备直接架在火上烤,烤乳猪的手艺他不会,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嘴也没有那么挑。 “你终于肯过来了?” 唐峥到了河边的时候,小主公早已提前过来,少女恢复本来身份,惹得一群百姓和侍卫远远观瞧,她自己脸上也带着一些扭捏,似乎很不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 她手里拎着一把大勺子,满脸期待站在大锅边,似乎接下来的做饭乃是一件大事,小丫头胸口起伏明显很是紧张。 “怎么着,不会做菜?”唐峥斜眼瞥了一下,脸上故意装出鄙夷。 小主公又想跺脚,不知为何一听唐峥说话她就想生气,她猛然挥舞一下大勺子,恶狠狠在锅边敲一下。 唐峥浑然不惧,趾高气昂走了过去,此时大锅里的开水已经开始翻滚,唐峥直接拎起几块猪肉就要扔进去。 小主公屏气凝息,忽然略带紧张道:“你准备怎么做,就这么用水煮?” 说到这里有些羞赧,小声道:“我虽然有几十个师傅,但是师傅们从来没有教我做过菜,这是我第一次下厨,我觉得这事对我很重要。” “哼!”唐峥鼻尖发出一声鄙夷,冷笑道:“女人不会做菜,如同男子无须,哪怕你出身高贵万分,一样要承受我的嘲笑。” 这语气听着就欠揍,小主公忍不住又咬了咬牙,少女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忿忿道:“我不会可以学,不耻下问行不行?我现在诚心请教你,这个全猪宴到底怎么做?” 唐峥仰天哈哈一笑,突然郑重道:“我也不会……” 四周的空气顿时凝滞! 百姓目瞪口呆,侍卫们瞠目结舌,寂静深夜只听河水哗哗流淌,水声之中夹杂着一个少女咬牙的咯咯声。 …… “你也不会做,你也不会做!”小主公突然跳脚起来,手中大勺子挥舞如同大刀,愤怒道:“我要打死你。” 唐峥手抓两块猪肉,大喝道:“又抽什么疯,莫非还想战?来啊,怕你不成。” 小主公气的快哭出来,委屈道:“我刚才那么诚心求问你,换来的却是你鄙夷和嘲讽,明明你也不会做饭,凭什么还敢训斥我。” “谁说我不会,开个玩笑不成啊?” 唐峥呵斥一声,顺势夺过小主公的大勺子,冷哼道:“看清楚了,这才叫下厨……” 说着将两块猪肉扔到锅中,然后继续拿其它的生肉不断投下去。 小主公怔了一怔,忍住怒气道:“你真会?不是在糊弄我?”说着好奇走到一边,探出小脑袋准备看。 唐峥吓了一跳,手疾眼快将她拉回来,无奈道:“姑奶奶你省省心,开水翻滚你也敢伸头,脸不想要了是吧,蒸汽一扑能烫死你……” 小主公吐了吐舌头,这次没有和唐峥拌嘴。 锅中热水翻滚不断,一块一块的猪肉持续扔了进去,很快水面上漂浮出一层血沫子,唐峥拎着大勺细心开始往外撇。 侍卫们看的啧啧称奇,百姓们则是有些不舍,唐峥边干边道:“全猪宴不太好做,今晚只做一道红烧肉吧,这菜做起来简单易学,你们都给我好好看清楚,过几天咱们就去开酒肆,先用这道名菜打招牌……” 听到这是生意,众人无不凛然,一群苦哈哈外加侍卫全都聚拢过来,小心翼翼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小主公在人群中挤了半天,十分好奇道:“你真要开酒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战乱纷纷,饿殍满地,穷人吃不起肉,富户不敢出门,你开酒肆时机选的并不对,很可能会亏个底朝天!” 这话说的很是朴实,但却凸显了对世事的掌控,可见小主公并没有浪费几十个师傅的教诲,少女除了喜欢玩闹其实挺有智慧。 她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唐峥为什么坚持开酒肆。 第25章 女皇驾临 唐峥看她一眼,忽然轻叹道:“天下纷乱,自有强者站出来,到时横扫六合江山一统,总归还是会有一个朗朗乾坤,衣食住行乃是大事,从来不会亏个底朝天……”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微笑道:“况且我这酒肆也不去危险之地开办,我就在县城之外的官道上挣钱,你家里应该势力很大,有你的庇护谁敢来找茬?” 小主公怔了一怔,有些意外道:“你竟然连我也算计进去?你猜到我今晚回来找你玩?” 唐峥嘿了一声,笑眯眯道:“就你这个跳脱性子,前几天我临走之前故意嘲讽你,我笃定你最多三天就会来找茬,想不到你连两天时间都没忍住。” 小主公呆了一呆,不知为何又想生气,她看着唐峥那张欠揍的脸,总想上去狠狠咬几口。 唐峥却不再继续挑衅,忽然目光灼灼道:“世道纷乱,百姓无钱,就连富户也是谨小慎微,轻易不会出门寻吃食,所以我这个酒肆不赚他们的钱,我这酒肆专门赚取军队的钱……” “赚军队的钱?”小主公又是一怔。 唐峥点了点头,神情悠远道:“天下大乱,必然战火纷纷,心有大志者若想一统江山,必然会注重练兵强军之道,强军怎么强,自然是吃肉,我这红烧肉做法简单,正适合大批量供应军队,最主要的是家猪售价低廉,一口肥猪顶多支出百十文,我花钱买来雇人宰杀,转手做成菜肴就能卖一贯,利润十倍翻番,不怕生意不赚。” 一群侍卫听得迷迷糊糊,百姓们更是满头雾水,唯有小主公却忍不住咬了咬牙,满脸气怒道:“你这是坑我家的钱,军队都是我家供养的,一口肥猪你花百十文收购,为什么卖给军队却要一贯钱,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杀头的大罪。我的母……她不会放过你的……” 唐峥得意一笑,忽然凑脸过来,道:“所以,我拉你入伙啊!” 小主公登时呆住! 唐峥不欲继续气她,毕竟这事还要借助对方当做挡箭牌,想了一想接着又道:“你放心吧,你家里的长辈不会降罪我,虽然我借酒肆坑取钱财,但是我给你家提议赚取更多钱财的计策……” “你想进言进策?” 小主公有些耻笑,骄傲道:“我的师傅学贯天人,我的……她更是饱读你想都想不到的各种书籍,无论朝堂政事还是民间商事,所有的策略都要比你强。” “那可不一定哦!” 唐峥满脸自信,微笑道:“比如眼前就有一件事,你家里的长辈就想不到,哦,也许他们想到了,但是他们不敢干!” …… “是吗?” 夜空中忽然传来一个清冷声音,带着淡淡不屑道:“那么你倒是说说,我们有什么事情不敢干?” 月色之下,但见远处缓缓出现一行人,有唐峥熟悉的唐无敌和李怀云,也有曾经抓捕过他的捕快孙丁,狱卒王朝如今也换了大将军服饰,正在偷偷朝着唐峥使眼色。 领头却是一个女子,可惜脸上遮着纱巾,就是这个女子刚才发出嘲讽,带领一众故人走到近前。 她似乎并不在意唐峥,到得跟前先是看向小主公,略带无奈道:“你这丫头输了,没有遵守约定……” “哼!”小主公傲娇一甩脑袋,明显是在和女子置气。 女子摇头了摇头,似乎还发出一声苦笑,她随即看向唐峥,语气已经变得冷厉,道:“就是这个小子么?勾引了我家的小明珠!看着也无甚出奇,军师你怎会将他夸到天上去?” 这话听着就带有一种权势凌人的味道,唐峥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女子淡淡一笑,质问道:“怎么,你不服?” 唐峥吸了口气,微微拱手道:“不敢,手握刀兵者,历来不懂得尊重人,因为你们骨子里都很高傲,心中永远没有弱势者的留存地。” 女子突然负手转身,遥遥眺望眼前大河,悠悠道:“日月当空,吾名为曌,我要照耀这一片时空,庇护整个天下的穷苦,所以一两个弱势者的尊严不在我关注之内,尤其还是你这种想要吃软饭的弱势者……” “你说谁是吃软饭的?” 唐峥明知不能和对方争辩,仍然按捺不住心中暴怒,作为一个男人最烦的就是这个口吻。 女子嗤的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 唐峥忽然想起一件事,整个身体猛然晃了一晃,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惶恐道:“你刚才说日月当空?你的名字里有个曌字?” “怎么?不可以么?”女子声音里带着冷漠。 唐峥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敢问您可是姓武?” 女子慢慢转回身,似乎在纱巾后面用目光打量唐峥,突然冷声问道:“听你这个意思,莫非有人叫武曌?” 唐峥顿时一呆,随即吐了口气,他已经从这话听出端倪,眼前的女子应该不是历史上那个女皇。 想想也是这样,如果真是传说中那位杀伐果断的女皇,恐怕一见面早就令人将他拿下了,哪里会由得他还能争辩两句? 最主要的是,这个女子的声音似乎也不是中年妇人。 “奇怪,真是奇怪……” 唐峥只觉心中匪夷所思,心中感觉很是迷茫不解,暗暗道:“历史之上,还有人用过这个曌字么?据说这字乃是那位女皇自己造的字啊,我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未知时代?嗯,这肯定不是武则天,这肯定不是武砍头!” 他小心在那里揣测,越想越觉得心安,忽听女子冷冷开口,略带讥讽道:“世有夸夸者,美名曰奇谈,本皇早已将你看穿,你亦不需再做掩饰!” 唐峥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我掩饰?我掩饰什么了?” 女子似极其不喜他,所以压根不做解释,只是自顾自冷冷又道:“阿秀拿你当朋友,我便看在这朋友二字饶恕你,不过事可一不可二,朕有一良言尚要劝告汝!” 说话这等冷淡,而且还带着森森杀机,唐峥就算是铁头娃也懂得缩脖子,连忙恭敬道:“在下洗耳恭听。” 第26章 欲杀唐峥 女子轻哼一声,忽然负手转向大河,悠悠道:“而今我大周刚刚立国,不喜听到流言杂语,你先前曾出言蔑称说本朝有不敢干之事,此言便是流言,倘若严格按律审判,当定一个斩立决……” 原来她就是那个‘容颜不老’的小主! 原来她正是那个刚刚建立周国的女皇! 果然不愧女皇,开口闭口都是杀,唐峥不敢直撄其锋,默默选择闭口不言。 但是小主公却在一旁大打抱不平,高声叫道:“你凭什么说他是流言,也许唐峥真有本事呢?你不问不询直接定论,张口闭口叛人斩立决,如果做皇帝都像你这样做,那你和暴君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上前一步,使劲一拽唐峥胳膊,大声道:“你不要怕,把你的计策说出来,今晚非要让她看一看,这世间不止她一个聪明人,哼……” 看这架势,明显是在闹脾气。 唐峥满心无奈,真想让这小姑奶奶放过自己。 你跟家里人闹矛盾没事,千万不要拿我出来当枪头啊,你亲人自然不会杀你,但是对我那可就难说了。 果然那女皇似乎有些生气,忽然转头冷冷盯着唐峥,怒笑道:“好,那朕便好好听听。说,你有什么计策,本朝又为什么不敢去干……” 原来她一直还记着刚才唐峥说的那句话。 事已至此,赶鸭子上架,唐峥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郑重道:“北方,草原,纵兵而去,掠夺而回,此战若是敢打,必有天大收获!” “荒唐之言,狂放厥词!” 女皇还没说话,突然一个青年跳了出来,这青年生的十分竣秀,举止也透着一股贵气,奈何嘴唇略微显薄,说话之时嘴角微微翘起,再加上面色带着不屑,总给人一种心性刻薄之感。 他跳出来之后,张口便呵斥唐峥,森然道:“陛下面前,也敢大放厥词,北方草原何其强大,中原汉人历来纳贡求和,你竟然怂恿陛下出兵挑衅,分明心怀不轨也,就让我来替陛下打死你,同时也替小主公灭掉别有用心的人。” 说话之间手里还摇了摇折扇,大半夜的摇扇子,分明是故作风流倜傥之举。 虽然是故作风流,但是手底下倒是真有几分真功夫,唐峥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已经挥拳打到了他面前。 “住手!” “混账!” “我去你妈的!” 几乎同一时间,有三个人出声何止。 喊住手的是小主公。 喊混账的是中年王爷李怀云。 至于喊我去你妈的同样也是唐峥熟人,赫然乃是号称一个打三个的狱卒王朝。 小主公和李怀云只是喊,狱卒王朝直接有了动作,只见他凌空一跃后发先至,手中同时挥出一拳,重重与青年的拳头相撞。 轰隆一声,两人各自倒退一步,王朝冷眼挡在唐峥面前,那个青年则是眼中杀机一闪。 “王大将军,你欲造反不成?”这青年城府很深,张口就给王朝盖了一顶大帽子。 王朝哈哈一笑浑不在意,突然呸了一声破口大骂,不屑道:“滚你娘个蛋,老子追随小主的时候你算个卵。造反造反,我造你娘的反……” 青年似乎心中大怒,忽然转头对女皇拱手抱屈,大声道:“陛下,臣之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王大将军如此粗言,分明敌视我世家一方。” 女皇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此时才淡淡开口一声,质问道:“是朕准许唐峥开口进言,孔爱卿莫非没有听到么?” 青年目光一凛,连忙低头谢罪。 女皇微微摆手,淡淡又道:“既然知错,那便退下,你孔家虽是琅琊大氏,但也不可忤逆朕的初衷。朕立国固然要借助世家,但也不一定非要借助世家……” 一番话连消带打,有一种说不出的权势尽掌手中之霸气,说完再也不看青年,慢慢又将目光盯向韩跃,忽然道:“汝继续讲,朕很想听,当世之间没人敢撩拨草原,想不到你一个农家小子竟有这个念头,不管是大放厥词还是夸夸其谈,朕现在都给你继续说下去的权利……” 这等于是从某种角度给唐峥撑腰了! 那个姓孔的青年目光一闪,分明闪过一道阴冷的杀机。 可惜他杀机才刚刚一闪,忽然感到有一股更冷的杀机射过来,只见王朝一身甲胄铿锵近前,压低声音冷冷道:“老子跟你说,小五是我罩的,你要敢弄他,我就弄死你!” 青年大怒,咬牙同样低声道:“你竟敢威胁我?你可知我是孔家嫡子孔如云?” 王朝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道:“威胁你咋了,我还想杀你呢,孔家嫡子孔如云是吧,老老实实做你你文官吧!” 说着更加不屑,十分嘲讽道:“不要仗着孔家嫡系上蹿下跳,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大家都明白,给老子滚一边去,看到你我就嫌烦……不服吗,那开战啊,老子实话跟你说,我们军方不喜欢你们世家……” 这等于是直接撕破脸皮了! 孔如云目光悠忽一闪,忽然瞥见不远处一群将军都在抱着膀子冷冷的笑,为首一人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威名孔如云却听过。 那人正是唐无敌,曾和唐峥在死牢里当过‘牢友’,据说天下有十个能征善战的无敌将帅,而唐无敌绝对能够排进前三。 “很好,很好!” 孔如云咬了咬牙,放狠道:“今日军方之举,吾必原封不动转告家主,此次奇耻大辱,我亦会牢牢记住。” 王朝嗤笑一声,忽然用手指傲然点了点孔如云胸口,满脸无所谓道:“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你和我都只是过河卒,老子在军中地位最低,所以才会出来对付你这个小卒子!” 说到这里突然哈了一声,接着又道:“现在看来你连小卒子也算不上,十十足足是个跳梁小丑罢了,陛下立国要借助世家财力,但是我们军方却不喜欢你们叽叽歪歪,如果真是惹得烦了,直接抄家问斩也难说……” 孔如云心中一凛,忍不住退后一步。 而这时,那边唐峥终于再次开口,说的正是纵兵掠夺草原之策。 孔令云心中暗急,他很想跳过去阻拦唐峥! 世家的利益在于出资拥立新朝,如果女皇真的采纳建议发了横财,那还需要他们世家做什么? “这个烂泥少年,绝对不能留下……”他心中杀机森然,暗暗盯着远处的唐峥。 (两更同时发布,新的一天,求收藏,求推荐,票票拿来,大家发财^-^) 第27章 此计,绝世良策 可惜夜色朦胧,而唐峥正在专心致志讲解计策,一时并没发现后面有人恶狠狠盯着他,不过以唐峥的谨慎和小心,也许早已预料这条毒蛇会在暗中吐信子。 “吐就吐吧,早晚牙给你拔掉……” 唐峥心里冷冷一哼,脸上却堆出淡淡笑意。 他忽然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重提先前话题,悠然道:“北方有草原,虎视汉家地,千百年来只听过铁蹄时时扣关,从未听说过有人打进草原去,何也,内王而外圣尔!”、 内王外圣,自古通病。 关起门来称王称霸,针对外人却强做圣贤。 但是这话题很少有人敢说,然而唐峥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陪同女皇前来的那些大臣面面相觑,军师韩图则是微微摇了摇头,这架势也不知是感慨唐峥所说很对,还是遗憾少年人不知畏惧。 唐峥将所有人神情尽收眼底,突然拱手对女皇郑重一礼,大声道:“请恕在下直言,汉家皇帝个个都有罪,对待子民心狠,对待外人松,自古有逐鹿中原一说,动辄喊打喊杀战火遍地,然而一但面对外人异族,则会摆出彬彬讲理的丑恶笑脸,这是毛病,须得移除……” 女皇不置可否,冷冷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您想听什么?” 唐峥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微笑道:“但是我刚才也说了,您敢么,或者说,整个新建的大周国,敢么?” 女皇默不作声,似乎鼻间轻哼了一声! 这时军师终于踏前一步,笑吟吟道:“唐小哥勿要东拉西扯,你心中若有计策不妨直说,策有恶策良策,必然有得有失,取其得利者行之,取其不利者弃之,利与弊自有吾等做出决断,一旦决断那便是朝堂的国策,不管得利还是受损,事后都不会因为你献言献策而翻脸追究……” “好!” 唐峥大声开口,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语速极快道:“我的想法很简单,请女皇派遣一支精锐部队突袭草原,不带辎重,以战养战,至少打空三百里范围,然后组织百姓把草原的牛羊和战马全都拉回来!”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不等众人开口接着又道:“牛羊拉回来之后,对于民生极有补益,比如草原牧牛很是健壮,稍加训练就能变成耕牛,草原牧羊很是肥硕,宰杀之后可以充作军粮,战士若能顿顿吃肉,体质必有腾飞提升……” 四周一片静悄悄,都在仔细分析唐峥的话。 唐峥看了众人一眼,继续又道:“牛羊等物还只是附带,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抢夺草原战马,有了草原战马之后,咱们便可以组建强大的精锐骑兵,汉人和草原作战为什么老是吃亏,亏就亏在彼是骑兵我是步卒!” 军师韩图缓缓点头,但是语气却微微有些遗憾,道:“自古有十卒一兵之说,卒是步卒,兵是骑兵,供养十个步卒的财力方可供养一个骑兵,唐小哥你的想法有些太过天真了。陛下刚刚建立新国,国库资金捉襟见肘,现在别说是供养骑兵,能保住步卒不饿肚子都很艰难……” 这时那个孔如云终于逮到机会,站在远处冷笑一声道:“就算我世家肯出钱资助,本公子也觉得此计不妥,草原之族,虎狼之辈也,汉家历来羸弱,不可妄自挑衅!” 说到这里冷冷看了唐峥一眼,满脸鄙夷道:“我弱敌强,人家不来打我已是万幸,你竟然怂恿陛下出兵突袭草原,敢问我大周国如何承受接下来的报复?” “报复?” 唐峥微微一笑,悠然反问道:“为什么会有报复啊?” 孔如云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纵兵突袭草原,岂能没有报复,那些异族个个穷凶极恶,历来都是睚眦必报之徒。” 这话就连军方那些人也都忍不住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认可孔如云的说法,一众大臣微微摇头,感觉唐峥的计策犹如孩童儿戏。 至于女皇则是不置可否,既没有出声质疑,也没有开口赞许。 但是小主公有些着急,忽然上前用力推了一把唐峥,大声道:“你快说啊,你肯定还有办法,你说,为什么突袭草原不怕报复,我觉得你早已想好了解决的计策……” 这丫头还真是不错,虽然连翻和唐峥吵闹,但是心底却将唐峥当成了朋友,见到大家质疑她的朋友,少女觉得比质疑自己还要焦急。 唐峥微微一笑,对这个新朋友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他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准备解释计策最精髓的部分。 哪知也就在这时,忽听女皇悠悠开口,淡淡吐出四个字道:“此计,甚妙!” 唐峥顿时一呆,众人愕然一怔。 军师韩图捻须微笑,忽然拱手道:“陛下睿智,果然已经看穿此计!” 女皇面上的纱巾无风自动,悠悠道:“军师岂不也早看穿此计?” 两人一对一答,众人更加显得茫然,孔如云脸上涨红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和军师此言何意?” 女皇看他一眼,随即抬手一直唐峥,淡淡道:“此子计策,很是不俗,孔爱卿你所担心之事,无非是纵兵突袭草原必然遭受报复,我大周刚刚立国不久,确实很难承受草原虎狼的肆虐……” 孔如云连忙胸膛一挺,大声道:“臣之忠心,如昭昭日月!”说完又涎着脸凑前一步,微笑讨好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女皇摆了摆手,略带呵斥道:“勿要打断朕的话,我要赞的不是你!” 孔如云登时呆住,一张脸涨红十分难看。 女皇却不再管他,转头慢慢看向唐峥,此时语气已经少了一丝僵硬,隐约多了一丝柔和,淡淡道:“你这计策确实不错,实有一石二鸟之奇妙,如今中原战乱纷纷,各地势力相互倾轧,本皇若是派遣一支精锐突袭草原,番号却改头换面冒充邻国,抢了东西回来,仇恨引给别家,到时草原出兵报复邻国,朕却关起门来悄然发展,此长彼消,绝世良策……” 唐峥怔怔看着这个女子,好半天才喃喃道:“这话我压根一点没说,你竟然全都猜到了!” 他忽然感觉有些害怕,心中渐渐开始重视古人。 女皇微微一笑,语气隐约有些傲然,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唐峥,淡淡道:“世间聪明人,不止你一个!” 说完突然转身,对站在一边的小主公冷厉呵斥道:“速速跟我回去,女孩子怎么夜不归家?” “哼!”小主公傲娇一甩头,甩头之前还给了女皇一个大白眼,显然少女心里很是不爽,无论心性还是行为全都带着叛逆。 女皇似是拿她没办法,语气稍微软化一点道:“你且跟我回去,有些事咱们须得好好谈谈,我可以给你做个保证,以后准许你随意出门找朋友……” 最后这‘找朋友’三个字故意咬的很重,明显是在暗示和威胁小主公,女皇的意思其实很明白,那就是你若不跟我回去,我就拿你朋友开刀! 小主公迟疑一下,终于慢慢点了点头,不过却趁机提出要求,气呼呼道:“那你得亲自给一道旨意,然后赐给唐小五一块匾额,他要在官道旁边开酒肆,我也在酒肆入了伙!” 女皇无奈叹了一声,似乎小声说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随即扬手慢慢一挥,淡淡道:“朕,允了!” 说完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小主公的手,然后再也没有语言,拽着小主公转身便走。 女皇起驾回转,大臣自然急急相随,不过临走之前各自又有几分动作,比如中年王爷李怀云唐无敌等人,都是遥遥冲着唐峥摆了摆手,军师韩图笑呵呵拍了拍唐峥肩膀,孔家嫡子孔如云则是恶狠狠瞪了一眼。 狱卒王朝如今穿着大将军甲胄,十分骄傲走到唐峥面前道:“小五看到没,你四叔我封官了,以后没事就来家里坐坐,叔叔教你一个打三个的绝学……”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唉哟一声尖叫,却原来是被胖和尚一脚踢开,然后胖和尚笑眯眯过来拍了拍唐峥的肩膀。 转眼之间,人群远去,空旷的河边渐渐变得平静,只留唐家庄一群百姓满脸茫然。 胖大婶最为关心唐峥,小心翼翼走过来道:“小五,那是个女孩子啊?”显然指的是小主公,胖大婶话里明显带着期盼。 村中宿老三爷爷同样走过来,不过口中却略带担忧道:“小五,刚才那个孔家的公子……” 老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唐峥满脸微笑,安抚道:“三爷爷别怕,没事的,小五心里明白,我以后躲着他!” 三爷爷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长长发出一声叹息,有些落寞道:“孩子,忍了吧,咱们是穷人,穷人有穷人的活法。” 唐峥笑着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道:“三爷爷放心,小五一切都明白,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小五只是个烂泥腿子,我以后躲着他就是了……” 三爷爷目光直勾勾盯着唐峥,很想看穿这孩子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惜唐峥一脸微笑,老人压根分辨不出来。 …… ……本章情节太紧凑,无法拆开分着发,所以两章合并成一章了,当然你们理解成三章更好,就当作者我加更了,嘿嘿。 第28章 流言有害,但能引来好奇 自古天子一怒,天下流血漂橹,但是匹夫若是一怒,未必能做到血溅五步。 唐峥愿意忍吗? 没人愿意憋屈的活着! 被人打了脸,还要自己给自己不断开解说:“人家是大人物,这种人我惹不起,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这种话唐峥说不出来,他很想弄死那个孔如云。但是首先有两件事他得先做好,第一是不能让村里老人担心,第二则是要不断积蓄自己的实力。 手无寸铁跟人干,那叫莽夫。 碌碌无为苦发展,很可能会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男子汉大丈夫来此古代一回,虽然不能说纵横沙场马革裹尸,但是运用现代智慧活的悠闲自在总应该吧? 人若想过悠闲自在的生活,首先得有过这个生活的本钱。 “酒肆得赶紧搞了,三爷爷您一定要帮我!” 夜色之中,唐峥神情诚恳说出这句话,然后双手搀扶老人慢慢离开河边,小声又道:“明天开始就动手,挣不挣钱先两说,酒肆若是能开起来,将会改变整个唐家庄……” 还有一句压在没有说,那就是:“也会改变我自己!” 篝火熊熊,红烧肉已经出锅,庄上百姓已经开始就地吃饭,有人端着碗筷过来想要侍候三爷爷。 古代农村淳朴,处处透着温馨,比如三爷爷这样的耄耋,身为孤寡全村都有供养责任,村民早已将肥肉盛了一碗,专门掰碎了两张糙饼子等着三爷爷吃。 哪知老头也不知出于何故,竟然笑呵呵摆手让村民自己先吃,然后老头让唐峥搀扶着他继续往前走,最后走到已经熄火的大锅旁。 “小五,咱爷俩在锅边吃……” 老头颤悠悠拿起大勺子,动作缓慢盛了两碗汤,一碗是给自己,另一碗则是给唐峥,两个大碗全都搁在地上,老头一屁股也坐在了地上。 夜色之中,光线有些昏暗,唐峥不疑有他,陪着老头洗地而坐。 古代讲究吃不言睡不语,即使是穷困村庄也尊此礼,唐峥端起碗筷慢慢喝着汤,边吃边思索接下来的事。 他想的有点入神,一时没有察觉三爷爷并未动筷,老人只是笑呵呵看着他,浑浊的双目忽然闪过一丝晶亮的光! 可惜,唐峥没有注意道…… …… 唐家庄忽然出名了! 这几天时间,至少有五个庄子在议论唐家庄。 “听说了吗,唐家庄出了个败家子,据说爹娘乃是早年逃荒而来的外来户,生了五个孩子只活了一个,结果这一个却祸害了整个唐家庄。” “知道知道,唐小五嘛,我听说过他,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一直勾搭咱庄的小丫头阿奴,上一回我还陪着阿奴她爹去唐家庄找人,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看见那小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阿奴小丫头却忙里忙外给他洗衣服,当时我就来气,指着那小子鼻梁骂了一臭顿。” “对对对,就是这个唐小五,简直是个大祸害,他喝了养母的奶水长大,转过脸来就开始祸害养母家,听说这小子大半夜跳进养母家的猪圈,用菜刀把两头猪仔的卵儿全割了,流出一地血,转眼就死了!” “果然大祸害,不是个好东西……”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不时有人摇头不已。 最先说话那个百姓很是得意,似乎终于逮到表现自己的机会,急吼吼又道:“还有呢,他弄死养母家的小猪仔还不过瘾,一会功夫又去村里弄死十几只,几乎全是长成了的肥猪,死了可就不值钱呐!” 自古流言喜欢夸大,唐家庄死了三头猪已经变成十几头,其实就算三头还有一头是小主公动的手,但是流言传出来已经算在了唐峥头上。 有脾气火爆的百姓忍不住了,满脸愤怒道:“这种祸害就该清理出门,赶出庄子让他自生自灭,唐家庄的三爷爷我也认识,老人家太过心善,治理村子不行……” “谁说不是呢,唐家庄这次算是受了大损失啊。家家户户都死了猪,我看他们今年年关很难熬!” 刚才还是十几头,转眼就变成家家户户都死了猪,一群老百姓蹲在墙角闲聊,越说越觉得唐峥不是个东西。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小娃子道:“可是我听说,他们吃了肉……” 说着流出口水,抱着一个老者大腿问道:“爷爷,肉好吃么!俺也很想吃肉,咱家能杀猪么?” 孩童天真烂漫,语气带着希冀,在场大人忽然鸦雀无声,最早说话那个百姓脸色明显有些红。 过了好半天之后,才有一个中年汉子小声说道:“这次唐家庄很奇怪啊,死了那么多猪竟然没有哭天喊地,俺还听说他们直接在河边宰了炖肉,全村老小一齐上阵,全都吃的满嘴流油……” 咕嘟! 四周明显一阵吞咽口水声。 在这个时代吃肉,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生活。 那汉子看了一眼众人,忽然又道:“俺还听说,那个唐小五在官道边上开了一间酒肆,地界选的很差,原本是一片荒田,明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为什么唐家庄人竟然很支持他,各家各户都抽了壮汉劳力帮忙,短短十来天功夫就把酒肆盖成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满脸迷惑道:“最让俺搞不懂的是,那个唐小五没给劳力们出工的钱,好像弄了一个什么村办产业股份分配制,每家给了一张写满稀奇古怪条陈的纸!” 听到此处,最早说话那个百姓终于逮到机会,大声夸张道:“真是败家子,纸那么贵他每家都给发一张,有那买纸的钱还不如给劳力们付工钱。” 但是这次没人搭茬,反而那个中年汉子目光闪了一闪,突然道:“唐小五怎么能买起纸?” 言下之意很是简单,一个孤儿哪里弄来的钱? 百姓们忽然不再乱发议论,而是蹲在墙角袖着手你看我我看他。 终于那个孩子的爷爷凑到中年汉子旁边,小声问道:“老四你是出过远门的人,咱们李家庄上就你最能耐,你且跟大家说说,那个唐小五到底如何?” 中年汉子捏了捏下巴,忽然道:“我觉得,咱们得去看看……” 老人明显也有这个想法,忍不住点头道:“那要不,就去看看?” 对,去看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反正此时乃是农闲之节,一群百姓蹲在墙角也没事,于是慢慢有人从地上站起来,顺着出村小路往传说中的官道走。 他们要去看看唐小五开的什么酒肆! …… ……0点之前努力再写一章更新,前期谋篇布局很累,每一个情节和伏笔都要斟酌。 第29章 踏入此间五百步 自古流言有害,但能引来好奇,唐峥要的就是这份好奇,因为好奇是人类了解新鲜事物的开端。 酒肆在古代不是新鲜事物,但是唐峥的酒肆不仅仅是个酒肆…… 确实随着流言散播,渐渐开始有好奇的百姓前来观看,孙家庄这群百姓走在官道上才发现,今天官道上来来回回竟然有不少人。 有的是三三俩俩边走边吹牛闲侃,这是奔着唐小五酒肆去看稀奇的人。 但是有的则是急急吼吼往自家庄子方向跑,奔跑之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仍不停歇,仿佛有什么紧要大事须得赶早,赶晚也许就轮不到机会了。 孙家庄百姓很是好奇! 那个中年汉子不愧是出过远门的人,忽然伸手拽住一个急急奔跑的百姓,套近乎道:“兄弟哪个庄的人啊?你这急急吼吼的架势是咋了?” “咋了?” 那百姓瞪他一眼,甩手将中年汉子推开,然后继续抬脚奔跑,一边跑一边才抽空喊了一句,大声道:“还能咋了,当然是回家喊孩子啊,哪个唐小五真是个爷们,开酒肆免费给孩子教书,而且一天还给孩子供应一顿肉。” 嗡! 孙家庄百姓顿时炸了。 有人满脸震惊,拉着同村急吼吼问道:“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免费教书,还给吃肉?” 也有人满脸不信,皱眉道:“他哪里来的钱,败家子不是穷人能当的吧?” 中年汉子忽然一挥手,沉声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咱们加快脚步,且去看看再说……” 这次不需出声催促,一众百姓自己主动加快脚步,路上又遇到十几波急吼吼奔跑的别村百姓,孙家庄人越来越觉得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那个唐小五,真给人吃肉啊?教书,他免费给孩子教书……” 仿佛心中有一团火在跳,孙家庄人竟然忍不住开始奔跑起来,人人都想及早见到唐峥的酒肆,然后验证一番是否真的教书给肉吃。 如今天下虽然纷乱,但是知识历来受人尊崇,读书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很少能有百姓的孩子能读起书。 这条官道有些荒僻,奔走起来经常会崴了脚,然而再差的道路也拦不住渴盼者的脚,一群百姓渐渐看到前方密密麻麻全是人。 到了! 这里应该就是唐小五的酒肆! 中年汉子孔武有力,跑下众人奋力往前面挤,他挤了好半天终于挤开一个空档,然后站在人群里望着眼前怔怔发呆。 但见官道旁边,果然有一个酒肆,竟然是两层的木楼,占地足足有一亩。 “厉害啊……” 中年汉子有些咋舌,他在心底暗暗盘算一番,喃喃道:“光是建造两层木楼,就得花费百贯,唐家庄烂泥一样的村子,唐小五吃百家饭的孤儿,他哪里来的钱,他哪里来的钱?” 木楼后面,还有一大片更大的空地,地里的荒草已经被人扒光,乱石也被人清理干净,显然那片空地也要造房子,就不知造这么大的房子得开多大酒肆才用得完? 中年汉子努力又往前挤了挤,慢慢挤到了酒肆的大门前。 他忽然看到一个熟人,那是隔壁庄子上有名的老石匠,当年他和这个石匠一起出去闯荡过,两人勉强有一份好交情! 老石匠正在忙活,拿着锤子凿子在干活。旁边围了很多百姓,都在垫着脚看稀奇。 “老刘,老刘……” 中年汉子忽然开口,然后挤到石匠身边,小声问道:“做啥哩?刻碑么?自打咱俩从长安回来,我记得你很久没有揽到活计了吧?” 老石匠忙的满头大汗,闻言回头急匆看了一眼,满脸笑呵呵道:“这次有大活,要刻两块碑,唐家小五给钱很丰厚,够我全家吃用大半年……” 说着十分得意一伸手指头,故作夸张道:“五百文,一块碑,刻完两块之后,我能净赚一贯!” 石头不要钱,体力不要钱,所以老石匠对于收益的理解并没错,他真真正正是能赚到一贯钱。 中年汉子有些震惊,忍不住道:“一贯?这么多?当初咱去长安做活,整整两年还没攒到一贯……” 石匠嘿嘿直笑,眉眼全是得意。 周围百姓发出一阵啧啧的惊叹声,声音里明显带着无比的羡慕和敬佩,也不知是羡慕石匠刻两块碑就能赚到一贯钱,还是敬佩唐家庄的唐小五竟然能拿出一贯钱。 中年汉子忍不住又挤上前几步,满脸好奇道:“这刻的是啥碑啊,老刘你给大家说一说,都是相邻庄子的乡亲,有好事可不能自己吞。” 石匠嘿了一声,越发有些得意。 古代石匠虽然很少读书,但是刻碑之人大多能认识字,他见几十个百姓围观翘盼,一时心中沾沾自得,索性直接放下手中工具,忽然抬手一直酒肆的不远处,大声道:“看见没,那块碑俺已经刻好了,正面是碑名,后面是铭刻,碑名自然是刻着碑的名字,铭刻则是解释为什么要刻这个碑……” “噢!”周围百姓整体发出一声赞叹,虽然有些不太明白其间的道道,但是却有一种不明白却感觉很厉害的满足。 中年汉子推了一把刘石匠,装作不悦道:“你这家伙也学会卖关子啦,赶紧给咱说说到底刻的啥,我知道什么是碑名,也知道什么是铭刻,但我不认识字,你得给说说!” 两人是老友,刘石匠自然不生气,再加上他见百姓们也都翘首以盼,终于满足了自己出风头的心理,这才慢慢咳嗽一声,指着远处那块石碑道:“此碑正面,统共刻了十八个字,上面四个大字是正名,左边两个,和平,右边两个,饭店,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和平饭店……” “和平?” “饭店?” “那是啥意思?” 一众百姓面面相觑,这时代既没有和平这个词,也没有饭店这个说法,刘石匠明显也是不懂,所以没办法给人细说。 中年人拽了他一把,急急又问道:“正面刻了十八个字,其中四个大字是正名,那么下面十四个又是什么字?” 刘石匠挥了挥手,仿佛是在模仿不久前才学会的一个动作,故作高深道:“踏入此间五百步,一切纷争变和平……” 踏入此间五百步,一切纷争变和平! 不多不少,正好十四个字,寓意深远,大气磅礴,可惜在场百姓全都不通文墨,就连刘石匠也不知道这十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中年汉子皱眉琢磨半天,同样也没想明白碑名是何道理,他伸手再次一拽刘石匠,又问道:“另一块碑呢?唐小五让你刻什么?” “另一块碑……” 刘石匠忽然叹息一声,眼中隐隐约约闪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唐峥的宏大布局,从一家酒肆教书育人开始,新的一天,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30章 唐峥的碑文 “另一块碑刻着什么?” 官道尽头的县城之中,同样有人在议论唐峥的酒肆。 这里是县城的老衙门所在地,因为大周国建立时间太短,皇宫一时无法建造成型,所以女皇直接征用衙门作为朝议场所,每日清晨按时点卯,文臣武将聚集议事。 最近几日,唐峥开酒肆刻石碑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不但周边百姓知道有个唐家小五免费给人教书,就连县府里的高门大户也在悄悄议论这件事。 “没人回朕的话吗?” 女皇再次开口,目光扫视群臣,略带怒意道:“唐峥使人刻碑,城中议论纷纷,他第一块刻的是酒肆店名,那么另一块碑刻的又是什么字?” 这次终于有人出声回答,语带恭敬道:“启禀陛下,此事臣可解惑。” 众人朝他一看,发现答话者赫然是中年王爷李怀云,女皇微微点头,不知为何语气竟有些温和,轻声道:“怀王执掌追风暗卫,负责天下消息汇总,想不到连一个酒肆也能留心,实乃本朝臣子之表率……” 李怀云呵呵一笑,似乎并没有沾沾自喜,他起身朝女皇拱了拱手,直接道:“陛下问唐峥酒肆所刻两碑,因第一块碑昨天已经刻好,本王第一时间与诸位诉说,今日却在刻第二块碑,本王也是清晨才刚刚收到消息,知晓了此碑到底要刻什么字?” “何字?”女皇直接开口。 李怀云咳嗽一声,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感慨,轻叹道:“劝学篇,男儿志,兵车行,纵四海……” 女皇微微有些发呆,在场群臣怔怔不解。 军师韩图轻轻一捋胡须,略带思索道:“老夫听怀王这个转述,此碑似乎刻着四篇文章?” “不错,正是四篇文章!” 李怀云郑重点头,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微笑道:“本王的麾下已将四篇文章全部拓印下来,吾当亲自念给诸位同僚听……” 他也不等女皇同意,直接开口念诵道:“第一文,劝学篇,夫天地人伦,万物以学为首,遥想上古时代,世人蒙昧不知,有圣贤俯仰天地,遍观花鸟鱼虫及宇宙浩瀚之理,遂有人文萌芽,累积便是学问,我今刻碑立字,特劝稚子向学,学,知廉耻,学,有礼仪,学,通宵天地之秘,学,俯瞰历史长河,当你踏上求学之路,从此人生已不同!疾苦农家子,也可做金龙,学识有百万利剑之威,吾当鞠躬而尽瘁,至死而后已,穷毕生力,教稚子学,我要给汉家儿郎执掌万剑的权利……” 只这一个开篇,满堂顿时寂静,在场几个自命大儒的人物面面相觑,军师韩图眼中爆闪出一团精光。 “好精妙的文章!”一个大儒忽然开口。 “好霸气的口吻!”这却是女皇皱了皱眉。 孔如云霍然站起,大怒咆哮道:“他怎敢如此,庶子折辱圣贤也,学问若是流落民间,岂不沾染高贵名头?” 另有一个明显也是世家出身,同样站起来愤怒大叫道:“唐峥如此行径,分明欲让烂泥百姓也能进学,此乃祸乱尘世之道,不杀不足以平天理。” 两人危言耸听,顿有不少附从,但是朝班之中也有人很是不爽,但听一人嘿嘿冷笑道:“祸乱尘世之道?这世间难道还不够乱么?老子认为唐小五做的好,你们哪个龟儿子若是心中不服,可以过来跟我说一说,老子最近手很痒,浑身难受想杀人……” 一众世家顿时大怒,然而扭头看去顿时偃旗息鼓,因为他们发现说话之人惹不起,对方乃是当世前三的绝世猛将。 没有错,出声力挺唐峥的正是唐无敌。 女皇忽然摆了摆手,淡淡道:“对也罢,错也罢,左右他只是一个白身,便算放开手任其行事又如何?汝等世家勿需担忧,唐峥孑然一身,动不了世家千年的传承……” 说着又看向唐无敌,悠悠道:“柱国将军亦不要四处树敌,汝和唐峥的交情并不深厚,朕之国朝初立,需要尔等携手并肩,吵闹可以有,但不可仇敌。” 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两边的人悻悻然都回归本位。 女皇忽然又看向李怀云,面上的纱巾无风自动一下,微笑问道:“怀王还请继续念,朕想听听下一篇。” 下一篇,那就是男儿志了! 李怀云一抖纸张,略带感慨道:“第二篇乃是男儿志,全篇只有四句话,但是本王觉得很是精妙,感情陛下略作点评……” “念!” 女皇淡淡吐出一个字。 在场众臣也停止争吵,静静期待着下一篇文章。 李怀云看了众人一眼,他没有对着纸张去念,忽然昂首挺胸大声吟诵出来,语气豪放道:“自古男儿当自强,男儿仗剑志四方。并吞四海八荒地,所到之处皆汉乡!” 满场再次寂静,只闻一片抽气之声。 军师韩图眼中的精光更加爆闪,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之色。 孔如云和世家几个大儒对视一眼,心中各都生出一股无力之感,世家向来以掌握学问自傲,然而孔如云却觉得他写不出这么大气磅礴的诗。 若是大儒写出这种事也就罢了,孔如云最多只是羡慕和敬佩一声,恨只恨对方乃是个不值一提的农家小子,据说自幼是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这样一个烂泥凭什么有如此文才? 女皇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似乎遥遥看向外面,若有所思道:“此人之文章,异常之霸道,一个农家小子,一个农家小子……” 她忽然看向李怀云,追问道:“第三篇呢?给朕接着念!” 语气已经有些冷厉,李怀云顿时有些错愕,但他不好违背皇命,只得继续念诵道:“第三篇,兵车行……” “不用念了!” 女皇突然又改了主意,出声阻止李怀云继续念。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此是何意,李怀云拿着纸张呆呆站立,脸上同样带着迷惑不解。 女皇看了众人一眼,忽然语气冷厉道:“命人去通知唐峥,让他把碑文改一改,劝学篇和男儿志允许他刻,但是兵车行和纵四海必须抹除,而今天下将乱,不可节外生枝,朕猜他后面两篇文章,必然要宣扬虎狼之志,倘若放任文章广为传颂,朕怕有百姓受到怂恿揭竿而起……” 众臣恍然大悟,细想果是此理。 女皇似乎有些疲乏,忽然挥了挥手示意退朝,待到众臣鱼贯而出即将消失的时候,女皇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声,微带赧然道:“怀王且先等等,纸张拿来给朕,那碑文后面的两篇文章,朕很想看看他写的什么……” …… ……你们不用查了,碑文都是山水自己编的,百度查不到,嘿嘿嘿。 第31章 我之教学,并不免费 “还能写什么啊?无非吹牛逼吓唬人罢了!”城外官道旁边,唐峥笑呵呵坐在酒肆中,他今日刻意穿作教书先生打扮,但是脸上却没有教书先生应有的严谨。 在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正是双手托着下巴的小主公,少女双眼亮晶晶忽闪,很是好奇道:“你早猜到她会禁止你刻碑,所以后面两篇故意吓唬她?” 说完不等唐峥回答,自己先欢呼一声扬起小拳头,很是高兴道:“小五干的不错,不愧是我朋友,以后咱们结成攻守同盟,然后一致对外抗拒强权,只要她不让干的事,咱俩专门一起干,嘻嘻,想起来就过瘾,你这个坏家伙,帮我气死她……” “气死她?”唐峥苦笑一声,满脸无语道:“我怕我脖子不够硬!” 小主公大怒,愤然道:“你写诗那么有志气,怎么一说到真干就缩了?唐小五我问你,你还是不是男人?” 唐峥哼了一声,很是不屑道:“我是不是男人关你屁事,难道因为你的质疑我就得急吼吼自证清白,怎么着,要脱裤子给你看么?” 小主公呆了一呆,随即鄙夷看了一眼唐峥胯下,少女忽然有些脸红,吃吃笑道:“脱了我也不怕,你毛都没有长齐……” 唐峥大惊失色,装作惊慌道:“难道你看过?你这个坏女人!” “呸!”小主公啐了一口,脸蛋涨红道:“谁会看你…看你那里,丑也丑死了,哎呀你这人坏死了,我要去找胖大婶告你状,嘤嘤嘤你坏死了,就会欺负人。” “嘿嘿嘿!” 唐峥发出一阵成熟男人的诡异微笑。 女孩脸嫩,小主公吃不住他这样撩拨,少女借口找人告状,起身急急慌慌跑了,不多会功夫只听后面叽叽喳喳一阵声音,然后又听到胖大婶别有目的在劝慰。 这时门口忽然有人咳嗽一声,只见唐家庄几个百姓眉花眼笑挤进来,领头一人语气带着夸张,扯着嗓子大叫道:“小五小五,不得了啊,咱家酒肆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怕是有十几个村寨都带着孩子来……” “哦?有多少孩子?”唐峥对这事很上心,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百姓做事似乎很是严谨,听到询问连忙掰着手指盘算半天,哪知算了半天没有下文,忽然彪呼呼傻笑一声,咧嘴道:“很多!” 唐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特么也能算是回答?你不识数你就早说啊,为什么非要掰着给咱一种默默计算的错觉…… 但他知道这百姓有一件事没有说错,酒肆外面绝对有很多孩子来,这个时代能吃饱肚皮尚且困难,穷家孩子哪有机会可读书? 他这里不但免费教人读书,而且还免费给孩子们吃一顿肉,勿怪有人说他是败家子,因为古往今来从没听过这种事。 自古孩童拜师,先得供奉束脩,这束脩一般是六种礼物,分别是一捆芹菜,两捧莲子,三斤红豆,四斤红枣,五斤桂圆,最后是十条肉干。 芹菜指勤,寓意勤奋好学。 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 红豆寓意鸿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则是寓意老师功德圆满,最后的十条肉干则是实打实的学费。 这六种礼物又因为南北地域物产不同而稍有不同,但是不管南方北方总归都要凑齐六种礼物,搁在后世感觉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在古代却能挡住九成九的求学者。 就那十条肉干,穷苦百姓没人能负担起。 然而现在,有人不要拜师礼了,不但不要拜师礼,而且还要给孩子管饱饭,不但给管饱饭,而且还是管的还是肉……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谁家不来是傻子。 …… 片刻之后,唐峥让人打开酒肆的门,外面百姓早已等的心焦,一见门开顿时蜂拥进来。 来的基本都是男人,手里牵着自家孩子,因为都想往前边挤,很多人差点打起来,虽说平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邻,但是这一刻大家都是为了孩子。 能挤到前面一点,也许读书的时候就能多学一点,为人父母者都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在这件事上做谦让。 唐峥笑而不做阻止,只是默默看着众人争,他早已在酒肆偏堂里坐好,这里以后会是孩子们读书的学堂。 过不多久之后,拥挤的百姓终于分出胜负,一群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各自领着孩子小心翼翼凑过来。 在酒肆外面的时候,很多人还嘲讽唐峥是个败家子,然而到了学堂门口的时候,这些人脸上全都带了敬畏。 “这个少年唐小五,以后会是咱家孩子的老师……” 人同此心,皆生此念,于是百姓们变得更加恭敬,站在偏堂之前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明明唐峥只是个瘦弱少年,然而这一刻在众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大。 “这个少年先生免费给孩子教书呢!” 于是恭敬又变了一变,许多人不由自主已经产生了畏惧,每个百姓脸上都拼命堆出笑容,然后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孩子往前面推了推。 唐峥孤身坐在一张桌子前,将所有百姓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专门留意了百姓的穿着,发现很多人都是衣衫褴褛。 “既然来了,那便让孩子坐进来吧!” 唐峥终于缓缓开口,然后慢慢一指酒肆的偏堂,淡淡道:“以后这里就是学堂,也是孩子们的第二个家,自古师长如父,每个孩子我都会用心教……” “那是那是!”一众百姓连忙应和。 有人想要夸赞几句,然而实在不太会说话,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憨厚道:“唐小五……呃,唐先生您是个大好人……” 一句大好人,可能就是百姓能想到的最奉承的话,唐峥呵呵一笑,冲着这个百姓点了点头。 这百姓顿时很是自得,仿佛有了天大荣耀一般,他胸膛转眼之间挺的老高,鼓起勇气开始帮学堂维持秩序。 “那个谁谁,是不是刘家庄的?把你家孩子看好了,不要往柱子上抹鼻涕!还有那个谁谁,你好像是孙家庄的吧,你家孩子年纪太小,可以让他往前坐……” 这百姓慢慢变得放开,又组织了几个乡邻一同维持秩序,渐渐的整个学堂变得井然有序,竟然比有人强逼更显得规矩。 唐峥自始至终没有阻拦,任凭这些百姓自主维持秩序,直到所有孩子都已找到座位,他才再次缓缓开口道:“学问一道,源深似海,上穷天地宇宙之道,下承世事人伦之理,这是最贵重的东西,能够改变你们的前程,所以呢,我之教学,并不免费……” “什么?不免费?”百姓们顿时炸了。 “但是,我也不要你们的拜师礼!”唐峥微微一笑,继续悠然开口。 有百姓脸色变幻纠结,最终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心翼翼道:“那您是想要钱?”问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在打退堂鼓。 唐峥看他一眼,再次微笑道:“我也不要钱!” 在场百姓顿时一怔,相互之间面面相觑,刚才那人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又问道:“既不要钱又不要礼,不知唐先生到底要什么?” “是啊,他到底要什么?” 酒肆后面,小主公好奇的趴在门口往这边看,旁边的胖大婶却偷偷一直打量她,越看对着女娃娃越满意。 而在此时,酒肆大门也有一个老儒生和一个女子抬脚进门,恰好听到唐峥的语言,老儒生和女子同时一怔。 “他教书不免费,那为什么又不要钱?” (新的一天,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32章 弟子强,则老师强 这时恰好唐峥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飒然道:“我既不要钱,也不免费,吾之所求很简单,尔等未来归于我……” 嗯哼? 这算什么要求? 在场百姓满脸茫然,有些人连未来是啥意思都不懂,然后听到旁边有人议论,才知道未来指的乃是以后。 唐峥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双目隐隐有光彩灼灼,他盯着偏堂里上百个懵懂孩童,忽然语带诱惑道:“自古师长,宛如生父,只要尔等答应,从此便是师徒,有我一口吃喝,便有尔等一口吃喝,谁若欺负尔等,我必睚眦报之,打不过,可偷袭,偷袭没机会,那便用毒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为师自认不是个君子,谁敢欺负我的徒弟,我从早到晚惦记着他……” 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并不避讳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可惜偏堂里的孩子年纪太小,几乎没有人能明白唐峥的话。 倒是酒肆门口的老儒生听懂了,老儒生的女儿同样也听懂了,父女二人下意识对望一眼,老儒生忽然皱眉道:“这个唐小五,有些太奇怪,无论说话还是做事,不似民间浑噩少年……” 老儒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女儿凌飞雪突然接口,语气同样带着思索,道:“此人明明是个乡间小子,为什么目光竟比大家子弟还要深远?他口口声声免费教书,其实看中的却是孩童未来,一旦这些孩子成长起来,他立马会拥有最坚实的拥趸!深谋远虑,伏笔千里,女儿也觉得他不像个民间少年!” 老儒生一捋长须,沉吟道:“为父最好奇的还是他心中所学,那个劝学篇写的实在太过惊才绝艳,今日怀王在朝堂上念出,连陛下都为之侧目赞赏,此子从小是个孤儿,并无师长教授学问,那么他的学问到底哪里来的?” 说到这里有些迟疑,忽然响起一种说法,忍不住道:“据说圣人可以生而通晓世间一切,莫非这小子乃是个天生的圣人。” “天生的圣人?” 凌飞雪怔了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道:“爹爹勿要逗趣,凭他怎是天生的圣人?您忘了他喝的醉醺醺倒在咱家门口么,还大声嚷嚷看见了女儿的…呃,女儿的……” 突然有些脸红,连忙转移口风,故作镇静道:“圣人乃万世之师,他这行径不配做圣人!” 老儒生甚感有理,冲女儿点了点头。 这时唐峥在那边已经说完要求,原来既不免费也不要钱是这个说法,于是有百姓咧嘴憨厚而笑,扯开嗓子满不在乎叫道:“这算啥子要求嘛,俺做主替孩子答应啦,唐先生尽管放心,孩子受您一天教导,终生都是您的徒儿,如果哪个胆敢不听话,俺们大耳刮子帮您抽死他……” 唐峥笑了,笑得很开心! 伏笔已经埋下,大网已经张开,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太过刻意去做,他只要用心教导孩子便成矣。 那么,教学该怎么教? 唐峥当然不会随便教! “为师这个学堂,与传统私塾有所不同……” 他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道:“在我这里担当学徒,不止开蒙授字那般简单,书你们要读,字你们要认,但是除了读书和练字之外,你们还要学习该学的东西!” 该学的东西? 什么是该学的东西? 酒肆门口的老儒生父女再次心生好奇,而酒肆后门小主公仍旧露出小脑袋远远的看。 至于一众百姓仍是乖乖站在偏堂门口,看那神情明显是不管唐峥说什么都应当应分。 唐峥微笑看着孩童们,温和又道:“为师这几日细细考量,专门给尔等做出了学习的规划,咱们每日清晨准时开讲,学习半个时辰开蒙诗篇,然后给大家一刻种时间到门外活动,回来后开始练习书写文字,时间同样是半个时辰……” 古代一个时辰折合后世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孩子们每一堂课都是60分钟,小孩生性多动,学习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属于压抑天性,起到逆反效果反而不美。 这是正课,接下来才是唐峥真正的杀手锏。 他目光渐渐变得明亮,突然大声道:“你们也都知道,为师也是个穷小子,我这酒肆乃是别人资助得建,光是盖房便耗费了两百贯,虽然那人不在乎钱财损失,但是为师拉不下脸继续伸手,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需要帮我做事……” 他不等所有人反对,紧跟着又道:“干活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强健体魄,为师这里每天都会提供肉食,但也会安排相应的事务,嗯,现在你们还太小,粗重的活计我不会让你们干,那么就帮着喂猪吧,为师已经让人到各个庄上去买猪仔,以后这些小猪仔就由你们喂!” 这并不是什么苛刻要求。 农家孩子谁没干过活? 在场百姓明显没把这事当事,反而觉得唐小先生说的很在理。 但是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今日唐峥让孩子们帮他喂猪,不可能永远让孩子们帮他喂猪!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孩子们成长起来,那时候再做的未必是普普通通之小事…… …… 唐峥继续又道:“上午读书练字,中午安排吃喝,然后你们小睡半个时辰,下午起床后去帮忙喂猪,喂猪用不了多少时间,顶多也就半个时辰,如此正好到了一天之中的未时,乃是一个人脑筋最为活跃的时刻……”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微笑道:“有人以为清晨适合授学,其实一天中的下午和傍晚才最合适,但是这时候为师不再教你们读书,而是给你们开讲两个长篇大故事,我把这种开讲故事的方法命名为说书,以后也会成为咱们酒肆的传统特色。” 说书? 什么书? 酒肆门口,老儒生父女越发好奇,酒肆后门的小主公则是两眼晶晶发闪,似乎早就知道唐峥要搞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说给她听,所以小主公显得很焦急。 “也罢!”唐峥忽然再次开口,神色悠悠道:“左右今天只是第一天教学,为师可以稍微改改定例,咱们今日不读书也不练字,我先给你们说上一段书……” 孩童们无所谓,毕竟太小还不懂学问的敬畏,百姓们同样无所谓,因为在他们看来无论唐峥怎么教都是对的。 唯独老儒生父女却忍不住踏前两步! 这两人不是普通百姓,心里都明白唐峥说书才是开办学堂的本意,只要听听他说的什么书,那便可推测出唐峥真正的用意…… 第33章 三爷爷吓走了礼部尚书 唐峥轻轻咳嗽一声,慢慢走回桌案前坐好,突然伸手抓起一块木板重重一拍,满堂一静,他自开口,道:“却说在遥远不可知的上古,有一奇怪的朝代名字曰清,此朝亦有苏州杭州扬州等地,咱们的故事便从那扬州说起,有一少年小哥,他的名字叫做韦小宝……” 金老先生的封笔神作,被唐峥堂而皇之搬到了这个时代。 鹿鼎记这本书实乃一部鸿篇巨制,前期描写韦小宝在夹缝中生存,处处透着油滑狡黠的处世哲学,后期则有家国天下情怀,又兼兄弟情义师长亲情,唐峥用这部书来教育孩子,心中其实有很深远的谋划。 说书刚开始的时候,故事并不怎么吸引人,但是随着唐峥娓娓将一个一个情节说出,渐渐地诺大酒肆寂静无声。 孩童们双目闪闪发光,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嬉皮笑脸的韦小宝,大人们则是心神不断起伏跌宕,随着故事情节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生气。 老儒生眼中爆闪精光,凌飞雪则是一脸震惊,父女两人都是饱学之士,深知这个世上并没有鹿鼎记这本书。 至于小主公则是无所谓,此时已经跑出酒肆后门到了偏堂之中,她一个少女也不嫌抛头露面,竟然搬个凳子和孩童们挤在一起,偶尔还和小孩拌嘴几句,争吵韦小宝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然而唐峥没打算一天把鹿鼎记说完,毕竟他也要不断回忆和整理情节,等到众人听得心神向往欲罢不能的时候,突然听到啪一声惊堂木响,唐峥的声音在众人耳中第一次那么可恨,只听他道:“欲知韦小宝有没有被阉割,咱们且听下回书做分解!” 尼玛! 自古至今,无论是说书还是写书,读者和听众最烦的就是断章,这一刻很多人很想跳过来暴揍唐峥。 其中又以小主公最为急切,站起来大声道:“不行,你必须再说一段,我要听听韦小宝到底割没割,如果不听完我回家睡不着觉……” 唐峥哼了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催更? 咱何时怕过? 后世有种催更党,动辄扬言挟寄刀片,但是那又能咋地,写书的该断章还是断章。 小主公见他这个神情,立马知道今天再也没法听鹿鼎记,少女脾气很是火爆,气的在学堂里乱转圈,陡然跑到门口她的侍卫旁边,伸手铿锵一声抽出侍卫的腰刀,恶狠狠威胁道:“唐小五,你到底说不说?” 唐峥鸟都不鸟她,悠然自在拎起一个小茶壶。 小主公大怒,但又觉得不能真拿刀子砍朋友,少女气的不断挥刀舞动,忽然怒而叫嚣道:“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断章狗,唐小五你给我等着,早晚我会砍死你……” 唐峥嗤的一声,缓缓将小茶壶放下,淡淡道:“我看你是不想听书了,砍死我可没法继续往下说!” 小主公微微一怔,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哎呀我想起来啦,你这坏蛋每天要说两本书,鹿鼎记今天不讲了,那么要讲另一本对不对?” “把刀扔了,像什么样子!” 唐峥神气十足,忽然呵斥道:“女孩子动不动拿刀拿枪喊打喊杀,看看你身上还有一点淑女气质吗?我数三声……” 当啷! 唐峥连数都没数,小主公已经把刀扔的很远。 这丫头满脸乖巧带着讨好,吐着小舌头跑到板凳上乖乖坐好,众人一脸愕然,老儒生目瞪口呆,这位大周新任的礼部尚书好半天才喃喃一声,很是惊诧道:“小主公她,她连陛下都敢顶,这怎么…怎么……” “她可不会乖巧!” 旁边凌飞雪忽然一笑,捂着小嘴浑身微微发颤,老儒生有些迷惑看向女儿,可惜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女儿解释细说。 整个酒肆之中,或者只有唐峥和凌飞雪才知道,小主公的性子绝对不会乖巧,这丫头只是因为想听说书,所以才勉强按捺住暴躁的脾气。 唐峥知道等他说完书后,小主公肯定立马变回原形,凌飞雪则是因为女子心细,她留意到小主公牙齿一直在咯咯的咬。 不管如何经过小主公这么一闹,在场众人总算知道唐峥要说第二本书,于是所有人再次打起精神,屏气凝息准备听第二本书。 第二本书是什么? 唐峥早已有了规划…… 而今天下将乱,各地节度使纷纷建立藩国,女皇的大周并不强大,很可能也会遭遇战火,处在这样一个乱世,唐峥必须想办法崛起。 但他一个人很难腾空而起,必须要培养一帮子能力强悍的拥趸。 所以,第二本书说的是三国演义。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没有哪本书比三国演义更适合教导学生钻研谋略,唐峥说这本书比鹿鼎记更加用心。 三国演义的故事,趣味性略微比鹿鼎记差一些,好在孩童们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故事,渐渐地也被吸引了心神。 而酒肆门口之处,老儒生却是越听越心惊,他竟然等不得唐峥说完,忽然转身就要往外走。 凌飞雪微微一怔,忍不住追上老父问道:“爹爹您这是何意?” 老儒生想也不想开口便答,急急道:“为父要去见小主…呃…觐见陛下,必须让陛下也来听一听……” “听三国演义?” “对,此书隐含纵横连横之道,分明暗合当今天下纷乱之景,陛下若是能来听听,对吾大周将有极大补益!” 老儒生说完这话,再也顾不得跟女儿解释,他急匆匆冲向门口,速度完全不像个老人。 哪知刚要踏出大门之际,陡然身体剧烈震颤一下,一时竟然忘了继续抬脚,整个人呆呆滞滞站在那里。 凌飞雪有些讶然,追上去才发现老父目光竟然带着一丝恐惧,老儒生盯着门旁一口热气腾腾的大军锅,双目一眨不眨看着锅旁拎着大勺的一个耄耋老者。 那口锅没有什么离奇,若说离奇也就是比普通铁锅大一些,此时锅中正有热气腾腾而出,热气里蕴含着浓郁的肉香味。 这是一锅红烧肉,锅边的老人正是三爷爷。 一口大锅,一个老人,按说这一切没有什么稀奇,然而老儒生却目带恐惧身躯发抖。 “爹爹,爹爹?” 凌飞雪聪慧异常,凑到父亲身边低声道:“您怎么了?莫非这老人……” “没事,我没有事!” 老儒生猛然大叫一声,突然伸手拉住女儿的手,他不等女儿有所反应,直接拽着凌飞雪出了门,口中不断大叫道:“爹爹没事,爹爹没有事,飞雪咱们走,飞雪咱们走!” 身为新建大周的礼部尚书,这一刻竟然显得有些慌张。 凌飞雪被老父狂拽飞奔,走的很远时她忽然回头而望,少女眉头微微皱起,依稀看到酒肆门口站这个老人。 那老人在冲自己笑,笑容显得很温和。 “这样的温和老人,爹爹为什么会怕?”凌飞雪感觉很是迷惑,心中渐生一股强烈好奇心。 (山水很努力在写,求收藏,求推荐票,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啊) 第34章 砍死山水 一口大锅,蒸汽袅袅,渐渐有浓郁肉香弥漫整个酒肆,这个时代真正意义上的唐氏红烧肉终于要出锅了。 此前唐峥曾在河边炖过一次,但是限于佐料不足味道有些差,今次却是提早配伍了各种炖肉的佐料,并且用整整两天时间教会村民们烹饪红烧肉。 这些村民之中,又以三爷爷烹饪的最好吃,于是大家一直决定由三爷爷掌勺,现在看来三爷爷果然是个好‘厨师’。 酒肆里忽然响起一阵抽鼻子的声音! 然后就是咕嘟咕嘟吞咽口水的声音! 再然后,一群百姓肚子咚咚打鼓,娃娃们则是偷偷扭头往外看! 唐峥说书虽然吸引人,毕竟只是精神食粮,红烧肉虽然只是家常小菜,但是它能饱腹而且带着浓香。 显然,精神食粮比不过真正的食粮。 这个时代的人更看吃喝之事! 唐峥微微探口气,忽然停住嘴不再往下说。 他并未责怪偏堂里的孩子,反而微笑轻轻叹了一句,道:“日头才至三杆,本非进食之刻,但是为师忽然感觉自己有错,我忘记了尔等腹中没油水,久饿之人乍闻肉味,佛陀也难免流口水……也罢,索性今天再破个例,让大家先吃一顿红烧肉!” 说到这里忽然扬声,冲着酒肆门口高喊道:“三爷爷,起锅吧,劳烦您招呼三俩个人手,给孩子们把饭送过来!红烧肉刚出锅太烫,我不敢让娃娃们自己端。” 门口有人呵呵一笑,三爷爷拿着大勺子在锅边敲了一敲,顿时厅堂里冲过去一群村妇,各自抱着一摞大碗排队盛肉。 这红烧肉是真的香,热气蒸腾之间,浓郁笼罩酒肆,那些小娃娃勉强努力坐直,口中稀里哗啦流口水。 唐峥哈哈一笑,大声道:“为师曾经说过,自古师徒如父子,尔等都是我的娃,只要有我一口吃喝,那便有你们一口吃喝,谁敢欺负我的娃娃,我必睚眦而报之,孩子们,咱们吃饭……” 一个吃饭的‘饭’字还未说完,陡然听到外面有人一声冷哼,紧跟着感觉脚下轰隆一震,酒肆大门忽然冲进来一群人。 为首一人,唐峥不认识。 其次之人,唐峥同样不认识。 偏偏对方好像就是奔着他而来,进门直接开口道:“听说你是唐小五,想要庇护门中徒,哈哈,强者才有资格庇护他人,今日且让你这烂泥得一个教训,左右金刚何在,给本堂主砸……” 话音才落,但见门口陡然一黒,烈阳的光线瞬间被人遮住,门口突然又出现两个人。 这是两个极其壮硕的巨汉,望之犹如铁塔一般魁梧。两个壮汉双手环抱各自一颗巨大青色山岩石,轰隆踏进门口,重重往下一砸,顿时整个酒肆山摇地动,震得桌面杯盏狼藉落地。 然后两个巨汉同时裂开大嘴憨厚发笑,但是先前进门的那一群人则是抱着膀子冷笑。 看这架势,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但是唐峥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对方为什么来! “唐小五,你懂不懂江湖上的规矩,你知不知道这市井是谁在管,敢在官道旁边开酒肆,你拜过盐帮的码头没?” 盐帮? 又是盐帮? 唐峥脑中一闪,忽然记起几日前,那时他被捕快孙丁抓捕,坐着一辆牛车去县牢,路上也曾遭遇盐帮,想不到今日又见到。 一言不合,直接砸场,这是纯粹的下马威,也是迎头的杀威棒,唐峥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但是仍旧满脸堆笑站了起来。 被人打到门前,只要是个男人心中就有火,但是唐峥却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浓郁几分,故作熟络道:“原来竟是盐帮高人,在下久仰大名矣,今日一见,如沐春风,感请诸位进门一坐,自有茶水好生伺候……” “喝你娘的茶水?老子们要的是钱!” 对面一声暴吼,满脸强横道:“唐小五你给老子听好了,这块地域归我管,爷爷在江湖上有名有性,人送外号流连花丛一圣兽,又名纵情山水小白龙,从今以后,罩你发财,你这酒肆不错,爷爷要占七成,至于怎么经营那是你的事,平日勿要拿繁琐小事聒噪吾,但是以后每月月初我会亲来收钱,拿不到钱老子便砸了你的店……” 不愧是市井泼皮,说话都透着一股子不讲理,张口就要七成干股,而且还不管酒肆的经营和亏赚。 偏偏唐峥似乎一点不气,反而连连点头欢欣鼓舞道:“是极是极,应该给七成干股,能在盐帮的名下开产业,唐小五满心倍感激动也!” “哼!”对面的山水小白龙冷冷一嗤,略带傲然道:“算你小子识相,不枉你家山水爷爷亲来一遭……” 话还没有说完,唐峥突然开口,嘿嘿嬉笑道:“那是那是,劳烦您亲来一趟,小五真是满心过意不去,我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真想现在就把七成干股送给您!” “哇哈哈哈!”山水小白龙仰天狂笑。 “但是么……” 唐峥突然笑容一收,语气渐渐变得森冷,眼放凶光道:“我想给你七成干股,却怕您没命伸手来拿啊!” 嗯? 对面盐帮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锵琅琅—— 但听一声清脆刀鸣,山水小白龙猛然抽出腰刀,怒眼圆睁道:“小子胆敢戏耍盐帮,我看你是存心找死……” “我看你他妈才存心找死!” 唐峥同样暴吼一声,猛然对着大门口一喝,大叫道:“三爷爷,关门,放小主公!” 关门? 放小主公? 这是什么道道? 盐帮众人满脸迷茫,两个铁塔汉子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笑,山水小白龙只以为遭到戏耍,脸色变得越发暴怒起来。 这货大吼一声挥刀而上,看势头分明是奔着唐峥来。 也就在这时,猛见酒肆中人影一闪,但见一个少女凌空从偏堂跃起,人在空中手中已经出现一抹精光。 噗噗噗噗噗! 一连五声闷响,鲜血喷溅如花,但听铛啷啷一声脆响,号称花丛一圣兽的山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人胸口恰好有五个刀洞,转眼之间气息萎靡万分,他努力仰起头看了一眼,喉咙荷荷发出两声浑浊音,好半天之后才慢慢吐出八个字,细听分明在称赞小主公的武功,道:“好快的刀,好狠的招……”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但是这货临死之前竟然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似乎很是钦佩小主公的超凡武功。 临死竖大拇指? “山水小白龙,真是条汉子……”唐峥不知真情还是假意,忽然开口赞了一声。 然后他上前一脚,直接将山水尸体踢翻,双眼森光一闪,陡然厉喝道:“除了那两个浑噩壮汉,其余之人全杀了!” “喏!” 酒肆中猛地响起一阵暴吼,随即便是一阵抽刀声,但见后厨之中突的冲出一群铁甲卫士,如狼似虎一般冲进了对面盐帮人群中。 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厮杀声和惨叫声凄厉不断,唐峥悠然的声音在其中穿凿而出,淡淡道:“徒儿们,看清楚了,这就是操蛋的人世,手里有权才是硬道理,今日为师的第一堂课,便是让你们看一看大势力砍杀人……” 一群小娃娃瑟瑟发抖,有的孩子已经吓哭出来,那些百姓同样瑟瑟发抖,很多人已经冲到自家孩子身边用手想去捂住孩子的眼。 “放开他们的眼,让他们好好的看!”唐峥陡然一声暴吼,神情森厉道:“谁敢捂住自家孩子,从此不要进这个学堂。” 百姓们怔了一怔,有人脸色茫然选择了听从,有人则是惊慌失措继续去捂孩子的眼睛,毕竟只是一群百姓,遇到事情没那么多沉稳。 此时酒肆里的打斗已经结束,地面到处都是流着污血的死尸,那群侍卫一言不发默默开始清洗地面,小主公忽闪着大眼跳到唐峥面前。 少女目光很是好奇,盯着唐峥一眨不不眨,好半天之后才道:“你这家伙竟然猜对了,真好奇你脑袋是怎么长的,嘻嘻嘻,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按照约定,本公主帮你杀人,你给我支付佣金,从此酒肆的收益,本姑娘我占八成……” 这是约定好的事,唐峥微微叹息一声。 如今他势力太弱,但又极其需要一个震慑宵小的开局,所以不得不选择借助小主公的势力,借人势力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今日盐帮不来,唐峥也会找个势力主动去开杀,遗憾的是从此酒肆要被小主公占去八成,要知道这个酒肆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产业那么简单。 这是唐峥崛起的本钱,偏偏他又不得不让出一些,等到将来他的弟子成长,有八成要归于小主公的麾下。 何等巨大的损失? 唐峥微微再叹一声,暗暗将心中的遗憾压下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可以耍油滑耍无赖,但是有些事必须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约定给小主公八成,那便必须给人家八成。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老人缓缓而来,这老人正是三爷爷,他脸上竟没有普通百姓的惊慌失措。 “小五啊,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老人一路走到唐峥面前,忽然笑眯眯说出了一句话,唐峥微微一怔有些迟疑,三爷爷突然又道:“你跟三爷爷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 ……因为情节太连贯没法拆分,今天两章合并成一张发布。 第35章 开国大帝都是杀出来的 片刻之后,酒肆柴房,此间光线有些昏暗,屋子里堆满了劈好的柴火。 忽然当啷一声脆响,有样东西扔到地上。 “小五,把它捡起来……” 三爷爷笑呵呵依在柴房门口,懒洋洋张口打了个哈欠,老人看似昏昏欲睡,然而依稀目带精光,可惜唐峥却没有留心注意,反而略带茫然看着地上的东西。 “三爷爷,这啥啊?一把斧头,你扔斧头做什么?” 唐峥搔了搔脑门,有些不确定问道。 地上是一把长柄巨斧,锈迹斑斑也不知多久没有用过,这种斧头唐峥听都没有听过,民间百姓上山打柴肯定用不上。 原因很简单,斧头太长了,光是抡起来怕就得耗掉一半力气,完全不适合伐木砍柴家常使用。 “小五,把它捡起来……”三爷爷没有回答唐峥的疑问,反而再次笑呵呵说了一声。 说完又是懒洋洋打个哈欠,像极了一个年老疲倦的农村老头。 “好吧,我捡!” 唐峥虽然想不通三爷爷有何用意,但是仍旧决定顺着老人的意思,左右不过一柄奇怪巨头,让捡起来那就捡起来呗。 可是,下一刻! 唐峥被打脸了! 他弯腰下去,单手去捡,然而入手只觉一沉,这柄斧头纹丝不动。 “咦……”唐峥有些好奇,忍不住连另一只手也用上,然后双臂用力吐气开声,大喊一声给老子起。 结果,斧头还是纹丝不动! 唐峥顿时傻眼。 “哈哈哈!” 三爷爷发出一阵爽朗笑声,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老人张着掉光门牙的嘴巴,满脸促狭冲着唐峥挤眉弄眼,忽然意味深长道:“怎么样,捡不起来吧!” 唐峥怔怔看着老人,好半天才略带试探道:“三爷爷您带我进柴房,难道是要拿这个斧头来说事?” “也是,也不是!” “也是也不是,三爷爷这是何意?” 老人懒洋洋靠在柴房门板上,忽然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所谓的是,是因为爷爷要用这柄斧头告诉你,这世间有很多东西很沉重,你想背负起它,先得有相应实力,倘若实力和雄心不能匹配,最终只是个徒劳往返结局!斧头很沉,你拿不动……”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语带惋惜道:“比如今日之事,你借助小主公的势力震慑宵小,虽然成功立起了名声,但却损失了大部分利益,小五啊,你心里痛么,大好酒肆拱手给人八成,你这酒肆以后怕不仅仅是个酒肆吧……” 唐峥默然不语。 他抬头看看三爷爷,然后又低头看看地上的大斧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古怪想法,也许自己这个三爷爷不是普通的人。 “老夫当然不普通啦!” 三爷爷似乎能看穿他心底所想,忽然呵呵又是一声温笑,老人猛地离开柴房门口,抬脚一闪便到了柴房之中。 这时刻他身上哪有一丝懒洋洋的神情,整个人恍如一柄吞吐寒光的出鞘利剑,明明只是一个老人,然而韩跃却感觉这是一头猛虎。 “给吾起……” 老人一声断喝,脚尖在地上微微一挑,那柄巨大长斧带着呼呼风声凌空而起,只一下便被老人抓在手掌中。 “小五,看好了!” 老人又是一声断喝,宛如晴空炸响一个霹雷,他手持巨斧宛如天神耸立,浑身陡然迸发出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 “此斧名开山,传自贞观年,大帝亲手铸,赐予吾祖先,小五,三爷爷我本名程不戮,不要的不,杀戮的戮,我的那位老祖宗告诫我不要乱杀人,可惜三爷爷年轻时候枉顾劝诫满手血腥,我刚才回答你是也不是,这个不是就是要告诉你,三爷爷不是要拿斧头跟你说事,而是要把这把斧头传给你……” 说到这里不等唐峥反应,直接将斧头重重往唐峥手里一塞,然后突然一声大吼,厉喝道:“拿好了!” 噗通一声,唐峥直接坐到地上。 巨斧足有七八十斤重,他一个十五岁少年怎能举得起,三爷爷冷冷看他一眼,大声又道:“男儿的抱负就像这把斧头,很重,很沉,想要担负起来很吃力。原本三爷爷并不想传给你,只是想守着你安安稳稳过晚年,但是自从半月之前你突然开窍,我便知道这把斧头不得不传给你……” “三爷爷,您?”唐峥张了张口,只觉得满腹又是迷惑。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 老人忽然一声断喝,直接打断唐峥的疑惑,紧跟着道:“小五你给我记住,记住三爷爷的话,实力和雄心必须匹配,否则必然是个徒劳往返的结局。比如今日盐帮来袭,你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一个丫头,那丫头的武功很高么?爷爷我闭着眼睛也能拍死她……” 说到这里面色陡然一厉,冷然道:“从今天开始,你便随我练武,堂堂韩家子孙,靠女人帮助算怎么回事?” “韩家子孙?”唐峥呆了一呆,下意识道:“三爷爷您是不是记错了,我姓唐啊……” “嗯哼?” 三爷爷猛然一怔,脸上厉色瞬间变成笑容…… …… 老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瞬间身上已经没了强横气势。 他似乎又变成那个普普通通的民间老头,满脸只剩下慈祥跟和蔼,竟然有些讨好般凑到唐峥跟前,急急道:“对对对,小五说的没有错,果然是三爷爷记错了,唉,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我以前有个姓韩的徒儿,年纪和你差不了几岁,爷爷刚才光顾着教训你,把你当做早年那个徒儿啦,啊哈哈哈小五不用怀疑,你是唐家唐小五没有错。” “哦!”唐峥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是他总觉得三爷爷似乎是在说谎,因为他分明看到三爷爷的目光有些躲闪。 老人咳嗽一声,似乎在掩饰脸上尴尬,好半天之后终于恢复严肃,这才伸手一把将唐峥拉起来,语重心长道:“男儿十五,正合练武,但是习武一道历来受罪,你心里先要有个准备才能行。” 唐峥想起今日之事,那个盐帮的山水小白龙一言不合持刀便杀,错非他提前预料到酒肆开业会有人前来滋事,倘若没有小主公出面帮他拦下对方砍来的那一刀,也许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说不定连尸体都已经变冷僵硬了。 “三爷爷,请您教我!”唐峥郑重一礼,语气极其坚定。 他不是个拖拉的人,虽有满腹疑惑想要问明白,但是既然老人不说他便选择不问。 “呵呵呵,果然孺子可教也……” 三爷爷呵呵一笑,伸手悠然捋了捋胡须。 老人突然将巨斧拿了回来,轻轻摩挲又道:“这把斧头传承两百年之久,它的第一代主人当过混世魔王,它的第二代主人是大帝义兄,此后历代主人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唯独到了三爷爷手里有些辱没,小五啊,你要好好的学,三爷爷教你程门马战之术,此乃大将军横扫天下的无敌绝学……” 唐峥恍然有种明悟,终于知道老人为什么要教他。 而今天下大乱世事不平,偏偏自己又一心想要做个人上人,他这几日开办酒肆招揽学徒,想必心中的抱负已经被老人所看穿。 乱世想要成功,唯靠武之一道,历代开国大帝都是杀出来的江山,三爷爷这是要让自己学了武艺去打天下! “爷爷也并非真要你去打,主要还是想让你有武艺傍身……” 三爷爷突然再次开口,明显是再次猜到了唐峥心中所想,老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言语之间似乎也在顾左右而言它,含混其词道:“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乱世必须有武艺傍身,再好的侍卫也防不住暗杀,唯有自己精通武功才能保命,至于争霸天下那些事,呵呵呵,小五不要急,需要兵的时候咱们去找兵!” “找兵?您说的是招兵吧?” 唐峥茫然猜测,最后暗想可能是三爷爷口误了。 “呃对对,是招兵,三爷爷年老发昏,今日老是说错话。对了小五,这几日你得小心点!” 三爷爷忽然再次开口,目光跳动道:“那个盐帮非同小可,背后势力并非泼皮,你杀的那个山水也有出身,怕是不用多久就会有人寻仇!” 唐峥微微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山水不是我杀的,他是小主公帮忙……呃!”说到一半猛地住口,忽然醒悟小主公也是受了自己所托,这和亲手杀死并无二样,对方肯定会把仇怨记在他头上。 “三爷爷……”唐峥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试探道:“对方什么来头,莫非很是厉害?” “说的没错,确实很厉害!” 老人神色有些郑重,沉吟道:“所以这几日你先躲躲,三爷爷安排你去做一件事。” “做事,做什么事?”唐峥有些好奇。 既然是出去躲避仇家,怎么还顺带要做事情? 三爷爷看他一眼,忽然脸上显出一点古怪的笑,神色躲闪道:“你去县城之中,去找那个女皇,三爷爷有一件信物交你给,你拿着信物去找女皇谈一谈……” “找女皇?” 唐峥微微一楞,呆呆道:“小主公的娘?” “呵呵呵,她是假的,两个丫头同年同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母女。” …… ……还是老规矩,情节不好拆分,合在一起发布 第36章 原来唐家庄都是奇人 唐峥被撵走了,像撵小狗一样被三爷爷撵出酒肆,临走之前给了半块乌漆嘛黑的东西,就玩意也特么能叫做信物? 唐峥表示很蛋疼! 他左左右右检视几遍,最后猜测这半块东西应该是玉。 “黑玉?” “再便宜不过的品类吧……” 唐峥有些犯糊涂,忽然又觉得也许三爷爷并不想自己想的那么高大上。 倘若真是绝世高人,出手不应该稀世之物么?拿半块乌漆嘛黑的破玉做信物,这玩意实在配不上高人的风范。 而且这东西好像连半块都算不上,似乎是从某个雕件上砸下来的一个小碎角,通过此物玉的花纹和断层推算来看,原本完整的雕件应该很大很厚实,唐峥拿在手里的顶多也就十分之一,也许连十分之一的分量都不到。 “难道有很多人持有信物?” 唐峥不知为何生出这个念头,然后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 他甩甩脑袋压下这个想法,暗暗苦笑自嘲道:“天下哪有这么多隐士高人,我怕是前世看网络小说看多了,信物,呵呵,这特么也算信物……” 他又自嘲一声,然后拿着黑玉一抛一抛往前走,在他身后跟着同样被撵出酒肆的小主公,少女不知为何显得很文静,偶尔偷看唐峥手里的黑玉,俏脸有种说不出的红晕。 日光浩浩,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渐渐走远,后面跟着两队侍卫持刀保护,慢慢消失在酒肆众人的视线中。 …… “你把小五赶走了?” 酒肆门口,忽然有人出声,说话的竟然是唐峥养母胖大婶,说话的语气依稀竟带着质问。 胖大婶在指责三爷爷,神情明显很是不满,大声抱怨道:“你能撵他一次,你能撵他十次吗?你到底怕什么,怕那些人来找茬?你怕老娘可不怕,有种就让他们来,谁敢动我小五,我一巴掌拍死她……” 三爷爷苦笑摇了摇头,语带劝解道:“孩子总归要长大,雏鹰总归要飞天,你难道一辈子护着他,再说他也不是你的孩子啊!” 胖大婶呆了一呆,勃然大怒道:“老娘凭本事养大的娃,凭什么不是我的孩子?姓程的你给我滚一边去,别仗着大我二十岁就想指手画脚,老娘的辈分跟你一样大!” 三爷爷再次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跟一个不讲理的妇人掰扯。 老人忽然仰首看天,语带唏嘘道:“自上古三皇五帝起,中原已有护族者,此后代代传承,游离庙堂之外,护族者的宗旨是默默守护万民,这是先辈圣贤定下的万世之规,奈何时间能改变一切,再宏大的理想也会有分歧……” 胖大婶哼了一声,接口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相互早已闹掰了!” “是啊,闹掰了!” 三爷爷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春秋之时就已反目成仇,东汉末期更是一分为二,他们那一派认为自己当皇帝掌江山才能护族,咱们这一派感觉默默守护百姓才是正理,最初还只是理念分歧,而今已经变成了敌视,相互打打杀杀上千年,哪里还有一丝同宗同源的情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意味深长看向胖大婶,别有所指道:“如今那些人的路子越走越弯,教义和理念越来越偏执,为了供养作乱之兵,他们敢拿人肉做军粮,为了聚揽天下之财,他们不在乎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 胖大婶忽然沉思起来,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才撵走小五,让他到那个女娃娃那里受庇护?” “不错!” 三爷爷点了点头,双目忽然精光一闪,森然道:“你我都知道,那群人只要出现就是一窝蜂,每到一地先收服当地的市井泼皮,然后开始散播教义控制人心,如今琅琊郡的盐帮已被收服,正在帮他们搜刮钱财做军资,此事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小五却突兀杀死了他们的人!” 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中年汉子,沉声道:“这群杂碎睚眦必报,小五杀了他们的人,那就等于宣布要开战……” “不错!” 三爷爷再次点了点头。 胖大婶神情有些忧虑,皱眉道:“这些家伙历来是扎堆聚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雷霆,小五他…小五他……那个丫头真能庇护小五么,她只是个冒充的小主啊。” 三爷爷沉吟一番,好半天才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 说着忽然目光一冷,沉声又道:“召集大家回村,等着那帮家伙来,要打也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打,不能在这里把小五的酒肆祸祸了。” 胖大婶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回头去眺望官道远方,可惜唐峥和小主公早已消失不见,胖大婶很是忧虑的叹口气。 旁边的中年汉子开解她道:“师妹勿要太过担心,我觉得小五不会有危险,程老大把他撵去县城,这是再好不过的办法,那丫头虽然冒充小主,但她麾下那些大将可不是冒充,你不要忘了这些人都是那位真小主的嫡系,想要保一个孩子并不会太吃力……” “但愿如此,哼!” 胖大婶咬了咬牙,忽然发狠道:“如果小五真的出了事,老娘我就破掉当年的誓,我可不管什么护国安民,先去杀对方一万人出出气。” 三爷爷和中年汉子对视一眼,各自摇头苦笑了一声。 “回村吧!” 三爷爷轻叹出声,目中渐渐又变得凌厉。 这一刻他再也不像个老人,反而像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目光森森道:“一别十五年不见,我也想看看他们涨没涨本事,召集大家一起回村,咱们在庄子上等客人!” 片刻之后,酒肆里慢慢走出一群人,有背着大锅的伙夫,有领着柴刀的汉子,有粗布荆差的妇人,也有肌肉虬结的挑夫。 他们吆喝酒肆里的小娃娃各自回家,然后当啷一声落锁封了门,趁着一日天光尚好,慢悠悠顺着官道回了田家庄。 回去之后做准备,要和世敌战一场…… 第37章 双方都在演戏 官道另一方向,唐峥和小主公正在拌嘴吵架,起因是小主公不知为何想要看看那块信物,然后唐峥因为欠抽说这是要给你娘的。 就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结果却惹得小主公勃然大怒,少女不顾后面几十个侍卫跟着,竟然跳起来跟唐峥撕打一起。 “给我娘给我娘,这东西怎能给我娘,这应该是给我的信物,再说她也不是我的娘……” 女人发脾气没道理,唐峥被弄完全没脾气,但是有一件是他却听明白了,原来三爷爷所说一点没有错,那个霸道女皇真不是小主公的娘。 “那是我姐!” 小主公似乎很气愤,咬牙切齿道:“亏我还真以为等到了娘亲,第一天见面的时候甜甜喊她娘,事后才知道她是我姐姐,白白占了我的大便宜!” 唐峥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将很多迷惑想清楚,沉吟道:“怪不得你跟她不对付,我早该有所察觉了,那天晚上在唐家庄你和她大吵大闹,当时我还想训你几句,天下哪有跟母亲那般忤逆的,原来是你姐姐,原来你们是姐妹!” “哼!” 小主公咬了咬牙,忿忿道:“这个可恨的死女人,我永远不会原谅她,好事被她占尽,我却流落漂泊,她享受了母亲十五年疼爱,我却躲在外面日夜苦思,她为了宣扬一个毫无意义的容颜不老,硬是瞒着不说让我喊了一整天的娘……” 说到这里再次恨恨一声,咬牙切齿道:“这个死女人,什么好处都占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便宜她,有什么好东西我全抢!” 突然出手如电,趁唐峥不注意一把夺过那块黑玉,眉花眼笑道:“比如这个东西,我就捷足先登,就算母亲知道了也不能怪我,因为这是你诚心诚意亲手给我的,嘻嘻!” 唐峥有些发呆,满脸愕然道:“我什么诚心诚意给你了?明明是你伸手夺去的好不好?” 小主公大怒,忿忿道:“就是就是,我说是就是,有种你咬我啊,咬我我也不还给你……” 唐峥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跟她讲道理。 小主公忽然又眉花眼笑,努力装作温柔道:“其实人家知道你的心思啦,你只是因为拉不下脸,所以故意放在手里吸引人,对不对?你这分明是暗示要把信物送给我,我只不过主动伸手替你拿一下而已,嘻嘻,大傻子你坏死了,这种办法你也想得出来!” 然后又郑重咳嗽一声,板着小脸道:“嗯嗯嗯,本公主给你这个面子,谁让咱俩是好朋友呢,对不对,这东西我先替你收好,等到以后拿给娘亲看。” 说着十分得意把黑玉收好,故意放到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处,然后使坏般用力拍了一拍,一阵波涛汹涌看得唐峥直眼晕。 “好办吧?”小主公满脸坏笑,忽然凑到唐峥面前。 唐峥咕嘟一声咽口唾沫,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好看确实好看,可惜穿着衣服!” 少女脸色大红,羞涩啐了一口,突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怂恿道:“等会见了我姐姐,你就告诉她信物给我了,只要你肯说这句话,我答应找机会让你看……” 唐峥看她满脸狡黠,心中顿时升起警惕,道:“我怎么觉得要吃大亏?” “呸!”小主公恨恨跺脚,恼羞成怒道:“你吃什么大亏,你赚大了好不好?总之这事不成也得成,见她之后你就这么说!” 唐峥满脸无奈,复又心中好奇,他若有所思盯着小主公胸口,忽然感觉三爷爷给的这块信物有内涵。 可惜少女却误会了,见到唐峥直勾勾盯着自己胸脯,顿时紧张的裹了裹衣领,神情警惕道:“你要干什么?现在想收货?这可不成,你还没帮我气她呢,本公主可以保证童叟无欺,但是你也别想提前收货……” 唐峥呆了一呆,感觉这妞的思维还真是跳跃,他苦笑一声想要解释,同时也想问问这信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抽刀出鞘的声音,但听一个侍卫森然厉喝,似乎在喝止某个人,大道:“前方来者,立刻驻足,否则刀剑无眼,莫怪斩杀无赦!” 唐峥和小主公都是一惊,连忙扭头顺着声音看去。 这才发现官道对面慢悠悠出现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耄耋老头,走在后面的是个文弱书生,一老年一青年明显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知那抽刀的侍卫突然发什么疯? “官人莫要抽刀,小老儿只是个过路客!” 那老人似乎很是害怕,畏畏缩缩站在远处不敢动弹,但是那个书生却轻哼了一声,愤然指责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一群丘八不思胡国安民,只知道拿刀指着穷苦百姓,苍天无眼,何其无言……” 这莫非是读书读傻了不成?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偏偏那个侍卫却轻嘘了一口气,神色放松将腰刀收了回去,然后略带尴尬对小主公拱了拱手,讪讪道:“刚才这两人直愣愣冲过来,麾下一时情急以为是刺客,所以才抽刀予以呵斥,现在才确定只是普通人。” 小主公微微点头,淡淡摆手,略带不满道:“以后不可如此,勿要滋扰平民,既然不是刺客,那便放人家过去吧……” 说着忽然一拉唐峥,不知为何语气竟然有些急促,轻声道:“快走啊你这个大傻子,不是说要陪人家逛县城么?赶紧赶紧,眼看都要下午了呢。” 唐峥顿时心中一动,只觉得后背肌肉骤然一僵,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满脸微笑道:“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去逛,臭丫头就知道玩,县城有什么可逛的!” 说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小主公很无奈。 小主公挽起他的胳膊,嘻嘻哈哈开始往前面走。 那老头和青年则是恭恭敬敬让到路边,似乎很是畏惧小主公的侍卫们再次抽出刀。 双方就这么错身而过,眨眼之间背道而驰十几步,突然那个青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很是恭敬道:“官爷能给指个路么?我们想找一家新开的酒肆……” 唐峥身体一僵,随即强行让自己浑身放松,他转头面带微笑,故作好奇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吗?” “是啊!” 那青年笑得很灿烂,道:“时局不稳,来此投亲,可惜来了之后路径不熟,贵人可以给指个方向么?” 唐峥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指路而已,又不是要我的命……” 说着抬手一指,笑眯眯又道:“你们顺着官道继续走,很快就能看到那间酒肆,本公子也是刚从那边过来,不知你们去投哪个亲戚?” “那得去了才能知道!”青年满脸微笑。 唐峥哈了一声,遥遥摆手道:“那快点动身吧,眼看天色不早了啊!” 双方宛如一见有缘的朋友,彬彬有礼互相道一声告别。 …… 片刻之后,县城门口,唐峥终于有机会问原因,拉着小主公小声问道:“你武功那么好,刚才竟然暗示我快逃?” 小主公似乎心有余悸,勉强一笑道:“那个老头是个大宗师,怀云王叔都未必能挡住他……” 说着突然看向那个侍卫,赞许道:“今日你立了大功,回去后会有封赏。” 那侍卫同样也是一脸后怕,战战兢兢道:“麾下当时只是怀疑,想不到竟然被猜中了,俺滴老娘,大宗师啊!” 众人不敢再耽搁,急急匆匆奔入县城中。 而官道的另一头,那个老人和青年忽然驻足停脚,青年目中精光闪闪,沉声道:“刚才那对少年少女很聪明,他俩似乎察觉到我们不是一般人。” 老头呵呵一笑,摆手做阻拦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圣教初来乍到,不可胡乱杀人,咱们只找正主,勿要惹是生非。据说那个唐小五只是民间小儿,刚才那个少年却拥有侍卫……” “圣师所言有理,两者不是同人!”青年点了点头,随着老头继续在官道上走。 过不多时,终于看到了唐峥的酒肆。 第38章 青年书生,黄巢 唐峥的酒肆早已人去楼空,门口只余一个老石匠在篆刻东西,但是这次刻的不是石碑,而是一些古代常见的石锤石锁。 那青年书生目光微微一闪,低声对老者道:“圣师您看,这怕是要弄个练武场?” 老人看他一眼,点头道:“是练武场,而且是小娃娃使用的练武场!” 书生一怔,随即面带恍然,他目光灼灼盯着那些石锤石锁,若有所思道:“这些石锤石锁明显比常规械具小了很多,果然是用来给小娃娃练习所用的东西,圣师法眼无差,世事洞若观火。” 老人摆了摆手,忽然慢悠悠上前两步,伸手一拍老石匠肩膀,笑呵呵问道:“老乡,找你打问个事,这酒肆咋个突然关门了,酒肆的主人去了哪里?” 老石匠一言不发,忽然伸手一直旁边,冷声道:“赶紧滚开,别来烦人,好不容易遇到个好雇主,真烦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来害他,赶紧滚,别烦人……” 这口气横的离谱,老人忍不住挑了挑眉,那个青年书生目光一厉,慢慢走到老石匠的身后。 老石匠头也没回,冷冷道:“怎么着,要动手?那你可得想清楚了,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 书生勃然大怒,眼中杀机更烈,他陡然双手握拳,满脸都是阴冷之色。 也就在这时,那老人忽然开口呵斥,冷然道:“黄巢,退下!” 说着自己也拱了拱手,面带严肃教导书生道:“世间之大者,衣食与住行,人家要靠着雇主生活,我们要杀死他的雇主,这便是断人衣食,被骂两句也是应该的。” 老石匠怔了一怔,终于放缓了手里的活计,语带感慨道:“虽然彼此为敌,但是你还不错,可惜可惜,毕竟是敌……” 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过去道:“这是战书,你且收好,城北沂河畔,有村唐家庄,落日之前,希望能到。” 说完头也不回,拎着锤子凿子晃晃悠悠去了。 青年书生凑到老人身边,目光阴翳盯着老石匠远去,突然小声道:“圣师,对方有所准备……” 老人看他一眼,满脸微笑道:“彼我之间,千载夙敌,吾等突然来袭,对方岂能不备?黄巢你要记住一句话,争霸天下不能有所畏惧,要有一颗勇往直前的心,对方有所准备又如何,有准备我们就得退却吗?不敢打硬仗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青年书生若有所思,忽然有感而发道:“虽万千人,吾往矣?” 老人哈哈一笑,目光灼灼盯着他,语带所指道:“但愿你能做到如此,走吧,去唐家庄……” …… 县城之中,县衙门前,唐峥和小主公怔怔站在门前,望着一辆一辆牛车装载着货物。 “看这架势,你姐要搬家?”唐峥极目远眺,发现至少有几百辆牛车。 这些车辆有的装着米粮,有的装着布匹,此外还有一口一口大箱子,看那车辙痕印之深,装的估计该是银钱。 四周空气一片肃杀,无数甲士持戈而行。 看这架势,还真是搬家。 小主公脸上也带着迷惑,皱眉轻声道:“如果搬家,怎不告我,今早我出门之时,她没跟我说要搬家……” “告诉你有用吗?” 远处忽然一声轻哼,女皇带着一群大臣款款而来,目光似乎在唐峥身上微微一瞥,随即盯着小主公冷声道:“收拾一下,准备离开!” 这是命令的口气,不是商量的口吻,小主公气呼呼扭头,大声道:“我不走,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要走你走,别拉着我一起!来去匆匆,毫无眷恋,以后咱们一刀两断,从此相互是路人!” 唐峥吓了一跳,想不到这小妞脾气这么火爆。 女皇叹了口气,解释道:“县城格局太小,不适合建立朝都,大周若是在此地立足,属于浅水困龙、难升难腾之局,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会慢慢衰败……” “衰败就衰败,跟我没关系!” 小主公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反正我不是女皇,输掉江山也是你的,哼哼,其实也算不上江山,总共才不过一隅之地。” “不要闹了!”女皇突然一声厉喝,俏脸发寒道:“军师过来,将她绑缚,朝堂大事由不得胡闹,半刻之后立即启程……” “你想绑我?你竟然想绑我?” 小主公大怒,突然从怀里掏出唐峥那块信物,张牙舞爪道:“别看你是女皇,以后你得听我的,看到这东西没有,我是第一个拿到它的人。” 唐峥登时一呆,想不到小妞突然拿他的信物来说事。 女皇同样一呆,目中忽然射出精光,军师韩图等人同样目带精光,李怀云突然上前几步,沉声问道:“倩倩,这东西哪里来的?” 小主公哼了一声,伸手拽过唐峥往前一推,满脸骄傲道:“他长辈给了他,然后他又亲手给了我……” 刷刷刷,一众目光瞬间转向唐峥,灼灼犹如烧红的烙铁,唐峥被吓了一跳,感觉对面是一群猛虎。 女皇突然上前一步,双目直直盯着唐峥,郑重问道:“这东西你给了倩倩?” “倩倩?”唐峥迷惑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小主公,他记起少女在官道上的叮嘱,硬着头皮答应道:“没错,给了她!” “好得很!” 女皇不知为何突然暴怒,陡然转头对众人娇喝道:“你们听清楚了,非是我李婉不守诺言,而是他把信物给了李倩,今日之事,毕生耻辱,我李婉在此发誓,从此再也没有这个妹妹……” 说着猛然一挥手,愤怒又道:“众臣听令,随我北上,县城格局太小,前往临淄建都,朕要在那里俯视天下,给所有追随者一个富贵的前程。”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军师韩图和李怀云对视一眼,略带无奈道:“陛下勿咬懊恼,亲情永远斩之不断,倩倩小孩脾气,你不可留她在此,还有唐…还有唐家小哥,他手里有信物……” “他把信物给了倩倩!” 女皇似是极为生气,头也不回抬脚便走。 第39章 信物来自大帝 但是也许真如军师韩图所说,世间亲情永远斩之不断,就在女皇即将登临龙撵之时,忽然回头咬了咬牙。 她冷着脸对小主公道:“我不是心疼你,但我会留下五百精兵镇守县城,大周刚刚立国,统共只有一府,我守县城是为了守我自己的国土,跟你这死丫头没关系,你不用感激我,我不会心疼你……” 说完这话,突然又看向唐峥,神情似乎有些纠结,最终却渐渐变冷,沉声道:“你有契约信物,本可飞黄腾达,然而你把信物给错了人,所以待遇须得降十倍,高官厚禄你别想了,这辈子就窝在县城里当个县令吧。” “且慢!” 韩图突然上前,摇头叹息道:“陛下不可草率,您给的回报太低,小小县令官职,有辱信物荣耀。” 女皇微微沉吟,随即冷喝道:“那便替朕拟旨,封赐唐峥一个违命侯,侯爵之位总该配得上信物吧,军师若再逼朕朕立马翻脸……” 这哪里像个女皇,简直是个怄气的小姑娘。 军师韩图还想再劝,旁边李怀云冲他微微摇头,两个长辈都有些无奈,只好拱手跟唐峥相互道别。 后面那些大臣面色古怪,但是又不够资格上前进言,此时迁都的车队已经启程,女皇的龙撵也辙辙远去,一众老臣同样苦笑摇头,然后各自上了车架急追而去。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唐无敌,这位大将军对唐峥一直很有好感,他缓缓走到唐峥面前,伸手轻轻一拍肩膀,道:“违命侯,当县官,小五啊,恭喜你……” 说是恭喜,然而满脸都是古怪,显然是因为女皇的封赐太过小家子气,天底下哪有侯爵当县官的说法? 然后唐无敌也走了。 转眼之间,人去城空,偌大一个县衙门前冷冷清清,只余五百个精兵在原地等点卯。 唐峥满脸怔愕,站在那里有些发呆,今天的经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先是三爷爷变成了绝世高人,后是有神秘势力要来寻仇,来到县城之后也有突兀转折,一个莫名其妙的信物被小主公抢去,然后暴怒的女皇封他侯爵让他当了官…… “丫头!” 唐峥忽然喊了一声,满脸好奇凑到小主公身边,道:“你实话告诉我,这信物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给你之后你姐姐会暴怒,但是即便暴怒仍旧封我做了官,这玩意是不是很值钱,我总觉得自己吃了亏!” “你想干什么,别想拿回去?” 小主公满脸警惕,小脸凶狠道:“本公主喜欢只进不出,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别想拿回去。” “只进不出,你这么狠?”唐峥呆了一呆,不知为何忽然咽口唾沫。 小主公天真烂漫,明显不知道眼前的坏蛋在遐想,少女小心翼翼收好信物,然后心满意足拍了拍胸口,这才嘻嘻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信物是什么,只是听师傅说它是宝贝,似乎是一位大帝的贴身之物,被那位大帝弄碎分成了十八份……” “然后呢?” 唐峥继续追问,他总觉得少女没有说实话,这十八份信物应该涉及一个约定,否则女皇不可能给他封爵又封官。 小主公忽然跺了跺脚,气哼哼道:“你怎么这样烦,老是问东问西的,现在你是县城的县令,先想想怎么当官才对吧?” “当官?” “对啊,当官!我可告诉你,我姐姐跟我一样只进不出,她迁都的时候肯定拿走了所有的钱,县城的府库里肯定是空荡荡,你以后要供养五百个兵,还要庇护一个县的百姓,光是钱财就能愁死你,亏你还有心思问东问西……哼,不和你说了,我要回闺房去藏宝贝,你不要跟来啊,女孩的闺房不能进……” 少女一番长篇大论,无非是想转移唐峥的注意力,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最后蹦蹦跳跳极其开心跑掉了。 唐峥满脸迷惑站在原地,感觉不但没能弄清缘由,反而心中又多了几分不解。 这时那五百个精兵缓缓上前,一个将领单膝跪地大声禀告,道:“吾等五百甲士,敢问侯爷可有军令?” 唐峥被封了违命侯,同时又成了小县官,县令和爵位同时在身,这个将领很聪明选了一个较大的作为称呼。 转眼之间,从无到有,一介白身突然封侯,而且手底下还有了五百个兵,这种诡异经历,哪怕电视剧也很少见。 唐峥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激荡慢慢压下去,他轻轻咳嗽一声,微微摆手道:“此间暂时无事,尔等可先回营,本官要理顺县中之事,刻后才有精力分派尔等……” 这番话说的四平八稳,乍听上去也有几分官威,那将领脸色明显有些好奇,似乎在好奇这少年什么来历。 不过军中注重军令,上有令者下必相从,所以这将领也没有开口多话,按照唐峥的要求领着五百精兵离去。 唐峥目送精兵离开,直到看不到人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今日之事转折有些快,让他这个销售精英都差点露了怯,幸好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不短,刚才那一番半白不白的官腔没纰漏。 此时已是午后,阳光微微有些倾斜,唐峥孤身一人站在县衙门口,负手眺望着眼前一条长街,因为女皇等人大张旗鼓离开,终于有老百姓探头探脑走了出来,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面渐渐有些人气,再也不像刚才那般空空荡荡如死城。 “这将是我的城……” 唐峥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豪气,似乎有种不可名状的亢奋弥漫全身,他负手眺望长街,然后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突然转身进了衙门,远远留下几个百姓傻乎乎的看。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迎来了一位崭新的县太爷,这位县太爷今年只有十五岁,而且还从来不曾当过官。 自古吏治,官强则民安,官弱则民苦,官贪则民累,官蠢则民哀,琅琊县的百姓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县太爷那一声仰天大笑,已经发誓要成为一个强大的官。 官强,则民安。 官强,则民富。 如何安? 如何富? 无非让其吃饱肚! 第40章 初次为官,略施手段 既然是县衙,必有一套班子,女皇可以把县衙府库搬空,但是县衙的人员必须留下来。 官员和衙役,三班小捕头,任何县衙都少不了这些人,乃是治理一方不可或缺的职位。 唐峥走进县衙之后,便看到这些人早已在等着他。 “消息够快……”唐峥心中微微一闪,面上却不做任何表示。 他缓缓看了众人一眼,发现无论是县丞主薄还是通判,外加一票三班衙役和两个小捕头,所有人全都满脸堆笑看着他,甚至每个人还专门换了新衣,刻意凸显自己的精气神。 “这就是官,手中有权,掌人衣食,我虽万事未做,仅仅官位便带有光环!” 唐峥心底又有明悟,脸上继续保持平静,忽然淡淡说了一句,意味深长道:“尔等不错,不愧官场老油,消息够快,敏感度够高!” 消息确实够快,敏感度确实够高,从女皇随意宣布他为县官,到唐峥和唐无敌等人拱手作别,前后也就一盏茶功夫,等到他翻身进入县衙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提早聚集等候着。 不但提早等候,而且人人还穿了新衣,这得是何等急迫的速度和机敏的反应,才能让人在一盏茶时间里做到这一切。 最主要的是没人去强制要求,完全是这些人自动自发。 “原来这就是官……” 唐峥终于呵呵一笑,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简简单单一个县令,已然有如此官职光环,如果将来做了巡抚总督节度使,甚至是……甚至是俯视天下的皇帝,那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一颗强大的种子,悄然在心底萌芽。 却说众人见他进门,脸上神情都是一肃。 官场讲究论资排辈,于是便由县丞首先恭贺,县丞是一县之地的老二,能当县丞的一般都得读过书有功名。 这人双手打拱满脸堆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自来熟,然而语气却又让人很舒服,打着哈哈对唐峥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啧啧啧,侯爷能坐镇此间,真是吾等毕生之荣耀啊,咱琅琊自古皆是小县,一县之掌最多不过七品,想不到今日竟然迎来一位侯爷,而且还是带兵治地的大国侯……” “这人是个老油条,嘴皮子比我还利索!”唐峥心中暗暗留意,脸上却微微带笑点了点头。 但是他突然冷声一喝,目光森然道:“本官想起一事,县丞可否给个解释?” 县丞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大人请讲!” 唐峥缓缓走到他面前,目光直直逼视着对方,沉声质问道:“半月之前,我成死囚,在囚牢之中和怀王等人共处,结下一段忘年交情谊,几位长辈告诉我,说是此县有两股势力在争锋,县令属于陛下一方,县丞却属于暴君一方……” 这番质问明显是胡搅蛮缠,而且话里话外用了好几个手段,先是告诉对方自己和李怀云唐无敌等人相熟,然后又暗暗告诫对方我听说县衙里有两个派系,最后却猛打一耙盖上一顶大帽子,定性县丞乃是长安那边的奸细者。 …… 县丞先是一呆,随即满脸变色,老脸已经发白,浑身簇簇发抖,急急道:“大人,侯爷,冤枉啊,您说的那是前任县丞,下官乃是大周新封的官!” 唐峥当然知道他是新封的官! 而今大周建立,琅琊县属于大周,以女皇的手腕不可能留着以前的人,所以这个县城不用想也是新封的。 但是唐峥故意就要给他带大帽子,面带冷笑道:“新封的官,身世也不一定干净,以前的县丞能当奸细,你这个县丞自然也可以当奸细……” 这纯粹是胡搅蛮缠,给人一种粗鲁不通政事的错觉,仿佛一个民间小子骤然坐上高位,于是飘飘然不知所以然,行事带着一股子肆无忌惮的随意。 县丞面色变了两变,忽然咬牙神情一冷,语气突然转为强硬,大声道:“大人妄加罪名,下官对此不服,为上者不通人和,我要去小主公那里告发你……” “去啊,我劝你现在就去!” 唐峥淡淡一笑,满脸无所谓道:“找完小主公之后,最好再去女皇陛下那里告一状,你可以哭诉,也可以跪求,本侯爷可以教你一招,你告状的时候切记一定要抓住一个借口,就说本侯爷荒唐糊涂外加狗屁不通,我随随便便定了你一个奸细的罪!” 县丞浑身一僵,忽的颓然叹了口气。 “怎么?刚才叫嚣的底气呢?”唐峥冷眼旁观,满脸鄙夷道:“你就把我教你的话去给那姐妹两个说一遍,如果她们不服让她们找我说……” 这话说的霸气,唐峥故意装出来的霸气。 县丞忽然苦笑一声,噗通一声选择了跪下,满脸哀求道:“大人,下官在县衙里摸爬滚打二十年,好不容易熬上了县丞的位子,我不贪不占,就靠一点俸禄米粮,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要养活,求您的当头刀不要砍在我身上。” 唐峥不为所动,继续逼迫他道:“现在老实了?不想告状了?” 县丞慢慢摇头,神情萧索道:“没法告,不管是真是假,下位者状告上司,先就在官场中得一个不守规则的名,就算大人您恶意胡闹,我告您也没有好结果,况且您还专门设了陷阱,给下官当头罩上了奸细的罪名,唉……” 而今大周初建,最注重的就是清理故有势力,唐峥这一手确实玩的漂亮,不管县丞是真奸细还是假奸细,哪怕他是随口污蔑,女皇也要考虑一番。 只要一考虑,那就好办了,区区一个县丞,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 所以这个县丞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唐峥手底下翻不了身。官场之中有官场的规矩,有时候流言利用好了也杀人,而自己这位新上司明显懂得利用流言,并且亲自给他捏造了一个流言…… “大人,您手腕真高!” 县丞满脸苦涩,似乎心悦诚服,长叹道:“就在不久之前,下官还心中蔑视,我以为您是个民间小子,今年才不过十五岁!” 说到这里再次一叹,语带感慨道:“我以为是绵羊,想不到是虎狼,大人看似年轻稚嫩,实则深谙御下之道,难怪您可以封侯爵,我熬了半辈子还是个小吏!” 唐峥淡淡一笑,突然道:“现在可以告诉本官,你投靠的是哪一股势力?大周虽然新建,内部也有派系之分,既然你在我手底下做事,我必须知道你属于哪一方……” 这才是唐峥打压他的原因。 县丞拱了拱手,苦笑道:“像我这种小人物,哪里有资格谈派系,下官勉强拜在王大将军门下,算是将军门下的马前卒……”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想了一想接着又开口,小心翼翼提醒道:“王大将军就是王朝!” 唐峥一愣,忍不住道:“我四叔?” 忽然哈哈一笑伸手猛拍县丞肩膀,满脸温和道:“原来是自己人,以后你好好干!王朝叔叔算是我的半个亲人,你拜在他门下便等于拜在我的门下!” 县丞连忙点了点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终于过了唐峥的关,以后再不会被上司穿小鞋。 唐峥不再管顾县丞,突然把目光又看向其他人。 此时县衙大堂站着十几个人,忽然全都向后退了半步,这退步乃是下意识动作,显然唐峥已经有了初立的官威。 剩下的不用唐峥再做,在场这些官油子都知道怎么做。 先是主薄和通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拱手行了一礼,面色讪讪道:“启禀侯爷,我俩是怀王的门下……” 两个三班捕头却单漆跪地,小声禀告道:“我俩拜在了孙丁孙大人门下。” 众人主动相告,唐峥之目的已成。 他微微一扫众人,脸上带着淡笑,突然模棱两可道:“小小一个县衙,统共不过十来个人手,结果派系却分了三支,这让本官该如何下达政令。” 众人想也不想轰隆下拜,齐声高呼道:“大人放心,我等知道该怎么做,派系是派系,职责是职责,吾等都已得过叮嘱,不可和大人暗中下绊子。” 唐峥满脸微笑,缓缓点头道:“说的倒也有理,你们几个都是拜在我熟人门下,无论是怀王还是王大将军,他们勉强都算我的干叔叔,孙丁大人虽然不是,但是也有数面之缘,如果尔等给我下绊子,我便去找叔叔们谈一谈!” 这又是一种借势,不得已而为之的借势,唐峥直到自己没有任何家底,所以强行借助了死囚牢里那短暂的友谊。 李怀云等人未必真心认他做侄子,但是唐峥自己显得强行攀附这个关系,以前他不愿意攀附小主公的关系,那是因为没有进官场,烂泥不与珠玉为伍,躲得越远越安全,但是现在当了县令,那就得有什么大树攀什么高枝。 这事唐峥懂,相比县衙这些小吏也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没人敢拆穿,官场有官场的规则,不遵守规则活不下去。 …… 唐峥忽然摆了摆手,笑呵呵道:“都起来吧,以后跟着本官好好做事,把琅琊县治理的漂亮一些……” “谢大人,大人放心,吾等谨记您的教诲,必然有多大力气出多大力气,协助大人治理好一方水土!” 唐峥哈哈一笑,突然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我现在就有个事情无法下决心,尔等都给我做个参谋吧。” 众人连忙点头,屏气凝息聆听。 唐峥目光骤然一冷,语气悠悠道:“本官问你们,如果我有一个仇家来袭,长辈为了保护我将我驱离,我虽然听从了长辈命令,但我心里却很是愧疚,当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过后县丞忽然越众而出,小心翼翼问道:“此仇敌很厉害?” “很厉害!”唐峥回忆三爷爷的说法,然后点了点头。 县丞又问:“本土的还是外来的?” 唐峥心中一动,对这县丞高看一眼,忽然心里有些放松,微笑道:“应该是外来的……” 县丞呵呵一笑,眉头微挑道:“大人,下官的建议,打,强龙不压地头蛇,别忘了陛下给您五百个兵!” 唐峥哈哈大笑,心中终于定下决心,他手臂轻轻一挥,沉声喝令道:“传我之令,召集精兵,盏茶之后启程,直去城北唐家庄。” 三爷爷口中那个不知名势力,唐峥决定去碰一碰!不管对方有多么强大,他都必须去碰一碰。 因为,琅琊县以后是他的城。 就像教导黄巢的那个老人所说那般,不敢与人硬战者,永远成不了大气候。 …… ……唐峥初露头角,情节不好拆分,所以大家懂得,今天又是两章合并发布,犯愁中,我估计又有人骂我厚颜无耻! 第41章 老夫想在此隐居 城北二十里,有村田家庄,居于沂河畔,宛如桃源乡。沂河是山东境内一条大河,水面宽广足有十里,沿河坐落上百个村寨,乃是整个琅琊县的母亲河。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前有大河滔滔,后有青山隐隐,午后的阳光有些热,大河的水汽很沁人。 走在进村的小路上,迎面先会看到一群小屁娃蹲在河边玩耍,有男娃也有女娃,男娃是纯粹光着屁股,女娃好歹还有个肚兜,童年天真无趣,并不在乎穿着,几个男娃娃甩着胯下小鸡,正在惴惴追逐两个女娃过家家。 好像也不是过家家,是扮演大王在抢亲,一群小屁孩玩的兴高采烈,甜甜的笑声响彻了河边。 “天真童趣,此地真好,真好啊……”唐家庄外,有老人忽然轻轻一叹,这老人正是那个势力的圣师,旁边跟着青年书生黄巢。 老人在发感慨,黄巢却在四处打量,此人双目不时闪烁精光,将唐家庄四周地势尽收眼底。 然后他轻轻一拉老人,指着前方满脸警惕道:“圣师您看,此地不妥,小村依山傍水,进村只有一条小径,村中民居看似破落,然后纵横交错之间隐然有势,彼此形成呼应,牵一发而动全局,倘若我是对方之人,必然会暗中设一伏兵隐藏,易守难攻,万夫难当,圣师,这村子分明是个军阵,我建议咱们先退去,召集兵马再来攻……” 说完自己先让开道路一侧,示意老人赶紧转头离开。 可惜老人只是淡淡看了黄巢一眼,似乎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 老人仍旧看着大河旁边的小娃娃嬉闹,脸上带着乡间老农的和蔼跟慈祥,悠悠感慨道:“这些娃娃真好,天真童趣真的好,此地很好,真的很好……” 黄巢目光闪烁几下,沉声问道:“好在何处?” 老人呵呵一笑,轻捋胡须道:“鸡鸣犬吠,宛如桃源,此间田园风光,正合悠闲隐居,等到圣教定鼎天下之后,老夫很想来这个地方养老!” 黄巢眉头微皱,脸色隐有不喜。 老人明显看到他皱眉,但却装作没有察觉。 这时忽然一个光腚小娃娃咚咚跑来,站定之后嫩生生开口,问道:“喂,你们是不是来找我小五哥哥的人?” 黄巢目光一冷,老人却笑呵呵弯腰下去。 老人先在小娃娃的鸡子上揪了一把,然后又温和摸了摸小娃娃的头,这才满脸慈祥道:“看你这架势,你就是负责迎客的人喽?小娃娃今年多大了啊,给爷爷看一看有没有换奶牙?” 小娃张了张嘴,给老人看自己刚刚掉的奶牙,然后再次又问道:“你们是不是来找我小五哥哥的人?” 老人呵呵一笑,点头承认道:“是!” 小娃屁股一扭,让开道路一侧,昂首挺胸道:“顺着这路往前走,过桥之后就是村,三爷爷在等着你们,我娘亲也在等着你们……” 老人哈哈大笑,顺手在小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称赞道:“真是英武的小家伙,谢谢你给我们指路啦!” 说着在怀里掏摸一下,拿出几个红郁郁的山果递过去,很是温和又道:“这是爷爷在路上顺手摘的野果子,小家伙可以拿去尝个鲜。” 小娃并不担心果子有毒,拿过来擦也不擦扔到嘴里,用力一嚼,嘎嘣儿脆,一股汁水溅出口齿,小娃娃甜甜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屁股儿一扭,咚咚咚咚往村中跑去。 “这娃娃真不错……”老人又赞了一句,恋恋不舍看着小娃娃跑远。 …… 书生黄巢突然咳嗽一声,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圭怒,冷道:“吾乃圣教,彼乃隐教,虽然双方厮杀千载,毕竟还是同根同源,现在这些人派出一个小娃娃迎客,分明是抱着折辱咱们的心,我建议立刻退走,回去召集人马再来此处,掀起一场刀兵,屠灭这个村子!” 这人看似书生,然而骨子里杀性真重,动辄要屠灭一村,眼睛里似乎只有敌人。 老人忽然大有深意看他一眼,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神情,黄巢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拱手道:“圣祖师,我是为了您的安危!” 老人笑呵呵一摆手,不置可否道:“走吧,既然已经来了,总得进去看看,主人已经扫榻相待,不去拜访很是施礼……” 说着当前抬脚,顺着小路慢悠悠往村里走。 黄巢眼神冷了一冷,无奈只能神情警惕跟了上去。 唐家庄坐落在沂河边,庄前还另外有一条引流出来的小溪,两人越过小溪上面的一座小桥,很快便到了村庄之前的大槐树。 树下早已有人,赫然正是三爷爷。不远之处还站着一个农妇和几个汉子,不用说正是胖大婶那些人。 “来了啊!” 三爷爷开口招呼一声。 圣师呵呵一笑,点头道:“来了!” “来了就坐呗!” 三爷爷盘膝而坐,面前放着十来颗山核桃,伸手一指道:“山村贫寒,缺少待客之物,勉强摘了一些山核桃,世兄将就着尝一尝吧。” 圣师哈哈点头,道:“山核桃不错,正适合磨牙,老朽近年来牙齿有些松软,有时候咬豆腐都感觉费劲,是应该练一练牙口了,免得有些硬骨头啃不动……” 这话里明显有话! 三爷爷微微一笑,道:“练好牙口也没用,啃得动骨头,啃不动石头,所以世兄不该把精力放在练牙口上,应该放在如何筛选石头和骨头上,若是老眼昏花选错了下口之物,恐怕会崩掉你最后的几颗牙!” 这话里同样有话! 两个老人都是面带悠然,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看似在含笑叙旧,实则是针锋相对。 “唉,很难选啊……”圣师忽然感慨一声,抬脚到三爷爷面前坐下,两个老人就这么盘膝相对,各自拿起一颗山核桃拍碎了吃。 书生黄巢双目发闪,不断朝着胖大婶等人打量,忽然瞥见大槐树下一口铁锅,黄巢眼中顿时射出一股贪婪。 第42章 谈个买卖,卖掉唐峥 “别看了,那宝贝你不配拥有!” 三爷爷嗤笑一声,随手又拿起一颗山核桃。 他将核桃拍碎之后慢慢递给圣师,口中却隐含深意道:“传承千年,怎么竟然选了个蠢货?看来你们那一套天命所归的说法很有问题啊,选圣子竟然选出个傻子来,看看他那眼神,一直盯着大锅……” 圣师似乎有些羞赧,又似乎有些沮丧,略带黯然道:“这是我调教不利,让世兄看笑话啦,不过黄巢乃是天命所归,小小一点瑕疵危害不到大局。” 三爷爷再次嗤笑,满脸不屑道:“天命所归……” 圣师呵呵一笑,郑重点头道:“天命所归!” 三爷爷眉头一挑,忽然破口开骂道:“屁的天命所归,骗老百姓当傻子,东汉末年你们搞天命所归,黄巾军肆虐天下民不聊生,两晋时期你们还搞天命所归,竟然去找异族树立为圣子,结果五胡乱华,汉人被当做猪羊而宰杀,老子倒想问一问,这算哪门子的天命所归。” 说到这里猛然暴起,怒眼圆睁盯着圣师,厉喝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的天命所归,我汉家子民被人屠戮几百万,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百姓被异族架在火堆上烧烤,像畜生一般当成粮食吃掉?天命所归,这就是你们的天命所归?” 圣师默然不语,黄巢突然冷冷一笑,森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圣教要做的是执掌天下,些许牺牲总是难免的,等到我们执掌了天下,自然会好好庇护汉家的子民……” “闭上你的臭嘴!”三爷爷脾气很暴躁,怒吼骂道:“老子跟你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口资格,跟老子叽叽歪歪,你算个什么东西?” 黄巢眼神一森,双手暗暗握拳。 三爷爷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圣师道:“老子问你,事情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话说的突兀,一般人经不住这么转折,然而圣师却完全明白,缓缓摇头道:“圣教行事,历来讲究睚眦必报,唐小五杀了圣教的人,那就必须陪下性命来。” “好!” 三爷爷哈哈一笑,身上忽然有腾腾战意,大吼道:“话不投机,那便战吧!” 圣师突然又开口,微笑道:“但是,也不是不可商量!” 嗯哼? 三爷爷微微一呆,黄巢隐隐皱起了眉,胖大婶等人遥遥看着,脸上也带着一丝迷惑。 圣师突然呵呵微笑,伸手一指槐树下的大铁锅,语带深意道:“如果你们肯让出这口大锅,圣教可以不追唐小五的责任!” 三爷爷面色顿时一冷,黄巢却满脸都是贪婪。 圣师忽然回头看他一眼,微笑道:“老夫忽然有些口渴,劳烦圣子去村里给讨口水喝……” 在场明明有胖大婶等人,偏偏圣师却让黄巢去村里讨水,黄巢脸上一阵不悦,知道这是老人要支开自己。 “去吧,村里人不会为难你!” 圣师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留在这里也没用,刚才世兄骂的对,你还不够资格参与我们这个层次的争锋!” 黄巢拱了拱手,转身带着圭怒离开,他途经大槐树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两眼,眼中的贪婪始终盯着那口锅。 圣师遥遥看着他进入村中,忽然满腹遗憾摇了摇头。 三爷爷嘿嘿一笑,突然又盘膝坐了下来,道:“我忽然有些同情你,这个圣子有些差,遍数历代圣教圣子,哪一个不是雄才大略……汉末之时,圣子张角敢说苍天已死,两晋之期,圣子虽然卖国但是杀伐果断,你们每一代圣子都是枭雄,唯独这次选了个蠢货,那口军锅也是他能碰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圣师似乎没有听进去,一直遥遥注视着黄巢进去村中。 直到黄巢的身影完全不见,圣师突然开口道:“世兄,谈个买卖如何?” 三爷爷一怔,有些好奇道:“什么买卖?” 圣师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眉头挑动道:“还是刚才那个提议,你们把大锅让给圣教,老夫把黄巢的圣子削除,然后我教另外再选一个圣子,咱们双方携手霸了这天下……” 这话说的隐喻很深,然而三爷爷还是听出了味道,忍不住试探道:“你的意思是选我们的小五?” 圣师不做回答,只是追问道:“世兄答不答应给我大锅?,只要大锅给了圣教,圣教不但不追唐小五责任,圣教还会送他一个大机缘……” 这几乎已经是挑明了! 三爷爷有些心动,回头看了一眼胖大婶。 圣师见他如此,不由有些迷惑,他也将目光看向胖大婶,然后细细观察细细打量,好半天过去之后,圣师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脸上略带惊愕,双手急急一拱,郑重道:“竟然是韩氏之人,老夫这厢有礼了,刚才不曾注意观察,这位师妹还请原谅。” 胖大婶避开他的行礼,摇头萧索道:“我只是个被赶出家门的奴婢,当不得圣教师的恭敬之礼,你刚才说的那个建议可行么,不会是故意想坑害我家娃娃吧?” 圣师一脸严肃,郑重道:“只要迎回大锅,老夫可以作保,你们也知道圣教一脉三分,圣师掌教化,圣子掌兵权,圣女掌信仰,老夫代表着圣教三分之一势力,有了大锅便能劝服圣女与我携手更换圣子,此乃以二对一,不怕黄巢不服……” 胖大婶有些吃不准,目光不断和三爷爷碰撞,这时突然一个中年汉子站出来,沉声道:“想要大锅,拿东西换!”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圣师脸上微微一怔,随即快速反应过来,大喜道:“如此说来,事情成了?”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很是不愿道:“我们的军锅,你们的柴刀,还有那块被大帝碎成十八份的玉璧,三者若能合而为一,便是世间最大瑰宝,可惜自从汉末黄巾起义张角丧生,千年时间无人集齐三样东西,我们家唐小五可以试试,柴刀和铁锅都给他……” 圣师有些捉摸不定,双腿盘膝沉吟不语。 …… 唐峥带领五百兵卒拼命赶路,终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唐家庄,可惜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愕然,料想中的争斗厮杀并没有出现。 村头盘膝坐着两个老人,正在拿着石头敲山核桃吃,这俩老头似乎有些贪嘴,偶尔会因为你多吃了我少吃了而吵闹。 唐峥有些迷糊,怔怔走过去蹲下,好奇道:“三爷爷,对方人呢?” 这俩老头其中之一正是三爷爷,闻言却顾不得回答唐峥的好奇,反而大呼小叫道:“小五来的正好,帮我按住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十个核桃他吃了七个,三爷爷我吃了大亏啊。” 唐峥更加迷糊,心里万分不解。 他早认出另一个老头是谁,正是自己和小主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大宗师,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势力派来的寻仇之人,但是看眼前情况好像又不是。 眼见这老头抢夺山核桃很快,转眼之间吃了一大半,然后心满意足拍拍肚皮,忽然抬头对唐峥呵呵一笑,道:“小娃娃不错啊,比你家的老头强多了,嗯嗯嗯,不错不错,知礼有节,懂得待客之道,你没有帮程老不死欺负我,老夫要给你个见面礼做答谢……”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三爷爷,语带深意道:“这老东西应该会教你程门巨斧功夫,但是程家的功夫只适合在疆场上厮杀,老夫有一门刀法很是不凡,就当见面礼教给你怎么样?” 也不等唐峥答应还是反对,突然伸手在衣衫下摆里一套,小小下摆竟然掏出一把生锈柴刀,当啷一声扔到唐峥面前。 “娃娃,这刀给你!” …… ……今天更新5000字,本来想多爆更的,但是,怪你们,有个读者今天我群里发了一首歌:人在广东已嫖到失联,仍旧怀念小姐姿势那么不凡……也是山水我倒霉,情不自禁竟然唱出来了,结果,我媳妇恰好进屋……算了不说了,医院wifi挺快的,我找个电影看去。 第43章 刀名柴刀,重约五斤 “那是我的刀,放下我的刀……” 就在唐峥迷惑之时,猛听庄子里有人狂吼一声,异常愤怒,无比暴躁,紧跟着便见一道人影,发疯一般袭击唐峥。 “敢动老娘的娃!” 胖大婶勃然大怒,猛然飞起一脚猛踢,但听轰隆一声闷响,来人和胖大婶各自退后一步。 这人正是书生黄巢,他胸口不断起伏跌宕,一双眼睛含着森森杀机,直欲噬唐峥而后快。 唐峥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满脸绽放灿烂笑容。 他缓缓弯腰下去,将圣师仍在地上的柴刀慢慢捡起,口中哈哈大笑,故作得意道:“原本我还嫌弃这刀生锈,正要委婉拒绝这位老先生,但是现在我改主意啦,这把刀从今以后归我了,哈……” 这嘴脸,何等气人? 黄巢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唐峥嘿嘿一笑,更加得意道:“生气是吧?我故意的……”说着拎起柴刀仔细打量,口中啧啧道:“这东西是不是很重要,所以才惹得你如此暴怒?嗯嗯,越重要越好,说明我唐小五占便宜了,哈!” “放下那口刀,我饶你不死……”黄巢明显在咬牙,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唐峥忽然脸色一正! 伪装的油滑瞬间消失! 他冷冷盯着对方,慢慢抬起手做出扔掉柴刀的姿势,然后在黄巢无限期待的目光中,唐峥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裤腰带。 “小子,你想死……”黄巢暴怒大吼,狂吼又要出手,宛若疯狂道:“我要杀了你,本圣子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 “闭上你的臭嘴!” 唐峥陡然也是一声暴吼,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对人暴吼,他猛然将柴刀又抽了出来,挥舞一下道:“想要这刀是不是?好啊,那来对拼一场,倘若你能赢我,这把刀我拱手相送……” 黄巢先是一呆,随即满脸大喜,道:“此话当真?” 唐峥鄙夷一笑,轻哼道:“我唐小五说话做事,历来一个唾沫一个钉!” “好!” 黄巢惊喜欲狂,兴奋的双手都在颤抖。 旁边胖大婶很是担忧,急急道:“小五不要傻,咱不跟他打,有干娘在这里不用他,我看谁敢抢你的刀……” 唐峥微微摇头,温声拒绝道:“干娘,这是孩儿的决断。我已经不小了,不想永远躲在人后面。” 胖大婶还想再说,三爷爷突然轻声道:“小五说的对,此事你别拦。” “可是小五不会武功!” 胖大婶更加担忧,忽然满脸暴怒道:“我早说应该教孩子护身之术,结果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不愿意,如果小五出了什么事,老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边黄巢似乎对胖大婶有些畏惧,急急对唐峥道:“阁下答应比拼,莫非想要反悔?你是大好男儿,勿要让人看不起,本人黄巢,在此请教,……” 这明显是逼迫唐峥下不来台,必须跟他赌斗柴刀的归属。 唐峥冷冷一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胖大婶心里一急,忍不住呼唤道:“小五你去哪?” 唐峥脚步微停,随即继续向前走,他没有回答胖大婶的话,反而悠悠对黄巢道:“不怕死的跟上来,本官和你打一场。” 胖大婶一怔。 黄巢却大喜。 这人眼中闪过一缕杀机,猛然脚下一弹,急急追逐唐峥,他生怕事情拖延,竟然顾不得跟圣师打一声招呼。 胖大婶手足无措,满脸仓惶道:“这孩子,这孩子怎能这样……” 三爷爷同样有着担忧,但却咬牙硬着头皮道:“苍鹰欲要翱翔天空,先得学会摔打翅膀,这是小五的选择,咱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给老娘闭上你的嘴!” 胖大婶暴怒大吼,忽然眼中流泪,呜呜道:“小五不会武功,他怎能跟人约斗,不行,我必须跟过去看看,那个圣子明显要下死手。” 三爷爷似乎很是不满,急急阻拦道:“你这样不合规矩,小五是按照江湖规矩和人约斗,苍鹰欲要翱翔天空,先得……” “闭嘴!” 胖大婶怒吼一声,大叫道:“小五不是苍鹰,他是一条幼龙,龙需要摔打吗?龙生下来就得享福,老娘不管了,我是女人,我不讲理,那个圣子如果敢动手,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说完再也不管众人,飞奔朝着远处追去。 三爷爷摇头苦笑,脸上做出无可奈何神情,愤而指责道:“村中泼妇,不讲道理,竟然插手孩子之间约斗,此事不合江湖规矩啊!” 旁边圣师突然嗤了一声,满脸鄙夷道:“都是千年老狐狸,世兄还请别装了,如果韩氏师妹不去插手,我估计你早就急吼吼跑去插手了。” 三爷爷嘿嘿一笑,突然反问道:“那么世兄你呢?” 圣师老脸一红,咳嗽道:“圣子毕竟是我圣教之人。” 三爷爷很是鄙夷,轻哼道:“可是你给了小五柴刀……” 圣师缓缓起身,目光躲闪道:“老夫忽然很好奇,那小子为什么要约斗,他明明不会武功,难道纯粹是为了置气?” 三爷爷也站起身来,怂恿道:“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圣师一脸严正,点头道:“咱们是江湖前辈,小辈约斗必须前往一观,此乃长辈对小辈之间的爱护,毕竟江湖约斗也需要见证人……” “对,需要见证人!” 三爷爷似乎被圣师劝服,点头道:“身为前辈,须得爱护小辈,此间你我辈分最高,虽然不愿但也得去做个见证人。”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脸上都挂上一副刚正不阿之色,旁边那个中年汉子猛然冲地上呸了一口,似乎很为两个老东西的行径所不齿。 一群人急急朝远处追去,很快到了唐家庄外的大河边。 此时已是一日傍晚,天边夕阳将落未落,一抹晚霞挂在青山之巅,恰被夕阳晕染的无比艳丽。 唐峥站在大河之畔,身后就是麓麓青山,他挺胸单手扶刀,昂然望着对面。一阵河风徐徐吹来,撩起他衣摆烈烈作响,这架势像极了一个孤傲的刀客,三爷爷等人面色都呆了一呆。 那中年汉子很是迷惑,忽然轻轻一扯胖大婶衣襟,小心翼翼试探道:“韩家师姐,你是不是偷偷教过小五武功?” 胖大婶摇了摇头,恼怒道:“倘若教过武功,老娘会这般紧张?” 中年汉子更加迷惑,道:“既然没教过小五,为何他底气这样足,你看看他这个架势,江湖老鸟都没这么自信……” 这时又是一阵风起,扬起一阵沙尘弥漫,唐峥傲然站在风中,忽然将手中柴刀微微一举,悠悠道:“刀名柴刀,重约五斤,遍体生锈,斑斑泛黄,此战以之为兵器,阁下可否听清了?” 众人啧啧称奇,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小子明明没踏过江湖,怎生一开口全是江湖味? 他们哪里能够知道,唐峥这完全是为了装逼,后世有本小说里描写过这个画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两大高手对战之前先举起兵刃介绍一番。 那种逼格,唐峥早就想模仿了…… 第44章 唐峥故意耍无赖 可惜唐峥却不知道,这个时代竟然真有介绍兵刃的规矩,并且这规矩还很是盛行,只要是混过江湖的都知道。 战前向敌手通报兵刃,实乃宗师以上约斗才有的规格。 这是对敌人的尊重,黄巢忍不住呆了一呆。 “唐小五,你向我介绍兵刃?”黄巢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唐峥悠悠举刀,模仿电影里的桥段,淡淡再次介绍道:“吾之此刀,名曰柴刀……” 黄巢肃然起敬,连忙冲着唐峥拱了拱手,然后铿锵一声脆鸣,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 他也学唐峥那般,将剑缓缓举到胸口,满脸郑重咳嗽一声,准备介绍道:“吾之兵刃,剑名……” 可惜剑的名字还没说出,猛然听到四周一片喊杀声,但见唐峥身后的山林忽然跳出几百甲士,如狼似虎般冲杀了过来。 喊杀声中,黄巢只听到对面少年嘿嘿一笑,嘿笑的时候似乎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哼哼道:“谁他妈要听你介绍,我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大侠心,兄弟们都给本官加把劲,砍死了这厮有打赏,吃肉喝酒,下馆子上青楼,连续三天胡闹,所有费用我包。” “好嘞……” 五百精兵笑逐颜开,如狼似虎般嗷嗷冲杀上来。 三爷爷等人目瞪口呆。 圣师手指一颤,揪下了自己一缕白胡子。 中年汉子整整张着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唯有胖大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称赞道:“真好真好,和老祖宗一个脾气,小五这性子吃不了亏,果然不愧是韩家的种……” 大婶的口吻竟然很欣赏。 …… 战场之中,黄巢气的瑟瑟发抖,他持剑猛然仰天怒吼,愤怒道:“唐小五,你污蔑了武人的荣耀,约斗出动兵丁,你算什么男人?” 唐峥一脸鄙夷,口中又呸了一声,道:“你不是窑子里的娘们,本官不需要对你脱裤子,我是不是男人关你屁事,我是男人你能伺候我啊?” “你……” 黄巢气急攻心,闻言差点口喷鲜血,他勉强深吸了一口气,想将心底的愤怒压下去。 哪知对面唐峥又是一笑,故意气他道:“你明明知道我身上没有武功,竟然还会相信我要跟你约斗,啧啧啧,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个老实人,咱们快点欺负他!” 黄巢只觉眼前一黑,这次真要气昏过去,暴吼道:“明明是你提出约斗……” “对啊!” 唐峥满不在乎一笑,道:“所谓约斗可以是单打独斗,也可以是聚众殴斗,单打你打我们一群,群殴我们殴你一个,我说是不是傻,以多打少没听过啊?还书生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市井混混尚且知道,这世间最爽的是仗势欺人……” “我杀了你,啊啊啊!” 黄巢性格本就存有暴虐因子,此时受了嘲讽哪里还能忍住,他陡然一振手中长剑,宛如疯虎一般扑了上来。 唐峥傲然不惧,昂首挺胸站在原地,他有不害怕的底气,五百个精兵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刚才故意大耍无赖,用意就是要气的黄巢失去冷静。 唯有将一个人失去冷静,才更容易让他忽视自己所处的境地,黄巢的身后就是大河,唐峥担心黄巢会跳河而走。 所以他极尽无赖之态,不断撩拨和恶心对方。 唐峥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无耻,但是他必须用这种办法让对方变冲动,因为他身上没有武功,他只能借助兵丁打对方。 幸好唐峥成功了! 黄巢果然受不住这种屈辱。 此人看似书生打扮,然而性格里天生存有狂虐因子,唐峥成功激起了他的凶性,这一刻他完全不管不顾,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杀字。 …… 黄巢不断在包围中左突右冲,可惜他并不是那种万人敌,虽然兵丁损伤不少,但是黄巢身上也挂彩多处。 唐峥手持柴刀一直在找机会。 聚众群战,热血沸腾,只要是个男人都有一种亲自下场的渴望。 可惜唐峥没能等到这个机会! 战场之中,猛听黄巢一声愤怒暴吼,这人竟然不管不顾以伤换伤,突然将围着他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远处胖大婶等人心里一惊,生怕此人会冲到唐峥面前。 唐峥同样心里一惊,不过却不是担心自己安危,大叫道:“小心他要逃跑……” 哪知话未说完,猛听黄巢愤怒狂笑,这人竟然不进反退,噗通一声跳进大河中。 “该死!” 唐峥急得跳脚。 他费尽心思方才激怒敌人,好不容易让对方失去理智,想不到最后对方还是惊醒过来,终于还是跳进大河选择逃跑。 五百兵丁在陆地上可以围死一个人,但是进入水中绝对会变成另一个局面,在陆上可以凭借军阵绞杀,进入水中等于给高手送菜。 “三爷爷,出手拦住他……” 唐峥心急之下回头喊了一声,可惜三爷爷不知因为何故竟然微微摇头,拒绝道:“小五,他是你的敌人,不是三爷爷的敌人。” 三爷爷不但自己拒绝,甚至还缓缓踏前一步拦住胖大婶。 旁边的圣师同样踏前一步,拦住的却是那个中年汉子。 唐峥有些失望,转头叹了一声。 眼前大河滔滔,但见黄巢顺水急下,此人披头散发宛如一个厉鬼,猛然将手中长剑愤怒抛出,他对着唐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狂吼咆哮道:“今日教训,刻骨铭心,唐家小五,我黄巢感谢你的指教,是你教会我仗势欺人……” 一群兵丁沿河猛追,甚至有人跳下水想去阻拦,可惜转眼之间被黄巢发疯般杀死,剩下的兵丁不敢继续下去送菜。 黄巢顺流而下,转眼变成一个小黑点。 风声呼呼,传来他咬牙切齿的愤怒:“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唐小五,唐小五,啊啊啊啊,我黄巢今日对天发誓,将来必食你之肉,噬你之骨,你等着我,你等着我……” 唐峥心里很是失望,慢慢挥手让兵丁撤回来,忽然他脑中轰隆一震,拉着一个兵丁急急问道:“你刚才听清楚没有,他说他的名字叫黄巢?” 那兵丁满脸迷惑,点头道:“是啊大人,他说他叫黄巢……” 唐峥满脸惨白!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遍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人竟然是黄巢,是历史传说中那个杀人八百万的黄巢,号称人类历史上的杀人冠军,民间传说他是个吃人魔王。 “我竟然和黄巢成了敌人……” 唐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感觉一阵凉风冷飕飕。 他忽然回头而望,看向三爷爷和圣师,唐峥记起他曾在官道上见到圣师和黄巢通路而行,也就是说这位赠送自己柴刀的老人是黄巢一伙的? “老人家,你害苦我了啊!” 唐峥苦笑摇了摇柴刀,郑重问道:“我现在需要搞清楚一件事,你和黄巢到底是什么人?” 第45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唐峥这样直言不讳开口询问,打定主意是要把一切疑云搞清楚,三爷爷面色明显变了一变,连连给圣师偷偷递眼色。 可惜圣师仿佛没看到,又似乎看到了不在乎,老人悠然一捋长须,很是傲然道:“问的好,正欲跟你说,老夫和黄巢,出自同一处,吾之传承,已有千载……” “你这老东西闭嘴!” 三爷爷突然开口,神情显得很是焦躁。 圣师哈哈一笑,语带深意道:“怕什么?所谓惊天隐秘,说出便不是隐秘,世人畏我如魔,岂知我心似佛,唐峥你且听好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看向唐峥道:“老夫来自圣教,千年前已有传承,春秋之时,我们扶持过五霸,战国之季,我们做过合纵连横,东汉末年,黄巾军大喊苍天已死,司马两晋,我们招来了五胡乱华,啊哈哈哈,世人畏我如魔,实欲噬而后快,骂我,谤我,恨我,愤我,可惜那又怎样,圣教依旧是圣教!” “你们引动五胡乱华?” 唐峥双目一闪,脸色变得难看。 圣师刚才还在大笑,闻言忽然变得唏嘘,老人目中似有愧疚在闪,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满脸恨恨道:“恨不早生三百年,必然手刃前代子……” 这转折有些突兀,明显在痛恨前人作恶太多,唐峥刚刚生出的怒气顿时一敛,他忽然感觉这老人的心思并不恶。 圣师突然又低下头来,盯着唐峥大声道:“小子你怕吗?怕也没有用!老夫实话跟你说吧,我已跟你长辈谈好,从今以后你也属于圣教,我们身上的骂名,从此就是你的骂名!” “我拒绝……” 唐峥不是傻子,脱口直接拒绝。 这时代费尽心机都难经营好名声,傻子才会加入这样一个势力,过街老鼠不好做,走到哪里都有人喊打喊杀。 圣师嘿嘿一笑,道:“现在想要拒绝,为时已经太晚,你若没拿柴刀或者还可退出,但你伸手拿了,拿了便无法甩掉。” 铿锵! 唐峥直接把柴刀扔到地上,满脸无耻道:“老人家您刚才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到哇,哎呀地上怎么有把柴刀,是谁把柴刀扔在这里……” 圣师任他表演,只是冷目观瞧。 唐峥心里有些虚,硬着头皮又道:“东西怎能乱扔,砸到花花草草很不好嘛,如此不爱护环境,必须要给个差评,这把柴刀,这把柴刀……” 圣师还是任他表演,仍旧只是冷目观瞧。 唐峥有些演不下去,悻悻然道:“老人家您跟我说实话,这柴刀真的扔不掉吗?” 圣师缓缓点头,一脸郑重道:“既然拿了就别想扔,否则圣教战至一妇一孺也会追杀你。” 唐峥有些无语,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试探道:“黄巢似乎很想要柴刀,我把柴刀让给他怎么样?老人家您求放过我吧,我真不想做过街老鼠……” 圣师冷冷一笑,盯着唐峥不说话。 唐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同时心中也生出一股怨气,陡然怒喝道:“这事没经我同意,小爷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好话我已说尽,大不了一拍两散。圣教追杀是吧,有种你们来啊,小爷倘若皱一皱眉头,我便不是唐家庄的唐小五。” 圣师嗤笑一声,道:“好话不管用,立马就翻脸,很好,很好,不错,不错,你这孩子不愧是新一代圣子,老夫这次终于选对了人。” 唐峥呸了一声,恶狠狠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本官现在乃是大周的违命侯,强拉一个侯爷加入江湖势力,你不怕大周朝廷来一个犁庭扫穴吗?” 这又是一种威胁,连女皇的名头也借上了。 可惜圣师只是淡淡一笑,冷冷提醒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圣教有三百万门徒!” 唐峥呃的一声,叫嚣戛然而止。 “三百万……” 他咕嘟咽口唾沫,感觉手足有些发凉,哆嗦道:“这么多人?” 他生恐老人蒙他,转头看向三爷爷等人,三爷爷冲他点了点头,唐峥心里顿时更凉。 只见圣师傲然负手,悠悠道:“我圣教传承千年,皇帝亦要畏惧三分,臭小子你最好想想自己的将来,也许你娶的媳妇会是圣教中人,你某天在街边吃东西会有人掏刀,无论白天黑夜,永远会活在恐惧中。”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盯着唐峥意味深长道:“现在你还想扔掉柴刀么?” 唐峥翻了个白眼。 这事怕是没跑了! 他慢慢轻吸一口气,突然拱手郑重一礼,道:“老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这便是答应加入圣教的意思了,唐峥隐隐已经察觉出来,三爷爷和胖大婶这次并不想护着他…… …… 圣师哈哈大笑,频频点头赞许道:“一见风头不对,立马调转船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柴刀捡起来吧,以后拿它当武器。” 唐峥俯身捡起柴刀,忽然开口道:“既然加入阵营,须得多做了解,虽然师父您说了半天,但是徒儿还不知道圣教到底什么来历,此事您得给我说说,避免徒儿将来会吃亏。” 圣师嗯了一声,点头道:“此言有理,为师正要指教,徒儿你且听好,咱们圣教原本乃是道家护族一脉,曾经也是中原汉家的守护神,后来因为教义出现隔阂,由此分化成两个势力……” 说到这里看了三爷爷等人一眼,过左右而言它道:“别人家的势力咱先不管,为师现在跟你说说圣教的事,我圣教自从分化以后,每隔几个朝代便会改头换面,东汉的时候叫做黄巾军,两晋的时候叫做香火社,历朝历代都打压咱们,可惜圣教最强的能力便是无法断绝,唯独到了贞观年间,圣教作死和佛门净土宗勾结,惹得一位大帝暴怒打压,那次是真的差点断了根。” 圣师娓娓道来,唐峥越听脸色越难看。 黄巾军,香火社,净土宗…… 这些名称竟然没一个好的,全是史书上臭大街的反叛组织。 由此可以推测,他即将加入的圣教是个什么情况。 …… 圣师似乎也有些赧然,吭哧吭哧咳嗽两声,忽然道:“为师也觉得圣教有些问题,恶事多已做绝,名声早就臭了,所以为师呕心沥血改制教派,准备将圣教的名头洗白脱黒……”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峥,接着道:“我圣教擅长改头换面,此乃传承千年的老传统,为师有感圣教名声不佳,所以在十年前给圣教取了个新名字。” “新名字是啥?” 唐峥有些好奇。 圣师似乎很得意,傲然道:“世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为师受此启迪,心中有感而发,十年前我召集教派天罡地址一百零八部,大家一致同意圣教改为现在的新名字……” 唐峥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莲……莲花……”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圣师傲然一笑,得意道:“不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寓意正合洗白圣教,所以我们改名叫做白莲教!” “我特么……” 唐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白莲教,竟然是白莲教。 这还不如黄巾军或者香火社呢。 若论历朝历代名声之臭者,还有比白莲教更狠的组织么? …… 圣师见唐峥反应剧烈,还以为是欣喜教派的名字优雅,忍不住点头赞许道:“乖徒儿不错,果然和圣教有缘,为师才一说白莲教名头,你已经喜得抓耳挠腮不可名状,甚好,甚好……” “好个屁!” 唐峥满腹郁闷,一脸恨恨道:“我想去死,我现在就想死,干娘,三爷爷,你们能不能帮我翻脸,这老头是把我往死里坑!” 突然又从师父改为老头了! 圣师哈哈大笑,忽然抬脚轻踢一下,然后唐峥只觉眼前一闪,老人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五步之外。 只听老人悠悠道:“乖徒儿不要闹,你死活都是圣教的人,你且在此间好好等候,为师去给你争圣子,黄巢有虎狼之心,你现在还不能去圣教……” 说话之间,人影几闪,恰巧天边夕阳落山,老人的身影转眼就没了。 …… 唐峥吐了口气,慢慢将柴刀别在腰上,他忽然看向三爷爷和胖大婶,然后又瞅了一眼那个中年汉子,满脸堆笑道:“三爷爷,干娘,唐四叔。” 这语气有些甜,三个长辈脸色都有些警惕。 可惜唐峥不等他们反应,窜过去直接抓住胖大婶的手,撒娇道:“干娘,我是喝您奶水长大的,小五从小敬您如母,我知道您最疼我了。” 然后又伸手揽住中年汉子的肩膀,嘿嘿笑道:“唐四叔,村里你为人最为忠厚,实乃小五最崇敬的楷模……” 接着要去奉承三爷爷,可惜三爷爷人老弥坚,忽然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嚷嚷道:“今天风很大啊,灌到耳朵里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小五你是不是要说啥啊,有啥话你找他们两个问。” 唐峥翻个白眼,放弃找老人的麻烦,他左手紧紧抱着胖大婶胳膊,右手狠狠箍着唐四叔肩头,忽然嘿嘿一笑,道:“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胖大婶和唐四叔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孩子,终于还是起了疑心。 …… ……老规矩,情节太连贯无法拆分,两章合在一起发布,大家有推荐票走一走,走一走啊 第46章 唐峥不信 三爷爷转头就走,咳嗽道:“老夫要去收猪,酒肆明天要用,小五的问题你们回答,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话说的漂亮,脚步同样利索,转眼之间走个没影,这样子一点也不像个老人家。 剩下只有胖大婶和唐四叔。 “干娘,您说……” 唐峥目光饱含期待,笑嘻嘻看着胖大婶。 胖大婶头皮发麻,忽然一指唐四叔,道:“问他。” 唐峥看向中年汉子,微笑道:“唐四叔……” 汉子猛然挣扎一下,将唐峥搭在他肩膀的胳膊甩开,大声道:“俺也要去收猪,酒肆明天要用!” 找借口都不用心,完全效仿了三爷爷那一套,唐峥大怒,威胁道:“信不信我拿刀砍死自己……” 唐四叔一怔,愕然道:“你这算什么威胁,不应该说砍死我么?” 唐峥哼了一声,目光闪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是普通人,威胁砍死你我没那本事,所以我只能砍死我自己,唐四叔您不想回答就试试看。” 唐四叔头大如斗,好半天才长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 唐峥心里一喜,连忙竖起耳朵准备听。 哪知唐四叔忽然眉头猛皱,紧跟着面色痛苦抱住自己腹部,大叫道:“糟糕,中午吃坏了肚子,小五你先等一等,大叔先去出个恭。” 唐峥大怒,气愤道:“屎遁这招不管用,四叔你拿我当傻子哄……” 唐四叔只当没听见,捂着肚子一路往前跑,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被一块石头绊倒,堂堂魁伟壮汉以头触地,白眼一翻就那么昏过去了。 “尼玛,不但屎遁,而且撞死……” 唐峥恨的牙根痒痒。 他把目光看向胖大婶,现在想搞清迷惑只能找干娘。 胖大婶手足无措,走到唐四叔昏倒的地方狠狠几脚,可惜中年汉子纹丝不动,天塌下来他也不会醒。 胖大婶被撩起凶性,猛然捡起一块石头砸下去。 石头砰一声砸在唐四叔额头,顿时鲜血噗嗤噗嗤往外涌,即便如此,唐四叔还是不醒。 “死东西,老娘砸死你……”胖大婶大怒,伸手又捡了块石头。 这行径倒把唐峥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干娘如此凶残。 可惜再凶残也白搭,唐四叔在村里出了名的能忍,虽然被石头砸的血流如注,然而闭着眼睛始终装死。 “算你狠,老娘认了!” 胖大婶咬了咬牙,颓然扔掉了另一块石头。 “干娘……” 唐峥小心翼翼咽口唾沫,弱弱道:“你们的身份是不是不能说?” 胖大婶轻叹一声,苦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是自己转不过来弯,你三爷爷姓程你已经知道了,他叫程不戮,祖上开国国公,家教很是严格,老东西当年纵横沙场,乃是当世前三的无敌猛将……你唐四叔原本不姓唐,姓李,他身上有皇族血脉,倘若往前推算两百年,你唐四叔的祖上是王爵。” 唐峥更加好奇,捏捏下巴道:“那您呢?干娘您是什么来历?我见三爷爷和唐四叔有些怕您,莫非您的身份更高贵?” 胖大婶又是手足无措,期期艾艾来回扭头。 可惜不管她扭到哪边,唐峥立马会跳到那边。 胖大婶无法躲闪唐峥目光,不由心里又被撩起凶性,猛然又捡起石头去砸唐四叔,但听噗通一声闷响,唐四叔另一边额头也开始冒血。 唐峥吓了一跳,直觉这凶残令人发指,但是人家唐四叔就是能忍,头破血流照样还是不醒。 “算你有种,属王八的!”胖大婶咬了咬牙,颓然放弃了继续。 她见唐峥还眼巴巴盼着,无奈叹息道:“其实我算不上你干娘,顶多算是你的乳娘,我出身一个隐居之地,等闲不允许外人踏足,那里山清水秀,生活着一家人,干娘的身份并不高贵,我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婢女……” “您是一个婢女?” 唐峥越发迷惑,捏着下巴道:“三爷爷是大将军,唐四叔有皇族血脉,我刚刚拜的师傅更是圣教圣师,如此身份地位,偏偏畏惧于您……哦,不是畏惧,应该是尊敬,他们是在尊敬您。干娘啊,您到底是什么人的婢女啊?” 胖大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地上突然一声咳嗽,唐四叔翻身而起道:“小五别问了,你干娘不敢回答,她是被赶出家门的人,没有主人的同意她不敢回答。不但不敢回答,她连自己的姓氏也不能用……” 唐峥勃然大怒,忿忿道:“这是什么狗屁人家,做事怎能如此霸道?” 胖大婶大惊失色,神情紧张道:“小五不要乱说,这话你不能乱说。” 唐四叔起身抹了一把额头,顺手撕快布条包扎一下,突然拍了拍唐峥肩膀,满脸郑重道:“老一辈的事情,跟你说了也无益,你应该去走自己的路,不要老是想着查隐情,对你来说是隐情,对我们来说是负担,小五啊,我们对你不薄,你不要害大家。” 唐峥欲言又止,总觉得这话有暗示,唐四叔忽然转移话题,笑呵呵道:“怎么样,当官的味道爽不爽,女皇有没有陪你睡觉,那丫头长得挺可人吧……” 唐峥一头雾水,愕然道:“我确实被封了官,但是女皇陪睡又是怎么回事?唐四叔您是不是被干娘砸昏了头?” 唐四叔明显也很好奇,怔怔道:“你三爷爷给你信物,难道那个丫头没有收?不应该啊,如果没收,怎会封你官职?如果收了,怎么没有陪睡?奇怪奇怪,那丫头一心要做女皇,她应该很想要信物啊!” 唐峥猛然醒悟过来,他把信物给了小主公。 他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可以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调查,连忙道:“唐四叔,那信物到底有什么说法,小小一块黑玉,竟能换个侯爵……” 唐四叔立马闭嘴,转移话题道:“这事我也不知,只听说是一位大帝的玉璧,大帝把玉璧碎成十八份,代表了大帝对人的十八个许诺,不过这是两百多年前的说法,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唐峥不信。 第47章 少女阿奴 胖大婶忽然开口,话里话外明显带着暗示,但是似乎又不便明说,只能道:“小五你且记住,这十八份信物一定要用心收集,集齐之后有大用,对你的未来有大益。” 唐峥故意装出少年逆反心理,轻哼道:“我才不要,我只相信自己。” 胖大婶有些焦急,旁边唐大叔咳嗽一声,道:“如果集齐之后能帮你干娘呢?你想不想你干娘重新回归主人家?” “好!” 唐峥这才点了点头,装作被劝服道:“我努力集齐,然后带着干娘走一趟,我要亲自问问那个所谓的主人,他做事凭什么如此霸道?赶出家门也就算了,凭什么不让干娘用自己的姓……” 胖大婶很是感动,但是似乎又很紧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唐四叔悄悄递了眼色阻拦住。 三人顺着小径慢慢往村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唐四叔忽然又停住,沉吟道:“不管如何,你如今是官,是官就得为民做主,我认为你应该回县衙。” 唐峥抬头看一眼天色,点头道:“四叔说的有理,天色确实有些不早,庄子我便不回了,直接带兵回县衙。” “想好今后该如何做了吗?”唐四叔目光有些忽闪。 唐峥哈哈一笑,忽然生出万丈雄心,大声道:“别人白手起家,我却坐拥一县,倘若不能活出个轰轰烈烈的精彩人生,那也太对不起几位前辈的身份啦。” 说完飒然一拱手,转身顺着小径踏步而行,远处大河边,五百兵丁早已整队完毕,看见信任县太爷动身启程,带队的偏将赶紧喝令大家跟上去。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身后的唐家庄上空炊烟袅袅,清风徐徐吹拂,送来一阵晚饭香。 前方忽然传来一群孩童的嬉笑声,有个娃娃很是欢喜道:“阿奴姐姐,你又来给小五哥哥洗衣么?小五哥哥正好回村,还说他很想你呢……” 唐峥呆了一呆,自己何时想过别人了? 又听一个少女很是开心,但是语气里明显带着羞涩,故作呵斥道:“你们这些小屁娃,肯定又在骗姐姐,都过来都过来,我上山摘了好东西给你们吃!” 然后一群小孩大呼小叫,似乎在围着少女要东西吃,再然后又听少女连连呵斥,似乎在指责娃娃们不要全吃光了,有一些是留给你们小五哥哥的。 唐峥心中升起好奇,忍不住顺着小径往那边走。 后边带队的兵丁偏将有些担忧,追上一步小声提醒道:“大人,天色不早了,夕阳已然落山,转眼就是暗夜,今日事情太多,小人怕这少女来的突兀……” 唐峥看他一眼,失笑道:“你怕个屁,这是本官熟人,没听到我村里的娃娃称呼她么,这是本官童年的挚友。” 其实唐峥压根不认识。 但是他必须去认识。 穿越来此时代,他已经初步融入进来,无论是三爷爷还是胖大婶都没怀疑自己身份,万万不能因为一个少女撸了马脚。 只要是唐小五认识的人,唐峥必须都得去认识。 山村小径,两侧全是茅草,其实对方隔的并不远,只不过被茅草挡住了视线,当唐峥顺着小径转了两个弯以后,入眼便看到一个少女和一群小娃娃。 “噢噢噢,小五哥哥来喽!” 小屁孩们跟唐峥关系不错,有人欢天喜地跑了上来,扯着他衣襟献殷勤道:“小五哥哥,是阿奴姐姐来看你了,我刚才跟她说你想她,小五哥哥你要奖励我……” “滚蛋,屁娃!” 唐峥笑骂一句,伸手在小娃屁股上抽了一下,小娃冲他做个鬼脸,然后和一群小孩子咋咋呼呼跑远。 这个时代真好! 唐峥遥遥看着小孩子们,心里生出一股祥和感,这个时代虽然遍地战火,但是唐家庄暂时没有受波及,小孩子们即使天黑了也能四处跑闹,不像后世那样被大人看的紧紧的。 “小五哥哥……”身前忽然传来一个少女弱弱的声音,羞涩道:“你吃饭了么?” 唐峥放眼望去,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是一个约摸十五岁的少女,看年龄和自己现在一般大,她穿着很是朴素,衣衫上打满了补丁,但是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会说话。 也许是因为唐峥盯的太久,对面少女明显变得很羞涩,忽然嘤咛一声娇啼,竟然捂着脸蹲了下去。 这得是多容易害羞的姑娘啊? 唐峥哑然失笑,道:“我说阿奴妹子,咱俩好像很熟悉吧,怎么小五哥哥才看你一眼你就蹲下,这么不愿意自己吃亏么?好啊,你不愿意让我看,那我以后不看了。” “我不是……” 少女心里大急,一时忘了捂住脸,脱口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让小五哥哥看……” 说到这里忽然看见唐峥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醒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少女又是嘤咛一声,俏脸涨红宛如火烧。 “小五哥哥,你坏死了!” 她使劲捂着脸,蹲在地上似乎想找个地窟窿。 “嘿嘿嘿!” 唐峥发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上前将少女一把拉了起来,这时那些兵丁已经确定少女没有威胁,于是嘻嘻哈哈继续站在原地等。 阿奴强忍羞涩,忽然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小篮子,她红着脸努力低着头,但是坚定不移的把小篮子递过来。 “这是什么?”唐峥问了一句。 因为天色有些昏暗,他一时看不清篮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只看到是某种红郁郁的果子,刚才那些小娃娃吃的就是这东西。 “柿子,山上摘的……” 阿奴小心把篮子递来,然后从里面选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果子,小声道:“小五哥哥你尝一尝,这个是专门给你留下的,刚才几个屁娃都想抢,他们吃东西没个够。” 少女怀春,情真意切,这番话虽然说得质朴平淡,但是话里明显带着浓浓的情意和喜欢。 唐峥不忍拒绝这份温柔,接过柿子轻轻咬了一口。 阿奴顿时异常欢喜,喜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但是她的神情很是紧张,双手搓着衣角急急问道:“怎么样,甜不甜,小五哥哥喜不喜欢吃,会不会觉得柿子有些涩……” 叽叽喳喳,宛如林间的黄鹂,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出,似乎很担心唐峥不喜欢。 …… ……少女阿奴来送柿子是有原因的,下一章揭晓。 第48章 这个东西以后很值钱 其实这柿子已经熟透了,入口便有一股汁水溅出嘴角,没有一丝涩意,唇齿全是香甜。 但是阿奴依旧很紧张,生怕她的小五哥哥不爱吃。 唐峥知道如何让少女放心,哄女孩压根不需要用语言,他只需要装作狼吞虎咽,几口把柿子吞个精光,然后故作嘴馋大手一伸,笑呵呵道:“阿奴妹子,再来一个……” 少女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比蜜还甜。 她小心又从篮子里检出一个柿子,然后用衣角仔仔细细擦干净,再然后满是欢喜递到唐峥手里,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唐峥吃。 唐峥哈哈一笑,自然从善如流。 傍晚来临,晚风如水,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便这么站在山村小径中央,少年滋滋有味吃着柿子,少女欢欢喜喜看着少年吃。 但是少女也容易多愁善感,阿奴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小五哥哥,我听说你发财了呢,村里人都在说,你开了一家好大的酒肆,而且还免费给娃娃们教学问,我爹爹今天忽然不再阻拦我,反而让我多多帮你洗衣服,可是我娘却说你以后不缺洗衣服的人,你以后会是很有钱的大人物,小五哥哥,我……” 这明显是在担忧,陷入爱情的少女都是这样,上一刻还在欢天喜地,下一刻又变得多愁善感,怕被情哥哥抛弃,总是觉得不安全。 唐峥知道该怎么让对方放心。 “阿奴妹子你知道么,小五哥哥是官了,当官很烦,每天要换两身衣服,坐堂穿官府,下堂换布衣,这么多衣服以后我可怎么办……” 少女脱口而出:“我来帮你洗!” 说完才觉得自己太急,顿时又脸红羞涩起来,但是神情很是紧张,强忍羞涩盯着唐峥等答案。 她睫毛在簇簇颤抖,分明是害怕听到拒绝。 唐峥哈哈一笑,大声道:“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的衣服你来洗,帮小五哥哥洗一辈子衣服怎么样?” 阿奴嘤咛一声,欢喜的捂住了脸蛋,明明喜得不能自已,但却羞涩最硬道:“小五哥哥你坏死了,人家才不要给你洗一辈子衣服。” 唐峥哈哈大笑,试探着搂了一把,少女娇躯明显颤抖一下,随即乖乖如小猫一般被揽住。 后面那些兵丁嘻嘻哈哈,领队的偏将却一脸严肃,忽然拱手郑重行礼,沉声道:“标下陈冲,见过阿奴姑娘。” 这反应不愧是偏将,比那些嘻嘻哈哈的丘八强太多,丘八们还在看热闹的时候,这偏将已经察觉这姑娘以后要恭敬对待了。 唐峥对这人很是赞赏,冲他微不觉察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四周的天色明显昏暗下来,唐峥忽然拿过阿奴挎着的小篮子,很是郑重问道:“阿奴妹子,山上的柿子多不多?” “多啊,很多,小五哥哥你很喜欢吃对不对,那我明天继续帮你摘……” “呵呵呵,你自己一个人可摘补过来!” 唐峥明显话里有话,微笑道:“我要发动很多人摘,而且还要拿钱做收购。” 阿奴一怔,有些心疼道:“小五哥哥,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不值钱,没人要。你怎么还要雇人给钱,我明天帮你去摘不行么?” 唐峥哈哈一笑,满脸神秘道:“以前不值钱,以后会值钱,以前没人要,以后是宝贝。” …… 那偏将忽然上前两步,恭敬道:“大人倘若想要柿子,吾等五百兵丁也可去摘,花钱雇人就免了吧,县衙府库里怕是没有钱。” 这倒是个懂得替上司考虑的人。 唐峥看他一眼,微笑摆手道:“本官要的柿子太多,即便五百兵丁也摘不够,况且兵是兵,民是民,该民做的事,用兵乃是大材小用,摘柿子雇佣百姓便可,尔等要做的是保卫一方。” “但是县衙府库空荡,无论钱粮都很缺乏,大人坚持雇人做工,您哪里找钱给付百姓?”偏将依旧坚持己见,只不过声音很是恭敬。 唐峥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忽然好奇问道:“你读过书?” 偏将胸膛一挺,骄傲回答道:“曾经保卫军师,受过几年调教。” “不错不错,很是不错!”唐峥点了点头,微笑道:“如此我要多谢军师,将一个好帮手留我使用……” 他不等偏将说话,继续又道:“但你眼界还是太窄,有些事务看之不明,本官为什么坚持要雇人摘柿子,因为我要发展这门好产业,县衙府库空荡,我便赚钱把将它填满,雇佣百姓做活,民间也能富裕!“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道:“等到县衙和民间皆都富裕,本官便可以大批量招募兵马,如今乃是乱世,有兵才有安全,所以摘柿子这事实乃一举多得之事,本官必须要把它搞起来。” 他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偏将更加好奇,忍不住道:“大人看似成竹在胸,这野柿子莫非还有说道?” 唐峥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有大说道。” 他伸手一指远山,悠悠道:“野柿子,山中生,此物实乃上天赐下一宝,本官的前程就在柿子上。” “难道是摘来找人售卖?”阿奴同样好奇,甚至开始掰着手指盘算起来,仔细道:“我以前曾经摘了去卖过,一车柿子可以卖十文钱,如果把整个大山债空,也许能卖到十几贯……” 唐峥哑然失笑,道:“十几贯顶什么用,给付百姓的工钱都不够,我要的是成千上万贯,那才是真正的大收益。” 阿奴吐了吐舌头,似乎被这个说法吓到了。 少女既担心唐峥浪费钱财,又害怕摘柿子挣钱是个空想,忍不住犯愁道:“小五哥哥,到底你要怎么做?野柿子到处都是,我从来没见有人用它挣到钱……” 偏将明显也是这个意思,竖着耳朵站在一旁焦急的等,就连那五百个兵丁,此时也小心翼翼凑了过来。 毕竟挣钱乃是大事,没有人不会喜欢钱,如果唐峥的县衙府库变充裕,他们这些兵丁的待遇也会好很多。 唐峥看了一眼众人,终于缓缓吐出了答案,微笑道:“我摘柿子,要做三件事,第一酿醋,第二酿酒,第三么,则是晒制柿饼……此三样东西,前两样乃是民生必须之物,后一样属于果品蜜饯,老百姓也许吃不起,但是富贵人家肯定愿意吃,所以说啊,你们要跟着我发财喽……” 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愕然,他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等奇闻,山里的野柿子竟然能酿醋酿酒。 第49章 所谓施政,先为民生 这几日琅琊县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县城外面最近的某个村子,有小商贩每天要到城里给大户人家做短工,偶然遇到一个在衙门里当差的熟人,得知新任县大老爷想要买柿子。 “柿子也用买,那玩意漫山遍野全是啊?什么什么,两斤柿子就给一文钱,不管多少全都要,真的假的,老四你是咱们村里的人,你可不要骗大哥啊……” 这个百姓有些小聪明,回家之后没有咋咋呼呼宣扬,他先是召集家人连夜上山,一家人累死累活摘了两大车的野柿子。 然后,在村民不解的眼神中拉进了县城。 傍晚回来的时候,这村民割了一斤肉,还打了一壶酒,有眼尖的村民发现他还给婆娘扯了半匹布,腰间挂着的钱囊叮叮当当不断响。 很快,村里炸锅了。 “听说了吗,田大牛见到了新任县太爷……” “听说了听说了,县老爷正在花钱买柿子,田大牛今天就是去卖柿子的,两车柿子千来斤,竟然给他赚到五百文,这家伙又是割肉又是扯布,全家都要做新衣裳!” “这有些太糟蹋钱了吧?” “因为他还能继续赚啊,我刚从田大牛家回来,他说县太爷想把漫山遍野的柿子全买光,因为要的太急,专门委托田大牛回来组织人手!” “这县太爷是不是有些傻?” “喂喂喂老三你干啥去,大伙正聊天呢你咋转身就走了?” “聊个屁,找田大牛报名去,俺家人口比他家更多,一天一夜能摘四车柿子,他家能赚五百文,俺家岂不是要赚一千文,俺不管县太爷傻不傻,俺只知道野柿子他真的花钱收……” 众百姓恍然惊觉,连忙也跟着又去了田大牛家。 琅琊县,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田大牛一家摘柿子卖,转眼变成了整个庄子全都上山摘柿子卖,很快风声又传到了其它庄子,不过数日已经传遍了半个县域。 于是,漫山遍野都是人头,简直比农忙时节还要热烈。 家家户户都是老少一齐上阵,娃娃们爬树摘柿子,老人在树下小心翼翼接着,然后妇女们仔仔细细把柿子擦拭干净,装到框子里由男人不断挑下山。 山下就有大车,车边就有大秤,收柿子的已经不是县衙之人,反而变成了专门做这生意的小老百姓。 这些人到各村各庄收集野柿子装车,然后集中运走再去换钱,每车柿子他们加价十文钱,奇怪的是县大老爷被他们骗了竟然还很开心。 “咱家县老爷真是傻,彪呼呼的……”百姓们偶尔会议论一番,渐渐的整个琅琊县都知道他们有了个傻县令。 …… “大人,高明啊!” 百姓在笑唐峥傻,县衙之中却有人在夸唐峥。 说话的正是那个县丞,满脸钦佩道:“短短不到十日,全县百姓上山,大人没有派出任何小吏和税丁强逼他们,只在最初派出一个衙役装作喝醉漏出口风,结果就是这一点口风,直接让百姓发疯,高明,真是高明。” 唐峥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如果本官派人强逼,百姓反而会畏惧逆反,我故意让一个衙役去泄露口风,让那个田大牛一家先得到实惠,老百姓都很穷,谁家突然赚钱必然引起羡慕,一旦羡慕必然好奇打探,探出原因必然会蜂拥效仿,口口相传比县衙下令更有说服力。” 说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声,目视众人道:“施政不以扰民为上,顺应老百姓的需求才是最好的政令,尔等都是经年老吏,切记要由此汲取经验。” 县城脸色一肃,郑重拱手道:“大人放心,吾等受教也。” 主薄却一脸愁眉不展,长吁短叹道:“大人此计虽然发动了百姓,但是县衙的府库实在太吃力也,短短十日不到,整个府库已然空了。” 唐峥看他一眼,沉吟道:“如今收了多少柿子?” 主薄都不用去看账本,所有的数字都记在脑中,脱口而出道:“整整八十万斤,靡费四百多贯,大人啊,您开的价格太高了,两斤柿子一文钱,八十万斤就是四十万文,下官说的四百贯还是按照官定钱串所例,如果按照民间的串钱方法,这已经达到了五百贯钱……” 唐峥好奇起来,忍不住道:“怎生四百贯又变成了五百贯?多出来的一百贯哪里去了?” 主薄解释道:“自古朝廷官定,一千枚铜钱穿在一起算一贯,但是民间百姓喜欢耍小聪明,大多用绳子传八百个铜钱充作一贯,由于人人皆是如此,即便皇帝也很头疼,历朝历代几次严令官定,最后还是改不了这个陋习,所以八百文就是一贯,大人咱们花的四十万文就是五百贯。” “五百贯而已,但却买到了小山一般的野柿子,本官觉得很值,这个价格并不高。”唐峥沉吟一下,决定不予下调价格。 主薄愁眉苦脸,小声道:“但是府库已经空了,大人怕是要下令停止收购柿子!” 唐峥微微皱眉,不悦道:“怎么如此之快?女皇虽说搬空了府库,毕竟还是给留了一千贯作为镇库,收购柿子花掉五百贯,应该还有五百贯在库里。莫非有人贪腐,这可别怪本官心狠……” 主薄连忙道:“不是贪腐,没有贪腐,大人您忘了作坊吗?建作坊也要花钱的啊!” 唐峥一怔,哑然失笑道:“本官差点忘了,我命你们建立两个大作坊,这两个作坊如此费钱吗?整整五百贯都花个精光?” 主薄一声苦笑,悻悻道:“就这还不够呢,小主公私人又补贴了一百贯。大人您要求的作坊实在太奇怪,不但要求做工的地方够宽够广够通气,而且还要求给雇工们建造住所建造饭堂,要我说您对百姓不需如此之好,能雇他们做工已然是天大厚赐。” 旁边县丞咳嗽一声,小心翼翼道:“若是单纯要求作坊空间宽大,并且给雇工建造饭堂这两件事,那么花费也用不上五百贯这么多,真正耗费之处还是大人您要求的那些大蒸锅,我们找了无数的工匠日夜开工,浪费了很多精铁才完成,精铁很贵,再加上工匠们没有造过那种大蒸锅,前前后后弄废了好几次,最后才有一个大匠勉强打制出来。” …… 唐峥忽然有些敬佩古人,他要求的那个蒸锅乃是密闭器具,这时代没有冲压车床和超大型热铸磨具,那些工匠竟然用手打造出了完全密闭的大蒸锅,唐峥曾去看过一次,完全看不出是手工制造的产物。 不过,钱财耗费的也太多了点。 现在县衙的府库里已经可以饿死老鼠了。 如今这八十万斤柿子和两个大作坊已经耗空所有,几乎已经达到了整个琅琊县县衙不可承受之重,倘若产业不能发展起来,唐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去叫李偏将带上兵丁,尔等随我一起出城看看!” 唐峥忽然开口,脸色明显带着凝重。 县丞心中一动,语带惊喜道:“大人终于决定开工了吗?” 唐峥点了点头,沉吟道:“技术我已发下去良久,那些匠人应该学的差不多了,此前压着不让大家开工,是怕这开头第一锅报废出事,但是县衙府库已经撑不下去,再不开工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主薄最为心急,一撩衣摆直接向外奔跑,大声道:“我去通知李偏将,五百兵丁全带上,作坊开工乃是大事,谁敢破坏立马杀了。” 他说的是杀了,而不是抓了,可见柿子产业已经寄托了整个县衙的希望,基层官员比唐峥更害怕失败。 …… 作坊就建在唐峥的酒肆后面,前面酒肆后面作坊,两大建筑矗立在官道旁边,此时正有几十辆牛车在运送柿子。 五百兵丁轰隆而来,顿时引得一群百姓瞩目,也不知哪个眼尖的看到唐峥,忽然叫了一声道:“大家快看,咱家傻县令过来了。” 众百姓刷刷刷望过来,都想看看传说中的新任县太爷,据说这位县老爷有些彪呼呼的是个败家子,这些天他们搞大车收柿子的都挣了不少钱。 作坊门口,阿奴正带着一群汉子过秤收柿子,少女闻言很是生气,大怒道:“我看谁敢再说,小五哥哥才不是傻县令。” 众百姓连忙闭口。 他们不怕唐峥,甚至敢偷偷说一句唐峥彪呼呼,但是阿奴他们不敢惹,这位小姑娘负责收柿子呢,是财神爷。 唐峥其实早听到众人喊他傻,不过只是笑笑没有生气,此时五百个兵丁已经肃清作坊门前的道路,县丞等人恭请唐峥进入了作坊中。 入眼先看到红彤如火的柿子,一筐一筐堆放在作坊的大院中,十几个民间招来的老工匠带着一群徒弟垂手等候。 工匠后面则是两百个专门遴选的农家少女,个个都是手脚麻利之辈,十天前招工的时候据说来了一千多人,这两百少女能够胜出,都对雇主很是感激,原因无它,一天二十文钱,这工钱听都没听过,壮汉劳力一天才能挣几文? 唐峥一路走到作坊门口,微笑对领头的老工匠道:“怎么样,学会了没?本官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这里,刘大叔可千万别跟我说出‘不会’两个字啊。” 老工匠被他喊一声大叔,顿时激动的脸色有些涨红,大声道:“大人放心,小老儿原本就是祖传的酿酒工艺,您赐下的技艺俺整整琢磨十多天,保证第一锅就能酿出酒。” “很好……”唐峥点头一笑,上前拍了拍老工匠肩膀,道:“听刘大叔这么一说,本官心里忽然也有底气了。如果此业能够成功,整个琅琊县都要感谢刘大叔。” 老工匠脸色涨红,激动地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唐峥又看向两百少女,对着一个领头姑娘微笑道:“你们呢,学会了没?” 那姑娘性格有些泼辣,完全是不怕生的那种性格,闻言骄傲一扬小脑袋,脆声道:“大人放心,酿醋比酿酒更加容易,无非是洗净晾干,风干之后放到瓮中,然后就是您传授的那个密闭发酵之法,等待时间慢慢让柿子变成食醋……” 说到这里忽然迟疑一下,声音变小道:“小女子唯一不放心的是,柿子真的能酿醋么?以前都是用粮食,用柿子听都没听过。” 唐峥哈哈大笑,打趣道:“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柿子最后变成了醋,你给本官洗一个月衣服,如果柿子没有变成醋,本官倒过来给你洗一个月衣服。”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那可不成,阿奴妹子会生气。” 后面几个女工则是嘻嘻哈哈,怂恿道:“那你和阿奴妹子商量一下,你也给大人做个陪睡的通房丫头啊。” 少女啐了一口,脸色羞红道:“看我撕烂你们的嘴。” “哈哈,秀儿害羞了,她很少会脸红,我看她肯定喜欢大人,想要陪着大人睡!” “睡就睡呗,唐大人年轻,一次绝对可以睡两个女人,咱们去跟阿奴妹子商量商量,让秀儿姐姐晚上也陪着睡……” “这不好吧,阿奴妹子还没被睡呢,嘻嘻,她会生气的。” “大人不生气就行,我看大人就很想睡阿秀。” 女人一旦超过三个,开起玩笑就比较大胆,唐峥被捉弄的有些脸红,略带狼狈躲开她们。 少女们嘻嘻哈哈心满意足,不断冲着唐峥吃吃坏笑,甚至大胆勾引起来,最后还是阿秀呵斥一声,带领大家去晾晒柿子准备酿醋。 那边刘老工匠早已准备完善,一群学徒把劈好的木柴放到蒸锅下面,这一刻空气忽然变得寂静,所有人屏气凝息盯着唐峥的脸。 唐峥心里也有些没谱,但他不能让大家看出他缺少底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今日,我点燃第一把火,烧成,则琅琊郡举县腾飞而起,不成,本官将继续努力寻找富民之路!” 唐峥目光炯炯,忽然仰天对着白云大喝,吼叫道:“所谓施政,先为民生,老天爷您若是能开开眼,帮本官赐下这第一锅柿子酒来……” 说话之间,将火折子放在锅底,早有工匠学徒拿着引燃软草凑了上去,所有人一眨不眨盯着火折子看。 一点火星,慢慢变成火苗,火苗又燃向木柴,慢慢开始壮大起来。 唐峥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终于点燃了第一把神奇的火。 …… ……这一章写超了,足足四千字啊,比人家作者足足多了两千字,完完全全就是两章合一的节奏,关键是等会我还要更新一章,哪家作者这么给力的?但是你们看山水骄傲了吗?这点小事我提都不会提,云淡风轻,高风亮节,光风霁月,毫无廉耻,哼,让我先叉会腰得意一下。 第50章 谁说他是傻县令? 时间过得很慢,但是似乎时间又过得很快,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天边的夕阳已经缓缓落山。 唐峥在作坊门口盯了一整天。 县丞等人同样在作坊门口盯了一整天。 还有那些售卖柿子赚差价的大车车夫,还有周围庄子闻讯而来的许多百姓,酿醋的两百少女,学堂里的那些娃娃…… 整个作坊门口,到处全是人,虽然人头攒动黒压压,但却屏气凝息不做声,都在等,都在盼。 不远处酒肆门口,三爷爷面沉如水站在大锅边,锅中的红烧肉香气四溢,然而老人却忘记了撤掉锅底的火。 胖大婶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看似在擦桌子洗碗筷,然而目光时不时会偷看作坊两眼,每每幽怨的叹息一声,喃喃道:“傻孩子,其实你不需这么努力,你可以静静等着去享福……” 唐四叔凑到三爷爷身边,压低声音道:“程叔,您觉得能成么?” 三爷爷吐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老夫不知,我从未听说柿子可以酿酒,倘若真能出酒,可活百姓无数!” 柿子不是粮食,漫山遍野都是,如果真能酿成醋酿成酒,那绝对会养活无数的百姓。 可惜,三爷爷的话等于没说。 作坊门口,唐峥盘膝坐在地上,他一直盯着作坊里面的大蒸锅,由于长时间没有起身活动,稍微扭动脖子都显得酸楚疼痛 “小五哥哥,先吃饭行么?”阿奴端着一碗红烧肉,手里托着两个糙饼子,心疼道:“你从早上便没吃饭,这样下去会饿坏的。” 唐峥目光直勾勾盯着蒸锅,似乎压根没听到身边有人说话。 阿奴眼圈一红,心里疼的刀扎一般。 少女忽然用筷子挑起一块红烧肉,用嘴小心吹凉后慢慢送到唐峥嘴边,温柔道:“哥哥,张嘴……” 唐峥傻乎乎张嘴,然而目光还是盯着大蒸锅。 天色昏暗之下,只余蒸锅炉火熊熊,一个少年县官就那么呆呆坐在地上,旁边一个少女落泪给他喂饭吃。 喂一口,说一声哥哥张嘴,喂一口,少年傻乎乎的吃一口。 远处百姓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楚,一人抬起袖子擦擦眼角,突然咬牙切齿道:“是谁说咱家县令是傻子,老子很想动手打死他。” 没人回话,但是人群中依稀有唏嘘之声。 有时候老百姓的感动就是如此简单,谁为他们着想他们就为谁落泪。 这个傻乎乎的年轻县令啊。 他傻乎乎拿钱买野柿子,傻乎乎的想用柿子酿醋酿酒,傻乎乎的想要开办产业,傻乎乎的免费给人教书。 …… 就在这时,猛听作坊里一声大吼,刘老工匠连滚带爬跑了出来,大声道:“出酒了,真的出酒了!” 然后一脚跌坐地上,仰天嚎啕开始大哭。 柿子酿的酒,野柿子酿的酒啊! 野柿子是什么东西? 琅琊县不说漫山遍野都是,但是摘个几百万斤完全没问题,这东西不用人耕种管理,是老天爷帮忙打理照看的野果子,以前它不值钱,以后它值钱了。 唐峥双手撑了一下地面,可惜因为四肢酸麻没能起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奴,温声道:“妹子,扶我起来。” 少女连忙放下手里的红烧肉,吃力将小五哥哥扶起来。 唐峥努力活动一下手脚,慢慢走向了蒸汽喷吐的大蒸锅,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带着期待和渴盼。 一个工匠学徒手里端着碗,双手不断颤抖站在锅边,蒸锅下面有黄褐色液体汨汨流出,然而这个学徒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敢去接一碗。 “八碗给我!”唐峥说是要碗,其实是伸手一夺。 他手腕也有些颤抖,然而坚定不移的递到了蒸锅下。 新出的液体还不能确实是不是酒,而且热气腾腾明显很烫,阿奴连忙用手使劲呼扇,同时努力用嘴去吹热气。 稍刻,碗略凉。 唐峥深吸一口气,凑到了嘴边。 这一刻,用万众瞩目形容并不为过。 下一刻,唐峥猛然一摔大碗,仰天狂吼哈哈大笑。 “酒,柿子酒,柿子酿的酒……” 他霍然转身,目光一如蒸锅下面的熊熊炉火,大声咆哮道:“诸位乡亲,咱们成了!” 嗷嗷嗷—— 天地之间,仿佛全是狼嚎。 百姓们在狂吼,似乎不狂吼不足以抒发心中之喜,柿子酒成了,那便代表着以后野柿子很值钱,只要到了八月之节,家家户户都可以上山采摘,他们的少年县令会拿钱收购,以后的日子好过了。 兵丁们在狂吼,似乎不狂吼不足以宣泄心中压抑,柿子酒成了,这是县令酿造的柿子酒,县令为了弄这个产业,把县衙府库都抽空了,县衙府库空了,他们便没有粮饷养家糊口,自古当兵就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那两个大钱么? 县丞和主薄等人努力挤到作坊门口,目光热切盯着蒸锅汨汨流出的酒液,此时早有学徒拿来大坛子接酒,浓郁的酒香是那么让人迷醉。 “大人……” 县丞首先拱手,语气激动道:“柿子酒能成,那么柿子醋肯定也能成,下官提议大人即刻增加人手,这门产业必须往大了搞!” 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角,满脸亢奋又道:“琅琊郡地广人稀,北有蒙山山麓八百余里,倘若漫山遍野的柿子全都摘光,我们琅琊县一年收入怕是要翻几千番。” 全县收入翻几千番? 这得是何等耀眼的吏治。 哪怕现在是战乱时节,这等吏治成绩也足以名扬天下。 主薄同样挤过来,手足发颤道:“老朽请命,坐镇此间,我什么都不干了,就守着这两个作坊上工,大人求您给个机会,老朽一定要守着这两个作坊。” 说着看了一眼作坊院中一筐一筐野柿子,有感而发道:“这都是钱啊!” …… 众人心情激荡,唐峥的心情却渐渐平复下来,大家只看到酿酒酿醋已经成功,却忽视了如何才能把酒和醋变成钱。 当此乱世之际,想把产品卖出去并不容易,举世百姓都很穷苦,想卖个暴利肯定不行。 所以,得薄利多销。 薄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得大批量生产,大地域售卖,单凭琅琊郡的百姓,消耗不了这么多酒和醋。 而且,这门产业不能归于县衙,唐峥必须得攥在自己手里,他需要找代理和亲信来经营这件事。 唐峥忽然看向阿奴,脸色变得如水温柔。 “妹子,你刚才喂我吃饭,宛如妻子一般,小五哥哥很喜欢。” 阿奴脸色羞红,双手局促不安搓着衣角。 唐峥忽然咳嗽一声,转头对李偏将道:“留下四百兵丁,负责看护作坊,你亲自带领一百兵丁跟着我,本官要去个地方办点事……” …… 夜色迷离,有风轻荡,一百兵丁点燃火把照亮前路,一条山村小径曲折蜿蜒。 小径两旁全是荒草,荒草地里虫鸣声声。 唐峥单手牵着阿奴,李偏将和一百兵丁追随其后,少女脸蛋儿红彤彤的,只觉小胸口一直在噗通噗通不听的跳。 “大人,末将知道售卖货物有难题……” 李偏将忽然开口,面色坚定道:“倘若大人觉得头疼,末将可以担负这个责任,末将从军五载,且曾受过军师调教,只要大人开口说一声,末将可以脱了这身甲胄做商贾!” 唐峥看他一眼,沉吟道:“酿酒酿醋非是小事,售卖换钱同样不是小事,本官须得建立一个强大的商队,此事凭你一人无法成功,所以还得发动百姓,百姓才是最大的力量。但是这需要钱,府库里没钱了!” 一群兵丁相互对视,那个偏将想了想道:“末将从军五载,手头勉强有些闲钱,原本想着娶一房媳妇供养老母,大人若是急用可以拿去用……我也知道建立商队很麻烦,刚开始的时候需要钱,琅琊县的百姓都很穷,穷到没钱做盘缠去外地,大人,末将那些闲钱给您用……” 唐峥有些感动,不过却摇头拒绝道:“当兵卖命的钱,我如何忍心用?况且你乃本官麾下第一偏将,我还想着让你帮我练更多的兵,倘若你脱了甲胄做商贾,我去哪里寻找好将领?” 见到偏将还想说话,唐峥冲他摆了摆手,再次道:“此事勿要再提,天色已晚,护我赶路!” “遵命!” 偏将胸膛一停,带领一部分兵丁头前开路,另有一部分兵丁则在后面,两拨人恰好把唐峥护在队伍中间。 唐峥转头看向阿奴,微笑道:“走吧,带哥哥去你的娘家。” 他第一次用了娘家两个字。 阿奴怔了一怔,随即胸口砰砰直跳,脸色涨红道:“小五哥哥,我……我……人家心里好生欢喜……” 唐峥轻轻碰触她的秀发,温声道:“你今日喂我吃饭那一刻,我心里也好生欢喜,阿奴你知道么,我本来……我本来是不能娶你的,但是你喂我吃饭的那种温柔,让我忽然觉得不能够放弃。” 这里面有些隐含的话不能说,暗指他自己乃是个穿越者,阿奴喜欢的应该是唐小五前身,所以他才说出不能娶阿奴的话。 可惜阿奴心中欢喜异常,压根没有察觉这话中的异样,少女低头看着脚尖,轻声道:“小五哥哥,你对我真好。” 唐峥哈哈一笑,陡然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从某种纠结中解脱出来,心中喃喃对自己道:“其实,我就是唐小五。你已经不在了,我应该帮你过完这一生!” …… ……本章3200字,大章节。 第51章 我唐峥提亲,当然会有大礼 阿奴忽然想起一事,声若蚊蝇道:“小五哥哥,你也知道阿奴并非贪财,可是……可是……可是你第一次去我家,总得带点礼品才是……” 少女很是扭捏,脸色也带着忐忑,似乎很怕唐峥误会她贪慕钱财,两只圆圆大眼睛很是忧虑。 “礼物么……” 唐峥微微一笑,面色有些古怪,他目光悠悠看一眼前路,道:“此次前去你家,打的主意便是拜见,以前因为我的缘故,你常被你父亲打骂责罚,今夜我给你涨涨颜面,先送一份大礼给你爹。” 阿奴俏脸涨红,十分扭捏道:“小五哥哥,其实我爹爹已经不骂我了,他……他听说你发了财当了官,天天让我和你……和你……” “和我什么?”唐峥嘿嘿坏笑,故意打趣道:“莫非又是洗衣服?” 阿奴羞涩难当,忽然捂着脸跑走,唐峥哈哈大笑,带着兵丁慢悠悠跟随。 …… 唐家庄到阿奴的庄子路途不远,不过片刻已然到了那个小庄子,此时庄上百姓已经吃完了饭,正在三三两两蹲在门口乘凉先聊,忽然看到上百个兵丁汝庄,顿时惊起一阵鸡飞狗跳。 但是很快有人发现,这些兵丁保护着一个小姑娘,并且这个小姑娘大家很熟悉,于是渐渐有妇女开始在门后探出脑袋往外看。 “咦,是阿奴啊……” “阿奴怎会有兵丁保护?” “你们快看,那个是不是唐家庄的唐小五,他帮阿奴挎着小篮子呢,那些兵丁跟着他。” “乖乖不得了,这怕是来提亲的,听说唐小五发了财,现在看来还当了官啊……” “是官是官,当然是官,你们还不知道吗,咱们琅琊县的新任县老爷就是唐小五。这些日子大家全都上山摘柿子卖,出钱购买的就是唐小五!” “嘘,不要小五小五的喊,以后要记住喊大人,唐大人……” “对对对,唐大人,你们说唐大人来咱们庄子干啥,我看他很可能是来提亲啊!” 国人通病,喜欢议论,又因都是熟人,畏惧慢慢变弱。 先是十来个百姓躲在门后试探打招呼,换回唐峥满脸和煦的应答,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变得大胆,渐渐有妇女小心翼翼跟在兵丁后面看。 有妇女算是阿奴的长辈,状着胆子问了一句道:“唐大人,您是来提亲的吗?” 唐峥哈哈一笑,故意打趣道:“不是提亲,是来要人,我准备要走阿奴,让她给我洗一辈子衣裳。” “洗一辈子衣裳?那不成了女奴了?”那妇女有些心疼阿奴,纠结是不是要喝骂唐峥两句。 阿奴却是欢喜的胸口都要炸开,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骄傲,少女脸色羞红发胀,努力不让自己低下头,她强行抬起小脑袋,对妇女小声解释道:“二婶不要误会,小五哥哥说的是妻子帮夫君洗衣服……” 妇女登时大喜,眉开眼笑道:“那今晚要不要洞房?” 阿奴嘤咛出声,感觉脸上滚烫滚烫。 唐峥突然大手一伸,手掌温柔握住她的小手,阿奴胸口砰砰直跳,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 她快要害羞死了。 后面明显传来几个妇女叽叽喳喳,兴奋道:“快看快看,唐小五……呃,唐大人抓住阿奴的手呢,啧啧啧,看来真是提亲,说不定今晚就要洞房。” 一个妇女看了看夜空,纠结道:“没迎亲怎么洞房,阿奴可是个好姑娘。” 另一个妇女拉她一把,小声道:“唐大人现在是官,可以先洞房后迎亲,他今晚肯定要睡阿奴,说不定就在阿奴的家里睡,咯咯咯咯,你们快看唐大人的腰,他腰上肯定很有力气,阿奴今天晚上肯定会叫唤一整夜……” 于是一群妇女全都兴奋起来,叽叽喳喳道:“唐大人如果睡了阿奴,那我们刘家庄岂不是有个官人做姑爷?” 这些人声音渐渐有些大,阿奴羞涩的小脑袋快要贴到胸口上,唐峥突然也变得有些不自在,脚下不知不自觉便有了些停顿。 少女心里一惊,刹那间误会了唐峥的意思,她忽然变得很是紧张,小手努力抓住唐峥的胳膊。 她声音很小,但是很焦灼,几乎哀求道:“小五哥哥,求你,求你到我家门口再走……” 唐峥看着她眼中的凄惶,瞬间醒悟了少女的恐惧。 他带兵前来何等威武,给了阿奴何等的荣耀和骄傲,少女应该是以为他生气想要起开,一时陷入惊慌和惊恐之中。 “这个傻姑娘!” 唐峥满心好笑,忽的转头对偏将轻喝一声,道:“打起精神,列队而行,让兵丁们不要嘻嘻哈哈,都给本官把精气神打起来。” 李偏将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郑重道:“大人放心,必不令您失了颜面,也不会让阿奴姑娘失了颜面……” 说完突然把两根手指放在口中,然后发出一阵锐利悠长的口哨声。 霎时之间,一百兵丁队列齐整,刚才进村的时候还有些懒懒散散,口哨声中突然变得雄赳赳气昂昂。 其中两个老兵很会凑趣,突然铿锵抽出腰间刀刃,故作夸张挥舞几下,然后像是哼哈二将一般护在阿奴身边。 后面顿时又响起一群农妇的惊叫声。 刘家庄不大,转眼就到了阿奴的家门口,此时早已有人通知了阿奴的父亲母亲,两口子带着三个屁娃正在门口翘首以盼往这边看。 唐峥带兵远远而来,眼睛先扫了一扫这个小院落。 第一印象,很穷。 第二印象,院子收拾的很利落。 “穷不要紧,收拾的利索才重要……”唐峥心里微微一动,对于自己的打算更有信心。 此时阿奴的父亲搓着大手,局促不安站在院门口堆着笑,似乎很想和唐峥打个招呼,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阿奴的母亲有些熟络,上前一把抓住唐峥手臂,像是在埋怨,其实是欢喜,故意大声道:“快进家里坐坐,路上走累了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再怎么心急也可以等天亮啊,大晚上来家里,想要招待都没个准备……” 这是农家妇人的小聪明,故意说话说得很大声,唐峥呵呵一笑,配合道:“婶婶说得是,是小侄仓促了。” 那一百兵丁更会凑趣,耀武扬威列队站在两旁,人人单手扶着腰刀,目光刻意向四处打量,仿佛一有不对立马会拔刀而起,像极了戏文里说的精锐侍卫保护主公。 村民们啧啧赞叹。 阿奴父亲裂开大嘴,喜不自禁骄傲异常,阿奴母亲同样眉开眼笑 突然阿奴的弟弟脆脆出声,指责道:“怎么没带礼物?小五哥哥没带礼物,娘亲您骗人,小五哥哥没有带礼物……” 童言无忌,不懂得给人台阶,然而这话确确实实让众人一惊,阿奴的父亲脸色涨红,阿奴的母亲脸上显出担忧。 民间风俗有很多规矩,倘若上门提亲应有礼物,就算不是提亲仅仅来访,那也没有空着手过来的说法。 除非,唐小五压根不想娶他们的女儿。 远处那些百姓突然不说话,一群妇女看着唐峥很生气。 唐峥忽然哈哈大笑,语带深意道:“谁说我没带礼物,我今晚带了很大的礼物,这个礼物大到需要整个刘家庄一起动手接,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接下来的胆量了……” …… ……因为有个作者结婚我要去喝酒,所以趁着凌晨把今天三章都发了,统共一万字,算是爆更吧,我怕我喝醉了忘记更新。 第52章 唐峥要收兵权 片刻之后,阿奴家中,两间草屋,一灯如豆,阿奴父亲略显局促坐着,阿奴母亲则和几个妇女在锅台边忙活。 窗外月色朦胧,透过窗台照入,所以虽然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但是光线并不显得昏暗,唯独有些拥挤,因为坐了不少人。 缘由很简单,唐峥是官人,有出身,是人物,这样的人亲自前来提亲,村中几个宿老自发前来作陪。 唐峥手里端着一碗茶,这茶是乖巧的阿奴专门帮他煮的,自古女生外向,连她父亲母亲都没这待遇。 可惜唐峥喝不惯这茶,吹了几口热气也没敢下嘴,阿奴有些慌张,忍不住小声道:“是不是盐不够,还是油不够,我专门放了盐和油,另外还多放了一些佐料呢,小五哥哥,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我喝不惯!” 唐峥顺手把茶碗放下,其实他心里很感动。 这时代煮茶是富贵人家的享受,阿奴能弄来这点茶叶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少女肯定早就盼着自己来提亲,所以这茶一直备在家里没人敢动。 就这一碗煮茶所用的茶叶,恐怕得是阿奴做工很久才积攒买到的分量。 世间情最美,贵重在人心,唐峥看了一眼阿奴,忽然转头对众人道:“说正事吧,我此来是为提亲,阿奴待我很好,我要娶她做妻……” 几个宿老全都一脸堆笑,阿奴父亲长长出了一口气,屋边锅台周围,几个妇女已经开始恭喜阿奴母亲。 至于阿奴自己,早已羞红了脸跑到床边。 唐峥想了一想,突然将那碗茶水端起来,煮茶黑油油,望之令人畏,但是唐峥仍旧咬牙喝了一口,抬头喷口热气道:“按说提亲该是长辈代为上门,但是小五认为亲自走一趟更显庄重,况且我的提亲礼物有些特殊,自己不来的话别人说不清楚……” 礼物! 众人都注意到他今晚说了两次礼物。 阿奴父亲搓搓大手,讪讪道:“只要阿奴能跟着你,礼物大小我们并不在意,其实就是一个风俗,随便几枚大钱就行了。” “那可不成……” 唐峥缓缓摇头,郑重道:“此礼必须要给,它既是我的聘礼,也是亲戚之间的情理,况且这礼物乃是一份产业,我需要贴身的亲戚帮助打理,倘若交给外人,我不放心。” 阿奴父亲连忙正襟危坐,这憨厚农村汉子满脸紧张,额头上隐隐有汗珠在滚,不只是他,就连一众刘家庄宿老同样如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颜色。 唐峥忽然开口,沉声问道:“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嗯?” 阿奴父亲微微一怔,感觉这话问的有些突兀,汉子满脸不解看着唐峥,一时不知道此话是何用意。 倒是锅台旁边阿奴母亲连忙开口,略带骄傲道:“家里有数月之粮,好女婿莫非是要借些……尽管拿去吃用,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唐峥哈哈一笑,对此不置可否,他忽然看向那几个宿老,沉声问道:“村里还有多少粮食?够不够满足一月之粮?” “嗯哼?” 这次轮到宿老们迷惑,不过仍然恭恭敬敬回答道:“我们刘家庄勤劳朴实,家家户户都会开荒种地,恰好今年的新粮刚收不久,别说一月之粮,便是四五个月也没问题。” “很好,非常好!” 唐峥哈哈一笑,大声道:“有了这些粮食,我的礼物便能送了。” 众人不解其意,唐峥目光滚滚道:“你们也都知道,我收购野柿子建了作坊,酿酒酿醋,发展产业,就在今天傍晚,作坊里的蒸锅已经出酒了。”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接着又道:“醋还要等一阵子,但是最迟下个月也能酿出,那么现在便有一件大事迫在眉睫,需要找人充任商贾去行商……” …… 咕嘟! 小小草屋之中,明显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阿奴父亲脸色涨红,鼓起勇气道:“那个……小五……呃,姑爷,你是准备……准备让我们去干?” 唐峥哈哈一笑,道:“除了你们,谁能帮我?小五自幼孤苦,举世只有两处亲人,一是唐家庄,第二就是咱们刘家庄,唐家庄是我本族,他们需要帮我看护酒肆和作坊,所以这个行销的事情只能求助诸位,希望你们能够接手去干。” “给多少钱?” 一个宿老面色肃重,虽然语气有些拘谨,但是涉及钱财仍然问了出来,郑重道:“刘家庄不缺壮汉劳力,农闲之余会去县城做工,工钱都是按天结算,最少不能低于五文。” “五文?” 唐峥大有深意看了大家一眼,笑意涔涔道:“我一文都不给你们……” 众人都是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一文不给?” 唐峥大笑出声,道:“但是,我会给你们一成售卖利润,柿子酒需要薄利多销,单独卖一坛两坛可能赚不到多少钱,但是卖出百坛千坛甚至万坛呢,你们想想能挣多少钱?” 嘶—— 满屋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老百姓虽然没有学问,但是粗略的账目还是会算,百坛千坛万坛,光听这数字就让人嘴皮子打哆嗦。 唐峥慢慢站了起来,沉声道:“先前我为什么要问大家有多少存粮,是因为你们行销必须组成商队远走,路上需要带着口粮吃喝,这个口粮我没法提供。” 他看了一眼众人,接着道:“在商言商,虽然咱们是亲戚,但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给你们一成售卖利润,并且准许你们赊账进货,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支持。你们需要组成商队远行,自己带着粮食四处售卖,怎么样,敢不敢干?” “当然敢干,有钱不挣是傻子!” 几位宿老还没说话,屋子外面突然挤进来几个人,外面还有更多汉子挤不进在,站在门口焦急大叫道:“答应啊,赶紧答应啊,这等好事再不答应,就晚了……” 几个宿老缓缓起身,同时朝着唐峥郑重拱手。 唐峥微微闪身避开,微笑道:“你们先不要谢我,这事还有几项要求,我的柿子酒需要创立品牌,所以会有一个官定的销售价格不许改,另外你们的商队必须由阿奴父亲……呃,由我岳父做主,大钱他挣,你们只挣那一成利润,我还会派出账房先生跟着,不但监督商队销售是否合规,而且还会剔除破坏规矩的人。” 这话说的远超这个时代思维,在场百姓一时有些不懂,唐峥咳嗽一声,略带无奈道:“说白了就是你们出人出粮,但是卖货得按我的规矩办,谁敢不听话,立马就滚蛋,这么说听懂了吗?” 众人咧嘴大笑,一壮汉憨厚中带着鄙夷,彪呼呼道:“你要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唐峥无奈翻个白眼。 …… 柿子产业,就这么定了! 这是一门薄利多销的产业,其实薄利多销才是最大的暴力。 当天晚上,刘家庄杀了三口猪,另外又宰了几十只鸡,好生款待了唐峥和那一百个兵丁,一场夜宴吃到月挂中天,唐峥才带着一百兵丁告辞而去。 阿奴留了下来,这次没有跟着,因为按照民间风俗,她得等着唐峥迎亲。 在回城路上,李偏将数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小声道:“大人您此事做的有些突兀……” 唐峥看他一眼,微笑道:“此言何意?” 李偏将目光闪烁躲闪,硬着头皮道:“麾下能够推算出来,柿子产业是个暴力产业,如此挣钱的行当您自己吃独食,怕是会……怕是会……” “会招来麻烦对吧?”唐峥面色古井无波。 李偏将咽了口唾沫,郑重道:“确实如此。” 他看了一眼唐峥,面色严肃又道:“比如末将,乃是军师调教所出,所以我属于军师的派系,县丞,主薄,捕头,甚至三班衙役,这些人都有派系,虽然我们官职比不上大人,但是我们代表的却是身后派系,大人您借用县衙之力搞出产业,现在却想把产业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这等吃独食的行径甚受诟病,一个不好怕是要搞成满朝皆敌!” “满朝皆敌?” 唐峥微微一笑,略略有些不齿,道:“大周刚刚建立,统共只有六县,兵马不过五万,派系倒有很多,倘若我是女皇,嘿嘿……” 李偏将听出他语中不屑,然而还是硬着头皮拱手一礼,郑重道:“大人,把利益让出去一些吧?哪怕让出去五成,您照样还是坐拥暴利。” “我一cd不会让!” 唐峥目光坚定,森然道:“本官就是要牢牢抓在手里,做一个满朝皆敌吃独食的人,李偏将,我很看重你,你今晚话有些多。” 李偏将颓然轻叹,略带黯然道:“末将毕竟是军师的人。” “但你现在在我麾下……” 唐峥轻哼一声,突然转头看向一百个兵丁,冷然道:“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众兵回答,唐峥猛然厉吼,森然道:“吃我的饭,就得跟着我干,你们的兵饷由我所发,谁敢一心二主立马滚犊子,滚犊子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滚蛋,我这里不留两面三刀的人,忘记你们曾经是别人的兵。” 这话说的有些惊人,倘若上纲上线甚至能定个谋反,毕竟这些兵丁都是女皇的人马,唐峥这等于是跟女皇抢手下。 李偏将大大张着嘴巴,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惊恐的事情,一百个兵丁表现更差,已经有人在偷偷摸自己的腰刀。 第53章 杀人,夺心 唐峥其实心里很没底气,但是这件事他必须要挑明了搞,越早越好,越拖越坏,因为他身在乱世之中,唯有收到兵权腰杆才硬。 但是这样等于直接撕破了脸皮,兵是女皇的兵,相互之间又分了很多派系,现在唐峥直言不讳要兵权,其实比撕破脸皮还严重。 已经有十几个兵丁在摸腰刀,也许下一刻就会抽出来砍了他。 唐峥脊背有冷汗沁出,不过仍旧满脸强横,大吼道:“柿子产业,酿酒酿醋,本官推测琅琊县一年能收入几万贯甚至十几万贯,我准备拿出其中三成用来强兵,所有人的兵饷至少翻五倍……” 嘶—— 暗夜之中,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五倍兵饷,那得是多少钱? 人群异动,许多兵丁看唐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带上讨好微笑,乱世当兵,脑袋几乎是别再裤腰带上,卖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几个钱。 但是那十几个手摸腰刀的兵丁则是目光森然,有人已经把刀抽了出来。 突然唐峥哈哈一声笑,故作生气道:“三成利润用来养兵,倒有五成得给小主公当零花钱,倩倩这个死丫头什么都跟李婉抢,连我这个人都是她硬抢来的,否则本官何止封为违命侯,我怕是要被女皇封个开国公。哎呀不好,我有些大不敬,竟然称呼女皇陛下的闺名李婉,唉,说顺口了,该打该打……” “说顺口了?” 一群兵丁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砰砰乱跳。这位大人敢喊女皇名字,而且还是闺名,而且还是顺口喊出? 这得是什么样的亲昵才能如此? 一百兵丁至少有八十人心里有了想法…… …… 唯独那十几个摸刀的兵丁有些焦急,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喊道:“李将军,他……” 唐峥不等李偏将说话,猛然暴吼一声,对着剩下的兵丁大喝道:“给老子把刀抽出来,砍了这十几个心怀二意的杂碎,一个人头十贯钱,柿子酒卖了立马结算。” “你敢……” 那十几个兵丁面色苍白,铿铿锵锵把刀抽了出来。 剩下那些兵丁则是面带迟疑,目光明显带着纠结和迟疑。 “愣着干什么?本官说话是放屁吗?”唐峥再次暴喝一声,森然道:“抽刀,给老子砍……” 铿锵! 终于有人抽出腰刀,当头朝那十几个兵丁砍去。有人带头,顿有景从,霎时间八十多个兵丁全都抽出大刀,对着昔日的袍泽疯狂砍去。 八比一的情况,而且出自同一支队伍,这种情形绝对不会出现以少胜多的局面,反而会造成人多一方不存损伤的可能。 仿佛转眼之间,一场内斗溅血结束。 十几个心怀二意的兵丁倒在地上,杀人的八十过个兵丁则是脸色涨红,有人悄悄看向唐峥,面上全是讨好。 李偏将一直没有动手,只是闭着眼睛抬头仰天,直到身旁喊杀之声结束,此人才满脸颓然睁开眼睛,忽然拱手对唐峥道:“大人好高明的手腕。” 唐峥哼了一声,冷冷道:“你怎么选?” 李偏将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苦涩道:“大人先用两面三刀这种贬词骂兵,此乃借大义打击众兵心神之举,然后又用五倍兵饷做诱饵,引得兵丁们怦然心动,接着您又宣称自己和女皇和小主公亲昵之事,让兵丁们进一步坚信您后盾坚挺,最后却突然暴喝让人出手,兵丁们激动之下不急细想,杀完人已经上了您的战车,大人,好手腕,好高明的手腕……” 唐峥再次冷冷一哼,森然道:“我只问你,你怎么选?” 李偏将一声长叹,满脸萧索拱了拱手,道:“大人,能准许我离开么?末将是军师之徒,生平不可能再侍二主!” “滚!”唐峥一声厉喝,声音犹如炸雷,道:“你乃军师之徒,那便和倩倩同门兄妹,本官看在倩倩面上饶你一命,你脱了甲胄滚去临淄吧。” 李偏将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苦笑道:“大人无需如此,众兵已经被您收服,您不需再可以提及小主公闺名,末将也是心悦诚服要离开……” 唐峥目光闪动一下,忽然道:“作坊那边,还有四百个兵。” 李偏将慢慢开始脱甲胄,语带黯然道:“群龙无首,况且他们不算是龙,末将不会去作坊,我直接动身去临淄,所以那四百兵丁即便存在几个别有用心的人,想来也不是大人您高明手腕的对手。” 唐峥微微吐出一口气,忽然伸手搭在李偏将肩膀上,略带遗憾道:“可惜,你是军师的人。” 李偏将把甲胄放在地上,拱手苦笑道:“忠臣不事二主,更兼是我师尊,此事吾亦遗憾,只盼将来您和家师能成一派。” 唐峥悠悠一声,语带深意道:“思想的冲突,有时候不分好人坏人,大家都是想为国为民,只不过相互的理念很难苟同,我很尊敬军师,替我问候于他,倘若见到唐无敌大帅和李怀云王爷,也请代为问候一声,就说小五在琅琊有些忙,一时没法去临淄看他们……” 李偏将点了点头,转身大踏步离开,走不出老远忽然回头,大声高呼气势昂扬,声浪滚滚道:“大人记住,我叫李冲,冲锋陷阵的冲。” 唐峥微微一怔,陡然哈哈仰天而笑,同样大声道:“好,我记住了,倘若将来有机会,我想用用你这个冲锋陷阵的冲!” 李冲一言不答,踏步如流星而去。 月色之下,但见他修长身躯渐渐消失,忽然做歌遥遥传来,很是郁愤道:“长剑横九野,高官拂苍穹。乱世男儿苦,谁敢做英雄。心有杀敌志,情义困蛟龙。欲求昭明主,赐我气如虹……” 这诗有郁愤之气,明显在抱怨派系争斗限制了他的志向,唐峥听得心中同悲,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最后只听远处一声咆哮,李偏将忽然大笑道:“大人,我等着您用我冲锋陷阵那一天……” 声音远去,人也远去。 唐峥霍然转头,对剩余八十个兵丁厉喝道:“把尸首就地掩埋,虽本官一起前往作坊,到时怎么做,你们该明白!” “吾等明白……” 唐峥仰天而笑! 乱世之中,行的就是凶险之招,也许有人会笑他鲁莽,甚至会诟病夺权的计策太幼稚,但是不管鲁莽还是幼稚,他今晚明显成功了。 从今天开始之后,他才算是真正有了几百个兵。 他才不管吃相难不难看。 第54章 有人抢钱 当日夜,琅琊县再次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火拼,唐峥猜的果然没错,那四百兵丁同样有人别具用心。 虽然他以把相同的手腕震慑收心,但是仍有上百个兵丁选择叛乱,最终双方展开殊死搏斗,喊杀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等到尾声之时,唐峥手里只剩下三百二十个兵。 这三百二十个兵,就是他目前所有的家底,因为这些人已经上了他的战车,每个人都参与了厮杀搏斗,除非唐峥倒台失势,否则只能永远跟着他…… …… 半个月后,琅琊之东,灌云县。 一条半荒废官道,十几辆破旧牛车,阿奴父亲肩膀上搭着一条布巾,不时抄起来擦一擦脸上的汗水。 然后这位汉子抬起手来往手心吐一口唾沫,奋起力气继续拉动身后的一辆大车。 大车上全是钱啊! 出来半个月,十几辆车的货物销售一空,换来的是一车一车海盐,还有阿奴父亲这一车的铜钱。 满满当当,足足五百贯。 五百贯,这是多少钱?当初唐峥收购柿子建作坊的时候,整个县衙府库也只有五百贯。 结果商队仅仅出来一趟,竟然就挣到了五百贯钱。 并且,还有装载了十几车海盐。 之所以选择装盐,是因为民间缺钱。 他们半个月踏遍了整个灌云县,甚至还延伸到了旁边的东海县,但是两大县域仍旧拿不出足够钱财购买货物,最后只能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做交易。 这个时代,海盐同样是钱,阿奴父亲有民间百姓的小聪明,一番决断之后选择了换取海盐。 琅琊县缺盐,这些东西拉回去就是钱。 车队在半荒废的官道上努力前行,所有人全都奋起力气拉动大车,奈何车沉路颠,行走起来很费力。 “刘大叔,我们来帮您……” 一群兵丁忽然冲过来,讨好般对着阿奴父亲道:“大车货物太重,您就让我们搭一把手行不行,大叔您先歇歇,万万不可累着。” “不行!” 阿奴父亲一脸严正,虽然口中喘息不已,仍旧拒绝帮助,大声道:“你们是俺家姑爷派来保护商队的,不是派来帮助拉车的,都把力气留好,这个世道不太平!” 几个兵丁对视一眼,讪讪笑着继续讨好,道:“刘大叔您放心,虽然世道不太平,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有人不开眼来劫道,兄弟们定然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刘大叔您歇歇,歇歇啊,换我们拉车行不行,可不能累着您,您是侯爷的长辈哩……” “不行!” 阿奴父亲再次摇头,抬手冲着手心吐了口唾沫,一边拉车一边大声又道:“你们得留着力气,当今世道不太平。” 这真是个固执的汉子。 几个兵丁有些失望,转头准备回归队伍那边。 也就在这时,猛听半荒废官道两侧一声巨响,紧跟着见到百十口人蜂拥冲出,领头一人手持当中而立,大喝道:“呔,此山是我开……” “开你娘个腿,这里有山吗?” 那几个兵丁刚刚保证没人敢来劫道,结果转眼之间就被打脸,恼羞成怒之下直接打断对方喊话,抽刀怒骂道:“哪里来的鳖孙,敢抢官家商队,识相得到立马滚蛋,走晚了只有一刀。” 说话之间,唐峥派来的那一百兵丁同样抽刀在手,霎时间结成阵型护在车队四周,随时准备和对面厮杀迎战。 对面那人冷然一笑,森森道:“如此说来,是没得谈了?很好,本来我们只想要点买路钱,现在改主意了,所有大车一辆也不留。” 唐峥的兵丁顿时暴怒。 其中一人忽然越众而出,横刀在手道:“本人乃琅琊县新任兵丁偏将,我叫吴穷,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对面那人避而不答,只是强硬道:“留下大车,你们滚蛋。” 吴穷勃然大怒,突然目光一闪,破口喝骂道:“好胆,原来你们是官兵充匪,难怪胆敢劫道,不怕撕破脸吗。” 阿奴父亲一愣,想不通吴偏将为什么如此说。 只听吴穷暴喝又道:“灌云县也是大周之属,县内并无山野毛贼,况且尔等手中皆有长刀,此刀乃是军伍配属之物。你们已经暴露身份,识相的立即给老子滚,倘若不然,唯有死战,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着回到琅琊县,我家侯爷立马知道是谁暗中对付他……” 这吴穷偏将真的不错,无怪能被唐峥选为一百兵丁的头领,他一番言辞既指出劫道者身份,又强硬表示绝不退步,并且威胁死战硬拼,只要活着一人也会通风报信。 对面劫道者明显迟疑起来,显然真是灌云县的官兵冒充劫匪。 两方人马遥想对峙,大战之势一触即发。 也就在这个时候,陡然路边走出一个青年儒生,冷冷道:“五车海盐,半车铜钱,回去告诉唐峥,就说此乃灌云县陈风收的税,本官身为县令,不能白走一趟……” 原来这青年竟然是灌云县的县令。 他言下之意很简单,五车海盐和半车铜钱乃是最低底限,身为县令亲自出马劫道,可见这个时代混乱到什么程度。 “成交!” 吴穷偏将陡然开口,转身对阿奴父亲道:“刘大叔,让大家留下五车海盐半车铜钱,咱们走……” 阿奴父亲咬了咬牙,带领商队众人卸载铜钱,然后又留下五辆装载海盐的大车,剩余的则是小心翼翼拉着离开。 双方兵马自始至终没有交火,唐峥这边的兵丁护卫着车队慢慢走出包围圈。 吴穷偏将忽然回头轻喝,目光滚滚道:“陈风县令是吧,今日之事,吾必汇报我家侯爷。” 那青年县令傲然一笑,淡淡道:“滚,你没资格跟本县说话,唐峥若有不服,让他来灌云县找我……” 吴穷咬了咬牙,带领兵丁护卫车队离开。 待到商队消失在官道尽头,有人忽然凑到陈风身侧,小心翼翼道:“陈大人,那个唐峥很不好惹,此人年纪轻轻胸有丘壑,收野柿,建作坊,挑动兵丁厮杀,进而收获兵权,他琅琊县有产业做底蕴,不需多久便有腾飞之象,到时此人招兵买马实力扩充,恐怕会来灌云报复今日之事。” 第55章 除非造反 “我知道!” 陈风微微吐息一口,语带无奈道:“但是本官没有办法,这些钱财我不得不抢!” “大人……” 那人还想再说,陈风摆了摆手,面色肃重道:“女皇建立大周,统共只有六县,这六县就是国之底蕴,将来若能席卷天下,我们这六个县的县令都有资格封侯拜相,但是有个前提,本官能一直当县官……”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叹息又道:“所以本县需要钱啊,没有钱如何发展民生,没有钱如何招兵买马,手中倘若没有实力,如何能追逐大周扩张的脚步?唐峥得罪便得罪吧,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衷。”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能,忍不住再次叹息一声。 他转头对众人喝令道:“拉上五辆大车,还有那半车铜钱,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虽然已经撕破脸皮,但是本官希望能和琅琊县令心照不宣,仇怨只存在我们两者之间,我不想此事搞得沸沸扬扬……” 众人轰然应诺,带着战利品慢慢离开。 …… 十日之后,琅琊县城。 砰—— 唐峥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大怒咆哮道:“你是死人吗?他要五车你就给他五车?还有半车铜钱,你知不知道本县急需用钱?” 吴穷偏将脑袋低垂,一言不发接受指责。 旁边小主公也很气愤,突然跳出来大叫道:“陈风怎能这样,枉我和他同门,不行,这个亏咱们不能吃,我去灌云县把财物要回来。反了他了,敢抢我的东西,本公主号称只进不出,连李婉都不能动我东西……” 她大叫大怒,唐峥反而不怒了,忽然摆手道:“算了,此事暂且放一放,总有一天让他双倍吐出来,眼下我势力不济,没能力强硬去要回东西。” 小主公呆了一呆,愤愤然道:“有我在你怕什么?难道他敢不听我的话?” 唐峥看她一眼,语带深意道:“我不想什么事都靠你……” 小主公又是一呆,隐约听出唐峥对自己不满。 唐峥不愿继续刺激她,语气稍微温和道:“当今乱世,强者都想捞钱,有钱才有实力,有实力腰杆才硬,这个陈风胸怀不小,我大约能猜到他的心思。” 因为他表现出一些不满,小主公不敢继续发飙,不过仍然道:“我管他有没有心胸,抢我琅琊县就是不行。” 唐峥再次看她一眼,微笑摇头道:“他既然敢抢商队,就没打算给你面子,此事说来还是我思虑不周,柿子产业实在太令人眼红……” 说着看向偏将吴穷,沉吟道:“刚才本官有些暴怒,训斥你的话有些过了,等会你去阿奴那里领一贯赏钱,说起来今次之事你处理的很是不错,值得奖赏,本官欣慰。” 吴穷连忙一挺胸膛,大声道:“侯爷该骂便骂,俺是您提起来的将领,倘若没有您的提拔,末将现在还是个领队。” 唐峥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去找阿奴领赏吧,就说是本官答应给你一贯钱。” 吴穷一脸喜色,拱手行礼告辞。 小主公有些幽怨,等到吴穷走后突然拽了拽唐峥一脚,抱怨道:“你可以让他找我领赏,我也能帮你打赏……” 唐峥哈了一声,语带深意道:“我怕你事后翻倍,酒肆你已经占了八成。” 小主公跺脚,气道:“将来总要当嫁妆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唐峥不想和她争吵,忽然转口道:“灌云县劫道的事情给了我惊醒,柿子产业的红火太令人眼馋,今后商队必须多派兵丁护送,作坊那边也得小心有人滋事……” 一个滋事的‘事’字尚未说完,猛见一个兵丁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声道:“侯爷,作坊那边有人闹事,好像是盐帮纠结全县市井势力,扬言要建立商队包揽柿子酒和柿子醋的销售,还说大人您的商队装载海盐回来,乃是动了他们吃饭的行当。” “嗯?”唐峥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小主公更是勃然大怒,道:“外面有人抢,县里也这样,唐小五,你别拦着我……” 唐峥面沉如水,森然道:“我不拦着你,我和你一起去杀人!” 琅琊县是他采邑,敢在县里乱伸爪子不管是什么势力都得打掉,因为这关系到他的根基和前程。 一群私盐贩子,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峥并不知道盐帮投靠的就是白莲教。 …… 半个时辰之后,唐峥的酒肆之前。 那块和平饭店的牌匾已经被人拆了,正有两个魁梧巨汗举着锤子准备砸石碑,奇怪的是三爷爷等人并没阻拦,只是任凭这些人不断叫嚣肆虐。 唐峥率兵疾驰而来,来到之后先是呆了一呆。 原本暴怒的小主公同样脸色微变,忍不住轻轻一拉唐峥衣襟,小声道:“这么多人,怕已过千……” 唐峥放眼而看,瞳孔微微收缩,好家伙,整个酒肆门前全是壮汉,作坊那边也是黑压压一片,粗算就得上千人,而且全是体格壮硕的汉子。 小主公小声说出疑惑,道:“盐帮只是个市井势力,怎么能有如此多帮众?” 唐峥忽然轻吸一口气,缓缓道:“盐帮的头领,恐怕换人了?” “什么意思?”小主公有些不解。 唐峥目光闪烁,沉吟道:“我曾和盐帮接触两次,第一次是军师设计把我打成死囚,在被抓回县衙的路上遇过盐帮帮众,那时候盐帮虽然也是飞扬跋扈,但是见了官差立马点头哈腰,第二次他们来酒肆收保护费,被你杀了之后同样偃旗息鼓,今日是第三次,他们敢和官府硬顶了……” 小主公也是聪慧之女,闻言顿悟道:“你说他们有了更硬的后台?” 唐峥点了点头,道:“要么是投靠了狠强大的势力,要么是加入了朝中哪个派系,我甚至怀疑是你姐姐出手,给了盐帮某方面的特权。” 说着一指那些壮汉,再次道:“你发现没有,全是青壮魁伟之辈,稍加训练就可成军,实乃不可多得之战力,倘若我是你姐姐,我也会收服盐帮。” 小主公怒气勃发,道:“琅琊县是咱们的,她凭什么横插一手?” 唐峥摆了摆手示意制怒,小声道:“暂时先别定论,也许我猜错了呢,看这些人连我牌匾都敢砸,未必就是你姐姐收服的人手。” 他轻轻一撩衣摆,上前轻喝道:“哪个是当家做主的人,滚出来和本官说话……” 虽然对方至少千人之众,然而唐峥气势上一点也不降低,毕竟他是一县执掌,身份天然有着强势。 这份强势,就是压制。 除非,盐帮选择立即造反。 第56章 撕破脸 唐峥这边,有兵三百。 对方人手,绝对过千。 如果是精兵和平民对阵,那么三百对一千毫无压力,但是人家不是普通的贫民,人家乃是有组织的帮会势力。 “对面哪个是当家做主的,滚出来跟本官说话……” 唐峥再次轻喝一声,身后三百兵丁同时踏前一步,这是为了配合唐峥说话,同时也是为了给对面施压。 “哈哈哈,想不到唐峥大人亲自驾临,久仰了久仰了,小人盐帮屠彪,我给大人见礼!” 对面人群一分,有人缓缓走出,此人一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高大,说话之前先要哈哈两声,给人一种粗犷豪放的错觉,然而细看才会发现他双眼时时闪动,分明是个外粗内细的聪明人。 唐峥负手看他过来,笑眯眯道:“你叫屠彪?是盐帮的首领?” “是是是!” 屠彪似乎显得很是尊敬,连连拱手回答道:“小人正是屠彪,添为盐帮帮主,大人啊,求您给条活路吧,盐帮几千名帮众嗷嗷待哺,满城大小势力几万人嗷嗷待哺,如果活不下去,小人怕是要被撕了,大人,求您给条活路吧!”啊哈哈哈,大人胸有乾坤,大手一挥产业建起,钱财如流水而来,想必不会吝啬施舍……” 嘴上苦苦哀求,话里话外却全是威胁,虽然姿态摆的很低,但是语义却万分的强硬。 他这话分明在告诉唐峥,你看,我盐帮有几千人,并且还联合了其它势力几万人,我们需要吃饭,给不给吃你看着办。 这是逼宫! 唐峥微微一笑,淡淡道:“当今乱世,民生苦楚,遍地人丁稀薄,琅琊县尤其如此,本官虽然上任不久,但也可算矜矜业业,我昨夜恰好读完本县名册,全县一百多镇,又细分九百六十村,这么大一片地域,似乎才有十五万人……”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笑眯眯看着屠彪道:“你盐帮了不得,你所说的大小势力更加了不得,你们加起来竟然有几万人,几乎占了整个琅琊县一半的人口,厉害厉害,本官佩服。” 屠彪眼角抽了一抽,连忙道:“大人目光如火,一眼看穿底细,小人确实有所吹嘘,事实上我们只有两万人。都是县城里讨生活的苦哈哈,还请大人给我们一口饭吃,两万人嗷嗷嗷待哺,小人实在没能力供养……” 这还是在威胁,只不过因为唐峥揭穿他夸张人数,所以改口变成了两万人。 两万人仍旧不少,依旧是个大威胁。 唐峥再次一笑,忽然转头问主薄道:“琅琊县城有多大?” 主薄微微发呆,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回禀大人,咱们琅琊县乃是穷县,长不过八里,宽只有五里,城中常驻人口六万,其中颇多妇孺。” 唐峥哈哈大笑,转头回看屠彪,笑吟吟道:“满城只有六万人,而且一大半乃是妇孺,屠彪你很了不起啊,县城中除了妇孺剩下全是你的人……” 屠彪眼角又抽了一抽,忽然眼神森森变冷,道:“大人再这么搞下去没意思了,您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两万人,但是几千帮众却能拉出来,而今乃是混乱之世,常有流民冲击县城屠戮县衙,大人若是太过聪明,说不定便有流民冲击您的县衙,到时身死亡故,朝廷最多也只是遗憾失去一位县官。” 这算是撕破脸了! 唐峥大喝出声,忽然伸手一指,厉吼道:“还敢耍横?真当本官是傻子?你哪里有几千帮众,眼前这一千人就是你的家底,不要问本官如何得知,因为我跟你乃是同样的人,大家都知道苍鹰搏兔需用全力,威逼本官你肯定会倾巢而出……” 这又是一次揭穿。 两人从一开口就相互施压。 屠彪说他有几万人,唐峥直接揭穿打脸,屠彪改口说他有两万,唐峥还是揭穿打脸,最后屠彪说他有几千人,唐峥仍旧还是揭穿打脸。 这边相当于两个高手对决,先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一边出招一边接招,你来我往之间高下已然判立。 县衙兵丁这边气势明显高涨,反观盐帮帮众则是气势衰退,那两个拿着锤子要砸石碑的汉子已经住手,神色略微显得惶然。 唐峥忽然再次开口,语气森森道:“你知不知道本官这个酒肆叫做和平饭店,我石碑上写的很是明白,五十步以内任何人都得守我规矩,嘿嘿,你真的很有种,竟然想砸我的石碑,你这是在揭本官逆鳞……” 屠彪脸色变了一变,忽然咬牙暴怒道:“那又如何,我们一千人照样是你三倍,大人最好想清楚了,免得落个死于流民冲击的遗憾。” “哈哈哈!” 唐峥仰天大笑,陡然神情振奋道:“你终于亲自承认,自己只有一千帮众……” 屠彪心里咯噔一声,猛然反应过来,大叫道:“你套我话,你并不确定我有多少人?” “现在确定了!”唐峥暴喝一声,眼神冷厉下来。 屠彪再次咬牙,大吼道:“确定又怎样,你只有三百兵!” 言下之意很明白,唐峥只有三百个兵,而盐帮却有一千多帮众,势力对比仍然悬殊,照样还是能做逼宫之事。 唐峥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却陡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一起便收,猛然暴吼道:“倩倩,动手……” 蹭蹭—— 小主公身形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屠彪后面,她手里握着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冷冷道:“我是大周公主,万千宠爱一身,我杀你,没事,你动我,全家死。站好了别动,免得我杀人!” 说着匕首往前一送,正好抵住屠彪后心窝。 屠彪瞳孔一缩,不过这人不愧是外粗内细的枭雄人物,虽然被小主公偷袭近身,仍旧强横威胁唐峥道:“大人这是想翻脸不成,您最好想想我盐帮的报复……” “本官不用想!” 唐峥悠悠吐出一口气,先是慢慢退后两步离开他身前,脸上这才显出淡淡微笑,笑眯眯道:“就算报复那也是事后之事,盐帮有一千帮众,但是改不了你随时会死的局面,屠彪,你想死还是想活。” 屠彪脸色阴沉,目光不断向周围示意。 唐峥脸上笑容冷厉下来,忽然开口又道:“别做挣扎,挣扎无益,你最好先把四处乱递的目光收回来,免得你帮众误解你下令血拼,本官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不怕,我是个愣头青……” 他不等屠彪开口,紧跟着又道:“我不但是个愣头青,而且我脾气还很坏,我从来不接受威胁,稍有不爽我就跟人玩命,虽然你们有一千人,但是本官也有三百兵,我的兵丁手里有刀,你的帮众手里有刀吗?” 屠彪脸色再变。 乱世之中,盐铁都是昂贵之物,盐帮毕竟是个市井势力,不可能全部帮众都配备铁器,能有刀的最多一百人,其余人武器大多是木棍。 唐峥再道:“虽然你们人数多,但是本官兵器利,真要厮杀起来,胜败很是难说,就算本官全军覆没,盐帮怕是也要搭上几百人,嘿嘿,血流成河,何其爽哉。” …… 屠彪的气势终于被打压下来,颓然一声道:“大人竟然一步都不愿意退,宁愿和我们拼一个全军覆没,您是朝廷官员,何苦如此强硬?” 唐峥眼神森森,冷然道:“你都要动我家底了,本官又何必在乎全军覆没,柿子产业乃是全县希望,不管是谁乱动心思我都弄死他……” 屠彪苦笑一声,拱手道:“大人,我认输,请您放我走,今夜之事就当我盐帮没来过。” “认输?” 唐峥微微一笑,淡淡道:“好啊!” 突然脸色又变冷,这已经是今夜他无数次变脸,大喝道:“认输就给我跪下,跪下本官才听你哀求……” 只要屠彪跪下,那便等于彻底被唐峥打压,人一旦被打压就会失去威望,再想建立威望怕是要很久很久。 屠彪同样知道这个道理,顿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愤怒咆哮一声,大叫道:“如此折辱,我死便死,弟兄们给我杀,杀了狗官抢产业!” 四周那些盐帮帮众连连暴吼,已经有人轮着棍子想要作乱。 唐峥看都不看,陡然喝道:“倩倩,杀了他。” 屠彪一惊,想不到这少年县官如此决断,他惊慌之下想也不想,急急道:“大人且慢,兄弟们等等……” 枭雄都爱惜性命,他刚才所谓的我死便死明显是假的。 可惜来不及了,盐帮帮众不像他这般聪明,尤其还是眼下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一旦激发谁也压制不住。 …… ……因大家强烈反对,以后更新改为白天,早上7点一章,中午12点一章,当天如果有打赏或者推荐票多,晚上额外加更。 第57章 大人,我们想当兵 先是几十人。 随即上百人。 然后是上千人。 所有盐帮帮众持械冲击,双眼通红嗷嗷杀了上来。 唐峥的兵丁同样被局势激发,挥舞长刀怒吼着应了上去。 小主公情急之下来不及思考,抬腿一脚将屠彪踢跪地上,这才对唐峥道:“怎么办,你不说尽在掌握之中么?” 唐峥哈哈一笑,大声道:“当然尽在掌握,我故意刺激他们……” “故意?” 小主公一呆,她刚要说话,撇见战场已经交手,盐帮帮众都是悍匪,三百兵丁明显吃力。 小主公心中胆寒,脱口道:“事态没你想的简单,这些悍匪怕是阻拦不住,等会被他们冲击近前,我一个人无法保护你的安危,唐峥,你先走!” “我先走?哇哈哈哈……” 唐峥霍然转身,气势英姿勃发,宛如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大英雄,哈哈狂笑望着冲上来的一千人。 这等英姿看的小主公微微迷醉,少女眼中异彩涟涟,正要脱口称赞唐峥,忽然唐峥傲然一笑,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大叫道:“干娘啊,有人要杀我,你再不管,我要死啦……” 小主公目瞪口呆。 也就在这时,猛听酒肆大门轰隆一响,但见一道人影凌空飞出,赫然正是唐峥的养母胖大婶。 胖大婶手里拎着一根棍子,勃然大怒道:“一群鳖孙敢惹小五,都给老娘去死吧。” 说话之间身形冲入人群,明明是一个胖墩墩的妇女,然而冲入战场却如恶虎入了羊群,她手里那根棍子横扫千军,每一下都有几个人推断胳膊折。 酒肆之中,三爷爷和唐四叔满脸无奈,三爷爷忽然叹息一声,道:“我就知道小五没安好心,他来的时候已经想好要借咱们力量。” 唐四叔脸皮抽了抽,一脸无奈道:“可惜韩师妹没看明白,一不小心中了他的计……” 三爷爷看他一眼,摇头苦笑道:“她又不傻,怎会看不明白?但是她疼孩子,谁动小五都不行。盐帮也是倒霉,惹谁不好惹上她,老夫号称战场杀人狂,但我见了这娘们发狂都害怕。” 唐四叔心有余悸,长吁短叹盯着战场,忽然面色微微古怪,冷冷道:“你说小五若是知道盐帮乃是他的人,会不会心疼的直跳脚……” 三爷爷一呆,急急大叫道:“愣着干什么,下去阻拦啊,再晚一刻,人都被杀光了。” 两人轰隆冲出酒肆,入眼只看到满地都是人,胖大婶宛如疯虎一般横冲直撞,死在她手里的已有上百人。 三爷爷嘴皮子打个哆嗦,浑身僵冷道:“赶紧赶紧,再晚都被她杀光了,趁着这娘们还没完全发疯,你我联手先将她阻拦住……” 此时战场之中,喊杀声已经变小了,不管是兵丁还是盐帮全都惊恐避开胖大婶,一时倒是忘记了相互厮杀拼斗。 三爷爷和唐四叔联手上前,先是挨了半发疯的胖大婶几棍子,最后才勉强将她阻拦了下来,这时满场已经再无打斗,所有人瑟瑟发抖僵在那里。 “咕嘟……”也不知谁下意识咽口唾沫,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 唐峥同样目瞪口呆,怔怔看着宛如鬼蜮一般的战场。 从胖大婶冲出来到她被三爷爷唐四叔拦住,前后也就几个转眼的光景,然而地上死在她手里的已经上百人,全都是一击毙命无法抢救的倒霉鬼。 “李倩……”唐峥忽然转头,满脸带着不可置信道:“你刚才看到没?” “我看到了!”小主公点了点头,俏脸明显有些苍白。 唐峥喉咙滚动几下,再咽唾沫道:“那是我干娘,我喝她奶水长大的,她手里那根棍子,我从小到大挨过很多次。” 小主公心有余悸,小声小气道:“你干娘是万人敌,最少也是大宗师级别,唐峥你要发达了啊,我姐姐虽然继承我娘亲的势力,但她麾下也只有两个万人敌,这两人还都跟你有些交情,一个是李怀云王叔,一个是唐无敌大帅……” 唐峥双目放光,满脸惊喜道:“那岂不是说我有三个万人敌罩着了?” 地上的屠彪一脸胆寒,只觉后背凉飕飕全是冷汗。 唐峥忽然慢慢上前,俯身蹲在屠彪的对面,道:“屠彪是吧,现在本官给你两个选择。” 屠彪咽口唾沫,满脸苦涩道:“大人请讲,小人今夜一败涂地,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家伙倒是个光棍,知道反驳也没有用处。 唐峥呵呵一笑,伸手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第一个选择,你当众发誓,跪在我面前,从此拜我为师,做我的开山大弟子。” “你……” 屠彪脸色阴晴不断,瞬间便想明白这一手毒辣之处,自古天地君亲师,江湖人物尤其注重义气,他若拜唐峥为师,从此便算是被绑上了战车,以后若是做出反叛行径,名声必然要臭了大街。 这时代名声最有用,越是胸怀抱负之人越想要个好名声,不忠不义之人不会获得追随者,有名望者则能随时登高一呼。 “大人……”屠彪不想中计,小心翼翼道:“我今年已有三十,您之年龄尚未及冠,我拜您为师怕是有些不妥吧。” 唐峥想都不想,直接扭头大叫道:“干娘啊,这里有人不听我的话。” 远处传来胖大婶咆哮之声,宛如恶虎出笼,大吼道:“是哪个龟儿子,让老娘跟他谈……” 屠彪顿时打个哆嗦,干净利索噗通跪倒,大声道:“徒儿屠彪,拜见师傅。” 说完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跟着又道:“不知师傅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唐峥嘿嘿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在场的盐帮帮众。 屠彪面皮抽了几抽,讪讪道:“师傅您有所不知,其实盐帮并不是我说了算,您第二个选择我明白,但您想收服盐帮怕是有些难,尤其还是编成兵丁,我们江湖人物最厌烦受到约束……” 唐峥再次扭头,大叫又道:“干娘啊,盐帮帮众也不听话。” 轰隆隆—— 忽然满地都是跪倒之声,这次都不用胖大婶咆哮,一群悍匪瑟瑟发抖宛如小鸡,急吼吼道:“大人,唐大人,我们想当兵,当兵可好了……” 第58章 我练兵,有三策 清风明月,火把熊熊,酒肆门前跪倒一地,火光照亮了盐帮帮众略带惶恐的脸。 不远处酒肆大门,三爷爷和唐四叔正努力拖着胖大婶进门,苦苦哀求道:“别再插手了行不行,你这样做会让小五太过顺利,雄鹰若想翱翔天空,先得学会摔打翅膀,你这算什么,你帮他装上了一对鲲鹏的翅……” 又听胖大婶似乎很是不满,口中不时说一句‘他明明是幼龙,鲲鹏翅膀算什么’之类的话,三爷爷和唐四叔努力拉扯,终于将胖大婶拽进酒肆。 酒肆外面唐峥哈哈大笑,四周兵丁则是面面相觑,那个吴穷偏将满脸红光,兴奋大叫道:“好啊,真是好啊,招手一挥,坐拥千兵,唐大人真是好手腕,好手腕啊,俺也要跟着升官了,率领千人才是真正的偏将。” 唐峥陡然清喝一声,道:“吴穷听令……” 吴穷连忙上前,昂首挺胸双手抱拳,大声应命道:“末将在。” 唐峥伸手一指四周,沉声道:“今夜之事,胜负已分,本官现命你为宣节校尉,官职提升为正八品上,你需用心收编盐帮帮众,练成一支保卫琅琊的强大之兵,时间定为三个月,过期视作未完成,到时军令伺候,本官要打你法棍,怎么样,这个任务你敢不敢接?” 吴穷咕嘟一声咽口唾沫。 宣节校尉,这是正八品上的官职,他很想要。 但有前提,三个月就得练出一支强军,这事没人敢拍着胸脯做保证。 练兵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单说培养新兵效忠之心,盐帮帮众原本是悍匪,骨子里自由散漫惯了,况且今夜乃是强行压服,这些帮众肯定不服唐峥。 “大人……”吴穷拱了拱手,正要说三个月时间实在太短,忽然瞥见唐峥隐有所指的眼神,吴穷登时心领神会,连忙道:“大人放心,末将敢接这个军令状。” “好!” 唐峥大声一赞,似乎很是满意。 他忽然看向地上跪着的屠彪,清喝又道:“屠彪听令……” “嗯?竟然还有我的事?” 屠彪愣了一下,想不到唐峥会喊他,毕竟他是个失败者,不被干掉已算万幸,至于那什么被收为开山大弟子的说法,屠彪认为只是唐峥收服帮众的一钟手腕。 哪知唐峥却郑重开口,沉声道:“今夜此间,你拜我为师,自古师徒脉脉传承,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先任命你为宣节副尉,辅助吴穷用心练兵,倘若练兵不成,我有师门家法严惩。” 刚才对吴穷下令,说的是如果不成会军法处置,对于屠彪则又换个说法,竟然用了师门家法这个称呼,两者看似只是称呼不同,其实内中的含义天壤之别。 屠彪明显很是感动,忽然郑重拜地而语,恭敬道:“谨遵师命!” 这一句才是心悦诚服,因为他感受到唐峥是诚心诚意要收服自己。 …… 唐峥轻轻‘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屠彪起身先站到一旁,他目光转而又看向一众兵丁,忽然连续喊出了十个人的名字。 那十个被喊的兵丁很是兴奋,连忙越众而出单膝跪地,人人都知道好事来了,脸上带着激动和渴望。 果然唐峥微微一笑,将十个兵丁尽皆任命官职,都是从九品的陪戎校尉,身份由丘八一跃变成了底层将领。 然后唐峥目光灼灼,声音悠悠道:“尔等十二人今后只做一件事,练兵,努力练兵,不但要操练盐帮帮众,而且本官还会征召新的兵丁,人数暂定一千,多征徒劳无益。本官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时间必须成军……”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拱手应命,大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都起来吧!” 唐峥大手一挥,喝令所有人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小主公凑了过来,趁人不注意轻轻拽了拽唐峥衣袖。 唐峥转头看她一眼,忽然开口又道:“尔等都跟我来,本官有事叮嘱。” 说完伸手一拉小主公手腕,迈过作坊大门走进院子,院子深处有一个僻静所在,显然是要说一些隐秘的事。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急急匆匆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众人聚集。 唐峥微微一笑,对小主公道:“说吧,刚才扯我衣袖做什么?是否担心练兵,所以想给我提醒……” 小主公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从小有几十个师傅,不但学习朝堂政务,也要研习军政练兵,唐峥你刚才命令有些仓促,三个月时间哪里能练出强兵?练兵不但练人,而且还要练心,练人练的是体魄,练心练的是忠诚,自古至今,降卒难练,因为降卒最容易反复,多有叛乱哗变的典故。” 这倒是诚心诚意在为唐峥考虑。 唐峥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吴穷等人,微笑道:“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思?” 吴穷连忙拱手,满脸郑重道:“末将刚才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迟疑不敢接大人的军令,不过末将又看到您目带暗示,所以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是末将心里仍然没谱,我自知三个月时间很难练成强兵,别的不说,光是训练士卒的忠诚就很难。” 那十个刚刚提拔的陪戎校尉连连点头,显然大家都跟吴穷一样的想法。 屠彪则是苦笑一声,语带无奈道:“此事我亦无法,盐帮并不是我当家做主,师傅您有所不知,徒儿才升任帮主不久,盐帮帮众服我之人很少,我们背后那个势力控心之术了不得……” “控心之术么,呵呵!” 唐峥微微一晒,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悠悠道:“三个月时间,足够了,将你们喊来,正是要传授办法。” 众人精神一振,屏气凝息倾听。 唐峥忽然负手背后,仿佛在回忆某件事情,他一边回忆一边开口,说话渐渐变成了滔滔不绝:“从明日开始,本官将会抛弃一切县衙事务,我会和你们同吃同睡,就在这酒肆和作坊旁边练兵,大家同处一个军营,三个月时间朝夕相对……”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接着又道:“这三个月时间,划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朗诵我的名字,大喊军队的口号。” 众人一怔,小主公好奇道:“什么口号?” 唐峥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唐峥主公,天命不凡,救急救苦,唯有主公。” 小主公一呆,众人同样不解其意。 …… 唐峥也不解释,沉声又道:“这个口号必须喊,要让盐帮帮众和新征士卒一起喊,从早上睁眼喊到晚上睡觉,一天到晚不准有停歇,吃饭的时候要喊,睡觉之前要念,并且全军还要进行比赛,谁喊得声音最大最诚恳,会被选为当天的标兵做表扬……” 众人越发迷茫,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儿戏,天天喊口号有什么用,自古至今没听说谁家这么练兵。 倒是小主公似乎若有所思,忽然展颜微笑出声,对着吴穷屠彪等人道:“你们也要喊,而且要做出表率,你们每天和士卒同吃同睡,带领各自的麾下大声喊口号,本公主亲自帮忙监督,哪个做不到立即滚蛋……” 众人连忙拱手,大声道:“末将明白!” 其实心里一点不明白。 小主公忽然站到唐峥身侧,忽然用手抱住了唐峥臂弯,神色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拘谨,像极了一个小心伺候丈夫的小妻子。 唐峥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随即将这事暂且搁置,他轻轻咳嗽一声,接着又道:“第一阶段喊口号,第二阶段练体魄,本官会让人在作坊旁边设置校场,里面配备石锤石锁等物,另外还要挖壕沟,堆土墙,模仿山林险境,相互对练厮杀……我甚至会把队伍拉到沂河之上,把士卒扔到河里练习泅渡,这一阶段最难,但是我的要求也最严,本官同样会跟着操练,每天不把自己练到躺下不准结束。” 唐峥都这么说了,众人还有何话敢讲?自古练兵都是如此,锻炼体魄必须要付出汗水。 不过吴穷偏将有些担心,忍不住道:“如此强力操练,怕是很多人要累出病来。” 唐峥看他一眼,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担忧,本官已经提前想到了,第二阶段强力练兵,必然会极大消耗士卒体能,如果不及时补充,很可能亏空身体,所以第二阶段我会加大肉食供应,所有兵卒每天要吃两顿肉……” 咕嘟一声,众人都咽口唾沫。 不是馋的,而是吓的。 两千人每天两顿肉,这得耗费多少钱? 小主公面色有些苍白,忽然小声道:“唐峥,我没那么多私房,两千人吃一个月的肉,最少也得花费五百贯……” 唐峥看她一眼,面色郑重道:“我出一半,你出一半,我那一半先借用柿子产业的收益,你那一半自己想想办法……李倩,如果你打算跟我绑在一起,那么这笔钱你必须想办法。” 小主公咬了咬牙,道:“我还有几件宝贝饰物,我命人带去洛阳那些大城卖掉。也许能凑够五百贯,那样你不需要动用柿子产业的收益,毕竟才刚刚开端,你得给雇工结算工钱……” 唐峥想了一想,郑重点头道:“若能如此,那可多谢了。” 小主公幽幽一叹,忽然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轻声道:“我如此下血本,也不知将来有没有回报,我从小被人惯坏了,但是我一直在努力的改。” 唐峥心中一动,忽然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 随即他再次转身开口,沉声道:“练兵第三个阶段,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 第59章 来自朝堂的威胁 唐峥的练兵三策,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 不止练兵一事,唐峥在琅琊县其他的事也被传出。 乱世之节,兵荒马乱,心有抱负者皆想横扫乾坤,大家都知道乱世有兵才有实力,唐峥在琅琊县搞出这么多动作,自然很难逃脱有心之人的眼线。 事实上自他当上县官那一日起,琅琊县一直有探子在悄然窥探,每每县中大事小情,立即快马传送出去。 这些探子有的来自大周朝廷,有的来自相邻县域势力,比如灌云县的县令陈风就派有探子在此,其它县域的县令同样派出有人。 这还只是官方势力。 乱世之节,江湖势力同样想指染天下,有这个想法就会关注时局,自然免不了也要广布暗线。 唐峥身为一个县域的县令,他的一举一动当然会引起关注,这倒并不是独他一人享此待遇,而是所有崭露头角的势力都被人关注。 这个关注说起来其实是互相关注,互相打探,互相琢磨,互相考量,别人派探子在琅琊县的时候,其实唐峥也派人去别的县窥探,只不过他起步较晚,消息掌控方面颇为弱势。 大周朝堂,这日早朝。 忽然一人走出朝班,大声进谏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奏,我要弹劾琅琊县令唐峥,此人上任不足半年,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又和江湖势力厮杀斗殴,死伤人命足有数百……此外他又私自招兵买马,搞出一个可笑至极的练兵三策,琅琊县被其弄得乌烟瘴气,堪称民不聊生也不为过……” 这人正是孔家的孔如云,这货始终盯着唐峥不肯放,最开始只是看不顺眼,渐渐已经演变成嫉妒。 因为唐峥原本是个农家小子,而他则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子,女皇建立大周借助了山东各大世家财力,结果他孔如云却没能得到重用,反而一个烂泥人物成了县令,这等对比天壤之别,孔如云的愤恨可想而知。 嫉妒使人失去理性,这货几乎每天上朝都要弹劾唐峥,罪名很多,五花八门,总之只要是脏水就往头上泼,渐渐已经没有了世家嫡子应有的风范。 大周建立半年了,女皇的根基已经稳固,刚开始的时候女皇还能容忍孔如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得冷厉。 比如今日早朝,女皇的声音便有些冷:“孔爱卿,你参奏之事可有证据?我大周只有六县,唐峥乃是一县之长,他虽然没有进入朝堂,但也算是坐镇一方,倘若你空口无凭随意弹劾,本皇只能说一声很失望……” 这话竟有些给唐峥撑腰的味道。 孔如云呆了一呆,忽然咬牙硬着头皮道:“臣既然弹劾唐峥,自然有确凿的证据,此人飞扬跋扈,而且行事率性妄为,臣听说他私自动用县衙府库之钱,在琅琊县大搞什么柿子产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大声道:“野柿子明明漫山遍野都是,他却故意花大价钱进行收购,事后经臣调查,他所谓的收购其实是把钱财给了自家岳父,此举分明靡费官库中饱私囊,只此一项便可称之为硕鼠……” 这话纯粹是泼脏水。 …… 当初唐峥收购野柿子的时候,钱财乃是给了当地所有百姓,结果到了孔如云口里就变成中饱私囊,所有钱财都进了阿奴家人的腰包。 女皇轻轻叹息一声,忽然从案及上拿起一个奏折。 下一刻,女皇淡淡念道:“大周元年,秋八月,琅琊县令唐峥动府库钱财五百贯,收购野柿,建立作坊,立时一月酿酒酿醋,又建商队行销四方,共计三趟,得钱一千七百贯,其已偿还县衙府库所借,本金五百贯,息利一百贯,又发奖赏五十,赐做诸吏俸禄……” 念道这里看了一眼孔如云,接着道:“此事上至县丞下至衙役无不拍手称快,琅琊县吏治风气为之一振,上下用命,协同一心,孔爱卿你说的中饱私囊,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根据?” 孔如云眼角一抽,他想不到女皇竟然会直接打脸。 不过这货不愧出身世家,最擅长的就是口舌杀人打破脏水,他见第一个罪名被女皇推翻,连忙吸口气又道:“臣还要弹劾唐峥,他私自征召兵马图谋不轨,此人先是和江湖势力厮杀殴斗,置死人命而不顾,事后又相互苟合一起,竟然建立了一支两千人的私军,陛下,他图谋不轨啊……” 这个弹劾才是图穷匕见。 自古为上者最忌讳下属做大,尤其还是当今这种混乱之世格局,女皇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似乎琼鼻之间还发出一声冷哼。 孔如云顿时大喜,连忙朝着朝班里递个颜色,霎时间呼啦啦又走出几个青年大官,都是各个世家送进朝堂的嫡子代言人,这些人同时高呼一声,应和孔如云一起弹劾唐峥。 “陛下,唐峥私自征兵,分明图谋不轨,敢请陛下立即降旨,问罪琅琊县令唐峥……” …… 女皇霍然起身,满脸愤怒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这反应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孔如云等人顿时一呆,女皇看这架势应该是生气了,但是生气的目标似乎有些不对头。 只见女皇胸膛起伏几下,突然冷冷道:“唐峥招兵,招便招了,朕之大周刚刚建立,正需要厉兵秣马扩充实力,唐峥此举乃是忠君体国,孔爱卿倘若无事退下吧。” 孔如云呆了一呆,忍不住还想挣扎,大声道:“但是他乃私自征兵,这分明是图谋不轨!” 女皇忽然淡淡而笑,语气诡异道:“你又怎知他没跟我说?” 孔如云脸色顿时一变。 他是聪明人,是世家专门培养的嫡子,他能从某些话里听出蛛丝马迹,他刚才听到女皇并没有使用‘朕’这个字眼,竟然使用的是‘我’这个字眼。 用‘我’而不是用‘朕’,这不该是女皇和臣子之间的称呼…… 耳听女皇悠悠的声音又道:“唐峥招兵,已然报我,他亲笔给我写了一封信,言明自己会建立一支三万人的大军,他那两千人只是第一步,慢慢会发展到三万众,这支大军他命名为保婉三卫,我觉得他起名字的本事挺不错呢。” 女皇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欢喜。 保婉三卫? 孔如云心里微微一抽。 他想起女皇的闺名有个婉字。 第60章 有人害怕了 “今日之事,怕是又不能成也……” 孔如云暗暗一声叹息,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但他仍然不愿放弃,咬牙又道:“陛下,臣弹劾他不肯上缴利润。” 这话终于引起共鸣,满朝大臣顿时侧耳倾听。 孔如云目光闪动几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大声念诵道:“据臣所查,唐峥的柿子产业极其暴利,他建立产业统共用了五百贯,然而短短三个月便挣了接近两千贯!” 念到这里忍不住咽口唾沫,接着道:“这些钱除了六百贯归还府库借债,其它全被他给了自己岳父一家,他这是牢牢把产业抓在手里,分明想吃独食不上缴朝廷,陛下,臣弹劾……” 女皇目光很冷,忽然问道:“你知道他归还了府库六百贯钱?” 孔如云一时不查,连忙点头道:“臣调查过,确实还了六百贯,但是剩余的一千多贯他却……” “够了!” 女皇陡然一声娇斥,厉喝道:“既然你知道他还了府库,为什么刚才还弹劾他中饱私囊?孔如云,你想死不成?” 孔如云顿时一惊,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女皇负手而立,面上罩着的纱巾无风自动,悠悠道:“至于剩下的一千多贯,朕来告诉你他干了什么?他拿出五百贯采买家猪,给自己的麾下每天吃两顿肉,他还拿出另外的五百贯,命人亲自押送上缴朕的私库,他说这是送给我的分润,以后他的产业我都有分润……” 孔如云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所能想到的漏洞原来人家唐峥全都想到了,不但想到了,人家还提前弥补了,只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刚才弹劾的罪名现在看来全是笑话。 …… 女皇忽然看向孔如云,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道:“滚!” 一个滚字,勿需多说,这便代表着驱离朝堂,以后大周朝廷再也没有孔如云的位置。 孔如云脸色阴沉无比,拱了拱手踉跄而出,他眼中有浓浓怨毒之色,几乎能喷溅出来杀死人。 朝堂之中,忽然有个老人慢悠悠站了出来,世家小辈失利,老辈只能站出。 这老人比孔如云更擅长口舌之辩,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杀招,道:“女皇陛下,老臣也要弹劾,我奏那唐峥没有统兵练兵之能,他麾下的兵卒应该收归朝堂予以操练……” 嗯哼? 夺权? 冠冕堂皇的杀招,釜底抽薪的毒计。 满朝文武顿时把目光投射过来。 这老货满脸笑眯眯,不紧不慢道:“根据琅琊县来报,说是唐峥练兵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时一个月,此人什么事不干故意和士卒同吃同睡,他每天强行让士卒念诵他的名字,而且要大喊毫无用途的口号,如此练兵之术闻所未闻,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老东西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笑眯眯又道:“老臣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惋惜少年人空有想法没有能力……呵呵呵,琅琊县征兵已成事实,那么强行解散徒劳无益,老臣勉强有长者之风,不忍心看到少年人败坏钱财胡乱练兵,陛下何不亲赐一道旨意,将唐峥的新兵收归朝堂,长者服其劳,咱们帮他练。” 朝堂里突然有人哈哈而笑,曾经的狱卒王朝满脸鄙夷道:“这个咱们指的是谁,不会是孔大儒您自己吧,我只听说大儒会读书,莫非练兵这种事也擅长?” 老货淡淡一笑,竟然恬不知耻点了点头,笑眯眯道:“老夫确也擅长。” “呸!”王朝恶狠狠啐了一口。 女皇突然微微轻笑,从袖中慢慢拿出一封书信,悠悠道:“孔老爱卿,你想不想听听唐峥怎么说?” 老货面皮一抽,下意识道:“莫非他早有预料?” 忽然反应过来,面色瞬间恢复庄重,笑眯眯点头道:“少年人不错,颇有几分灵性,老臣心中有些赞赏,权且听听他怎么说辞。” 女皇悠悠一笑,慢慢展唐峥写来的信,念道:“老子练兵,关你屁事,谁若聒噪,闭上臭嘴,我知道有人眼红两千兵丁,说不定就想递爪子摘桃子,来啦,你来摘啊,老子在琅琊县等着你,信不信手指头全给你剁干净……” 女皇故意模仿唐峥口吻,这封信读起来骂的那叫一个酣畅。 老货笑眯眯的神情瞬间定格。 朝堂里响起王朝肆无忌惮的笑。 女皇曼妙的目光看向老货,悠悠道:“孔老爱卿,你刚才说想去帮唐峥练兵?” 老货不敢去…… …… 琅琊县中,沂河之畔。 一口一口大锅热气腾腾,一个一个汉子手拿大碗,碗中全是一块一块油脂滴答的肥肉,这些汉子稀里哗啦吃的风卷残云。 每吃一口,仰天咆哮一声,两千多人的声音聚在一起,直如春雷滚滚震动天地。 远处青山之上,有不少暗谍探头探脑,然后各自将沂河边的一切记录下来,再然后小心翼翼遁入山中急急抄小路离开,他们要把打探的消息递送回各自的势力。 唐峥的练兵三策,已经到了第三策。 当他练兵第一月的时候,无数探子都在暗中看笑话,有人甚至鄙夷声声,言称唐峥简直实在过家家。 然而一个月之后,所有人都闭了嘴。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山林之中有个青年,此时正躲在一颗巨树后面窥视,这青年赫然正是黄巢,他亲自来打探唐峥练兵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黄巢再次出声,眼中全是愤恨。 他遥遥望着山下河边,猛地恶狠狠挥拳砸树,宛如野兽低吼道:“他明明像儿戏一般练兵,为什么真让士卒建立了忠诚,明明只是喊一句口号,为什么一个月后士卒会如此的狂热?该死,真的该死啊啊啊。” 沂河之畔,两千兵丁已然进食完毕,忽然屠彪和吴穷两个偏将发一声喊,霎时间两千人轰隆站起来,这些兵卒想也不想跳入河中,然后捉对厮杀,出手凶悍无比。 河边还有一个校场,摆放着石锤石锁滚木狼牙,又有挖掘很深的壕沟,亦有搭建模仿的守城鹿角。 这些训练士卒们每一项都能玩出花。 唐峥赤膊上身站在河边,忽然转身悠悠而行,道:“两千强兵,已然成矣,我琅琊县从此不虞周边滋扰,剩下只有我打别人的份……” 县丞和主薄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迎了上来,连连恭维道:“大人真是好手腕,这练兵才练了两策,兵卒已然忠诚强横,不知您第三策又是什么?” 问道这里停了一停,似乎生怕引起唐峥不悦,紧跟着又道:“下官等人并不想打探什么,只是提醒大人今日恰好是第三策开始的时间。” 唐峥微微一笑,道:“其实练兵两策之后,两千兵丁已成悍卒,无论拉出去和哪一派势力争斗,我这些兵卒绝不会弱人。但是本官并不满足于此,我练兵第三策分为两个部分……” “第三策又分为两个部分?” 县丞和主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稀奇。 唐峥负手慢慢走动,口中淡淡解释道:“第一部分,我要士卒读书识字!” 说着看了一眼河中操练的士卒,继续又道:“从今天开始,这些士卒要跟着我的弟子一起学习,上午读书识字,下午听我说书,本官的目标很简单,一个月之后这些人至少要认两百个字。” 县丞和主薄面面相觑,愕然道:“哪有让士卒读书识字的道理?” 唐峥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他仰天看一眼天色,接着又道:“至于第三策下半部分,本官要改变军队的编制制度,每十个兵卒为一班,每三个班为一个连,每三个连又为一个营,两千兵卒恰好是两个营,军中设立班副制度,正职管作战,副职抓思想,然后配合士卒读书识字之事,把这支军队打造成最强的家底。” 县丞和主薄一脸茫然,明显听的迷糊不解其意。 …… 就在这时,猛见一个探子轰隆跑来,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大人,大事不好,麾下刚刚得到消息,说是灌云县县令尽起兵卒一千,正欲踏足我琅琊县边界之地,此人曾夺我县财富,这次怕是又要如此……” 唐峥目光一闪,微微摇头道:“恰恰相反,本官觉得他是来讲和的。” 众人一呆,愕然道:“讲和?带着一千兵丁讲和?” 唐峥哈哈大笑,语带深意道:“不带兵丁,他没底气。” 猛然一挥大手,沉声道:“命令士卒即刻聚集成军,随本官去看看传说中的灌云县令!他想讲和,我要他低头认错……” 唐峥练出两千强兵,灌云县令明显害怕了。 …… ……淋雨了,发高烧39度,强忍着码了一章设定早上7点自动上传,第二章等我明天天亮去吊完水再写行不行,谢谢大家,请不要骂。这会儿头疼,身上感觉很冷,撑不住了,我先去睡会觉暖和暖和。 第61章 老大谈判,小弟惹事 大周统共才有六县,琅琊县和灌云县都是其中之一,有那么一句话可以理解,国朝刚刚建立之初,能够坐镇一方的都是狠人。 比如灌云县县令陈风,乃是军师门下第一高徒,他是小主公的大师兄,代表了军师韩图这一派的力量。 比如琅琊县县令唐峥,虽然出身烂泥村落,但是搁不住他时运很好,如今整个大周六县都在传言,说是唐峥家里有长辈早年间得过一块信物,这块信物让唐峥换得了大周的一县之地。 当然这只是外人的揣测,上层人物的隐秘永远不可能被底层得知,其实唐峥能成县令有很多原因,只不过老百姓只能看到最低级的一面。 很多人都认为,唐峥是因为信物才被女皇封赏。 刚开始的时候,大周好些个青年不服。 有人常常在街头蔑笑,口发不屑之言道:“琅琊唐小五,运气小儿也,倘若我有信物,一样稳坐琅琊!” 然而随着时间缓缓推移,这个说法渐渐变得少了。 因为唐峥搞了柿子产业。 漫山遍野不值钱的野柿子变成了钱。 唐峥还挑动了兵卒厮杀。 五百兵卒死到只剩下三百二十个,但是这三百二十个成为忠诚无比的悍卒。 唐峥又和盐帮势力硬碰,一举收服了上千名悍匪。 唐峥招兵买马,练兵三策练出的全是强兵…… 一个一个消息传出,不断改变大家认知,虽然依旧有人蔑笑不屑,但是蔑笑和不屑者自己也明白他是因为妒忌。 这些人换位思考,知道自己不可能比唐峥更为出色。 唐峥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有资格坐稳琅琊县的县衙,古代一县相当于后世一个市,地广人稀掌控的地域可不小…… …… 不管是唐峥还是陈风,身为大周六县之一的县令都算‘封疆大吏’,有人说你这个封疆大吏有些太扯了吧,呵呵,其实在这个乱世时代,好些事已经不能用正常规矩去理解,江南那边还有占据一个县城就敢开国当皇帝的呢。 却说两大县令各自带兵前往县域交界之地,造成的声势自然不会太过弱小,唐峥拉着刚刚练成的两千精兵,陈风同样把自家的家底全都掏了出来。 当天下午,琅琊县东! 此处有一条半荒废官道,官道两侧乃是一望无际的茅草荒田,双方县令外加三千精兵遥遥相望,乍一看去很有几分杀气腾腾的味道。 陈风那边的兵一看就是经年老兵,个个精锐无比,配备甲胄长刀,这是军师一脉的嫡系,是练兵多年才积攒的家底,这种经年老兵战力很是不俗,上了战场全是死战不退的悍卒。 可惜唐峥这边的更狠。 放眼眺望过去,两千兵卒杀气腾腾,人人脸上带着狂热,眼珠子都泛着一种嗜血之色。 这他妈就是一群疯子兵。 陈风瞳孔明显缩了几缩,轻吸一口气缓缓上前,此人未曾开口先是一笑,仿佛多年故友突然重逢,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亲昵。 他大声道:“敢问对面哪位是琅琊县唐峥,鄙人乃是灌云县陈风,久仰唐大人威名,今日特来谋求一见,啊哈哈,唐大人啊,你我两县地域相交,正该好好亲近一番才对……” 唐峥同样缓缓上前,目光悠悠打量陈风。 他脸上也带着温文尔雅的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然而说出的话却不那么温柔,宛如三冬之节吹出来的寒风。 开口第一句,是这么说的:“少说废话,五十车海盐,两千五百贯铜钱,答应了就是朋友,本官不能白来一趟。” 五十车海盐。 两千五百贯铜钱。 这正好翻了十倍。 前不久灌云县抢了琅琊县五车海盐和两百五十贯铜钱,今日唐峥一开口就加了十倍索赔,并且还专门模仿对面说话,因为当时陈风抢钱的时候说过一句本官不能白来一趟。 这是打脸,赤裸裸的打脸。 陈风面皮抽了一抽,明显有些下不来台,他身后一千士卒暴吼出声,有人愤怒大叫道:“要这么多你也不怕撑死?” 唐峥慢慢抬手搔了搔脑门,忽然笑眯眯改口道:“本官刚才说错了,我要一百车海盐,五千贯铜钱……” 这已经翻了二十倍。 吼—— 对面那些兵卒哪里能忍,暴吼一声抽刀欲战。 这一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唐峥麾下两千疯子大吼出声,所有人双目发红泛着血色,就连偏将吴穷和屠彪都是一般无二,暴怒道:“竟敢抽刀对准主公,你们这些人全都该死,啊啊啊,杀,全杀了……” 说话之间便欲冲锋,下一刻也许就是一场鲜血崩飞的大乱斗。 唐峥心里一抽,陈风同样吓了一跳。 两人脸色都有些尴尬,低下头生怕被别人看见。 眼下这种情景,就仿佛两个江湖大佬摆茶谈判,老大才刚刚说了一句‘丢你老母’作为开场白,手下小弟已经开始掀桌子砸茶碗,谈就别谈了,直接抄刀子开干吧。 但是作为大佬的唐峥和陈风,他俩压根就没打算开干…… 这个时候就需要中间人撮合了,唐峥和陈风已经没办法开口,因为不管谁开口只能打压自己一方士气,这是聪明上位者最不愿去做的事情。 谁做中间人? 自然是小主公! 她身份够高,而且和双方都有关系,普通士卒又不敢惹她,正适合跳出来红脸白脸一起唱。 “都给本公主把刀收起来……” 小主公不负众望,娇斥声竟然有一股子霸气的味道,她身影一跃跳到官道中央,恰好将双方暴怒的士卒隔开两侧。 毕竟是大周公主,天然有种威慑之力。 灌云县兵卒连忙停脚后退,悻悻然把长刀插在了地上,插在地上而不是收刀入鞘也有说法,这表明他们随时还会奋起作战。 琅琊县的疯子兵连连怒哼,虽然也被小主公拦下,但是手中大刀仍旧不断挥舞,有人突然弯腰捡起几块大石头,恶狠狠朝着对面砸了过去。 砸石头的时候口中还不忘辱骂一声,极其愤怒道:“懆你老娘,早晚把你们全砍了,还敢瞪眼,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妈卖批,敢惹俺家大人,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当兵的说话都脏,琅琊县这帮疯子尤其严重,因为其中有一千多人乃是盐帮出身,最早全是市井上的无赖和泼皮。 这等挑衅,对面顿时又按捺不住,同样是当兵的丘八,你他娘凭什么跟我耍横? …… ……还是发高烧,但是更新不能停,今天五千字两更,明天照旧7点和12点吧,我试试。 第62章 演戏目的,剑指徐州 “够了……” 小主公再次一声娇斥,猛然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故作大怒道:“哪边再敢聒噪,本公主罢免他家县令……” 罢免县令? 这话有杀伤力,双方士卒顿时住口。 其实罢免一家县令哪有这么简单,大周只有六个县,唐峥和陈风都是一县之长,这简直就是封疆大吏的级别,想要罢免可不是一个公主能够做到。 但是普通士卒不懂,只会害怕公主真有这个权利。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无论唐峥和陈风都是一时俊彦,能让麾下士卒忠诚如此,可见练兵一道都有所长。 小主公轻哼一声,先是看向陈风那边,俏脸忽然一寒,叱喝道:“大师兄,你怎么说?我家唐峥要一百车海盐五千贯铜钱,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准备好……” 她很聪明,并不是那种花瓶似的女子,一边喊着对方大师兄,一边却说我家唐峥要赔偿,语中有所暗示,非细听不能察觉。 她开头问的是陈风怎么说,结尾却直接问你真么时候把东西准备好,这是赤果果的拉偏仗,骨子里透着一股不讲理。 陈风苦笑一声,拱手诉苦道:“师妹啊,我灌云县穷的叮当响,倘若真能拿出一百车海盐五千贯铜钱,当初我犯不上去捞那点东西惹人嫌。” 小主公轻哼一声,故作不悦道:“你抢了琅琊县的商队,这便是打了唐峥的脸,他有资格讨要赔偿,否则以后他怎么做县令?” “我知道……” 陈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所以我愿意赔偿,但是数额不能太大,翻二十番肯定不行,我最多同意翻一番,就这还得缓上一缓,最快也得开春才能备齐,唉,县中百姓穷苦潦倒,为兄狠不下心加征税收!” 自古谈判皆如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是人家陈风很聪明,我认栽,也愿意陪,不过你要价太高,所以我只能按我的能力来,而且我还哭穷,把老百姓的名头放前面。 小主公深深看他一眼,跺了跺脚似乎很是气怒,道:“大师兄,你越发无耻了。” 虽然指责陈风,但却没有继续,转头又看向唐峥,语气变得比较温柔,道:“小五,你怎么说……” 唐峥鼻孔向天,装出一副骄傲不逊姿态,冷哼道:“翻倍二十番,一个不能少,如果他不给,我就自己拿。” “这他妈是个愣头青啊……”对面所有人心底都闪过这个念头,看向唐峥的眼神都有些不太爽。 自古谈判规矩,都是有来有往,做事哪有你这样的,逮住一个说法死咬着不撒口,属王八的吗? 小主公似乎也觉得丢了颜面,又在那里跺脚生气,道:“你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么,陈风毕竟是我大师兄……” 唐峥还是鼻孔向天,一脸欠揍道:“翻倍二十番,一个不能少,李倩你告诉他,如果他不给,我就自己拿,我有两千精兵,他灌云县只有一千,你可以让他问问我麾下的兵卒,我麾下兵卒全是疯子不怕死。” 这纯粹就是玩横的,不讲理,我说的就是理,你要不同意那咱们就拼一场,我死一千个兵还剩一千,你死一千个兵就成了光棍司令。 世上最怕这种不讲理不计后果的人,唐峥就是故意要让人感觉他就是这种不计后果的人。 典型的损人不利己,压根不考虑自己会死一千个兵。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虽然我唐峥现在也算是穿鞋的人,但是我干的还是光着脚不讲理的那种事。 …… 陈风忽然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心中极其愤怒,咆哮道:“成交,翻二十番,一百车海盐,五千贯铜钱,本官今日认栽,但你要给我时间……” 说着脸上显出悲怜天人之色,十分痛苦道:“我灌云县土地贫瘠,县中百姓穷困潦倒,本县该死,惹了你这愣头青,我会给你补偿,但是请你宽限时间,一百车海盐我要慢慢的凑,五千贯铜钱也要慢慢的攒,本官是灌云县的罪人,我不该招惹你这个强横的人。” 唐峥终于不再鼻孔朝天,似乎被陈风的说辞而感动,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事情。” 陈风似乎很意动,连忙道:“敢请指教!” 唐峥嘿嘿一笑,突然抬脚前行几步,道:“两县携手发展,琅琊县为主,灌云县为次,但是你我之间没有主次之分,咱们一起为两县百姓做点事。” 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悲怜天人之色,黯然感慨道:“唉,灌云县确实太穷了,本官心里也是不忍,我在琅琊县搞了柿子产业,百姓慢慢都会变得富裕,我准备在灌云县也搞点产业,相信灌云的百姓也会慢慢变得富裕,怎么样陈风县令,这个提议你肯否?” 陈风似乎被唐峥折服,忽然双手一拱弯腰下去,郑重道:“若能如此,两县之福也,本官岂敢不肯,我当扫榻以待……” “好!果然不愧是灌云父母官!” 唐峥连忙上前,一把将陈风扶起,两个县令对视大笑,爽朗的声音直冲天际,仿佛都为对方的举止折服,产生了一见如故的友谊。 彼时官道远处,两县有一些百姓远远朝这边窥视,见此情况忍不住心生感慨,各自夸奖道:“俺家县令,真是好人……” 然后灌云县这边百姓看唐峥有些顺眼,相互交头接耳道:“这个唐大人很不错啊,竟然知道替咱们灌云县做考虑。” 琅琊县这边百姓则是称赞陈风,不断点头道:“这人还可以,以后勉强能可以跟着咱家县令混……” 一场刀兵,战祸弥消。 虽然双方的兵卒还是互相不顺眼,但是老大都讲和了还能咋样,况且此次讲和还是琅琊县为主,唐峥手底下的兵卒感觉也能接受。 至于灌云县那帮兵丁都是老兵油子,自然不会因为点滴小事去和一群疯子拼斗。 琅琊县疯子兵,县令是个愣头青…… 这个说法渐渐传扬开来。 这正是唐峥故意要做的宣传。 …… 大周都城,临淄皇宫。 傍晚,有风! 一个宫女小心点燃两根巨大的牛油火烛,照的女皇书房亮白犹如白昼,牛油火烛噼啪燃烧声中,女皇正在低头翻看几封秘谍书信。 书房里还有几人,分别是军师韩图,怀王李怀云,大帅唐无敌,此外还有山东大家世族的几个族长,最后一个却是浑身不自在的王朝。 这货首次参加高级别议事,显然还有些不适应身份。 女皇忽然把书信放下,微笑道:“成了,唐峥和陈风演了一场戏,双方喊打喊杀,瞒过了外人,从此琅琊县和灌云县将会携手合作,琅琊县发挥山川土地优势,灌云县依靠海盐和渔业赚钱,两家县令共同给我上书,明年将给朝廷上缴一万贯税入……” “这么多?” 众人都没有说话,唯独王朝下意识出口,这货对唐峥一直很不错,忍不住担忧道:“一万贯税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小五才刚刚当官,陛下是不是给他减减?” 女皇微笑不语,旁边唐无敌踢了王朝一脚,恨铁不成钢道:“要你多话?闭上鸟嘴,一万贯乃是唐峥和陈风共同所出,他自己只需要出五千贯而已……” “那也很多啊!” 王朝还是有些替唐峥担心,忍不住道:“陈风是军师高徒,身后有一大帮师兄弟相助,小五他有啥,这娃娃只能靠自己。” 女皇还是微笑不语,唐无敌无奈又踢了王朝一脚,训斥道:“再敢聒噪以后别说是老子的人,他奶奶的,小五只能靠自己,你怕是不知道他家大人有多少……” 王朝这才想起来,最近似乎老听说唐峥家中有几个狠人长辈。 女皇缓缓起身,将那些密信一封一封放到火烛上点燃,道:“其实琅琊县和灌云县携手挣钱只是掩盖外人的手法,真正之目的乃是奔着徐州北部的重县宿迁,我大周建国在山东一隅,若想逐鹿中原必须西进徐州,唐峥和陈风抱负不小,这俩人总共三千兵马就想吃下宿迁。” “宿迁,俺的老娘……” 王朝下意识咽口唾沫,忍不住道:“那是兵家重镇,驻兵足足一万。” 第63章 唐峥此子,不可重用 女皇慢慢走回桌案后面坐下,似乎对此事也有担忧,不过仍旧开口道:“唐峥和陈风联名上书,言称他俩有信心吃下宿迁,但是耗时须得半年之久,似乎是唐峥要搞个什么经济战,先用经济战征服宿迁的民间百姓,然后再出兵干掉宿迁的县府驻兵。” 书房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沉吟琢磨成功的可能,军师韩图目光灼灼忽然,突然开口道:“老夫当年曾听过经济战争这个词,乃是小主跟我讲授世外绝学偶尔所述,似乎这个战争手段极其了得,小主话里话外很是推崇。” 女皇点了点头,忽然目光一扫众人,语带深意道:“在场没有外人,都是大周拥趸,你们也知道我是冒充了我娘,我娘她伤心避世不愿意出山,但她时有书信传来,对我教导从无间断……经济战争到底是怎么个说法,我会写信去向娘亲讨教求问,倘若唐峥真能成功,咱们大周以后也学他的经济战争。” 唐无敌等人连忙点头,因为听到小主的名字,脸上都显出恭敬和崇拜之色。 那几个世家大族的族长同样脸带崇拜,不过这崇拜明显只针对女皇的母亲小主一人。 其中孔家的族长忽然出声,面色肃重道:“唐峥此人,老朽觉得不可重用。” 女皇目光一转,盯着他道:“孔族长,您是经世大儒,孔家的小辈可以因为嫉妒胡乱弹劾别人,但是您这等胸怀苍生的大儒可不能心有嫉妒。” …… 孔族长缓缓起身,摇头道:“老朽并不讨厌唐峥,相反还很欣赏他的手腕,但也正因为欣赏,所以才提议不可重用。” 女皇微微一怔,皱眉问道:“这却为何?” 孔族长一字一顿,字字郑重道:“无他,枭雄也。” 说着看了众人一眼,沉声又道:“此子年纪不大,然而行事自成风格,看似天马行空无理取闹,深思却发现他事事饱含深意……” 说到这里又看了众人一眼,沉声再道:“比如他建柿子产业何等暴利,结果却把所赚钱财的五成回报给百姓,此乃邀买名声之举,用意不言自明。再比如他挑动兵丁反目厮杀,宁要三百人也不要五百人,这是要确保自己麾下全是忠诚之卒……他收服盐帮帮众,征召新的兵丁,练兵之时所有人必须狂热呼喊他的名字,每一项举措都在凸显他这个人的存在,这是枭雄手腕无疑,他一直在打造自己的私兵……” 孔族长说完一叹,满脸感慨道:“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老朽并非善妒之人,我也不在乎家中小辈和他有仇,老朽之所以提议不可重用他,只是因为害怕这孩子将来会尾大不掉。” 这倒是个老城持重之人,话里话外也确实没有一点私心,事实上能被女皇邀请参加顶级议事,本身就代表着孔族长是大周朝廷的拥趸。 他的提议有很精确的分析和见解作为铺垫,在场众人频频点头,就连唐无敌和李怀云都无法反驳。 女皇沉默片刻,忽然幽幽开口,道:“朕岂不知他搞私兵?但朕委实难以决断。你们也都知道早年隐秘,母亲有个亲生的儿子,虽然未必是唐峥,但若万一他是呢……”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女皇这话还透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她和小主公似乎并不是亲生。 …… 琅琊县外,唐峥酒肆,夜风徐徐吹拂,炉火噼啪作响。 这是酒肆的偏堂,一群人正围在炉子旁边烤火,火炉上架着一杆铁杵,铁杵上串着一只体格硕大的野山羊。 炉火熊熊燃烧,野山羊被烘烤的滋滋作响,浓郁肉香伴着油脂不断往外溢出,负责翻烤野山羊的竟然是灌云县县令陈风。 唐峥另有活计,他正在奋力揉搓着一大块面,面团在他手里揉圆压扁,不时重重摔打在案子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唐兄,你那边还要等多久?” 陈风忽然转头,笑呵呵冲着唐峥问了一句,故作抱怨道:“白天被你带兵恐吓一番,本官心惊胆战一整天没能进食,我现在饥肠辘辘十分难受,你吹嘘的那什么刀削面啥时候能吃上?” 唐峥哈哈一笑,语带暗指道:“不晚不早,此时正好……” 说着将面团重重一摔,然后快速揉圆抄起,旁边负责打手的阿奴像个勤劳小蜜蜂,陪着唐峥蹦蹦跳跳走到一口大锅边。 负责烧火的竟然是小主公,显然她从来没有烧过火,此时正呛得连连咳嗽,俏脸沾染了好多烟灰。 唐峥失笑出声,打趣道:“堂堂公主弄得满面烟尘,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什么话?赶紧把位子让给阿奴,你分明不是个烧火做饭的料……” “我不!” 小主公竟然有些紧张,大声拒绝道:“我已经学会,不需要阿奴,这是我的事,谁也别想抢。” 说着下意识张开双手,护住身边的木柴不让阿奴过去。 不远处另一个火炉旁,陈风忽然轻轻一叹,他知道小师妹在和阿奴争抢某个位置,偏偏他身为师兄却无法出手相助。 炉旁围着烤火的还有两个县衙的县丞主薄和偏将等人,见此情况面色都有些讪讪不好意思。 今夜这顿饭,委实太骇人,两大县尊亲自动手,一个烤羊,一个做面,公主负责烧火,阿奴充任帮闲。 两大县尊自言这是一顿家宴,他们这群下属干坐在原地真有些胆战心惊。 幸好小主公终于理顺了大锅下的柴火,不多时那口大锅的开水滚滚翻腾,唐峥连忙抄起一把菜刀,对着手中面团快速削割下去。 他手艺不错,刀削面宛如雨点一般飞入锅中,旁边负责打下手的阿奴端来一大筐野菜根,呼啦啦一下全都倒进锅中。 唐峥边削边道:“眼下冬寒时节,想吃口青菜很难,其实刀削面配上青菜最对味,但是这时节哪里能有青菜吃?咱们得感谢阿奴,她挖了一大筐野菜根。” 陈风哈哈一笑,道:“有菜根挺好,吃起来清爽,说实话我倒有些羡慕唐兄,你这琅琊县还有野菜可挖,我那灌云县连树皮都不好找……” 说着似乎有些烦闷,忽然改口道:“阿奴姑娘不错,竟然挖了一大筐野菜。” 阿奴有些腼腆,羞涩揉搓衣角道:“不是我一人挖的,作坊里的姐姐们帮了好多忙,我们在野地里找了很久,十几个人勉强才凑了这一筐。” 唐峥脸色忽然有些不好看,叹息道:“待到明年开春之后,说什么也得组织开荒种田,再这么搞下去的话,我琅琊县百姓永远吃不饱。” 陈风猛然站起来,目光灼灼道:“老弟,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灌云县愿意分出一半的海盐产出,只求你多开荒田多种粮食,我拿海盐购买,救济灌云百姓。” 唐峥看他一眼,略带鄙夷道:“你灌云县海盐纯靠老天赏赐,一年到头才能收获几多?拿盐换粮食,亏你想的出……” 陈风脸色黯然,叹息道:“能换一点是一点吧,总归能减少几个饿死的人。唐兄你是不知道啊,我灌云县土地出奇的贫瘠,明明老百姓努力耕作,不知为何粮食总是不长……” “废话,盐碱地能长东西才怪了!” 唐峥翻了个白眼,道:“要想种粮食,那得先洗地,把土地里的盐和碱全都洗掉,然后才能耕种作物长庄稼。” 陈风眼睛一亮,忍不住蹿到锅边,急吼吼道:“洗地?这是什么说法?唐兄,唐大人,唐先生,本官我……小弟我求你赐教……” 显然这陈风真的不错,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他听到有洗地种田的好办法,一时激动连续换了好几个称呼。 唐峥忽然叹息一声,有些烦闷道:“洗地是个大工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首先你得开挖河渠引流,让内河淡水不断冲刷盐碱之地,然后组织民夫挖掘河中淤泥肥田,前前后后最少也得三年,纵算如此仍然不能耕种,土地还得暴晒两年才可利用。” 陈风目光瞬间黯淡下去,满脸失望道:“那岂不是要五年之久?五年得饿死多少老百姓……” 他颓然叹息一声,走回篝火那边闷闷翻烤野山羊,火边围坐的两县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都屏气凝息不敢发出声音。 唐峥一刀一刀削着面团,脑中不断忽闪着各种念头,突然开口道:“这样吧,你我两县乃是兄弟,我这边可以划出一万亩荒田给你,明年你组织民夫开荒种田,一万亩总归能出产不少粮食。” 陈风顿时大喜,忍不住又蹿了起来,急急道:“唐大人,这话可不能反悔。一万亩荒田,少一亩我都骂娘。” 唐峥嘿嘿轻笑一声,表示说出的话绝不反悔。 不过他紧跟着就提出自己要求,同样郑重道:“但是这一万亩荒田不能白给,你灌云县要拿一万亩海滩跟我换,本官准备搞一个人工盐厂,试试不靠老天自己弄海盐……” 陈风一惊,陡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你有晒盐之法,你肯定有晒烟之法?” 他顾不得县令尊严,上前一把抓住唐峥胳膊,急吼吼道:“给你两万亩,带我一个干,唐大人,求你了。” 古代盐铁乃是暴利,可惜古人并不懂得晒盐,海盐出产完全看天,收获乃是自然结晶的盐粒,直到宋朝时期才慢慢有粗浅的晒盐技术,不过所产海盐仍然无法供应全国。 现在唐峥却要一万亩海滩,陈风立马推测到唐峥肯定有晒盐之法。 若能人工晒制海盐,那将是何等巨大的暴利啊。 第64章 整个世界画于图中 这时大锅里的刀削面已经煮熟,阿奴和小主公一人一个大勺子开始盛饭,一直蹲坐烤火的两县官吏终于忍耐不住,战战兢兢跑过来苦苦哀求,请求自己盛饭自己吃。 这帮家伙今晚算是看出来了,两大县尊根本就不是搞家宴,分明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唐峥和陈风各自也盛了一碗刀削面,然后就那么蹲在火边端着吃,唐峥一边吹着碗中热气,一边沉吟道:“晒盐和开荒,皆有大收益,盐业可以富足百姓,开荒可以富饶民生,可惜眼下我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倘若做不好这件大事,即便晒盐和开荒成功,县中财富仍会捉襟见肘……” 陈风目光一闪,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是扩大地盘?” “不错!” 唐峥眼神一厉,端着碗慢慢走到门前,他眺望浩瀚夜空,沉声道:“当今乱世,舟车难行,别说货物行销远方,便是人之出行亦有不便,路途多匪,抢掠横行,时局严重制约商业发展,我们晒出的盐无法行销远方,总不能每次都派兵护送出去卖吧?” 陈风连忙道:“可以在自家地盘卖,哪家老百姓不缺盐?” 唐峥看他一眼,苦笑道:“所以说你不懂经济,货物广为流转才叫经济,咱们自家地盘无非是琅琊县和灌云县,就算把民间资财搜刮一空又有多少钱?” 陈风想了一想,试探道:“还有大周其它四个县,勉强也算自家领土,你有女皇照看,我有家师力挺,再加上怀王等人大多可以拉一把手,咱们在六个县域卖盐总可以吧。” 唐峥微微摇头,解释道:“这还是小区域经济,无法带来海量的利润,想要急速腾飞,必须开展大地域商业,这个大地域指的是全国,甚至是周边各个小国,唯有做到如此,商业才有暴利……” 陈风瞳孔一缩,仿佛首次认识唐峥这个人,他怔怔看着唐峥半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这就是你坚定要打宿迁的原因?” “不错!” 唐峥郑重点头,目光放射出狼一般的狠厉,大声道:“宿迁乃徐州重镇,得之有两大补益,进,可以硬撼徐州,退,可以充任前堡,陈风你应该知道,你的灌云县和我的琅琊县都在大周外围,我们直接和别家势力领土接壤,这等情况如何关起门来发展民生,必须打下一个新的县域作为缓冲地带……”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轻易一口气又道:“如果打下宿迁,我们便有了第三个县域,这个县域顶在前面充任前堡,可以极大缓冲外敌势力侵扰,然后我们安心在内部大搞民生,开荒种田,晒制海盐,百姓慢慢变富,我们慢慢招兵,用这种方式不断往远处蚕食,商业脚步随着军事脚步一路拓展,最终,必可囊括整个天下也!” 轰隆隆—— 夜空忽然炸响一个惊雷,仿佛在配合某个人的豪言壮语。 屋中众人手腕哆嗦两下,差点把碗筷惊落地上,灌云县的县丞脸色惶惶,脱口而出道:“冬日旱雷,这怎么可能?” 一群人目光忽有古怪,下意识看向刚发豪言壮志的唐峥。 陈风也端着碗慢慢走到门口,同样学唐峥那样眺望一夜星空,沉声道:“唐兄你下令吧,打宿迁这件事,我陈风唯你马首是瞻,整个灌云县要人给人要粮给粮,咱们先干一票大的给朝堂看……” 唐峥哈哈一笑,打趣道:“狗屁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你只有一千兵马,粮食怕是撑不过三个月。” 陈风面色古怪,低声道:“只有两月存粮,两个月后我准备带兵去抠树皮!” 唐峥不置可否,只是语带深意说了一句,淡淡道:“粮食这个事,我来想办法……”紧跟着忽然转头,对阿奴柔声道:“阿奴妹子,把我画的那副地图拿出来。” 阿奴正和小主公端碗吃饭,闻言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少女急匆匆出门而去,一路上只听脚步声蹬蹬蹬蹬十分利索,似乎是向着酒肆二楼的某个地方跑。 小主公忽然有些生气,重重把碗筷往桌上一搁,在场两县官吏不敢大声喘气,都装作低头吃饭没有看见。 陈风目光闪动几下,语带劝慰对唐峥道:“唐兄有些事做的不太地道,我师妹应该执掌你家里的琐事,她是堂堂大周公主,怎还比不上一个村女……” 唐峥打个哈哈,笑着解释道:“她性子太粗,不适合去做琐事,阿奴性格细腻,所以我让她收藏东西,陈风你不要多想,这事我没有私心。” 陈风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想辨别唐峥是否在说谎,唐峥满脸悠然淡笑,端起大碗把刀削面吃光。 这时阿奴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很快众人见她抱着一卷纸张跑过来,少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小脸却兴奋的通红。 陈风忽然叹息一声,有些遗憾瞥了一眼自己师妹。 …… 唐峥一把将阿奴手里的地图拿过,顺势弯腰就在地上摊开,笑道:“有人曾说,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我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是我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书,这卷地图便是参照书中描述的山河地理所画,大家都过来看看我的画功好不好……” 众人连忙上前观看,下一刻个个口中称奇。 原因无它,这地图画的太精美了,也太细腻了,古代各县都有自己的县域地图,然而和这幅地图一比直接可以扔火堆。 陈风忽然发现一事,皱了皱眉道:“这好像还没画完?” “不错,没有画完!” 唐峥点了点头,悠悠道:“我曾发宏愿,要将整个世界画于此图,可惜短时之间无有精力,勉强只画了大周和周围几处县域。” 陈风目光灼灼盯着地图,略带震撼道:“即便如此,已然惊人,唐兄你这个地图,你这个地图……你这个地图简直太精细了……” 唐峥哈哈一笑,忽然俯身指着地图某处道:“大家来看,这里便是我们所处之地,琅琊官道之旁,本官名下酒肆!” 第65章 一边打仗,一边发展 众人连忙看去,果然见到地图上标注着一条粗重黑线,那黑线代表的就是官道,官道旁边画了一个很小的圈圈,这圈圈代表的正是酒肆,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和平饭店’四个字。 唐峥手指点在圈圈上,然后顺着黑线慢慢向南平移,沉声道:“大家再看,这是酒肆外面的官道,顺此官道向南两百里,便是琅琊和宿迁的县域交界地……” 他忽然将手指重重一顿,定在地图某个位置上,大声道:“这里便是宿迁驻兵之营,背有山,面有河,依山傍河而建,地势易守难攻,我们两个县加起来有三千兵马,你们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众人对视一眼,目光都有些躲闪。 陈风眉头皱起,道:“宿迁有两万重兵,远超我方七倍兵力,唐大人你竟然要硬打,你先前不是说要用那什么经济战争么?” 唐峥嘿了一声,满脸坚定道:“经济战争要打,正面战争也要打,否则如何占据宿迁,不占宿迁如何瞭望徐州?” 陈风眉头更皱,道:“但是对方有两万兵马……” 忽然低头看向地图,自己用手指比划半天,沉吟道:“宿迁距离琅琊两百里,琅琊距离大周都城也是两百里,倘若能请求陛下出兵相助,倒是可以来一次长途奔袭。” 唐峥立马拒绝,摇头道:“我不会借兵,再说大周总共只有五万兵,女皇要靠五万兵马镇守都城,她的兵马绝对不能轻动。” 陈风和他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唐峥的暗指,其实大周现在没有兵,那五万兵马已经被女皇偷偷派去了草原,此前唐峥曾献计掠夺草原,女皇在不久前终于定下决心采纳了这个建议。 “唐大人,你直说怎么办吧?” 陈风思虑半天,最终也无法揣测唐峥心中所想,无奈只得拱手出声,略带遗憾道:“本官跟不上你的谋划,我愿意躬身听令而行,灌云县无论官兵还是官吏,所有人不会拒绝你的命令。” “好……” 唐峥哈哈一笑,道:“正要听你这话。” 他忽然站起身来,从门旁抄起一根木杆指着地图,然后目光灼灼看向众人,喝令道:“屠彪吴穷,上前听令。” 这是琅琊县的两个将领,吴穷是唐峥亲自提拔,屠彪原本是盐帮的帮主,两人轰然踏前一步,沉声道:“大人请讲。” 唐峥用木杆一指地图,大声道:“我命你二人即刻启程,亲率兵马长途奔袭,进入宿迁境内,直奔对方军营……” “得令!” 两员将领同时拱手,大声接下了唐峥的军令。 陈风在一旁吓了大跳,忍不住道:“唐大人你欲若何,莫非让他们直接打?两千人去打两万人,这和送死没区别……” 唐峥哈哈一笑,对屠彪吴穷道:“你们且跟陈大人说说,本官教了你们什么办法?” 屠彪和吴穷嘿了一声,略带得意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俺们两千人不会和对方硬干,俺们就藏在宿迁境内暗暗窥视,逮到机会就偷袭一波,逮到机会就偷袭一波,不求杀人,只求烦人,连续一年时间,非把对方给烦死不成。” 陈风满脸不解。 唐峥微笑解释道:“乱世之局军心本就不稳,咱们这样连续搞上一年,对方必然身心疲惫无限惶恐,倘若杀死对方一个兵,军心惶恐之下会影响一百个兵,倘若杀死对方一百个兵,那可能就会影响对方几千上万个兵……” “然后呢?” 陈风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 “然后么……” 唐峥悠悠看向灌云县的两个将领,突然暴喝下令道:“尔等两人,带领千兵,以决死之心冲击敌营,见人挥刀便杀,不管自家死活,本官琅琊县两千精兵也会突然聚集冲出,与尔等协同拼死一战,此令,可敢?” 那两个将领面面相觑,目光中明显有着迟疑。 唐峥声音忽然变得幽幽,道:“士气若是起来,三千人也能追着两万人杀,这是一场注定会赢的豪赌,赢了你们就是绝世名将……” 两个将领喘息急促,忽然同时拱手抱拳,大声道:“愿意拼死,建此威名。” 唐峥哈哈大笑,重重冲着四个将领点了点头。 此时屋中,火光熊熊,众人默默看着唐峥,看着这个年纪还不满十六岁的县令,他连青年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少年,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少年,却有虎狼之志想要吞并宿迁,三千人去干两万人,这已经不是胆量,这完全就是疯狂。 偏偏细想他的策略,又觉得很可能会成功。 …… 酒肆大堂那边,隐约几道人影,三爷爷双手拢在袖子中似乎在打盹,唐四叔正在伸着手凑到火炉边烤火,胖大婶手里拿着一块抹布随意乱擦,所有的桌椅都被她擦了好几遍。 这三个长辈看似无聊,其实一直在侧耳倾听,他们听完唐峥所有的谋略和安排,脸上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索之色。 唐四叔忽然离开火炉,小声道:“世叔,咋样?”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有人却懂得他问什么,只见三爷爷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眯上眼睛,悠悠吐口气道:“狠。” 一个字,概括了唐峥的计策。 不但对敌人很,对自己人也狠。三千人去干两万人,这简直就是拎着脑袋去赌命的行径。 但是三爷爷只赞了一声狠,除此之外再也没说什么,既没有说唐峥会失败,也没有说唐峥在胡闹。 胖大婶突然凑了过来,略带担忧道:“小五会不会有事?” 三爷爷顿时睁眼,有些紧张道:“你可千万别插手,那小子刚才故意大声,我怀疑他又打着让你出手的坏注意,这小子实在太坏,你可千万别上当。” 唐四叔也连忙跑过来,急急道:“韩师妹这次别急,小五又不是亲自去打宿迁,他只是派兵去打,他自己得留在琅琊。雄鹰若想翱翔天空,你得让他学会摔打翅膀,老是帮他是害了他……” “闭嘴!” 胖大婶怒喝一声,忿忿道:“我帮他怎么了,我本来就是他乳娘。别整天拿雄鹰雄鹰那一套糊弄人,我家小五是幼龙,他生下来就该在天上飞。” 泼妇不讲到底,唐四叔顿时翻个白眼,悻悻道:“幼龙也得锻炼吧,不练哪里能飞起来?” 胖大婶呸了一声,走回大堂又拿着抹布擦桌子,她耳朵明显还是竖起,细细探听那边的动静。 …… 这时唐峥已经下了军令,屠彪吴穷两人外加灌云县两个将领都已接了命令,四人随即快步离开酒肆,门外很快有马嘶声响。 酒肆里剩下的只有文官,分别是唐峥自己,灌云县县令陈风,此外就是两个县的县丞和主薄,还有四五个排不上名号但却负责实际事务的小吏。 唐峥忽然又开口道:“乱世之局,诸事当齐头并进,我们没有资格悠闲,也没有底气去悠闲,而今乃是隆冬时节,比之青黄不接还要难熬,刚才陈县令自言县中缺粮,我琅琊县何尝又有存粮,这得赶紧想个办法啊,否则怕要饿死很多人。” 陈风连忙道:“唐大人刚才说过,粮食的问题你来解决。本官我是一点办法没有,灌云县那边连树皮都不好找……” 唐峥缓缓吐出一口气,突然道:“鱼!” 众人微微一怔,陈风一脸苦笑道:“原来是鱼,那别想了,我灌云县虽然靠海,但是渔民所捕之鱼仅够自己吃喝,有时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原因无它,船小,网破,大海有鱼万千,可惜望洋兴叹。” 唐峥呵呵轻笑,悠悠开口道:“我说的鱼,不是海鱼……” 众人又是一怔,陈风下意识窜了过来,道:“难道是河鱼,又或者湖鱼?” 不等唐峥回答,突然又变得丧气,黯然道:“我知道琅琊县有大河大湖,我灌云县同样也有大河大湖,可是如今乃是寒冬之节,河面湖面冰封三尺,即便有鱼也无法捕捞,倘若强逼渔民下水,怕是先就冻死他们……唉,此计难行,此计难行……” 唐峥一直等他长吁短叹半天,直到陈风的情绪黯然到极点,这才笑眯眯道:“陈大人,回去组织人手吧,我有一法,可捕冬鱼,不但能解决百姓缺粮之危,说不定还能多捕一些拿出去卖,嘿嘿嘿,你灌云县跟着我混,很快也要发达了,咱们大周六县之地,你和我将会是数一数二的大佬。” 大冬天,能捕鱼? 不但解决百姓缺粮之危,而且还能多出来一些售卖…… 这简直是给陈风勾画了好大一副美妙画卷,在场的两县官吏心情也激动起来。 “如果唐大人所说为真,那么今年大周吏治考核怕是要拨个头筹了。” 无论盛世乱世,只要有朝堂就会有考核,做人都想做人上人,谁不想在吏治上有所建树更上层楼? 吏治佳,好升官啊。 一众官吏心情激荡,目光直勾勾盯着唐峥。 第66章 冬捕 唐峥说的捕鱼之法其实很简单,这法子说穿了就是一个凿冰冬捕之法,在后世甚至发展成为一项旅游产业,创造出单网捕捞十七万公斤的记录。 单网十七万斤,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琅琊县只有二十万人。 灌云县人口更少,满打满算十五万不到。 …… 当日夜,陈风带领灌云县官吏连夜回程,寒冬之节时不我待,老百姓的肚子等不起,因为每时每刻都在饿死人。 唐峥同样忙碌起来,每天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使,冬捕这事看似简单,实际操作谁都不会,唐峥也只在冬捕旅游节看过一次,很多操作技巧他得亲自验证才行。 吃饭,一切都为了吃饭。 在这大乱萧条之世,又值青黄不接寒冬,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因为填饱肚子才能保住命。 两大县衙高速运转起来…… 所有官吏别想着在家烤火安逸,每个人都被分派了沉重的任务,所有衙役全部派上了街头,税丁则是顶风冒雪不断在各个庄户上穿梭。 第一日,琅琊县税丁奔波至少五十个大庄,组织征召民夫超过两千人,遴选壮汉五百人随时待命。 第二日,灌云县官吏出现在各个渔村,县令陈风亲自带队,强征妇女一千余人,昼夜不停开始编织渔网。 第三日,琅琊县强征木匠两百余人,又征民夫五百余众,顶风冒雪上山,砍伐参天古木,唐峥命人在作坊那边点燃一根根火把,木匠们彻夜不息打造拉货的大车。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每天都有新的事务,每天都有新的命令,两大县衙高速运转,所有事情都要为冬捕让路。 用强,全是用强! 为了争抢时间,唐峥和陈风已经顾不得名声,琅琊县和灌云县都在使用强硬手段,不解释,不拖拉,没时间解释,也没理由拖拉,只要唐峥说一句这事怎么办,两个县的官吏衙役和税丁便如虎狼一般冲入民间。 强逼,强征,这一次不需要百姓理解,你们只需要听命令干活就行。 如此浩大声势,自然逃不过有心之人眼睛,两大县域每日都有探子来回奔波,不断将这里的事情传回各自势力。 “唐峥又在搞什么?冬捕,冬日捕鱼?他莫非在异想天开?” 大周都城之中,女皇怔怔拿着一封密信细看。 下方一众大臣议论纷纷,有人鄙夷低笑一声,道:“庶子得意便猖狂,才搞个柿子产业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冬日捕鱼,哼哼,而今湖面冰有三尺厚……” 女皇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朝堂中央跪着的暗探,沉吟问道:“唐峥到底怎么回事,冬捕又是怎么回事?” 那探子单膝跪地,闻言连忙答道:“启禀陛下,具体不知,但是小人能看出唐县令似乎不是嬉闹,他曾放豪言说冬捕之后要来临淄卖鱼……” “来临淄卖鱼?” 女皇怔了一怔,愕然道:“鱼卖给谁?” 那探子眼光略微躲闪,小声小气道:“怕是要卖给您。” “笑话!” 朝班中一个青年大笑出声,语带不屑道:“小人得志,立马猖狂,搞个柿子产业尾巴便翘上天去,他真以为冬天能捕鱼不成?还要卖鱼,嗤……” 另一个青年随声附和,淡淡轻哼道:“寒冬之节,冰冻三尺,河面能过牛车,湖面可驰健马,如此环境岂能捕鱼,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本公子…呃…本官在此断言,唐峥必是故作夸张引人注意,他若真能捕鱼,本官给他行礼,我还要说一声佩服!” 女皇忽然从龙椅上站起,面色微寒道:“命令金吾卫即刻准备,朕要亲自去琅琊县看看。” 说着一瞥朝堂,又道:“尔等也都跟着,随朕一起去看……” …… 这一日,琅琊县,北部,人头攒动。 琅琊县有山,曰蒙山,蒙山之下有湖,曰云蒙湖,此湖极大,湖面足有十里,倘若到了夏日丰水期,甚至可达二十里之巨。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云蒙湖湖面宛如一面镜子,冰冻之厚最少也得两尺。 唐峥穿着厚厚一件大袄,他被寒风冻得脸蛋通红。 “大人……” 琅琊县县丞忽然凑前,语带担忧道:“旭日已出,时辰到了,这冬捕,这冬捕……” 唐峥并不回头,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遇冷变白,远望宛如吐雾,他盯着光洁如镜的湖面,忽然道:“陈风到了没有?” 远处传来爽朗长笑,正是灌云县陈风,大声道:“不迟不早,此时正好,唐兄,陈风来也。” 唐峥转身而望,但见陈风大踏步往这边奔来,他脸上带着笑,口中也发着笑,然而眉宇之间明显全是担忧,谁都怕今日的冬捕会失败。 陈风身后足足跟着五十辆大车,前面十辆装的全是渔网,随车还跟着几百个体格壮硕的汉子,这怕是在整个灌云县精挑细选的劳力。 “来了?”唐峥微微一笑。 “来了!”陈风郑重点头。 唐峥看向大车,再问道:“都准备拖了?” 陈风双手一拱,大声道:“幸不辱命,我灌云县强征几千渔家之女,昼夜不息奋力赶工,拆了旧网,拼上家当,此次统共编织渔网一百二十丈,堪称古往今来最大的网,啊哈哈哈,唐大人啊,不愿冬捕能不能成,咱们注定要被写进史书啦……” 一番豪言壮语,看似豪迈异常,然而陈风紧跟着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这冬捕若是不成,本官怕是要被百姓生撕了,被撕之前我先撕了你,咱哥儿俩一起去走黄泉路。” 唐峥耸了耸肩,伸手拍了拍陈风的肩。 然后他霍然转身,大喝道:“来人,凿冰……” 一声令下,一呼百应,但见一百个遴选而出的壮汉奔上湖面,各持铁凿铁锤对着厚厚冰面凿击。 陈风有些紧张,周围众人更加紧张,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湖面,盯着日光下不断崩飞的冰屑碎片。 “唐兄,能成么?”陈风舔了舔嘴角,看似很是镇定,其实双手都在颤抖。 唐峥同样注视着湖面,沉声道:“此次冬捕,先要凿冰,每隔十五步砸开一个大冰洞,连起来足有一里长……” 这时那边凿冰已经见水,唐峥忽然停下解释的语言,大声又下令道:“第二队,下穿杆。” 又是一百壮汉,各持一根长长的木杆奔到冰洞旁边,然后将木杆奋力深入冰洞之中,看木杆下穿的深度最少也得五丈。 唐峥再次大喝,下令已如怒吼,道:“抬起渔网,套上穿杆……” 那边早已有人从大车卸下渔网,一群壮汉抬着渔网狂奔跑向冰洞,然后和先前凿冰的壮汉们携手用力,将巨大的渔网通过穿杆不断往冰洞里塞。 整个湖面四周,早已人山人海,无数百姓翘首以盼,目光中都带着期待之色。 冬捕! 若能捕上冬鱼,那就不用挨饿了。 “陛下,您觉得能成么?” 远处道路之上,女皇同一众大臣正在接近,有人下意识问了一句,语气中明显带着不相信。 “圣子,您觉得能成么?” 远处某个山巅,黄巢同样在带人窥探,此人手下也是问了一句,语气依稀带着紧张和担心。 “他能成么?” 百姓人群之中,有个女子喃喃一声,这女子正是老儒生的女儿凌飞雪,想不到今日也来看冬捕。 …… ……先更新向大家表明我在写,病很好了,明天开始给大家补章节,谢谢 另外大家有推荐票能不能给我一张,最近成绩挺差的,唉 第67章 疯了,都疯了 大湖冰面之上,巨网已经下水,诺大云蒙湖四周人山人海,几有数万老百姓翘首以盼。 寒风瑟瑟,滴水成冰,人群中一个女子使劲裹了裹衣襟,努力想给怀里的孩子更多温暖。 这女子顶多也就二十岁,这时代二十岁的女子早已婚配嫁人。 她怀中女娃冻得小脸通红,然而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盯着湖面,很是渴盼道:“娘亲,娘亲,真能抓到鱼么?妞妞好饿,我好饿啊……” 声音很脆,但很虚弱,小女孩很久不曾吃饱了,而且穿的衣服也不暖和,数九严寒天气,她明显在打哆嗦。 年轻女子鼻尖酸楚,用力抱紧女儿,小声道:“妞妞放心,肯定能抓到鱼,鱼可香了,妞妞肯定喜欢吃……” 小女孩馋的咕嘟咽口唾沫,干瘪嘴角流出一丝银线,她十分渴盼望着眼前冰面,忽然又问道:“娘亲,我们有钱买鱼么?” 年轻女子顿时一怔,脸色突然变得蜡白。 是啊,她们没钱。 就算今天真能抓到湖鱼,她们没钱凭什么有鱼吃? 然而孩子的眼睛还眼巴巴看着自己,做母亲的不能不违心撒一个谎,她勉强笑道:“妞妞不用担心,娘亲保证你能吃到鱼……” 嘴上这样安抚孩子,心中却慌乱如麻,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满心伤感暗暗定下决心:“我是当娘的人,我是当娘的人,我的孩子要吃饭,我的孩子要吃饭,我,我必须让孩子吃饱饭……” 然而她只是个柔弱女人,她如何能让孩子吃饱饭? 她忍不住抓了抓自己衣襟,盯着自己明显粗糙的手背,眼角不知不觉溢出两行热泪,胸口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和难过。 她决定卖身! 卖身给孩子换一顿饭吃。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身后寒风一敛,似乎有人悄然站到她的身后,正用身体帮她遮挡寒冬凛冽的冷风。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入眼只见一个少年笑得无比温和,道:“这位大嫂稍微远离湖面,马上就要开始捕鱼,等会冰洞里会溅出很冷的水……” 年轻女子有些慌张,下意识抱着孩子想后退,忽然脑中再次闪过刚才那个念头,竟然鬼使神差停下了离开的动作。 她似乎很是羞涩,脸蛋火辣辣发烧,突然声若蚊蝇问了一句,小心翼翼道:“这位小哥您晚上冷不冷?” 少年正是唐峥,闻言微微一怔。 女子十分局促搓着衣角,使劲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又道:“如果你晚上冷,奴家可以帮您暖暖脚……” 说着更加羞涩,同时满心悲凉,但却害怕唐峥会拒绝自己,忍不住又补充一句道:“奴家不需要很多钱,只要几个铜板便可以,我想给孩子买一条鱼,我的妞妞饿很久了,小哥求求你,行行好。” 唐峥只觉胸口一堵,仿佛有人将一块沉重的铅块恶狠狠塞进他胸膛,这种感觉无比难受,让他一时竟有喘不过气的压抑。 “小哥,能成么?” 年轻女子见他不说话,很是焦灼想要辩解,道:“奴家身子很干净,除了她爹谁也没碰过,我,我,我只要两个铜钱……” 唐峥猛然大吼一声,宛如山中猛虎咆哮,他霍然转身看向后面,厉喝大叫道:“庞县丞,给我死过来。” 那边琅琊县县丞正在忙碌,陡然听到唐峥咆哮顿时打个哆嗦,这货心知肯定有事,想也不想快步跑了过来。 唐峥脸色铁青,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道:“架锅!” “啥?” 县丞一时没懂,下意识问了一问。 唐峥暴吼怒骂,指着他鼻子大吼道:“耳朵聋了吗,老子让你架锅,架大锅,架能够熬煮鱼汤的大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架起一百口大锅,本官要熬煮鱼汤,本官要让百姓吃饭……” 这等暴跳如雷,县丞哪敢顶嘴,这货想也不想转身便跑,不用说也是紧急组织人手去找大锅。 远处人群之中,女皇皱眉看着唐峥大吼大叫,身旁一个大臣目光闪烁几下,忽然语带暗指道:“少年轻狂,脾气不小,这琅琊县令,呵呵……” 女皇转头撇他一眼,冷冷道:“朕欣赏他的脾气。” 大臣目光一缩,讪讪赔笑后退。 这时东方旭日已经升高,冬日阳光勉强驱散一点严寒,唐峥突然大踏步走上冰面,竟然亲自拽起渔网的拉网纲绳,扭头大喝道:“上缴盘,绑犍牛。” 陈风急速奔跑而至,与他一起拽起渔网纲绳,后面几十个壮汉奋力推动两架巨大木质绞盘,然后用铁锤重重砸进冰面之中。 渔网的纲绳很粗,足有小孩手臂那般粗,这根绳子乃是麻绳浸泡桐油编织,承重力几可达到数万斤之巨。 唐峥和陈风同时大喝一声,拽起纲绳不断往绞盘上捆绑,又听湖边几声牛叫传来,一群壮汉驱赶着十头犍牛走上冰湖。 “绑上,拉……”唐峥再次大吼。 严冬呼呼寒风,冻得脸庞通红,然而他额头却有细汗冒出,汗水伴着丝丝的白雾。 陈风看他一眼,明显被唐峥的拼劲所感动,突然道:“今日即便捕不到鱼,我灌云陈风也不怪你,倘若朝堂有人弹劾,陈风和你并力肩担……” 唐峥长长吐出一口气,咬牙道:“我唐峥,从不做劳民伤财的事!” 说完再也不管陈风,转头对众多壮汉大吼又道:“拉,给本官拉,给老子拉,拉网,拉网啊。” 怒吼声声,直透人心,这是一个少年县令的大吼,吼声之中饱含着说不出的意味。在场壮汉相互看了一眼,突然齐齐冲着手掌心吐口唾沫,大喝道:“拉!” 几十上百人同时奋力,又有十头犍牛并力而行,绑着渔网的两架绞盘发出‘辙辙’闷响,不断绞动纲绳开始收网。 这一刻,有几千几万道目光投射过来。 女皇娇躯明显颤抖一下,竟然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两步。 凌飞雪突然拿出一个册子,身旁小丫鬟竟然在天寒地冻之中给毛笔研出磨汁,凌飞雪提笔打开书册,郑重在纸上写下五个娟秀小字:琅琊县冬捕。 巨大的绞盘不断转动,绞盘上的纲绳越来越多,几百号壮汉和十头犍牛口中都有白气喷出,厚重冰面都被踏出清晰的脚印子。 偌大冰湖之上,那些凿好的冰眼渐渐有水花溅出,有个壮汉忽然不顾寒冷俯倒下去,趴在冰洞旁努力向下窥视,突然他暴吼一声弹起,满脸兴奋大吼道:“鱼,能看到鱼……” 只这简单四个字,然而仿佛天地都变得不同,那几百个拉绳的壮汉同时咆哮,更加奋力拉动巨大绞盘。 终于,第一个冰洞水花狂渐。 渔网,出水了! 但是,没有鱼…… …… 四周空气陡然一冷。 陈风明显打个哆嗦,脸色变得蜡白,他下意识去抓唐峥手臂,道:“唐兄,鱼呢?” 远处女皇似乎也很紧张,不知不觉竟然又上前几步,她莲步已然踏上冰面,身后那些大臣面面相觑。 “不要担心,继续拉网……”唐峥猛然又是大吼,甚至亲自冲过去帮助拉网,陈风满心惶惶之下,浑浑噩噩也跟着上前。 “继续拉,继续拉!” 唐峥不断大吼,声音都变得竭嘶底里,不断鼓舞道:“渔网才刚出水,这个叫做一拉,一拉不会有鱼,拉到一半才能见鱼,拉啊,给本官拉,给老子拉……” 在他暴吼声中,几百个壮汉再次奋力,十头犍牛似乎也通人性,哞哞叫着不断拉动绞盘。 陈风正浑浑噩噩拉网,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同样大吼道:“拉啊,快点拉,听唐大人的没错,听唐大人的没有错……啊哈哈哈,渔网变重了,我发现渔网变重了……” 是的,渔网变重了,而且是越来越重。 随着绞盘不断将纲绳缠绕,巨大的渔网一点一点从冰洞中收取上来,终于水花一溅之中,有人看到网中有白影一闪。 “鱼,是鱼!”那人大吼,兴奋若狂。 那一点白影,正是网中蹦跳的鱼。 最初只是一点白影,转眼就变成无数白影,然后只见巨大渔网不断颤动,冰洞水面扑扑楞楞四溅,一条鱼变成十条鱼,十条鱼变成百条鱼,百条又变成千条,千条又变成万条,最后密密麻麻无法用数字来形容。 这时已经不需要唐峥大喊,就算他大喊别人也听不到声音,因为整个云梦湖忽然暴起山呼海啸的狂吼,老百姓兴奋的叫声几乎将天地掀翻。 巨网不断收缩,渐渐已经有拉之不动的迹象,哪怕几百个壮汉奋力拉扯,哪怕十头犍牛嗷嗷扬蹄,然而渔网收缩越来越慢,网中扑扑楞楞全是乱跳的鱼。 “来人,拿筐,收鱼,继续拉……” 唐峥已经不需要大吼,只需要淡淡下达简单的命令,但是他的命令立马会被无数人同声转述,齐齐大吼道:“拿筐,快点拿筐,耳朵都聋了不成,咱家县令说了快点拿筐。” “收鱼,快点收鱼啊,咱家县令让收鱼,都傻乎乎愣着等死啊?快点收鱼,不收渔网拉不动,啊哈哈哈……” “兄弟们,继续拉啊,把网全都拉出来,这网里可全是鱼啊。” 吵吵嚷嚷,声音震天,所有人都扯着高嗓门,似乎不扯嗓门就无法宣泄心中的兴奋。 第68章 一网十万斤 陈风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死命抓着唐峥衣袖,这货明显有些口歪眼斜迹象,大声道:“唐兄,成了,成了啊,鱼,好多的鱼,这一网,这一网,这一网怕是得有一万斤……” 能担任大周六县之一的县令,陈风绝对是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然而这一刻兴奋欢喜的宛如孩子,口中说出的话都有些不利索。 唐峥对他嗤之以鼻,轻哼道:“一网才一万斤鱼?那也太对不起咱们的努力了!翻个十番吧,十番勉强还靠谱……” “多少?” 陈风声音都在发颤。 唐峥看他一眼,笑眯眯再次道:“十番!” 陈风‘噶’的一声,双眼翻白抽了过去。 他说一网万斤,唐峥张口翻了十番,这是什么概念,岂不是一网十万斤鱼? 最主要的是,冬捕不止拉一网就完事了啊,整个云蒙湖宽有十里,这片水域之下生最少生长着几百万斤鱼,只要按照刚才的法子多拉上几网,这个冬天再也不会缺粮食。 此时那些壮汉已经开始收鱼,转眼间一筐,转眼间又是一筐,然而渔网中的鱼仿佛永远也收不完,几十个筐子装满后渔网竟然还是拉不动。 陈风双手都在哆嗦,这次真的变成口歪眼斜,唐峥只听这货嘴里不断念念叨叨,道:“怕是真有十万斤,怕是真有十万斤,一网十万斤,啊哈哈哈,一网十万斤……” 唐峥无奈翻个白眼。 一网十万斤而已,竟然震撼到口歪眼斜,若是告诉陈风后世有个查干湖冬捕,曾经创造了一网16.8万公斤的记录,那这货不得口吐白沫直接昏倒啊,16.8万公斤那可是接近四十万斤。 后世查干湖冬捕,已经成为了一项旅游文化节,唐峥曾经去看过一次,那才叫真正的震撼。一网几十万斤鱼,而且采用的同样是纯人工作业,没有任何现代机械参与其中,唯一不同的也就是拉网使用健马,但是健马哪里有犍牛的力气大? 冬捕,简直是个神奇的奇迹,只要渔网够大够长,甚至有人说一网能捕百万斤鱼。 如果不是担心这时代绳子不够有力,唐峥真想试试搞一张千丈巨网来捕鱼。 …… 负责收鱼的壮汉足有几百人,不断抬着装满大鱼的筐子在冰面狂奔,抬到岸边又有一群壮汉迅速接手,然后用几杆大秤一筐一筐给鱼称重。 一百斤 两百斤 五百斤 一千斤…… 转眼之间,数字已经突破了五千斤。 称重是必须的,统计了数字才好做接下来的事情。 不管是继续捕鱼还是拿去售卖,统计出一网所捕之数都是很有必要的前提。 但是鱼太多了,已经顾不得精细称重,每每一个大筐挂上秤杆之时,负责掌秤的小吏只是急急一瞥,然后匆匆拿笔往纸上一记,接着便这样大吼一句,道:“第七十七筐,一百四十斤,快快快,抬走抬走,下一筐,下一筐……” 收鱼不断继续。 抬筐不断继续。 称重也在不断继续! 然而绞盘这边的渔网还是拉不动。 冰面上不断有小吏来回奔走,将崭新的称重数字报给唐峥和陈风: “启禀大人,五千斤了!” “启禀大人,八千斤了!” “大人大人,破两万斤了啊,两万斤……” “五万,五万啊!” 当称重数字突破八万斤的时候,拉动渔网的绞盘终于又能转动,此时陈风已经震撼到浑身打摆子,口歪眼斜不断哆嗦道:“这还得了,这还得了,八万多斤鱼,渔网才拉一半!” 他是军师高徒,更是大周六县之一的封疆大吏,堪称当世年轻俊彦,然而这一刻表现连老农都不如。 但是唐峥很赞赏他。 也许正是因为肩有重担,所以才更能体会收获的喜悦,因为这些鱼不仅仅是数字,它能救活无数饥寒交迫的人。 陈风在震撼,百姓们在欢呼,伴随着一筐一筐大鱼被抬到岸边,这种欢呼渐渐变成了亢奋的咆哮。 人群之中,那些大周官员被挤得东倒西歪,有人目光之中还带着震愕,满不相信道:“竟然有鱼,竟然真的捕到了鱼。” 何止捕到了鱼,而且还是七八万斤鱼,并且渔网才拉了一半,那么全部拉上来得有多少鱼。 十万斤? 恐怕最少也得十万斤! 这还只是一网,如果两网呢,三网呢,五网十网呢? 这些大臣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明显都闪烁出一丝贪婪。 数九严寒,青黄不接,整个天下都缺粮食,然而琅琊县却在冬天捕到了鱼。 树皮都能当粮食,何况是肥美异常的鱼。 这鱼在老百姓眼里是粮食,但是在官员眼中却不仅仅是粮食,乱世之中粮食就是势力。 “陛下……” 一个大臣忽然越众而出,挤到女皇身后大声道:“琅琊冬捕之法,必须收归朝廷,此法可活万民,得之功传千代。” 他话未说完,又有大臣冲了过来,急急道:“法子要献,鱼也要献,琅琊是大周属地,云蒙湖是大周财产,这些鱼不能任由琅琊县私分,应该上缴朝堂统一分配……” 女皇不置可否,忽然意有所指道:“这次不是琅琊县私分,灌云县也参与其间!” 众大臣一怔,有人忍不住去看四周,随即才想起军师并不在此,似乎和唐无敌等人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 女皇继续道:“陈风平日温文尔雅,骨子里也是个桀骜的人,他少年之时曾发宏愿,要养万民以护汉家,你们动他的鱼他会拼命的,眼下军师不在,朕不愿强逼陈风……” 有人畏缩后退,但是仍旧有人不肯甘心,目光闪闪道:“军师那一份不好动,唐峥那一份总可以吧,此子已经搞了柿子产业,没必要再把渔业也攥在手里,陛下何不下旨征缴他的份额,然后由朝廷统一做分配。” 这人似乎怕女皇迟疑,说完又急急补充一句,道:“臣知唐峥也有后台,但是他的后台不硬……” 突然察觉失言,讪讪尬笑闭嘴。 女皇瞥了这人一眼,淡淡冷哼道:“陈风你们不敢抢,唐峥反倒敢抢了?还说他后台不硬,这话朕听了想笑。”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异样,幽幽道:“惹他,朕不愿,陈风还懂得温文尔雅,只在利益受损的时候和人拼命,但是唐峥不同,别人不惹他他都想惹事……惹他,朕不愿,免得他将来打我……” 最后这句话声若蚊蝇,明显是女皇在自说自话,在场众人谁都没有听清,即便听清了恐怕也会认为女皇是口误。 那大臣很是不甘,硬着头皮又道:“此子无非仗着唐无敌和怀王两人照看,但是他们的情谊并不深,勉强只算是长辈对小辈的欣赏而已,陛下若是担心唐大帅和怀王面上不好看,臣可以出面唱这个黑脸。” 女皇大有深意又瞥他一眼,忽然淡淡道:“好啊,那你去啊!” 那大臣顿时大喜。 …… 云蒙冰面之上,巨网终于全部收起,这一网实在是捕了太多了的鱼,所有人几乎都累脱了力。 一个小吏狂奔而来,额头上冒着丝丝热气,他手里拿着记载称重的书册,兴奋对唐峥禀报道:“大人,十二万斤,十二万斤啊,一网就抓了十二万斤鱼,咱们琅琊县要发了啊……” “才十二万斤?” 唐峥略略有些不满,拿过册子低头翻看一眼。 他不满足,陈风却极其满足,这位灌云县大佬双手不断猛搓,忽然嘿嘿讪笑几声,凑过来道:“唐兄唐兄,能不能先让我装车,灌云县那边拖不起,须得快快把鱼运回去。” 他明明比唐峥大好几岁,然后一口一个唐兄唐兄的喊。 唐峥被喊的有些汗颜,不过却摇头拒绝了陈风的请求,道:“这些鱼不能给你……” 陈风顿时一愕,道:“这却为何?” 唐峥徐徐吐出一口气,忽然伸手一指云蒙湖四周,面色肃重道:“你看看,寒风凛冽,百姓瑟瑟发抖,他们同样拖不起,拖下去同样会死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我刚刚已经喝令本县县丞,让他在湖边最少架起一百口大锅,直接清水炖大鱼,先让百姓们吃一顿。” 陈风面色有些不好看,略带愤怒道:“你只想着琅琊百姓,那我灌云百姓咋办?你琅琊百姓是人,难道我灌云百姓不是人?” 唐峥连忙安抚,郑重保证道:“陈兄勿要着急,咱们可以再次下网,第二网不管抓到多少鱼,我做主全都让你拉回去,如何?” 陈风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沉吟道:“日头已近晌午,就算今天还能再捕一网,但是收网收鱼都需时间,装车上路怕是要挨到天黑……” 说着咬了咬牙,大声道:“我不同意,我必须现在就装车,第一网十二万斤,你留六万开锅炖鱼,我拿六万直接装车,第二网咱们同样这么分,你留一半,我拿一半……唐兄,你不要逼我,灌云县已经饿死很多人,你不要逼我……” 唐峥目视他的眼睛,陈风眼角明显泛红,唐峥长长吐出一口气,叹息道:“好吧!” 两位大佬争论结束,那小吏顿时知道该怎么做,这小子是个机灵人,陡然转身在冰面上狂奔,一边狂奔一边还大喊大叫,声嘶力竭道:“县令恩德,开锅煮鱼,县令恩德,开锅煮鱼啦,百姓们,马上就有东西吃啦,马上就有东西吃啊。不要钱,不要钱,这是县令隆恩,县令的隆恩……” 这一番喊话比刚才捕鱼收网引起的轰动更大,但听岸边无数百姓欢呼,声浪震得群山都在颤抖。 人群之中,那个年轻女子怔怔抱着女儿,怀中小丫头很是兴奋,渴盼声声道:“娘亲,鱼,吃鱼,县令免费给我们吃鱼……” 女子使劲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极目眺望冰面上一个少年身影,不知为何脸上一阵火辣辣发烧,想起自己问少年需不需要暖脚的话。 “原来他是县令,他是咱家的县令……” 女子抱着小孩,怔怔站在那里,湖边虽有寒风凌冽,但是心中只觉很暖,有这样的县令庇护,这个冬天不用担心饿死了呢。 …… ……【那么今日就是两个超大章节,8000字,折合别人三章还多,明天继续努力,补我生病期间的问题,谢谢,有票给一张吧,送你们一朵小花,噢耶^-^】 第69章 女皇的另一面 一口一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一筐一筐大鱼,就那么直接倒进锅中。 对于饥饿很久的百姓来说,有东西吃压根不会计较味道差不差,顶多也就刮一刮鱼鳞,掏一淘内脏,然后直接白开水炖起来,不等八成熟已经开吃。 饥民太多,足有数万,所以无法太过讲究,也没时间太过讲究。 县衙专门组织了一帮子壮汉,每人手里拎着一柄大勺子,不管谁来都是大勺子一轮,然后从锅中舀出满满当当一勺子鱼肉,咣当一声放进碗里,口中大喝一声道:“端到一旁去吃,不要挡着后面的人,吃不饱再过来啊,还可以盛……” 声音很粗,能把小孩吓哭,但是粗声粗气透着一股子温暖,百姓们大多会弯腰道一声感谢。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饭,和灾荒之年开仓放粮一个道理,有粮食的时候施粥,琅琊县搞得这叫施鱼。 由于饥民太多,转眼一锅鱼肉见底,旁边立马有壮汉奔去湖边砸来巨大冰块,然后咣当一声扔进锅中,木柴死命往锅底续,融化坚冰继续炖鱼。 但还是赶不上饥民放饭的速度,因为炖鱼再快也需要过程…… “燃木柴,直接烤!”唐峥大手一挥,亲自带头开始烤鱼,烤鱼比炖鱼更加节省时间,最主要的是能够节省大锅。 于是一筐一筐大鱼被搬到空地上,然后老百姓排成长长的队伍开始领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饥饿的老百姓自发到山上捡来木柴,燃起篝火架在火上烤。 整个云蒙湖畔,到处是浓郁鱼香。 几万人同时吃喝,总算把这顿饭伺候过去了。 唐峥擦了一把汗,累的要都直不起来,但他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感觉浑身透着一股子轻松。 事情一旦理顺,做什么事情都很顺,接下来不用那么操劳了,县衙那些官吏已经开始组织第二网冬捕,岸边百姓则是有序进食,虽然人声鼎沸嘈杂不断,但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祥和。 大乱灾荒之年,这样的场景很少见。 “该死……”远处高山之上,有人恶狠狠咬了咬牙,这人正是暗中窥视的黄巢,带着一众手下悄然离开。 唐峥不断在人群走巡视,不时和百姓们打一声招呼,偶尔会蹲到某堆篝火旁边看一会,呵斥百姓烤鱼烤的焦糊,每每这个时候,被呵斥的百姓都是咧嘴憨笑,笑容透着一股子感激,还有某种类似憧憬的味道。 然后唐峥很跳不成钢骂上两声,起身背着手慢悠悠离开,又去查看别处百姓进食的情况。 身后经常会传来一两声赞叹,百姓的感激透着一股子质朴,大多这么说的:“看到没有,这是咱家县令,跟着他过活,真好……” 一句简简单单的真好,这就是传说中的声望。 唐峥目中灼灼有光,心中有一股热火在烧,来到这个已然时代不短,他也该有崛起的底蕴了。 他背着手慢慢行走,巡视饥民进食情况,走到一处火堆,忽然身躯一震,脸上带着愕然,怔怔看着那里。 是熟人,见过两面的熟人。 只见女皇正跪坐在地上,单手抱着一个怯怯可爱的小女娃,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木杆穿着大鱼,放在火上不断翻转烘烤。 鱼肉渐渐被烤出香气,小女娃馋的口水滴答,女皇小心撕下一片鱼肉吹去热气,然后十分细心喂给小孩子吃。 吃一口,小孩甜甜笑一声,然后女皇再撕一片鱼肉,吹去热气继续喂小孩。 那动作,那神情…… 想不到高冷女皇竟然也有温柔一面。 唐峥转身想跑,他自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惜已经晚了,女皇早已察觉。 “过来……” 女皇一声令下,还是那么高傲,冷哼道:“朕是老虎吗?我会吃了你吗?” 唐峥苦笑一声,无奈走了过去,他学女皇那般跪坐地上,顺手把那个小孩接过来抱着,没话找话道:“这是您闺女啊?长得真是漂亮……” 话未说完自知失言,打招呼没有这么打的,果然女皇暴怒一声,轮着烤鱼的棍子打了过来。 唐峥抱头鼠窜,抱着小孩便跑,身后传来极快的脚步声,显然女皇在暴怒追打他。 “陛下,陛下,臣说错了啊,您尚未大婚,肯定没有孩子……” 这还不如不解释,女皇更加暴怒追打过来,唐峥抱着小女孩一路乱逃,渐渐被逼到了云蒙湖冰面之上。 怀里的小女孩竟然不怕生,一直咯咯咯咯可爱的笑,声音很脆,宛如铃铛。 唐峥跑的满头大汗,女皇追的气喘吁吁,两人在冰面上渐渐远离众人,终于没力气逃也没力气追。 女皇胸膛不断起伏,忽然恶狠狠一轮棍子,怒气勃发道:“怎么不逃了?” 唐峥一屁股坐在冰上,直接装死狗耍无赖,哼唧道:“自古圣贤之皇,无有责打臣子,即便臣子真的犯了大错,顶多也只是降旨治罪。似您这般亲自轮着棍子追打,古往今来还是第一个,镇定啊陛下,仪容啊陛下,传出去多丢人啊陛下,好些人都看着您呢……” “无耻!” 女皇哼了一声,咣当一声把棍子仍在冰上,傲然又道:“朕何惧流言?” 唐峥眼珠子转了几转,连忙点头如小鸡吃米,违心恭维道:“是是是,陛下英明神武,宛如日月当空,映照九州大地。” 这本是一句奉承的话,然而女皇却奇怪的呆了一呆,忽然轻声道:“这个曌字乃是母亲所赐,其实母亲才有资格做女皇,可惜她伤心避世隐居不出……” 唐峥心里一慌,连忙转移话题道:“陛下,这小孩子还没吃饱,臣想回岸边再去烤鱼,帮您喂饱这个小家伙。” 怀里的小女娃听到吃东西,顿时兴奋的扬起小手,咯咯笑道:“好呀好呀,吃鱼去喽。” 女皇看了唐峥一眼,突然道:“你心里害怕,不敢听隐秘?” 唐峥硬着头皮道:“臣只是个农间少年,偶然机会才走上仕途,我身后没有大树,也不想找靠山撑腰,所以有些隐秘我不能听,知道的太多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第70章 和女皇谈生意 女皇怔了一怔,忽然点头道:“你很聪明,比很多同龄人聪明,朕见识了太多所谓年轻俊彦,没一人有你这种自知之明。” 这话不知是褒奖还是暗贬,似乎是赞扬唐峥知道进退,又似乎是嘲讽他心性油滑,唐峥嘿嘿笑了两声,厚颜当做是女皇在赞扬自己。 女皇深深看他两眼,忽然又道:“把小灵儿放下,让她自己回岸边,朕…我要和你单独谈谈,小灵儿不适合听这个。” “小灵儿?”唐峥低头看了看怀中女娃。 女娃一点不认生,扬起小脸甜甜一笑,道:“小哥哥放人家下来吧,灵儿自己回岸边玩,我要去找凌飞雪姐姐,让她给灵儿烤鱼吃……” 说着在唐峥怀里扭动几下,竟然小猫一般呲溜钻了出去,小短腿在冰上滑动几下,咯咯笑着向岸边滑去。 笑声很是清脆,宛如铃铛一般,这种童真烂漫的笑声最能安抚人心,唐峥不知为何感觉很是惬意。 女皇目送小女娃滑冰离开,直到看见岸边有人接住女娃才放心,忽然回头又看着唐峥,语气略带异样道:“灵儿很可爱,她是军师的孙女……” 这话让唐峥呆了一呆,总觉得女皇似乎在向自己解释,然而女皇需要对自己解释吗,人家是君自己是臣啊。 女皇恨恨瞪他一眼,不知为何似乎又想发怒,冷哼道:“朕只是告诉你,灵儿不是我的孩子,朕和李倩乃是双生姐妹,今年也只有十八岁。” 唐峥连忙闭嘴,低头装作没听见。 这种装死狗架势,顿令女皇更加生气,忽然开口呵斥一声,怒道:“站起来,看着我,朕很难看么,我是老虎会吃人么……” 唐峥只觉头皮发麻,不知今日怎么惹了这位高冷女王,他悻悻然从冰面上站起,垂着手做乖宝宝模样。 “哼!” 女皇又哼了一声,似乎更加不满意,不过明显在强按怒气,转话题道:“今次冬捕,功莫大焉,但你在寒冬之节捕到这么多鱼,必然会招来贪婪之人的觊觎和窥探,朝廷里有大臣提议,让你把冬捕之法贡献上来。” 唐峥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变颜色,嘿嘿道:“这法子何需进献,看一看不就学会了?无非是结一张大网,凿一些冰洞,然后发动人力下网收网,倘若有鱼自可收获……” “朕知道!” 女皇悠悠吐出一口气,道:“法子很简单,但乃你独创,自古天子不和臣民争利,只要你一天不开口进献,朕绝不会使用此法。” “朝中那些大臣呢?”唐峥目光灼灼,试探问了一句。 女皇轻哼出声,语带傲然道:“我虽然借助母亲之名,又依仗世家之力,但我毕竟建立了大周,身份和位格乃是皇帝,帝若不愿,谁也无法强逼……” 唐峥心中大定,顿时脸上堆彻笑容,恭维道:“陛下英明神武,雄心如昭昭明月,烛照九州,令人钦佩,啊哈哈,微臣佩服,这才是帝王之姿。” 女皇似笑非笑看着他,忽然道:“谈个价钱吧,咱们做一笔买卖,冬捕之权由你掌握,朕可帮你镇住贪婪宵小,但是朕也需要鱼,大周不止你琅琊一个县……” 言下之意很明白,大周其它地方也有饥民,饥民嗷嗷待哺,必须给吃给喝。但是女皇心性骄傲,唐峥不肯进献捕鱼之法,那她就不选择抢夺,反而开口要谈买卖,这是要拿钱来买唐峥的鱼。 唐峥眼珠子转了几转,试探道:“五文钱一斤怎么样?” 女皇嗤笑一声,直接打脸道:“你一网捕了十二万斤,竟然敢卖这样的高价,唐峥,朕虽然欣赏你,但朕不是傻子。” 唐峥摸了摸鼻子,郑重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文钱一斤,这是臣的底线。” “两文……”女皇冷冷开口。 “成交!”唐峥哈哈大笑。 女皇呆了一呆,忽然恼怒道:“朕想明白了,你的底限怕是只有一文。” 唐峥眨眨眼睛,违心道:“陛下这么说,伤了臣的心。” 女皇也眨眨眼睛,忽然不恼怒了,悠悠笑道:“既然伤了,那便再伤一次,朕没有钱,鱼需要赊账。” “不行!” 唐峥跳脚大怒,愤然道:“小本买卖,恕不赊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诚信经营,童叟无欺,陛下倘若威逼微臣,大不了我撂挑子不干。” 女皇冷眼旁观他表现,嗤笑出声道:“你舍得么?你一直在努力崛起,唐峥,朕不是傻子……”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道:“虽然赊账,但也赊不了太久,朕知道你一直想搞骑兵,朕可以拿马匹和你换。” 唐峥眼中顿时精光爆闪,脱口而出道:“草原之事成了?” 女皇下意识看看四周,点头道:“前次你在所献之策,朕已采纳施行,唐无敌去了草原,怀王叔叔也去了草原,军师去了,王朝去了,胖大师也去,大周五万精兵,分作五路进发,此去完全按照你的计策,以战养战掠夺草原……” 说到这里又是微微一停,压低声音接着又道:“昨日有快马来报,唐无敌那一路已经建功,而今正在紧急撤出草原,他们抢夺了大批的牛羊战马和财物。” 唐峥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只觉得胸膛里有一股热火在燃烧,忽然大声道:“十网鱼,一百万斤,免费献给朝廷,臣要一千匹战马。” “好!” 女皇竟然不做讨价还价,直接点头答应下来,甚至还主动给唐峥加码,道:“朕再给你五百副甲胄,助你建立一支精锐骑兵,不过朕也有个要求,你得把宿迁给我打下来。” 说完看了一眼唐峥,语带某种暗指道:“大周只有六县,你已是一县之候,倘若能打下宿迁,朕便封你为两县总镇。” 唐峥咬了咬牙,只觉心口怦怦乱跳,突然道:“新沂,我连新沂一起打!” 琅琊,宿迁,新沂,这是齐鲁南部的三个县,三个县连起来的地域十分庞大,唐峥发出此言,已然彰显雄心。 然而女皇似乎并不担忧他做大,反而很是赞赏点了点头,忽然展颜微笑,宛如璀璨明珠,鼓励道:“若你能手握三个县,朕可要封你为节度使了……” 唐峥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肃重道:“一千战马何时能到?” 第71章 龙已成虫,末路途穷 厚重长安,唐之国都,曾经繁花锦绣,而今略显凋零。自古没有万年强盛的帝国,大唐王朝已经变得风雨飘摇。 国力衰败,帝都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然而长安的衰败似乎并未影响皇宫,相反竟然在衰败之中又扩建了两座宫殿。 每当夜晚来临,皇宫红灯高挂,站在高大宫墙之外,隐约竟能听到宫内有笙歌。 皇宫之中,有太极殿。 此处乃是整个皇宫的中心,曾有数名大帝垂拱而治,曾让异族诸国遣使而来,畏惧恭敬跪拜天之可汗。 然而都是以前的辉煌了! 现在的太极殿没有天可汗。 夜色漆黑,有风呼啸,殿内熊熊炉火,难敌门外寒风,有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位置正是寒风肆虐的大殿门口。 他打个哆嗦,双手伏地,小心翼翼开口,轻轻喊了一声道:“陛下,臣河洛,求觐见多时矣……” 大殿深处,火光飘摇,依稀能看到一个男子人影,似乎正在地上做着某种冲击动作。 又有女子娇啼声声,发出浪荡勾魂的笑。 河洛暗暗叹息,脸色明显黯淡,这里是太极殿啊,是大唐朝垂拱治理天下的场所,然而陛下却把它当成了行乐场所,竟然在地面上按倒了一位妖冶的宫女。 古训有云:为帝者,当引领礼仪,陛下却在地面上压住宫女苟合,这传出去还有个屁的礼仪? 但是河洛无可奈何,身为臣子他拦不住皇帝。 终于,大殿深处传来一声闷哼,似乎皇帝终于爽完了,趴在宫女身上显得索然无味。 皇帝在打哈欠,恐怕很快就要睡着。 河洛心里一急,连忙再次轻声道:“陛下,臣河洛,求觐见,等候多时矣……” “哼!” 皇帝一声冷哼,明显很是不悦,冷冷道:“怎么?不耐烦等么?” 河洛赶紧摇头,大声道:“臣不敢,但是臣真有急事。” “进来说话吧!” 河洛恭敬起身,小心翼翼走进大殿,身后又是一阵寒风,他的脊背早已被吹透,河洛只觉手足僵冷哆嗦,然而咬牙忍住不表现出来。 大殿里很暖和,迎面是一股气浪,皇帝不知何时已然坐到龙椅之上,地面上却还躺着一个衣衫狼藉的宫女。 河洛不敢观看,低着头一路走到帝阶之前。 不等他说话,皇帝突然开口,懒洋洋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朕刚才行了房事有些疲累,倘若没有大事你可以先退下。” 河洛哪里能退下,急急开口道:“陛下,臣有大事要事……” 说着也不等皇帝准允,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奏折,展开大声念道:“北方草原,突降暴雪,边关大将飞禽传书,言称金帐汗国铁蹄异动,又有江南一道,河道冰封,舟车难行,另有江淮一道,百姓已无隔夜之粮,隐见易子而食迹象,再有剑南一道,雪压高山,崩塌而下,宛若洪流俯冲大地,摧毁无数村庄……”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紧跟着又道:“各地皆灾,朝堂赈灾之粮捉襟见肘,然则贪腐官吏横行,竟然瓜分粮款已肥私,国事不可再拖,拖则有动摇之危,臣请陛下立即恢复上朝,以雷霆手腕重整朝堂吏治。” 皇帝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灾荒而已,赈便是了,贪官污吏,杀便是了,朕身心皆有疲累,暂时不想上朝,你是当朝国公,掌管暗月龙卫,这些事你看着办,若有哪个不服,让暗月龙卫抄家灭族……” 河洛一声叹息,苦涩道:“陛下,暗月龙卫已非百年前之暗月龙卫,名声虽响,实力很差,而今举国都是贪腐之官,微臣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想重整大唐吏治,须得天子重新上朝。陛下,求您了。” “够了!” 皇帝突然一声大吼,暴怒道:“你也逼朕,连你也逼朕?河洛我问你,倘若事事需朕亲为,那要你们大臣还有什么用?” 说着猛然站起,顺手拿起龙椅旁边一个花瓶砸下来,咆哮又道:“朕让你查那个小杂种的音讯,你查了十五年没有结果,朕让你收复潜龙铁卫,你却中计和他们撕破脸皮,朕不管什么草原异动,朕也不在乎天下皆灾,朕只知道那群该死的潜龙铁卫谋反了,朕所在乎的是他们谋反后还建了国,我大唐立国三百载,曾被人压过,也被人打过,但是从来不曾丢失一丝一毫土地,但是现在到了朕的手里,山东没了,河洛,你是朕的罪人,你是大唐的罪人……” 砰的一声,又是一个花瓶砸下来,皇帝面色铁青,继续咆哮道:“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河洛躬身伏地,仿佛没听到皇帝驱赶自己的话。 诺大太极殿中,似乎连空气都变得停滞,大殿空空荡荡,只闻皇帝粗重愤怒的喘息声。 如此过了良久,终于皇帝才慢慢压下怒气,再次开口道:“朕心情不好,河洛你受苦了。跟朕说说,那个小杂……那个孩子有没有消息了……” 这句话,皇帝问过很多次,每年都会问,每次见到河洛都会问,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似乎比朝堂大事更关心。 河洛慢慢直起身子,面带苦涩道:“陛下还请勿怪,臣仍旧没能查到,也许,也许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皇帝冷哼一声,咬牙道:“不可能。” 忽然从帝阶上走下来,负手背后,目光灼灼,阴沉着脸道:“她做事滴水不漏,号称古往今来第一智女,朕不相信她会失手,她从来不曾有过失手,当年她敢将孩子送出皇宫,那么她肯定能保证孩子不会死……” 河洛垂着脑袋,低声道:“小主确实惊才绝艳,臣这辈子望尘莫及。” 他语气里明显带着敬服,接着又道:“不止微臣望尘莫及,便是臣之师兄同样望尘莫及,我师兄用替身装作那孩子,本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臣愚蠢上了当,小主却一眼而看穿,所以小主只派出养女去了山东,师兄他心里应该很失望,唉,小主实乃天人之姿,倘若她肯出手帮助大唐……” 河洛说到这里猛然一停,抬头满脸期盼看着皇帝,道:“陛下,还有机会么?当年小主曾扶持于您,大唐国库五年翻了十番,如果能够和好,乱世转眼可平。” 皇帝脸色阴沉,眸子不断闪烁。 河洛满脸期盼看着,期待皇帝能下决断。 如此又是好半天过去,皇帝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朕欲往城外一去,你让人准备帝撵吧。” 河洛顿时大喜,几乎从地上弹跳起来,激动道:“臣马上去办,臣立即去办。” “等等……” 皇帝忽然出声喊住他,目光闪烁又道:“不要准备帝撵了,准备一辆普通马车,她生性悠然淡泊,朕乘帝撵还是乘马车她都不在乎。” 河洛连连点头,十分赞同道:“陛下所言极是,小主确实讨厌排场,臣这就去准备马车,再让金吾卫脱下甲胄换成常服。” 说完急匆离去,满脸都是振奋。 皇帝望着河洛身影跑出大殿,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很黯淡,他眼中闪过痛苦之色,似乎又有愤恨和追悔之色。 “青春不老之女,来历不明之女,楚静雪,朕何时才能得到你……” 他的皇后,只是个挂名。 他费尽心机,勉强算是占了一个‘娶’字。 没有拜堂成亲,没有上告列祖列宗,虽然他传旨天下说自己娶了皇后,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他的皇后。 十五年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始终不曾正眼看过他。 他不甘心! 他想拥有这个女子! 只要拥有她,她能帮自己雄霸整个天下。 他曾经是最底层的一个皇子,注定一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爵,庸庸碌碌,老死一生。只因偶然和她结识,厚着脸皮攀上友谊,只不过随意指点几次,就让他在皇子中脱颖而出。 龙椅,被他坐了。 ……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城北,深夜寒风呼啸,天上星斗冷清,一条渭河冰封发白,河畔孤零零矗立着一座道观。 这道观很是冷清,方圆五里不见人家,道观也没有香火,只靠几亩薄田度日。 这样一处地方,似乎并不适合避世隐居,偏偏它就是隐居之地,整个天下没人敢来滋扰。 明明没有驻兵,却有极强震慑,世家大族不敢来,封疆大吏不敢近,便是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们,前来长安的时候大多也会选择绕路走。 夜色之中,忽然有雪花飘摇,皇帝乘着一辆普通马车,车后跟着一队脱下甲胄的金吾卫,一群人浩浩荡荡过了渭水大河,距离道观很远皇帝便下了车。 他选择步行,独自走到道观门前。 这是深夜,又值寒冬,然而道观门前却有人没睡,一个老头正拿着扫把在扫雪。 老头年纪已经看不出有多大,脸上的褶子简直比犁沟还要深,背也很驼,不时还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 大雪飘摇,老头的头发比雪还白,他颤巍巍拿着扫把扫雪,动作奇慢无比,不断喘息咳嗽,如此老态龙钟体态衰弱,真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会老死在门前。 然而皇帝却满脸肃重,连打招呼的语气都很紧张,小声小气道:“道长,朕想见皇后……” 老头似乎没有听见,依旧颤巍巍扫着雪。 皇帝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再次道:“道长,朕想……”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头忽然缓缓回头,微微摇头道:“这里没有皇后,陛下走错地方了。” 皇帝默然无语,好半天才轻叹道:“那么,朕想见静雪,可以么?” “静雪这个名字,你没有资格叫!” “那么,朕想见楚道长,可以么?” “进去吧,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盏茶时间……” “多谢叔祖!” “我不是你叔祖,我是道观的看门人!” 皇帝无奈,满脸尴尬拱了拱手,他绕过老人扫雪的地方,小心翼翼踏进了道观大门。 夜色深深,雪花更大了,老人拿着扫把继续扫着雪,忽然口中发出黯然一叹,喃喃道:“龙已成虫,末路途穷,可悲兮,可叹兮,我李家江山三百载,怕是传承不久矣。” 第72章 皇帝与狗,不得入内 道观之中,皇帝脸色发木站着,他身前不远就是一扇房门,房门却对他紧紧关闭着。 屋里亮着灯,显然人没睡,他走进道观的时候还看见房门开着,等到了门前的时候忽然就关上了……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闭门羹。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他深深吸口气,脸上堆彻温柔无比的笑容,柔声道:“静雪,朕可以进去吗?” 房内寂静无声…… 但是房门吱呀开启…… 皇帝眼中一喜,抬脚便欲上前…… 可是门口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人影是个年约十八的少女,身上穿着浆洗发白的道袍,她右手抓着一柄古剑,左手端着一盏热茶,茶碗上空热气氤氲,少女傲然堵在门口冷冷的笑。 皇帝心中一怔,随即喝问道:“汝是何人?” 少女将古剑往门前一插,左手把茶碗慢慢托起,淡淡道:“你只有一盏茶时间!” 皇帝怒哼一声,再次喝问道:“汝是谁,静雪呢?” 少女将茶碗凑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淡淡又道:“现在,只剩半茶碗了……” 皇帝更加暴怒,眼中有森森寒光,虽然他来此道观有所诉求,但他毕竟是大唐传承的一国之君,堂堂天子,岂能被一个小丫头请示。 他双手慢慢攥拳,骨节发出咯咯之响。 偏偏就在这时,门后屋中传出一个声音,悠悠道:“千千的话,就是我的话,她说半盏茶,那便只有半盏茶,李漼,好久不见,你一点没变。” 这声音悠悠,皇帝很是耳熟。 皇帝脸上的暴怒瞬间消失。 那种温柔无比的微笑再次出现。 他轻轻咳嗽一声,柔声冲着房中呼唤,轻声道:“静雪,朕很想你,十五年来朕一直默默在皇宫盼着,盼你能知我情深,愿意穿上皇后凤袍,此处道观荒凉,隐居让人孤冷,跟朕回宫好不好,皇宫可以是你的家……” 可惜房内再也没有声音,原本亮着的灯光忽然也熄灭了。 皇帝一颗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自古有言,聪明不过天子,伶俐不过圣人,能当皇帝者几乎没有傻子,哪怕是一个昏君,他从小接受皇家教育耳濡目染也有几分聪慧。 现在房内突然熄灯,皇帝顿时明白人家的心思。 但他仍然不肯甘心…… 他脸上堆笑,继续上前,口中故作和蔼,对门口少女道:“你叫千千么?你和静雪什么关系?” 少女冷冷看着他,语气仍是淡淡,道:“观主的名字你不配称呼,陛下还是请回吧,此乃隐居之地,皇帝与狗不欢迎入内……” 这话何其辱人?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咆哮道:“乱臣贼子,安敢如此,朕要起大军,扫平这道观。” 少女傲然一笑,忽然拔出插在门前的古剑,冷冷道:“我,纪千千,观主坐下第三门徒,十八岁晋升大宗师,古往今来,天下第七。” 皇帝瞳孔一缩。 大宗师,又名万人敌。 而十八岁的大宗师,正是气血最强盛的年纪。 纪千千将剑慢慢又插回地上,淡淡道:“陛下要起大军,但请随时来攻,我纪千千虽是女子,万军之中取尔首级……” 皇帝胸膛起伏,脸色铁青一片,好半天忽然从牙缝中四个字,阴沉道:“以武乱法!” 纪千千蔑视一笑,道:“武能乱法,也能报国,我们本该属于朝廷,可惜你这个皇帝做错了事。” 皇帝面皮一抽,他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那是十五年前…… 他被权欲冲昏了脑袋,又被嫉妒盈塞了心胸,他下达了一个疯狂的命令,让暗月龙卫杀掉小主的孩子。 如果他没动那个孩子,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如此。 皇帝咬了咬牙,忽然道:“朕,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纪千千忽然抬起左手,将手中茶碗凑到嘴边,半盏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碗随手一扔。 “陛下,一盏茶时间到了!” “朕……” “现在还能喊你一声陛下,再啰嗦唯有出剑招呼!” “好得很!” 皇帝咬牙切齿,陡然转身大踏步离开,忽然回头咆哮一声,极其愤怒道:“这天下,是李家的,大唐传承三百载,曾有大帝护江山……楚静雪,你若敢胡来,小心我李家老祖宗灭了你。” 堂堂一个皇帝,却和市井无赖一般只会发狠说一些场面话,房门出纪千千极其鄙夷,扬起小脸不屑看他。 皇帝怒气勃发,狂冲出观而去,道观门口那个扫地老人一声长叹,拖着笨重的扫把黯然走回道观中。 轰隆一声,道观大门缓缓关闭。 …… 扫地老人慢慢走着,慢慢走到纪千千拦住的房门前,此时房内又燃起灯光,里面传来一个幽幽叹息的声音。 老人咳嗽一声,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挣扎,好半天终于开口,略带期盼道:“楚丫头,你真不愿出山么?你是人人敬畏的小主,只有你能重振大唐的江山。” 房内寂静半天,房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缓缓走到门前,柔声对老人道:“李老王爷,你放弃大唐王爵之荣华富贵,甘心充任我的门房十五年,静雪很感激,但已有回报……” 说着不等老人搭茬,柔声又道:“这十五年倘若没我在暗中出手,大唐早已被节度使分崩离析,我掌管的潜龙铁卫本有三十万兵马,十五年来和各地节度使拼杀只剩下五万人,李老王爷,咱们算是两不相欠吧。” 老人缓缓合上眼睛,眼角有浑浊泪滴,他忽然颤巍巍转身,踉跄跌跌撞撞而去,口中大哭复又大笑,宛如疯癫道:“可怜李唐三百载,至此传承将断绝,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当弃我等不肖子孙矣。” 哭笑声中,衰老的身影渐去渐远,天地之间大雪飘摇,老人岣嵝的身躯转眼掩盖。 纪千千忽然轻叹一声,略带同情对小主道:“师尊,李老王爷很可怜。” 小主点了点头,道:“可惜他只是个王爷,而大唐元气已然耗尽了……” 说着慢慢伸手,接住天上飘落的一片雪花,喃喃自语道:“曾经旷世帝国,终有衰败之日,三百年前那位大帝成就太高,他的后人却没有他的眼光和见识,虽然继承了诺大一个帝国,可惜一代不如一代。” 纪千千深有同感,不过一双眸子却隐现担心,忽然道:“师尊,徒儿听说一个传闻,那位大帝乃是长生不死,若是…若是他忽然再次现身,会不会横扫六合肃清寰宇?您同意李婉去建立大周,总归也算是分裂了大唐的国土……” 小主傲然一笑,淡淡道:“倘若那位大帝真在人间,为师倒想和他碰上一碰。” 纪千千心里一惊,道:“师尊万万不可,那位大帝雄才大略,号称古往今来第一人。” 小主微微摇头,再次淡淡道:“千千你不懂,这是为师的梦想,我从典籍中看过他生平之事,我…我和他应该学有同样的知识……” 这话暗藏很深隐喻。 纪千千眼睛亮了一亮,忽然好奇道:“师尊,您是在说自己出身来历的故事么?大家都说您来自隐仙之地,难道那位大帝也出身隐仙之地?” “隐仙之地?” 小主脸上似笑非笑,悠悠道:“算是隐仙之地吧,那里的人哪怕是最普通百姓,也可以飞上九天,也可以遨游大海,哪怕相隔千万里之遥,相互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看见对方的音容笑貌……” 纪千千悠然神往,忍不住道:“徒儿真想去见识一番。” 小主噗嗤一笑,宠溺抚着徒儿秀发,轻声道:“这怕是不可能了,隐仙之地能出不能进,便是为师想要回去一趟,这辈子也只是徒然兴叹。” 这话说到最后隐隐有些萧索,似乎又有些伤心和黯然意味,或者是小主想到了出身之地,思念起故时家乡的某些人。 纪千千有些自责,然而她身为少女又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小声又问道:“师尊,小师弟是您在隐仙之地怀上的吧,师公他老人家应该也是隐仙之地的人,对不对?” 小主轻轻抚着她秀发,十分落寞点了点头。 纪千千顿时觉得心里很难过,师尊再也无法见到师公了。 小主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纪千千手里道:“丫头,为师想派去你山东走一趟,婉儿多次写信,倩倩也多次写信,信中同时提及一个少年,你去替为师试试他……” 纪千千很是好奇,道:“怎么试?” 小主淡笑道:“你这这东西给他看看。” “然后呢?” “然后写信告诉为师,他看过之后有何反应!” 纪千千更加好奇,按耐不住心中迫切,忽然拔起古剑往背上一插,急急道:“谨遵师命,徒儿连夜启程……” 说完也不等小主同不同意,调皮一吐舌头,脚下微微一纵,娇柔身躯宛若腾空大鸟,瞬间隐没在飘摇大雪之中。 “这丫头!” 小主宠溺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房门之内。 …… 道观远处,渭河旁边。 皇帝满腔怒火狂奔而来,忽然对着等候在此的河洛咆哮一声,怒吼道:“你去山东,朕要你去山东!” 第73章 突然要有大战 河洛心中一惊,瞬间猜到皇帝为什么暴怒,他小心翼翼拱了拱手,试探道:“陛下息怒,小主她……” 皇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道:“这个贱女人,始终不把朕放在眼里,十五年前她还肯伪装,现在连伪装她都不愿了,朕要让她后悔,朕要让她痛苦一辈子。” 河洛心中黯然一叹。 皇帝忽然冷目扫视过来,阴沉道:“这个女人忽然如此强硬,朕很怀疑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小杂种,河洛,你说你师兄用了一个替身,那个替身恰好十五岁年纪?” 河洛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声解释道:“陛下,那只是个替身。” 皇帝目光森森,恶狠狠道:“朕却认为,他很可能是真身。” 河洛顿时一惊,脑中灵光一闪。 只听皇帝咬牙切齿又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楚静雪这个贱女人最擅长这一套,那个替身很可能就是小杂种的真身,河洛,他叫什么名字?” 河洛连忙回禀,道:“唐峥,那少年名叫唐峥……” 皇帝眼中闪过一缕杀机,森然道:“朕要你连夜启程,带领暗月龙卫前往山东,我给你两个月时间,把唐峥的人头带回来。” 河洛咽口唾沫,小心劝解道:“陛下,如今天下乱象纷呈,各地节度使皆有反意,大唐之所以风雨飘摇还能坚持,正因为小主的潜龙铁卫一直在守护,虽然他们现在也反了,但是反了依旧有招降可能,陛下应该采取怀柔之策,而不是撕破脸皮去杀人,如果那孩子真是真身,杀了他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皇帝目光有些迟疑,不过瞬间就被暴戾代替,怒吼道:“朕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不杀小杂种我心难安,河洛,你不肯么?” 河洛无奈,郑重拱手道:“臣遵旨,连夜便启程……” 皇帝转身便行,直接上了来时所乘的马车,两侧金吾卫连忙拥护而行,越过冰封坚硬的渭河回归长安。 夜色深沉,大雪暴虐,河洛孤零零站在风雪之中,忽然发出一声苦涩的长叹。他毕生愿望就是做个大唐忠臣,可惜却摊上了一个昏噩癫狂的皇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明知皇帝的命令不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执行。 他仰望大雪夜空,忽然也冲进了风雪之中,看其行走狂奔方向,赫然是前往琅琊所在地山东。 …… 琅琊县这边,最近几天很热闹。 发大财了! 先是云蒙湖冬捕,又到跋山大湖冬捕,接着又组织人手马不停蹄赶往灌云县,灌云县同样也有两个宽达十里的大湖泊。 整整四个大湖,连续冬捕两个月,征发民夫二十万人次,捕鱼多达七百五十多万斤,待到唐峥开口喊停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几百斤鱼。 无论琅琊县,还是灌云县,这个冬天没有饿死任何人,所有百姓靠着冬鱼熬过了一劫。 除了无偿分给百姓的大鱼,琅琊县额外多捕了三百万斤入库,其中一百万斤上缴给女皇,另外两百斤则是卖给了大周其余四县。 所以,琅琊县发财了! 或者说唐峥发财了…… 他上缴女皇的那一百万斤大鱼,换来了整整一千匹战马,此外又赐下五百副甲胄,惹得整个朝堂人人眼红。 一千战马,代表就是一千骑兵,五百甲胄,代表就是五百重骑,这将是很强大一股力量,无论谁握在手中腰杆子都很硬。 可惜朝堂众人虽然眼馋,但却不敢乱伸爪子争抢,原因无它,唐峥慢慢崛起了,此次琅琊县冬捕,灌云县先就跟着受益,上至县令陈风,下至贩夫走卒,只要一提唐峥名字无不当成自家兄弟对待。 然后是其它四个县,每个县买了五十万斤大鱼。 没给钱,都是赊账。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更何况赊账的还是鱼,这时代能吃的东西代表着一条条人命啊。 大周统共只有六个县,六个县的百姓都感激唐峥,再加上各县县令同时前来交好,这已经形成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唐峥,慢慢崛起了。 女皇不止送来一千战马,随后两个月竟然还有东西送来。 先是两百头大牛,再是五千只肥羊,琅琊百姓不明就里欢腾一片,唐峥却知道这是女皇给自己献计掠夺草原的回报。 两百头草原大牛,全是精挑细选的健壮公牛,这牛只要稍加训练就能变成耕牛,来年初春正好开荒种田。 五千只肥羊,唐峥直接让人建了了养殖场,如今他酒肆已有几百个学生,光是养猪纯粹浪费人手,正好分出一半学生去放羊。 …… 粮食有冻鱼,组建骑兵有战马,想要开荒有犍牛,发展养殖有肥羊和家猪,虽然眼下还是冬季,但是琅琊县已有春日复苏之迹象。 然而好事才刚刚开端,突然又将要急转而下。 这日清晨,唐峥处理完县衙事务,然后他一路出城来到酒肆,正准备给弟子们讲授新一天的课程…… 突然一队骑兵狂奔而至,领头的将领二话不说冲进大门,也不等唐峥有所反对,抄起他直接冲出酒肆。 这将领唐峥认识,正是曾经的老熟人狱卒王朝,所以他没做任何反抗,任由王朝抓着他狂奔。 片刻之后,琅琊沂河之畔。 王朝矗刀在地,面色严肃道:“小五,你跟王朝叔叔说实话,倘若突发极强战事,你有没有信心以自保?” 唐峥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生气一股不妙之感。 果然只见王朝叹息两声,语气沉重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唐峥目光闪动几下,小心问道:“是长安那边要来征伐?” 不管如何,现在的大唐还是个帝国,虽然天下皆乱,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长安那边的朝廷真要铁心征伐大周,凑足三四十万府兵还是没问题的。 三四十万府兵! 大周统共只有五万兵! 此外就是六个县的县令努力发展的新兵,唐峥手里有三千,灌云县陈风手里有一千,其它四个县每县只有五百,再多他们暂时还养不起。 这样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只有五万六千兵马,对上三四十万府兵肯定不够看。 倘若大唐真能狠下心玩命,倾尽举国之力征集三四十万府兵,那么大周真有可能被攻破,唐峥这几个月所有的努力转眼全成空。 所以他第一先就猜测是不是大唐要来攻! 但是王朝却摇了摇头,语气更加沉重道:“不是长安那边的问题……” 唐峥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不是大唐来征伐,偏偏王朝却又说出了大事,那么事情很可能出在北边,他献计掠夺草原的事情怕是败露了。 草原金帐汗国,空弦之士百万,据说牛角号只要一吹,如山如海全是骑兵。 上百万的骑兵…… 唐峥下意识咽口唾沫。 王朝忽然开口道:“你也不用太自责,你的献计并没有暴露。” 说着叹息一声,紧跟着又道:“但是掠夺的事情败露了,只不过草原并不知道是我们大周出的手,所以,他们选择报复所有汉人……” 唐峥头皮一阵发麻。 只听王朝又道:“这次是场硬仗,朝廷刚刚收到急报,说是大唐的雁门关已被攻破,草原可汗征召大军一百二十万,将中原北部所有势力全都纳入报复的对象。” 说着看了一眼唐峥,继续道:“你的计策很好,祸水东引很成功,草原并没把被掠夺的仇怨全部放在大周,但同时他们也没把咱们的嫌疑取消掉,这次百万铁蹄南下,所有势力都要迎敌,我大周虽然地处山东腹地,怕是最少也要面临二十万大军的兵锋。” “二十万大军……” 唐峥咕嘟咽口唾沫,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王朝开口又道:“这二十万大军之中,初步估计有五万人乃是正规骑兵,剩余十五万则是临时聚集的普通骑兵,我今日疾驰来此找你,就是要通知你琅琊县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唐峥下意识问了一句。 王朝看他一眼,面色肃重道:“准备开战!今晨早朝之时,吾等已进谏陛下拿出决断,草原的五万正规铁骑由朝廷迎敌,剩余十五万普通骑兵则会用计引开,到时分摊给大周六个县域,你们负责迎战这十五万之敌。” 唐峥心中迅速一闪,瞬间算出对敌之数,面色难看道:“十五万,六个县,每县最少两万五千人,而且还全是来去如风的骑兵……” 王朝又看他一眼,面色略显尴尬道:“你的琅琊县有些特殊,朝廷决定让你引过来五万骑兵!如此其它五个县域将会大大减少压力,每个县只需要迎战两万人便可。” 唐峥先是一呆,随即勃然大怒,暴吼道:“我只有三千步兵,却让我迎战五万骑兵,你们不如直接递把刀子给我,我自己割了脖子岂不痛快?这是谁的主意,我懆他祖宗十八代……” 王朝面色古怪,涨红脸咳嗽道:“是女皇和军师共同的决定,唐大帅和怀王都曾出言反对,胖大师和我也帮你反驳,但是女皇坚持让你负担五万敌军,军师也说你肯定有办法。” 唐峥胸膛起伏难平。 第74章 唐峥如何招兵? 王朝脸上带着愧疚,似乎不敢看唐峥的眼睛,好半天才勉强又道:“小五,这是朝堂的决定,并非陛下一人私心,另外韩图军师心胸如海,他应该也不是给你小鞋穿,但是话又说回来,让你琅琊县迎敌五万确实有些不地道,所以唐大帅和怀王专门派我来一趟……”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接着又道:“其实我来也白来,朝堂拿不出更多的兵,小五,如果战事真要发展到那凶险一步,你,你你选择弃城逃亡吧……” 唐峥怔了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感动。 王朝徐徐吐出一口气,目光闪闪道:“将军死战,文臣死谏,但你还是个孩子,既不是将军,也不是文臣,琅琊县被你治理的很好,在这乱世之中竟有蒸蒸气象,我们不愿意你搭上性命,更愿意看到你能够造福一方。小五,如果事机真的不对,你弃城先逃亡吧。” 再次这么说,显然是发自诚心诚意,这位曾经的死牢狱卒对唐峥真的不错,像一个亲叔叔般很是照顾。 唐峥忽然也徐徐吐出一口气,沉声问道:“这是女皇的意思,还是朝堂的意思?” 王朝微微一呆,苦笑道:“陛下没这么说,朝堂更不可能同意官员弃城,这是我们几个的意思,大家不想看到你一个小孩子担负太多。” 他口里的‘我们几个’,应该是当初在死囚牢的四个人,唐无敌,李怀云,胖和尚,然后就是王朝。 唐峥真的被感动了。 当初大家只是在囚牢匆匆相识,既没有很深的交情,也没有利益的瓜葛,然而人家四位大佬却始终惦念自己,分明将他当成子侄一辈关爱。 勿要怀疑这四个人的忠心,能够忍辱负重在死囚牢里十五年,他们对大周背后那位小主绝对是忠诚到极点。 如果大周真被草原攻破,这四人绝对会选择与国携亡,但就是这么四个忠臣大佬,竟然偷偷来劝他一旦事机不对可以弃城逃亡…… 唐峥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沉声道:“王朝叔叔,时间还有多久?”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王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面色沉重道:“草原骑兵,来去如风,从雁门关到达大周边境,最慢也就四天时间,居时大周正规军将会与之直接对战,硬顶对方五万正规骑兵,剩余十五万普通骑兵用计引开,分散由大周六县负责迎敌,按照这个推算,你琅琊县大约还有五天……” “五天!” 唐峥咬了咬牙,忽然郑重对着王朝一拱手,朗声大叫道:“王叔应该也有军务,您且赶紧回程吧,五天就五天,请王叔代为转告女皇和军师,就说我琅琊县唐峥唐小五在此发誓,与城携亡,死战不退,但有一息尚存,草原骑兵休想进我琅琊县。” 与城携亡! 死战不退! 但有一息尚存,草原骑兵休想进我琅琊县…… 日光浩浩之下,河边响彻少年清朗的声音,忽然一阵河风吹拂而来,撩起他头发随风飘荡。 王朝怔怔看着他,仿佛要将目光看到唐峥心里,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曾经的狱卒如今的大将军突然重重点头,缓缓从口中吐出一个字道:“好!” 他脸色很是欣慰,然而口中再无一言,突然转身大踏步疾行,翻身上马狂奔离去。 …… 唐峥同样急速离开河边,一路狂奔回到酒肆之中,此时酒肆里的学生还等着上课,唐峥直接走上了偏堂的讲台。 他目光扫视全场,语气深沉道:“今日有事,暂停讲学,尔等各自归家,好生复习往日功课,但是五日之后必须前往县衙聚集,为师要带你们上一堂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课……” 一群小学子满脸茫然。 唐峥也不管学生们听没听懂,说完直接翻身出了偏堂,他目光微微闪烁几下,忽然大踏步走到门口的大锅边。 门口大锅,每天都会熬煮一锅红烧肉,这玩意其实百姓们吃不起,自从开业就没卖出去多少钱,但是依旧每天都煮,学堂里的娃娃需要吃。 唐峥一路走到大锅边,望着正在烧火的三爷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张开了口,小声道:“程爷爷,要打仗了……” 三爷爷面色不变,慢悠悠拿着一根木柴送到锅底,然后才道:“和谁打?多少兵?” 唐峥深吸一口气,道:“草原铁蹄,最少五万。” 三爷爷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未见变幻,只是道:“酒肆这边,勿用担心,不管来多少草原骑兵,三爷爷保证他们动不了一分一毫。” 唐峥心中稍松,随即又道:“还有柿子作坊。”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唐四叔懒洋洋道:“明天我搬到那边去睡,铺盖就放在作坊大门口……” 唐峥心中又是一松,最后道:“还有刚刚建立的养殖场,里面有两百头耕牛,五千只肥羊,八千多的小猪仔。” 胖大婶拿着一片抹布从厨房露出脑袋,道:“小五不用担心,干娘去那边看着。” 唐峥郑重点了点头。 酒肆,作坊,养殖场,这是他全部的产业和身家,有三位大宗师坐镇保护,便算是了却他的后顾之忧。 那些草原骑兵可能会来攻打,但是一旦发现这里有三个万人敌肯定不会硬拼。 唐峥再次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大踏步离开,他跳出酒肆大门翻身上了一匹健马,急匆匆朝着县城方向而去。 酒肆之中,胖大婶满脸担心,突然走出厨房对三爷爷道:“姓程的,能不能去召出那支兵马?” 三爷爷迟疑一下,随即摇头道:“此去太行,山高水远,况且双方多年未曾联系,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出山……” 胖大婶怒哼一声,道:“老娘是韩家婢女,哪个胆敢推辞不来?” 旁边唐四叔连忙道:“就算能够招来,时间亦然不够,那支兵马还是继续潜伏,以后要留着给小五打天下。” 胖大婶咆哮一声,愤怒道:“小五现在就有麻烦。” 三爷爷忽然沉吟道:“我见小五脸色虽急,但是眉宇之间并无太大恐惧,似乎这娃娃有自己办法,咱们再观察一下看看吧。” 胖大婶怒声道:“老娘不管,如果小五真有危险,老娘立马带他冲出琅琊,然后直接前往太行,征召那支大军给他用。” “好好好,一切都依你!” 三爷爷和唐四叔连声答应,心底暗叹一声慈母多败儿,你还不是人家亲娘呢,这护犊子实在太过了吧。 …… 却说唐峥一路急回县衙,直接将草原来袭的消息说出,县衙一众官吏面如土色,听到五万骑兵这个数字全都头皮发麻。 唐峥冷眼旁观,突然一声断喝,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柴刀,森然道:“生既为官,护民为先,此次草原来袭琅琊,本官已然决定与城携亡……” 说着忽然踏前一步,眼中寒光爆闪,再道:“尔等同样当如此,生死皆是琅琊的官,倘若哪个想打退堂鼓,别怪本官我先砍了他。” 众官吏神情惶恐。 县丞庞云越众而出,硬着头皮拱手问道:“大人准备怎么干?” 唐峥眼神一闪,直接道:“即刻传我命令,派人快马狂奔宿迁县,让吴穷屠彪两人立即带兵回转,明天太阳升起之时,本官要看到他们身影。” 在场一个捕头二话不说,转身狂奔出门而去,很快衙门外边一声马嘶,显然这个捕头亲自去宿迁喊人。 唐峥缓缓吸了一口,忽然又道:“庞县丞,本官上次让你统计的数字是多少?” 这话有些无头无脑,在场只有县丞庞云明白,连忙答道:“回禀县尊,勉强过万……” “好!” 唐峥目光一闪,森冷又道:“原本还想等等再动手,现在看来无法再拖了,庞县丞,你即刻去准备请帖,落款本官和公主名字,请柬内容就写琅琊县诸多大族庇护一方,本官和公主欲设宴以为表彰。” 众人瞳孔一缩,庞县丞脸色极其难看,语带惶恐道:“大人还请三思,宗族势力动不得。但有一个不好,很可能祸乱一方。” 唐峥冷冷发笑,道:“琅琊都要破了,本官还怕他们祸乱一方?勿要啰嗦,速速去办。” 庞县丞无奈点头,随即又问道:“不知大人准备何时设宴?琅琊各大宗族散落全县,想要聚齐县城,先得提前征召。” 唐峥迟疑一下,沉吟道:“最迟明日中午,本官必须设宴……” 庞县丞点了点头,然后急急转身去厢房撰写请帖。 唐峥目光又扫向在场一众官吏,突然开始挨个点名,无论是主薄衙役还是县中帮闲,几乎每个人都被分派了一大堆事务。 整个琅琊县衙,气氛空前紧张。 第75章 强逼宗族出兵 次日,中午! 琅琊城外官道旁,唐峥酒肆二楼中。 整整三张大桌子,七大碗八大碟全是硬菜,唐峥笑眯眯居中而坐,下首则是琅琊县各地宗族大户的人。 唐峥仰头看了看天色,忽然慢悠悠端起桌子上的酒,微笑道:“说来本官已然履职半年之久,然而竟没能和县里各位士绅聚上一聚,此事该罚,我先罚一杯。” 说着不等众人接茬,仰头将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酒杯向身旁一递,道:“劳烦公主辛辞,请帮本官满上……” 小主公脸上挂着乖巧,十分配合拎起酒壶。 唐峥大马金刀坐着,仿佛他应该享受公主的伺候,这谱摆的场面就有些吓人了,在场宗族众人相互递个眼神。 唐峥端着倒满的第二杯酒,微笑又道:“自古至今,朝堂与世家共治天下,然而朝堂和世家治理只能到县一级,再往下却要靠着大户宗族自治基层,尔等牧养百姓,可算立功立德,身具大功绩而不自骄,本官当敬诸位一杯酒……” 说着又是一仰脖,第二杯酒也喝了。 在场宗族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小声开口,略带迟疑道:“大人,您……” 唐峥冷目一瞪,森然道:“本官还没说完话,你有何资格竟插嘴?念你第一次与吾谋面,且先记下你这罪责,若有胆敢再犯,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说完脸色又堆起微笑,端着小主公刚刚给他倒满的第三杯就,笑眯眯道:“这第三杯么,本官属于提前敬酒,我要敬琅琊诸大宗族势力,保家卫国抗击外敌,英雄者,抛头颅洒热血也,你们即将为了琅琊的安危与敌厮杀,此等英勇之事该当敬酒,哈哈哈,该当敬酒!” 又是一样脖子,同样一饮而尽。 连续三杯下肚,唐峥脸色顿红,他悠悠喷出一口酒气,似乎还要再喝第四杯酒。 在场宗族终于按捺不住,一个中年汉子霍然起身,冷笑道:“大人,吾等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唐峥冷目一扫,淡淡点头道:“可!” 中年汉子双手抱拳,沉声问道:“大人刚才所言,小人听着有些糊涂,什么保家卫国,什么与敌厮杀,我琅琊宗族都是平头百姓,不知何时竟需要分担国事了?” 唐峥面色不变,悠悠解释道:“得朝廷令,琅琊将有草原攻,骑兵五万,覆巢压卵之势,本官手中只有三千兵,却需庇护百姓二十万,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征召尔等……” “笑话!” 中年汉子直接打断,丝毫不给唐峥这个县令留情面,语气强横道:“大人怕是得了失心疯,竟然把注意打到宗族身上,我们宗族都是平头百姓,哪里有本事和草原骑兵对战?” 唐峥面色还是不变,悠悠又道:“尔等宗族,聚众而居,盛世抱团自治,乱世筑堡而居,族中又设私兵护院,军马刀械配齐,若说战力强横,丝毫不比府兵逊色,本官不想跟你口舌之变,我直说了吧,此次琅琊危机,宗族人人皆要出力,两日之内,我要你们聚齐一万个兵……” 砰! 中年汉子一拍桌面,十分强硬道:“大人这酒,不吃也罢,在下身体有些不便,我先告辞了。” 唐峥面色依旧不便,忽然笑眯眯问道:“阁下如此强横,想必是宗族之中的领头羊,不知怎么称呼,本官也好认识认识。” 中年汉子昂然不惧,大声道:“在下王旷云,大人可听清楚了。” 唐峥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琅琊王家,果然是传世大族,遥闻当初两晋时代,何等傲世风光,王与马,共天下,厉害!” 王旷云拱了拱手,再次道:“大人,在下告辞。” 唐峥忽然站起身来,悠悠又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堂前百姓家,旷云族长,你王氏虽然是传世大族,但也要把朝廷放在眼里,今日你如果不辞而别,本官可以保证你们家的燕子连飞入百姓家的机会都没有……” 王旷云目光一冷,道:“大人这是威胁我喽?” 唐峥呵呵而笑,淡淡点头道:“算是吧,本官需要一万个兵,这些兵你们宗族必须出。” “笑话!” 王旷云怒极而笑,冷冷道:“草原骑兵,穷凶极恶,朝廷尚且未足不前,竟然让我宗族出来送死,唐峥唐大人,你拿我们当傻子么?” 唐峥不为所动,淡淡又道:“本官需要一万个兵,这些兵你们宗族必须出。” “倘若我们不愿呢?” 王旷云口气更加强硬,冷然道:“大人不会把整个琅琊宗族都杀了吧,哈哈,若您有这个实力,又何须宗族来出兵,啊哈哈哈,稚子小儿,果爱幻想……” 这话已经有蔑视的意味了。 偏偏在场宗族各家都故意放声大笑,显然是配合王旷云以表示共同进退。 唐峥四平八稳坐在桌前,忽然手腕慢慢翻转,手中酒杯当啷一声落地,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王旷云脸色一惊,脱口而出道:“摔杯为号?” 可惜并没见有兵冲杀进来。 但却有一个胖墩墩的大婶拿着抹布,进门蹲下身体收拾酒杯碎片,擦拭溅了一地的酒水,一边擦一边还抬头骂上两声,责怪唐峥道:“你这个死小五,不知道干娘辛苦啊,生气就会摔酒杯,生气就会摔酒杯,摔酒杯有什么用,直接杀人才利索……” 王旷云瞳孔一缩,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琅琊县,谁不知道唐峥有个干娘胖大婶? 数月之前,盐帮千人滋事,欲要抢夺县令唐峥的柿子产业,眼看就要成功,结果却被胖大婶一人给平定。 据说那一夜,这位胖大婶独力杀了几百人。 身上竟然没溅到一点血。 若不是有人急急拦着,也许整个盐帮都没了…… 王旷云咽了口唾沫,在场宗族也面面相觑。 唐峥笑呵呵道:“王族长下定决心没有?你琅琊王氏这次出多少人?速速报上数字,本官的主薄还等着统计呐。” 旁边主薄配合站起来,一手拿纸一手拿笔静候着。 王旷云咬了咬牙,忽然脸上显出悲壮之色,大声道:“死便死吧,死我一人,可保全家,大人用这等下作手段逼人入彀,请恕我王旷云无法答应之,死便死吧,在下视死如归,想让我族中亲人出战送死,大人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唐峥点了点头,一竖大拇指赞扬道:“真英雄,本官佩服。” 说话声中,忽然冲他身后递个眼色。 王旷云心中一抽,连忙回身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原来不知何时起,小主公竟然站到了他的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把明光闪闪的匕首,俏脸带着一丝靓丽的笑。 噗嗤! 匕首猛然桶来,一下扎进他的屁股上。 王旷云霍然转头,拱手抱拳道:“大人,琅琊乃是王氏故地,怎容草原放肆来攻,在下决心出动全族私兵,誓与草原拼到死……” 唐峥假意劝慰道:“此战将有大牺牲,旷云族长万万不可勉强下决定!” “一点也不勉强!” 王旷云抹了一把额头冷汗,一脸义愤填膺道:“身为琅琊大族,自当护民一方,草原异族穷凶极恶,宛如鹰狼肆虐汉家,一旦给他们攻破琅琊,二十万百姓将会水深火热,我王旷云自幼饱读诗书,决不能坐视百姓被异族去鱼肉。大人尽管放心,两日之内琅琊王氏必然凑足五百兵,我王旷云身先士卒,誓与草原拼到底……” 唐峥看他屁股一眼,故作担心不舍道:“可你身上有伤啊,屁股在噗噗冒血。” 王旷云挥手一摆,义正言辞道:“些许小伤,何谈拖累,大人尽管放心,我王旷云自幼饱读诗书,胸中流淌着保家卫国的血,此次异族入侵琅琊,我誓与草原拼到死……” “好!” 唐峥一拍桌子,大声赞扬道:“旷云族长,真英雄也!” 说着霍然起身,上前与王旷云把臂对视,语气殷切叮嘱道:“旷云族长虽然一腔热血,但是本官还要劝你不要太过英勇,你只需凑足五百私兵前来报道,本官定会免去你亲上战阵的差事。” 王旷云脸色明显有些涨红,也不知是屁股上疼的还是心中惭愧的,这货猛然双手抽离唐峥手掌,然后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小主公。 小主公看向唐峥。 唐峥点了点头! 小主公嫣然一笑,手腕轻轻往回一抽。 噗嗤! 匕首从王旷云屁股上拔了出来。 王旷云疼的龇牙咧嘴,额头冷汗涔涔直冒。 这货也真是能忍,闷哼两声竟然没叫出来,只是郑重对唐峥一拱手,高声道:“大人,在下先告辞了,两日之后,亲率五百私兵前来。” 唐峥仿佛送别多年老友一般,脸上带着依依不舍之色,口中却笑眯眯道:“旷云族长不会一去不回吧?” 说着眼神又递向小主公。 王旷云身体僵直,满脸忽然英雄之气,大声道:“大人放心,我王旷云也是琅琊名人,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一个唾沫一个钉,两日之内,必然前来。” 唐峥郑重拱手,沉声道:“既然如此,好走不送!” 王旷云转身便跑,片刻之后门外忽然传来痛彻心扉的痛叫声。 “真特么能忍啊!” 唐峥赞了一句。 小主公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解释道:“我匕首扎的并不深,顶多刺破他皮肤而已。” 唐峥微微一笑,同样压低声音凑到小主公耳边,解释道:“但他并不知道你扎的深不深,把一个人的眼睛蒙山,旁边放滴水声音,然后划他手腕一下,告诉割破了他的筋脉,这个人最后会死……” 小主公眼睛睁得圆圆。 两人这般交头接耳,倒把在场的宗族族长吓得胆寒,也不知唐峥又想干什么,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唐峥忽然转头,看向剩下那些宗族族长,笑眯眯道:“诸位,你们有什么决断?” 轰隆! 所有人一齐起身,满脸义愤填膺之色,高声道:“草原异族竟敢侵我琅琊,此乃举县蒙羞之辱也,吾等皆有血性,必要与其死战。” 唐峥心满意足,终于达成所望。 …… ……不是我不想爆更,而是网站不让爆更,在等一小阵子吧,等到上架通知到来,我每天爆更爆到大家吐,行不行。 第76章 计策不必高深,有用才是正理 又过两日,依旧中午。 琅琊县百姓忽然发现一件事! 从这日清晨开始,官道上人流穿梭,而且还不是三三两两赶路,最少也是几百人列队而行。 几百人! 列队而行? 这明显不是普通人家…… 再仔细一观察。 乖乖不得了,个个带刀带枪,有些团体甚至还穿着甲胄,更有甚者还拥有马匹。 百姓中也有聪明人,见此情况不由目光一寒,喃喃道:“事态不妙,这怕是要打仗了。大户私兵齐聚,而且还带着刀马器械,不得了不得了,琅琊怕是要有大仗,绝对会有一场大仗……” 也就在这时,琅琊县城奔出无数衙役和帮闲,人人皆骑快马,顺官道散落县域四方。每到一个庄子,必然扯嗓子大喊:“两日之后,草原来袭,两日之后,草原来袭,百姓们速速集中起来,咱们县衙有令通报。” 这时代官府很有号召力。 唐峥的号召力更为强大。 原因无它,老百姓愿意相信。 短短半年时间里,唐峥拿钱收购野柿子,高价购买百姓家的猪仔,寒冬时节各地都饿死人,唯有琅琊县靠着冬捕滋润无比。 谁对老百姓好,老百姓就愿意听说的。 所以衙役和帮闲们每到一个庄子,不用片刻便能聚集整个庄子的人。 时间紧迫,衙役们说话不带一丝啰嗦,总是这样大声呼喝道:“百姓们,琅琊要出大事了,北边草原那群日狗哈的杂碎,两日之后即将将攻,全是骑兵,速度很快,这群杂碎拿咱们汉人不当人,很可能会冲击村庄祸祸百姓,所以咱家县令提前发出通知,要求你们全部躲进山里去……” “躲进山里去?” 衙役继续大喝,道:“县令说了,凡是家里能拿的东西,都拿上,粮食布匹,冻鱼油盐,只要能带走的全都带走,县衙要迎敌打仗,无法保护你们安危,所以各村各家自己组织好,最迟明天必须全部离村。” 这是大事,也是正事,老百姓几乎没有一句反驳的话,哄一下散开各回各家收拾东西。 活在乱世,举家逃命是常事,因为都已习惯了,所以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 转眼之间,一个庄子收拾一空,全庄老百姓在村中长者的组织下,拖家带口开始往山中撤退。 老人背着小孩,妇女挑着担子,半大娃娃们则是抱着一些简易物件,亦步亦趋跟在家里大人身后。 就这样一村一村抱团扎堆,毫无怨言离开了自己的家。 撤进深山的都是老弱妇孺…… 壮汉劳力全被留了下来! 因为,衙役们对壮汉们下达了韩跃的征兆令。 …… 整个琅琊,村庄数百,共有人口二十余万,壮汉劳力约占五分之一,加起来足足得有四万人。 这四万壮汉劳力并不能上阵打仗。 但是却可以协助军队进行守城。 四万多人从无数村子出发前往县城,有的村子只有十几个壮汉劳力,有的村子则有上百个人,就这样无数村庄的汉子聚集而来,渐渐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按照衙役们的要求,汉子们出发的时候都挑着担子带着木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般要求,但是琅琊县百姓愿意听县衙的话。 四万多人,慢慢汇集。 而这时琅琊各地的宗族力量也已到达,所有私军加起来竟然有一万两千多个兵。 宗族私兵一万二,唐峥手里有三千兵…… 这就是一万五! 而全县壮汉劳力同样聚集起来,这就是四万个强壮的辅兵。 县城之外有一片五亩多的荒地,所有人马就聚集在这里准备做战前动员。 空地最中央,搭了个高台,唐峥手里拿着一个铁皮打制的喇叭扩音筒,数万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百姓们……” 唐峥举起话筒,声嘶力竭呐喊:“草原来袭的事,大家已知道了,漂亮话,本官不想说,我今日聚集大家前来,只想跟大家说一件事,琅琊,是咱们的琅琊,这片土地,是祖宗留下的土地!我们的祖先筚路蓝缕,一个土坷垃一手血刨出这片家园,祖先把家园留给我们子孙后代,让我们可以靠家园好好活着,虽然活的很累,虽然面朝黄土背朝天,但是,我们爱这片地方,它生我们,养我们,是我们的故土,是我们的家……” 这话果然不是漂亮话,反而像是家长里短在唠嗑,在场数万人黑压压一片,出奇的竟然很少能听到嘈杂音,所有人全都屏气凝息,静静听着唐峥嘶喊。 唐峥又道:“现在,草原的杂碎要来攻打,要占我们的土地,要杀我们的亲人,这就是血仇不共戴天,我们没有任何好话跟他们讲,我们只会拿起自己的武器,对着这帮杂碎恶狠狠吼上一声:滚,这里是老子的家,谁敢来侵占,老子跟他玩命,百姓们,乡亲们,本官这么喊了,你们想喊吗,你们敢喊吗,你们能不能喊……” 一连三声,声声质问。 高台之下先是微微沉寂,随即爆发冲天怒吼,无数人大声咆哮嘶喊,挥舞拳头挺起了胸膛。 唐峥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再次把铁皮喇叭凑到嘴边,大声道:“此次敌袭多达五万,而且还全是骑兵,敌人战力远超琅琊,所以咱们不能硬拼玩命。打仗要讲天时地利人和,咱们也要依仗城池之力,但是琅琊城墙实在太低太矮,这样的城墙并非善于防守的地利,本官有一妙方,需要大家努力……” “大人您就直说吧,到底让大家怎么干?” 下面有百姓大喊,挥舞拳头大叫道:“俺们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大人有法子尽管说出,俺们拼了命也要完成。” “好!” 唐峥大声点头,随即又道:“此次本官发出征召令,全县所有壮劳力齐聚于此,很多人可能会犯迷惑,我为什么让大家挑着担子带着木桶来?很简单,挑水,不断挑水,五里之外就是沂河,我要你们砸开大河冰面,然后把水挑回县城,草原骑兵预计还有两日到达,这两日时间你们要挑来五十万担水……” 嘶!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五十万担! 这数字让所有人脑袋发懵。 老百姓们不会算账,但是县衙那些官吏会算账…… 从琅琊县城到沂河旁边,走最近的道路也得五里,这还只是一个单趟,来回算其实是十里。 四万人,五十万担水,平均每个人至少要挑十二担还多,这可不是个简单能完成的活。 每人十二担,就代表要走十二个来回,加起来粗粗一算,最少也是一百二十多里路。 数九严寒之天,挑着水桶奔走一百多里,最主要的是只有两天时间,这任务越发显得艰巨而且仓促。 但是高台下面的百姓仅仅只是一个沉寂。 随即有人大喝一声,挑着担子转身边走。 这是一个红脸汉子,边走口中边大声呼喊,道:“兄弟爷们还等什么?跟俺走去砸开沂河的冰,挑他娘五十万担水来……” 伴随着他这一声呼喝,转眼之间地面都变得轰隆有声,四万多个壮汉劳力齐齐转身,挑着担子狂奔向远处而去。 此等场景何其壮阔,以至于唐峥站在高台上都被震的心神一摇。 这时小主公跳上高台,目光闪闪盯着唐峥道:“你一直隐忍不说,现在可以说说原因了吧,征召四万百姓,挑来五十万担河水,你到底要干什么,挑水再多也搞不成水攻……” 唐峥点了点头,道:“挑水当然搞不成水攻,但是却能搞一个冰防。” “冰防?” 小主公微微一怔,下面官吏脸上也有迷惑。 其实唐峥的办法很简单,后世只要看过小说的基本都能猜到,但是越简单的办法有时候越难以被人想,往往会让人想歪了方向。 就仿佛是一张窗户纸那般,不被捅破之前永远不知道其实轻轻一桶就可以捅破。 就仿佛有些人总是事后诸葛亮,知道原因后常会叽叽歪歪一句智商底下啊,这计策也太低劣了吧,其实别人没有捅破窗户纸之前,他压根不知道是个什么方法…… …… 唐峥让人挑五十万担水,他要把琅琊县城变成一个冰城。 他忽然仰头看天,伸手试了试冷风的寒度,低头对众人解释道:“数九严寒,滴水成冰,我让百姓砸冰挑水,然后顺着城墙把水倒下去,水在流淌的过程中转眼结冰,然后又是新的一桶倾倒下来,这样一桶接着一桶不断重复,你猜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众人灵光一闪,瞬间明白过来,大喜道:“城墙会变成冰墙,厚度变厚,高度变高,硬度变硬……” 唐峥微微而笑,道:“而且很滑!” 他转头遥遥眺望一眼,有些遗憾道:“琅琊县毕竟是小城,城墙修筑的是在太矮太小,若是能度过此次危机,说什么也要下大力气翻盖城墙。”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他忽然又转过头来,目光扫视高台下面。 此时四万百姓前去挑水,原地还聚集宗族的私兵。 唐峥慢慢吐出一口气,突然开口道:“两日之后草原骑兵便将到达,这两日之内本官只要求你们做好两件事,吃肉,睡觉,睡觉,吃肉,养精蓄锐,擦拭兵刃,等到两日之后的黎明,我要看到你们最强横的一面……” 说着目光一扫,看向王旷云等几个族长,郑重拱手道:“拜托了,请带兵马入城,各找民居安顿,本官已经提提前贴过安民告示,城中百姓会予以配合。” 到了这等境地,那些宗族族长自然也不会再拖拉推辞,一众族长各自号令一声,带着各家私兵有秩序离开。 原地,只剩下唐峥的三千兵马。 第77章 末将李冲【这一章催泪无比】 究竟唐峥给三千精兵做了何种安排,此事无人得知,这支兵马在离开高台之后忽然消失,仿佛从不曾在世间出现过一样。 任凭有人暗中多方探寻,竟不能查一点蛛丝马迹。 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此前冬捕时用鱼和朝廷换的一千匹战马,还有女皇额外奉送的五百副精铁甲胄,还有阿奴父亲和刘家庄的百姓,以及唐峥出身的唐家庄的人…… 天上忽然飘雪…… 大风凛冽肆虐! 天气很冷,人心却如一团烈火,宛如熊熊燃烧的热油,水泼土埋而不能熄灭之。 大河冰崩,人头穿梭,琅琊县四万壮汉顶风冒雪奔波,一担一担河水被从冰面下挑了出来。 从大河到县城的官道上,时时处处都能看到壮汉的人影,他们挑着担子狂奔,口中喷着浓浓白气,明明是数九严寒之天,然而每个人额头上都有汗。 这是在拼命! 这是在抢时间! 唐峥站在城头,站在寒风最为肆虐的地方,他身子骨被吹的冰凉,然而却咬牙坚持着不离开。 阿奴偷偷取来一件厚袄,想要给唐峥披上御寒,唐峥轻叹摇了摇头,拒绝道:“四万人顶风冒雪,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我若独穿厚袄御寒,何言与民众共患难,阿奴,这厚袄你披上吧,我看你也很冷……” “可是……” 阿奴心里明显不愿,苦苦哀求道:“好哥哥,我不穿,求你穿上行不行,你这样会被冻坏的,你若被冻坏了,整个琅琊县依靠谁?” 唐峥悠悠吐出一口热气,语带所指道:“遥看这世间,何曾缺过谁?纵观历代事,舍生千百回,浩瀚九州,昭昭天地,从来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天塌地陷,我只是个小人物,阿奴你把我看的太高了。” 说着一指城墙下面,往来狂奔挑水的汉子密集犹如黑点,像是勤劳勤恳的蚂蚁,远眺遥遥不绝,唐峥又道:“比如这琅琊守城一事,凭借的是全县老百姓抽调壮丁,凭借的是宗族大户拼凑私兵,他们才是这场战争的坚强后盾,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是哥哥,你是主心骨!” 阿奴忽然声音变得很大,大声道:“如果你出了事,大家再也没有拼命的勇气,好哥哥,求求你,披上厚袄,你会冻坏的。” 唐峥猛然伸手入腰,铿锵一声拔出一把柴刀,这柴刀上面还有斑斑锈迹,似乎锈迹乃是天生的花纹怎么也擦拭不去,他持刀迎风一劈,安抚阿奴道:“丫头莫要担心,我已不是曾经的唐小五,这半年来我跟着三爷爷练武,又被干娘天天用药酒泡,筋骨如龙,体格如刚,点滴寒风冷雪,哪里能耐我何?” “可是……”阿奴还想说话。 “没有可是!” 唐峥忽然一声暴喝,横眉冷对道:“倒是你,该速速离开,此乃城防重地,你一个女孩子上来算怎么回事,给我滚,滚去酒肆那边,滚到我干娘身旁。有她护着你,方能解我后顾之忧……” 阿奴一脸不舍,倔强不肯离开。 唐峥再次暴吼,怒眼圆睁道:“你欲乱我心神,非让我死与战阵才满意吗?” 阿奴眼圈一红,热泪滚滚滑落,少女陡然把厚袄使劲给他披上,然后呜咽大哭伤心跑远。 唐峥长长吐出一口气。 大战将至,由不得儿女情长,他宁愿用言辞利骂让阿奴伤心,也不能让阿奴留在这危险之地。 冬日之末,其实很冷,再加上北风呼啸肆虐,越发增添了几分严寒。 四万壮丁不断挑水浇筑城防,渐渐开始有了极大成效,每当一桶河水泼出流下,在流淌过程中转眼结冰,这样不断来回往复,几十万担水冻在城墙,整整一天一天过去,琅琊县已经变成一座冰城。 城墙之宽,足有两丈。 城墙其厚,金铁难穿。 另有城墙之高,平白拔出三尺,这已经不是一座小县可以拥有的城防,这简直能达到长安洛阳那种城防程度。 最让唐峥出乎意料的是,四万壮丁竟然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原本预计一天一夜只能挑来五十万担河水,但是这四万壮丁奋战一日一夜,挑水足足超过八十万担。 多余的三十万担,直接泼进了城内的街道中,整个县城之内仿佛全被冻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座冰城。 冰冻的街道,很滑! 很滑的街道,马匹很难站稳…… 这算是出乎唐峥的意料之喜,却又额外给战事增添了一丝胜算。 哪怕是城墙真的被人攻破,凭借城内冰冻街道也能继续组织抵抗,那时候骑兵无法再城内俯冲,只能选择下马进行接触性巷战。 …… 又是一夜过去,转眼已是清晨。 四万壮丁早已疲惫不堪,然而再次被号召上了城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县城内原有住户,人潮浩浩荡荡拥挤不断。 守城,需要人。 哪怕不是兵,但是亦可用。 一口一口大锅,直接就架在了城墙,下面点燃熊熊烈火,融化冰雪烧出翻腾的热水。 又有百姓的房屋不断被拆,做成滚木抬上了城墙。 又有一辆一辆大车,终于从山中赶了回来,车上装着全是人头大小的石头,同样被壮丁们抬上了城墙。 然后,东方的天空很阴沉,导致整个天空都很阴沉,今日照样没有太阳,大雪依旧裹着寒风。 所有人屏气凝息,紧张在城墙上等候着。 远处忽然有滚滚声浪,宛如千蹄万马狂奔而来,突然一股骑兵冲破风雪,背后各自插着一杆长枪,领头一人竟然是个熟人,正是被唐峥赶走的那个李冲。 李冲快马而来,忽然仰头对城墙咆哮嘶喊,大吼道:“敌人已然引致,琅琊即将迎敌,唐峥唐大人,大周违命侯,拜托了……” 说着调转马头,所带骑兵竟然摆开迎敌姿势。 而他们这一队人,仅有两百人不到。 唐峥心里一抽,下意识喝道:“你干什么?” 李冲在马上回望,突然拔出背后长枪,大声道:“琅琊乃小县,却要迎敌五万之巨,兵不过三千,凭借一城百姓,末将心有敬服,当以死战而祭旗……” 唐峥心里又是一抽,不知为何突然勃然大怒,暴吼道:“放屁,胡闹,李冲你这个混蛋,给老子立马进城来。” 说着急急对城门喝令,大吼又道:“快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轰隆如雷,地面滚滚震动,忽然风雪之中冲出无数骑兵,黑压压宛如潮水一般冲过来。 唐峥睚眦欲裂。 狂风暴雪之中,陡然见李冲的战马人立而起,这位曾被唐峥赶走的偏将大声狂笑,手中长枪霍然往前一指,大喝道:“兄弟们,敌有五万,我只二百,然而大丈夫马革裹尸,护卫的乃是身后父老百姓,我问你们,草原铁蹄来攻,当如何……” “死战!” 两百战士怒吼出声,竟然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冲哈哈大笑,陡然长枪猛挥,喝道:“既然如此,且拔枪,兄弟们,让唐峥唐大人看一看,咱们曾经是琅琊的兵。” 两百战士尽皆拔出长枪。 远处铁蹄洪流,已然进到五十步之内。 唐峥浑身都在发抖,只觉头目一阵晕眩,他嗓子眼仿佛有东西被人堵塞,如铅块一样沉重异常。 五万草原铁蹄,黑压有如潮水,光看那地动山摇的架势,胆小者已然脸色苍白。 然而李冲突然一声狂笑,咆哮道:“战!” 一马当先,风驰电掣,宛如飞蛾扑向灯火,绚烂而又义无反顾。 狂风暴雪之中,他陡然在马上回望城墙,大吼道:“大人记住,我叫李冲,冲锋陷阵的冲……” 然后,他的声音被滚滚蹄声淹没。 两百战士的身影,瞬间被五万敌兵的战阵淹没。 唐峥眼角通红,鼻子忽然酸楚,他怔怔看着下面疯狂厮杀的李冲,只不过转眼间就被骑兵大潮淹没,他忽然想起赶走李冲的那个晚上,这个偏将也曾豪放大声道:“末将李冲,冲锋陷阵的冲!” “我知道,我知道……” 唐峥胸口堵塞,喃喃道:“我还曾经说过,将来若有机会,要用一用你这个冲锋陷阵的冲,只是想不到,只是想不到,这个将来竟然是这么快……” 两百战士,在五万骑兵之下翻不起一丝浪花。 李冲在战阵中疯狂厮杀,压根不顾自己防守,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拼命招式,转眼之间,身中数刀。 他怒眼圆睁,坠马下来,却犹然手持长枪不倒,用尽最大力气冲着城墙嘶喊,悲愤大吼道:“唐大人,若有来生,我当不受军师恩典,这样便能跟着您,不会被您驱赶开……末将,忠臣不事二主,可恨未能先拜主公,唐大人,您的柿子产业和冬捕之鱼,救活了我家乡几百口人,末将,用命来还啦,啊哈哈哈哈,记住我,我叫李冲,冲锋陷阵的冲……” 噗嗤! 一道刀光闪过,那是草原骑兵的弯刀。 李冲头颅高高飞起,气息顿时断绝。 然而他无头尸体仍旧手扶长枪,至死也不肯摔倒下去。 第78章 毒计,攻城 唐峥睚眦欲裂,眼中滚滚热泪,突然咆哮道:“李冲,李冲啊,我唐峥在此向天地宣告,你乃我生平第一偏将,你是我唐峥的第一个偏将,啊,啊啊啊……” 疯狂咆哮狂吼声中,仿佛天地都不忍听闻,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李冲的身体对着城墙方向倒下去。 这位曾经被赶走的偏将,终于满足了他跟随唐峥的愿望。 他用实际行动昭告天地,他不是心存二心的叛徒。 我大好华夏男儿,永远不缺李冲这种英雄,或者看起来很傻,然而他实实在在是个英雄…… 这种人古代有,近现代也有,正是因为有这种英雄抛头颅洒热血,所以华夏民族才能一直挺起脊梁。 大赞,英雄! 唐峥眼中滚滚热泪! 庞县丞小心翼翼道:“大人切莫自责,李冲偏将他知道来不及开城门,所以才会选择与敌携亡,倘若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草原骑兵也会冲进来。李偏将既然被朝堂选为诱饵,他知道自己注定要为国捐躯!” 唐峥忽然咬了咬牙,冷冷道:“若是能度过此劫,我当亲去找军师质问,这样一个忠诚不是二主的门徒,他为什么竟派出来做诱饵送死?” 庞县丞不敢说话。 五万草原骑兵,轰隆开始攻城…… 兵势如潮,宛如奔涌,天上黑云压城,狂风大雪肆虐。 草原虽然是骑兵,但并不代表着不懂攻城战,相反因为多年侵略中原,已经积累了极其娴熟的攻城手段。 先是一万骑兵狂奔城下,忽然领兵大将暴喝一声,这一万骑兵猛然张弓引箭,对着城头齐射进攻。 “全都蹲下,让他们射……”唐峥大吼一声,忽然闪身跳下城头,然后一脚将两个傻乎乎的百姓踢翻,他自己也贴着城墙趴了下去。 头顶利箭入雨,带着呼啸破风之声。 这一万骑兵齐射很是了得,瞬间把整个城墙覆盖住,剩余四万骑兵狂奔而至,其中大约有一万人直接冲至城墙,手中弯刀往冰墙重重一插,竟然是用刀把直接搭建梯子。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 庞县丞脸色发青,浑身颤抖道:“箭雨覆盖,掩护攻城,倘若被草原登上城墙,咱们所有人都得死!大人,下令反击啊!” 然而唐峥咬紧牙关…… “大人啊!” 这次不但庞县丞开口,一众官吏皆跟着开口。 唐峥神情冷厉,道:“骑兵之利,在于其速,舍利取短,取死之道,攀登城墙是吧,让他们攀,让他们使劲攀。” 众人不解其意。 你这放开手任意让人攀登,那还奋战一日一夜搞冰城干什么? 然而也就在这时,猛听城下竟然有惨叫之声,在场众人愕然一怔,有个小官吏冒着箭雨露头下看,突然面色古怪震惊,诧异叫道:“这怎么可能?有人摔下去了……” 话还没有说完,猛觉脚下城墙剧烈震动,随即听到天地间轰隆巨响,宛如天塌地陷一般强烈。 众人目瞪口呆! 城墙塌了,城墙竟然塌了…… 唐峥哈哈狂笑,大吼道:“冰附城墙,看似坚固,但是坚冰挂在墙上具有下坠张力,挂冰越厚下坠的张力就越大。一旦达到某个临界值,眼前的天崩地裂就是例子!”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冰墙防守。 他打的主意是用冰墙杀人。 整整五十万担水浇筑的冰墙,厚度足足有三米之厚,这样的厚冰附着垂挂在城墙上,其实是一种无情收割的大杀器。 而刚才有一万骑兵攀登城墙,恰恰用弯刀不断插进冰里想搭建梯子…… 如果一把两把弯刀也就罢了,好死不死足足上万把弯刀。并且由于唐峥下令不抵抗,所以草原骑兵搭建刀梯的过程很顺利。 于是,整整一万攻城骑兵,全都站在了插进城墙的刀把上! 这就等于给附着的厚冰增加了一万个人的重量。 一个骑兵按照一百斤计算,加起来就是恐怖的一百万斤。 一百万斤,搁在后世也是十分恐怖的500吨…… 这个城墙冰面,直接轰然倒塌。 那一万攀登城墙的骑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狂冲而下的冰块给压死,然后几百吨坚冰轰隆继续向前,至少又砸死了后面几千个骑兵。 这等战,这等战绩,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 守城一方蹲在城墙上一动不动,攻城一方靠着自己努力玩死了自己一万多号人。 琅琊县一众官吏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带着古怪和震惊之色。 自家这位少年县令,手段真是阴狠啊! 唐峥忽然起身,大吼大喝道:“所有百姓听令,掀翻城墙大锅,听我喊,一,二,三,掀……” 轰隆隆! 整个城墙之上,几千口大锅被倾倒,霎时间只见天地间热气升腾,滚热开水宛如洪流一般喷涌直下。 然后守城壮丁再次抱起冰块扔进大锅,又往锅底狂扔木柴继续煮水。 热水能烫死靠近城墙的骑兵,但是并不像刚才冰墙轰塌那般具有杀伤力,不过唐峥压根也没打算用热水杀人,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快速融化坚冰…… …… 几千口大锅,瞬间倾倒热水,这股潮涌一般的热流融化坚冰很快,转眼之间城下已经是一片汪洋。 五十多万担河水冻成的冰块,融化之后是一个什么概念? 它能覆盖至少一里之地,让地面水深至少达到半尺,如果是夏天还好说,地面会很快吸收一部分积水,但是现在是数九严寒的冬天,地面冻的邦邦硬很难吸水。 于是半尺深的水很快覆盖了方圆一里之地。 而这一里之地内,恰好是草原骑兵聚集攻城的范围。 起初,草原一方的将领只是震惊一下,随即便咬牙冷笑,森然道:“半尺深的水也想淹死人?真是个笑话,待我攻破此城,尽屠之……” 可惜他这话没说完多久,突然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因为他听到,胯下战马的蹄子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将领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无限惊恐低头往地面看,他只看到,地面水流已经结出细碎的冰块,战马蹄子正是踢到冰块才发出叮当的声响。 大雪狂风,天气很冷…… 然而这位领兵大将的脊背更冷。 他陡然转头,对着几个传令兵大吼,道:“吹牛角号,吹牛角号,撤退,速速撤退。” 可惜,来不及了! 三万多骑兵拥挤在琅琊城下,方圆一里地全是半尺深的积水,积水上飘荡着刚刚结出来的冰片,冰片不断切割着战马的蹄子。 虽然割不破,但是战马很惊慌。 而且,水越来越凉,转眼由凉变成了冷。 “撤退,撤退啊……逃,给我转身逃……”草原领兵大将睚眦欲裂,他已经想象到如果积水全部结冰会是怎样的结果。 也就在这时! 风雪之中陡然传来疯狂的喊杀声。 突然有一支精兵从风雪中冲出,出现的方向竟然在草原骑兵身后…… 这支精兵正是唐峥的那三千个兵! 领头一千全部配备战马,其中五百又穿着甲胄,后面跟着两千面色狂热的疯子,毫无畏惧硬着草原骑兵冲上来。 但见当头一个偏将,赫然竟是屠彪,这货满脸也有狂热,口中不断呼喊唐峥名字,喊声中仿佛天神赐给了力量,咆哮道:“兄弟们,用我们的命,拖住这帮杂碎,哪怕被他们砍死,也不能让他们撤离……” 草原大将胆寒欲裂。 这突然冲出来的三千精兵,个个都想疯子一样,他们转眼之间到达,组成防线阻拦敌人撤离。 宁愿挨刀,也不后退,能打便打,不能打就用身体去阻挡敌人的战马。 时间仿佛很慢,似乎又变得很快,只不过半盏茶时间,三千精兵已然死了一半。 琅琊城墙之上,唐峥面带不忍闭上了眼睛。 他的兵,牺牲是值得的…… 地面半尺深的水,已经开始冻坏草原骑兵的马蹄子,有些草原骑兵惊慌下来战马想逃跑,瞬间感觉透骨冰寒的冷气冻住脚。 这时屠彪一声咆哮,陡然喊道:“弟兄们,撤!” 三千精兵,死了足足两千,剩余的疯子转身便走,丝毫不留恋地上躺着的战友尸体。 不是因为心狠,而是因为战友的尸体要留下来继续作为阻拦。 终于,地面积水结冰开始变成整体了。 草原五万骑兵,被冰墙崩塌砸死万余,至于剩下三万多人,战马全被冻在冰中。 城墙之上,唐峥忽然睁眼,森然道:“放滚木礌石……” 短短五个字,仿佛催命夺魂之音,城墙四万守城百姓狂啸齐声,奋力推动滚木礌石砸了下来。 场面真爽啊! 三万多草原骑兵的战马,全被冻在冰中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滚木礌石咆哮滚来,宛如潮水一般将他们淹没。 好一场收割,转眼地面殷红。 那位草原大将睚眦欲裂,疯狂冲着城墙大吼大喊,咆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用此毒计守城,有辱战士武勇,你下来啊,下来与我一战,啊啊啊啊,恨煞我也……” 然而唐峥不为所动,突然再次开口一字一顿道:“宗族联军,改你们了!” 没人反对,相反热切万分。 现在下去杀敌,纯粹就是抢人头啊。 城门,轰然打开! 一万两千宗族私兵,嗷嗷咆哮冲了出来。 唐峥忽然从腰间拔出柴刀,纵身一跃向城下跳去,不知为何他眼中有泪,忽然悲愤咆哮大吼,道:“李冲,你死的不值啊,杀……” 柴刀锈迹斑斑,然而刀光竟很璀璨,唐峥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一颗一颗草原骑兵人头在飞起。 第79章 唐峥翻脸了 第79章唐峥翻脸了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唐峥一把柴刀上下翻飞,身边三尺全是热血飞溅。终于他一路杀到那个草原大将面前,挥刀一击便把大将的胸口劈开。 这大将双脚被冻在水中,双目喷射着浓浓愤怒,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外加转眼即死的绝望。 “咳咳……”他喉咙咳嗽,有血沫子喷溅出来。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用尽最后力气大声嘶喊,咆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毒计屠我五万精英,可敢把名号留下来,大草原金帐汗国,永远会记住你的名字。” 唐峥面色冷漠。 他持刀看着草原大将。 但是他的眼角余光却不断扫视战场,已经发现了很多漏网之鱼…… 这场战斗毕竟太过敌众我寡,不可能将五万骑兵全都留下来。 逃亡者,最少有三千骑。 这个数字唐峥不敢追…… 没办法,琅琊县的宗族私兵可以帮助守城,但是绝对不会去追击逃亡的骑兵,因为双方战力差距很大,追击以为要有和人拼命。 三千草原骑兵逃回去,必然会告知琅琊县的战事。 草原大将的气息已经萎靡到极点,不过仍然强行振奋精神,再次嘶吼质问道:“让我死个明白,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远处,有草原骑兵回头看来。 明显想听清唐峥的回答…… “你是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草原大将还在嘶喊。 “我是琅琊县的黄大锤……” 唐峥面色诚恳,郑重道:“你虽是异族,却是个英雄,你至死也要问我姓名,这是要让族人记住我吧。很好,我很敬佩,记住了,我叫黄大锤,琅琊县的黄大锤!” 四周那些宗族私兵面色古怪。 草原大将则是满脸欣慰! 他终于把仇人的名字问出来了! …… 他转头看向逃走的草原骑兵。 意思很明白,记住这个名字,回去报告给大汗,草原金帐汗国必须要记住这个名字。 然后,他霍然气绝。 唐峥挥手一刀,将他脑袋削掉。 他一把抄起大将头颅,高高举着大吼出声…… 整个战场顿时响起狂吼的咆哮。 这一战,琅琊赢了! 看似赢得轻松,其实也很凄惨,为了让骑兵直接攻城,全县老百姓抛家舍业去了山中,这才造成骑兵抢无可抢,只能被逼无奈来县城攻打。 原因很简单,草原骑兵以战养战,他们长途奔袭入侵中原,不抢到粮食就得饿死。 所以此战第一功,是全县老百姓的,抛家舍业进山,成就坚壁清野的状况。 其次是全县四万壮丁,不眠不休奋战一日一夜。 整整五十万担水! 每个人至少行走一百三十里路! 数九严寒之天,寒风刺骨冰冷,为了浇水筑城,很多人都在玩命……有的人,走着走着就累倒了,疲劳加上严寒,倒下的都是猝死,一旦累倒再也没可能爬起来。 最壮烈的牺牲,属于李偏将和二百死士铁骑,吸引五万大敌前来,启程的时候就以为着身死。 属狂热的牺牲,属于唐峥麾下的三千疯子兵,为了阻止草原撤退,他们用身体组成了防线,这才拖住草原骑兵步伐,让骑兵的战马冻在水中! 三千疯子兵,战死足足两千人,很多人的尸体都被踏烂,化作肉泥融进了土地之中。 …… 看似大胜,然而凄惨。 唐峥默默站在战场上,仰望着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 “大人!”琅琊县一众官吏匆匆而来。 庞县丞脸上还带着余悸,小声劝慰道:“大人已经一日一夜不眠不休,还请回归县衙休息一番,剩下打扫战场由我们来,事后会把伤亡之数禀告给您。” 唐峥淡淡一叹,摇头道:“不用了,伤亡数字在我心里。” 庞县丞默然片刻,小心翼翼道:“大人切勿太过伤心,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琅琊县已经算是大胜,此次功绩绝对是满朝第一。” 唐峥看他一眼,忽然道:“我记得你是王将军一派!” 庞县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下官早向您谈成过,我勉强拜在将军门下,大人今日突然又问,不知,不知……” 唐峥指了指地面冰冻,沉声道:“李冲战死于此,尸首埋在冰下,还有那两百铁骑死士,同样葬身在冰面之下。” “大人您的意思是?” “挖出他们的尸首,帮我送到都城,请王将军上报唐无敌大帅,给李偏将按照大将军官职入殓……” 庞县丞脸色微变,小心翼翼道:“李偏将是军师的人。” “我知道!”唐峥语气很冷。 庞县丞咽口唾沫,道:“倘若由唐大帅给他安排后事,这属于撕破脸抢人,虽然人已经死了,但还是属于抢人。” “我也知道!” 唐峥的语气还是很冷。 庞县丞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最后一个提醒,小声道:“此战李偏将虽然有功,但是论功封赏乃是陛下的权利,他只是个低级偏将,大人您却让唐大帅给他按照大将规格入殓,这怕是会让女皇龙颜大怒啊……” 说着看了一眼唐峥,小心翼翼又道:“同时招惹陛下和军师,大人是不是想一想再做决定。” 唐峥陡然咆哮一声,愤怒大喝道:“我正要跟他们撕破脸!” 忽然转身,持柴刀跨过冰面,夺过一个宗族私兵的战马,然后翻身一跃坐了上去。 他在马上回首一望,再次大喝道:“挖出李偏将尸首,本官在都城等着你们,驾……” 柴刀一拍马背,扬蹄向北方狂奔。后面一千个疯子兵轰然跟随,杀气腾腾的去了。 战场之中,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有人只觉得胸口砰砰直跳,忍不住道:“咱家大人这是要率兵去国都?” 大周虽然是新建小国,但是再小的国家也有规矩。 没有朝廷兵部征召,没有皇帝下旨允许,这样私自带兵前往都城,严格来说跟起兵作乱没什么区别。 最严重的是唐峥不止带了一千个疯子兵。 在他狂奔离开战场的时候,远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脚下弹地飞驰,速度迅捷宛如鬼魅,琅琊县一众官吏面色苍白,依稀看出那是唐峥的干娘和唐四叔…… 乖乖不得了! 一千疯子兵不可怕,可怕的是两个万人敌大宗师,唐大人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他不会暴怒之下让他长辈把军师给杀了吧? 正当愁眉苦脸的档口,他们又看到官道上出现了第三个。 那是一个老头,肩膀上扛着一把大斧子。 一众官吏面如土色。 三个万人敌大宗师……这特么分明是要大闹都城的节奏啊! 整个大周朝廷,加起来似乎也只有两个大宗师坐镇,而他们的少年县令唐大人,家里三个长辈都是万人敌。 这事怕要闹大…… 第80章 找茬 这时那些宗族族长也下得城头,见此情况不由打个哆嗦。 其中王氏族长王旷云眼角抽搐几下,一脸义薄云天道:“此次大战结束,我本想带兵回归,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等唐大人回来再走……” 说着又是豪气干云一笑,朗声道:“唐峥大人不在,琅琊略显空虚,鄙人身为唐大人最为赏识之人,我怎能忍心舍弃琅琊而不顾?列位你们先走,让我留下来坐镇琅琊。没办法,自幼饱读诗书,满脑子都是责任!” “你特么怎么不去死……” 一群宗族族长心中齐骂,都觉得这货简直无耻到极点。 狗屁的责任? 你分明是害怕! 大言不惭主动留下坐镇,你分明是不敢不辞而别…… 众人心中鄙夷,脸上却猛现恍悟之色,有人故作夸张大声一叫,冲王旷云竖起大拇指道:“旷云族长果然义薄云天,经你这么一说,鄙人竟也受到感召,哇哈哈,吾也不走了,老夫同样留下坐镇!” “啊哈哈哈,竟然想到一块去了,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不走……” “旷云族长不错,给大家带了个好头,琅琊县谁不知道,王氏王旷云义薄云天。” 王旷云眉飞色舞,沾沾自喜道:“诸位亦是不错,皆乃义薄云天!” 一群‘义薄云天’的族长,相互往死了吹捧,不远处琅琊众官吏面面相觑,主薄忽然拉了拉县丞衣角,小声道:“庞大人您看见没,这比咱们当官的还无耻。” 庞县丞捋了捋胡须,有感而发道:“都是被咱家县令给吓的啊。” 唐峥三千精兵虽然死到仅剩一千,但是威慑力却比手握三千精兵的时候更强横。原因无它,他发起疯来敢直接带兵去都城…… 单凭这一点就让宗族族长们害怕。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做错事,做错了事等于惹翻了暴怒中的唐峥。 不告而别? 唐大人回来翻脸怎么办? 都老老实实在县城等着吧! 足足一万私兵,竟然不敢私自回家…… …… 大周都城,临淄所在。 此次草原来袭,天下为之震颤,然而奇怪的是大周都城竟然安然无恙,既没有遭遇战争,也不见风声鹤唳。 甚至连城门都没关。 临淄都城,有一座新建皇宫,此皇宫占地面积不小,乃是大唐某个王爵府邸扩建而成,半年前大周迁都来此,朝堂便一直设在宫中。 但是今日宫中并没有举行朝会…… 女皇邀请了一些重要人物在赏雪。 明着说是赏雪,实则探讨战事。 这些重要人物全是文臣,军方的将领一个不在,天上雪花飘摇洒落,众人随着女皇踏雪。 忽然孔家那位老族长轻叹一声,语带担忧道:“已经一日一夜,不知战事如何?唐无敌坚持御敌国门之外,带兵和草原铁骑在边境决战,他此举虽能保住都城不遭战火,但却失去了依靠城池的绝大优势。” 女皇脚步稍微一停,不过转瞬间又抬脚踏雪。 旁边又有一个大臣咳嗽出声,沉吟分析道:“五万对五万,战力并不差,再加上唐大帅乃是当世名将,此战未必会输给草原,老夫甚至猜测他会打赢,或许现在已经赢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此事很有可能。 唐无敌乃是当世十大名将之一,十五年前就是排名前三的绝世猛人,而大周的五万正规军同样不可小觑,脱胎于名震天下的潜龙铁卫。 这场仗,草原很难赢! 女皇忽然转头,看向军师韩图道:“韩先生替朕掌管秘谍,不知可有怀云皇叔和胖大师的消息?” 军师微微摇头,面色有些肃重。 他负手仰望天空,语带忧虑道:“草原大汗不好刺杀,帝王的身边都有大宗师保护……” 说完缓缓低下头来,看着女皇又道:“怀王和胖大师无法成功,但是他们的刺杀能起到震慑作用。金帐汗国那头独狼已经老了,再也不负当年的坚韧不拔,只要稍受惊吓,他必然惶恐撤兵……” 女皇点了点头,赞许道:“韩先生此计不错,草原大汗必然会撤兵,他已经老了,失去了曾经的锐气,况且大周只是中原一隅,他没必要非得盯着大周,柿子要挑软的捏,此人受到刺杀惊吓,必会选择攻打别处。多谢韩先生,此计算一功。” 韩图呵呵一笑,拱手表示应当应分。 女皇忽然又道:“大周六县的战事如何?有没有信书呈报上来?” 一个大臣连忙站出。 他从怀中掏出五封书信,一一回禀道:“灌云县陈风,胜,济宁县胡不同,胜,此外还有济南、兖州、菏泽三个县,惨胜……这其中又以菏泽最惨,县城四门破了三门,县令刘大权战死,错非其它几个县疾驰支援,我大周已经失去菏泽矣!” 女皇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一个县令战死,但是总归县城保住了。虽然是惨胜,毕竟也是胜了。 众人脸色也很是欣慰。 目前大周只有六个县,乃是国朝存在的根基! 但是,这个大臣好像只汇报了五个县…… …… 女皇皱了皱眉,扭头看着这个大臣,道:“琅琊县呢?唐峥有没有消息?” 那大臣面色有些变化,忽然展开五封书信的封面给大家看,五封书信并没有琅琊县的名字,显然是没有战报递送上来。 孔家那位老族长眉头皱起,语带担忧道:“莫非城破身死,已然与敌携亡?” 女皇脸色微微发白。 孔老族长又道:“此次战事,琅琊迎敌五万之巨,如此方才使得其它五县得以惨胜,老夫虽然不喜欢唐峥这个人,但却舍不得大周失去这个人,他把琅琊治理的很好,蒸蒸日上路不拾遗……” 女皇脸色似乎更白。 在场众臣也轻叹出声。 便在这时,军师忽然面带苦笑站出来,道:“诸位不用担心,唐峥没事,但是,老夫却有事了!” 说着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书,看颜色便知乃是秘谍常用的暗报来信。 军师持信苦笑,开口又道:“唐峥他……” 一个‘他’字还未说完,突听外面狂吼咆哮。 这是至少上千人在同时咆哮! “琅琊大捷,斩首五万,臣违命侯唐峥,特来都城请功!女皇陛下,军师韩图,我唐峥立了如此大功劳,不知二位准备如何奖赏我?” 明明是上千人咆哮大喊,语气用的却是唐峥一个人,而且张口就说请功,自古至今没听过这么玩的。 唐峥,来找茬了! 第81章 孔老族长,大贤长者 女皇突然看向军师,皱眉问道:“这是怎生缘故?” 军师一声苦笑,道:“死了个偏将!” 女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语带不确定道:“是你门下的那个李冲?被朕派去琅琊当做诱饵的那个李冲?” 军师点了点头,苦笑又道:“陛下应该说,曾经在琅琊县当过偏将的李冲……” 女皇钟灵聪慧,隐隐明白过来。 但是明白过来之后,她心中顿时生出怒气,突然冷笑道:“这个愣头青莫非就因为死了一个偏将,竟然敢带着兵马来都城找我算账?” 军师满脸无奈,苦笑再次道:“陛下您也说了,他是个愣头青……” 女皇不知为何勃然大怒,气愤道:“他这算什么?朕又不欠他的!身为大周官员带兵私自进都,他眼睛里还有没有朝堂法度和规则?” 旁边有个大臣待到机会,阴恻恻道:“说好听点是他不懂事,说严重些甚至能定个叛乱之名!” 这话扎心,补刀够狠。 然而,女皇突然愤怒看向他! 军师韩图莫名其妙也看向他。 女皇和军师的目光,隐约都有些杀气。我们生气唐峥做错事可以,你语言里暗藏刀子算什么东西? 这大臣心里一突,明显察觉到有些不对,不过他仍旧有些不死心,硬着头皮又道:“自古国无法而不治,民无法而不立,朝堂有朝堂的规则,决不能容忍徇私枉情,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身为一县封疆大吏,私自带兵威逼都城……这算什么?这是兵乱!陛下您且想想,唐峥这行径和唐朝的节度使有何区别?他们都是祸乱天下的引子……” 女皇胸膛起伏,恶狠狠盯着大臣不发话。 军师韩图慢悠悠走过去,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似乎立足一时不稳,整个人在雪中滑倒下去,但是在滑倒的过程中,军师却猛然拽住了大臣的衣袖。 于是! 军师没有倒,大臣被拽了个狗抢屎! 然后军师才顺势做了个跌倒动作,好巧不巧一屁股把大臣的脑门砸进雪中。 军师满脸歉意,连连道:“哎呀哎呀,老了老了,小小积雪竟能失足跌倒,累及刘御史深受其害也,韩图致歉,还请勿怪啊。” 说着似乎想急急起身,然而似乎身体真的老了,起身过程中再次滑倒下去,又是一屁股重重坐在大臣脸上。 军师再次道歉,连连道:“老了老了,刘御史不要生气。” 刘御史敢生气么? 他已经被坐昏过去了! 军师这才起身,口中还不忘解释一句,满脸歉疚道:“老夫今年五十挂零,身体真是每况愈下,唉,惭愧……”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你这话骗傻子吗? 大家都是大周核心重臣,谁不知道大周其实有四个大宗师?怀王和唐无敌是明面上的万人敌,你和胖大师乃是暗地里的万人敌。 大宗师万人敌也会跌跤摔倒? 这怕是古往今来最为低劣的笑话。 女皇看到刘御史被军师弄昏,似乎心情稍微平复一些…… 偏偏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一个金吾卫急匆匆而来,满脸气愤道:“启禀陛下,都城冲进来一群疯子兵,口中狂呼乱叫,蛮横且不讲理,他们拥簇着一个少年地方官,口口声声要找陛下讨说法!” 女皇刚平复的心情顿时又变坏,突然双脚愤怒跺地,恨恨道:“这家伙,这家伙,这个该死的愣头青,朕恨死他了……” 在场大臣面面相觑。 他们从不曾见女皇发这么大的火。 像是一个民间被人气坏的女娃娃,这不该是精明睿智女皇该有的举动啊? 军师韩图脸色也有无奈,忽然苦笑站了出来,道:“老夫去和他说说吧,这愣头青不讨到说法怕是不算完!” “不!” 女皇忽然咬了咬牙,俏脸比严冬寒冰还要冷,忿忿道:“朕亲自去跟他谈。” 军师无奈,拱手道:“臣当同去……” 女皇愤怒转身,身上哪里有一丝女人气质,脚下宛如掀起狂风,顺着路径直往宫门走。 这时恰好那个昏过去的刘御史醒了过来。 这货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躺在雪地里挣扎一下,吃力举手大叫道:“陛下啊,唐峥私自率兵威逼皇城,此乃节度使祸乱之道也,陛下当……啊……” 一声惨叫! 令人心酸! 却原来是女皇不知巧合还是故意,仿佛是因为着急前往宫门,所以行走之时顾不得避让,女皇的脚直接踩在了刘御史举起的手上。 然后,女皇似乎因为听到惨叫,满脸诧异忽然停下来,四处打量道:“是谁在说话?” 后面一众大臣满脸无语。 大家面色古怪盯着女皇的脚。 您还问谁在说话? 您那双龙足下面,可不正踩着刘御史的手么? 刘御史似乎又昏了过去,唯有手指头还在不屈不挠的动弹几下…… 可惜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女皇似乎一定要找到谁在说话! 所以她继续停在原地,目光四处张望,仿佛因为找不到说话的人,于是十分恨恨的,使劲的,重重的跺着脚撒气。 一下,两下,三下! 众大臣的眼皮不断抽搐,随着女皇跺脚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 刘御史手指头最后不屈不挠动弹一下,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倔强。 女皇心满意足吸了口气。 军师韩图慢悠悠走过来,若有若无道:“陛下,差不多行了吧,唐峥还在外面等着呢,那愣头青的脾气可不好……” 女皇这才抬脚,风一般奔向宫门。 众认连忙跟随,风一般奔向宫门。 然后! 因为大家走的都很急,路线选择上不免就有些急促……整整九个朝堂众臣,全都把那个昏倒大臣踩了一遍。 自古当官做将,先要学会揣摩上意,皇帝喜欢做的事情,大臣不用提醒也要做。 最后去踩刘御史的人,赫然竟是曲阜孔家的老族长。 地上的刘御史猛然睁开眼。 原来他根本没有昏! 这货也真是够能忍的,咬牙不做声让众人全都踩了他一遍。 直到只剩下孔族长,这家伙才突然有所动作,他躺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孔师当知,唐峥该死!还请孔师登高一呼,集朝堂众人之力劝谏陛下,斩杀此獠……” 孔族长遗憾摇了摇头,道:“身为朝堂御史,勉强也算重臣,可笑你竟然不懂揣摩上意,反而被区区小利蒙蔽良知……你想搞死唐峥,是收了我家那个嫡子的钱财吧?老朽可以跟你明说,我回去就废了他的嫡子身份……” 刘御史目瞪口呆! 孔老族长慢悠悠走了,临走之前轻飘飘留下一句话,道:“政见不合,可以为陌路,老夫可以不喜欢对手,但是绝不会暗中下死手,身为孔家传承千载之族长,老夫怎能做出自毁长城的事?” 刘御史满脸绝望! 可惜不是惭愧。 …… 最近都是一更,后天变成两更,这是因为网站的要求,山水也是没有办法,但我已经存了很多稿,等到上架爆更暴死你们! 第82章 想要达成目的,学会蛮不讲理 风雪之中,最后传来孔老族长的话,语重心长道:“唐峥那个孩子,是一个好孩子,他治理地方整整日上,又具怜悯百姓之善念……这样的娃娃不能打压啊,努力扶持还来不及呢!他现在是封疆小吏,以后得做封疆大吏,他具备这个资格,朝堂得给他这个资格……” 声音渐去渐远,带着无限感叹:“中原动辄内乱,相互倾轧不休,就是因为我们喜欢自毁长城,所以才让外族几十年崛起一次来侵扰,是时候扶持几个枭雄了……” 这才是一个千年大族长者应有的气度。 孔家小一辈那个嫡子孔如云,他可以嫉恨唐峥,可以暗中下刀子使坏,但是老一辈不会被嫉妒所蒙蔽,他们眼中看的是大局,他们胸中存的是天下,他们想要救济的是苍生。 刘御史颓然坐在雪地上。 雪地很冷,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里更冷。 他想起自己收孔如云贿赂之时的念头,正是因为幻想整个孔家会给孔如云做后盾,所以他才觉得这贿赂收的值。 他认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抨击唐峥,孔家和各大世家必然会站出来群起而攻之…… 然而! 现实抽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像他这种目光短浅的钻营小人,永远不会体悟民族大贤的胸怀博大,在大贤长者眼中个人私仇只是小事,国家民族百姓吃穿才是大事。 而他抨击的那个琅琊县令唐峥,人家从一开始就在为民做事…… 开酒肆,免费教导娃娃。 高价收购百姓家猪,做红烧肉给孩子长身体。 柿子产业暴利,他却藏富于民,前不久一场云蒙湖冬捕,整个大周百姓都在感谢他。 要不是草原突然来攻,听说琅琊县准备要开荒十万亩地,灌云县那个大佬亦步亦趋跟随,听说两个县还要合作搞人工晒盐的盐场。 这么多的动作,全都是利国利民之举,平常人一辈子能做一件已然了不得,偏偏竟然全是这个少年所做的。 已经入了很多大贤长者的眼! …… 临淄皇城有条长街,这长街乃是南北走向,一端连着皇宫,一端恰好连着城门。大雪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但是街面上行人变得更加稀少。 原因无它! 太特么吓人了! 堂堂大周皇城的城门守将,只因为想要关门阻拦一下某些人,结果被一帮疯子冲上来拳打脚踢,脑袋肿的猪头一般连爹娘怕都认不住来。 然后临淄百姓便看到一群杀气腾腾的兵,轰隆隆直接冲过城门冲上了城内大街。 真是好强的杀气啊! 但也是好凄惨的军容啊! 这一支突然进城的兵马约莫得有千余人,各个衣衫狼藉,甲胄多有破碎,不少人的脸上、手上、脖子上都有干涸血迹,甚至有些伤势太重的需要袍泽扶着才能走。 看着像一支刚刚战败的溃军…… 然而脾气比打了天下第一胜仗还要臭。 比如街面上有巡街武侯发现他们,只不过走上前想要质问一句你们是哪里来的兵,结果话都没有说完,直接被两个大汉上去就是一脚。 踹倒在地还要暴揍一顿,然后拎小鸡子一般扔旁边,满面鄙夷道:“要你来问话?你算哪根葱?乖乖站一旁看着,不要拦着我家主公的路……” 我家主公? 这个词可不是一般称呼。 众人目光下意识扭转,看向这支残兵最前方一个少年。然后他们瞳孔一缩,赫然发现这个少年穿着县令官服。 县令? 这么年轻的县令? 大周统共只有六个县,每个县令都是有名有号的大人物,众人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心里顿时都有些砰砰跳。 果然是他! 琅琊县唐峥唐小五! 据说他今年才十六岁,然而脾气却臭的像石头,顶撞过女皇,和世家叫嚣,朝廷在琅琊县曾驻五百精兵,结果被他挑拨内斗弄死一半。 剩下的一半成了忠心耿耿他的人。 这是个手腕狠辣,行事疯狂,做事从来不顾后果,宛如愣头青一般的疯子。 可惜众人大多不明白,这些名号大多是唐峥故意宣传出来。众人只知道愣头青不太好惹,不讲理的疯子更难缠…… 但是不管再怎么难缠,还是得有人硬着头皮来招惹。 比如负责巡防临淄皇城的巡街武侯们! 他们负担的是城中各项安定,城中秩序若被扰乱,第一个先要问罪巡街武侯…… 长街上越来越多的武侯开始聚集,虽然刚才已经被暴打好几个,但是并没有放弃身为巡街武侯的责任,而这些人在抱团之后终于有了底。 一个武侯将领拔刀上前,森然厉喝道:“琅琊县令,请你立刻驻足!” 唐峥面色漠然看过来! 他身后的疯子兵轰然踏前一步。 那武侯将领也是个人物,硬着头皮大喝一声,他带来的武侯同样踏前一步,霎时间满大街都是锵琅琅的拔刀声。 武侯将领深吸一口气,清喝又道:“本将不管你有何事,也不管你身后带着多少兵,本将恪于职责,必须阻拦于你……琅琊县令,我命你立刻驻足,有事可报朝堂,静待陛下旨意,本将军劝你切莫冲动,因小失大委实不美……” 唐峥忽然开口,淡淡道:“叫我侯爷!” 武侯将领目光一滞。 唐峥坐在马上面色平静,淡淡再道:“本官手掌大周六县之一,又封大周违命侯爵,你区区一个偏将又是什么级别,你跟上官说话之前不知道行礼么?” 武侯将领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他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这传说中的琅琊县令果然不好惹。” 开口看似飞扬跋扈,然而句句都说在点子上,人家说的对啊,身为大周六县之一的县令,而且还是女皇亲自封赐的侯爵,官职最低也是五品,确实有资格让他行礼。 但是这个礼武侯将领不能行! 眼下双方剑拔弩张,麾下士兵磨刀霍霍,如果他弯腰给唐峥行礼,自己这一方的士气瞬间就要低落。 “琅琊县令,本将……”他张口欲要解释,可惜唐峥冷冷一哼,再次道:“叫我侯爷,你不懂礼仪么!” 武侯将领满脸纠结。 这他妈真是太也憋屈了,简直能把人憋屈死。明明对方不讲理,偏偏自己无法跟他讲理,官大一级压死人,其中的味道真难受。 偏偏唐峥还不放过他,淡淡又道:“还有,你只是个巡防武侯将领,官职最高七品,与我相差两截,你在本官面前没有资格自称本将,你得自称末将……” 又是打压,连续打压,语言也可以如刀,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83章 唐峥去意已决 武侯将领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手腕用力攥一攥刀柄准备来硬的。 临淄毕竟是大周的皇城,他身为皇城巡街总领有信心和唐峥相抗。只要强硬起来把事情搞大,眼前这个少年县令便没机会再用语言打压他。 可惜唐峥瞬间洞穿他的想法,冷冷又道:“收刀,行礼,你是低级偏将,见上官当恭敬已迎,倘若见了勋贵则更严一层,你需得单膝跪下行大礼。” 这要求更狠了,刚才还只是让行个礼,现在直接让单膝跪着。 在场武侯心中暴怒,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动手。 然而唐峥浑然不惧,忽然慢悠悠道:“我们琅琊的兵少是少了点,但是说到拼死拼命这种事,从来没有人会在乎……” 说到这顿了一顿,陡然眼中射出森然之色,冷冷看着在场一众武侯,道:“你们若想动手也可以,本侯爷正好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疯子兵。我这边死一个,你们那边要死三个……” 然后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陡然怒眼圆睁暴吼大喝,厉声道:“来啊,本官五万草原骑兵都杀了,难不成会在乎你们这几百个人头?来啊,有种就拔刀,杀……” 轰隆! 身后疯子兵再次踏前,浑身迸发出强烈的煞气,这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煞气,远非普通巡街所能相比。 武侯将领头皮发麻。 这特么不但不讲理,而且还全都不怕死,不讲理还有办法对付,但是不怕死的你怎么跟他玩? “给我跪下,好好行礼……” 唐峥再次暴喝! 他语气已经变冷。 宛如数九严寒的冷风,吹之让人浑身凉个通透。 便在这个时候,猛听长街尽头有人冷然一笑,忿忿道:“他需要给你行礼,那你是不是也要给朕行礼?唐峥唐小五,你好大的胆子!” 女皇一行人终于到了。 当时唐峥完全不为所动,他甚至骑在马上连个下马的动作都没有,就这幅姿态一看就是桀骜不驯,在场武侯忽然心里都有些敬服。 事情要看对比,有对比才有说服力,刚才他们和唐峥对阵,唐峥的强横并不能让武侯们敬服,不但不会敬服,相反心里还很恼怒。 但是现在看到人家见了女皇也是这个继续桀骜的拽样,无论是谁心中不免都要说一声佩服。 女皇率众而来,冷冷盯着唐峥。 唐峥骑在马上,同样看着女皇。 那群疯子兵同样毫无畏惧,似乎看女皇跟看农村丫头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眼中只有唐峥,他们看唐峥的时候眼中才有狂热。 女皇咬了咬牙,忽然语带讥讽道:“这就是你练的好兵?见了皇帝也不知行礼?” 唐峥好整以暇道:“不怪他们,怪只怪我,连我都不曾有礼有节,这些兵丁哪里又会有礼有节?陛下切莫怪罪,看不顺眼可以让臣滚蛋。” 口上说的好听,然而依旧骑在马上不下来,并且眼神森森突然看向军师,眸子中隐隐闪烁着汹涌怒火。 他看到军师瞬间又想起李冲战死的场面。 女皇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压住心中的怒气,然而说话出口却不知不觉变了味,忿忿道:“唐峥你不要得寸进尺,朕已经够宽容你了,你莫要忘了你的权势是谁给的。” 这话才一说出,旁边军师顿时暗叫一声不好,他心知事情要遭,连忙从后面蹿出来。 可惜还是晚了! 果然只听唐峥一声咆哮,陡然间变的暴怒异常,大吼道:“你给的权势?那我还给你行不行?老子现在就他妈辞官挂印,这狗屁的琅琊县令我不做了……” 暴怒声中突然反手一扯,撕啦一声将身上官服撕破,然后抓着一块布片重重一扔,大吼又道:“还给你,我把权势还给你,还有那什么违命侯,这狗屁的爵位同样也不要。” 说翻脸就翻脸,这脾气真是大到天边了。 女皇何曾受过这种气? 铿锵! 一声清脆剑鸣,女皇竟然拔出了腰间佩剑,自古天子要配礼仪之剑,但是礼仪之剑也是可杀人的。 女皇素手挥剑,同样暴怒道:“唐峥你知不知你在胡搅蛮缠?今日之事不管谁来品评,无人会说朕有缺失,相反是你,要背一个桀骜不驯的骂名,唐峥啊唐峥,你不想好了是吗?” 这话开头暴怒,结尾却不知为何有些软化,分明像个大姐姐在劝导不懂事的弟弟,听得在场众人心里全都一愣。 女皇这么宠着他? 这转折也太快了一点吧? 唐峥忽然仰头看天,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我也知道我不讲理,但是李偏将的事情让我心寒了。我犹记得当初驱离他的时候,他那种恪于恩情无法选择的痛苦,他其实是想跟着我的,可是他自觉受过军师的恩情,认为忠诚者不该一侍二主,所以他选择被我驱离,从琅琊回归了军师的门下……” 说到这里猛地睁眼,森然看着军师道:“就是这样一个忠诚门徒,却被你随意当做小卒子抛弃,堂堂一个英雄,被你派做诱饵,你知道他战死之前喊过什么吗?他喊,唐大人,你记住了,我叫李冲,冲锋陷阵的冲。” 军师被唐峥狠厉盯着,然而面色没有丝毫怒意,反而轻轻叹息一声,点头致歉道:“此事老夫有错。” “韩先生,不要往身上揽责任!” 女皇突然开口,冷冷道:“派遣李冲做饵,此乃朕之命令,韩先生你不需要揽责,朕身为帝王不需要任何人背黑锅。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我从不做女儿姿态。况且此事朕并无错,我既然执掌整个大周,那就要为所有臣民负责,战争总会死人,难道因为李冲是你门徒我便不派吗?在帝王眼中人人都是子民,我不会偏爱哪个,也不会专门算计哪个,唐峥有误会让他冲我来……” 这话说的大气,众人无不心折。 女皇忽然看向唐峥,见他还是没有下马,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郑重问道:“你还是决定要辞官?” 唐峥缓缓点了点头。 女皇咬了咬牙,再次道:“那你为什么又带兵来此?吓唬朕,兵谏朕?一千精兵可不够……” 唐峥终于拱了拱手,不过语气依旧强硬,道:“我来给李冲讨个说法!” “说!” “李冲率两百骑,迎战五万而不惧,精忠报国,临死犹然不忘杀敌,此乃民族之英雄,当以大将规格厚葬之。” “可以!” 女皇想都不想直接点头,然后又道:“还有么?” 唐峥忽然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没有了,来此之前我满腔怒火,来此之后忽然发现有些误会,我本欲逼迫军师给李冲抬棺守墓,但却得知李冲之死并非是军师有意设计,此事算我鲁莽,唐小五给你们道歉。” 说到这里终于下马,郑重给女皇等人行了一礼。 但是女皇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她听到唐峥刚才自称是唐小五…… 这分明是去意已决。 …… ……从今天开始,加更了。 第84章 辞官归隐? “你确定要走?”女皇声音有些无奈。 唐峥想了一想,决定缓解下气氛,半开玩笑道:“不走难道留下吃饭啊?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住的地方比侯门还要深,那是皇宫……” 这话隐约有些暗示。 然后他才郑重拱手,道:“求请陛下让臣辞官归家,我脾气太坏,不适合当官,得罪人不说,我自己活得也很累,不如归去,在乡下做个种田郎。” “好!” 女皇竟然点头同意了。 “把你的印信缴了,再把官服脱了,然后你立马给朕滚蛋,滚得远远再也别让朕看到你。” 唐峥看了看自己官服,刚才暴怒之时被他撕的很破,他苦笑道:“这玩意脱不脱有何区别?至于县令官印我没带着,就放在琅琊县的县衙中,陛下事后肯定要派遣新的县令,让他过去自己拿吧。” “好!” 女皇再次点了点头,然后突然伸手一指远处城门,愤怒道:“滚,滚远一点,你不要去当种田郎么,回你的乡下唐家庄吧。” 唐峥拱了拱手,咋眼睛道:“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在琅琊城外建了一栋酒肆,还有作坊,还有牧场……” 女皇一听便明,冷冷道:“这些产业可以按地算钱,你补足占地所需钱款,然后自己给自己打一份地契,算是朕给你辞官归家的礼赠!” 说着看了一眼唐峥,再道:“琅琊县的印信还在县衙中,你有几天时间回去盖这个印,但是需要按地算钱,弄多少地契你得缴多少钱款。” 这算是宽宏大量的放纵了。 然而唐峥还有些不太满意,小心试探道:“陛下还记得唐家庄后边有一片荒山吧,那山上怪石嶙峋没法种庄稼,不如就免费送给我,微臣…草民也好去盖个茅庐作为隐居之处……” 女皇气笑了,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无耻之辈,那座荒山占地足足二十里,你盖什么茅庐需要二十里的大山,皇宫吗?” 唐峥道:“占地再大也是荒山,陛下送给我也不吃亏,我一心想做个山中隐居客,还请陛下看在我之前的功绩给个赏赐。” 女皇目光几乎把他心思洞穿,冷笑道:“荒山占地二十里,至少能开垦五万亩果林,若是用心修筑梯田,也能开出几千亩粮地,你平白无故想要骗取过去,真当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成?” “可它现在是一座荒山。” 唐峥还在坚持,再次道:“草民生在唐家庄,长在唐家庄,那片荒山有我童年的无数欢乐,我是真心想在那片荒山上隐居。” 女皇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还真把朕当傻子,你小小年纪正如旭日朝阳,却用这种归隐种田的低劣借口,你觉得朕很好欺骗么?” “那也不能按地算钱!” 唐峥忽然改口了,直言不讳道:“占地二十余里大山,我可没钱补缴地款。但我真心要在那里隐居,陛下愿不愿给看着办吧。” 这近似耍无赖的行径了。 女皇忽然抬手,指向远处城门,咬牙道:“走,立刻走,滚去那座荒山,去盖你所谓的隐居茅庐,最好从此以后永远不要出来,待在那座荒山上等着老死吧。” 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明显同意了。 唐峥连忙拱了拱手,然后翻身上马直接掉头,竟然没有一丝留恋,策马狂奔急速而去。 那一千个疯子兵同时转身,轰轰隆隆追着唐峥出了城门。 唐峥辞官,女皇准许…… 但是两人似乎都在气头上,竟然谁也没有去提兵权的事情…… 女皇没说你既然辞官那么再也不能拥有私兵,唐峥同样没说草民应该把兵马留给新的县令,仿佛是不经意忘了,又仿佛只是微不足道小事。 在场大臣有人想要出声提醒,被同僚悄悄用手一拽给拦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女皇心情很不好。 堂堂大周六县之一的县令,说辞官突然就这么辞官了,如果是普通县令也就罢了,唐峥这位县令明显不是普通人。 他上任短短半年,干出了好几件大事。 大周朝堂需要这种能臣。 可惜那少年脾气太臭了! 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给人一种任性妄为的不成熟感。 众人扼腕叹息,大多对唐峥颇有微词。 唯有军师皱了皱眉,忽然出声对女皇道:“陛下此举多有不妥,琅琊唐峥实有才干,让他辞官臣以为不妥。这样一个优秀少年,不该在田间地头蹉跎人生,他有傲气,也有棱角,我大周正需要这种敢打敢拼的年轻俊彦,因为傲气和棱角恰恰是他的独特处,现在陛下却把他放归田园,臣认为……” 说着看了一眼女皇,郑重道:“臣认为陛下有错,你的决定将会害了唐峥。如果他每天忙于种田栽树,慢慢就会被琐事磨掉棱角……那时候的唐峥,也就废了……” 整个大周朝堂,敢跟女皇这样讲话的没几个,怀王李怀云也许可以,但是那位王爷很疼女皇,大帅唐无敌或许也可以,但是那位大帅很少对政事发表看法。 除此两人之外,只有军师敢直言劝谏。 不知何时,天上忽然又开始飘下雪花,女皇慢慢仰头看天,伸手接住其中一片,突然道:“他想走,我不留,他想回,我欢迎,韩先生难道要我低三下四,去求一个愣头青的小孩子么?” 说着猛将雪花一攥,恨恨跺脚道:“这头倔驴!” 明显还是生气了! 军师想了一想,语带暗指道:“你也知道他是小孩子,服个软哄哄他又何妨?”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露骨,在场大臣不由面面相觑。 女皇哼了一声,道:“朕身为大周女皇,岂能折了帝王颜面,他走便走吧,回家种田才好。” 军师无奈,继续劝道:“这样下去唐峥要废了。” 女皇忽然诡异一笑。 她看向不远处的孔家老族长。 孔老族长拱了拱手,笑呵呵道:“陛下有言尽管直说。” 女皇眸子突然闪过得意之色,道:“千年世家,圣贤门第,孔家乃是书香门第,族中年轻俊彦如过江之鲫,眼下琅琊县县令空缺,朕想向孔老族长讨一个贤才。” 孔族长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显出恍悟之色,试探问道:“陛下说的莫非是老朽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孔如云?” 军师反应更为迅捷,突然一拍大腿道:“妙啊!陛下此招,堪称神来之笔……” 女皇转头看向城门处,望着唐峥消失的方向露出两颗小虎牙。 你不是要归隐田园么? 朕给你找点麻烦**你! 把孔如云派去琅琊做县令,恐怕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跟唐峥过不去。至于两人谁能搞的过谁,女皇对唐峥有信心。 孔如云早先被赶出朝堂,仍旧上蹿下跳想弄死唐峥,这种心胸狭隘之辈正适合前往琅琊,保证会让唐峥没法去过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 第85章 回来后的规划 “小五哥哥,你真决定辞官了啊?” “呵呵,把真决定去掉,换成你辞官了啊,而且还要用震惊语气……” “小五哥哥,你为什么要辞官?” “不想干了,回来种田,阿奴你看到没有,这一片地全是咱家的,今天下午就准备动工,开春之前整体翻它一遍……” “这么多地?怕是得有五百亩!” “哼哼,这才哪跟哪?你扭头往后面看,看到庄子后面的荒山没?那也全是咱家的,回头种上果树吃果子。” “小五哥哥,你自己一个人干不过来。” “废话,能干过来我不成神仙了?” “加上阿奴也干不过来。” “我说你这丫头死脑筋啊,干不过来咱们雇人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话听说过没?再说哥哥我有一千属下,全都转为了私家护院和长工,农时种地,平时练兵,但我身份却是个地主老财,任何朝堂任务别想压给我,这叫什么知道么?这叫坐看风云起,悠然在田园,谁若来找茬,一巴掌全拍死……” 日光浩浩之下,阿奴很是羞涩摇了摇头。 小丫头听不太懂,但是听出来唐峥这首打油诗最后一句多了一个字,不过小丫头性格温婉可人,她并不认为小五哥哥念错了诗。 唐峥很是满意,觉得这丫头很合自己脾气。虽然她不懂得吹捧自己,但是会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是个男人就容易翘尾巴。 不错不错,再等大几岁可以圆房了。 今日天气晴朗,终于没在下雪,唐峥性格属于那种不坐窝的兔子,天气稍微转好就忍不住出了门。 先是查看一遍酒肆。 很好,生意还是他妈的惨淡无比。 这年头兵荒马乱,鲜少有外地客商,这座酒肆满打满算已经开业半年,统共也就卖出去两碗红烧肉,就这两碗还是赊账,至今都没能见到回头钱。 但是三爷爷每天还是要炖一大锅红烧肉。 因为酒肆学堂的娃娃需要吃。 如今学堂已经从酒肆搬出,专门在作坊旁边新建了一处,在此求学的小娃娃已经突破九百之数,这些孩子以后是唐峥的根基。 免费教书压力不大,真正压力大的是免费提供食宿,因为有些娃娃离家很远,必须吃住都要在学堂里。 这怕是这个时代最早的寄宿制小学。 九百张口吃饭,每天得造出去多少钱?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娃娃的肚皮有时候比大人还恐怖。 偏偏还不能胡来,不能拿米糠野菜这些东西糊弄,大人吃糠咽菜无所谓,小孩子长身体万万不能马虎。 所以唐峥才急着开荒种田。 他查看完酒肆,接着便去了作坊,作坊稍微有些冷清,因为冬天没有野柿子所以已经歇了业。 几口大蒸锅全都熄火,只留下两个酿酒师傅在看守酒窖。酒窖埋着几千坛子好酒,准备等明年开春再售卖。 不过作坊也不是完全冷清,因为酿醋那边没有停,几百个女工每天还在上工,时隔半年之久酿醋的大瓮终于出醋了。 出醋是好事,代表着又有新的进项,但是加雇女工干活同样意味着多加开支,这显然又是一份不小的资金压力。 看完作坊之后,唐峥又去了牧场那边。 养猪场收了几千口猪仔,而今已经半年过去,猪仔大多增肥几十斤,每天需要的猪食同样是个天文数字。 除了养猪场还有羊场,圈养着草原抢回来的肥羊,这些肥羊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目前算是唯一可以变现的财富。 但是同样也有个问题,老百姓一般没钱吃得起肉,即便是琅琊那些宗族大户,不到逢年过节没听说杀猪宰羊的。 所以一时半会这羊只能继续养着。 偏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羊场里储存的干草并不多。 还是头疼。 阿奴明显看出唐峥有压力,于是小心翼翼给出个主意,装作提醒道:“小五哥哥,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如果咱们稍微把价格降一降,您说琅琊那些宗族会不会买只肥羊回去杀……” 这话顿时让唐峥眼睛一亮。 阿奴提醒的没错,琅琊有很多宗族富户,也许一家两家吃不下这么多羊,但是加起来那反而会变成僧多粥少。 所以肥羊不能降价。 反而要提升一下价格。 自古国人有个通病,越是降价越不会买,越是涨价越要疯抢,肥羊这事如果稍加运作…… “哼哼,马上不是要过年了么,过年不杀猪宰羊还有脸叫富户?” 唐峥一脸阴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庞,那家伙号称‘义薄云天’王旷云,正好适合当托带领宗族来买羊。 这算是放下一大心事,于是唐峥又领着阿奴去看那两百头草原犍牛。 要说犍牛才是真正才财富,开荒种田离不开大牲口。有了这两百头牛,至少能开出几千亩地,然后只要坚持个一年半载,日子再也不会这么紧巴巴的了。 …… 所以唐峥最后一站就是河畔荒地,带着阿奴满河边乱窜乱逛,甚至指着唐家庄后边的荒山指点江山,不断给阿奴解说自己心中的勾画。 虽然还只是规划,但他心里已经按捺不住兴奋。 荒地! 荒山! 在这个乱世没人看在眼里。 然而唐峥却知道古代有地才有实力。 他为什么趁机辞官不干,其实并非完全是因为李冲事件而暴怒,他是忽然发现现在当官还不是时候,因为坐镇琅琊每时每刻都被人盯着。 回家种地不一样,闷头发展,谁来我都不搭理,如果敢玩硬的,他手下还有一千个疯子兵。 “丫头你看到没有,这一片荒地开春之前就得翻一遍,然后我有特殊办法,保证能让庄稼暴涨暴收。” 唐峥有些兴奋,不断指着河畔荒地乱比划,身后阿奴只是静静听他在讲,然后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日光浩浩之下,小丫头眸子闪闪,忽然温婉开口道:“如果小五哥哥急着开荒,阿奴可以帮你去求人,我爹爹他们最近没有在跑商,每天都闲在家里没事做……” 唐峥想了一想,点头道:“可以,让你父亲组织人手,把赋闲在家的汉子都叫来,咱们每天管饱三顿饭,争取开春之前开出两千亩。” 阿奴吐了吐舌头,小声提醒道:“那得消耗很多粮食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为了开出两千亩荒地,造再多粮食也得干。 第86章 种田你也别安生 唐峥攥了攥拳,忽然又问阿奴道:“此前柿子产业售卖酒水,统共还剩下多少余钱?” 阿奴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一分一毫不差道:“总计一千七百贯,零头二百四十枚,我爹爹专门挖了个钱窖,每天带人巡视十几趟。” “全都拿出来,今天就要用。” “全都拿出来,那可是一千七百贯。” 唐峥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买粮食,发工钱,雇木匠,造农具。” 他一连说了四项,每一项都是极大开支,阿奴明显有些担忧,不过仍然点头答应。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化雪之后反而更冷,唐峥看到阿奴悄然打个哆嗦,连忙道:“咱们先回家再说,开荒的事情下午办,下午你也不用跟着出来,在家里帮我洗衣服……” 其实他哪里有几件衣服要洗,分明是不愿意小丫头出来被冻着。 阿奴没有搭话这话,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丫头才突然道:“小五哥哥,昨天李倩姐姐找我了,她让我劝劝你不要辞官,她说只要你愿意当官,她可以去帮你把官职要回来。” 小丫头明着在说官职,但是眸子之中明显蕴含别的意思。 唐峥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伸手攥住她略显粗糙的手掌,温声道:“如果非要在李倩和你之间选一个,我更希望携手一生者是个青梅竹马的人,李倩虽然也很不错,但她乃是大周公主,将来我未必会效忠大周,所以……” 剩下的话唐峥没有继续说,但是阿奴的眸子明显在发闪。她是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少女,这些时日很担心小五哥哥抛弃自己选择别人。 两人正准备回转,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在叫,然后只见一个汉子急急前来,恭敬出声道:“启禀主公,有客人来访。” 唐峥目光一闪,皱眉问道:“谁?” 汉子面色有些古怪,悄悄看了阿奴一眼。 这动作让唐峥心里一动,沉吟道:“难道是李倩?” 汉子连忙摇头,拨浪鼓一般道:“不是小公主,麾下认得小公主,这次来的是个漂亮姑娘,她说和您是熟人。” “熟人?” 唐峥有些迷惑。 那汉子面色更加古怪,忽然道:“主公,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那姑娘她…那姑娘她……” 期期艾艾半天,显然不方便在阿奴面前说,唐峥转头看了一眼阿奴,忽然轻笑道:“既然这浑货故意不说,我偏偏要带你一起去看。” 汉子张了张口。 阿奴柔柔一笑,道:“小五哥哥,我忽然记得娘亲喊我回家一趟,今天就不陪你了好不好,阿奴过几天再来好不好。” “不好!” 唐峥一把拉住她,沉声道:“走,跟我回去看看。” 有些霸道,但是很有担当,阿奴又是柔柔一笑,没再坚持说回娘家的话。 那汉子见此情况,连忙转身在前头领路,唐峥大手攥住阿奴手掌,跟在后面朝着唐家庄走。 …… 路并不远,几盏茶到家。 这时唐峥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那属下面色有些古怪。 但见家门口的小院,赫然听着一辆木质马车,车厢描绘淡彩,雕琢群鸟嬉戏,这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女子的车架,第一眼看去便透着丝丝文静和典雅。 这辆马车唐峥很眼熟。 马车后面还跟着七八辆牛车,上面装载满满当当全是货物,从粮食到布匹,从家具到铜钱,生活百样用具,铜盆铁锅铜镜,这分明是搬家来此的架势,最古怪的是每辆车上都罩着红绸缎…… 此时家门口沸沸扬扬全是人。 一群壮汉正在从车上卸东西。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来回跑动,不时呵斥汉子们卸东西的时候注意点。 很热闹的场景,也是很熟悉的场景,这样的场景令人一看便知,分明是搬家来此欲要落户的情况。 但是到底是谁来啊? 也就在这时,唐峥院子里走出一个人影,果然真是个女子,而且也真是个熟人。 “唐峥小弟……” 女子远远冲他招手,脸上略带促狭的温婉笑意,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竟然是凌飞雪! 这女子当初匆匆见过两次,相互间并没有很深交情吧? 唐峥满头雾水,拉着阿奴走了过去,他满腹好奇指了指眼前那些牛车,试探道:“凌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飞雪展颜一笑,道:“家父是大周礼部尚书……” 这回答有些无头无脑,分明跟唐峥的问话不在一条线上,唐峥愣了一愣,忍不住道:“我自然知道凌老先生是礼部尚书,可是这和你大车小包来我唐家庄有什么瓜葛?” 凌飞雪又是展颜一笑,道:“此前大周初建,封过不少功臣,然而只是给了虚名,并未落实相应封赏。” “然后呢?”唐峥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凌飞雪终于揭晓答案,轻声笑道:“家父身为礼部尚书,获封大周开国国公之爵,就在昨日早朝,女皇赐下了一千两百户实食邑。” 说着看了一眼唐峥,又道:“并封土地三千六百亩,具由凌家自主开荒耕作……” 这封赏够大的! 也就是搁在乱世之时,才能有这么厚重的封赏,倘若是三百年前那种盛世,国公能封个实食邑两百户已算重封。 而且还给三千六百亩土地,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厚赐。 本来朝堂封赏是朝堂的事,跟唐峥八竿子也扯不到关系,但是唐峥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挖沟给围了。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忽然抬头看着凌飞雪,试探道:“凌姑娘刚才这番话,莫非是给我下个通知?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凌家封地就在我唐家庄……” 凌飞雪促狭眨眨眼,点头道:“答对了!凌家整整三千六百封地,就在你唐家庄的边上,凌家也即将在唐家庄旁边新起一片庄子,作为家父安享晚年归隐之处。” 唐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苦笑道:“我见过凌大人两次,好像好不到五十岁吧,如此春秋鼎盛的朝堂大佬,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安享晚年辞官隐居吧?” “所以,现在先由我来坐镇喽。” 凌飞雪再次眨眨眼睛,忽然屈膝给唐峥行了一个女子礼,恬静淡雅道:“唐峥小弟,以后咱们是邻居了,还请多多照看姐姐几分,帮我把家业拾掇起来……” 唐峥又是张了张嘴巴。 他转头看了看在场牛车,突然转头又看向凌飞雪,问道:“这次大周分封食邑,不知有多少人获封?” 凌飞雪面色不变,微笑回答道:“家父是陛下最倚重的老臣。” 明白了,这次女皇就封了凌尚书一人。 第87章 我怎么就是姑爷了? 事情如此明显,用意还用多说么? 这就是女皇故意的,用一个分封送来一个熟人,让凌飞雪近距离坐镇唐家庄,无非就是想盯着唐峥别胡闹。 唐峥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问道:“为什么是你?” 这一次凌飞雪的面色终于有些变化,似乎再也没有刚才那种万事平静的沉稳,语气也变得细小起来,轻轻道:“我们之中我是第一个见过你的人……” 这个我们用的很微妙,唐峥一时之间没明白。 但他恍惚也能猜到几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来都已经来了,难道还冷着脸赶走不成? 况且凌家此来分明有朝堂在后面撑腰,就算是因为女皇别有目的,至少那三千六百亩开荒是必须搞的。 大家一起种田开荒,相互间刚好也有个帮手。 最主要的是,钱! 唐峥刚才已经看到,凌飞雪带来的牛车装了很多钱。 成! 带钱来就好! 咱正愁着开荒需要到处搞钱呢!别跟我说什么家国情怀,也别跟我说什么男人追求,唐峥辞官以后就想着自己发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种田开荒。 凌家,或者说女皇,你们凑过来,算你们倒霉。 作为后世穿越而来的销售精英,唐峥准备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他搓了搓大手。 他脸上堆出诚恳笑容。 他用上了最为自来熟的语气开口,语气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道:“凌家姐姐,借一步说话。小弟我有三个种田规划,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不听!” 凌飞雪直接拒绝,面色带着古怪笑意道:“我来之前,婉儿妹妹…女皇陛下专门叮嘱过,他说你这个小弟弟很坏,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骗姑娘……” 唐峥脸皮抽了抽。 凌飞雪压住笑意,继续又道:“陛下还叮嘱过我,说一旦你脸上露出诚恳笑意,那就更应该引起足够的警惕,因为这个时候的你很坏,很可能准备把我们的嫁妆都骗光,刚才你脸上的笑容恰恰很诚恳,所以你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听。” 唐峥咬了咬牙。 旁边阿奴不乐意了,陡然上前气愤道:“你们这样说小五哥哥,真是让人讨厌死了,我们自己去开荒种田,不求你们行了吧。” 说着转头看向唐峥,大声又道:“小五哥哥咱不求她,阿奴现在就回家告诉爹爹,让他把钱窖里的铜钱挖出来,然后我再去求一求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让大家少收一些工钱帮你开荒。” 凌飞雪忽然欠身,郑重道歉道:“这位妹子莫要生气,刚刚姐姐只是开个玩笑,你很不错,你叫阿奴对么?我听公主说起过你,说你是唐小弟身后的小尾巴。” 阿奴顿时有些腼腆,害羞躲到唐峥身后。 也就在这时,那边指挥汉子们卸货的小丫鬟跑了过来,这丫头脸蛋儿有些婴儿肥,因为奔跑导致额头全是香汗。 小丫头很是活泼也很是烂漫,跑的气喘吁吁却不断咋咋呼呼,道:“小姐小姐,东西都卸完了,但是姑爷家的院子有些小,那几车铜钱完全没法卸……” 嗯? 好几道目光刷刷盯过来。 唐峥的目光是好奇:“姑爷?” 阿奴的目光是担心:“姑爷?” 唐家庄一群看戏村民的目光是心领神会,那意思分明再说:“看到没有,姑爷……” 唯有凌飞雪的目光是惊愕,忽然看着小丫鬟道:“你这死丫头,跟你说多少次了,他不是姑爷,不是姑爷……” 小丫头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对对对,在外面不能称呼姑爷,会暴露小姐您的心思,应该喊唐峥唐大人,哦不,现在不是唐峥唐大人了,应该喊……哎呀小姐,你告诉铃铛我该怎么称呼他,好头疼哦。” 这丫头有点萌萌呆。 凌飞雪简直被气昏过去,俏脸涨红道:“我就不该给你起个小铃铛的名字,你这嘴巴应该起个大喇叭才对,什么姑爷,没有姑爷,再敢乱说晚上挠痒痒挠死你。” 铃铛顿时很害怕,竟然躲到唐峥身旁,告状道:“姑…那个您看,小姐她又欺负人,您得帮我撑腰,铃铛是站您这边的……” 我帮你撑腰? 我自己还迷糊着呢。 怎么我就成姑爷了? 唐峥满脸古怪之色! 凌飞雪涨红着脸解释道:“你还记得半年之前的事情么?” “半年之前?”唐峥努力在想。 凌飞雪脸色更红,忽然期期艾艾道:“那一天你喝醉酒倒在我家门前!” “哦,想起来了……” 唐峥确实是想起来了,但是他不敢顺着这话往下说。 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唐家庄的唐小五,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天正好是穿越而来。 也正是那次穿越,让他所有的生活都变了,后世的老婆永远也见不到,他自己也从一个二十七岁成年男人变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而且身份处处透着古怪。 比如小主公总是和女皇争抢他,而女皇李婉又似乎把他当弟弟…… 还有军师韩图,那真是个刘伯温一般的人物,然而竟也处处让着他,对自己的宽容简直像放纵。 唐峥忽然又想到前不久他辞官的事。 那次他确实是因为愤怒李冲之死,所以暴怒之下才提兵前往都城,但是在路上他已经冷静下来,后面的桀骜不驯全是伪装的。 他在试探,试探女皇等人的底限。 然而他没试探出来。 那次他何等桀骜不驯,提兵进都简直算是谋反,所作所为若是换个人怕是早已砍头八回,然而李婉竟然选择了包容退让,并且一直以一种大姐姐的口吻在劝导他。 “莫非我前身真是小主的儿子?” 唐峥脑中不由又闪过这个念头。 这念头他已经闪过了无数次……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唐峥已经渐渐可以确定,他的前身很可能真是小主儿子。 至于为什么会被误认。 怕是那个真身不知为何突然失踪了,然后恰恰唐峥在他失踪的时候穿越而来,两人的相貌应该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造成了所有的误会。 但是这一切唐峥只能压在心里。 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第88章 让唐峥去做愣头青 凌飞雪不知道自己简单一句话引出唐峥这么多思考和回忆。 她依旧脸色有些红,小声又接着上面话语解释道:“那次军师用计把你打成死囚,让捕头衙役们抓捕于你,但是在抓你之前,你被我爹爹给打了……” “凌大人打过我?” 这又是唐峥不知道的一件事 旁边小铃铛嘴巴很快,突然插嘴出声,仿佛很懂人心一般,仔细分析给唐峥听:“打你是因为要招你为婿,做岳丈的第一次见女婿脾气都不好!我曾偷听过老爷在大晚上叹息,说什么养了二十年的花朵,要被一个臭小子给端走了。老爷说的就是你,姑爷。” “铃铛,你闭嘴行不行……” 凌飞雪终于按捺不住,红着脸呵斥道:“快去监督卸货,把东西都卸下来,然后你立即带人给我闪远点!” 铃铛显得很委屈,道:“小姐你又要撵我走,我只不过说了句实话!” “胡说,这明明是你编瞎话。” “我没有,小姐你经常在家里跟我说姑爷的事……” 凌飞雪抓狂,大声喊叫道:“快点去卸货,卸完带人去封地,唐家庄咱们不住了。” 铃铛好像很受不了小姐的出尔反尔,小声嘀咕道:“那您临来之前还说,要鸠占鹊巢借住在姑爷家,还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又说什么方便你近距离试探之类的,哎,你们大人的心思真难猜,做丫鬟的心里很无奈啊。” 这小家伙叹口气,似乎觉得大人世界很烧脑。 凌飞雪俏脸已经红到发烧,终于大声叱喝起来,忿忿道:“你再敢留下来胡言乱语,我…我今晚真的会挠死你……” 铃铛吐了吐舌头,很害怕一般跑掉了。 临走之前突然发现个同年龄的玩伴,竟然伸手用力拽住脸蛋气鼓鼓的阿奴,然后用一种天真烂漫语气道:“阿奴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要建的新庄子,占地可大了,你以后也可以过来住。” 阿奴很想拒绝,但是性格温柔不懂得拒绝,所以很快被小铃铛用力拽走,不远处响起咯咯咯咯的脆笑声。 凌飞雪脸色涨红,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压制下去。 她看到唐峥似笑非笑,脸上顿时又是一阵火辣辣,连忙解释道:“铃铛从小跟我一起住,性格真是被我惯坏了,这丫头总喜欢乱猜乱想,唐小弟你千万不要听她说。” “嗯嗯,不听不听!” 唐峥连忙装出肃重神色,极其郑重对着凌飞雪点头,害羞中的女人万万不能招惹,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变成母老虎…… 恼羞成怒是轻的,动辄就会抓你脸。 …… 凌飞雪再次深吸一口气,忽然指着不远处那些牛车道:“玩笑已然开过,该得说说正事,这次我来统共带来一万资财,其中六千贯属于凌家,另外四千贯则是你的……” 唐峥眼睛爆闪,脱口而出道:“不是吧?李婉对我这么好?她竟然白给我四千贯?” 凌飞雪看他一眼,摇头道:“这你却猜错了,婉儿…陛下虽然把你当做倔脾气的小孩子,但她心怀社稷不会胡乱徇私,这四千贯本来就是你的钱,只不过是陛下帮你提前垫付了债务。” 唐峥想了一想,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沉吟一下,诺有所思道:“我没辞官之前曾做冬捕一事,卖给陛下一百万斤,换来一千草原战马,然后大周其它四个县各自采买五十万斤,因为没钱都是选择赊账……” 凌飞雪点了点头,道:“此次草原来袭,虽然是危机,但也是收获,大周胜利了,俘虏兵员无数,战马也是无数,朝堂暂时用不上这么多战马,于是和相邻势力做了一笔交易。” 唐峥目光一闪,忍不住皱眉道:“这等于是拿战马去资敌。” 凌飞雪微微一笑,道:“天下乱象纷呈,长安早已无法掌控,各地节度使有的建国称王,有的还挂着旧唐名号,但是不管建没建国,大家都想把长安推翻,拿战马和相邻势力交易不算资敌,应该说是助推盟友的势力暴涨……” “你们就不怕尾大不掉!” 唐峥冷冷一哼,直接提醒道:“这些人得了战马,未必会和大周结盟,说不定先会来打大周,灭掉一个争夺天下的竞争者。” “不会的,所有势力都会盯着唐长安。” 凌飞雪摇了摇头,仔细解释道:“破船还有三千钉,长安毕竟是三百年帝国的传承者,天下各镇的节度使不是蠢货,能够建国称皇者更加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应该先携手推翻旧朝,然后才轮到相互之间逐鹿定鼎。” 唐峥愣了一愣,下意识道:“唐朝这么厉害?” 凌飞雪面色有些异常,喃喃道:“传承三百载的帝国,曾经辉煌照耀整个天下,虽然被后人不断败家,但是虎死尚且不倒威风,你信不信长安那个蠢皇帝登高一呼,整个中原照样还能从者云集,我们汉人骨子里有一种忠诚,不到万分绝望那一天不会放弃旧朝……” 唐峥咽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唐朝那皇帝能聚集多少兵马?” 凌飞雪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突然开始说另外一件事,悠悠道:“我喜欢阅读史书,发现一些被淹没在书中的怪事,据说三百年前,大唐强悍到横扫六合八方,而且出现许多神奇的东西,比如天下十万大镇,比如能在钢铁道路飞驰的铁车,然而不知因为何故,短短传承数代就断绝了,十万大镇渐渐荒凉,那些铁车被后代皇帝拆了扔掉,似乎要抹杀掉某个人的印记,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唐峥脑袋轰轰巨震。 十万大镇这词汇还无所谓,但是钢铁道路和铁车怎么回事? 三百年前? 那时候唐朝刚刚开国吧? 唐峥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恐慌。 然后凌飞雪才开始回答唐峥上一个问题,郑重道:“据说唐朝背后站着一位守护神,当年安史之乱的时候曾经派出一支强兵横扫天下,短短数日时间,乱军全部身死。所以你不该问长安那位皇帝还能聚集多少兵马,你应该问唐朝背后那位守护神还在不在人间……” 唐峥满脸惊愕,道:“就不信他能长生不老。” 凌飞雪叹了口气,道:“所有人也都这么想,但是没人敢真去试,否则你看现在天下已经乱成这样,为什么始终不见真正的叛乱出现?大家都在等着看,等一个愣头青出现去试试。” 唐峥忽然觉得凌飞雪表情有些诡异。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个不妙感觉,讪讪道:“你说的这个愣头青不会是我吧?” 凌飞雪嫣然一笑,眨眨眼睛道:“不是呀,我只是受陛下所托,过来坐镇看着你,顺便送来大周四县的欠债,看你如何开荒种田做个富家翁……” 唐峥转头看向那边! 丫鬟叮当和阿奴正在指挥人卸载钱粮。 他忽然目光灼灼闪动几下,突然道:“我曾跟李婉说过,我要打宿迁,还要打新沂,然后把琅琊和这两个县连在一片!” 第89章 广积粮,缓称王 唐峥这话明显流露出某种心迹,要知道他现在是个辞官回家的种田郎,竟然还盼着把三个县连在一起,这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味道。 凌飞雪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你不会真想做那个愣头青吧?” “为什么不呢?” 唐峥微微一笑,道:“人活一辈子,总要有选择,或可平淡安逸,或可颠沛流离,有人迎风斩浪,有人默默无闻,我曾做过一个大梦,在梦里苦苦挣扎接近三十年,然而一事无成,每日苟延残笑,弯腰侍人,谄媚赔笑……” 说到这里缓缓看天,喃喃道:“这个梦惊醒的时候,我浑身都是冷汗,我真怕自己会再过一次梦中的生活,我好怕自己会再过一次梦中的生活。” 这话隐隐已经露骨了! 但是凌飞雪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联想到唐峥穿越的事。 她只以为眼前少年是真的做了这样的梦,然后一梦方醒突然产生了人生的顿悟。 唐峥忽然又道:“历史之长河,如车轮滚滚,天下之大事,合久而必分,纵观历朝历代,总归有人要站出来打断旧时格局,既然唐王朝注定僵死,何不做一次乱世英雄之举?” 凌飞雪脱口而出道:“但是出头鸟死得快,你千万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唐峥小弟,听姐姐一句劝,这个天下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各方势力也比你想象的更为强大,但是所有人都在翘首观望,你决不可逞强去做这个出头鸟……” 棒打出头鸟,此话古已有之,虽然映射出国人遇事先迟疑的弊病,但也是无数人总结出来的生活经验。 可惜唐峥哈哈一笑,声音突然变得清越,大声道:“人生一百载,三万六千天,岂能人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大丈夫活于当世,倘若不搞一番波浪壮阔出来,那怎么对得起我这身体发肤百十斤……” 凌飞雪怔了一怔,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情绪,她看着眼前少年激昂长笑,胸口突然有个小兔子砰砰乱撞起来。 唐峥突然低下头来,面色肃重看着凌飞雪,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傻到直接去做愣头青,有句老话说得好,高筑墙,广积粮,缓缓崛起再称王,虽然这是帝王该琢磨的事,但是我跟着学学也无妨,咱不当皇帝当个威震天下的大英雄可以吧,哈!” 凌飞雪眸子一闪,明显被这段话惊艳到了,好奇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缓崛起再称王……这是哪里的老话,为何我竟不曾听说过?” 唐峥呆了一呆,这才想到这话乃是明朝朱元璋的典故,老朱距离现在还隔着几百年时间,凌飞雪听过他的名言才出鬼了。 他连忙解释道:“这话是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你也说过有些古书被人删改过,我看的那本乃是家父遗留,也许是逃脱一劫的孤本。” 凌飞雪眼睛一亮,忍不住道:“莫非是三百年前的历史记载?只有那个时间段的史书被人删改过。” 唐峥硬着头皮道:“怕是!” 凌飞雪很是激动,道:“能不能让我一观,我生平最大爱好就是探寻唐初大帝的事迹。” 唐峥忽然脸色苍白,仿佛此时让他痛彻心扉,仰天长叹道:“我小时候很淘气……” 凌飞雪心里咯噔一声,试探问道:“然后呢?” 唐峥再次一叹,脸色黯淡万分,道:“撕了很多书。” 凌飞雪明显一呆,好半天才失望道:“那可真是令人遗憾。” …… 唐峥不敢在这个话题纠缠,忽然改口道:“谈谈吧,开荒种田的事,咱们两家携手合作怎么样,你出钱我出力,大家一起发大财。” 凌飞雪一时还适应不了他的语言跳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变回先前话题,她忽然警惕后退两步,似笑非笑道:“看上我那六千贯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 唐峥义正言辞,大声叫屈道:“我只是想拉你一把,让你跟着共同发财。要不这样吧,你把钱借给我,我给你约定生息,六千贯借用一年,明年还你一万两千贯。” 凌飞雪咋舌,有些意动道:“这么多?” 唐峥目光闪闪,语带诱惑道:“比印子钱还要高哦,这计息很有吸引力吧。” 他已经隐隐觉得钱财就要到手了。 哪知凌飞雪突然噗嗤一笑,道:“陛下曾经跟我说过,每当你满脸诚恳的时候,就是准备骗人的时候……” 这话不久前刚刚说过,现在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唐峥面皮抽了一抽,讪讪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 凌飞雪促狭眨眨眼睛,微笑道:“所谓骗术,先给大饼,你给我开出这么高的计息,怕是心里在琢磨着我的本金。唐峥小弟,我可不傻……” 唐峥大为尴尬,想要嘴硬强辩,又见凌飞雪笑吟吟盯着自己,这明显是已经看穿他的心思,再纠缠下去显得下乘了。 他无奈一声轻叹,喃喃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唉,世间之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凌飞雪眼睛又是一亮,明显又被语句惊艳到了,不过眼睛亮过之后随即生气,恨铁不成钢道:“如此美妙佳句,堪称神来之笔,偏偏却出自骗钱不成之后,真是让人有明珠蒙尘之遗憾,你这个臭大头娃,我真想一巴掌掐死你……” 唐峥嘿了一声,指出她语病道:“巴掌只能拍人,没听说能掐人,凌家大姐,你学问很一般啊。” 凌飞雪大怒,道:“你喊谁是大姐?” 唐峥哼了一声,满不在乎道:“难道喊你妹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倘若借钱给我那还好说,不借钱我凭什么喊你小姐姐?二十岁的老姑娘,不是大姐是什么……” “我掐死你!” 凌飞雪这次是真怒了,竟然不顾矜持真要动手。 唐峥哈哈一笑,陡然闪身跑开,远远叫道:“安顿好了之后,速来河畔开荒,凌家大姐我先不等你了啊,哈哈哈,二十岁的老姑娘,别把嫁妆看的那么紧。” 说完一溜烟狂奔,转瞬之间跑没影。 凌飞雪气的原地顿足,狠狠踢飞一颗石头块。 这时丫鬟小铃铛跑了过来,婴儿肥的小脸明显挂着好奇,目光闪闪道:“小姐,姑爷准备骗你嫁妆吗?” 说完不等凌飞雪回答,自己先很是欢喜道:“那可好了,说明姑爷真的想娶你,但是小姐咱们先不能给他,免得姑爷拿你的钱财去娶妾……” 凌飞雪又好气又好笑,恶狠狠剜了小铃铛一眼,终于受不了四周看热闹百姓目光,跺脚道:“走,咱们先去安顿住所,下午去河畔巡视家里的封地。” 小铃铛急急跟着她走,语气仍旧好奇道:“小姐您真要住在乡下啊,乡下可没有都城好。” 凌飞雪无奈道:“这是陛下委托,我凌家不得不来。” “陛下为什么要让您来盯着姑爷?”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姑爷,不是姑爷……” “好吧小姐,陛下为什么让您盯着唐峥哥哥?” “驴有倔脾气,牛有懒惰症,想要让它们努力耕田,后面得有牛虻不断叮咬。” “哦,我明白了!” 小铃铛自以为是点点头,婴儿肥小脸带着若有所思,小大人一般道:“小姐就是那只牛虻,喜欢叮咬姑爷屁股。” “铃铛,看我不打死你,平日教你读书白读了吗,我明明说的是激励他不要磨平棱角……” 第90章 为什么我们会饿死? 下午时分,唐峥和凌飞雪站在河畔荒地上。 冬雪初晴,阳光不热,偶尔一阵北风吹来,明显还带着刺骨寒意。 阿奴很能干,用一上午时间跑回了娘家,不但喊来很多农闲壮汉,竟然还去周围庄子跑了一趟。 被招来的雇工足有三百人。 唐峥手下还有一千个兵。 一千三百多人齐聚荒地之中,不时有人跺跺脚踢开积雪,天气虽然很冷,但是人心却是暖的。 据说三百年前,大唐人人有地,开国之初土地不值钱,朝廷更是铆足了力气鼓励百姓开荒。 那时候有种说法叫做永业田,还有个说法叫开荒归属于自己。 老百姓有地,并且地还是自己的,再加上税赋特别轻松,干起活来自然满身是劲,所以唐初国力整整日上,百姓家里常有三年存粮。 但是,那是三百年前的传说。 大唐一代不如一代了,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或者也不能说是皇帝昏庸,而是土地兼并害死了这个帝国。 三百年时间足以改变无数国策,土地兼并导致的直接下场就是,天下田地虽然还是那些,但是粮食收成却一年比一年减少。 粮食越来越少,倒霉蛋先是百姓,于是开始饿死人,全国人口在减少。 人口少了,地还是那些,按说应该足够满足口粮了吧,偏偏竟然形成了一个怪圈,粮食越少土地越荒芜。 唐初的许多良田,如今都变成了荒地。 老百姓想开荒,但是这些荒地都有主人,所以只能望地兴叹,说来这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但是现在不同了,琅琊县脱离大唐属于大周。虽然算不上改朝换代,但是土地政策却有了改观。 比如唐峥要开的这片荒地,粗粗算来足有一万亩,名义上都是官田,拿个官印搞个地契就是自己的。 至于以前的主人是谁? 大周建立的时候并非没有杀过人。 凡是名下握有大宗田产又不肯配合朝廷者,半年之前大多早已全被灭了门,纵观历代势力初建都是这样,我要的东西你不拿出来那就弄死你。 唐峥辞官的时候耍了个无赖,李婉原本只答应让他用官印给作坊和酒肆弄一份地契,但是唐峥顺手又写了几张地契同样盖上印,转眼之间一万亩荒地全是他的了。 还有唐家庄后面那座荒山,正儿八经也弄了一张地契。 坐拥如此多田,开头却有困难,原因无它,力量不够。所以唐峥准备量力而行,开春之前准备先弄出两千亩。 说干就干! 但是在开工大干之前,他准备先做一件重要的事…… …… 唐峥让手下推来一块大石,他跳到大石上扫视全场,突然道:“大冬天的开荒,估计还是独一份,这事要是传出去之后,怕是又有人要说琅琊县唐小五是个傻子……” 下面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阿奴爹爹咧着大嘴哈哈几声,仰头道:“那就让他们说呗,说了又不会掉块肉。” “对!” 唐峥点头,大声道:“被人说笑话,不会掉块肉,但若家里没有粮食,却是可以饿死人的。开荒种田这种事搁到哪里都不丢脸,我们汉人骨子里就是喜欢种地耕田,哪怕是漂泊到了极其偏远荒凉之地,总是想着要试一试能不能在土地里种出点什么……” 众百姓连连点头,感觉这话还真是说到了心窝里。 然而唐峥却忽然一叹,语气黯然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喜爱土地的民族,为什么经常会挨饿?我们不懒,相反还很勤劳,可是勤劳没有带来富足,反而常常有人饿死,为什么……” 众人一时沉默,觉得这个话题很沉闷。 唐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又道:“我们明明拼命劳作,偏偏家无隔夜之粮,每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有多少人望着空空的粮筐满脸无助?孩子饿的哭,老人饿的睡,一睡很可能再也无法起来,在临死前还不断念叨着粮食粮食。” 话题更沉闷了,在场已经有人偷擦眼睛。 凌飞雪默默看着唐峥,不知他开荒之前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唐峥忽然大声道:“为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大家都经历过饥饿,应该知道饥饿是一种什么滋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煎熬,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勤劳的我们要挨饿……” 他越说越大声,声音渐渐有一股郁愤之气,陡然咆哮道:“让我来告诉大家,因为朝堂的衰败,因为皇帝的昏庸,因为吏治的贪腐,因为土地的兼并。” 唐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渐渐已经开始狂吼,道:“这一切的一切,导致我们明明勤奋努力,但却遭受不该承受的煎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饿死我们这一代,下一代又该怎么办?孩子继续挨饿吗,睁着远远大眼睛等死吗?” 这番话虽然咆哮狂吼,然后直直透进在场所有人心里,哪怕是凌飞雪这种大家闺秀,心中同样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共鸣。 唐峥突然伸手一指前方,指着一望无际的荒地,大声又道:“也许大家都已经知道,眼前这些土地都是我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要开荒是有目的,开荒才能有粮,有粮才有底气,我要种一万亩地,种十万亩地,种一百万亩地……我要用这些土地种出粮食,然后去招兵买马供养大军,有了兵马我就去打更大的地盘,再把更大的地盘全部都种上粮食,没有错,我就是要去抢,抢地盘,养大军,然后再抢更多的地盘,再去供养更多的大军,既然这个时代如此操蛋,已经逼迫让人活不下去,那么就让我琅琊唐小五站出来做个出头鸟,领着大家抢田抢地种粮食……” 说到这里猛然一停,随即狂吼又道:“如此终归能有一天,天下再也不会饿死人。这是一个宏伟目标,也许要毕生为之奋斗,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天下大事,从小迈足,也许你们会觉得我的梦想距离大家太遥远,那么,我今天先做一件距离大家很近的事,分田地!” 下面众人先是一呆,然后只觉脑中轰然巨响。 分田地? 怎么可能是分田地? 那样岂不是说,老百姓自己手里会有地? 许多人不由喉结滚动几下,感觉一颗心怦怦乱跳。 就连唐峥那些手下也是面带激动。 他们虽然跟着唐峥当兵可以吃兵饷,但是家里人同样也是需要土地的。 自己拥有土地,这简直是这个时代老百姓最为盼望的事。 第91章 放任自流之法 河畔有风,寒风很冷,然而唐峥的话语却仿佛一团热火,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沸腾。 “我知道你们不敢相信,土地怎么会私分呢,穷哈哈有什么资格分土地?” 唐峥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声音笼罩全场,大声道:“但是我今天偏偏就分了,大家看到没有,眼前是一万亩荒地,唐家庄后面还有二十里荒山,全都分,分给每一个人。” 他目视众人表情,忽然喊出一个人名字,道:“吴穷,你过来。” 吴穷连忙出列,脸上隐隐带着激动。 唐峥低头看着他,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道:“你是我麾下偏将,半年来颇有建功,虽然你提刀从戎不需土地,但是你肯定也有家小需要供养,看到那边没有,自己去划十亩地出来,以后这十亩地就是你的口粮田,如果妻儿没有能力耕种,你可以雇人帮你去操持……” 吴穷满脸兴奋,然不住搓了搓大手。 土地这东西对华夏百姓天然具有巨大吸引力,纵有家财万贯,不如耕地一片,唯有握着土地在手,心里才会觉得踏实安生。 吴穷按捺不住心中兴奋,转头就要跑去划地。 “等一等……” 唐峥忽然喊住他,沉声又道:“有个事先得给你说明白,这十亩地虽然分给了你,但是并非那种永业田,这些土地的产权仍旧属于我,你分过去只是负责种地拿收益。” 见吴穷有些不能领会,微笑解释又道:“这个办法大约类似地主雇佣长工,但是我绝不会像雇佣长工那般剥削人,以前百姓租种土地,需要上缴七成收益,我这个划分土地不一样,因为我只要半成税收……” 半成税收? 这简直是天大便宜。 即使是盛世朝堂,最宽松的税赋也是十税一,并且这还是永业田,如果是私自开荒种田至少得是十税二。 现在唐峥却许诺只收半成,简直和不收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了一眼吴穷,再次微笑道:“怎么样,这个税收方式你同不同意?同意就去划地,以后地就属于你的,虽然名义上产权归我,但也仅仅只是个名义上归我……” 吴穷明显兴奋到不行,连连点头道:“主公放心,末将明白,十亩地名义上属于您,但是耕种劳作任凭俺,只要能够上缴半成税收,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这纯粹就是属于自己的地。 唐峥点了点头,笑着挥手道:“既然听明白了,那边划地去吧。” 吴穷嗷嗷一嗓子,狂风般奔跑出去。 唐峥又看向众人,再次喊出一个名字,道:“屠彪,你出来……” 这又是一个偏将,最早乃是盐帮的首领,后来迫于胖大婶凶威投降唐峥,经过练兵三策以后被洗脑变成了拥趸。 唐峥对他一视同仁,微笑道:“你也能分十亩,自己去划土地吧。” 屠彪咧嘴大笑,笑得连小孩子都不如,脸上挂着彪呼呼的憨傻表情,哪里还有江湖豪客的半点影子。 唐峥又看向麾下一千士兵,突然放声高喝道:“尔等众人同样如此,按照人头每人五亩,不准多贪多占,但也不会少你半分。” 众手下狂喜高呼,声浪滚滚如洪流。 唐峥最后看向那些百姓,微笑道:“你们也一样,按人头分五亩,倘若一家有五口人,那便是二十五亩口粮田……” 百姓也跟着欢呼,声浪越发滚滚。 …… “成了!” 唐峥心满意足深吸口气,纵身一跃从大石头跳了下来。 凌飞雪忽然上前,目光明显闪烁异彩,道:“你这个办法很好,我凌家能不能效仿?” “随便你啊!” 唐峥看她一眼,满不在乎道:“只要你舍得损失收益,完全可以跟着这么搞。不过我丑话先得说在前头,你家三千多亩地可也不少,到了收获季节收租之时,千万不要抱怨租子低廉而后悔。” 凌飞雪妙目闪闪,笑道:“不后悔,肯定不后悔,唐小弟别拿狠话吓唬我,姐姐能看出你这个办法的厉害之处,半成税收看似低廉,但却极大调动了租户的积极性!” 说着想了一想,接着又道:“尤其那个产权只是名义上归你,分明暗示土地属于租户个人所有,如此操作一番,民心大受激励,百姓若是对土地心有归属,必然千方百计努力耕种,这样总产量就会暴增,甚至翻上好几番不止!” 说到这里又想了一想,忽然低声笑道:“你虽然只收半成税收,但是总收益完全不会下降,相反很可能增加,臭小子真是人精……” 唐峥摸了摸鼻子,打趣道:“我很臭么?难道你闻过?” 凌飞雪脸色微红,鼻尖轻哼白他一眼。 唐峥呵呵一笑,放下撩拨这女人的心思,他负手转头看向河边,看着到处热火朝天划分土地的景象,悠悠道:“我毕竟不是皇帝,没有资格直接给百姓分田,所以才使用这种办法,但是租种其实和私分没有区别。” 凌飞雪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这样也好,名义上不会被人抓到把柄,但是你仍旧要立个名目,免得将来被人拿去做文章……除非你脱离大周宣布自立,否则表面上你还是属于大周的。” 唐峥嗤嗤一笑,满不在乎道:“立什么名目?名目就是租种。所有土地归我,百姓承包耕种,倘若有人不服,我正好去抢他家的地。” 凌飞雪皱了皱眉,不过最后也没做反驳。 她很想提醒唐峥一句,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你这个办法一看就是心存大志,明眼人心知肚明你想干什么。 因为唐峥的租种制度和地主雇佣长工制度不一样。 地主雇佣长工,只给一点工钱,并且地主还会限定耕种的粮食品类,雇工们完全没有任何自主性。 唐峥这个租种则不同,他其实是把土地分给百姓,他不管百姓耕种什么,只需要按照收成拿税收。 但越是如此越有奇效,因为老百姓才是最懂种田的人。他不去限定耕种,田地反而会收获更多。 他这样搞等于是推翻了现有的土地制度。 什么人会推翻旧有的制度呢? …… 凌飞雪有些担忧,不过忽然又看开此事,女皇和朝堂不也对这个家伙寄予厚望么,爹爹他们也许正盼着这家伙崛起呢。 大周在培养新人,并且不止唐峥一个,只不过因为唐峥的身份有些存疑,大家一直怀疑他是小主的孩子,所以在培养众多新人的时候颇多倾斜,女皇李婉和军师韩图尤其如此。 但是也正因为身份不好确定,故而才没有直接进行扶持,朝堂对唐峥采用的是放任自流之法,类似于一种观察性的宽容和放纵。 如果通过不断观察和试探,最后确认唐峥乃是小主的孩子,那么一切皆大欢喜,唐峥发展出来的势力不用想也属于大周。 如果最后确认不是小主的孩子呢? 敢放任你发展自然有信心把你降服。 第92章 得想办法搞点粮食 一千三百口人,最后划分了六千五百亩地。 唐峥最初的打算是初春之前开出两千亩,但是在场众人却拍着胸脯保证,许多汉子扯高嗓门高声大呼,说要把六千五百亩地全开完。 距离初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进度快的话甚至能超额完成任务。 超额怎么超额? 当然是剩下的那些荒地。 唐峥辞官的时候统共搞了一万亩地契,六千五百亩分给众人,他手里还剩下三千五百亩攥着。 这些百姓因为感激唐峥,纷纷表示要帮唐峥把三千五百亩也开了。 古代产量不高,一亩地大约能收两石,虽然亩产过于偏低,但是搁不住土地亩数巨大啊。 整整三千五百亩,收获就是70万石粮食。 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大约吃掉六百斤口粮,折合也就是六百石左右,这代表着唐峥的土地收益又能供养一千多个兵。 但是不要忘了,其它田亩他也要收税,如果所有粮食全都累加起来,他完全可以再征召两千兵供养。 这还只是眼前的一万亩土地。 唐家庄后边还有一座占地二十里的荒山。 那山虽然只能开辟贫瘠梯田,但是不管如何总归能长庄稼,算它收成减产三倍行不行,加起来怕是又能供养几千个兵。 到时唐峥麾下的势力很可能会达到一万兵。 一万兵已经属于大势力了,所谓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光是数量就很吓人,更何况兵卒靠的不完全是数量。 在古代只要能顿顿吃饱,便属于是战力极其强大的精兵。唐峥按照每年每人六百石粮食计算,这就是奔着顿顿吃饱并且一日吃三餐去的。 一日吃三顿,而且顿顿能吃饱,倘若时不时再加一顿肉食,这样的兵不算精兵算什么? 未来大事可期,但是先得发展才能,发展就要用粮食,想粮食就得去种地。 不管是分土地出去,还是降低租种税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刺激百姓努力去开荒。 开荒! 开荒! 唐峥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动。 这些荒地以前都是良田,但是多年荒芜已经废了。 荒地不容易重开,尤其还是严寒冬季,地面冻得梆硬,一镐头下去手疼。 又因为这些土地荒芜太久,随便哪个地方都是茅草田,虽然眼下冬天没有茅草,但是地底下却存在着茅草的根系。 茅草这玩意很烦人! 乃是耕种庄稼的天然大敌! 此物根系极其发达,严重之时甚至延伸到地下半米。倘若不把茅草的根系挖出来晒死,明年初春之后开好的农田又会杂草丛生。 没说的,挖! 上千口壮汉劳力,人手一把镐头开始干。 不管是兵是民,中国古代老百姓个个都是种田好手,也能吃得起苦,更不害怕劳累。 …… 这时候才看出开支有多大了。 一千三百多号人,每天鼓着劲头拼命猛干,开荒种田乃是最耗力气的体力活,尤其现在还是地儿梆硬的大冬季。 老百姓肯下苦,但是前提得吃饭,没有人能饿着肚子干活,犍牛耕地还得先给饱一顿干草呢。 越是卖力气的活,干活之人吃的越多。 再加上这时代人的肚子没有油水,吃起饭来那真是有些恐怖,比如唐峥就亲眼看到阿奴爹爹吃饭的架势,好家伙,大嘴一张,半块糙饼子进去,随便咀嚼几口,一伸脖子就咽了。 然后大嘴再次一张,另外半块糙饼子进去,还是随便咀嚼几口,一伸脖子又咽了。 转眼之间一张糙饼子吃个精光,阿奴爹爹随手又去拿来一张糙饼子。 他一顿饭吃了三张大饼,就这还属于饭量偏低的人。 有壮汉劳力一顿能吃五张饼…… 琅琊这边民风淳朴,做饭烙饼也透着粗犷,唐峥随手拎起一张饼子掂了掂,面皮不由自主抽出几下。 “麻麦皮,这一张糙饼子最低也得半斤!”他掂量出重量,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一张饼子半斤。 五张饼子就得二斤半。 二斤半饼子胃里怎么存下去的? 其实唐峥的关注点不在这些壮汉们神奇的大胃,而是在粮食的消耗简直太他妈恐怖了。 一个壮汉一顿饭,最少也得三张饼,这就是一斤半,烙出一斤半的糙面饼子需要多少粮食呢?就算掺杂草根树皮也得二斤多。 这还只是一顿饭,一个人的分量。 一千三百多号人,每天要吃三顿饭,一天消耗就得六七千斤粮食,用牛车都得来回拉五趟。 关键粮食不好买啊。 乱世之中,粮食是命,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卖粮食,即便是卖那也要狠狠喊高价。 一斤粗粮就得十文钱,六千斤粮食就得上百贯,这还仅仅是零散收购价格,如果去大户家中大批量购买那得加价。 没有错,和后世不同,后世买的越多越便宜,这时代买的越多越昂贵。 唐峥的钱每天流水一般造出去。 凌飞雪那边造的更狠,因为唐峥这边百姓感激他,干活只要管饭就行,不需要额外支付工钱,凌飞雪那边因为初来乍到,虽然也搞了私分土地的办法,但是老百姓帮你开荒还得给点钱。 转眼之间周围村镇的粮食都被买光,唐峥和凌飞雪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大户。 大户确实有粮,但是卖的很贵。 自古至今,不管哪朝哪代,即便是天下再怎么兵荒马乱,大户人家的粮仓里始终有粮,倘若大户升级为世家,那粮食的储存就更不用说了。 粮食就是底气,粮食就是实力,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改朝换代都有世家影子,获得世家支持的人物更容易胜出的缘故。 比如唐朝初开之时,李渊就是因为得到关陇世家鼎力支持,所以他的兵马才不缺粮食,吃饱了饭的兵马才叫做精兵。 琅琊有不少大户,但是能称得上世家的只有一个,这世家正是琅琊王氏,其实称世家略略也有些勉强。 唐峥找上了王家。 王旷云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一万石?唐大人,你杀了我行不行?卖您一万石粮食,而且还要折价出售,这事万万没有可能,杀了我也没有可能……” 第93章 两百万石,全都想给 王旷云面色严肃,这次还真不是伪装。 他大声又道:“上次琅琊危机,您逼迫我们出动私兵,那事虽然吃亏,但是我们认了,但是粮食不行,粮食比命更重,唐大人我不怕跟您明说吧,您今天就是再把小主公喊来捅我一刀,甚至是两刀三刀八刀十刀,我宁愿死了也不可能折价卖粮食。” 唐峥面色不变,点头道:“我明白,粮食是家族的底蕴,你是王氏家主,要对全族负责。” 王旷云嘘了口气,踟躇片刻终于道:“一千石,给您按照市价,再多半点也无,就算加价也不能卖。” 唐峥面色还是不变,不过这次却把点头换成摇头,淡淡道:“不行,一万石不能少。我那边每天要消耗几千斤粮食,一万石最多也就撑上半个月。” “唐大人您这是逼我。” “不要喊我大人,我已经辞官归隐了。” 唐峥脸上慢慢浮现微笑,笑眯眯又道:“今次过来我是以一个平民身份和你做生意,废话不多说,一万石粮食不能少,价格就按照市价八成计算,我唐峥将会记住你们王氏这个人情。” 王旷云沉默,咬牙,面色青红不断,显然无法下定决断。 “答应了!” 突然后堂传来一个苍老声音,笑呵呵道:“两万石,不要钱,此粮算作白送,只换唐小哥一个人情。” 苍老声音似乎很有力度,比家主王旷云更有力度,直接又道:“旷云你即刻让人装车,今天就把粮食给唐小哥送过去,唐峥小哥,老夫腿脚多有不便,我就不出来陪你说话了啊。” 唐峥朝着后堂看了一眼,微笑道:“在下也是琐事缠身,同样无法留下做客,这位老先生还请放心,琅琊王氏的人情我记下了。” 后堂呵呵一笑,没有再发声音。 唐峥拱了拱手,转身毫不停留,他一路大踏步出门,似乎并不担心王氏不给他粮食。 直到他的身影离开王氏大门,后堂才忽然走出一个老者,这老人明显是王旷云的长辈,行走如风压根没有腿脚不便的迹象。 王旷云小心上前,语带迷惑问道:“四爷,为什么白送粮食?整整两万石,这让咱家的存粮直接百中缺一啊。” 百中缺一,也就是少了百分之一的意思,这时才看出一个世家的底蕴,乱世之节竟然还有两百万石存粮。 王旷云又道:“那唐峥已经不是官了,没必要跟他打关系,即便是感激他曾保卫琅琊,那也可以用其它方式给点报答。孙儿真是不明白四爷您怎生想的,两万石粮食就这么白白送去了……” 老人呵呵一笑,淡淡道:“两万石算什么?老夫准备送他二十万,二十万如果还不够,那就追加到五十万。” 王旷云一惊,脱口而出道:“四爷,您莫非老糊涂了?” 这倒不是不尊重,而是震惊之下的自然反应,五十万石粮食什么概念,能让一个钟鸣鼎食之家三年不惧灾荒。 王旷云这货虽然性格有些无耻,但是对待家族倒是异常诚心,古代宗族之所以能够传承不断,其实和家族人向心力强大也有很大关系。 但是老人却对王旷云很失望。 他看了王旷云一眼,忽然遗憾摇了摇头,略带惋惜道:“可惜你弟弟性格癫狂,否则还真轮不到你来做家主。” 王旷云怔了一怔,随即面色讪讪道:“四爷赠送唐峥粮食,莫非存有别样打算。” 老人缓缓仰头,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突然悠悠道:“我堂堂琅琊王氏,晋朝之时何等辉煌,王与马,共天下,然而如今呢,只能窝在琅琊小县之中,连保住世家的名分都有些勉强。” 王旷云再次怔了一怔,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小心试探道:“四爷您的意思是?” 老人依旧盯着头顶的雕梁画栋,淡淡道:“昔年战国之末,吕不韦谓父亲曰,耕田收粮获利几何?贩卖珠宝利有几何?扶持国君又有几何?” 这是千古有名的典故,说的就是奇货可居之事。 王旷云世家出身自然听过,闻言双目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四爷对那唐峥竟然如此高看?” 老人终于收回仰望雕梁画栋的目光,看着王旷云不紧不慢道:“十五岁少年,突然成了琅琊县令,为官短短半年,已行数件大事。突然又和朝堂闹翻,辞官归隐做个种田郎,女皇不但不罚,反而厚赐万亩土地,另有二十里荒山一座,据说地契都是此子自己随便写写盖了个印。” 王旷云想了一想,略带迟疑道:“那也只能说女皇对他不错,但是据孙儿所知女皇对好几个年轻人都很不错,应该是大周欲要培养年轻新人,唐峥只是受到扶持的其中之一。” 老人摇了摇头,自顾自又道:“区区一个农户出身的少年,家里却有三个万人敌长辈,随随便便可以当上六县之一的县官,说不干了立马就撂挑子不干,辞官归来之后,第一个大手笔就是开荒上万亩,明明可以压榨百姓帮他种田,偏偏却咬牙自己掏腰包购买粮食……” 老人说道这里又扬起了头,似乎喃喃自语道:“旷云吾孙啊,此子是一条龙啊,四爷爷我说五十万石粮食都算少的,若非担心家族撑不下去我想把两百万石都给他。” 王旷云若有所思,猛然冲着老人恭敬一礼,大声道:“孙儿感谢四爷爷点拨,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我现在就命人开仓装粮,然后亲自押送着给他送过去。” 说着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道:“孙儿去之后也不回来了,请四爷爷做主在家中再选一个话事人,孙儿我便跟在唐峥身边做个管家,发自真诚帮他管理各项琐碎之事。” 堂堂一个世家族长,竟然要给人去做管家? 偏偏老人直接点头,语气忽然变得极其严肃,郑重道:“既然要去投奔,先要记住一事,纵算千难万苦,不可反悔回头……他死,你跟着死,他活,你跟着活,若能坚持二十年不变,我琅琊王氏给你王旷云立牌匾,家族之赌注,拜托吾孙矣。” 王旷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陡然转身大踏步出门。 等到他出门之后,后堂忽然又走出一个老人,目光闪闪道:“四哥这又是为何,咱们不是已经押注别人么?昨日您还派我前往县衙,给新任的县令孔如云奉上两千贯见礼,人家那可是大族孔家的嫡子,他比唐峥更有机会崛起吧?” 四爷缓缓闭上眼睛,淡淡道:“你回去琢磨琢磨再来问我。” 那老人面色一红,听出这是在训斥他虑事不够严谨。 第94章 我们怕死 先秦有文,诗字曰《抑》,抑有一句,海内皆知。 何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因是失传之文书,所以也有另一种说法,叫做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琼瑶是美酒的意思,当然你要误会是那个琼瑶那你找墙角蹲着去…… 这两句诗不管哪一个,说的大体都是雪中送炭之意。 唐峥终于不缺粮食了! 两万石,多么恐怖一个数字? 古代一石是多少斤呢,约合后世50千克,说白了也就是100斤,两万石总数就是200万斤。 而一辆犍牛大车能装多少斤? 满打满算一千斤! 琅琊王氏足足调用四十辆大车,连续运输整整半个月时间,四十辆大车几乎霸占了官道,来来回回高达五百余躺。 运过来的粮食堆得像小山一样。 没关系,人家琅琊王氏不愧世家级别,直接自己出动人手上千,在唐家庄帮助唐峥修建两个大粮仓。 200万斤粮食就这么白白来了。 随同而来的还有王氏家主王旷云,哦,现在他已不是王氏家主,而是唐峥家里的一个管家。 唐峥原本还心存顾虑,但是琅琊王氏赠送粮食就只有这一个要求。要想拿粮食可以,得让王旷云跟着他混。 这不同意都不行了。 两个大粮仓,堆得满当当,足足200万斤粮食,完全可以满足开荒之用。 何止开荒之用? 开荒可耗费不了这么多粮食。 虽然古代人饭量较大,但是一个成人一年也就吃掉六百斤,十人六千,百人六万,200万斤粮食足够三千多人吃一年。 而且还是一日三餐,顿顿都保证吃饱。 …… 这一日傍晚,众人刚刚收工,沂河河畔直接架起一口一口大锅,几十个农妇正在烧火做饭煮热粥。 另有作坊那边调来的一群女工,同样在营炊之地忙忙碌碌,这些心灵手巧的小姑娘在弄烙饼,整个河边到处是鏊(ào)子烙饼的浓郁香气。 唐峥慢悠悠顺着河畔闲逛,不时回头看一眼营炊那边。 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王旷云,做足了一个管家的低姿态,只要唐峥不开口,王旷云坚决不开口。 唐峥忽然喟叹出声,感慨道:“现在我才知道,世家何其了得,你琅琊王氏严格说来已是没落之家,想不到乱世之中仍能拿出大笔粮食,啧啧,出手就是两万石,只能道一句真厉害,怪不得都说争天下者先争世家,我以前真是小觑你们了……” 王旷云拱了拱手,笑呵呵道:“少爷可能还不知晓,家祖父准备赠您五十万石,粮食就放在王氏的粮仓之中,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用。”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迟疑片刻又道:“我来之前家祖父曾有一句话,琅琊王氏的粮仓,就是少爷您的粮仓,需要之时不用客气,可令在下随时前往再调拨。最少五十万石,急时还可多写。” “五十万石……” 唐峥张了张嘴,忽然笑道:“你们这是怂恿我圈养私兵啊。” 王旷云目光闪闪,小声道:“世家也养私兵,宗族也养私兵,少爷您心有大志圈养私兵有何不可?实话跟您说,上次草原来袭我王氏并未出动全部私兵,仅仅用了十之三cd不到。” 唐峥微微一愣,愕然道:“你上次足足带进县城三百兵。” 王旷云脸色有些尴尬,小声道:“王氏族中常年圈养着三千兵,光是养兵就要担负三千户。” 户就是丁,一丁出一个兵,一个兵后面有家有小,算起来最少也得四口人。 由此才看出一个世家的底蕴何等恐怖,琅琊王氏光是养兵就得担负上万人的吃喝。 唐峥沉寂起来。 王旷云不得询问绝不开口。 好半天过去之后,唐峥忽然转身,指着河畔荒地道:“这片荒地倘若全部开完,我自己独留三千五百亩,每年能收粮食七千石,再加上分给农户的六千五百亩,他们约能收粮一万五千石,我取半成充作税收,应可得粮七百五十石,加起来就是七千七百五十石……”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王旷云似乎早有计算,脱口而出道:“七千七百石粮食,可供养一千兵三餐皆饱。” 唐峥点了点头,目光又遥遥看向唐家庄后山,道:“二十里荒山,可辟梯田五万亩,还可再开果林五万,你说说能饱多少人吃喝?” 王旷云沉吟一下,道:“果林收益迟缓,短时不可计议,五万亩梯田看似不少,但是梯田产量实在太差。” 唐峥看他一眼,笑道:“养五千兵有没有问题?” 王旷云琢磨半天,缓缓点头道:“应该可以,不过有些捉襟见肘,少爷应该知道养兵不仅仅是满足兵卒的吃喝,还要担负士兵们身后的一家老小。” 唐峥默然不语! 王旷云这个说法确有其事,涉及一个古代养兵的常见问题。 养兵不但要给士兵提供一日三餐,此外还得额外给兵卒发放粮食,这就是所谓的按月给予兵饷,兵饷是士兵养家的唯一来源。 古代一家人口众多,动辄就是五口六口,所以养一个兵的后面其实是跟着五六口人,这个兵饷的压力不可谓不重。 也就是说供养五千精兵不能按五千人口计算,兵食和兵饷至少得按三万人的开支才行。 荒山开出五万亩梯田看似不少,但是供养五千精兵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唐峥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现在已有千兵,河畔荒地开辟后能再养两千,然后把荒山五万亩梯田算上,大约也可供养五千,加起来就是八千兵……” 八千个兵已经不少了。 但是王旷云仍旧愣了一愣,隐约听出唐峥的语气不对劲。 他连忙道:“少爷您这算法纯粹发于自身,怎不将琅琊王氏也计入其内?我王氏族群许您50万石粮食,至少能征召一万精兵在手!” 50万石粮食满足八万兵丁吃喝都没问题,不过考虑到募兵要给兵饷让其养家,每个兵丁按照家里有八口人计算,所以王旷云才说50万石粮食能征一万个兵。 这是按照精兵方式做的打算。 戮戮乱世之中,给吃饱饭就有人卖命,如果再给兵饷养家糊口,那么麾下异常死忠很快变成精兵。 是的,古代的精兵就是这么奇葩,吃饱饭给养家,满足两点就是精兵。 琅琊王氏手笔真是够大的,一出手就要帮唐峥征召一万个兵,也就是说帮他供养一万户,一万户可是个非同小可的数字。 曾有诗言,开疆而拓土,得封万户侯,万户就是一万户人家的意思,能养一万户的基本都是封疆大吏级别。 唐峥再次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自己才能供养八千,你王氏却帮我供养一万,为何自己不招兵买马趁势而起,偏偏非要白送粮食押注在我身上?” 王旷云郑重拱手,直言不讳道:“我们怕死!” 唐峥一呆。 第95章 征召一万兵 王旷云又道:“自己征召兵马,必然身不由己要加入争霸天下之列,成了或者有问鼎之机,但是败了却要举族灭门,我琅琊王氏没有这种锐气,或者说天下各大世家都没有这个锐气,少爷您不妨想想历朝历代开国帝王,有几个是拉着整个家族拎着脑袋去争天下的?” 唐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们更愿意去投资,跟在成功者身后享收益,此举风险不大,但是收益极大……” 说着突然看向王旷云,笑眯眯问道:“我猜王氏应该不仅仅支援我一人吧?” 王旷云答非所问,反而拱手道:“这支援您敢不敢要呢?” 唐峥哈哈大笑,猛将手臂一挥,目光炯炯道:“给多少我要多少,王管家你给我听好了。” 王旷云大喜,连忙一挺胸膛。 唐峥目光滚滚,缓缓吐气道:“明日清晨,四处张榜,就说我琅琊唐小五手握粮食数百万,不想饿死的赶紧给我滚过来!” 王旷云双眼放光,跟着补充道:“但凡应征当兵者保证一日三餐,再给能养八口家人之做饷,总数只征召五千人,须得多方挑选才入征。” 50万石粮食明明能挣一万兵,但是这货却无耻的说只召五千兵,分明是打着让人感觉机遇难求的坏主意,颇似后世房地产开发商捂盘销售的杂碎行径。 唐峥哈哈而笑,伸手重重一拍王旷云肩膀,突然语带深意道:“若我不死,王氏当起……” 这算是某种双方默契的承诺了。 王旷云郑重拱手,忽然转身急匆匆而去,如今唐峥麾下并无人才,想要四处张榜招兵还得借助琅琊王氏,王旷云急匆而去正是回家喊人,哪怕是再落寞的世家抽调几十个读书人也是容易的。 唐峥目视王旷云身影离开,张口轻轻吐出一股白气。 这时一个苗条身影急纵而来,赫然正是好多天不曾出现的小主公李倩。 这丫头见面先是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倒是带着丝丝关切,道:“你跟王氏苟合,借他之力征兵,你就不怕事后尾大不掉,被人当成傀儡控制住?亏我还觉得你聪慧绝顶,想不到竟然做出这么蠢的事。” 说话很冲,但是语气却又关怀,这是小主公的性格所致,她从不会像阿奴那样和风细雨。 唐峥正要跟她掰扯两句,忽然看到不远处又有人来,这次却是凌飞雪带着小丫鬟铃铛,奇怪的是阿奴竟然也挎着个小篮子跟过来。 三个女孩有说有笑,一点也没有前几天剑拔弩张的架势。 小主公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俏脸顿时显出不满之色,忽然气忿忿跺了跺脚,恨恨道:“三个狐狸精,早晚害死你,阿奴也就罢了,你难道不知道凌飞雪乃是我姐姐的人?她才不会喜欢上你,她是来盯着你监督你……” 唐峥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见她聒噪。 这时三个女孩到了跟前。 阿奴举着小篮子送到唐峥面前,嫣然笑道:“小五哥哥你看,我们挖了好多红山薯,飞雪姐姐说开春可以耕种,产量比冬小麦还要高许多。” 唐峥顿时一愣,皱眉道:“红山薯?” 凌飞雪上前微笑,道:“咱们开荒有些晚了,已经错过了冬麦播种之节,所以耕种只能等到来年开春,春天无法播种小麦只能种别的。” “我知道!” 唐峥下意识点头,不过仍旧周围盯着阿奴的小篮子,继续皱眉道:“但是这红山薯……” 迟疑一下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咱们琅琊竟然种植红山薯?” 红山薯乃是地瓜的一种,原产根本不在中国大地,唐峥穿越之前虽然不是农民,但是地瓜原产不在中国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阿奴却挖来了红山薯,而且听大家语气好像不稀奇,唐峥心里有些吃惊,所以才故做不懂试探。 凌飞雪不疑有他,微笑道:“红山薯这东西不挑地,而且粮食亩产还很高,天下百姓多有种植,并非咱们琅琊本地所独有。” 唐峥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泄露自己。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他不知道就是个错误。 但是这红山薯真的很奇怪啊? 这个时代怎么会有红山薯? …… 凌飞雪明显没觉得红山薯是个大事,反而跟小主公一样比较在意征兵的事。 她先是看了小主公一眼,然后才装作若有意若无意道:“我喜欢读书,阅过一个典故,说起来很有意思呢,据说战国末期有大商贾吕不韦,竟然资助别人当皇帝……” 分明也是在提醒唐峥,琅琊王氏给粮食乃是有想法的。 这话唐峥自然能听懂。 他见小主公和凌飞雪全都等他回答,突然笑呵呵接过阿奴手里的篮子,一边翻看篮子里的红山薯,一边语带深意道:“吕不韦资助秦异人,而后权势凌天下,然而秦始皇成年之时,此人饮下毒酒以自裁。” 说到这里突然一指自己,淡笑又道:“我不是秦异人,更不是秦始皇,我已经十六岁了,你们可把我看做成年人。” 这话隐有暗指,凌飞雪和小主公若有所思。 但是小丫鬟铃铛不懂,忽然蹦跳过来盯着唐峥,婴儿肥的小脸很是纠结,好半天才道:“姑爷成年了吗?那您怎么不摸上小姐的床?铃铛天天晚上偷偷给你留门,每次都等到困得睡着也不见人……” 说着似乎很是委屈,又道:“我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要等着给姑爷暖脚呢,这样就能生个一男半女,跟着姑爷过上一辈子。姑爷啊,您成年了怎么还不来?” 唐峥呆呆搭不上话来。 你这小丫头今年才多大? 十四五岁的年纪,脑袋瓜里整天想什么呢?还生个一男半女,你敢生我也得敢下得去手啊……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在场几女反应不一。 小主公狠狠瞪了铃铛一眼。 阿奴小脸有些担心和苍白。 凌飞雪则是脸色迅速变红。 她忽然一把将铃铛拽过来,冷着呵斥道:“再敢整天姑爷姑爷乱叫,我先把你卖到别人家当丫鬟,跟你说过多少次,他不是姑爷他不是姑爷,本小姐不会嫁给他,听明白没有……” 铃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明白了,公主在一旁盯着,小姐你怕她生气,没关系的小姐,铃铛本事可大了,我已经把阿奴姐姐变成自己人,我很快会把公主也变成自己人。” 说着挣脱凌飞雪手掌,蹦跳到小主公面前,十分可爱道:“公主,你和我家小姐做姐妹吧。” 李倩呆了一呆,一时竟无法跟这个小丫头发脾气。 气氛愈加尴尬,在场除了铃铛大家都有些不自在,好在这是远处营炊之地有人高呼一声,远远叫道:“开饭了,主公过来吃饭啊。” 喊话的是偏将吴穷,似乎一直关注着这边。 唐峥连忙拔腿就走,口中哈哈笑道:“吃饭吃饭,吃完饭收工,明天还要开荒呢,再拖几天就要过过年了,过年之前必须开完所有荒地,耽搁了耕种可要误大事……” 一溜烟跑了! 后面小主公和凌飞雪对视一眼,目光中明显噼啪有杀气,然后凌飞雪恭敬给小主公欠了欠身,拉着不依不饶的铃铛转身去吃饭。 小主公想了一想,突然一把挽住阿奴胳膊,十分温柔道:“阿奴妹子,咱们也去吃饭。” 阿奴首次得到这种待遇,顿时显得十分欢喜。 …… 唐峥在大举开荒种田,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眼睛,再加上琅琊王氏大张旗鼓资助粮食,此举更加引得许多人暗中在觊觎。 比如琅琊县城之中。 轰隆! 一声巨响! 新任县令孔如云面色铁青,愤怒掀翻书房一张案及,咆哮对人吼叫道:“庞县丞,本官让你统计全县私田,此事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去办?” 第96章 孔如云吃瘪 新官上任,当有三把火,孔如云的三把火明显冲着唐峥,可惜他小觑了唐峥在县衙官吏中的威望。 比如庞县丞,压根不怕孔如云掀桌子。 这个老油条笑眯眯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孔大人这火发的有些莫名其妙,下官身为一县之丞,负责的乃是官吏协掌,统计百姓私田这种事情,大人无论如何也按不到我头上吧?” 说着似乎很为孔如云担忧,笑眯眯又道:“大人身为一县之令,竟然连哪个属下该干哪项事务都不懂,这事要是传言开去,我琅琊县怕是被人笑掉大牙。” 孔如云咆哮一声,怒吼道:“县丞乃县令之佐,本官凭什么不能安排你事?庞县丞,你莫非不知我乃孔家嫡子身份?” 庞县丞连忙拱拱手,脸上适时露出畏惧之色,道:“千年孔家,圣人门第,下官也是读书人,安敢小觑大人之出身。” 孔如云脸色稍霁,大喇喇轻哼道:“算你识相。” 随即又道:“本官让你排查私田,尤其是依仗官位私自贪占的民田,前前后后已经半月有余,我希望你能跟我一个准确答复……” 说着把脸往前一凑,目光闪烁带着暗示,再道:“本官早已听闻,县里有人贪占大笔私田,庞县丞你大可不必害怕威胁,该怎么禀告你便怎么禀告。本官身为琅琊一县之令,又有千年孔家作为依仗,不管是谁触犯法令,我必依律严厉处罚之!” 这几乎跟明说没区别了,就差让庞县丞直接说出唐峥的名字。 可惜庞县丞混迹官场大半辈子,早已是滚刀肉级别的老油条,闻言再次拱手一礼,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这事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下官身为一县之丞,负责的乃是官吏协掌,统计百姓私田这种小事,大人无论如何也按不到我头上吧?” 好几伙,几乎一字不变又重新说了一遍。 孔如云勃然大怒,厉喝道:“庞县丞,你想死不成?” 庞县丞满脸笑眯眯,道:“大人说话注意点分寸,您虽然是一县之令,但是并无杀伐官吏之权,此话倘若传到朝堂那边……” “传到朝堂我也不怕!” 孔如云再次咆哮,大声道:“本官乃大周六县之一执掌,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人物。” “封疆大吏?” 庞县丞突然嗤笑起来,转头对众官吏笑道:“这怕不是个傻子啊?” 然后又转头看着孔如云,这次连手也不拱了,直接道:“一口一个出身孔家,一口一个孔家嫡子,可笑孔家千年传承圣人门第,怎么遴选的嫡子竟然没脑子?孔大人,孔县令,老夫实话跟你说明白,我还真不在乎你这毛头小娃娃,别拿眼睛瞪我,老夫不是吓大的,刚才给你脸你不要,那咱只好撕破脸。县令很了不起吗,信不信让你政令不出门……” 孔如云哪里能忍? 可惜庞县丞连机会都不再给他,突然哈哈一笑直接转身,冲着在场官吏摆摆手作别告辞,然后就那么慢悠悠的出门走了。 “来人,来人,衙役何在,捕快何在……” 孔如云咆哮一声,愤怒道:“给我拿下这不敬上官的混账,本县令要亲写奏折罢了他官。” 人群中忽然走出主薄,笑呵呵道:“孔大人莫要生气,您罢不了庞县丞的官,人家身后有靠山,大人奏折递上去也没用。” 孔如云咬了咬牙,目光森森道:“他靠山是谁?” 主薄一捋胡须,呵呵答道:“听闻是王朝将军。” 孔如云顿时冷笑,不屑道:“王朝而已,本官还不在乎。” 主薄不紧不慢又道:“王朝将军身后站着当朝唐无敌大帅!” 孔如云面皮一抽,再次冷笑道:“唐无敌而已,自有我孔家长辈去对付。” 主薄忽然放声大笑,转头对一众官吏道:“刚才庞县丞说的一点没错,这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货……” 说完直接转身,竟然也毫无顾忌的走了。 孔如云只觉脑袋一懵,一时竟连愤怒都忘了,等到他堪堪反应过来,忽然看到所有小吏齐齐转身。 眨眼之间,竟然走个精光。 明显连告辞都懒得说上一句。 …… 片刻之后,琅琊县一座小饭馆。 庞县丞和主薄对面而坐,一众小吏围坐两旁。 庞县丞忽然冷笑出声,满脸不屑道:“本官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没脑子的货,堂堂千年传承孔家,怎的竟选出这么个嫡子?” 主薄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他是嫡子又不是嫡长子,孔家乃豪门大户,正房一脉就有几百子嗣,每个都可称为嫡子,嫡子和嫡长子不可同日而语。” 庞县丞笑着点头,赞同道:“是极,老弟看的明白。” 他忽然望向一众小吏,语带暗示道:“孔如云上任已有半月,想必大家伙也都看明白了,这是个眼高手低的小辈,胸中没有半点城府,他以为新官上任可以三把火,在我看来上蹿下跳惹人笑,先不提为官之道御下之道,他连做人最起码的礼仪都欠奉。” 一众小吏连连点头,有人嘿嘿笑道:“看看孔如云今天的表现,再想想咱家唐大人第一次进县衙的威风,啧啧啧,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啊。” 主薄哈哈大笑,忽然指着庞县丞道:“我还记得庞老哥你第一天就被打压,差点被唐大人的逼得跪地求饶啊。” 一众小吏跟着发笑,不过笑声却带着善意的凑趣。 庞县丞也是哈哈一声,语带感慨道:“想想唐大人的手腕,那可真是有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味道,上来先给我扣一顶内奸大帽子,让我纵有百口也难辩解证清白。” 旁边两个三班捕头心有同感,点头道:“我俩还不是一样,反应稍慢就得被撸,你说也真是奇怪啊,唐大人是县令,孔如云也是县令,唐大人第一次进门就敢弄我们,偏偏还弄的我们不敢顶撞,这孔如云已经上任半个月之久,为何咱心里竟然一点不怕他?” 庞县丞笑眯眯端起一杯酒,道:“老虎闭着眼睛睡觉,照样可以拍死身前经过的兔子。猕猴再怎么龇牙咧嘴,它又能把兔子怎么样?” 两个三班捕头若有所思,忽然笑道:“唐大人是老虎,孔如云只是猕猴,咱们这些兔子怕老虎,但是对待猕猴没畏惧。” 众人都笑了起来,各自端杯喝了一口。 然后一时找不到话,都拿眼睛直勾勾看着庞县丞。 最终还是三班捕头按捺不住,小声问道:“县丞大人,您说咱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97章 肆虐华夏的兵祸 “下一步该怎么走?” 庞县丞沉默半天,忽然道:“说起来竟有半个月没去拜见唐大人,老夫听说他在河畔开荒好生红火,又得王氏资助正在招募私兵,估计很快要有响应者云集……”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在场众人缓缓又道:“诸位都是多年同僚,老夫有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讲,而今天下战乱纷纷,手中有兵的才是爷爷。咱们大周虽然也算一方之国,但是大家想必也察觉出朝堂对唐大人放任不管,老夫实话说了吧,我这辈子可能也就县丞到头了,但是孩子的前程可是一辈子。” 这话有些露骨,众人齐齐默然。 忽然有人小声说道:“庞县丞您已拜入王大将军门下,我们大多也选了大树傍着,如果……如果忽然改换门庭,会不会陷入左右两难之境地……” 庞县丞看他一眼,笑眯眯道:“谁拿咱们这些小人物当回事?” 众人恍然大悟,眼中隐隐有所意动。 庞县丞忽然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仍在桌上,转头对饭馆那个中年小二喊了一声,道:“店家,会账。” 然后转头又看向众人,暗有所指道:“远的且先不说,咱们不够层面,老夫只单说琅琊这一县,要投靠还是投靠唐大人。在琅琊这片地面上,唐大人乃是最有潜力的人,别看孔如云上蹿下跳又吼又叫,一个不懂邀买人心不懂招兵买马的蠢蛋,一旦唐大人出手绝对是老爹揍儿子,摁住就揍,不服还揍……” 这话说的有些糙,但是话糙理不糙。 主薄突然也站起身来,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庞老哥说的对,老弟我也半月不曾拜见大人,心里真的很是想念啊。” 然后众人齐齐起身,大声道:“我等也想同往。” 庞县丞直接转身,大踏步领先出门。 转眼之间,饭馆为之一空。 这时那个中年小二走到桌边,将庞县丞留下的铜钱收起来,他把铜钱在手里掂了一掂,忽然开口笑道:“竟然多给了一倍,这些官吏真是有钱……” 话音竟然带着不屑,很难想象发自一个小二之口。 忽然后面人影一闪,有个掌柜模样的老者走了过来,淡笑道:“他们自觉投奔了明主,出手难免有些大方,老夫刚刚在一旁偷听,倒是对那个唐大人有些好奇。” 中年小二目光一闪,嘿嘿道:“教中传来消息,闹得不可开交,圣师提议罢免圣子另立他人,支持圣子的那些长老怒而出走,据说分裂一半势力准备在山东搞事,我估摸应该是开春之后趁着青黄不接揭竿而起……” 掌柜眼皮都不眨一下,道:“咱们属于教内暗堂,直归圣女亲自统领,管他圣师和长老如何分裂,咱们只听圣女的意思再做决定。” 中年小二迟疑一下,道:“圣师提议唐峥为圣子,圣女似乎已经和圣师达成默契,倘若到时真有教令传来,难不成咱们真要去听命一个小娃娃?” 掌柜微微一笑,道:“所以老夫刚才才说,我对那个唐大人有些好奇。” 小二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莫非你准备去试试他的成色?” 掌柜连忙摇头,道:“他身旁跟着三个万人敌,老夫就算想死也不会有这念头,试试成色就免了,我是想在合适时机伸一把手。” 小二很感兴趣,忍不住道:“怎么伸一把手?” 掌柜看他一眼,直言不讳道:“你我都是圣教中人,当知那些长老准备如何揭竿而起,无非是趁着青黄不接携裹难民,然后卷起兵祸肆虐地方!” 小二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笑道:“这是圣教手段,千年不显落伍,当初汉末黄巾军,两晋时代香火社,说到祸乱民众造反,咱们圣教乃是行家。” 掌柜也笑了起来,道:“对付行家须得行家出手,咱们就在琅琊县坐镇盯着,但凡发现长老派来搞事之人,一发都给他偷偷解决掉,到时整个山东大乱而琅琊不乱,你猜新圣子会不会对咱们心存感激?” 小二眼睛发亮,不过仍旧问了一声,道:“你对唐峥成为圣子这么有信心?” 掌柜呵呵一笑,若有所指道:“渊源太深,靠山太硬,再加上圣师对他极力相挺,我想不出他无法成为圣子的任何理由。” 小二一拍桌子,道:“那就行了,我跟着你这老狐狸干,倘若将来圣子真能成功,咱也捞个开国国公耍一耍。” 掌柜与他对视,两人同时一笑。 …… 春回大地之前,其实更加难熬,不但天气很冷,而且家无隔夜之粮。 大周境内六县还好,先有唐峥大搞冬捕售卖冻鱼,后有五万精兵偷袭草原满载而归,虽然跟草原干了一票大仗,但是战胜之后又得了不少收益。 再加上女皇也有支持的世家,能够拿出粮食开设粥棚救济饥民,所以大周六县百姓饿死的很少,相比往年已经算是天上人间。 但是中原其它地方没这么好运。 大唐三百年国祚,传承至今已经大大消耗了元气,吏治贪腐横行,帝王昏庸无能,直接导致的就是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从几十年前开始老百姓手里已经没有土地。 没有土地,赤贫之民。 家无隔夜之粮,炊无下锅之米,然而吏治更加迷乱,破家县令时有听闻。天下乱象纷呈,已有好几次农民起义。 不过都被大唐镇压了下去,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老百姓活不下去总归会重现历史。 …… 这一年冬天可以说特别的冷。 山东境内尤其的冷。 就在大周西南的某个地方,有个小县叫做冤句,这个县土地比较贫瘠,亩产据说只有一石不到。 亩产低也还不算最严重之事,最严重的是老百姓手里没有地。 冤句县有一镇,名小山镇,镇南有一村,叫小山村,名字取得如此随便,可见这个村子的百姓少有能人。 村子只有五十户不到,寒风中显得那么弱小。 这一夜夜色刚沉,一户人家不断传出虚弱的咳嗽声,咳嗽的是个年龄约莫五岁的女娃,小脸枯瘦苍白的让人害怕。 整个天下人都不曾想到,一场席卷江山肆虐华夏的兵祸,竟然从这里开启,从这个五岁女娃的哥哥身上开启…… 第98章 老天爷,你睁开眼啊! 小女娃不断咳嗽,渐渐苍白的小脸开始泛红,忽然声若蚊蝇出声,无比虚弱道:“娘亲,我好难受,好疼啊。” 寒风透过门缝吹进来,一个两鬓憔悴的女人慌忙抓几把干草盖在女娃身上,然后偷偷擦了一把眼角,转过头来对着女娃道:“丫丫不要怕,有娘亲在身边,娘亲和你一起躺下,帮你暖暖身子就不疼了……” “可是我饿!” 丫丫两眼泪汪汪,但是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她虚弱咳嗽几声,忽然满是憧憬道:“娘亲娘亲,您说爹爹能帮我抓到药么?丫丫不想死,我想活着,那样我每天能陪哥哥玩耍,能陪您下地干活,我很厉害,能帮娘亲和爹爹揪掉一些乱茅草。” 丫丫旁边还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男孩,努力咬着自己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女人同样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强逼自己安慰闺女道:“丫丫放心,你爹爹肯定能抓到药,我们从安徽一路逃荒过来,就是因为山东这边很安稳,能活人……” 然而话未说完,忽然屋门被人推开,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被人砸进屋中,后面跟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兵卒,森冷道:“你家男人到县里偷窃,被苦主看家护院的下人给打死了,我们县令大发恩赐,让咱哥儿俩把尸首给你送过来。” 说着很是不满跺了跺脚,忿忿又道:“这大冷天顶风冒雪走了十几里,还不赶紧掏点铜板意思意思?你这娘们没一点眼力劲,烧壶水让咱哥俩暖和暖和啊。” 女人哪里还有心情烧水? 她呆呆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似乎因为陡然遭受聚变,竟然连哭泣也忘记了哭泣,而干草里躺着的小丫丫因为门口不断冷风直吹,很快被冻得连咳嗽都咳嗽不出。 两个兵卒开始翻找屋子。 可惜家徒四壁没能找到半个铜板。 一人怒骂几声,显然很不满意,另一人忽然看向两鬓憔悴的女人,目光闪闪道:“奶奶的,不能白给你家送尸体,既然钱财没有,小娘们陪咱耍一耍。” 女人一惊,恐慌复又畏惧,终于哭出声来,哀求道:“不要,我孩子在。” 她并没有祈求兵卒放过她,因为知道祈求也白搭,所以她只是祈求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语气既惶恐而又显得无助。 可惜两个兵卒哪里管顾这个,陡然狞笑直接扑了上来,满脸兴奋道:“你男人已经死了,哥哥给你当男人,乖乖躺着别动,让咱哥俩好好玩一玩。腿分开,啊,好爽,好热乎,啊哈哈哈哈……” 明显是得手了! 寒风肆虐,女人低哭,就在这大雪寒冬之际,两个兵卒狞笑着爬到了她身上。 旁边不远,就是她的丈夫尸体。 草堆之中,还躺着她的孩子。 这一场犯罪实在令人发指,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可怜这家的孩子,所以在寒风肆虐之中,那个虚弱的小丫丫慢慢停止了呼吸。 女人嚎啕大哭,但是被人压在下面却无法去抱孩子,两个兵卒完事之后扬长而去,临走似乎还骂了一句晦气。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小丫丫躺着的草堆旁边,竟然还躺着一个十四五岁小男孩,小男孩牙齿咯咯作响目睹了这一切。 夜冷风寒,裹着雪花不断往屋子里灌,女人面色麻木痴痴呆呆抱着小丫丫,竟然连起身关门的没有心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忽然放声悲号。 她一手抱着闺女丫丫,一手抚摸丈夫尸体,仿佛向命运发出怒吼,质问苍天道:“为什么,为什么让我们活不下去,都说山东可以活人,我们逃荒来到这里仍要受难,啊,天,你睁开眼,你睁开眼。” 也就在这时,忽然门口走进一个青年书生,先是打量一眼屋中情景,然后悲怜天人道:“白莲仙圣在上,愿能普度终生,这位妹子先擦一擦眼泪,听我给你讲一个白莲仙圣救苦救难的故事……” 这一夜,一个满心绝望的女人,一个牙齿咯咯作响的十四五岁小男孩,加入了一个叫做白莲教的救苦救难组织。 而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叫做朱温,举家来自安徽,逃荒至山东不过半年。 天下不仅朱温一家,冤句县不仅朱温一家,小小一个穷苦县域,竟然就有几万人变成了白莲圣徒。 朱温家的遭遇,只是这个时代穷苦百姓的一个缩影。 …… 一场燎原华夏的兵祸,突然就这么起来了。 就在丫丫病死的五天之后,冤句县突然漫山遍野全是兵。 这些兵不是精兵,甚至不能算是正规的兵,放眼一望而去,衣衫褴褛皆民,然而是民又非民,双目血红宛如野兽。 木棍是他们的武器,锄头是他们的武器,甚至河边捡起来的石头也能当做武器,就这么拿着‘武器’直接冲击了县城。 人人衣衫褴褛,个个顶风冒雪,有人甚至还不等攻城,已经被寒风冻死在雪中。 然而更多的暴民没冻死,凭借一股疯狂冲进了县城。 是的,疯狂,所有人的双目都泛着血色,那是一种被仇恨盈塞了心神的狂暴。 仅仅一个时辰,县城尸横片野,疯狂的暴民完全没有克制,见人杀人见兵杀兵,遇到店铺立马冲进去哄抢吃喝,吃喝之时再将店铺主人凶残杀死,然后狂呼着冲进其它店铺,再次干出令人发指的行径。 仇恨使人丧失理智,几和野兽没有区别。 暴民之中隐约也有理智者,但是理智者做出的事情更可怕,这些人在真正的白莲教徒带领下不断砍杀,目的地正是冤句县的县衙所在地接。 当是时,冤句县的县令正在饮酒作乐,光天化日之下,此人却浑身赤条,白莲教徒领着暴民一路横冲,踢开门只看见一堆白花花的肥肉在地上耸动。 肥肉身下压着一个赤光的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行尸走肉。 这分明是个被抢掠而来的良家之妇。 如果细看会发现她其实已经咬舌自尽了…… 但是白花花肥肉的县令仍然趴在上面不断耸动,口中竟然发出特别兴奋的狂笑声。 第99章 黄巢北上,唐峥募兵 “幼娘!” 暴民中有个男子狂吼一声,双目迅速泛出血红之色。 县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趴在女人身上怒喝出声,斥责道:“尔等何人,找死不成?” 吼! 那男子狂怒咆哮,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他没有武器,但是愤怒让他疯狂,他直接扑到县令身上,发疯一般又啃又咬。 他用牙齿撕咬县令的肥肉,双手恶狠狠抠瞎了县令的双眼,然后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县令的眼珠子用力嚼碎。 这得是何等的愤怒何等的痛苦,才能做出比野兽还要凶残的事情。 县令早已疼的满地打滚。 口中不断发出哀嚎。 那个男子不再管他,痴痴呆呆伸手去抚摸死去女人的脸,他血红的双目有滚滚热泪,忽然仰天咆哮悲呼:“幼娘,幼娘啊……” 暴民之中,一个十四五岁男孩目光森然,他死死看着满地打滚的县令,双手指甲已经仅仅插进了肉中。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青年书生跨步进来。 这书生赫然正是黄巢,进门之后若有所思看了看男孩,他忽然从腰间拔出长剑,顺手递到了男孩手中,微笑道:“你想杀人吗?这县令害死了你的父亲和小妹……” 男孩双目迅速充血,手持长剑蹭一下上前。 噗嗤—— 干脆直接,直截了当,长剑狠狠插进县令心窝,一篷鲜血喷溅三尺。 鲜血喷了男孩一脸,也溅到了黄巢的身上。 然而两人全都不为所动。 男孩因为双手死死攥住剑柄,洞穿地面将县令钉在地上。 黄巢则是慢悠悠擦掉脸上溅到的血滴,忽然仰头发出一声狂放的大笑。 他上前重重一拍男孩肩头,赞扬道:“朱温,你很不错,虽然满心仇恨,但是并未被仇恨蒙蔽眼睛,本圣子十分看好你,你将来会成为一员虎将……” 朱温脸色漠然将剑拔出,忽然抬头看着黄巢道:“这把剑能不能赏赐给我?” 黄巢哈哈又笑,淡淡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大笑之中转身,迈步出了房门。 …… 冤句县暴民,一日之间破城,当傍晚夜色来临之时,满城已经空荡荡犹如鬼蜮。 凡是抵抗者都被杀了,不抵抗者竟然也被杀了。如果不想全家横死,只有宣誓加入白莲教一条出路。 杀红眼的暴民屠戮整座县城,然后抛弃这座城池连夜北上,他们到达下一个县城再次屠杀,又携裹着加入者继续往更大的范围肆虐。 最初只是几千暴民,短短数天时间激增十万,并且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暴民手里的木棍石头已经换成了真正的武器。 明显已经成为兵了。 这时黄巢终于登高一呼,对空嘶喊发出起事宣言:“苍天已死,白莲降世,罪唐剥削万民,至令百姓横死,世间不平,天补均平,诸位教中同胞与我一起,砍杀了江山造一个太平……” 历朝历代所有的反叛者,口号大多要弄得堂皇正义。 白莲教传承汉末黄巾军余孽,堪称乃是古往今来造反的老行家,黄巢这一喊自然能喊进暴民心里,当是时整个天地都被暴民的狂吼声所充塞。 然后黄巢迅速竖起大旗,编立十万暴民成立起事大军,教中那些支持他的人物各任要职,不过半月已经把军队整治的井井有条。 从最初的暴民,变成了一股强横的大军。 此时黄巢终于揭露心迹,某日暗夜与教中长老狂笑道:“天下之锦绣,山河之壮丽,既然昏帝给人可乘之机,当由兵强马壮者取代之。” 谁兵强马壮? 他自觉兵强马壮! 但是起事大军发展太快,转眼已经突破十万人,这就迎来最大一个难题,粮食和后勤无法跟得上节奏。 想要更强,就得有钱有粮,而遍观整个山东一地,只有大周六县勉强有粮。 大周六县之中,又以琅琊县最为安定。 黄巢想也不想,直接下达进军琅琊的命令……他不但要屠戮琅琊抢夺粮食,还要干掉一个跟他竞争圣子的潜在对手。 那个少年他早就想杀了! …… 琅琊县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王氏连续给粮给钱,直让唐峥底气大增,他原本就有一千疯子兵,这次有粮迅速又开始征兵。 原本只打算征召一万,可是唐峥小觑了这时代吃饱饭的诱惑。 足足有四万人前来应征。 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汉子。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整个琅琊人都要跟着他干的概念。 上次草原来袭之时,发动全县也只有四万壮汉,那次是帮着唐峥挑水筑城,最后用冰攻之法打了胜仗。 四万民夫事后各散归家,想不到听到征兵竟然全都来了。 唐峥头皮发麻…… 这特么太吓人了! 如果把四万民夫全都征召为兵,那么光是兵饷就能拖死他。供养四万大军听起来威风无比,但是四万兵卒身后的家眷那简直是吓死人。 养兵就得给饷养家,否则军队就没有太强的战斗力,以唐峥现在的能力绝对养不起四万大军,因为这等于是要养着整个琅琊县的百姓。 最后只能严格规定,在四万民夫之中优中选优。 光是起步就已不同。 为何? 因为兵源素质…… 琅琊县总有二十多万人口,这四万民夫本就是百姓中的成年汉子,现在还要在成年汉子之中再选一次,自然而然个个都是精选。 年龄太大的不要! 体格稍弱的不要! 胆量太小的也不要! 三个不要,在四万人之中遴选,要求如此严格,最后竟然还是选了一万四千多! 超出唐峥此前的预计,他原本打算只要一万人。 但是事已至此,老百姓眼巴巴盼着,就算养兵压力再怎么大,那也只能咬牙认下了。 一万四千新兵就这么征召到手,再加上此前一千疯子兵,总数已经达到万五之数。 琅琊县衙之中,孔如云一天比一天暴怒,经常会掀翻桌子,然后对着城外某个方向咬牙切齿。 唐峥没时间管顾有小人暗中诅咒,征召了军队必须立即开始训练。 第100章 了解一下,大炼钢铁听过没? 还是先前那个老套路,练兵三策直接拿出来,不过这次军队的规划却改了一改,连排班级那一套明显不适合这个时代。 所以唐峥准备改用兵伙制。 因为这个改动,差点还引起不满,比如小主公和凌飞雪就联袂找上他,后面跟着两个偏将正是吴穷和屠彪。 小主公李倩的性格还是那么直接,一开口就直愣愣质问道:“你的练兵三策那么有用,连排班级尤其特殊,为什么突然不用了,你知不知道常改兵制最容易出问题。” 然而唐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有另外一个问题更头疼。 最后还是凌飞雪聪慧,察觉唐峥神思不属,连忙问道:“见你皱眉多日,可是有事难解?” 唐峥苦笑一声,无奈道:“兵现在已经有了,武器却令人头疼,战马想都别想,甲胄也是空谈,但是总得给兵卒们发一把砍人的武器吧,没有武器难道让他们用石头?” 众人愕然一怔! 他们急匆匆来找唐峥,只顾着担忧改动兵制会造成朝令夕改的混乱,但却忽视了现在一万五千兵卒压根还算不上兵,因为连最起码的武器都没有。 李倩迟疑半天,忽然鼓起勇气道:“要不我去给李婉低个头,让她给你调拨一批刀械,不过一万五千兵卒太多,我怕李婉手里也没这么多存货。” 唐峥叹息道:“别说一万五千,大周连五千都拿不出来,你姐姐其实很不容易,白手起家艰难的很。” 李倩咬了咬嘴唇,悻悻道:“她算什么摆手起家,明明是坐收渔翁之利,兵是我娘的兵,将是我娘的将,她只不过占了个我娘不愿出山的便宜,从我手中夺走了应有的皇位。” 唐峥看她一眼,忽然道:“你这么想当女皇?” 李倩微微发呆,随即摇头道:“我才不喜欢当皇帝,整天处理政务累死人,我只是气愤李婉拿了我的东西,我流落在十五年皇位本该是我的。” 唐峥无奈摇了摇头,淡淡说一句道:“真是小孩子脾气。” 李倩跺跺脚,委屈道:“你怎能这样说我,人家还想着帮你去要武器。” 这小妞心思是好的,但就是性格比较刁蛮,所以每每总是好人惹人厌,唐峥不太愿意搭理她。 凌飞雪忽然迟疑出声,沉吟道:“大周建立不足一年,府库之内缺少兵备之物,刀兵甲胄肯定是别想了,但是咱们能不能换一个思路?” 唐峥连忙看过去,急急问道:“怎么说?” 凌飞雪皱眉想了一想,语带不确定道:“如果广搜民间之铁,以土炉之法融化成块,然后再征召工匠加急打造,勉强也能造出一些刀兵……” “不行!” 李倩直接出声反驳,道:“民间之铁,多为粗铁,不但铁性易碎,而且硬度不强,历朝历代打制刀兵,从无使用民铁之说,最起码也得是镔铁,最优秀的乃是锻钢。” 这丫头除了性格不好,学识倒是驳杂多知,毕竟从小有几十个老师教导,耳濡目染掌握了很多知识。 凌飞雪也知她反驳有理,闻言不由轻轻叹息。 但是唐峥却猛然一拍大腿,狂喜道:“我想到了,哈哈,我早应该想到了,凌飞雪你很不错,李倩你的提醒也很不错,我知道该怎么搞武器啦,那玩意造出来绝对是神鬼变色的大杀器。” 他这突然一下狂呼,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凌飞雪性格沉稳没有出声,李倩却满脸好奇急急开口,道:“什么办法?” …… 唐峥目光灼灼,看着两女道:“了解一下,大炼钢铁听过没?” 李倩和凌飞雪同时一怔。 唐峥哈哈一笑,语气兴奋道:“其实这个办法还是受你俩启发,也是广搜民间之铁进行熔炼,李倩刚才说铁性易碎硬度不强,那是因为炼铁之术实在太差,但我曾在书上看过一个技术,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限制性难题。” 然后他不等众人开口,再次又道:“民法土炉炼铁,所炼确实不行,因为它只是一种生铁,所以才会如李倩所说那般铁性易碎,我的法子是把生铁进行碳化炒钢,然后经过多次锻打祛除杂质,这时候土炉练出来的生铁已经不是生铁,而是极其适合打造兵器的高硬碳钢……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碳化炒钢吗,就是把生铁扔在锅里像炒菜一样炒……” 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众人两眼发直,李倩皱着眉头回忆半天,最后才迟疑道:“我有几十个老师,依稀记得有人教授过这门学问,似乎乃是汉末炒钢之法,现在打制兵器已经摒弃不用。” “没有错!” 唐峥点了点头,道:“炒钢炒出来的是碳钢,不适合用来打造唐刀和长剑,因为它的铁性还是有些脆,锻打的时候不容易成型。” “那你还要炒钢?”李倩再次皱眉。 唐峥嘿嘿发笑,故作神秘道:“因为我没打算制造刀剑啊。” 李倩登时一呆,愕然道:“不打刀剑你弄什么武器?” 凌飞雪想了一想,妙目忽闪几下,语带试探道:“我也看过相关古籍,据说碳钢只适合打造枪头,你坚持要用炒钢之法,莫非要把兵卒练成长枪兵?” “猜的很对!” 唐峥也不隐瞒,忽然伸出两个手指头,道:“其实我要造两种武器,第一乃是铁枪,准备铸造一千把,此枪不用木棍当做枪杆,通体全用碳钢制成,枪长一丈,用锉刀挫出螺纹增加握力……” 凌飞雪和李倩同时皱眉,道:“枪长一丈,通体碳钢,那重量岂不是数十斤,这样的兵器很难舞动作战。” 唐峥目光灼灼,道:“谁说要舞动使用,平端着冲锋不行么?” 他见两女有些不解懂,再次道:“一千把三丈铁枪,选用一千个体格壮硕的力士,每当遇有大战冲锋之时,这一千力士肩并肩端着长枪站在最前方,我也不需要他们挥舞长枪杀敌,只需要并排狂奔发疯往前冲……” 两女沉默,各自沉思。 好半天过去之后,凌飞雪才缓缓吐出四个字,语气肃重道:“犁地战术!” 李倩也跟着开口,急急表现自己道:“飞雪说的不错,正是犁地战术,传闻大唐之初国力强横,能够供养强大的陌刀队,你这战术绝对是模仿了陌刀队,只不过陌刀力士是旋转巨刀切割骑兵马蹄,你的长枪力士则是平端铁枪狂奔冲锋。” 战法很简单,纯粹是效仿。 但这就仿佛是一层窗户纸,不被点透之前谁也想不到。 凌飞雪忽然又道:“你刚才说两种兵器,不知第二种又是什么?” 这话李倩也想问。 第101章 帮不帮唐峥? 唐峥竟然又伸出了两个根手指。 两女眉头再次一皱。 唐峥呵呵发笑,悠悠道:“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又伸出两根手指?因为第二种兵器需要两物合一共同使用啊。” 说着缓缓深吸两口气,一字一顿道:“左手铁牌,右手军刺,打造工艺简单,不受炒钢限制……” 铁牌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盾。 军刺呢? 后世鼎鼎有名的放血利刃。 三棱军刺这玩意杀伤性极强,只不过因为无法劈砍所以不适合冷兵战场,但是唐峥只是稍微做一点点改动,搭配铁盾之后瞬间弥补了军刺的不足。 试想一下,唐峥现在有一万五千士兵,先选一千力士成为长铁枪兵,采用犁地战术疯狂冲散敌人战阵。 然后一万四千兵卒紧随其后,左手高举铁盾,格挡剑劈刀砍,右手则是握着三棱军刺,抽冷子就给人捅上一下。 这时代医疗技术可不怎么发达,据说冷兵器作战死伤之数有一大半是因为受伤。三棱军刺的伤口即使在后世也很难缝合,在这个时代一旦捅上人基本就代表着阎王爷发请帖了。 最主要是制造简单啊。 如果打造刀剑作为兵器,一万五千人份最少要耗时几个月,而且还得大量雇佣熟手铁匠,整个琅琊县怕也找不出几百个铁匠。 但是铁枪铁盾和三棱军刺容易搞。 只需要广搜民间生铁,用土炉融化之后进行炒钢,等到炒出碳钢之后再次用土炉融化,然后钢水倒进铸土制成的模子冷却成型…… 何其简单? 铁盾不需美观,铁枪够长就行,三棱军刺虽然带有放血凹槽,但是找个能工巧匠肯定能做出模具。 铸造法不用像锻造镔铁那样反复敲打,完全可以流水线方式大批制造,至于收集原材料那就更加简单了,民间再穷但是铁锅菜刀锄头总是能有的。 说干就干,一刻也不能拖延。 唐峥把所有的存钱拿出来,凌飞雪和李倩各自支援了一比,然后派人走街串巷收集生铁,一大车一大车不断往回拉。 开土炉,民间就有会的工匠。 融生铁,木炭的燃烧值完全满足。 制造模具更加没有问题,华夏古代最不缺少的就是能工巧匠,唐峥只不过将自己的构思说出甚至不用画出草图,几位工匠师傅两个时辰就搞出了模具…… 仅仅只用了六天时间,一万五千兵卒全部列装了武器。 …… 在唐峥加速练兵的时候,黄巢起事大军不断北上。 但凡大乱之世,天下穷苦太多,再加上白莲教擅长鼓动人心,参加造反者几乎每天都要多出几千人。 已经形成滚滚洪流之势,达到了令人恐惧的十五万。 这支大军一路从冤句县北上,沿途连续攻破三个小县城,每到一处全都屠戮一空,抢粮钱钱以战养战。 终于接近了大周的边境。 发生如此大事,天下任何势力都有探查,李婉连续三日急招聚议,几乎把早朝变成了整日之朝。 这一天清晨天还未亮,众臣再次齐聚朝堂之中,如今李婉已经撤去遮挡面容的纱巾,目光略带急躁看着一众朝臣。 她也不等众臣给她行礼,直接开口道:“黄巢携裹暴民来袭,据探人数已达十五万之众,观其行径,残暴异常,朕刚刚得到消息,此军已经屠戮第四座县城,下一个县城很可能就是我大周琅琊,朕决不能让琅琊也变成满城尽空的死地。” 唐无敌越众而出,沉声道:“陛下勿用焦灼,臣请领兵出征,彼方虽有十五万暴民,但是战力却要打个折扣,臣有信心以五万破其十五万,保证琅琊不会有破城之危。” “不行!” 李婉还没表态,忽听有人出声。 说话之人竟然是军师韩图,站出来提出异议道:“朝堂只有五万兵马,今次绝对不可出征……” 说到这里才来得及给李婉拱一拱手,面色郑重道:“陛下先不要懊恼,且听臣给你细细说明,我受陛下委托执掌消息暗探,得知大周和唐朝边境之处隐有变故,长安那个皇帝终于按捺不住,他一日之间连下七道旨意,严令河北和山东两大节度使攻灭大周。” 这话才一说出,整个朝堂顿惊。 而今天下唐朝仍是最大势力,河北和山东都有节度使坐镇,虽然两大节度使也有私心,但是表面上并没有反叛作乱。 李婉眉头轻蹙,喃喃道:“河北节度使,手握兵权七万余,山东节度使略弱,麾下亦有三万兵。” “加起来就是十万!” 韩图再次拱了拱手,面色郑重道:“这两路兵马已经逼近大周,随时有发起攻灭之战的可能,他们的威胁比黄巢更加严重,所以臣才出声阻拦唐无敌出征。” “那怎么办?” 李婉明显有些焦灼,隐隐竟失去平日的冷静,急躁道:“大周只有六县,琅琊最为重要,倘若被黄巢用兵攻破,朕岂不是丧失一大臂膀?韩先生你有没有对策,朕决不能放弃琅琊,若是失去琅琊,若是失去琅琊……” 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先生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 军师面上纠结之色一闪而过,突然咬牙拱手道:“欲成大事者,当有杀子心。陛下狠一狠心吧,让他自己顶上去。” 这话谁都能明白什么意思,所谓的让他顶上去绝不是指孔如云,孔如云虽然当了琅琊县令,但是在场众臣都知道那是个笑话。 原本是派去当磨刀石用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起效果。 军师这个提议,分明是让唐峥迎敌。 李婉眉头紧紧蹙起,显然无法下定决断。 这时孔老族长忽然站出身来,面色郑重道:“前次草原危机,已然对不起他,那次他用三千人迎战五万人,帮助其它县域分担巨大压力,这次又要他迎战十五万,诸位觉得心里能安么?” 众人都是一怔,想不到替唐峥说话的竟然是孔家人。 人群中有个大臣目光闪烁,忽然略带挑拨道:“孔师一向自认清流,何时竟跟疯子成了忘年交?” 孔老族长淡淡一哼,道:“还是那句话,老夫不喜欢唐峥,但我欣赏他的能力,你们想要把一个娃娃摆出去送死,我曲阜孔家先要说一声不同意。” 第102章 藏在暗中的帮手 “但是大周只有五万兵马,需要防御河北山东两大节度使。” 又一个大臣站出来质疑,冷笑道:“倘若不让唐峥迎敌,那就得大周亲自迎敌,五万兵马如果去了琅琊,京师这边必然空虚,孔师只顾着欣赏一个少年,我们这些朝堂重臣怎么办?伸着脖子等人砍么,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危险临头,大多人还是先思虑自己,这个大臣并非讨厌唐峥,但他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李婉把目光看向孔老族长。 孔老族长没有看李婉,反而冲着朝班里缓缓拱手,道:“我曲阜孔家有私兵,愿出三千人驰援琅琊,在场诸位亦有世家,不知你们又能出动多少?” 气氛顿时变得沉寂。 好半天过去之后,有人缓缓开口道:“两千。” 然后仿佛打破僵局,又有人站出身来,道:“一千五。” 接着是第三个人,出声道:“吾家稍弱,只能八百。” “五百……” “三百……” “……” 一个一个人站出身来,私兵之数慢慢累加,就这么一点一点拼凑,最后竟然凑出了一支万人大军。 唐峥手中有兵一万五千,加上这一万世家私兵堪堪才到两万五,然而黄巢大军足足十五万人,而且随着时间推进还在增加。 李婉忽然站起身来,面色坚毅道:“朝堂五万大军,由唐无敌率至边境防御,朕来领世家私兵,我要亲自去琅琊县坐镇。” 众臣一惊,开口欲劝,哪知军师韩图直接拱手,笑呵呵道:“老夫跟着陛下。” 然后朝班中慢悠悠走出怀王李怀云,淡淡道:“本王在琅琊做了十五年死囚,这几天竟然有些思念囚牢里的潮湿味道。” 接着又见一个胖和尚笑眯眯摸了摸肚皮,道:“听怀王这么一说,贫僧忽然也想起死牢的好处,那里最适合减肥,贫僧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这竟然都是前往琅琊的意思! 李婉缓缓一挥手,语气肃重道:“即刻动身!” …… 琅琊县城,城东民坊。 挑夫李根长吁短叹扛着扁担,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脸色黯然。 一阵寒风吹来,让人打个冷颤,李根连忙将破旧老袄使劲裹了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往家走。 忽然闻到一阵香气,肚子顿时咕咕直响,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看着街道旁边卖吃食的小摊。 摆小摊的也是熟人,看见他先是一笑,随即发现李根脸色不好,连忙将笑容收起来,小声问道:“老李哥这是咋了?看你长吁短叹难道今天又没挑到活?” 李根闷闷一声,唉声叹气道:“大冷天的哪里有活?今日连半个铜板也没赚到。” 没有钱便没法买吃食,都说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况且他李根还不是个英雄汉。 他强忍着收回看向小摊饼筐的目光,口中又是唉声叹气,道:“唉,俺饿上一顿两顿没关系,但是妞妞和蛋蛋今天可咋整?” 说着颓然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失落和愧疚。 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弯腰的父亲,但即使弯了腰仍然有父爱的伟大,他自己明明饿的肚子咕咕响,满心里还在挂念着孩子没吃饭。 摆小摊明显心里不忍。 可是脸上分明也有迟疑。 好半天过去之后,小贩忽然咬牙从框子里拿出两个饼子,忍痛递过来道:“老哥先拿去给孩子吃,大冷天的饿肚子哪里成?” 李根很是意动,但却连连摇头,使劲摆手道:“不行啊,不行啊,已经拿了你好几次,你小本生意也难做。哥哥知道你粮食都是赊账买来的,卖了饼子要去还人家的粮债呢。” 小贩哈哈一笑,硬生生把饼子塞过来,道:“我是赊账,你也赊账啊,就像你刚才说的,大人饿一顿两顿没关系,家里孩子万万不能饿着。” 李根很想拒绝,但是热乎乎的饼子让他无法推辞,最后只能咬牙点头,郑重对小贩道:“明天定能找到活,多挑几趟还你钱。” “一定的,一定的!” 小贩连连点头,似乎也是给自己打气,又道:“只要肯下苦力,老天爷总得睁眼。” 其实他今天生意也不好,售卖的饼子没人要,这一片坊市住的都是苦哈哈,基本上没人有钱买吃食。 两人正在说话,陡然听到有脚步声,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断喝,冷笑道:“正打算收工,又见俩小贩,好得很好得很,乖乖给咱们掏钱吧。” 掏钱? 掏什么钱? 这话明明说的无头无脑,偏偏李根和小贩同时脸色变白。 也就在这时,脚步声飞速接近,却原来是几个耀武扬威的压抑,抽出刀子直接把两人围在中间。 领头衙役嘿嘿一声,道:“按照孔大人所定之律,城中商贩每天需要交纳人头税,一天五个铜板,你俩个掏钱吧。” 李根唯唯诺诺,小声反驳道:“俺一天也挣不到五个铜板。” 小贩也道:“我也是……” “少废话!” 几个衙役暴喝一声,突然将饼筐端了起来,道:“既然没钱,拿东西顶账,想在琅琊县里做买卖,就得遵守孔大人定的律法,明天咱们哥几个还来,再交不上钱别怪不客气。” 说着狠狠飞起一脚,将没钱的李根踹倒在地,骂道:“他拿饼子顶账,你挨两脚顶账吧。” 李根被踢到在地,眼睁睁看着几个衙役长笑而去。 直到这些人走远,小贩才敢上前扶起他,恨恨道:“这些杂碎,畜生。”忽然眼圈一红,流泪道:“我的饼筐,我的饼子,这些杂碎怎么这样,简直不让人活了啊。” 李根同样双目通红,双手因为愤怒青筋暴起,道:“自从那个姓孔的来当县令,先就招了一帮青皮当衙役,原来那些衙役多好啊,从来不会欺负人。” 小贩擦一把眼泪,咬牙道:“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每天要收五个铜板人头税,咱累死累活一天才挣几个钱?” 两个被欺压的汉子慢慢蹲在地上,眼角通红双手青筋暴起。 便在这时,忽然阴暗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带着诱惑道:“两位兄弟,听过白莲救世么?且听我给你们讲一个白莲圣贤普度众生的故事,听完以后你们再也不会受苦了……” 说话之间有个人影从角落里走出,脸上带着悲怜天人之色,慢慢接近也蹲在了地上,然后开口宣讲一个美妙的圣教。 李根和小贩初时没心思听,然而渐渐开始感到意动。 宣讲之人心中一喜,张口刚要说“赶快加入吧带你们一起反”,哪知就在这时,忽听身后破风有声,此人只觉脊背一寒,下意识回头查看。 入眼一道刀光,不断在瞳孔中放大,然后噗嗤一声闷响,刀子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窝。 “你们……” 这人喉咙发出一声质询,结果迎来的又是一刀。 瞬间断气。 李根和小贩满脸惊恐,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持刀之人看了两人一眼,忽然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下来,道:“记住了,这是唐峥唐大人给的钱。唐大人也是白莲教的人,而且还是最为尊贵的圣子,刚才被杀这个乃是叛徒,千万别听他反叛作乱那一套。” 说完直接转身,迅速隐入暗中。 李根和小贩傻愣愣半天,才敢去把铜板捡起来,两人看着地上被杀之人,同时惊呼出声慌乱跑掉。 这时暗中人影又是一闪,刚才持刀杀人者对另一个同样持刀者笑道:“想不到真被你猜中了,黄巢果然打着在城中引乱的主意。” 另一人呵呵轻笑,道:“走吧,再去别的街面转转,但有发现引诱百姓者,一发全都给他清除掉。” 夜色深沉,脚步远去,这两人正是前不久那个饭馆的掌柜和小二,打定主意要干掉前来琅琊县祸乱的白莲教徒交好唐峥。 …… 恰恰也就在这时,距离琅琊不远的边境上有人傲然在笑,略显自得道:“吾得琅琊,易如反掌。” 深夜寒风,呼啸不断。 一支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夜色中只见黑压压一片全是人,雪地里燃着无数篝火,火边横七竖八睡的全是人。 说出‘吾得琅琊,易如反掌’的正是黄巢,他身边围着一群白莲教高层在谈事。 黄巢站起身来扫视旷野,轻笑再道:“等到打下琅琊之后,士卒再也不用露宿雪地,琅琊县被人经营的不错,有钱有粮正适合整军发展,届时本圣子将以琅琊作为根基,慢慢演变成席卷天下拥兵百万之士……” 众长老同样很有信心,一人呵呵笑道:“已经派人去琅琊县传教,相信不久即刻掀起兵祸,到时内外联手夹击,此城转瞬之间可破。” 黄巢哈哈大笑,目光灼灼看向夜空北方,那里正是琅琊,必将成为他腾飞的福地。 第103章 没有弓箭,那就投矛 世事每每出人意料…… 如果按照黄巢的谋算,琅琊县确实可以一战而下,可惜他忽视了计划和变化之间的冲突,这个世间的事情永远不会和计划一模一样。 就像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可能在很远的地方能引起龙卷风。 琅琊县这边,秣兵历马备战,李婉亲率一万五千大军驰援,唐峥的底气稍微有些增加。 不过仍然感觉头皮发麻。 当是夜,风凛冽,唐峥一边带着众人在军营巡视,一边和大家商讨即将迎战的策略。 李婉直言不讳,不做任何隐瞒道:“朕已探知对方最少拥有十五万乱军,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长之中,半月前他们从冤句县起事,短短十几天横扫四座县城,所到之处城破家亡,满城百姓尽皆屠戮,所以唐峥你要提前有个准备,倘若你这一战败了,整个琅琊县都会死……” 唐峥愣了一愣,愕然道:“陛下这话何意?” 李婉看他一眼,面色严肃道:“朕的意思很明白,这次我来只是增员你人手,对于战事不会做任何插手,怎么打是你的事,兵给你将也给你,琅琊战事由你全权指挥。” 说着忽然抽出一把长剑,然后将长剑轻轻往地上一插,再次道:“便是朕也要听你指挥,哪怕被你指派亲上战阵也无妨。” 这是给唐峥树立威信。 唐峥心中很是感动。 此时夜冷风寒,士卒们早已睡下,但是他们这些大人物不敢睡,反而不断在各个营帐中检视。 唐峥上前将李婉的长剑拔起来,忽然微笑给她递了回去,道:“剑这个兵器,只适合君子佩戴,陛下您还是收回去吧,草民终此一生只会做个小人。” 这话隐约有暗示,李婉顿时皱了皱眉。 旁边军师韩图悄然站出,语带试探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胸怀坦荡,擅长以光明磊落布局谋篇,小人斤斤计较,多会睚眦必报寸步不让,老夫听唐小哥话中意思所指,莫非你这次战事要用小人手段喽?” 唐峥对他一直不怎么感冒,闻言冷哼一声道:“我最烦的就是聪明人。” 军师老脸一抽,无奈苦笑两声。 此时大战临前,唐峥也没心情继续和他打嘴仗,忽然转身领路而行,口中道:“你们跟我过来,去看看我刚刚建立的兵器库……” “兵器库?” 众人都是一怔。 李婉微微迟疑一下,随即抬脚追上唐峥,好奇问道:“自古战事紧张之时,普遍下令让士卒随身携带兵器,哪怕是入夜休憩之时,仍要怀抱着兵器睡觉,怎么你竟然把兵器搁置起来,而且还专门建了个兵器库?” 唐峥嘿嘿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小主公李倩却在一旁傲娇开口,轻哼对李婉道:“我们又不是傻子,岂能忽略士卒需要随身携带兵器?你别以为自己做了女皇就能胡乱猜测,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开始妄下判断。” 李婉看她一眼,冷笑道:“朕就算妄下判断,那也是为了正事,反而你这小丫头整天胡闹,白白浪费了几十个师长教导。” 李倩顿时大怒,道:“你喊谁叫做小丫头?你只比我早半个时辰!” 李婉眉头微微一挑,淡淡道:“便是早你一个喘息,那也是你的姐姐,小丫头倘若心中不服,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你可以抢我前面啊。” 这姐妹俩一见面就吵,仿佛八辈子有仇一样,后面一众大臣满脸古怪,军师韩图和怀王李怀云无奈摇了摇头。 唐峥则是装作没听见,只顾在前面领路向着一处地方走。 后面李婉和李倩吵了半天,慢慢也丧失了斗嘴的兴致,姐妹俩各自怒视一眼,带着众人追上唐峥。 很快到了兵器库所在地。 说是兵器库,其实就是几间大屋子,原本乃是柿子酒作坊的原料放置地,冬天没有柿子所以空闲下来。 兵器库门口守着两员偏将,正是唐峥的铁杆手下屠彪和吴穷,两人见唐峥带人前来,连忙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然后屠彪急急点燃一根火把,站在门口处给众人照亮。 “咦?” 李婉先是惊奇一声,撇下李倩跑到大门口,紧跟着就是军师韩图同样轻‘咦’一声,脚下也加快速度纵越而来。 火把熊熊之下,但见兵器库里竖着一排排奇怪的兵器,看外形很像枪兵使用的长枪,但是又比长枪细小缩短了很多。 最主要的是这玩意通体闪光,分明全都是用精铁铸造的。 李婉微微有些吃惊,愕然道:“你哪里弄来的铁?竟然有这么多的铁?” 后面李倩追了上来,很是得意道:“我们自己收了民间之铁,然后开土炉熔铁水造炒钢……” “炒钢?” 李婉眉头一皱,道:“炒钢性脆,造兵器易断,你们这是在浪费资源,应该用灌钢炼制之法。灌钢之法造出来的叫做镔铁,唯有镔铁才适合打制战场上的兵器。” “知道了,就你懂么?” 李倩翻个白眼,明显很是不爽。 唐峥也不管这姐妹俩争锋暗斗,突然开口笑道:“灌钢可以制造镔铁,确实适合打制武器,但是那得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并且琅琊县也找不出那么多的熟手铁匠……” 说着伸手拿过屠彪手里的火把,亲自举着给大家照亮道:“我这玩意简单,采用模具铸造一次成型,只要铁水供应充足,一天一夜能造出几万支。” 李婉向里面看了一眼,咋舌道:“看你这个储存数量,最起码也得五万支。” 唐峥缓缓伸出手指比划个数字,微笑道:“足足八万……” 众人一惊,目光都有震撼。 足足八万根,得用多少铁?这怕是把整个琅琊的民间之铁全都收集融化了,否则绝对造不出如此数量的铁质兵器。 唐峥顺手抄起一根兵器,举着兵器给大家观看,再次又道:“我把这玩意叫做投枪,每根重量大约为二斤四两,此物制造简单,杀伤力却极其恐怖。” “怎么用?” 李婉第一个开口,眸子明显带有期待。 第104章 华夏已经没有护国者? 唐峥把投枪往地上一插,转首指向兵器库里一个角落,笑道:“看见没有,那玩意叫做投矛器,原理大概和传说中的八牛弩一样,都是靠着绞弦的张力弹射出攻击力,你们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升级版的劲弩,而且还是诸葛连弩似的连发劲弩,每次拉紧绞弦之后,一次可以发射五十只投矛……” 李婉快步上前,牵手在投矛器上摩挲几下,忽然回头看向军师韩图,沉声道:“韩先生你过来看,这绞弦看着像是牛筋所制。” 唐峥哈哈一笑,不等韩图上前直接开口,道:“陛下猜的没错,绞弦正是用了牛筋,可惜因为时间太紧,再加上擅长制筋的工匠稀缺,所谓我这里只造出二十架投矛器,一场战事顶多能投射两万只投矛。” 投矛器总共只有二十架,每架一次可以投射五十支投矛,一轮齐射刚好是一千支,但是这玩意拉紧绞弦很费时间。 所以唐峥才会是一场战事顶多能投射两万投矛。 李婉皱眉沉吟,有些惋惜道:“你造了足足八万投矛,偏偏投矛器却不够使用,此事若能及早上报,朕和朝堂无论如何也会帮你多造一些。” 唐峥微微摇头,道:“来不及,来不及。” 众人都觉得可惜。 唐峥忽然呵呵一笑,语带暗指道:“此事日后再说,先顾眼前战事吧。我已经想好了,八万支投矛分为两种办法使用,投矛器单独发射两万支,剩下的全部发配给士卒们使用。虽然力道比不上投矛器,但若居高临下同样有巨大杀伤力。” 李婉眼睛一亮,振奋道:“这次朕带来一万五气大军,你手里同样有一万五千大军,加起来正好是三万人,每个人可以分配两根铁质投矛……” 唐峥点了点头,笑道:“这玩意重量不低,每人分派两根正好合适,再多的话会消耗士卒力气,那样反而会得不偿失。” 李婉忽然看向军师韩图等人,神情略显轻松道:“朕原本还担心此战艰苦,现在却觉得咱们有很大胜算。虽然黄巢有十几万大军,但却是短时间拼凑的乌合之众,那些老百姓战力本就不高,而且还没有发展出弓箭手兵卒,相反唐峥这边却有投矛代替弓箭,此消彼长之下战力已有持平之象。” 军师缓缓一捋胡须,笑呵呵道:“陛下所言有理,老夫也觉得此战能胜。” 但是唐峥却忽然深吸口气,目光凝重道:“倘若只是兵卒之战,我心中确有战而胜之的底气,关键是顶尖高手的压力,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说着看向众人,面色严肃又道:“黄巢乃是白莲教圣子,身后有一大群长老在支持,据说光是大宗师级别就有七个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有飞登城墙大杀四方的能力。” 这话让众人顿时沉思。 好半天过去之后,怀王李怀云突然站出来,道:“本王勉强能拦住两个。” 胖大师摸了摸肚皮,愁眉苦脸道:“老衲最近有些痴肥,顶多也只能拦住两个。” 军师韩图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坚毅道:“老夫拼一把命,剩下的三个我来拦……” 三人说的都是阻拦的‘拦’,并没有说战胜的‘胜’,大宗师之间一对一单打独斗都难说赢,一对二甚至一对三完全就是在玩命。 便在这时,突然夜色中传来脚步之声,昏暗间但见一个矍铄老头扛着一把大斧子,走过来重重把斧头往地上一砸,道:“你们负责拦着,我们负责杀人。” 众人都是一喜,看到老头后面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手持铁棍的胖大婶,另一个则是赤手空拳的唐四叔。 这已经是六个大宗师高手了。 李婉忽然叹息一声,道:“可惜唐无敌要带人坐镇边境,否则咱们这边也能凑足七人。” 胖大婶似乎对李婉很喜爱,忽然将手中棍子一挥,带起罡风猎猎呼啸,胖大婶声音却很温柔,道:“丫头别怕,有婶婶在,六打七已经稳赢,婶婶保证把那群驴日的脑浆都给砸出来……” 这话实在太过粗鄙,众人脸皮都是一阵抽搐。 唐峥同样满脸汗颜,讪讪过去搂着胖大婶胳膊道:“干娘您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堂堂大宗师总得估计下身份吧?” “我呸?” 胖大婶啐了一口,满脸不屑道:“狗屁的大宗师,都是自卖自夸而已。现如今大唐朝廷垮了,江湖绿林同样也废了,练了几天武功就敢自称大宗师,若是落在行家眼里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倘若江湖绿林往前推上三百年,你看咱们这些人哪个敢称大宗师?” 唐峥愣了一下,愕然道:“难道你们不是大宗师?” “不错,我们确实算不上!” 军师韩图忽然开口,面带憧憬道:“所谓大宗师乃是庇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最顶尖战力,世间一般尊称他们为护族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灭国,我们这些人顶多算是万人敌,再练三十年也达不到大宗师级别。” 唐峥再次愣了一愣,忍不住又道:“那现在还有没有大宗师?” 军师举目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传说三百年前的大唐,有位传奇大帝名叫李跃,妻子乃是草原白发圣女游游,师兄是道门领袖徐不言,还有毒蛇心性的杀人狂王凌云,程家二代嫡子程处默,以及李跃大帝的另外一位妻子潜龙紫霞。中原华夏同时拥有六个大宗师,堪称乃是一个璀璨无比的大时代……”(详细剧情请看上本书《大唐风华路》,有喜欢的去看看) 韩图这等于没有回答唐峥的问话。 唐峥问的是现在有没有大宗师,而韩图说的却是三百年前之事,三百年放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但是搁在人身上完全可以是祖孙同堂七八代人。 这么久过去,大宗师已经成为了传说。 唐峥还想细问,忽听不远处有咯吱咯吱踏雪之声,声音来的很快,显然很是急切,但见一个士卒狂奔到前,大声道:“前方探子有报,黄巢大军动了……” 唐峥目光一凛,抬头去看天色,这才发现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李婉,忽然吐气开声道:“陛下还请下令,先让孔如云滚出县衙,我要把三万精兵全都拉进县城,借着城防之力跟黄巢玩一票大的……” 李婉微微一挑眉头,淡淡轻道:“我到达琅琊的时候,已经让孔如云滚了。” 唐峥哈哈大笑,他转身踏雪大踏步而行。 黄巢大军从琅琊边境到达县城,约莫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两三天时间用来做一些谋划,完全足够给对方一个惊喜了…… 第105章 一个蠢货终于死了 三日时间很短,恍惚转瞬即逝,整个琅琊县秣马厉兵上下一心,然而在城东某个小宅子里却有人在愤怒咆哮。 这人正是被李婉赶出县衙的孔如云,此时正满脸铁青又摔又砸,忽然轰隆掀翻一张桌子,狂吼道:“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本官是琅琊县令,本官才是琅琊县令啊啊啊啊……” 屋子里还站着十来个衙役,都是孔如云上任以后招揽的手下,因为害怕被女皇李婉清算恶事,所以选择继续跟着孔如云。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咳嗽两声,道:“大人消消气,气坏身子犯不上,虽然您被请出县衙,但是朝廷并没有除您官职啊,并且打完仗还要您继续担任县令,这种事放到哪里都是占便宜的好事啊……” “本官不要这等便宜!” 孔如云再次咆哮,怒吼道:“我是琅琊县令,安敢辱我至此?堂堂圣人之后却被赶出县衙,实在令人蒙羞愤恨也。” 突然眼神一狠,森冷道:“彼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他们不讲情面,本官也无需给他们讲规则,大战来临将我赶出县衙,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好,好得很,他们害怕城池被破,本官偏偏让城破掉……我欲和贼兵里应外合,帮黄巢占了这琅琊重县……” 众人吓了一跳,刚才那衙役急急道:“大人不可,万万不可,而今城内足有三万精兵,凭大人独自一人哪能里应外合?倘若稍有不慎,怕有性命之危。” 孔如云目光一森,冷然道:“谁说本官要亲自动手,我让你们去替我动手,本官把尔等从穷苦哈哈提拔成为衙役,让尔等可以耀武扬威光宗耀祖,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那些龌龊事,加税肥私,欺压百姓,今日我给你们机会立功,权做是将功折罪。” 众衙役呆了一呆,喉结滚动几下,惊恐道:“大人让我们去开城门?” “对!” 孔如云冷冷一笑,道:“黄巢贼军十几万,琅琊守兵仅三万,只要你们拼命冲到城门之前,必然可以趁乱打开城门。” 众衙役头皮发麻,讪讪道:“城门乃是防守重地,最少也得派驻上千兵马,大人却让我们几个人去冲,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送死又如何?” 孔如云一声厉喝,其实他也知道里应外合就是个笑话,愤怒又道:“本官就是要恶心一下李婉,就是要恶心一下唐峥,我要让他们知道琅琊县并非铁板一块,他们收买人心那一套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 最早那个衙役深吸一口气,忽然面带异色小声开口,明显带着试探道:“大人为了恶心一下别人,就让我们去帮您冲城门送死?” “本官把你们从苦哈哈提拔成衙役,让你们可以耀武扬威光宗耀祖,我让你们送死,你们就得送死……” 可惜一个‘死’字还没说完,陡然看见衙役狞笑一声,忽然铿锵抽出大刀,森然厉笑道:“原来你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货。” 说话之间大刀狠狠一劈,瞬间将孔如云的脖子砍断。 这衙役咬牙切齿,怒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唐峥?可以让属下心甘情愿去送死?想让我们送死,老子先让你死,呸,真是个没脑子的货。” 孔如云无头的尸体倒地。 这货被人笑话过很多次没脑子,然而自始至终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他从小到大生活在世家之中,只以为所有人都得按照他的意志做事,今日终于吃了大亏,将自己性命搭上了。 屋中其它几个衙役面色恐慌,道:“现在怎么办?咱们杀了官。” 杀人那个衙役猛然咬牙,沉声道:“琅琊将有战事,正该建功立业,咱们去帮唐大人守城,说不定可以将功折罪。”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一人小心翼翼道:“听说唐大人眼睛里不揉沙子,咱们这些人全都欺压过百姓……” 杀人衙役长叹一声,黯淡道:“但愿能多杀几个贼兵,弥补此前良心上的亏欠,不管事后唐大人怎么追究,咱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众人还是有些迟疑。 杀人衙役忽然冷哼一声,道:“你们不要忘了,咱们也是琅琊土生土长的人,爹娘都在城里,妻儿老小看着我们,琅琊这片水土养育咱们长大成人,岂能忍心看着家乡被贼兵肆虐?” 众人还是迟疑犹豫。 杀人衙役猛然对天挥刀,厉喝质问道:“老子只问你们一句话,是不是山东琅琊的种?大好男儿欺压百姓算什么本事,拿起刀子保家卫国才算英雄。” 众人终于被他鼓舞起来,猛然全把刀子抽出一挥,大叫道:“他奶奶的死便死吧,干了……” 也就在这时,猛然城内一声尖锐哨子声,但听一个声音遥遥传来,狂吼道:“贼军已达,贼军已达,速速上城墙,速速上城墙。” 众衙役对视一眼,持刀冲出这间屋子,眨眼之间人去屋空,只留着孔如云的尸体在地上躺倒。 …… 琅琊城外,无数贼军铺天盖地而来,站在城头上放眼看去,入眼只见黑压压潮水一般全是人头。 唐峥下意识攥了攥拳,李婉面色也变得紧张,两人身后站着军师韩图和怀王李怀云,侧面则是三爷爷和胖大婶。 大家神情都很紧张,唯独肥和尚正在拎着一个鸡腿啃的满嘴流油,口中还不忘说一句道:“不能再吃了,我已经快要变成痴肥了,唉,最后一口吧,再吃最后一口……” 众人没心思理会他,全都屏气凝息看着琅琊城外。 贼军逼近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一百步开外,忽然领头的贼兵将领手臂一挥,十几万大军竟然迅速停脚驻足。 李婉瞳孔一缩,震惊道:“这不像是乌合之众……” 勿怪她震惊,只因眼前一幕太过吓人,要知道十几万人马何等庞大,能做到迅速听令绝对不凡。 明明是一群暴民贼军,怎么竟有了精锐的迹象? 第106章 都是百姓,杀是不杀? 唐峥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洗脑的力量,白莲教用教义洗脑百姓,其实跟我练兵三策十分相似,都是把人的脑子洗成狂热,从此没有私心没有畏惧像是个机器。” 这时忽见贼军中走出一人,遥遥看去赫然正是书生黄巢。 黄巢面上带着得意,仰头冲着城上看来,傲然笑道:“唐小五,你可想到有今日?” 不等唐峥回答,傲然又道:“当日在唐家庄河畔,你骗我单独约斗结果却仗势欺人,那日我便说过一句话,我要感谢你教会我仗势欺人……” 说着回手一指身后大军,悠然自得道:“今日我带二十万兵马前来,唐峥你心中可有感慨否?你曾经用五百兵丁仗势欺人,现在却要被二十万兵马欺负,是不是很恐慌,是不是很无助,哈哈哈,我终于能够体会你的心情,仗势欺人果然是很爽!” 唐峥摸了摸鼻子,忽然高声问道:“倘若我再次和你约斗,阁下是否会带兵离开?” “哈哈哈!” 黄巢仰天大笑,道:“又要约斗?好啊,约斗可以是单打独斗,也可以是聚众群殴,单打你打我们二十万大军,群殴我们二十万人殴你一个……这话是不是听着很耳熟,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这话当然耳熟,当初唐峥欺负他的时候这么说过。 想不到黄巢整整记了大半年,今天一个字不差又返了回来。 …… 双方明显是话不投机,再啰嗦下去也没有意义。 铿锵! 唐峥直接拔出柴刀,厉声喝骂道:“琅琊就在这里,有种上前来攻,你以为琅琊是块肥肉,也许是蹦碎牙齿的硬骨。” 黄巢嗤笑一声,道:“硬骨?蹦碎牙齿?小儿之言着实可笑!区区琅琊县城,何若于土鸡瓦狗,信不信只要我打上一个响指,你这琅琊城瞬息之间可破……” 打个响指? 破掉琅琊? 唐峥同样嗤笑一声,道:“听闻你家中经常死牛,今天才知道是被吹死的。难怪我听你说话有股怪味,原来是吹牛逼吹太多沾了骚气。” 黄巢面色一冷,森然道:“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讨人厌。” 唐峥嘿嘿一乐,故作下流道:“我还有另一个东西更讨厌,可惜你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否则哥哥我三下让你出水,让你嘤嘤嘤直喊好坏好坏……” 这话是市井俚语,城头上顿时哄笑一片,黄巢勃然暴怒,眼中森森杀机。 …… 两人这番口舌之争,看似跟小娃娃一样儿戏,其实都想打压对方军心,这就是自古皆有的战前骂战。 现代人很难理解骂战,感觉像是过家家一般,但是骂战在古代很是盛行,有时候甚至能左右一场战局。 唐峥穿越之前干的是房地产销售,黄巢跟他玩嘴皮子哪里能是对手? 黄巢明显被气的不轻,忽然仰天狂吼一声。 他竟然真的举手做出打响指模样,脸上带着森然杀伐之色,陡然厉喝道:“琅琊县内教友,还不速速动手?白莲圣贤降世,吾可普度众生……” 这是约定好的起事暗号。 黄巢能迅速破掉四个县城,用的正是里应外合这一招。 他每次攻打一个县城之前,先会派人去城内祸乱民众,然后里应外合转瞬之间破掉城池,每次都能打守城者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到了琅琊县这里忽然不一样了。 因为好半天过去之后,也没听到城内有祸乱起事的动静。 黄巢呆了一呆,再次高喝道:“城内教友,速速起事,白莲圣贤降世……” “降你妈(比)!” 城内忽然传来一个滚滚声音,大笑嘲讽道:“动不动就降世降世,你一个叛教的圣子有资格降世吗?别再做城内祸乱的大梦啦,你派来的蠢蛋早已见了阎王。” 黄巢高举着打响指的手,面色呆呆望着城池发怔。 他原本想用打响指来凸显自己,给人一种万事尽掌于心的深邃,结果反而被现实打了脸,颇有几分跳梁小丑的封赐。 身后大军明显受了影响。 虽然军心谈不上不稳,但却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 黄巢心中一凛,情知不可拖延下去,他也是杀伐果断之人,一见不好立即下定决心,猛然大手一挥森然厉喝,道:“全军听令,速速攻城,准许抢钱抢粮抢女人,准许随意屠三日……” “杀!” 十数万贼军齐喝一声,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味道,气势极其强横,简直和唐峥的疯子兵一般无二。 城头之上,唐峥等人忽然面色一白,众人全都发现一件恐怖的事,这支贼兵的最前方竟然全是老幼妇孺。 是的,全是老幼妇孺。 而且个个衣衫褴褛。 这些人连个像样的武器也没有,偏偏双目都带着血红之色,粗略一看就得几万人众,发疯一般朝着琅琊城墙冲过来。 黄巢哈哈狂笑,道:“唐峥你看到没有,这些全是百姓,全是老弱妇孺,你不是号称爱民如子吗?那你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啊……” 北风呼啸,有雪在飘,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疯狂前冲,黄巢的狂笑声笼盖了整个战场。 城墙上众人头皮发麻。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李婉毕竟是个女人,一时只觉心乱如麻,她可以下令军队冲进草原抢掠,但却无法说出杀死百姓这种话。 军师韩图和怀王李怀云同时冷笑一声,道:“驱良为攻,古已有之,黄巢若想用这办法破城,那也太小看咱们的心境了。” 旁边三爷爷缓缓拎起大斧头,淡淡道:“老夫当年纵横疆场,死在我手下的都叫敌人……” 这三人都是一个意思,并没把下面的攻城者当做百姓。 然而李婉委实难以决断,女人有时候真的狠不下心来。 她能看到城墙下面都是什么人,个个衣衫褴褛,有妇女还抱着孩子,这能是贼兵吗?这分明是百姓啊。 唐峥忽然上前一步,然后缓缓深吸一口气。 李婉心里一跳,紧张道:“你想怎样?你别做傻事。一旦背上屠杀百姓的名声,你和黄巢一样只能做个祸乱者,祸乱者永远不可能得到民心,历朝历代开国皇帝没有一个是杀百姓起家的人……” 这话有很深的暗示。 可惜唐峥只是淡淡一笑,忽然道:“你曾经说过一句话,琅琊战事我说了算。” 这分明是要动手。 动手就会背上屠戮百姓的恶名。 第107章 少女踏雪而来(第1更) 李婉心中大急,可是唐峥已不给她开口机会,唐峥忽然将手重重一挥,大声厉喝道:“众将士听令,杀!” “杀!” 士卒们同时狂吼一声。 黄巢在城下一楞,随即哈哈狂笑起来,指着城头道:“你也是个屠夫,你也是个屠夫,哪怕你伪装再好,也掩盖不住你心中的杀性。啊哈哈哈,杀吧,使劲杀,老百姓我多得是,看你能狠下心思杀多少……” 唐峥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此时已经顾不得再看,城下十几万贼军已经冲至,潮水一般黑压压开始攻城。 琅琊县的城墙只有两丈高,倘若不反击的话贼兵们搭人梯也能爬上来。 既然如此! 那就杀吧! 唐峥忽然再次举手,然后重重又是一挥。 但是他的眼睛却猛地闭了起来,似乎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那一幕。 他口中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咆哮,道:“全军听令,投矛击杀……” “杀!” 三万士卒再次齐喝,忽然人手抄起一根铁矛。 城头上二十架投矛器同样张起弩弦,每架上面装载了五十只铸铁投矛。 嗡—— 天地之间忽然一怔闷响,仿佛有无数飞鸟振翅而非,但见三万士兵奋力掷出长矛,二十架投矛器‘铮铮’一轮齐射。 仿佛天空都被笼罩,雪花也被矛雨洞穿,城池下面传来无数惨叫之声,只这一轮齐射就干掉了几万人。 原因是距离太近,投矛又是居高临下发出,有些铁矛竟然一下洞穿两三个人,靠近城墙的地方瞬间躺倒了一地。 黄巢骇的脸色发白,脊背一阵冷汗直冒。 城头上唐峥不敢睁眼去看下面惨状,硬咬着牙又举起手臂一挥,咆哮道:“全军听令,再杀……” 嗡—— 又是密集如雨的投矛,第二次铺天盖地齐射。 八万支投矛转眼消耗一空! 换来的是城池下面几万人的尸体。 …… 黄巢面色发青,只觉手脚都在发颤。 他忽然转头咆哮一声,道:“抢上城头,抢上城头,必须在城头引起乱战,才有机会去夺开城门……” 这货不知道唐峥只有八万投矛。 贼军中忽然闪出七个大宗师长老,狞笑一声狂冲而出,黄巢恶狠狠攥了攥拳,目光阴厉望着城头,咬牙道:“七个大宗师,我看你怎么挡?” 可惜话未说完,陡听城头数声狂啸,上面轰然有人飞身而下,竟然直奔七个长老迎上去。 领先一人正是军师韩图,身形如鬼魅一般拦住三人,怀王李怀云和胖大师各自拦住两人,瞬间将七个白莲长老阻拦住。 然后只听哈哈一声狂笑,三爷爷带着唐四叔和胖大婶杀过来,敌我双方十三个宗师顿时乱战一起,打的场中罡风四溅飞沙走石。 被拦住了。 竟然被拦住了! 不但被拦住,而且还落於下风,七个白莲长老打不过对方六个人,转眼之间已经有人挂彩…… 黄巢心中生出一股恐慌。 这七个长老可是他最大的杀手锏啊! …… 也就在这时,猛听西方突然传来一声清啸,这声音来的又快又急,仿佛才一发出就到了近前。 无论是黄巢还是城头上唐峥都是一惊,全都把目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见滚滚风雪之中,一个少女宛如踏雪而行,忽然背后凌空起飞一把长剑,电光火石洞穿一个白莲长老。 这少女武功好猛。 杀了一个大宗师继续去杀另一个。 她的长剑仿佛不用手掌持握,有种强大但是看不见的力量在驱动杀人。 几个白莲长老惊恐一声,大叫道:“飞刺之术,是飞刺之术。” 黄巢心中一惊,骇然道:“十五年前,神秘小主?” 他想也不想转身便逃。 几个白莲长老同样转身便逃。 城头之上,李婉面色发呆,道:“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唐峥心里一动,忍不住道:“她是谁?” 李婉看他一眼,略显慌乱道:“她是我的小师姐,名字叫做纪千千。你也知道我是冒充母亲出来建国,而千千小师姐一直陪着母后隐居……” 唐峥转头望向城下,但见那少女杀起人来跟砍瓜切菜一般,三爷爷等人也是大宗师,但是跟她一比好像连提鞋都不配。 李婉忽然幽幽出声,很是羡慕道:“你没必要用这种好奇的眼神,千千小师姐乃是真正的大宗师,她十八岁突破晋级,号称古往今来天下第七。” 唐峥顿时咋舌,鬼使神差说了一句,道:“才十八岁?比你和李倩还小一岁?” 李婉点了点头,不过跟着却做出一个解释,道:“母亲门下有三个徒儿,外加我和李倩两个养女,千千小师姐虽然年纪比我们小,但是她在母亲门下排第三。” 唐峥忍不住感慨:“那岂不是说上面还有两个大宗师?” 李婉连忙解释道:“大师姐和二师姐不会武功。” 唐峥微微一呆。 老三是大宗师,老大老二反而不会武功?这是什么道道,莫非那俩学的是绣花吗? 此时城下还在乱战,七个白莲长老死了四个,剩下三个保着黄巢狂奔而逃,风雪之中很难追杀。 也许纪千千能够轻易追杀,但是这个少女似乎没有兴致。毕竟她是真正的大宗师,出手击杀普通宗师已经觉得低了身份。 黄巢这些白莲教领头已经跑了,偏偏贼军们还在战场上发疯,因为此刻已经没有投矛威胁,疯狂的百姓又开冲击琅琊县城。 唐峥忽然黯淡一叹,喃喃轻声道:“三个月时间洗脑,要用十年时间矫治,这个世间太长了,乱世之中拖不起……” 李婉闻言一震,惊慌道:“你不会是想全杀了吧?” 唐峥负手下望,但见城下密密麻麻全是贼兵,人数最少也有十万,隐约可见个个双目泛红。 这分明是被洗脑过的疯子兵。 他再次叹了一声,道:“即便不全杀掉,也得狠狠震慑,没有人比我更懂疯子兵,不杀到他们恐惧他们绝不会逃跑……” 说到这里苦涩一笑,道:“是不是感觉很可笑,我硬着头皮杀人只为了逼他们逃跑,我连俘虏他们的心思都不敢,因为俘虏以后是个大麻烦。” 第108章 唐峥到底是什么身世?(第2更) 李婉听出他话中的苦涩,俏脸明显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道:“莫非真的要用十年时间,才能治好他们所受的蛊惑?” 唐峥微微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十年都算好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治不好,白莲教的控心之术太过厉害,堪称古往今来第一邪教。” 他不能告诉李婉,后世华夏也曾有个邪教肆虐过,虽然被国家狠狠打压下去,但是有些教徒经过十多仍然治不好。表面上看着像个正常人,暗地里却偷偷收听国外的收音机。 李婉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道:“这个屠杀的命令让我来吧。” 片刻之后,城门轰然打开。 贼军还剩十万,但是没有指挥,琅琊县虽然只有三万兵,但是全都拥有武器受过训练。 李婉说的没错,这是一场屠杀。 唐峥说的没错,洗脑太过吓人。 整整十万白莲信众,最后被杀到只有两三万人,琅琊城外遍地都是死尸,血水把积雪都给融化成红地。 最后三万人终于撤了,带着阴狠和仇恨撤了,撤走之时那种目光宛如野兽一般,已经看到不人性的任何善良存在。 唐峥仰天长吐一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个白莲教的圣子我不当也得当了。” 他要入主白莲教,废掉邪教洗脑的那一切。 …… 这次虽然大胜,然而没人心里欢喜,三万士兵开始打扫战场,城中的百姓也自发出来帮忙。 唐峥正欲离开城墙,忽见人影一闪有人飞上,来的正是神奇少女纪千千,目光带着好奇不断盯着唐峥看。 唐峥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连忙拱手出声道谢,诚恳道:“今日之事,多劳援手……” 李婉也急急上前,慌张问道:“千千小师姐,您怎么出山了?” 纪千千轻哼一声,道:“你先退下城墙候着,我有话要问一问唐峥。至于你冒充师尊建国之事,等我问完唐峥再找你麻烦。” 李婉怔了一怔,小声解释道:“我来山东建国乃是母亲默许,也是为了配合韩先生的谋划……” “但是师尊没有亲口说过同意这件事!”纪千千再次轻哼。 这少女忽然挥了挥手,道:“退下吧,别惹我发火,你知道我的性格有些疯,发起疯来我连自己都敢打。” 李婉堂堂大周女皇,对着一个真正的大宗师却不敢反口,她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唐峥,似乎在暗示你也别惹小师姐生气。 转眼之间城墙上只剩下唐峥和纪千千两个人。 纪千千看着唐峥的目光还是带着好奇,仿佛一个好奇小姑娘背着手围着唐峥转了好几圈。 唐峥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最后终于忍不住询问出声,道:“姑娘你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纪千千摇了摇头。 “那你还看?”唐峥满脸无奈。 “因为我好奇!”纪千千直言不讳道:“想看看你是不是我的小师弟。” 唐峥哭笑不得,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师弟长什么样。” “你说的没错!” 纪千千点了点头,道:“我确实不知道小师弟长什么样,不过我师尊有一样东西交给我,她让我把东西拿给你看看……” “拿东西给我看?不知是什么东西?” 唐峥也好奇起来。 纪千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 唐峥忽然脸色发白,身体微不觉察震动一下。 但他瞬间恢复平静,接过那东西在手里把玩,语气很是好奇道:“这是什么玩意?莫非是女人发钗?啧啧啧,造的有些精致啊,琉璃里面竟然有只小蝴蝶……” 他虽然伪装的很好,可惜纪千千是何等人物。 刚才唐峥脸色发白瞬间,已经被纪千千看在了眼中。 少女忽然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城下守候的李婉道:“准备一只传书飞禽,我要给师尊写一封信……” 李婉急急上来,目光先在唐峥身上扫了一下,然后满是紧张激动道:“千千小师姐,莫非确定了?” 纪千千不置可否,淡淡道:“我没见过小师弟,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师尊只让我见了他以后写封回信,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 李婉怔了一怔。 …… 城墙之下,三爷爷等人仰头观望。 胖大婶忽然把棍子重重一扔,轻哼两声道:“小五明明是韩家后人,跟那个李静雪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误会早已经解说清楚,怎么她们还以为小五是李静雪的孩子?” 军师韩图皱眉接口,面色重重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十五年前小主孩子丢失,我们潜龙暗卫几乎追查了大半个天下,最后只查到在琅琊地界消失不见……恰恰那时候你们这些人出现在唐家庄,而且还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娃娃,这让我们很是怀疑,怀疑他就是小主的儿子……” “放屁!” 胖大婶勃然大怒,道:“小五明明是韩家后人,是老娘用奶水养大的,你们丢了孩子应该怪你们自己,难道满天下所有孩子都该怀疑不成?” 韩图目带深邃看着胖大婶,语带暗示道:“老夫查的很明白,那个娃娃一开始并非你们带着,而是由一对唐姓夫妇带到了唐家庄,最开始打的借口是投奔亲戚!” “那又怎样?”胖大婶反唇相讥。 韩图微微一捋胡须,笑眯眯接着道:“怪就怪在那对夫妻没过多久忽然消失,恰好那个时候你们到了唐家庄,见到孩子欣喜万分,以为是你们丢失的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直言不讳道:“这位韩家师妹,你们当初也弄丢了孩子对不对?然后你们到处寻找,最后才找到唐峥,你们心里其实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韩家的孩子,因为小孩子出生之时的相貌你们没见过。” 说到这里差不多明白了! 小主李静雪当年丢过孩子,胖大婶这边似乎也丢过孩子,然后两方人马都在发疯寻找,最后都觉得唐峥就是丢掉的那个孩子。 一个小孩造成两个超级大势力的误会。 所以唐峥才会同时受到女皇和唐家庄两派的关注。 第109章 真正的女皇出山了(第3更) 三爷爷忽然开口咳嗽一声,语气强硬道:“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们依旧坚信小五是韩家子嗣。” 军师韩图缓缓点头,语气同样很强硬,道:“老夫也是这个意思,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我们坚信唐峥是小主的儿子。” 怀王李怀云笑眯眯摸了摸胡子,淡淡道:“依本王之见,十有八九是静雪的娃。” “放屁!” 胖大婶勃然大怒,忽然气哼哼把唐四叔拉过来,目光凶狠道:“看到没有,这家伙身上流淌着李氏皇族的血,他家从祖上那一脉开始人丁单薄代代单传,传承到现在辈分最少比你高三层,还不赶紧喊爷爷,让你爷爷说说小五是哪边的娃。” 李怀云怔了一怔,好奇问唐四叔道:“阁下是李氏皇族?” 唐四叔喟叹一声,淡淡道:“祖上是大唐开国隐太子一脉……” “竟然是李建成?” 李怀云惊呼出口,随即感觉不尊重,他连忙拱手朝天举了一举额,然后才小声又问道:“您是第几代啊?” 这话已经带了些尊敬口吻。 唐四叔吐了口气,道:“你不用问了,我比长安那个皇帝高三辈。” 李怀云瞳孔一缩。 他也是李氏皇族,不过却是唐初李承乾那一脉的后代,他和现在大唐的那个皇帝一个辈分,也就是说唐四叔比他的辈分高三层。 这还真算是他爷爷。 接下来没法谈判了,一谈人家胖大婶就让他喊爷爷。 但是双方心里都很不甘,目光明显带着不肯退让之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城里忽然扑棱棱飞出一只大鸟,众人齐齐抬头仰望,只见那鸟振翅向西飞去。 西边,乃是长安方向。 军师等人面带喜色,笑道:“消息已经传出,想必不久便有回信,到时候唐峥身份到底属于哪一边,必然会水落石出揭晓一切。” 胖大婶心里发愁,强行反驳道:“李静雪生了孩子也没见过吧,她凭什么确定十五年以后谁是他的娃?” 军师韩图等人顿时一怔,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是啊,当初刚刚生下的小娃,十五年后已经成为少年,这根本无法确定身份,滴血认亲也存在不准的情况。 李怀云捏着下巴沉思半天,忽然语带不确定道:“也许可以从相貌上分辨,孩子的相貌大多会传承父辈相貌。” 说着看向胖大婶,询问道:“你说他是韩家的孩子,那他现在的相貌和韩家人像不像?” 胖大婶颓然一叹,黯淡道:“我记不起来了!” 众人都是一呆。 三爷爷解释道:“凡是被韩家赶出来的人,出来以后都会忘掉许多事,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既不伤脑子又能让人忘掉事。” 军师韩图感慨一声,语带敬佩道:“传奇大帝的家族,果然有神奇之处。” 虽然恭维了韩家,但是事情又拧了回来,因为胖大婶不记得韩家人长什么样子,所以也就无从确定唐峥到底是不是韩家的娃。 …… 这时唐峥从城墙下来,见此情况顿时一怔,他快步走到胖大婶旁边,好奇问道:“干娘你们在谈论什么?” “他们在争论你的身世……” 纪千千抱剑倚在城墙边上,淡淡道:“其实不用争论,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一天,我已飞禽传书告知师尊,也许不用多久就能收到回复。” 众人都点了点头,感觉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 大家谁都没有发现,唐峥忽然低下头眼睛闪烁起来。 好半天之后他忽然抬头,故作微笑道:“黄巢贼军已撤,正该乘胜捡取果实,我要带人去收复他屠戮过得几个县,然后把这几个县连在一起好好发展。” 说着急急拱手转身欲跑。 哪知脚下不断抬动,偏偏一步也迈不出去。 却原来是三爷爷和军师同时按住他肩膀,纪千千似笑非笑盯着他道:“打地盘不用那么急,等你确认身份后自有无数人帮你去打,现在你就乖乖待在琅琊,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我的眼线。” “那怎么行?” 唐峥满脸生气,大叫道:“我事情太多,作坊要去盯着,开荒要去看着,酒肆里几百个小娃娃天天等候,我每天得去给他们传授学问。” 纪千千抱着古剑淡淡一笑,道:“可以啊,我跟着你。听闻你讲学之时喜欢说书,我正要听一听西游记是个什么故事呢。” 唐峥无奈叹息一声,苦笑道:“你们还是怀疑我的身世,其实我跟李静雪八竿子也轮不到一起。” 他口中直呼李静雪,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哪怕是胖大婶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小声呵斥道:“身世没有落实之前,不可妄自胡乱称呼,说不准她真是你的娘……” 这时代没有直呼自己娘亲名字的。 再忤逆的逆子也不行。 纪千千似乎有些生气,冷冷道:“飞禽传书很快,两三天可以飞个来回,只要师尊将消息传回,你的身世自然水落石出。” 唐峥哼了一声,无奈道:“那便等着吧。” 众人都听出他心情不爽,连连安抚道:“等着就好,等着就好,这事不用急,十五年都等了。” …… 所有人都在等待小主李静雪的回信。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大家等来的竟然是李静雪本人。 这个隐居十五年的神秘女子,自从十五年前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在她接到纪千千的回信之后,突然竟离开了隐居十五年的道观。 天下各大势力悚然一惊。 短短数日之内,整个大唐到处飞禽传书,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无数兵马,一边北上一边相互聚集融合,等到到达山东边境的时候,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众。 这是一只隐藏在民间的强兵,拥簇着李静雪的马车进入了山东。 天下忽然风云涌动。 也不知李静雪受了什么刺激,甘心隐居十五年忽然开始打天下。 时大周元年六月,冬末,距离春节尚有半月,天气尚寒…… 大周昭告天下,女皇李静雪登基,前女皇李婉退位封为大周长公主,小主公李倩封号昭君公主,又有一众大周老臣,各自颁布封赏。 唐峥作为曾经的大周六县之一县令,竟然重新又被封为了违命侯。 这个违命侯的爵名很是奇葩,也不知女皇李静雪是怎么想的…… 第110章 唐峥大闹朝堂(第4更) 真正的女皇出世,果然有霸气侧漏之威,短短半月之内,麾下二十万兵马横扫周边,先是将整个山东统一,随即攻占河北道全境。 然后兵锋直指南下,河南和江苏两道完全没有抵抗力。 大周一跃成为国土,坐拥四个道的国土,唐朝勉强保留另外八个道,可惜到处战火纷纷生灵涂炭。 比如在琅琊败走逃遁的黄巢,又拉起一直贼军开始在西边戏谑,他不敢来找大周麻烦,专门盯着大唐的城池攻打。 但是最让人纳闷的是,唐峥竟然被收缴了苦苦发展的兵权,女皇李静雪给了他一个违命侯的封号,然后直接打发回唐家庄开荒种地。 所有人都以为要有好戏看了。 毕竟唐峥可是出了名的愣头青。 此前琅琊县战死一个李偏将,这货敢带着兵马来京城找茬,现在女皇李静雪直接撸了他的兵权,任谁也能想象这家伙得是何等暴怒。 就当所有人以为唐峥会再犯驴脾气的时候…… 唐峥竟然毫不反抗的答应了。 不过他也提了个要求,那就是回家开荒种田可以,这事正是咱最向往的事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何等舒爽的生活,但是还请女皇答应我一件事,我要回家娶个老婆生个娃。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这是女皇的回答,不知为何竟然很是愤怒,满朝文武大臣瑟瑟发抖,竟无一人胆敢站出来说句话。 要知道这可是真正的女皇, 十五年前就有掀翻天下的能力。 她雷霆暴怒和李婉那个假女皇的威慑力简直有天壤之别,即使李怀云和军师韩图都不敢乱张嘴。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唐峥却在朝堂上炸刺了…… …… 这个愣头青果然还是愣头青,叉着腰对着女皇大吼一声,道:“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我是男人,凭什么不能娶妻生娃?你管天管地可以,管老子娶老婆不行……” 他竟然也很暴怒。 而且还自称老子。 满朝文武悚然惊恐。 军师韩图想也不想跳出来一把将唐峥拦腰抱住,转头对女皇李静雪急急解释道:“陛下勿要生气,小孩子不太懂事,他毕竟是您的子嗣,陛下还请宽容一些,老夫决定随他前往琅琊,我用余生传授教导他成材……” 结果这话让唐峥和女皇同时暴怒。 “韩图闭嘴,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这是女皇李静雪的话,说的异常坚定和决绝。 偏偏满朝文武大臣却偷偷递个眼色,心中同时暗暗道:“看见没,绝对是陛下的子嗣,做母亲的生气之时大多会怒吼两声,然后会说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唐峥那边更怒,虽然被韩图拦腰抱着,但是仍然大叫大跳,怒吼道:“狗屁的儿子,我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不会是她儿子,李静雪你敢占我便宜试试看,信不信我拿根绳子吊死你床头……” 吊死在陛下床头? 军师目瞪口呆,吓得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他抱着唐峥苦苦规劝道:“唐峥啊,我叫你小祖宗行不行?世间哪有儿子敢敢母亲这么叫嚣的,陛下让你去开荒种田未必是疏远你。” 他现在更加坚信唐峥是女皇的娃儿了。 否则以女皇李静雪之霸气,天下谁敢这么叫嚣还能活着?恐怕第一句顶嘴的时候就被拍死,女皇能教出十八岁的大宗师岂是等闲。 可惜他这么一劝,似乎把唐峥更加惹毛。 这货突然奋力脱开韩图双臂,竟然在光天化日的朝堂上指着李静雪破口大骂,道:“你给我听好了,从此咱们一拍两散,你做你的女皇,我做我的种田郎,老死不相见,相见是陌路!” 女皇李静雪冷冷一笑,不知为何突然说了一句,道:“你若真是有种,三个月别来见我。” “我三年三十年都不会见你。” 唐峥暴吼一声,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你给我听好了,倘若被我听到你敢暗示别人我是你儿子,信不信打的你天天喊求饶……” 众人满脸震惊,这孩子要疯啊。 女皇忽然被气笑了,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道:“坏种,死性不改。” 军师再次狂冲上前,一把抱住唐峥。 那边唐无敌和李怀云同时冲出,外加肥和尚连同曾经的狱卒王朝,五个人齐心协力上前将唐峥制住,捂着他的嘴巴急匆匆抬出了宫门。 朝堂众臣偷偷擦了一把汗,终于把这个小祖宗送走了。 …… 过了片刻之后,唐无敌等人归来,但是军师韩图却没有出现,想必是真的押着唐峥回琅琊了。 唐无敌和李怀云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对李静雪道:“陛下万勿生气,唐峥毕竟是个孩子……” 李静雪缓缓坐回皇位,突然掀开遮住面容的纱巾,后面露出一张俏丽年轻的脸,淡淡质问道:“他能生气,朕不能么?” 唐无敌连忙低头,小声道:“毕竟还是个孩子,有可能是气恼陛下丢了他十五年。” 女皇忽然微微摇头,悠悠道:“他可不是生气这个,他是气朕十五年前生了孩子。” 唐无敌一楞,愕然道:“这好像是一回事吧?陛下生下他被人偷走,让他饱受十五年思念之苦,所以这孩子心里才觉得不痛快。” 女皇面色古怪道:“朕已经说了,他气的是我十五年前生了孩子。” 众人茫然不解,不明白陛下为什么非要换一种说法。 女皇忽然摆了摆手,淡淡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尔等退朝后各归本职,大周刚刚打下浩大国土,须得好好治理才行。” 众人连忙唱喏,躬身缓缓退出。 但是李怀云和唐无敌却没有走,反而小心翼翼再次问道:“陛下稍请驻足,臣等有事要禀。” 女皇沉吟一下,转身问道:“琅琊的事?” “对!” 唐无敌和李怀云同时点头,道:“唐峥一直有个梦想,想把几个县连在一起并入琅琊县。” 女皇哼了一声,淡淡道:“他已被朕撸了兵权,有何资格再谈梦想……” 口上虽然这么说,不过随即又摆摆手,道:“让户部去办吧,开春以前将琅琊新沂宿迁三个县并为一个县。此县不设置县令,只设置办事官吏。唐峥虽然被撸了官,但他毕竟还是违命侯。” 唐无敌和李怀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思,暗暗道:“看看,陛下还是疼儿子。” 两人心中偷笑,随即拱手告辞。 第111章 女皇的男人是谁?(第5更) 而此时的大周京城之外,唐峥仍在骂骂咧咧,军师韩图满脸无奈,不断好言好语规劝。 唐峥骂了半天,忽然目光闪闪凑到韩图脸前,鬼鬼祟祟问道:“十五年前李静雪真的生了娃?我很好奇她的男人是谁啊?” 韩图皱眉不悦,轻声规劝道:“就算你不想承认陛下是你娘亲,身为臣子总该懂点礼仪吧?陛下的闺名岂能随便乱叫,以后不可再这样鲁莽失礼……” “好吧好吧,我不叫她的名字。” 唐峥似乎被他劝服,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不过他目光还是不断闪闪,再次又问道:“李…呃,陛下她十五年前真的生了娃?她怀孕十个月你们都跟着吗?还有她生孩子的时候,你们亲眼确定她生了吗?” 军师苦笑一声,道:“我们这些属下都是大老爷们,陛下生产的时候谁敢在一旁看?”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亲眼见她生孩子?” 唐峥目光又闪了几下,急急再问道:“那她怀胎十个月你们总该确定吧?女人怀胎十月肚子会越来越大。” 韩图仰起脸做出回忆状,好半天才微微皱眉道:“此事经你一提,确实有些奇怪。” 说着看了唐峥一眼,喃喃道:“陛下当年横空出世,谁也不知她来自何方,那时她还是个少女,一出现就十分了得,而现在唐朝那边的昏君当时还是个皇子,天天追着陛下鞍前马后攀关系……” “然后呢?” 唐峥急急追问。 韩图又看他一眼,道:“然后就是陛下帮那个昏君坐上大唐皇位,那个昏君忽然宣布要娶陛下做皇后……” 唐峥脸皮抽了一抽,不知为何突然骂了一句杂碎。 …… 韩图又道:“在昏君宣布要娶陛下的时候,陛下忽然告诉我们她早就怀孕了,后面的事情你基本都已知道,那个昏君因为愤恨陛下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在陛下生产后不久突然发难。我们潜龙暗卫跟他的暗月龙卫直接翻脸,双方为了争夺你几乎打遍了整个天下。”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面色古怪再道:“就在我们双方你争我抢的时候,突然一天你竟然神秘失踪了,大家发了疯的到处找你,最后只查到你在琅琊县消失了踪迹……” 他说的还是当年往事,似乎非要让唐峥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孩子。 但是唐峥却目光不断闪闪,忽然语带试探道:“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啊,陛下她压根没有怀过孩子?” 韩图一愣,明显有些生气。 唐峥却自顾自开始猜测,道:“她生娃也好,答应当唐朝皇后也好,其实都是找个方式阻拦别人滋扰她,否则她为何搬出皇宫,始终没跟昏君睡一起。” 这种说法简直闻所未闻,听了就让人感觉荒唐。 韩图皱了皱眉,十分不悦道:“陛下确实看不上昏君,这一点可以确信无疑,但你怎能怀疑陛下没有生过孩子?没生孩子你这臭娃娃哪里来的?” 唐峥砸吧砸吧嘴唇。 韩图语重心长道:“你不愿承认陛下也就罢了,万万不可编出这种荒唐之言骗自己……” 唐峥嘿嘿两声,道:“你刚才说了,你们没亲眼见她生娃。” 韩图气哼哼道:“但是老夫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陛下告知我们怀孕之后,她的小腹确确实实在慢慢变大,此事正好暗合女人十月怀胎之象,臭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峥又是嘿嘿两声,忽然笑眯眯道:“如果我是女人,想骗别人说我怀孕了,那么我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让人看着我肚子不断在变大。” “够了!” 韩图怒喝一声,咆哮道:“说来说去,你总是不愿意承认陛下生了你,说出这种荒唐之言,你心中有没有孝道?” 说到这里忽然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又开始规劝,道:“自古乌鸦反哺,又有羊羔跪乳,孝道乃是华夏传承之道,你喊陛下一声娘亲很难么?” 唐峥摸了摸鼻子,面色古怪道:“我喊她一声娘可以,但是她敢答应吗?” 韩图又叹一声,以为唐峥还在嫉恨女皇。 他再次规劝道:“陛下虽然弄丢了你,但那不是陛下的错,女人十月怀胎何等煎熬,生下你本身就是一种功劳。” “好了好了!” 唐峥甩了甩手,满脸无奈道:“这事咱们别再纠结行不行,反正我已经跟她一拍两散,竟然敢威胁我三个月别去见她,老子三年三十年都不会低这个头。” “给我闭嘴……” 韩图又是一声厉喝,这次脸上明显挂着愤怒,道:“你是谁的老子?你喊谁的老子?刚刚你在朝堂上这么喊,老夫已想出手揍死你。” “口误,口误,啊哈哈哈,口误而已!” 唐峥连连拱手,打着哈哈解释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见了她以后,我就喜欢说老子这两个字。” “你这孩子啊,唉!” 韩图明显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 唐峥忽然向远处望了望,愁眉苦脸道:“从京师到琅琊,最少也得两百里,我说你能不能雇佣一辆马车啊,天底下哪有让侯爷徒步赶路的事?” 韩图冷笑一声,道:“老夫还是国公呢,照样陪着你徒步,马车你是别想了,这一趟咱们徒步走。” “凭什么?” 唐峥翻了个白眼。 “就凭我要传授你武功!” 韩图再次冷笑,郑重劝告道:“习武者每时每刻都要身体力行,只要能走路就不能坐车,只要能站着就不准躺着,老夫还要教导你朝堂礼仪,把你训练成一个彬彬有礼的贵族。” 唐峥呸了一声,直接拒绝道:“首先,你的武功并不值得我学习,纪千千那丫头今年才十八岁,但是人家已经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七的大宗师,你今年最少五十岁挂零,可惜却是个伪宗师,俗话说得好,跟着好人吃顿肉,跟着坏人挨顿揍,要学我就学最厉害的武功。” 军师愣了一愣,感觉这话虽然胡搅蛮缠,但是听起来好有道理啊。 唐峥又道:“还有,教导礼仪这种事我需要吗?别忘了我现在已经被撸了兵权,你见过哪个泥腿子整天之乎者也种田的?” 军师又是愣了一愣,竟然找不到反驳这小子的话。 唐峥很是得意,嘿嘿笑道:“别想了,雇马车去吧……”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冷笑传来,道:“你也别想了,马车绝对不会雇。” 唐峥一愣,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女背着一把斑斓古剑,赫然正是他刚刚说过的纪千千。 “小师弟想练武是吧,我教你……” 纪千千淡淡一声,唐峥怎么听都有种不妙之感。 这丫头怕不是来帮她师尊找场子的吧? 第112章 李元霸的剑 “走吧!” 唐峥愣愣半天,最终决定不去招惹纪千千,这丫头大宗师气场空前强烈,摆明就是来给李静雪找场子的。 “等等……” 纪千千忽然开口,道:“武人徒步而行,实乃炼体之道,但我看你身上已经有些武功,光是徒步无法起到锻炼之效。” “那你想怎样?”唐峥心里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纪千千嫣然一笑。 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但是这丫头接下来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可爱。 “武人炼体需在巨压之下突破,小师弟你虽然才十六岁,但是体格已经类比成年人,所以你得多加负重,这样才能起到炼体效果……” 唐峥面皮一抽,目光闪闪道:“听你这个意思不会想弄快大石头让我背着吧?” 纪千千摇了摇头,道:“巨石虽大,重量却低,况且背着赶路也不方便,我有更好的办法训练你。” 这丫头解下自己背后的斑斓古剑,忽然伸手往前一送,微笑道:“这把剑,你来背。” 唐峥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还是不错的嘛。 虽然放了半天狠话,吓得他心里噗通噗通,但是真正做起来却很体贴,一把古剑才有多重,算它十斤二十斤行不行? 这点重量背着也无妨,正好过一把古代剑客的隐。 “拿来吧,哥哥答应你了!”唐峥大喇喇一伸手,做出傲然接剑姿势。但是纪千千却指了指他的背部,示意这把剑你最好还是背着。 “麻烦!” 唐峥把手放下,转身背对着她,道:“来,把剑给咱背上,嘿,剑气寒霜三万里,一剑光寒十四州,想想就感觉潇洒。” 可惜接下来一幕…… 噗通! 唐峥双膝一弯,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只觉背上传来千钧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上面。 咯咯咯。 纪千千发出捧腹颤笑,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忽然呲牙露出两颗小虎牙,俏丽的腮边露出两个小酒窝。 她解下束腰的丝带,嬉笑着把古剑给唐峥绑好,捆绑的时候用力特别狠,不用看也知道是故意在报复。 旁边军师韩图呵呵一笑,伸手用力把唐峥从地上拽起来。 唐峥只觉得背上死沉死沉,真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上面,短短不过几个喘息之间,他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浑身力气不断消耗,双腿很快发软打哆嗦。 “这他妈是什么剑?” 纪千千咯咯两声,军师在一旁解释道:“这是道家传承的宝物,大五行斑斓神剑,它的历代主人个个不凡,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大宗师……” 唐峥被压的气喘吁吁,咬牙切齿道:“我没问这些虚头巴脑的传说,我问的是这把剑为什么这么重?” 纪千千嘻嘻一声,背着小手一跳一跳往前面走,仿佛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不时还会回头招一招手,鼓励道:“小师弟,走两步。” 唐峥咬了咬牙,气哼哼道:“谁是你小师弟?我不是你小师弟。虽然哥哥我今年才十六,但我并没拜入你门中。” 纪千千哦了一声,点头思考道:“你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师尊,那好吧咱们慢慢解决这个问题。你十六,我十八,我当姐姐好了,从今天开始喊你小弟弟……” 唐峥愣了一愣,随即大叫道:“狗屁小弟弟,你才是小弟弟,你全家都是小弟弟!” 小弟弟这个词不太美妙,要是被李静雪听去怕是能笑死,我唐峥可不是小弟弟,我分明是个大棍棍。 可惜纪千千不给他机会,拍拍小手点头道:“既然你没有反对,那么就这样定了,唐峥小弟弟,咱们动身启程吧。” 唐峥大怒,愤然道:“我何时没有反对,我明明一直反对,你这丫头毫不讲理,赶紧给我把剑弄下来。” 纪千千充耳不闻,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往前走。 唐峥心里暴怒,陡然道:“你不解是吧,你不解我自己解!” 说着反手要去解剑,撕扯纪千千绑在他身上的束腰丝带。 纪千千忽然目光一冷,叱喝一声道:“不准解,好好给我背着,你敢私自解剑,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大宗师一声断喝,声音震耳欲聋,道路两边扑棱棱惊起几只飞鸟,仓惶顺着山林向远处飞去。 唐峥也吓了一跳,他实在想不到这丫头声音这么猛,明明只是一声断喝,然而滚滚气浪真的鼓膜生疼。 旁边军师韩图伸手拍他一下,温声规劝道:“努力背着吧,纪丫头是好心,这把斑斓古剑重达百斤,乃是武人不可多得的锻体之物,据说此剑乃是三百年前紫阳真人亲手打造,原本是想给力大无穷的李元霸使用,结果李元霸不喜欢……”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所以此剑给了道门另一高手徐不言,而那位传说中的李跃大帝也曾用这把剑练过武功,这把剑的每一个主人都很不凡,不管谁能背着它都是一种荣耀……纪丫头拿它当宝贝,平时谁都不给碰一下,她能把剑给你背着,这可是了不得的重视……” “老子才不要她的重视!” 唐峥悻悻一声,不过也知道想解下古剑乃是痴人说梦,他努力深吸一口长气,咬牙硬撑着往前面走。 日光浩浩之下,道路两旁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不远处一条小河正在解冻冰封,依稀能听到流水潺潺的动听声。 纪千千还是背着小手,一蹦一跳在走,这时候她忽然不再像是个古往今来天下第七的大宗师,反而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她在前面轻松赶路,偶然会欢喜的跑到路边,顺手扒开泥土查看半天,然后惊喜无比道:“哎呀,草根竟然冒芽啦,春日要到了呢。” 有时又会冲进路边的山林,追逐一些小兽惊窜而逃,但是纪千千并没有将小兽猎捕,明显只是为了调皮嬉闹。 后面唐峥咬牙切齿,背着斑斓古剑满头是汗,走不一会就得停下来喘息半天,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 但他也是个铁硬的性格,既然背上古剑就不愿意被人看低,有好几次他都累的快要昏迷过去,仍然坚持着不肯发一声闷哼。 这一路之上,军师韩图给他讲授很多东西,上至孺子百家,下至朝堂律法,又有民间诸多野史,各类奇异趣闻,唐峥初时不愿意听,渐渐竟觉得深有收获。 就这样三人一路顺着官道南行,从大周京师到琅琊县城三百里短途,竟然足足走了半个月之久。 到琅琊时天色已晚,三人索性绕城而过,直接去唐峥的那座酒肆。 这一天恰好也是除夕夜,三人隔着老远就看见酒肆张灯结彩,门口悠闲自在坐着两个老头在吃山核桃,其中一人赫然正是白莲教的圣师。 “白莲圣师?他怎么来了?” 唐峥目光一闪。 第113章 归来正是除夕夜(第1更) 圣师也看到唐峥归来,急忙冲他招了招手,笑呵呵道:“好徒儿快点过来,为师很想念你啊……” 唐峥哼了一声,上前道:“很好,我也很想念你,恰有几事心中不明,正要问问所谓的白莲圣师。” 这话一听就知道心中不爽。 白莲圣师怔了一怔,转头对三爷爷笑道:“听小五话中之意,似乎对老朽心中不满啊。世兄可知是何缘故,老朽并没做错什么吧?” 三爷爷打个哈欠,忽然起身慢悠悠走了。 圣师又是怔了一怔,约莫有些明白过来。 他转头看向唐峥,迟疑问道:“是黄巢的事情?” “不错!” 唐峥冷笑两声,抱着膀子道:“我正要问问圣师,你当初说过的话有没有做到?你说回去之后削掉黄巢圣子之位,既然削掉为何他还能祸乱而起?别跟我打马虎眼,他之所以能够起兵,用的绝对是白莲教手段,我跟他在琅琊城打了一仗,这一仗他用的全是疯子兵……”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满脸怒气嘶吼道:“你知不知道这一仗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这一仗死了多少人?” 圣师沉默半天,忽然轻叹道:“白莲教内,一分为三,圣师掌教化,圣女掌信仰,圣子掌兵权,黄巢虽然是老朽教导而出,但他成年之后已经独掌一派。说来这次也是为师失算,没想到他能带人分裂而出,白莲教一共九个长老,竟然有七个人选择支持他。” 唐峥微微皱眉,道:“黄巢在教内竟有如此威望?” 圣师摇了摇头,道:“与其说他有威望,不如说白莲教喜欢造反,这是千百年来传承的教风,黄巢行事恰跟教风不谋而合,他一心想要造反当皇帝,自然有长老愿意跟着他。”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峥,微笑道:“幸好为师已经成功,我和圣女终于达成协议,从此之后黄巢再不是圣子,相反他乃是叛教之人,失去圣子名头之后,他无法再借白莲教力量祸乱中原。” 唐峥嗤笑一声,道:“你刚刚还说他分裂而出,带了许多支持者另立炉灶。”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黄巢虽然无法再借白莲教力量,但他身边就有白莲教的老人,照样可以怂恿百姓起兵,继续做那祸乱天下的勾当。 圣师对此倒也不做否认,忽然呵呵笑道:“他是个叛教圣子,名不正言不顺,徒儿你马上就是新任圣子,看他不爽打他就是了,他祸乱一处,你便带人收复一处,即刻肃清教内歪风邪气,又能慢慢强大自身,等到黄巢被你打死的那一天,徒儿你怕是也就能登基做皇帝了。” 唐峥冷笑数声,道:“那我这辈子什么也别干了,时时得跟着黄巢去擦屁股,你也知道白莲教乃是造反行家,天然有着死灰复燃的能力,只要天下还有一个百姓吃不饱饭,黄巢那些人随时能怂恿百姓掀起动乱。” 圣师脸色忽然一正,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努努力,做到全天下人全都吃饱饭,让他再没有怂恿百姓的机会。” 唐峥呆了一呆,道:“让全天下人吃饱饭,这事连皇帝都不敢夸海口,老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整个天下至少有几千万人。” 圣师缓缓起身,负手看着天空,悠然神往道:“谣传三百年前之大唐,有人曾让全天下吃饱饭,你是他的后代子孙,何不效仿先辈而行事?为师知道你不喜欢白莲教,其实为师自己也不喜欢白莲教,但是想要灭掉这个宗教很难很难,第一个难题就是让百姓填饱肚子。为师没有这个能力,我希望你能有这个能力……” 唐峥顿时翻个白眼,呸了一声道:“你这是想累死我,这个圣子我不干。让全天下人吃饱饭,亏你能想得出来。” 说着冷哼几声,撇下圣师走进酒肆。 圣师呵呵轻笑,望着唐峥背影悠然自得,他并不担心唐峥刚才的抱怨,相反有种信心十足的笃定。 他正得意微笑,突然感觉身后隐有杀气传来,这老头脊背微微一僵,小心翼翼转头去看。 但见一个少女静静站在他身后,俏脸之上一片严肃之色,淡淡道:“有件事需要通知你,希望你能记清楚,唐峥是我小师弟,不是什么大帝后人,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他是谁的后人,我把你们整个白莲教都给灭了。” 圣师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几次想要躲避都不敢有所动作,直到少女说完话后进入酒肆,他才觉得四周空气为之一松。 紧跟着便看到大周的军师走过来,笑呵呵拱手道:“厉害吧,这可是真正的大宗师。” 圣师喉结滚动几下,擦汗道:“杀气十足。” 军师哈哈一笑,伸手对他相邀,道:“今夜乃是除夕,万事先往后拖,相见既是有缘,何不一起过个年。” 圣师心绪慢慢恢复平稳,闻言也哈哈一笑,道:“此言有理,确实如此,老朽千里迢迢赶来琅琊,可不就是想守着徒儿过个年么……” 两人并肩走入酒肆之中。 抬脚才一进门,迎面先是一股热浪,军师哈出两口热气,只感觉浑身舒爽,不由赞道:“好旺的炉子。” 再往前看,厅堂里早已摆开一大张桌子,上面擦得游逛铮亮,几个人正在那里有说有笑弄吃食。 居中是一个胖大婶,手里拎着一根擀面杖,唐峥撸起袖子正在和面,纪千千和一个姑娘正在剁馅子。 军师迟疑一下,想起来那个姑娘应该叫做阿奴,据说乃是唐峥青梅竹马的玩伴,是一个性格十分温婉的好丫头。 纪千千身为大宗师,但是并没有一点架子,相反和阿奴处的很好,正在笨手笨脚跟着阿奴学习怎么剁肉馅。 阿奴剁肉馅用的是菜刀,纪千千直接拔出自己的斑斓古剑。 大宗师剁馅子果然了得,抖手就是一片刀光剑影,惊得阿奴连连出声,小脸很是崇拜不已。 转眼之间就是一大盆肉馅,唐峥也把面团揉好上桌,胖大婶拎着擀面杖飞快擀皮,阿奴又开始教着纪千千包角耳。 唐峥看见军师和圣师进门又哼了一声,伸手指指桌子道:“想吃角耳自己包,请恕我可不伺候你们。” 说着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自顾自走到一旁去烧火。 军师和圣师对视一眼,凑到桌边也跟阿奴包角耳,酒肆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温馨,相继了一家人欢声笑语准备过除夕。 外面寒风呼呼,屋内火炉熊熊,忽然听到一个童声清脆传来,十分恭谨问道:“请问唐先生在家么?” 众人都是一怔,大冷天的怎么有小孩子来? 第114章 千军万马不过如此(第2更) 唐峥快步走到门口,哗啦一声将门拉开,入眼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把两只小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 由于天气有些冷,小姑娘两脚不断在地上跺着,她脚边还放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用一块破旧红布盖着。 唐峥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赵家庄的赵桃桃?为师记得是我给你取了大名。” 他有几百个弟子,既有男娃也有女娃,但是不论是男是女,唐峥每人都给取了一个大名。 这个赵桃桃他心中有几分印象,似乎是爹爹早年上山砍柴被野兽袭击而死,留下赵桃桃的母亲带着孩子到处乞讨过活。 小姑娘听到师尊喊出自己名字,顿时开心嫣然一笑,欢喜点头道:“我是赵桃桃,唐先生过年好。” 说着屈膝下去恭谨一拜,郑重道:“一年之末,春日将来,小徒得家母命令,前来给先生见礼。” 唐峥连忙去拉她,可是小姑娘坚持拜完一礼,然后从地上拎起小篮子,嫣然又笑道:“过年啦,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娘亲带着我讨了一些百家饭,想着给唐先生送一点作为束脩,先生劳碌一年,教导徒儿辛苦……”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揭开篮子上的破红布,有些羞涩低头道:“都是些剩饭,但是徒儿家里实在太穷,还请先生不要介意,以后徒儿会送真正的好东西孝敬您。” 唐峥忽然鼻子有些发酸。 他整整看着小篮子里的东西,分明是一块被人咬掉一半的糙饼子,两个干冷发黄的窝窝头,旁边还搁着两块咸菜疙瘩,另外还有一个残破小瓶子似乎装了一些液体。 这是一个孩子的谢师礼,全是乞讨百家饭凑来的。 赵桃桃小脸忽然很是严肃,趁着唐峥不注意恭恭敬敬跪倒下去,小姑娘左手拿起那个窝窝头,右手举起残破的小瓶子,然后十分期待仰着小脑袋,道:“唐先生,您吃一口,喝一口,天气有些冷,拜完您以后徒儿还要回家,家里没有被子褥子,我要帮娘亲暖和睡觉的干草窝。” 唐峥的眼泪不争气流了下来。 他生怕被孩子看到,赶紧转头偷偷擦去,然后转过头来装出微笑,伸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窝窝头和残破瓶子。 他将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打开残破瓶子一口灌下去。 忽然仰天大笑,笑中带着哭音,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大叫道:“好,好得很,这是我一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也是我一辈子吃过的第一个学生送来的饭,桃桃,为师没有白白教育你,为师没有白白教育你,你很懂事,你真的很懂事……” 小姑娘嫣然一笑,跪在地上再次拜了一拜,告别道:“唐先生,徒儿要告辞了,跟您求学一年,赐我衣食教我做人,徒儿学识尚浅,但是知道感恩。” 忽然小脑袋骄傲仰起,脆声朗诵一首诗,道:“玉壶存冰心,朱笔写师魂。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轻盈数行字,浓墨一生人。此情难答谢,成功再谢恩。” “好!” 唐峥大赞一声,一把将小丫头拉起来,抱在怀里道:“地上冷,别跪着,跟为师到屋里暖和一下,等会我亲自送你回家。” 赵桃桃摇了摇头,嫣然笑着拒绝道:“就不麻烦师尊了,徒儿自己熟悉回家的路,娘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得赶紧回去让她安心。” 说着冲唐峥再次一拜,转身顺着道路小跑离去。 夜色沉沉,北风呼呼,唐峥身边忽然人影一闪,军师等人同时站到他身边,纪千千皱眉盯着唐峥手里的窝窝头,不悦道:“这个孩子这么穷,你竟然狠心吃她的东西。” 唐峥默默擦掉眼泪,郑重道:“我必须吃。” 纪千千又道:“天黑路滑,你应该送送她。” 唐峥刚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咬牙仰望天空,再次郑重道:“谁都可以送,唯独我不能,她是来感谢恩师的,我需要收下她的感谢。如果我去送她,会把她的感谢打个折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可以对她好三百六十四天,唯独这一天我得享受她对我的好,唯有这样孩子心里才欢喜……” 纪千千默然无语,忽然身形嗖一下蹿出,道:“那我帮你偷偷在暗中跟着她,,免得孩子在路上有个闪失。” 这次唐峥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许了纪千千的行动。 哪知就在这时,纪千千忽然又从黑夜中蹿了回来,俏脸一片吃惊,怔怔看着唐峥。 唐峥心里一动,连忙朝着黑夜中看去,忽然看见前方传来无数光亮,但见一个一个小孩子在寒夜中手持火把前来。 足足有几百个孩子,全是他这一年来收的徒弟。 这些小孩身边并没有大人跟着,个顶个都是独自举着火把过来,忽然全都跪倒在雪地之中,呼啸北风盖不住孩子们齐声高呼的拜年声。 “唐先生,过年好,我等谨记先生教诲,做人当有迎难而上之恒心,不畏惧,不恐惧,此夜虽然天黑路滑,但是我们不让父母陪同保护,特来感谢师尊教诲恩,除夕之夜给您见礼……” 唐峥双手攥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 几百个孩子,黑压压跪倒一地,场面虽然谈不上壮观,但却无比的震撼人心。三爷爷忽然小声感慨,道:“老夫当年纵横沙场,千军万马不能心折,然而眼前这几百个娃娃一跪,我竟有种心神动摇的难受,唉,老了,老了,心都变软了。” 纪千千则是忧愁开口,道:“几百个孩子,这让我怎么护送?” 忽见一个大孩子越众而出,恭敬对唐峥道:“先生不要担心徒儿们回家之事,我们谨记您的教诲,同门相互扶持,等会我们会结队而行,家近的去送家远的,家里富裕的去探望家里贫穷的,比如赵桃桃小师妹,我们今晚会去她家里包角耳,自己带上面,自己带上馅子,陪着桃桃师妹一起过年,让她感受到同门之间的温暖。” “好!” 唐峥大赞一声,仰天发出开怀大笑。 第115章 白发少女(第3更) 他大笑半天,忽然低头看着所有孩子,有感而发道:“刚才桃桃送我一首谢师词,现在为师也有一首诗送给你们所有人。” 在场小孩齐齐恭声,道:“愿聆师尊之言。” 唐峥吐气开声,悠悠朗诵道:“千载诗词本性情,才过李杜亦虚名。应如山菊霜中立,莫学桃花风里轻。万卷书开着意读,一朝功到自然成。欣看他日梧桐上,雏凤清于老凤声。” 心坎他日梧桐上,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是寄望孩子们将来比他更强,人人都能活出一份精彩的生活。 众学子同声感谢唐峥赠诗,然后起身郑重拜别而归。几百个孩子举着火把慢慢走远,好半天仍然能听到欢声笑语不管传来。 北风虽然呼啸,然而盖不住孩子们的笑声。 唐峥忽然转头看着纪千千,道:“你看到没有,不需要你送。” 纪千千默然半天,郑重点头道:“你很适合做老师,这些孩子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你。” 众人在酒肆门口站立良久,一直目送着孩子们的火把再也看不见,三爷爷忽然感慨一声,道:“都回屋吧,孩子们走了,今夜是除夕之夜,咱们也要好好过一夜。” 说着领头转身,当先进入酒肆,后面众人又眺望远处半天,准备进屋继续包角耳过除夕。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咯吱咯吱的踏雪之声,众人微微迟疑,以为又有孩子前来。 唐峥最为急切,转身向着声音传来处查看,却见夜色中人影一闪,来的分明不是小孩子。 北风呼啸,除夕之夜竟然又在飘雪,那风雪飘摇之中慢慢走来两道人影,远远的便对唐峥开声道:“夜冷风寒,正愁难以投宿,想不到此地竟然有间酒肆,不知除夕夜可还做生意么?” 声音由远及近,好半天才看到人影近前,显然对方旅途疲惫很是困顿,走起路来都显得慢吞吞。 唐峥怔了一怔,借着门前的灯火仔细观瞧,却见来者乃是一男一女两个客人,男子中年模样,颔下一捋青须,看情形应该是个穷苦读书人,身上的儒生长衫已经浆洗的露出本来颜色。 唐峥再去看另一个女子,瞬间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有一道炸雷在脑子里轰然,让他忽然竟有种心神迷醉的恍惚。 这是一个少女,容颜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虽然是粗布木钗,然而美丽不可方物,但是很奇怪的是她明明是个少女,偏偏竟然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天上雪花飘摇而下,少女的白发比雪花还要洁白。 这一男一女,看相貌分明是一中年一少女,也不知是父女还是什么关系,大冷天的传这么单薄赶路。 唐峥心里微微有些迟疑,目光悄悄给纪千千递个颜色,纪千千默默摇了摇头,很是确定道:“不会武功,是普通人。” 那个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骄傲道:“我是读书之人,会个屁的武功,练武有用吗?书生才当百万兵。练武之人最可恨,以武乱法,历朝历代祸乱天下的都是武人,该死……” 唐峥微微一撇嘴,心说原来是个腐儒。 中年书生向前几步,垫着脚朝酒肆里看了两眼,似乎很羡慕屋子里烧着熊熊炉火,但是他的酸腐心性又让他拉不下脸直接进门烤火,所以只是不断在原地跺脚取暖,抱怨道:“该死的鬼天气,真要冻死个人啊!” 唐峥上下打量他半天,好奇问道:“你穿这么少,大冷天还出门?莫非是有什么急事,非得寒冬腊月赶远路?” 中年书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语带渴盼问道:“你可是这酒肆的掌柜,今夜你家里还待客吗?” 唐峥愣了一愣,随即失笑道:“开店哪有把客人往外面赶的说法,既然开着门自然是准备待客啦,外面天气很冷,进屋烤烤火再说话吧。” 中年人摇头晃脑,大喇喇点头道:“嗯嗯嗯,不错不错,是个有礼仪的小哥儿。” 旁边那个白发少女噗嗤一笑,似乎偷偷用眼睛剜了中年男子一眼,仅仅只是这一个眼神,唐峥顿时明白两人乃是夫妻,因为只有夫妻之间才有这种眼神,父女之间绝对是另外一种眼神。 唐峥心里有些羡慕,凑到中年书生身边坏笑道:“大叔,你艳福不浅啊,我看你怕是得有四十岁上下,想不到竟然取个少女做媳妇,偏偏长得还这么漂亮,皇帝都不一定比你有艳福。” 中年书生很是得意,笑眯眯自吹自夸道:“没办法,我太出众了。” 白发少女又剜他一眼,似乎低声说了一句老没羞,忽然看着唐峥嫣然一笑,笑得唐峥眼睛都有些发话,少女咯咯捂住小嘴,道:“你可不要动坏心思啊,小女子乃是有主的妇人。” 唐峥努力别开眼睛,讪讪笑道:“外面太冷,进屋说话,呵呵,进屋说话。” 中年书生大喇喇道:“你应该说,请进屋说话,刚才我在远处看见几百个小娃娃前来感谢恩师,按说你应该也是读书知礼的学问人,怎么说话就不知道用一个请字呢?现在的小青年真是让人没法说。” 唐峥翻了个白眼,嘲讽道:“是不是还要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去?” 中年书生哈哈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唐峥是在嘲讽他,反而频频点头道:“要是搁在我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你用八抬大轿抬我我还不一定赏脸呢……” 口上虽然这么说着,举步却急急进门,进门之后先跑到炉子旁边烤火,然后十分舒爽的发出几声哈哈大笑。 反而是白发少女很有礼节,对唐峥微笑道:“你这个小店家穿的也很单薄,可不要站在门口被冷风吹坏了,一起进门烤烤火吧,冻坏了你有人会心疼。” 唐峥不敢看她容颜,免得又心里怦怦乱跳,不过仍旧解释了一句,笑呵呵道:“我无父无母,尚且没有娶亲,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暂时还没人会心疼我……” 少女迟疑一下,忽然叹气道:“那你很可怜啊。” 声音竟然有几分疼爱。 第116章 脾气古怪的书生(第4更) 唐峥看了少女一眼,然后急忙又把目光收回来,道:“你千万别用这种口吻,搞得我以为是我老娘一般,咱俩年纪差不多大,你这样弄得我很尴尬。” 少女噗嗤一笑,似乎故意占便宜道:“也许我真是你老娘呢?也许你真是我儿子呢?” 唐峥嘿了一声,道:“我经常被人误会,但我知道绝不可能。” 说着指了指刚刚进屋的纪千千和军师,鬼鬼祟祟道:“你看见没有,这俩人也怀疑我是某个人的儿子,动不动就说谁谁是我老娘,惹得我心里真是不胜其烦……要不是我打不过她们俩,我早就大耳刮子抽上去了。哼哼,就凭那个女人也敢当我老娘?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所有人,让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白发少女眨眨眼睛,嬉笑道:“不是你娘难不成是你媳妇?” 这话分明是在开玩笑,然而唐峥心里却吓了一大跳,他连忙转头看看纪千千和军师,见两人没有听见这才放心。 他讪讪冲着白发少女笑了两声,面带恐吓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头么?她可是堂堂大周的女皇,手底下执掌几十万大军。” 少女似乎被他吓住,吐吐舌头道:“那我不说话了,免得被女皇问罪。” 嘴上说不再说话,偏偏又问了一句,道:“我和夫君一路走来,路上听了不少民间传说,说是这间酒肆的主人叫做唐小五,他的娘亲是大周女皇李静雪,我夫君这个人生性最为好奇,所以非要拉着我过来看看……” 唐峥呆了一呆,忽然转头看向那个烤火的中年书生,皱眉道:“这么说你们是专门来的,并非是因为寒夜找不到地方投宿?” 少女自知失言,连忙笑道:“也不是专门前来,我们本就打算去大周京师走一趟,夫君这人有个臭毛病,他总觉得天下应该由大唐掌管,一旦听说哪里有人起兵造反,他非得去见见造反之人问个明白。” 唐峥愕然,怔怔看着那个衣衫破旧的书生,道:“他都穷成这个鸟样,竟然还有心思管闲事?就算想管他能管得了吗?胆敢起兵造反可没一个好说话的人。” 那中年书生忿忿一声,傲然道:“吾乃读书之人,胸中自有浩然正气,一声断喝之下,魑魅魍魉惊恐,我不怕造反之人的屠刀,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们为什么造反。” 唐峥一竖大拇指,言不由衷道:“厉害,佩服。” 转过头来却看向白发少女,偷偷暗示道:“我说你夫君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这兵荒马乱的他这臭脾气能活下来很不容易。” 白发少女愣了一下,似乎憋不住想笑,忽然狠狠剜了唐峥一眼,斥责道:“不准你这么说他。” “哟呵!”唐峥乐了,笑呵呵道:“看不出你们老夫少妻竟然感情不错,竟然不允许别人说你夫君坏话。”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犯愁叹息道:“就不知哪天这世间突然多出来一对老妻少夫,那个年纪大的妻子会不会也这么护着他的小丈夫。” 这时那个中年书生忽然招了招手,大喇喇道:“小哥儿你过来,老夫有几句话问问你,问完你我们两口子还要赶路,所以你千万不要耽搁我时间。” “我曹……” 唐峥又翻了个白眼,真想一巴掌抽他个嘴歪歪,明明都穷成这样了,说起话来口气比蛤蟆还大。 他不愿意打俩这货,准备直接到桌子那边包角耳,哪知中年书生突然一声断喝,厉声道:“过来,问你话。” “你他妈有完没完?” 唐峥顿时炸毛了,他属驴的性子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看你是中年人又穷又可怜不愿意搭理你,你自己还没个b数叨叨没完了? 他撸了撸袖子,脸上装出一副狞笑,忽然伸手一指纪千千等人,恐吓书生道:“你看见没有,大宗师,伪宗师,咱们店里全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一个不爽顿时会化身给黑店!”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道:“再看看小爷我,同样也是个武林高手,江湖人送匪号…匪号……黑心小郎君,怕了吗?” 中年书生打个哆嗦,似乎真被吓住了。 唐峥嘿嘿一笑,满意点头道:“乖乖烤你的火,免得我揍你,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因为我连我自己都会打。” 中年书生似乎更加害怕,弱弱躲在火炉边点了点头,不过仍旧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道:“读书人胸中浩然正气,老夫只是不愿意跟一个孩子纠缠,我并非怕你,我是宠溺你。我这年龄可以当你爹,我把你当做儿子让着你……” “呸!” 唐峥呸了一口,恶狠狠道:“别占我便宜啊,我发起狠来自己都害怕。” 忽然感觉有些好奇,面色古怪道:“奇怪,我何时这么好说话了,从小到大只要有人敢说是我爹,我打的头破血流也得跟他干一仗。” 这话让中年书生一怔,旁边白发少女却忽然眼圈泛红。 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那边三爷爷军师等人并没有过来说话,似乎也是因为探查确定中年书生和白发少女不会武功,所以只把这对夫妻当做普通的赶路人。 唐峥忽然甩了甩手,道:“好好烤火,靠暖和了等会一起吃个饭,今夜是大年除夕夜,相见有缘就得吃一顿。” 哪知中年书生却从火炉旁边站了起来,道:“不吃了,走人,你这娃娃脾气太坏,老夫不愿意搭理你。” 说着竟然气咻咻起身,拉着白发少女直接出门。 临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身道:“老夫见你培养了几百个孩子,有一句话要跟你提前说说,教育孩子是好事,但是别光顾着教授学识而不去培养心性,老夫以前有几万个弟子,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人才,结果就因为忽视了培养心性,唉,不说了不说了……” 似乎心情很是沮丧,忽然不愿再说下去,他望着唐峥感慨一声,最后道:“其实你做的挺好,今夜那么多娃娃来给你拜年就是个例子,你比我强,至少在教导学生这一点比我强……” 白发少女轻轻挽住他臂弯,似乎在安抚丈夫不要懊恼。 …… ……说到做到,4更送上,本来还想第5更,但是怕你们没钱买,明天发布吧。 第117章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唐峥愣愣看着,忽然感觉这中年书生怕也是个伤心的人。 可惜他没来得及开口挽留,这对夫妻竟然直接出门走了,唐峥心里忽然想起一事,急急跑到门口道:“先别走啊,大冷天的冻着你,等我给你找两件大袄,你们夫妻俩披着赶路。” 夜色深处传来一声冷哼,气咻咻道:“老夫生你的气,怕你会揍我,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就是给我们两件狐裘也不要。” 唐峥顿时愕然,好半天才愣愣道:“这酸儒脾气够臭的。” 屋内众人呵呵齐笑,三爷爷道:“天下可怜之人很多,但是可怜也有可恨之处,你心疼他们夫妻会冻着,偏偏人家不领这份情。” 唐峥站在酒肆门口向外张望,看见那对夫妻相扶携手慢慢走远,也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一阵伤感,喃喃道:“这么冷的天,千万别冻着……” 忽然转头看向众人,这次语气竟然有些期待,道:“他俩真不会武功么?会武功的话不怕冻。” 三爷爷叹息一声,满脸无奈道:“老夫虽然不是真正的大宗师,但是这双招子不会出错,这就是一对普通夫妇,身上没有半点武功痕迹。” 唐峥有些不死心,目光又看向纪千千,纪千千同样摇了摇头,郑重道:“他们身上没有内气波动,绝不是身怀武功的武人。” “那可怎么办?” 唐峥这次是真的急了,道:“两个普通人穿这么少,天寒地冻非得生病不可……” 忽然转身冲到酒肆偏堂,拿出两件衣服急急出门,夜色中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进门中,道:“你们先包好饺子,等会我回来一起吃,我给那对夫妻送去衣服,免得真要冻死在雪地之中。” 众人怔怔看着他身影消失,军师忽然轻轻感慨一声,道:“这孩子身上有些陋习,但是本性却值得称赞,陛下能有子如此,实令吾等心怀大慰。” 旁边胖大婶顿时恼怒,冷哼道:“李静雪确定小五是她儿子吗?我怎么听小五说李静雪并不是他的娘?” 军师不愿跟她掰扯,呵呵笑道:“陛下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么……” 纪千千正在跟着阿奴学习包饺子,闻言淡淡出声道:“师尊虽然是女子,但是脾气爆裂如火,我自幼被师尊抚养长大,见识过她的脾气和性格,我从来没见过有谁敢跟师尊当面顶嘴,顶嘴之后还能毫发无伤的被师尊原谅……” 言下之意很明白,唐镇如果不是李静雪的儿子早被打死了。 胖大婶哼了几声,烦闷道:“也许李静雪当了女皇忽然变得讲理呢?” 纪千千淡淡微笑,对此不置可否。 这时酒肆门口忽然人影一闪,唐峥满脸愣愣走了回来,众人拿眼一扫,却见他抱着两手空空但是满脸恨恨,这架势应该是把衣服送出去了,但是脸色恨恨不知道因为何故。 阿奴最在乎唐峥,连忙走过去迎接,柔声问道:“小五哥哥你怎么啦,是不是那对夫妻惹你生气了?” 唐峥忽然呸了一声,满脸忿忿道:“我好心好意给他们送衣物御寒,结果却被那书生狠狠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说着下意识抹了把脸,恨恨又道:“还有他那个少女媳妇,看着像个知书达理的人,竟然不知道拦一下,光顾着手捂小嘴咯咯笑。哼,三爷爷果然说的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对夫妻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难怪大冷天冻成这样也不见有人施舍衣物。” 似乎越说越气,憋得喘息粗重,阿奴连忙伸出小手轻抚他胸口,柔声劝慰道:“小五哥哥不要生气啦,阿奴知道您是最心善的人,咱们不和他俩一般见识,两口子大冷天赶路也够可怜呢。” “活该!” 唐峥忿忿一声,道:“明明是一个穷酸书生,穷的连件棉衣都穿不起,竟然还口口声声心怀苍生,非要去问问别人为什么造大唐的反?” 忽然脸色一变,急急看向纪千千,迟疑道:“李静雪……呃,你师尊的脾气据说很暴躁,她不会生气把这对夫妻给杀了吧?” 纪千千有些疑惑,盯着他上下打量道:“我刚才说师尊脾气不好的时候,似乎你并没有回到酒肆吧?这事是谁给你说的,知道师尊脾气火爆者应该没几个人……” 唐峥心里一惊,连忙堆笑道:“是小主公李倩。” 纪千千越发狐疑,盯着他道:“李倩虽然是师尊养女,但她从小被韩先生带来琅琊,她从没见过师尊,如何知道师尊脾气?” 唐峥眼珠转动几下,面色不变道:“应该是李婉跟她说过,毕竟她俩乃是同胞姐妹……” 纪千千点了点头,沉吟道:“这倒有可能。” 唐峥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走到桌子边道:“包饺子啊,赶紧包饺子,好好一个大年除夕夜,来来回回被人打扰两三次,这回终于可以安心包饺子啦,我让你们看看我的绝活……” 片刻之后,众人看着他包的两个奇丑无比饺子哈哈大笑。 …… 酒肆之中暖和如春,酒肆外面却寒风呼啸。 顺着酒肆官道向北不远,那对夫妻正在顶风冒雪前行,这时唐峥如果在场必然震惊,因为这对夫妻分明没有穿他送来的棉衣。 虽然没穿棉衣,但却毫无冷意,那中年书生慢悠悠背着手走路,白发少女却抱着两件衣服不断摩挲。 似乎对唐峥送来衣服的行径很喜欢,少女忽然开口感慨起来,满是欢喜道:“这孩子看似嘴硬,其实心肠很软,他怕我们冻着,专门送来衣服。” 中年书生哼了一声,道:“两件衣服而已,瞧把你给乐的。” 少女嫣然一笑,抱着衣服道:“那当然啦,这可是我儿子给的孝敬。我要把衣服拿回岭南,拿给豆豆姐姐炫耀一番。” 中年书生嗤之以鼻,道:“又不是他亲手所缝,拿回去有个屁的炫耀。” 少女大怒,道:“这是我儿子的一番心意。” 中年书生愣了一愣,无奈道:“好吧好吧,等回家之后你拿给豆豆坟上去,放在墓碑面前让豆豆好好看一看,就说咱韩家又有子嗣了,而且还是个孝顺的子嗣。” 少女点了点头,道:“豆豆姐姐肯定很开心,她最喜欢听到家里又多个了孝顺的孩子……” 中年书生忽然仰头,望着漫天大雪落寞一叹,道:“豆豆走了快三百年啦。” 少女眼中一黯,连忙道:“夫君,对不起。” 中年书生苦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是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你们姐妹关系比我更好,我说这话你心里更难受。他妈的,该死的贼老天,以前我不信命,现在我信了,贼老天把我的亲人一个个带走,却只留下我这个老不死在世间孤苦,他妈的,总有一天我要报复它。” 少女见他有暴怒迹象,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您并非孤苦伶仃,最起码还有臣妾陪着,臣妾也是个老不死,陪您一起到天荒地老。” 说着见书生还是胸口起伏,明显像是要对天发怒的迹象,少女连忙伸出一只手不断安抚,温柔道:“陛下莫要暴怒,陛下莫要暴怒,您快想想您这三百年来所做的努力,万万不可被它给反噬成功啊……” 中年书生陡然狂喝一声,宛如平地惊起一个炸雷,这一声断喝竟有猎猎罡风,吹得地面积雪咆哮席卷。 他面色明显要变狰狞,然而使劲深吸一口气压制下去,忽然仰天暴吼一声,怒骂道:“来啊,你赢不了我,干你娘,老子不怕你。” 暗夜之中,他身体四周竟有古怪的霞光闪烁,白发少女扔掉衣服两手扶他,将一股柔和如水的内力给他传递体内。 好半天过去之后,中年书生才回复平静,忽然苦涩一笑道:“反噬越来越严重了,也不知还能撑几年,这个该死的大帝气运,总有一天我要剥离它……” 白发少女见他无事,弯腰捡起刚刚扔掉的衣物,幽幽道:“咱们太强了,已经超出这个世界的许可范围,所以它一直逼着你离开,臣妾真怕有一天你忽然消失。” 中年书生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让我走可以,须得弯下腰来跟我好好商量,可是它用的什么办法,它一直在害死我的孩子,既然双方已成死敌,老子偏偏不让它成功,他妈的,早晚有一天把仇怨全都报了。” 白发少女幽幽轻叹,满脸黯淡道:“自从你我晋升为超级强者,再也没法养育一个孩子,生一个,失去一个,再生一个,再次失去一个,臣妾心里也好恨,如果陛下哪天杀上九天,臣妾陪着您一起杀上去。” 中年书生呸了一声,仰天怒骂道:“九天上只有真空,绝对没有狗屁老天爷,无非是一种世道轮转的规则,我穿越而来改变了世界,所以这个狗屁规则反噬我,但我已经渐渐摸清其中门道,总有一天咱们会把它干掉。” 第118章 女皇揍没揍他? 白发少女眼睛一亮,急急道:“您是说峥儿?” 中年书生沉吟半天,道:“历史有很强大的自我恢复性,所以我改变历史才会受到反噬,当初奋斗那么多年,才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结果它却通过我的学生来对抗我,让学生反叛推翻我做的努力。为夫整整思考了三百年,勉强才想出规避它的办法……” 说到这里仰头看看天色,忽然抛弃这个话题,甩甩手道:“走吧,回岭南。” 少女一怔,愕然道:“您不说要去大周京师么?还说要质问别人为什么要造大唐的反?” 中年书生哼哼两声,道:“质问个屁,那丫头明显是自家人,肉烂在锅里,她想造反随她去。大周又或大唐,对我来说一个样。当年安禄山史思明造反,咱们辛辛苦苦帮着解决,可是李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照样把锦绣山河祸祸的不成样子。为夫已经心寒了,我再也不管李家人。” 白发少女嘻嘻一笑,道:“您啊,就是嘴硬!” 中年书生怔了一怔,不解道:“我嘴硬啥了?” 少女装作不答,突然开口道:“臣妾问您,如果造反的不是李静雪您会怎么办……” 中年书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那还用问,老子杀他全家。” 少女噗嗤发笑。 中年书生愣愣半天,这才知道上了妻子的当,悻悻道:“现在连你也学会跟我耍心眼了。” 少女上前抱住他的臂弯,柔声道:“老了老了,总得找点乐子,否则整天暮气沉沉,臣妾心里真是有些怕。” 中年书生甩甩手,安抚道:“不怕不怕,儿子已经回来了。” 少女温柔点头,满脸都是幸福。 两口子不再前往大周京师,直接原路折返向南而行,风雪呼呼之中,隐约传来中年男子的坏笑声,似乎道:“这次见了臭小子一面,为夫心里忽然活泛了一些,不如咱们回家之后努努力,帮他生十个八个弟弟妹妹怎么样?” 然后又听少女又气又羞,骂他是个不要脸的老不死,中年书生哈哈大笑,两口子身影淹没在风雪中。 …… 其实两口子原路折返还有一个原因。 这两人武功已经强大到非人境界,处在风雪暗夜之中仍能看清极远之处,两口子之所以急急转头,是因为看到对面官道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御夫明显是个会武功的宫女。 在大周这片地界上,能够使用宫女的没有几个人,两口子隐在暗中默默守护,一直把马车护送到唐峥的酒肆门口。 这时已是深夜,天上风雪渐渐停了,遥闻远处的农户庄子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似乎还有守岁的娃娃们在欢喜叫闹。 酒肆之中炉火熊熊,一大帮人正围着桌子吃年夜饭,唐峥明显喝的有点高,正在高谈阔论给大家说书。 说书说的是鹿鼎记,正好说到最精彩的部分,韦小宝一路勾搭女人娶了七个老婆,又被皇帝封为了鹿鼎公爵,谈情说爱这种情节最能引起女人兴趣,阿奴和纪千千两眼冒光聚精会神的听。 唐峥越说越兴奋,忽然想去亲阿奴的小脸,嘎嘎笑道:“赶明儿等到开了春,咱们把家里的土地全种上,到时有钱有地有粮食,哥哥我就是个大财主,先把阿奴你给娶过门,让你做个阔太太。” 阿奴有些羞涩慌乱,低着头躲避唐峥的嘴巴,扭捏道:“小五哥哥,好多人在呢。” 唐峥嘿嘿坏笑,道:“如果没有人在,是不是就让我亲?” 阿奴嘤咛一声,捂着小脸跑到一边。 纪千千鄙夷看了唐峥两眼,似乎对他的花花心肠很是不齿。 不过少女急着要听故事,所以没怎么嘲讽唐峥,只是满脸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说的那些侠客显得那么古怪,一出场动辄就是风云际会,一进酒肆动辄就是十斤酱牛肉二十斤好酒,每天最少还得三顿,吃喝之际还要哈哈狂笑两声?这好像不是江湖人物,江湖人物没这么彪……” 唐峥明显已有醉意,闻言斜着眼睛瞥她一眼,醉眼朦胧嘿嘿笑道:“那你还想咋样?是我说书还是你说书?文学来源于生活,但是文学必须高于生活,难道你非要我这么说你才满意……那壮士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背一口金丝大环刀,胯下万里云中罩,只见他大踏步走进客栈,豪放高呼道:小二,来碗豆腐脑,再加跟油条……?” 纪千千目瞪口呆,脑中不由浮出唐峥形容的画面,顿时连连摆手拒绝,道:“如果真是这样,大侠一点也不像大侠。” 忽然双手捧腮盯着唐峥,目光闪闪道:“真是好奇怪哦,我自己就是大宗师,明明知道江湖上的侠客都是混混儿,可是听你说书之后忽然觉得他们很厉害。以后再见了江湖人物,我都不一定敢和他们动手了呢……” 唐峥嘿嘿两声,十分得意道:“这才只是说了鹿鼎记,如果我说天龙八部那你岂不是要吓死?如果再说一部斗破什么苍穹,或者大帝遮什么青天,那你怕是连武功都不想练了,一辈子心里都会有阴影。” “我才不会!” 纪千千连忙表示心性坚毅,不过目的分明有些不纯,急急道:“刚才听你一下说了三本书的名字,肯定都是不错的好故事,快点说给我听,今夜全都说完……” “全都说完?” 唐峥愣了一愣,喃喃道:“天龙八部还好,挑挑拣拣可以一夜说完,但是那个斗破天窟窿还有遮挡青天什么的,作者都是出了名的又能写又能水,一本书动辄几百万字,想要说完我怕是要累死。” 纪千千有些失望,不过仍旧注意到唐峥刚才的话,连忙道:“那就说天龙八部,天龙八部也可以。” 说着似乎想讨好唐峥,竟然端起一碗饺子送过来,柔声哀求道:“好小五,快点说嘛……” 这可是大宗师的讨好,唐峥顿时觉得有些牛逼,这货哈哈大笑两声,准备开讲天龙八部的故事。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见天就想着勾搭女孩子,天龙八部有什么好说的,乔峰开局就满级,段誉中途开挂,虚竹盗号满级,慕容复前期充钱,得充值礼包到处浪,只顾着搞工会,直到后期也没有满级,只有鸠摩智是一刀一刀砍怪升级。由于前期欺负段誉,后期被段誉开挂复仇,一气之下丢掉装备删号退服。萧远山和慕容博卡bug升级,最后再公屏上对骂,互相举报,被gm扫递增给封号,唐峥唐大评书家,不知小女子这番话分析的对也不对……” 这番话透门传来,顿时听得众人一愣一愣,唐峥面色极其精彩,纪千千和军师却霍然起身。 军师没有开口说话,纪千千却惊讶出声,满脸不可置信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酒肆大门轰隆一声,被人一下开踢翻打开,但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女,抱着膀子冲唐峥不断冷笑。 这少女面带圭怒,突然从门口直冲过来,上前一把揪住唐峥耳朵,大声训斥道:“死性不改是吧?勾搭小女孩是吧?老娘今天把你耳朵给揪下来,看你还敢不敢乱动花花肠子……” 唐峥被她揪的嗷嗷直叫。 旁边胖大婶顿时暴怒不平,忿忿道:“你就是那个李静雪?你凭什么打我家儿子?” 她刚才听得清楚明白,纪千千管这个少女喊师尊,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配称纪千千的师尊,那就是大周的真正女皇李静雪。 这女子面容并不特别出众,无论是纪千千还是李婉李倩都比她漂亮,但她身上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似乎很容易让人忽视了她平凡的相貌。 她一上来就抓着唐峥的耳朵猛揪,刚开始唐峥因为震惊没有反击,过不多时忽然反应过来,顿时大怒咆哮道:“我干娘说的对,你凭什么打我?赶紧给我松开,再揪立马翻脸。” 可惜李静雪冷笑两声,手腕忽然又转了一圈,道:“胆儿挺肥啊,敢跟老娘这么说话了?” 她一口一个老娘,在场众人顿时有些误会,胖大婶弱弱看了三爷爷两眼,小声问道:“看来她真是小五的亲娘,这可让我怎么护小五?” 三爷爷咳嗽一声,小心劝慰道:“亲娘打儿,天经地义,这事你插不上手,再疼小五也插不上手。” 胖大婶颓然发叹,明显很是心疼。 众人误会,唐峥却炸了,忽然大吼一声道:“你竟然真敢,你竟然真敢,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话,倘若再让我听到你暗示别人我是你儿子,小心我打的你哭哭啼啼喊爸爸……” 这话把众人吓了一跳,军师连忙呵斥道:“唐峥不可乱说,此乃大不敬之言。” 哪知李静雪却冷冷一笑,道:“好啊,我看你怎么打得我喊爸爸。” 突然拎着唐峥脖领纵地飞起,两人直接飞上酒肆二楼,她抓着唐峥直奔一个房间,转头对楼下冷冷一声,道:“今夜谁敢上二楼别怪我翻脸。” 众人连连点头,忙道:“陛下要教训儿子,我们自然不会打扰。” 李静雪一脚踢开某个房门,抓着唐峥走了进去,楼下众人仰头侧耳倾听,隐约还能听到唐峥不断叫嚣要打的李静雪喊爸爸。 但是很快屋里传来啪啪揍人之声,明显唐峥被揍得鬼哭狼嚎。可他依旧还是不服,始终不肯改口。 “这孩子嘴真硬啊……” 众人忽然对他有些佩服。 第119章 事情古怪的很 今夜是大年之夜,自古讲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顿热腾腾的角耳,这时代虽然没有春晚可以看,但是同样有守岁的说法。 大家原本以为李静雪和唐峥很快就会下楼,万万没想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见到人影,胖大婶最为担忧,明显已经坐立不安。 她忽然站起身来,抬脚欲往楼上,纪千千身形一闪将她拦住,冲她缓缓摇了摇头。 胖大婶有些恼怒,大声道:“我要上去看看,你凭什么拦着我?” 纪千千不言不语,只是堵在门口淡淡发笑。 胖大婶更怒,道:“这是我们的酒肆,老娘想去哪就去哪。” 纪千千淡淡一笑,悠然道:“您想去哪我不管,但是去二楼打搅可不行,师尊正在管教小师弟,她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上二楼……” 说到这里语气变得稍微严肃,郑重道:“听清楚没,是任何人。” 胖大婶忿忿跺脚,转身回到桌边坐下,不过明显还是坐立不安,渐渐对纪千千怒目而视。 纪千千欠了欠身,略带歉意道:“我知您疼爱唐峥,但是师尊肯定也疼爱唐峥,你们一位是母亲一位是养母,千万不可因为管教孩子产生敌意。” 胖大婶哼了两声,道:“我家唐峥那么懂事,用不着李静雪插手管理,他那么懂事,我都舍不得打他一下……” “是么?” 纪千千脸上似笑非笑,慢悠悠道:“可是我怎么听阿奴跟我偷偷说过,您经常拎着棍子暴打唐峥?” 胖大婶一时语噎,悻悻道:“那是他以前小的时候,小孩子总归会做错事情。” 纪千千咯咯轻笑,道:“现在他也不大啊,过完今夜才刚十七岁,还不算男人呢,只是个大男孩。” 胖大婶嘴笨,好半天才忿忿道:“总之我担心李静雪会打他太狠。小五喝我奶水长大的,我打他可以,别人打他不行。” 这明显在讲歪理,纪千千无奈摇头道:“他喝您奶水长大,您确实有资格管教,但是他生于我师尊之腹,我师尊同样有资格管教,胖大婶,我尊重您抚养小师弟之事,请您不要再胡搅蛮缠。” “老娘没有胡搅蛮缠……” 胖大婶明显又在生气,站起来想和纪千千理论,旁边三爷爷和唐四叔连忙把她按住,好生劝慰道:“你疼孩子没错,人家做母亲的同样疼孩子,这事不要管了,好生等着行不行?” 胖大婶胸口起伏,互让仰头大叫一声,忿忿道:“已经一个时辰了,打孩子也不能打这么久吧?李静雪我告诉你,我家小五要是有个好歹,老娘这辈子跟你没完。” 三爷爷和唐四叔对视一眼,满脸苦笑道:“慈母多败儿,你这养母你亲娘还溺爱。” 外面风雪之中,中年书生和白发少女隐在暗处,中年书生竖着耳朵倾听半晌,脸上带着极其古怪的笑容,嘿嘿道:“这事完全拧了,这事完全拧了,有趣有趣,老子整整三百年没这么开心过了,哈哈哈……” 白发少女伸手掐他一把,面色同样古怪道:“赶紧把你的耳朵收回来,哪有你这么当爹爹的人?堂堂昭武大帝,竟然偷听墙根,听得还是自家儿子儿媳墙根,偏生您竟然还感觉很有趣味,臣妾都快羞死了,传出去会被人笑死。” 中年书生嘿嘿两声,道:“咱俩已达屏息之境,里面之人无法察觉。” “那也不能听!” 白发少女狠狠剜他一眼,忽然使劲抱着丈夫胳膊,拉扯道:“走啦走啦,臣妾陪您回岭南,孩子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蹲在这里听墙根他们发挥不好。” 中年书生面色古怪,道:“这还叫发挥不好?这都一个时辰没露面了。公牛耕田么,那也不能这么卖力……” “呸!”白发少女啐他一口,脸红道:“看您这当爹的,这话也乱说。倘若将来被儿媳知道您听她墙根,看人家会不会吐您一脸唾沫。” 中年书生悻悻搓手,道:“为夫只是着急抱孙子。” “那也不能听墙根!” 白发少女双手使力,终于拽着他离开酒肆,两口子在风雪之中偶尔还会拌嘴,渐渐话题变成了讨论小孙子什么时候出世。 他俩武功极高,无论到来还是离去全都无人发现,转眼之间人去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酒肆之中,胖大婶还在忿忿生气,她刚才那声爆喊终于起了作用,二楼那个房间吱呀一声开了门。 众人连忙抬头,想要看看动静,只见唐峥晃悠悠走了下来,下楼的时候双腿似乎都在打颤。 胖大婶连忙上前,抓着唐峥好生观察,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没伤就好,没伤就好。老娘真怕你被李静雪打死,她徒弟拦着我不准上二楼劝架。” 唐峥哼了一声,语带傲然道:“我会被她打?我这辈子都不会被她打……” “别嘴硬了!” 胖大婶宠溺拍他脑门一下,道:“整整一个时辰,估计没少挨揍吧?” 唐峥似乎还是嘴硬,悻悻道:“这一个时辰是我在打她。” “呸!” 胖大婶啐了一口,明显一点不信。 旁边众人呵呵两声,也以为唐峥是在要面子,众人都看出他两腿还在微微发颤,天底下有哪个打人者自己累的两腿颤颤呢? 这时二楼又有脚步声,女皇李静雪满脸春风走了下来,看人家那脚步蹬蹬蹬蹬的利索模样,这才是出手打人者应有的姿态。 纪千千一直守在楼梯口,见了李静雪连忙欠身问安。 李静雪似乎心情极好,拉着徒弟有说有笑走过来。 这是真正的女皇,享有强者应有的待遇,在场众人全都起身致意,便连胖大婶也悻悻行了个平辈礼。 唯独唐峥大喇喇坐着不动,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大锅,对李静雪道:“今晚就教训你一个时辰,以后再敢犯错我继续打,现在我饿了,赶紧给我下饺子吃。动作麻利点,敢拖拉还揍你……” 这语气横的没谱,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胖大婶连忙挡在他身前,讪讪对李静雪道:“小孩脾气坏,这事你担待。” 刚才唐峥那种口吻,大家都怕他再挨揍,哪知李静雪似乎真的心情极好,竟然听了唐峥的话转身走到大锅旁。 众人都是一愣,就连纪千千都有些迷惑,这位古往今来天下第七年轻的大宗师很是不解,师尊脾气一向暴躁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阿奴有些担心,凑到唐峥耳边低声劝道:“小五哥哥,您收一收脾气,免得伯母她又生气,再把您拉到二楼打……” “还打?” 唐峥脸色有些古怪,下意识抬头看看二楼,悻悻道:“再打的话我真受不了。” “那您别乱说话啊,免得伯母又生气。”阿奴小心翼翼看了那边两眼,再次低声劝慰起来。 唐峥面色更加古怪,忽然咳嗽一声道:“记住了,以后不喊她伯母。” 忽见李静雪婀娜而回,盯着唐峥似笑非笑道:“不喊伯母喊什么?” 唐峥不知为何打个哆嗦,目光躲闪隐约有些躲闪,道:“你现在年轻又漂亮,她应该喊你叫姐姐,总之不能喊伯母,她喊你伯母我心里不痛快……” 众人都有些发怔,就连阿奴自己也很吃惊,不喊伯母喊姐姐,双方岂不弄乱了辈? 要知道阿奴可是唐峥指明要娶的媳妇啊,并且在半年之前就已经下了聘礼搞得人人皆知。 阿奴明显很是担心,语气已经带了哭声,又柔弱又畏惧道:“小五哥哥,你想休了我?” 这丫头误会了,以为唐峥不想要她,否则不可能故意搞差辈分,毕竟喊姐姐和喊伯母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阿奴几乎哭出声来,可怜巴巴望着众人,看一眼唐峥,又看一眼李静雪,然后看看胖大婶,再看看三爷爷。 她眼圈儿通红,终于有大颗大颗泪水滑落下来,抽噎道:“我明白的,阿奴明白的,小五哥哥以后是大人物,我配不上小五哥哥来娶我。” 说到这里惨然一笑,小脸苍白道:“阿奴这就回家,让我爹爹把聘礼给退回来。” 众人一惊,三爷爷脱口而出道:“阿奴别傻,聘礼哪能说退就退?” 这时代封建礼俗严重,讲究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阿奴还没有过门,但是左邻右舍早已拿她当做唐峥的媳妇,如果阿奴家里忽然把聘礼退了回来,风言风语绝对能逼得这丫头去死。 唐峥愣了一愣,摸着鼻子悻悻道:“你看这事闹的,我都没法跟人解释……” 李静雪忽然呸了一声,面上隐约带着一种不满,不过却上前拉起阿奴小手,温声安抚道:“小丫头别担心,我知道你从小就跟着他,有些事已经无法强行改变,毕竟聘礼都已经给你了。” 说着忿忿看向唐峥,略带恼怒道:“只有她一个,别的不允许,胆敢再让别人喊我姐姐,有一个我杀一个给你看。” 这话说的令人震惊,一边说聘礼不会退,这是保证阿奴肯定会嫁过来,但是一边又同意阿奴喊她姐姐,可是按照辈分她应该是阿奴的‘婆婆’吧? 第120章 想娶老婆是吧? 唐峥面色悻悻,尴尬看着李静雪安抚阿奴,他好半天找不出合适的说辞,最后只能指指那边大锅道:“饺子快要煮烂了。” 李静雪哼了一声,拉着阿奴去帮他盛饺子。 片刻之后,一大碗饺子‘咣当’一声怼在桌上,李静雪声音里明显还带着恼意,气哼哼再次道:“只有阿奴可以,除此想都别想,听清楚了吗,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着竖起两根指头,莫名其妙比划出一个动作,似乎像是剪刀在剪东西,嘴里配合的发出一声‘咔嚓’。 唐峥下意识打个哆嗦,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把两腿合拢起来,忽然又长叹一声,略带苦楚道:“都说大好男儿应该一言九鼎,可是我却注定要做个不守诺言的人,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唉,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在场众人面色都有些迷惑。 偏偏李静雪似乎竟然听懂了,忽然冷笑出声道:“是不是在暗示我,你跟李倩也许下了承诺?” 唐峥讪讪一笑,连忙道:“这事不怪我,纯粹她逼的,那丫头脾气很坏,一言不合要砍要杀。” 李静雪又是冷笑两声,道:“除了李倩,还有何人?” 这话给人一种丝丝直冒冷气的味道。 唐峥眼珠儿转动两下,小心试探道:“有一次我把李婉错认成李倩,一不小心摸了她的小兔子,你也知道那姐俩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开口说话谁也分辨不出来。” “还有么?” 李静雪明显已经咬牙切齿,问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往外蹦。 唐峥鬼鬼祟祟左右观察,忽然莫名其妙指了指纪千千,小心翼翼道:“这丫头长个挺好看,关键她张口闭口喊我小师弟,占我便宜可不行,我准备让她改口喊哥哥……” “唐小五!” 李静雪终于大怒,陡然伸手来揪唐峥耳朵,恨恨骂道:“你想死不成,老娘现在就打死你。” 唐峥蹭一下蹿起,绕过阿奴嗖嗖跑开,原来他刚才鬼鬼祟祟观察乃是查看逃跑路线,似乎笃定李静雪肯定会发飙。 李静雪怒气蓬勃,抓起唐峥吃饭的大碗冲他咋去,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胖大婶连忙安抚道:“男人三妻四妾,正好开枝散叶,你们唐家认定稀薄,不要动不动就打他……” “我不是想打他,我想杀了他。” “哪能啊?” 胖大婶笑了两声,忽然凑到李静雪耳边,低笑道:“当娘的人看见儿子想多娶几个开心还来不及,你装一装生气就好,千万不可吓到他不敢有这心思,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巴不得他死了这条心!” 李静雪胸口不断起伏,咬牙切齿道:“阿奴也就罢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已经下了聘礼,此事我无话可说。但是他竟然盯着李倩和李婉,竟然还盯着我的徒儿纪千千,这个坏种,这个坏种,他真是死性不改……” “莫非随他爹?” 胖大婶自以为是,暗暗揣测一番,随即又劝道:“男人花花一点,乃是天经地义,你当娘的应该多多担待一点,万万不可吓到他不敢有这心思。” “我,我……” 李静雪胸口不断起伏,忽然狠狠挨着桌子坐下,怒道:“我帮他打江山,我帮他攒家财,我盼了他足足十五年,结果他却告诉我要多娶几个老婆。” “这是好事啊?” 胖大婶愣了一愣,愕然道:“多娶老婆才能开枝散叶,这事你应该鼓励才对吧,咱俩都是当娘的人,我巴不得小五娶上几十个。” “我跟你不一样。”李静雪脸色铁青。 胖大婶误会了,忽然黯然一叹,颓然道:“是啊,你是亲生的,我只是个养他的,都说生身没有养身重,其实这话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静雪怔了一怔,陡然伸手握住胖大婶手掌,郑重道:“你用奶水养活他,你才是他真正的娘,我不是,我只是……” 突然转头看向唐峥,猛地娇躯拔地而起,然后在唐峥还没反应过来档口将他抓起,竟然又飞身上了二楼,怒叫道:“想多娶几个是吧,老娘再跟你好好谈谈。” “不是吧?还来?” 众人明显听到唐峥带着哭音,弱弱哀求道:“能不能别这么狠?” 然后又听李静雪道:“废话少说,饶不了你……” 胖大婶站在楼下仰头观看,急急叫道:“不要打的太狠啊。” …… 二楼至上,仍旧那个房间,李静雪抓着唐峥冲入房中,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 众人想象中的暴揍并没有出现,李静雪只是将唐峥重重往地上一砸,怒声质问道:“你说的是玩笑还是真的?” 唐峥慢慢从地上起身,针锋相对道:“那你呢?你说的又是真的假的?我连续问你好几次,你一直不说到底有没有生过孩子。” 李静雪冷笑一声,怒气勃发道:“老娘干干净净做人,不像你这么花花肠子。” 唐峥顿时大喜,连忙道:“也就是说生孩子是个借口?” 李静雪哼了两声,转头不肯搭理他。 唐峥讪讪凑过去,道:“其实我也是借口,李婉和李倩长得那么丑,我一看见就觉得心里烦,还有你的徒弟纪千千,我看她一眼三天都难吃下饭。” 李静雪冷笑出声,讥讽道:“是吗?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在你眼中老娘最美?” 唐峥忽然叹息一声,拉过来两把椅子示意相互坐下,他盯着李静雪的面孔,柔声问道:“这十五年你过得累不累?” 李静雪呆了一呆,转头生闷气道:“我过得不知道有多好?一来便发生奇迹,身上有了决定武功,随便写首诗词就能引起追捧,随便做点事情被奉为天人,继承一个超强大势力,麾下有三十万大军……” “是啊,你还当了皇帝!”唐峥落寞叹息一声,分明有些自渐形秽。 第121章 穿越的原因 夜深沉,渐迷离,外面北风凉凉,屋内炉火熊熊,胖大婶等人围着桌子守岁,期间不免又谈论唐峥几句,偶尔会仰头看一眼酒肆二楼,担心唐峥会不会被李静雪打的太狠。 此际在琅琊县边界之处,中年书生和白发少女携手而行,两人速度极快,眼看便要离开县界。 中年书生忽然脚下一停,转首回望苍茫的大地,长夜随深,积雪却明,但见一条泥泞官道蜿蜒如蛇,弯弯曲曲的官道两旁有几个庄子,灯火晦明闪烁,依稀爆竹声声。 这爆竹不是后世的爆竹,而是把竹竿仍在火里去烧,烧裂的时候也能发出噼啪之音,算是老百姓过年之节听个响动。 可惜中年书生却微微轻叹,略带黯然道:“一百年前那次来中原,还能听到鞭炮的噼啪声,现在连鞭炮也不见了,我的时代莫非终于逝去?” 白发少女与他并肩而立,同样眺望着官道不远处几个小庄子,幽幽道:“老百姓太穷,买不起鞭炮,臣妾也替陛下惋惜,您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中年书生仰望苍天,恶狠狠骂了一句他妈的,然后极其失望低头,咬牙道:“我真想调一批火器过来,送给儿子让他横扫六合,既然大唐废了,那便重建一个强大无匹的帝国,让老百姓再次过上好日子。” 白发少女有些意动,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婉辞劝阻道:“咱家儿子还小,肩膀扛不住这么大重担。” “怕什么?” 中年书生冷冷一哼,道:“当初老子打天下的时候,也是他这么个年纪,我十五岁带着十万百姓出关建立互市,算起来比他现在的年龄还要小半岁。结果呢?还不是照样横扫突厥,打的颉利狼狈鼠窜像兔子……” 最后这句形容词明显太不合逻辑,白发少女噗嗤发出两声轻笑,不过她仍旧上前挽住丈夫臂弯,宠溺安抚道:“对对对,您多厉害啊,天子长剑一挥,百万兵马横行,无论颉利还是突利,听见您的名字便瑟瑟发抖,臣妾那时候在大雪山学艺,每每听到您的名字也会心神动摇……” 中年书生这才得意起来,嘿嘿发出两声嘚瑟的笑声。 “老小孩!”白发少女又是宠溺一声,感觉丈夫的脾气越来越像小孩子。 她忽然回望一眼琅琊方向,幽幽道:“您十五岁可以横扫天下,但是咱家儿子不行啊,您那时候有人支持,无论是太宗陛下还是长孙婆婆全都拿您当做掌上宝,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可是咱家儿子呢?他现在还困守一座小县,好不容易弄出一万五千兵马,结果却被儿媳直接给撸了兵权……” “撸的好!” 中年书生冷哼两声,气咻咻道:“此事我支持,儿媳做的对。就他那个二愣子脾气,有兵马在手那是害了他。算了,火器暂时不能给他,免得他屁股一翘又要惹是生非。” 白发少女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道:“臣妾还记得您当年一句豪放之言,大丈夫纵横当世孑然一身,别人给的永远不及自己赚的,咱家儿子也应该如此,太多的帮助反而会适得其反,比如大唐那一支子嗣,受您恩惠何其之多,结果呢,短短三百年就葬送了家产。” 中年书生咬了咬牙,似乎听不得大唐败家这种话,他脸上隐约又有怒气,脸色也渐渐变得狰狞。 白发少女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他胳膊道:“夫君,咱们回岭南啊,臣妾想豆豆姐姐了,我急着回去陪她说说话,还有长孙婆婆,臣妾也要陪着说说话。” 豆豆和长孙这两个字眼一出,中年书生脸上的狰狞瞬间被压制下去。他长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走吧!” 夫妻两人再次抬脚,举步越过琅琊界碑,中年书生忽然回头眺望,望着夜色中的琅琊县有些不舍,喃喃道:“寂寥悲前事,支离笑此身。渐与骨肉远,万里难相亲。” 白发少女紧紧抱住他胳膊,夫妻两人慢慢没入夜色之中。 …… 琅琊这边,酒肆二楼。 唐峥神情紧张从床上爬起来,他在黑咕隆咚的地上摸了半天,急急慌慌开始穿裤子,边穿边抱怨道:“说了不让你熄灯,偏偏就是不听,大家都以为你在教训我,教训人需要熄灯啊?” 床上传来嘻嘻两声笑,吃吃道:“刚才没教训你么?是谁被我教训的嗷嗷叫?要不是我情急之下捂住你的嘴,你怕是能把楼下所有人都招来……” 说着模仿唐峥口吻,嘴里嗷嗷叫了一声,道:“呀买碟,私库奶。” 唐峥吓了一跳,额头直冒冷汗,道:“我的姑奶奶,求你小点声。” 床上棉被里面有一抹白嫩肉色,忽然懒洋洋伸出一只胳膊,慵懒道:“爱妃,扶朕起来,好生伺候朕更衣,朕明天还翻你牌子。” “我呸!” 唐峥吐了一口,板着脸道:“当了两天皇帝不知道自己姓啥是不是?还翻牌子,还明天翻牌子,爷腰不好,恕不奉陪。” 床上女人直接坐了起来,赫然正是大周女皇李静雪。 黑夜之中只见她两颗眼睛闪闪发亮,幽幽道:“我想了你足足十五年,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苦?” 唐峥迟疑一下,忽然坐到床边皱眉沉吟道:“说起这事我便觉得古怪,咱们两个前后相差竟然十五年之久,你怎么来的我不知道,我是喝醉了一睁眼就换了环境。” 李静雪似乎也沉思起来,好半天才道:“我也觉得古怪,似乎有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什么情况么?” “什么情况?”唐峥连忙凑过去。 李静雪仰头回忆,轻声道:“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十五六岁模样,醒来时躺在长安城外一个叫做田家庄的茅屋中,那间茅屋挂着好多名人字画,很多都是三百年前唐初名人的手迹。” “三百年前?”唐峥心里一动。 李静雪又道:“还有更古怪的事,我醒来之后发现身上衣服被人动过……” 唐峥大惊失色,道:“是不是被人睡了?” “呸!” 李静雪啐了一口,忽然气忿忿从身底下拽出床单,指着上面血迹道:“你自己看清楚,老娘是被你破的身,我穿越重新变成少女,为你这死家伙守了足足十五年。” 唐峥讪讪两声,随即又问道:“那你还说有人动过你衣服?” “是帮我换上了唐代服饰!” 李静雪又开始回忆,目光闪闪开始分析道:“帮我换衣服的应该是个女人,只不过我始终没有见过她,我只在屋子里发现了一封书信,字迹纤细淡雅一看就是女人写的。” “信上所什么?”唐峥急急发问。 李静雪摇了摇头,道:“没写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告诉我以后我叫李静雪,好像还写了一句欢迎回家,不过却又用笔墨涂掉了,所以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欢迎回家,我是根据纸张背部的凸痕猜测的。” “欢迎回家?”唐峥眉头皱起,心中感觉茫然。 李静雪倒是无所谓,起身开始慢慢穿衣服,道:“管它什么情况,老娘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按说这次穿越我算是赚大了,不但年纪变成少女,而且还有了一身武功……” 说到这里忽然迟疑一下,轻声道:“那个田家庄好像是一处圣地,我从那个村子走出来以后立马有人宣誓效忠,这么多年我逼问他们为何会效忠我,结果这些人同样茫然答不上来,只说是祖祖辈辈就是这个规矩。潜龙天王老子也不服,只服潜龙出渊者,他们说田家庄就是潜龙蛰伏的渊,而我就是他们等待的那条龙,对了,我醒来后身边还放着一块令牌呢……” 李静雪在衣服上摸索半天,拿出一块十分古怪的令牌。 “潜龙出渊?”唐峥心中一动,盯着令牌字迹沉吟道:“这就是你手下那些潜龙铁卫?” “是潜龙,但不是潜龙铁卫!” 李静雪摇了摇头,道:“当初效忠那些人号称潜龙之人,潜龙铁卫是我后来改的名字。” 说到这里将令牌慢慢收好,又道:“那时候我刚刚过来,感觉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你,心里既感觉茫然又感觉无趣,于是带着潜龙铁卫做了几件大事,忽然有一天夜里有个女子出现在我床边,告诫我说先不要乱动乱来……她让我乖乖蛰伏等候,说是很快就能见到你出现。” 她看了一眼唐峥,微笑道:“也是那天晚上,这女子帮我策划了两件事,第一件乃是对外宣称怀孕,第二件乃是十个月后帮我瞒住众人,结果唐朝那个蠢货信以为真,竟然突然发难把孩子给抢走了。” 唐峥皱了皱眉,沉吟道:“我觉得未必是唐朝皇帝抢走了孩子……” 李静雪愕然,迷惑道:“为什么?” “不知道,直觉!” 唐峥甩了甩手,看见李静雪已经穿好衣服,两口子掌灯对坐床边,皱着眉头相互印证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结果越说越觉得心生迷惑,仿佛有一层迷雾永远无法揭穿,两人都感觉头大如斗,无奈只能放弃这个话题。 唐峥看了看外面天色,忽然问道:“你还回不回大周京师?” 李静雪一愣,随即道:“我当然得回去,帝王轻易不离王都,这次要不是想你想的太难受,我才不会匆匆忙忙赶来呢。” 说着忽然迟疑一下,看着唐峥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 唐峥想了一想,缓缓摇了摇头,目光闪闪道:“穿越的事情必须瞒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所以还是按照咱俩最初的谋划,你撸掉我的官职,自己好好当皇帝,我继续在地方上经营,暗中把白莲教攥在手中,这样一明一暗相互配合,才能确保咱俩万无一失。” 李静雪点了点头,转头看看外面天色,有些不舍道:“那我走了啊,你自己多保重。” 忽然凶狠威胁一声,道:“不准偷吃,不准乱来,想女人的话就去大周京师,老娘保证把你伺候的浑身舒坦,听清楚没?” 唐峥连忙发誓赌咒,道:“在我眼里你最美,别的女人只是一坨屎。” 李静雪轻哼一声,嗤笑念出几个名字,道:“阿奴,凌飞雪,李婉,李倩,纪千千……” 她每念一个名字,唐峥脸色便涨红一分。 第122章 古代过年有讲究?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唐峥和李静雪一先一后下楼,两人脸色都装的很平静,胖大婶等人竟然还没睡,围着桌子说了一整晚的话。 这一桌子人也就阿奴普通,熬了一夜明显很是犯困,小丫头单手拖着下巴,哈欠连天努力睁着眼。 唐峥悄悄走到她身后,见这丫头熬得两眼通红,不由皱眉对众人道:“所谓守岁之说,无非图个吉利,阿奴困成这个样子你们不让她睡觉?” 这话带着一点怒气,先让困倦的阿奴一惊,小丫头连忙使劲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是阿奴自己不愿意去睡,昨晚大家劝了我好几次……小五哥哥你别生气,是阿奴自己不愿意睡……” 唐峥呆了一呆,随即故意板着脸道:“守岁就这么重要吗?看你困成什么样子了?” 阿奴低头下去,小手轻轻揉搓衣角,弱弱道:“我要等着给你拜年,还要给…给女皇陛下拜年……” 唐峥又是一呆,忽然明白过来。 这时代民风淳朴,过年时节年味尤重,阿奴之所以强撑着一夜不睡,就是要在早晨第一时间给他拜年,至于后面期期艾艾说要给李静雪拜年,分明是把李静雪当做婆婆一样敬重。 “好,这份淳朴得鼓励……” 唐峥点了点头,顺手搬过来一把椅子,他正襟危坐在椅子之上,微笑示意道:“来吧乖丫头,给小五哥哥拜个年。” 阿奴略显局促,忽然伸手指了指李静雪,轻声道:“小五哥哥你先站起来好不好,按照乡里的规矩,咱俩必须先给陛下拜年,然后才轮到阿奴给你拜年。” 说着要拽唐峥起来,方便和她一起磕头拜年。 唐峥面色顿时古怪,不知如何解决这个事情。 倒是李静雪反应很快,开口道:“小五在楼上已经拜过我,阿奴你不用再拉他一起……” 说到这里略微沉吟,语带暗指对阿奴又道:“至于你给我拜年,按说也是应该,我在家里地位比你略高一点,你磕个头我可以承受的。” 这番话说的有些暗示,或者也只有唐峥和李静雪能明白,旁边众人只以为李静雪实在表示承认阿奴,绝对不会想到李静雪在暗示她是正妻。 阿奴同样也误会了意思,不过却满心感觉欢喜,她连忙恭恭敬敬跪拜下去,正正经经给李静雪磕了两个头。 李静雪微微一怔,略带迷惑道:“拜年要磕两个头么?莫非是琅琊这边特有的风俗?” 阿奴摇了摇头,甜甜笑道:“从小我爹爹就教育我,做女子一定要懂礼节。阿奴磕了两个头,一个是给您的,另一个是给…是给……” 她期期艾艾半天,羞涩道:“另一个是给您夫君的。”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她把李静雪当做了婆婆,额外磕那个头则是给了公公。 李静雪哭笑不得,趁人不注意恶狠狠剜了唐峥一眼。 唐峥也觉得有些尴尬,摸着鼻子打哈哈道:“行了行了,礼到人知,阿奴给我也拜个年吧,哥哥我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阿奴连忙点头,又要跪下给唐峥拜年。 “等等……” 李静雪忽然出声,语气异样道:“小五刚才说的对,你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自古有句老话,女子出嫁从夫,无夫当尊长子,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也应该给你拜个年。”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愣,军师韩图微微皱眉道:“虽说一家之主为长子,但是古往今来没听说母亲给儿子拜年的吧?陛下您……” 李静雪看他一眼,淡淡道:“朕认为应该拜。” 说着走到阿奴旁边,沉吟又道:“不过朕身份和阿奴不同,阿奴拜年需要磕头,我只需要行一个女子礼。” 军师不敢多说,只能没话找话道:“帝王乃世间礼仪之表,陛下此番也说得过去。” 李静雪恍若未闻,正正经经给唐峥屈膝一礼。 阿奴连忙在后面跟着跪下,对唐峥柔声道:“小五哥哥,阿奴给您拜年。” 唐峥又尴尬又感动,在场只有他心知肚明李静雪为什么要跟阿奴一起拜年,他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起来,然而阿奴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峥有些迷惑,好奇看着阿奴,却见这丫头满脸期盼仰着小脑袋,轻声道:“小五哥哥,按照规矩您得赏我一点钱……” 旁边军师韩图咳嗽一声,解释道:“阿奴虽然没有过门,但是已经收了你的聘礼,这辈子她死活都是唐家的人,生了娃娃是唐家的孩,自己的姓氏要丢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不再属于自己,唯独过年这一天她属于自己,所以你得给些赏钱做表示!” 说到这里沉吟一下,郑重道:“这叫家主答谢,谢她嫁入你家,谢她操持家师,谢她为你生儿育女,谢她抛弃了自己的姓氏……” “不是吧?还有这个说法?”唐峥愣了愣神。 后世只听说拜年,可没听过这种风俗。 阿奴还在仰着小脑袋,满脸渴望道:“小五哥哥,求您赏赐阿奴,哪怕是给一文钱也好,但是不能一点也不给。这是传统礼节,代表我是你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唐峥连忙去摸口袋,可惜遍翻不见一文钱,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也就在这时,李静雪忽然素手一伸,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囊递给唐峥,略带无奈看着唐峥道:“我提前帮你准备好了。” 唐峥拿过钱袋一掏,发现里面只有两枚铜板。 他想也不想就要把铜钱递给阿奴,哪知李静雪突然淡淡出声,道:“给她一文,给我一文。” 唐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女人是在攀比,他苦笑把其中一文钱递给李静雪,道:“你自己准备的钱自己先要回去一半,堂堂大周女皇,坐拥浩大领土,你缺这一文铜板啊……” 李静雪瞪了他一眼,道:“意义不同,所以得要,朕虽然是女皇,但也是你唐家的媳妇。” 这话暗里的含义只有唐峥明白,表面上却丝毫不露马脚,哪怕众人咱们聪明,也只会错误以为李静雪说的唐家媳妇是指唐峥老爹娶了她。 唐峥摸了摸鼻子,好半天才道:“还有事情没?没事我可要睡觉了啊,昨晚被你整支一夜,困得实在睁不开眼。阿奴也去睡,看你眼睛都红了。” 阿奴连忙摇头,小声提醒道:“三爷爷,唐大婶,唐四叔,韩图伯伯,还有您的师傅……” 唐峥呆了一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给众人行礼道:“阿奴提醒的对,小五要给众位长辈拜个年。” 说着直接跪下磕头,阿奴连忙在后面跟着,但是谁也不曾注意,李静雪竟然也悄悄弯了弯膝盖,动作很是轻柔,很难让人觉察。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然后分别递给唐峥和阿奴,道:“过年图个喜庆,你们年轻人又长大了一岁……” 唐峥顺手把几枚铜板递给李静雪,故作凶狠道:“呐,全都给你,当做还你刚才替我准备钱财的帐。” 其实暗中却是在安抚李静雪,因为这些长辈的压岁钱李静雪没法开口要。 李静雪哼了一声,看似很是生气,实则心里欢喜,突然抬脚向外走去,道:“一年之计在于晨,朝堂上也得有万象更新之举,朕必须立即赶回京师那边,带着大臣们走访民间一些耄耋老人。” 这是昨晚跟唐峥商量好的事情,但是临到眼前唐峥却有些不舍,忍不住道:“要不再多待一天?果然大年初一再回去……” 可惜李静雪的身影直接出门,丝毫没有迟疑停留的意思。 军师看出唐峥心里不舍,面色肃重道:“陛下这是为了朝堂,其实她比你更不舍得离开。” 唐峥微微吐口气,忽然郑重请教军师,道:“大年初一需要走访民间耄耋老人吗?这是朝堂的规矩还是民间的风俗?” 军师看他一眼,笑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朝堂有朝堂规矩,民间有民间风俗,但是不管朝堂还是民间,尊老爱幼乃是颠古不破的道理,陛下要带大臣去走访耄耋,你今日同样不能闲着……” 唐峥若有所思,沉吟道:“我身上有爵位,乃是琅琊县身份最高之人,所以我也应该出门走访,亲自去给百姓们拜个年?” “不错!” 军师点了点头,谆谆教诲道:“无论帝王还是将相,无论国公还是侯爵,在平日可以承受老百姓的恭敬和礼遇,但是大年初一必须要反过来,所谓的拜年其实只是幌子,真正目的乃是借机救济穷苦。” 说着忽然看向阿奴,微笑道:“丫头,你给你夫君准备礼物了没?” 阿奴连忙点头,郑重道:“阿奴从十天前就开始准备,统共缝制了三百个钱袋,每个钱袋装了一百文大钱,另外还备齐了两车米面油盐。我……” 想了一想又道:“除了走访所需之物,阿奴还做了几件事,我让爹爹请人宰了十口肥猪和二十只肥羊,又到作坊的地窖里挖出五十坛柿子酒,准备过午之后在酒肆门口架锅,到时我会和一些小姐妹专门招应客人。” “你看看,这丫头比你懂事的多……” 军师哈哈一笑,指着阿奴赞道:“她虽然是个农户出身,但是一直在努力学习。小丫头真的很不错,以后绝对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你不懂的她都懂,你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阿奴很是羞涩,连忙垂下小脑袋,弱弱道:“我只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唐峥哈哈一笑,伸手抓住她手掌道:“你做的很好,出乎我的意料,走,跟我拜年去……” …… ……大高潮过去,要写一点轻松休闲的日常小事,种田文嘛,就这样平淡之中见生活。 第123章 尸首带回长安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寒冰终变水,草芽引家鹅……” 唐峥弯腰俯身下看,双手扒开一些积雪,积雪下面的泥土已经有松软迹象,泥土里有一点点小草萃芽隐然冒出。 “阿奴你看,春天要到了!” 唐峥回头而望,语带深意笑了起来。 他目光并不是盯着身边的阿奴,而是越过阿奴遥遥望向北边,天地浩瀚无际,一眼望不到头,一辆马车狂奔向北,顺着官道不断远去。 阿奴同样回头眺望,好半天慢慢转回视线,柔声道:“小五哥哥,您要是想她随时可以去看她,大周京师离此不远,骑快马一日一夜可以跑个来回。” “我会想她?我才不会想她……” 唐峥明显有些言不由衷,他伸手抓起一点积雪,顺势在阿奴脸蛋上一抹,哈哈笑道:“走吧,跟我去拜年。” 阿奴嫣然一笑,上前抱住唐峥臂弯,甜甜笑道:“我们先去唐家庄,然后再去孙家坡,今天要走七八个庄子呢,不过这些庄子的路径阿奴都熟悉。” 唐峥又是哈哈两声,伸手刮一下阿奴的琼鼻,夸赞道:“还是阿奴最能干,是我的好帮手,不像有些女人只顾自己,玩完了立马就开溜……” “玩完就开溜?”阿奴有些迷惑,下意识又回头去看官道远去的马车。 唐峥自知失言,连忙将她轻轻一拉,尴尬笑道:“走,拜年,去拜年。” 阿奴乖乖的‘哦’了一声。 两人顺着小路前行,脚下踏着咯吱咯吱积雪, 脚下虽然踏着积雪,然而除夕夜的雪早已停了,不知是不是春日将来的缘故,天气并不显得酷冷严寒。 唐峥拉着阿奴慢慢行走,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巍巍沂河,道:“阿奴你听,流水之声……” 阿奴并没有去听,而是踮起脚尖眺望一眼,然后轻笑道:“河里并没有化冻,小五哥哥你太心急了。” “我知道!” 唐峥点了点头,笑道:“流水声来自冰面之下,不过仍旧代表着春日将来。” 说着轻轻吐出一口气,极目远眺沂河两盘的旷旷原野,喃喃道:“一万多亩土地,全都耕种庄稼,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就不会缺粮食了,附近几个庄子的百姓再也不会饿着。” 阿奴点了点头,柔声道:“还有后山,您说过好几次后山要开辟梯田,到时候又有上万亩土地,咱们的粮食会越来越大。” “不错!越来越多!” 唐峥郑重点头,目光期待道:“所以这个事一定要努力去做,哪怕再怎么艰难也不能放弃。” 两人边说边走,踏着厚厚的冰层越过沂河,前面出现一个小庄子,约有几十座茅草房坐落在皑皑白雪之中。 今天是大年初一,乃是中国百姓最重要的日子,远远的便看见庄子上影影绰绰全是人,许多小孩子正在雪地里追逐打闹。 其中有个小孩刚被人在雪里掀翻个骨碌,忽然看到唐峥带着阿奴走来,小孩顿时欢呼一声,大声叫道:“小五哥哥,是小五哥哥……” 转眼之间,一群小孩呼啦啦奔跑过来,个个扬起小脸盯着唐峥,嘻嘻坏笑道:“小五哥哥,我们给你拜年,哦哦哦,阿奴嫂嫂也来了啊,那我们也要给阿奴嫂嫂拜年,有压岁钱给我们吗?” “臭小子们!” 唐峥笑骂一声,目光朝阿奴示意一下。 此时阿奴早已羞红了脸,低着小脑袋很是赧然,不过她仍旧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柔声道:“每人十个铜板,不准胡乱去花,回家之后交给大人,帮你们存着娶媳妇。” “噢噢噢,阿奴嫂嫂给压岁钱喽。每个人十个铜板,留着给我们娶老婆。” “我要娶刘村的小花妹妹……” “小花妹妹不喜欢鼻涕虫……” 一群小屁孩争抢起来,然后欢天喜地撒欢跑远,期间不时还要打闹几下,有些小孩被人掀翻在雪地里翻跟头。 阿奴有些担心,远远叮嘱道:“玩闹的时候小心点,千万不要摔着碰着。” 唐峥伸手攥住阿奴,温声笑道:“别管这些小混蛋,男孩子摔打摔打是好事,咱们去给长辈拜年,再去走访几个清苦人家,然后直接去你娘家那边,那边也需要正正经经拜年……” 阿奴轻声‘嗯’了一下,乖乖陪着唐峥往前走。 …… 两人只顾着要进唐家庄拜年,压根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些动静,就在不远处一座小山之上,皑皑积雪里竟然趴着一群人。 这些人全都配有兵器,目光一转不转盯着这边,领头一人赫然正是河洛,他手里持着硬弓已经张满了弦。 “大人,射吧!” 一人低低出声,喘息有些粗重,道:“那小子毫无防备,这一箭有九成把握。” 然而河洛却突然将弓弦松开。 众人都是一怔,刚才说话那人脸色一急,道:“大人何意?莫非想要放弃?” 河洛目光森森盯着山下,沉声道:“九成把握,并非十成,陛下让我带他尸首回长安,那我就必须带他尸首回长安。这一箭我并不能保证射死唐峥……” “那就冲过去,直接杀了他!” 说话之人眺望山下,眼见唐峥拉着阿奴正在进入唐家庄,这人铿锵一声抽出兵刃,急急又道:“请大人决断!” “不可妄动!” 河洛满脸肃重,目光同样盯着山下,沉声道:“唐峥一定要杀,但是不能在此处动手……” “大人!” 那名说话的手下再次开口,语带急切道:“咱们已经来了半月有余,守候这么久方才得到机会,唐峥身边全是高手,唯有今日他没人护着。” 河洛缓缓摇头,忽然指着山下道:“虽然他身边高手没有跟来,但是我们仍旧不能贸然动手,唐家庄不是普通庄子,这庄上百姓很多人都会武功。” 说着眼神一森,森然道:“刺客刺杀之道,必须一击成功,否则就算杀了唐峥,带不回他尸首仍算失败!” 这话说的异常坚硬,显然是不打算在此动手。 也就这么几个迟疑功夫,唐峥已经进入唐家庄,他正拉着阿奴挨家挨户给人拜年,少男少女渐渐消失在村子之中。 一众手下扼腕叹息,明显都有些懊恼失望。 唯有河洛面色不变,缓缓将硬弓收回。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忽然仰头望天淡淡道:“陛下将我从草根之中简拔而起,陛下的命令我河洛绝不会打一丝折扣,陛下要我带回唐峥尸首,那我一定要带回唐峥尸首,倘若在此地动手,即便能杀掉唐峥……”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一众手下都明白。 在唐家庄动手,哪怕杀掉唐峥也无法保证抢到他的尸体。 …… 这是一群专精刺杀之道的死士,有足够的耐心和韧劲守候刺杀之目标,众刺客就这么趴在小山雪窝之中,静静等待着唐峥从唐家庄出来。 足足有一个时辰过去,方才见到唐峥的身影,众人见他仍旧拉着那个少女的手腕,两人有说有笑顺着小径往远处走。 “大人,动手吧!” 最早说话那个刺客再次开口,说话之间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然而河洛竟然再次摇头,缓缓吐出三个字道:“再等等……” 众人都是一怔,望着唐峥不断远离唐家庄,眼看已经要消失在小径尽头,最先那刺客终于忍耐不住,急急道:“大人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河洛慢慢从雪地里站起来,遥遥盯着唐峥和阿奴远走远远,忽然轻轻一叹,道:“他带着一个女孩。” 众刺客愕然,说话那人满脸不解道:“大人莫非生了慈悲之心,因为一个女孩要放过目标?” 河洛嗤笑出声,道:“恰恰相反,我要借这个女孩逼死唐峥。” 说着举步下山,口中冷冷下令道:“悄悄跟上去,到无人之处再动手。” 众人连忙跟上,顺着小径追踪唐峥。 河洛又道:“老夫观察良久,发现唐峥很在意那个女孩,此乃绝佳助益,实乃天赐良机。等会只要围住那女孩刻意不杀,保证唐峥不舍得突围逃走……” 众刺客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先前说话那人双眼发亮,惊喜道:“这等于是有人质在手,逼着唐峥和我们死战。大人果然好手段,难怪您坚持要隐忍。” 河洛默不作声继续下山,悄悄追着小径跟踪而上,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了那个女孩,我见她有些温婉,年纪也不大,像我女儿一般……可惜可惜,真是可惜,老夫不能留她活口,免得这小丫头去报信……” 那刺客连忙点头,借口道:“如果她去报信,酒肆那边的高手必然追来,到时咱们无法带走唐峥尸首,甚至连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河洛再次轻叹一声,有些惭愧道:“老夫师门有训,不可妄杀百姓,而我这十五年一直在杀百姓,和师兄相比其实我已经输了。” 众刺客不好接这个话茬,只能各持兵刃悄悄跟踪前行。 村间小径蜿蜒难行,由于乃是冬日之节,小径两旁并无荒草阻挡视线,这就限制了他们不敢跟的太紧,距离唐峥和阿奴足足有一里之遥。 终于离得唐家庄越来越远,前面甚至影影绰绰已经开始出现另一个小庄子,眼见唐峥和阿奴正好处于沂河旁边一处空地,方圆半里之内完全没有可逃可挡的山林树木。 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围杀。 河洛双目陡然暴起一团精光,森然出声道:“加速,追上去,杀……” 第124章 临机决断,相互威胁(第2更) 轰隆—— 众刺客双脚踏地,拔刀疾冲向前,他们距离唐峥只有半里之遥,半里地说起来很远,其实也就两三百米路程,这些刺客都有轻身功夫,两三百米冲刺也就十来个喘息功夫。 当是时,唐峥正拉着阿奴慢步行走,他一收挽着阿奴,一收指着河畔土地,语带憧憬道:“开春都种上地瓜,收获以后立即播种粟子,到了秋天收完粟子之后施些农家肥料,接着播种小麦静待来年,这样一年可以种上三次,做到最大限度利用土地……” 阿奴吐了吐小舌头,圆圆大眼睛闪闪发光,憧憬道:“那我们明年会有很多粮食,冬天再也不怕饿死人了。小五哥哥你真棒,原来你对种庄稼这么内行。” 唐峥哈哈一笑,正要自夸臭美两句,便在这时后面刺客急速而来,空气中响起嗖嗖破风之声。 “小心!” 唐峥大喝一声,只觉脊背一阵发寒,他紧急之中回头一望,双目瞳孔顿时一缩。 但见皑皑雪地之中,几十个人影狂奔而来,又见一人手持硬弓拉成满弦,铮的一声射出弓上利箭。 嗖—— 利箭破空有声,贴着面颊飞过,唐峥只感觉脸腮瞬间湿热,有股液体顺着脸颊流淌。 他来不及去擦伤口,抱起阿奴拔脚飞奔。 “想走,哈哈哈,留下命来吧!” 后面河洛等人疾驰狂追,双方之间的距离在飞速接近,河洛再次张弓搭箭,长笑道:“唐峥唐小五,有人让我把你的尸首带回去。” 嗖—— 又是一支利箭破风,瞬间刺中唐峥肩膀,唐峥狂奔之中一个趔趄,抱着阿奴一起摔倒在地。 “小五哥哥,他们是什么人……” 阿奴吓得小脸苍白,长长睫毛不断颤动。 这时刺客已经急速逼近,唐峥陡然狂吼一声,大叫道:“走……”他猛地抱起阿奴,奋力朝远处扔去,口中大吼又道:“阿奴,跑,跑啊……” 阿奴被他扔出三四丈远,身躯在雪地里连续翻滚。 唐峥来不及去看阿奴,转头直接对后面一声咆哮,这时恰好一个刺客狂奔而至,凌空一跃挥刀猛劈唐峥。 “死吧!”刺客满脸狰狞,口中狂笑出声。 “让我死?你先去死!” 唐峥猛然挥拳,大吼道:“杀!” 轰隆一声! 他不闪不避一拳砸中刺客肩膀,而刺客长刀也划过他的胳膊,刀锋很是凌厉,瞬间削掉一片血肉。 “小五哥哥……”远处阿奴惊叫出声,连滚带爬想要过来。 唐峥一拳将刺客砸开,头也不回大喊咆哮,道:“阿奴,跑,快跑,如果你不跑,我会跟着死。” 说完再也不管阿奴情况,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逃遁。 他虽然肩膀中了一箭,胳膊也被砍了一刀,但是生死之际浑身血气翻涌,狂奔起来竟然比平日还要快速。 这时所有刺客已经追至,持刀想要围杀唐峥,然而发疯中的唐峥不做抵挡只顾狂奔,竟然被他左突右冲破开包围。 河洛疾驰而来,见此情况眼中森光一闪,陡然厉喝出声道:“唐峥唐小五,你若敢逃我杀了这个女孩……” 说着脚下一弹,朝着阿奴扑去。 “杀啊,有种你杀……” 唐峥大吼一声,然而脚下丝毫不停,他眨眼之间逃出几十步,转头同样厉喝道:“想要杀我现在来追,否则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永远不会!” 说完再次抬脚狂奔,仿佛丝毫不在乎阿奴死活。 他狂奔出去几十丈远,猛然跳上光滑坚硬的冰面,然后才停下逃遁脚步,转头遥遥望着河洛等人。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收缩,因为他看见河洛正在逼近阿奴,而小丫头正在雪地里跌跌撞撞逃窜。 “杀她还是杀我,你们只有一次选择……” 唐峥情急之中大喝一声,陡然挥拳对着坚冰一砸。 但听咔嚓几声脆响,冰面瞬间出现七八道裂痕。 他站在冰上再次大吼,攥着拳头对准冰面,大叫道:“不管你们是谁,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五拳之内我将砸破河冰,你们想杀她还是杀我一定要想好……” 沂河河道宽有三里,一旦破冰立马会成天堑,到时这些刺客只能望河兴叹,再也别想追上绞杀唐峥。 河洛眼神一森,冷喝威胁道:“你再敢乱动一下,我立马杀了这个女孩。”他已经逼近阿奴身前五步,随意一击便可击杀阿奴。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便再见吧……” 唐峥陡然大笑出声,浑然不顾对方威胁,相反他再次挥拳出击,对着冰面又是一砸。 但听咔嚓几声脆响,冰面明显有炸开迹象。 众刺客心里一急,连忙转头去看河洛。 “很好,果然不愧是唐小五……”河洛咬了咬牙,冲向阿奴的身形忽然止住。 显然他怕唐峥真的砸破冰面逃跑,所以只得放弃去杀阿奴的念头。 唐峥连忙大喝一声,远远冲着阿奴喝道:“丫头,快跑,朝我相反的方向跑……” “小五哥哥!” 阿奴俏脸苍白,眼中蹦出热泪,小丫头猛然从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朝着唐家庄跑去。 那几个刺客眼神一寒,隐约还有追上去阻拦的意思。 唐峥心里一急,攥拳再次砸冰,大叫道:“追啊,有种你们追,你们去追阿奴,我便砸破河冰……” 几个刺客顿时不敢乱来,只能冲着唐峥不断咬牙切齿。自古有投鼠忌器之说,唐峥现在用的正是这一招。 …… 河洛快步走到河畔,遥遥盯着冰面上的唐峥,双方隔着冰面对视半天,河洛陡然一竖大拇指,语带赞叹道:“临危看破计谋,果然好生决断,唐峥唐小五,你很不错……”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猛然眼神森然变厉,大喝道:“但是,你今天仍旧要死!” 他脚下重重一弹,宛如大鸟扑上冰面,后面几十个刺客同样扑上冰面,握着明晃晃长刀围成一个圈子。 唐峥大吼一声,整个身体从冰上弹起,他在空中眺望一眼,见到阿奴正朝唐家庄狂奔,他只觉心中顿时一松,忍不住吐出一口热气。 也就在这时,河洛宛如大鸟凌空扑至。 他单手握掌挥拳,瞬间砸中唐峥胸口,但听咔嚓一声闷响,唐峥口中鲜血不要钱一般喷出。 “唐小五,我要你的命!” 河洛大喝出声,另一只手顺势又是一拳,这一拳仍旧还是砸向胸口,和刚才那一拳打的是同样地方。 这一拳如果再砸中,唐峥的胸骨必然要断裂两根。 哪知唐峥满脸狞笑,竟然不闪不避直接迎上,他猛地双手大大张开,一下将河洛死死抱住,狂吼道:“你想让我死?先给我当个肉盾吧……” 轰隆—— 冰面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坠了下来,唐峥强忍剧痛翻滚两下,但是仍旧死死抱着河洛不肯撒手。 他陡然泛起凶性,竟然抱着直直冲向一个刺客的刀锋。看架势分明是想让刀锋将他跟河洛全部洞穿,然后来一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那刺客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跳开,唐峥顺势从他这个缺口冲了出去,发疯一般跳上河岸。 此时河洛还被他死死抱住,挥拳不断猛砸他的头颅,唐峥被打的头晕目眩,口鼻之中不断喷出鲜血。 但他仍旧死死抓住河洛不放,忽然弹起来朝着地上重重一摔。 人在危机之间拼起命来真是狠,两人同时撞在乱石嶙峋的河岸上,河洛被撞的头上脸上全是血,唐峥同样头上脸上全是血。 这一次唐峥终于撒开河洛,然后身体顺着乱石翻滚几下。 他头上血流如注,然而压根不顾的去擦,他在乱石之中翻滚几下,跳起来再次朝着远处狂奔。 他不敢往唐家庄跑,因为现在阿奴跑的并不够远…… 他也不敢往其它庄子跑,生怕给那些庄子带去杀机…… 他只能顺着河岸不断狂奔,不时还要回头狂笑嘲讽几句。 也幸亏前不久纪千千对他进行酷训,又教会他一门极其精奥的轻身功夫,后面那些刺客虽然拔足猛追,但是一时竟然不能将双方距离缩进。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唐峥身上的伤势终于开始影响体力,他先被河洛射了一箭,然后胸口又挨了一拳,再加上胳膊上的伤口不断流血,整个人渐渐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立马会被乱刀砍死,但他身上的力气却在不断消退,神情也开始变得迷糊不清。 “不能这样下去……” 临危之际,唐峥陡然下了决断,他再次从河岸跳上冰面,挥拳对着何冰重重砸下去。 咔嚓! 冰面顿时裂出几道痕印,但是并没有蹦碎炸开,这时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已经有两人接近十步之内。 这两个刺客狞笑一声,陡然凌空扑跃而起,手中明晃晃长刀重重劈来,森然大笑道:“去死吧!” “给我开啊……” 唐峥完全不管不顾,挥拳再次重重砸向冰面,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随即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冰面终于崩裂,唐峥瞬间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第125章 唐峥是死是活(第3更) 河水之中全是血色…… 刚才唐峥只顾着砸冰,根本无法躲避两个刺客的刀锋,导致后背连续挨了两道,伤口深重几可见骨。 但是唐峥顾不得疼痛,猛然仰头使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直接扎进刺骨的冰水,身形瞬间消失在冰窟窿之中。 咔嚓咔嚓—— 冰裂还在不断延续,直到裂出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窟窿,那些追来的刺客噗通噗通连续下水,可惜冰面之下水流湍急唐峥早已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这些刺客浑身打着哆嗦上岸,众人疾驰回到最初交战之地,赫然发现河洛竟然被唐峥拼命之时给撞昏了。 众刺客面色愕然,其中一人愣愣半天才道:“大人虽然不是大宗师,但也距离大宗师不远,他竟然会被唐峥撞昏,那小子拼起命来真是狠……” 这人眼见河洛满身是血,连忙去不远处山林捡来木柴,然后生起熊熊篝火烘烤衣物,旁边又有刺客绑着掐河洛的人中将他唤醒,一众刺客脸色讪讪低头不敢言语。 “罢了罢了!” 河洛忽然长叹一声,起身负手走向沂河河边。 他遥遥眺望着沂河冰面,好半天才道:“此事是老夫失算,我没想到唐峥竟然如此凶悍,凶悍也就罢了,他还临危不乱,老夫本想用那女孩性命要挟,结果却被他反过来要挟……这小子有种,不愧是小主的儿子……” 众刺客对视两眼,有人小心翼翼凑到身边,道:“如今他跳下大河遁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陛下的命令乃是带着他的尸首回长安,现在咱们却连他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法确定……”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咽口唾沫又道:“大人,接下来改怎么办?” “怎么办?” 河洛沉吟一声,眼神渐渐变得森冷,忽然道:“此际虽然已是初春,然而大河冰面尚未解冻,再加上河水冰冷刺骨,即便大宗师也扛不住太久。那唐峥身上有伤,他无法憋着潜游多远,倘若他没有被河水淹死冻死,必然要打破冰面出来换气……” 众刺客眼睛一亮,急忙持刀从篝火边站起来,道:“大人的意思是沿河追索,只要发现他打破冰面立即格杀?” 河洛点了点头,手臂轻轻一挥,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道:“速追!” 众刺客呼啸而起,顺着河岸朝下游追去。 但是河洛并没有动脚,反而又遥遥眺望着大河冰面,过了好半天之后,他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若是唐峥刚跳下河的时候去追,或者还有几分把握能够追到……”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只是苦涩摇了摇头,忽然伸手轻轻擦拭自己头上脸上的血迹,喃喃又道:“我这样放他一马,也不知是对是错。小主,河洛曾欠你一命,今天算是还债了!” 原来他刚才根本没被唐峥撞昏,完全是故意在伪装拖延,甚至连他的伤势也是故意被唐峥撞的,否则以唐峥的武功还伤不到他。 河畔有北风袭来,透体刺骨寒冷,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女人咆哮之声,愤怒道:“谁动我家小五,老娘要活剐了他……” 河洛眼神一缩,连忙顺着河道远遁。 片刻之后,阿奴带着数人疾驰而来,领头一个少女倒提斑斓古剑,身上有腾腾肆虐煞气。 这是纪千千,当世屈指可数的正牌大宗师,少女俏脸阴寒,明显在压抑愤怒。 她后面跟着的正是唐峥干娘胖大婶,再后面则是军师韩图、唐四叔,三爷爷,所有高手全都到了。 纪千千目光四下一扫,随即冷冷轻喝一声,道:“篝火尚未熄灭,脚印乃是刚踩的,那些刺客必然没有走远,追!” 胖大婶怒气磅礴,眼中却挂着担忧眼泪,大吼道:“我的小五,老娘要杀了这帮畜生……” …… 哗啦! 沂河冰面忽然一声脆响,唐峥从水底下砸出一个大洞,他挣扎着从冷水中慢慢爬出,只觉得胸口都快要被憋炸了。 他跳进沂河之中,在冰底顺水流逃亡,然而憋气毕竟不能太久,每隔一段距离就得打碎冰面换气。 从第一个冰窟窿到现在,他已经连续几十次换气,由于冰底之下水流湍急,他也不知道已经顺水游出多远。 现在他身上伤势越来越严重,再也没能力继续跳进冰水潜逃,否则先不论能不能憋气成功,光是冰寒刺骨的冷水就能冻死他。 一阵冷风吹来,身上衣服隐隐有结冰迹象,唐峥哆哆嗦嗦把手放到嘴边,想要哈气温暖僵冷的双手,然而手还没有凑到嘴边,只觉浑身力气迅速消退…… 他眼神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竟然就那么趴在冰面上昏死过去。 临在昏迷之前,他似乎听到远处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音,隐约好像还有人在大呼小叫,应该是发现了他爬在冰上的情况。 “来的千万别是刺客啊……” 这是唐峥昏迷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 数日之后,大周京师! 轰隆—— 一张案及直接被掀翻,女皇李静雪的脸上带着腾腾杀气。 下方众人瑟瑟不敢言语,纪千千抱着古剑跪倒在地,少女这一刻满脸愧疚,垂着脑袋正在自责,道:“师尊,一切都是徒儿的错,您杀了我吧,是我害死小师弟。” 旁边还跪着阿奴,闻言急急开口道:“是我的错,是我怂恿小五哥哥,如果他不带着我去给人拜年,不会被那些坏人给害死。” 军师韩图越众而出,垂首黯然道:“是老夫的错,陛下不要怪两个孩子。” 李静雪谁也没怪,只是慢慢踏前两步,忽然俏脸闪过森森杀气,冷然道:“传令龙潜龙大军,即刻尽起拔营,朕要你们十日之间打下整个河南道,然后兵锋直指长安,让那个昏君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众人不敢反驳,房间里几位将军急急拱手退出房门,显然是听令前去准备兵马,真的要在十日之间打下整个河南道。 李静雪忽然又道:“小五的尸首找到没有?” 纪千千跪在地上缓缓摇头,轻声道:“徒儿沿河追出四十里,只见到每隔一两里就有一个冰窟窿,最后的冰窟窿我亲自跳下去查看,但是我并没有见到小师弟的尸体。” …… ……复更之日,9000字送上,让你们久等了。 第126章 圣教军盐队(第1更) 大周武帝元年,大周违命侯唐峥突遭刺杀,生死不知,尸骨未名…… 谣传违命侯实乃武帝李静雪子嗣,武帝闻此惊变伤心暴怒,尽起精锐三十万大军,旗号曰潜龙复仇之军,狼烟滚滚西进,只十日,克河南道全境,洛阳巨城,一日而下。 潜龙大军兵锋如雪,据洛阳而遥指长安,大周武帝亲笔写下血书,威逼唐帝立即交人,一日不交,破一城,一月不交,攻一道。倘若违命侯已经身死,武帝将血屠百万以做殉葬。 消息传出,天下惊悚,而今天下各股势力,独以大周最为豪强,大周之帝尽起大军,确有屠戮天下之威能。 遥想三百年前之大唐,开国曾有十二道领土,而今却仅仅只剩六道,按照武帝大军攻克之速,倘若半年不交违命侯,大唐朝国灭,百万人陪葬。 无数地方势力心急如焚,各派麾下探马搜查违命侯下落,相互又结联盟致信长安,信书如雪纷至杳来。 信中所书,皆劝唐皇,请其速速交出唐峥,不可枉顾天下人之命。 唐皇大怒,数日于深宫咆哮,怒吼天下人皆为叛逆,安敢致信威逼天子耶?然则咆哮无力,世人无不嗤笑之。 唐皇无奈终于低头,派探马追索违命侯。 然则无论如何探查,皆不能查得违命侯下落,大周越怒,兵锋霍霍,又有各地豪强趁势暗起,白莲教四处怂恿百姓,天下纷乱,乱如锅粥。 …… 唐峥自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先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腥咸的味道。 他神情还有些迷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暗暗道:“莫非我到了海边?我顺着沂河一路飘到的海边?” 随即感觉这根本不可能。 他依稀记得自己跳河逃跑,期间曾多次砸破坚冰出来换气,最后一次换气终于昏迷,但是昏迷之时他没有跳下河。 “我应该是被人救了……” 随着精神渐渐清醒,唐峥心中慢慢有了猜测。 他发现自己的姿势是平躺着,身上的伤势似乎也好了许多,虽然隐隐还有些疼痛,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危。 他努力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双手下撑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些东西。 四周有些昏暗,视线有些模糊,唐峥举起一只手放在眼前观看,然后又试探性的舔了舔手掌,然后终于知道他摸到了什么东西,也终于知道空气里为什么有腥咸的味道。 “是盐?海盐?” 他再次舔了舔手掌,确定手上真的沾着盐,这是他刚才挣扎想要坐起之时沾上的,也就说他现在躺在海盐之上。 “我竟然躺在盐上?” 唐峥微微有些迷惑,吃力去摸索身体下面,摸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原来他身下乃是一袋子一袋子海盐,因为古代编织麻袋的孔洞有些大,所以一些细小的盐粒子从麻袋中漏了出来。 “但我为什么会躺在装盐的麻袋上呢?” 弄清了身在何处,新的迷惑又生了出来,莫非这是一种治伤救人的新方法,把他搁在麻袋上用来防止伤口发炎? 古人应该没有这种智慧吧…… 唐峥很快推翻了这种猜测。 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件事,这些麻袋分明是装在车上,也就是说他被人救了以后随意仍在车上,怎么看都有种任你是生是死的味道。 唐峥心里更加迷惑,努力支撑着从麻袋上坐起来,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心中一动连忙又悄悄躺了下去。 但是他躺下的动作已经被人发现。 “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个女声,听起来还有些年幼,唐峥知道自己伪装不下去,慢慢又从平躺改为坐起来,试探问道:“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牛队长……” 答话的声音很甜,带着一种小丫头特有的味道,然后只听她大声对不远处呼喊,道:“牛队长,这个人醒了。” 远处火光一亮,随即是略显忙乱的脚步声,但见几个汉子举着火把前来,照亮驱散了这一处的昏暗。 这时候唐峥才终于确定,他是真真正正躺在一辆大车中,车上堆积码放的全是装盐麻袋,前面和后面还有十几辆同样的大车。 此时乃是夜晚,这些运盐之人应该是正在扎营歇息,也许是因为他醒转之时发出了动静,所以才引得一个小姑娘过来查看。 “对了,小姑娘……” 唐峥心里一动,趁着火把光亮去看那个小姑娘。 古代运盐乃是重事,盐和铁都是严加掌控之物,不管是朝廷官运,还是民间私运,运盐之人多是精壮汉子,绝不对该带着小孩一起赶路。 然而这支运盐队伍却有小孩。 唐峥隐下心中猜测,趁着光亮继续打量。他看见车边站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娃,身上裹着破破烂烂好几层大人的衣服。 这丫头脸蛋儿有些风尘仆仆,脚下的鞋子也沾满了尘土,显然是跟着盐队一起赶路很久,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大哥哥,我叫婷婷!” 小姑娘很聪慧,见到唐峥打量自己连忙开口,甜甜笑道:“是我在冰面上发现了你,然后呼喊牛队长把你救上来。” 说着指了指一个黑脸汉子,转头又冲唐峥甜甜的笑。 “您就是牛队长?” 唐峥喉咙里装作滚动一下,挣扎着举手对那个汉子道:“救命大恩,不敢言谢,倘若将来能有机会,在下必然会涌泉相报。” “哈哈哈!” 牛队长大笑两声,举着火把上前观察唐峥,啧啧称奇道:“你身体很壮实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也能活过来,咱们都以为你肯定要死呢,把你拉着上路也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断掉最后一口气。” 唐峥沉吟一下,小心解释道:“在下曾经练过几天武,所以身体比常人强壮一些。” “你练过武啊,那可好得很……” 牛队长眼睛明显一亮,似乎对唐峥很有兴趣,他忽然拉过那个叫做婷婷的小姑娘,笑着又道:“其实救你命这事算不上,因为咱们连治伤也没帮你治,你真要谢的话就谢谢婷婷,是她每天照顾你喝水给你喂饭……”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咱们圣教军盐队的伙食不足,每个人都要凭着贡献分领食物,婷婷是把自己的口粮分出来一份喂给你吃,这个傻丫头已经两个月没能吃饱啦。” 唐峥心中一动,心中隐隐把握住几个关键字眼,圣教军盐队,这称呼有些不太妙。 …… ……第一更到,后面还有,今晚努力多更新一些。 第127章 杀人抢盐(第2更) 但是唐峥脸上毫无任何波动,似乎根本没注意圣教军盐队这几个字。 相反他故作激动和感慨,望着小姑娘拱手道:“谢谢你,是你用自己的口粮救了我的命。倘若将来有机会,我保证让你一辈子不挨饿……” 婷婷几乎极其欢喜,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忸怩,道:“我只饿了两个月,你能照顾我一辈子么?我娘跟我说过,男人说话会算话,如果一个男人答应一个女孩用上一辈子这种话,那么他肯定是要娶这个女孩当媳妇。大叔,你要娶婷婷吗?” 唐峥一呆,傻傻看向牛队长等人。 但见几个汉子也是有些发呆,不过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牛队长上前拍了拍婷婷的小脑袋,打趣道:“好你个小丫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难怪你会连续两个月节省口粮,宁肯自己挨饿偷偷哭也不肯放弃他,原来你是想救活他,让他当你的大男人……” 婷婷小脸有些红,低着头看着自己小脚尖。 小丫头语气似乎有些羞赧,但是似乎又在诉说一件大事,郑重道:“我爹爹没死的时候,我家里的粮筐总会有粮食,后来爹爹被当兵的给打死,我们家的粮筐再也没有存粮!”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小丫头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事。 只听婷婷又道:“我爹爹被人打死,我娘天天去给人做工,娘亲每次回家都是累得直不起腰,可她仍旧挣不到足够的粮食填肚子……因为没有粮食,婷婷的两个哥哥全都饿死了。后来娘亲也饿出了痨病,天天躺在草席上咳血,婷婷每天吓得哭,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丫头说话的语气有些平淡,竟然没有多少伤感的味道,她明明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偏偏竟给人一种看破世事的沧桑感。 也许是因为经历的苦难太多,小小年纪已经变得麻木。 她诉说半天家事,终于让众人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只听她道:“我娘在临死的时候抓着我的手,告诉我说做女人一定要嫁个男人,有了男人才有粮食,有了男人才能养活女人,娘亲说婷婷也是女人,婷婷一定要找个男人养活,我娘和我哥哥饿死,就是因为我爹爹不在了……” 小丫头明显没读过书,所以说起话来不太会组织语言,但是众人仍旧听懂了她的意思,原来她宁肯自己挨饿两个月也要救唐峥是有私心的。 这个私心却没人能指责。 世事艰难,一个小丫头被压迫的早早成熟,纵有私心,也不能怪。 但是这个私心毕竟涉及男婚女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谈这个总归会给人一种古怪之感,唐峥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好半天之后才决定先岔开话题。 他故作皱眉沉吟,装作推测道:“婷婷饿了两个月,分出口粮喂给我,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两个月?” “不错,两个月!” 牛队长点了点头,道:“咱们在琅琊县将你救起,一路顺着小径向西赶路,救你的时候天寒地冻,如今大地早已回春,此地已经快要接近关中,咱们再走一阵子便能交差啦……” “交差?” 唐峥装作不懂,又似乎是刚刚想起某件事,猛然一拍脑门,故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刚才你们说自己是圣教军盐队。” 这话才刚一说完,猛见在场众人脸色全都一变,人人眼中放光,语气变得狂热。 牛队长挥手大呼,满脸神圣道:“不错,我们是圣教军盐队,做的是最神圣之事,圣教救苦救难,乃是天下人的大救星,我们要灭掉腐朽的唐朝,建立圣洁神圣的圣教国,圣教的战士不怕流血,厮杀起来个个拼命,但是圣子告诉我们说,战士们光有拼命的勇气还不行……” “圣子?”唐峥心中一动,隐约已经明白这个圣子恐怕正是他的死对头黄巢。 但他脸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装作迷惑道:“圣子是谁,他告诉你们什么?” 牛队长脸色变的狂热,大声道:“圣子就是圣子,是白莲圣贤的转世身,他救苦救难,他胸怀苍生……” 唐峥硬着头皮听完一大段狂热宣言,这才顺着牛队长的话继续道:“原来圣子如此厉害,果然是天下人的大救星!” 牛队长哈哈大笑,明显对唐峥的态度变好起来,他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更加狂热,大声又道:“圣子告诉我们,推翻唐朝才能过上好日子,想要推翻唐朝,就得打败唐军,想要打败唐军,我们的战士必须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骄傲道:“什么是战斗力,咱们认为战斗力就是力气,想要有力气就得吃盐,所以咱们组织了圣教军盐队……” 唐峥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小心翼翼试探道:“也就是说这个圣教军盐队是你们自发的意思?压根不是圣子亲自指派你们组建的?” 牛队长哈哈大笑,似乎对唐峥的浅显见识很是不齿,道:“圣子何等忙碌,哪里有功夫管顾这个,他老人家只不过给出一点圣训,圣教军中自然有人出来组织这个事。我们圣教军盐队足足有两百多支,报名参加的人数多达两万,这么多人如果全都要圣子亲自管理,那他老人家哪里还有精力去救苦救难。” 唐峥有些咋舌,道:“两万多人,全都运盐……” 他下意识看了看前方后方,但见十几辆大车一字排开,光是这一支运盐队伍运送的海盐怕是就有几万斤,而这样的队伍竟然有两百多支。 牛队长见他打量运盐大车,举着火把帮他照亮半天,最后才道:“看清楚了没有,这全是从东海县抢来的海盐,装满了整整十八辆大车,最少能保证几千个战士的用盐。” 说话语气很骄傲,甚至有种莫名的神圣感。 但是唐峥却注意到一个字眼,忍不住皱眉道:“这些盐是你们抢来的?” “哼!” 牛队长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那些该死的东海百姓,竟然不支持圣教的大事,竟然敢问神圣的圣教军要钱,那我们也只能抽刀杀了抢……” 唐峥心里打个寒颤,下意识去看牛队长身后那些人,但见这些汉子个个脸色狂热,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杀人抢盐的愧疚感。 …… ……第二更到,后面还有。 第128章 十个功勋两个饼(第3更) “几万斤盐,几万斤盐……” 唐峥喃喃两声,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气,但他强压怒气不在脸上表露出来,只用一种平静语气问道:“在下乃是琅琊县出身,家乡挨着东海县不远,我听说东海虽然产盐,但是老百姓家中存盐并不多,你们……你们……” 他悄悄攥了攥拳头,终于问出心里的话,道:“你们抢了几万斤盐,这得杀死多少老百姓?” 牛队长满脸不在乎,冷哼道:“圣子有过圣训,吾等铭记于心,只要是不支持圣教大业者,皆可划为绊脚之恶石。既然那些东海百姓不肯给我们海盐,那么杀他们几千和几万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绊脚石,杀了无所谓。”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接着又道:“在我们圣教军中,所有的贡献都以杀戮计算,攻城拔寨没有功勋,杀死敌人才有功勋。咱们军盐队同样沿用这个规定,所有的贡献都是按照人头计算得来的……” 小丫头婷婷在一旁插口道:“牛队长在东海砍死了一百多个百姓,抢到了整整六麻袋海盐,所以他当了队长,以前的队长升迁做了更大的队长……” “那叫曲长!” 牛队长得意给小丫头解释,道:“五人一伍,十人一火,火的意思就是共用一口军锅,五火为队,队长执掌五十人,两个队加起来成为一官,官长手底下有一百人。两个官的人马加起来叫做一个曲,以前的老队长现在是曲长啦。” 说到这里朝着唐峥看来,很是骄傲道:“咱在东海砍死了一百多个反抗的百姓,抢到了六麻袋海盐建立功勋,曲长对我很是满意,直接提拔我为队长。” 旁边有汉子满脸崇拜,插口道:“在咱们这支军盐队之中,牛队长的功勋最大,所以吃的东西也最好,因为吃食都是按照功勋分配的,没有功勋只能饿肚子等着死……” 唐峥只觉得心里寒冷,忍不住悄然打了个哆嗦。 他看向小丫头婷婷,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婷婷虽然饿了两个月,但她同样能分到吃食,是不是她也杀过东海百姓,所以才拥有功勋换粮食?” 牛队长冷哼一声,似乎心情变得很不爽。 婷婷明显有些畏缩,小声歉疚道:“我力气太小杀不死百姓,所以没有资格获得圣教功勋。” 唐峥只觉得心里一松,暗暗吐了一口气,婷婷没有杀过百姓就好,否则他还真不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 但他同时又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没有功勋,为什么能换到吃食?” 婷婷羞赧低下头去,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唐峥再次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里里外外裹着好几层,这些衣服全是大人的尺码,一个小姑娘穿着根本不合身。 牛队长冷冷道:“小丫头杀人不敢杀,抢盐也不敢抢,但她毕竟还有点用途,平日里可以帮我们缝缝补补……” 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语带深意又道:“再加上军盐队里的汉子经常战死,需要有个小孩去给披麻戴孝,这小丫头每次都抢着去做,队里看在她努力的份上多少也会赏她一点功勋……她用这点功勋勉强可以换粮食混点吃喝,这两个月喂你吃的粮食都是这么换来的……” 牛队长这话说完,唐峥不知为何只觉心中莫名难受,他怔怔看向婷婷干枯粗糙的手掌,这可是一个十三四岁小姑娘的手啊,但是比耄耋老人还要粗糙,看上去好像是晦暗死灰的树皮。 婷婷看到唐峥打量自己,很是羞赧将自己双手藏在身后,小声道:“我是女孩,缝缝补补是我该做的事情,况且还有功勋可以拿,能够换吃食填饱肚子……” 唐峥咬了咬牙,道:“你还给人披麻戴孝!” 婷婷低下小脑袋,继续小声道:“大叔们为了护送军盐,这一路上经常要跟人打仗,他们战死之后只能随地掩埋,临埋之前总得有个人送终吧。只要我去哭上一场,就能得赏十个功勋。十个功勋能换两个糙饼子呢,军盐队里的吃食可不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似乎生怕唐峥不喜欢她,忽然努力抬头看着唐峥,弱弱辩解道:“军盐队里跟着许多孩子,这种事都会抢着去做,婷婷能够得到机会还要感谢牛队长,他经常帮我争抢披麻戴孝的机会……” 牛队长大喇喇哼了一声,略带傲然道:“若非看在你这小丫头跟我同乡面上,咱才不会这么照顾你的死活。砍死一个百姓才拿十个功勋,你去哭一场就有十个功勋,这等好事,这等好事……哼,回头帮我把脏衣服洗了知道吗?” 婷婷连忙点头,急急道:“牛队长放心,婷婷会努力帮大家洗衣服。我这就去帮您浆洗,保证明早能穿……”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小小身骨看的让人心酸。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峥忽然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伤口还有些隐隐疼痛,刚踏地的时候甚至有些立足不稳,但他只用几步便追上婷婷,直接伸手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 他缓缓回头,脸上挂着莫名微笑,道:“牛队长,刚才你们说功勋不好拿?” 牛队长目光落在唐峥按住婷婷肩膀的手上,不知为何脸色竟然有些期待,急忙道:“不错,功勋很不好拿,杀一个反抗抢盐的百姓,才能得到是个功勋。” 唐峥装作没听见杀百姓这个词,脸上继续挂着莫名微笑,又问道:“刚才我还听说,运送海盐这一路上经常要打仗,你们应该是和官府兵丁作战吧,因为运私盐是需要闯关的……” “不错!” 牛队长点了点头,道:“从东海到这里,我们总共打了二十多仗,咱们这支军盐队原本有三百壮汉,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人。每每经过一处路卡,就得死伤十几个人。” 唐峥继续挂着微笑,道:“运送私盐冲关作战,对手都是官府兵丁,不知杀一个兵丁能给多少功勋,在下对此事很有兴趣。” …… ……第三更到,后面还有。 第129章 养十一个孩子(第4更) 牛队长目光中的期待更浓,直接答道:“杀百姓因为手无寸铁,所以只能得赏十个功勋,但是杀正规兵丁则不同,斩首一人可获五十功勋……” “好!” 唐峥猛然吐出一口气,伸手轻轻一抚婷婷额头,大声道:“十个功勋能换两个糙饼子,五十功勋就是十个糙饼子,以后婷婷不需要帮你们浆洗衣服,她的吃喝由我来挣取功勋承担。” 牛队长目光爆闪,在场那些汉子却略带愕然。 婷婷语气很是欢喜,忽然用小手紧紧抓住唐峥,小脸期盼仰望着唐峥,道:“你要养活我是吗?大叔你要养活我是吗?我娘说一个男人如果愿意养一个女人,那就是要娶她做婆娘过日子呢……” 唐峥低下头微笑看着她,温柔道:“你现在只是女孩,并不是长大的女人,我养你不是因为要娶你,而是因为你用两个月的饥饿救了我的命。婷婷你记住,我会让你吃饱穿暖一辈子,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这是你的善良换来的。” 婷婷努力点头,生怕唐峥反悔,小丫头紧紧抓着唐峥胳膊,最后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牛队长忽然哈哈大笑,神色得意道:“就知道你会参加圣教军,老子手下又多了一个能打的兵。有你这个悍卒在我麾下,咱牛老三怕是不久又要升迁啦。” 唐峥默然不语,只是轻轻用手摩挲婷婷的额头。 旁边几个汉子有些纳闷,凑到牛队长身边好奇问道:“老大,您咋这么开心?” 说着又看向唐峥,语带怀疑道:“他一个受伤差点要死的少年,值得老大您这么重视开心吗?” 牛队长忽然将火把往车上一插,指着唐峥笑道:“你们脑子不够使,所以才觉得无所谓,但是老子脑筋聪明啊,我知道这小子不是普通人……” 猛然上前几步,目光霍霍盯着唐峥,又道:“咱们救他的时候,他背后有两道重重的伤口,胳膊上血肉模糊,骨头似乎也有点断裂,受了这么重的伤势,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但是他却用短短两个月复原转醒,这期间可没有喝过哪怕一丁点草药。” 婷婷连忙道:“我给大叔喂过圣水。” 牛队长点了点头,似乎是因为听到圣水两个字眼,所以神情迅速变得有些狂热,不过仍旧继续夸赞唐峥,又道:“圣水虽然有用,但是他靠的还是自己。我牛老三这对招子很毒辣,我看出来他不是个普通人……” 在场众人仍旧有些怀疑,上上下下不断打量唐峥,有人忽然喝问一句,大声道:“你小子真的不是普通人吗?” 唐峥伸手牵住婷婷的小手,脸上仍旧挂着莫名微笑,淡淡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曾说过,我以前练过几天功夫……” 牛队长目光爆闪几下,突然插口道:“怕是不仅仅练过几天吧?” 唐峥缓缓吐出一口气,淡笑道:“约有一年半!” 一年半之前,他穿越来到这个时代,那时候才开始接触武功,随意唐峥并没有说谎。 牛队长目光直直盯着唐峥,忽然又道:“一年半时间,能有此钟成就,倘若不是你故意说谎,那就是你习练过极其高深的内家功夫……” 说完双目再次爆闪,一眨不眨盯着唐峥。 唐峥拉着婷婷慢慢走到大车旁边,微笑道:“牛队长猜的不错,我习练的是祖传功夫,勉强也算是内家之说,但是高深应该还算不上吧。” 这次唐峥撒了谎! 他先是被三爷爷逼着习练程家斧术,又被圣教圣师收为弟子,虽然圣师没有亲自教授他武功,但却给了他一把柴刀和一门精奥无比的刀谱。 这两人都是伪大宗师,伪大宗师也是顶尖高手,所以唐峥起步就比普通武者要高,成就自然也比普通武者要高。 但是三爷爷和圣教圣师还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 真正让唐峥突飞猛进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少女纪千千,十八岁晋升真正的大宗师,她曾强逼唐峥从大周都城徒步回到琅琊,用时整整半个月之久,这半个月纪千千什么事也没做,只是教会了唐峥一门轻功和大五行斑斓剑法。 最后是李静雪! 这才是最在乎唐峥的人。 那一夜大年除夕,李静雪和唐峥待在酒肆二楼整整一夜,两口子除了干点床都受不了的事情之外,李静雪还给唐峥体内传进去一股可以自动运转的内力。 这股内力李静雪也叫不上名字,只说是自己穿越时候在身边发现的秘籍。 这种内力一旦在体内生出,将会不断自主运转壮大,唐峥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股内力的保护,所以身上的伤势才会在短短两个月复原。 牛队长双目紧紧盯着唐峥,似乎要看穿这个少年心底的一切,可惜唐峥的经历何等驳杂,岂会被一个小小白莲教徒所看穿,他脸色平静无波,毫无一丝胆怯。 如此好半天过去之后,牛队长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好兄弟,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兵,等到回归圣教军中,我帮你讨一个火长的差事。” 在场众人都有些咋舌,婷婷小脸欢喜,抱着唐峥胳膊道:“大叔你好厉害啊,火长能管十个人呢,这十个人不管是谁获得功勋,大叔你都能收取两成归为自己……” 唐峥微微一笑,目光看向牛队长,略带暗指道:“我做火长可以收取手下功勋,牛队长你身为我的官长是不是也一样呢?” 牛队长哈哈一笑,直言不讳道:“咱们圣教军中皆都如此。” 唐峥心里暗暗发寒,对白莲教的手段又多了一层戒备,这不但是控心之术,而且还是利益捆绑之术,难怪历朝历代都灭不了这个邪教,白莲教确实有其控心制人的独到之处。 也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声哨子响起,有人急急吼叫道:“牛老大,有绞盐的官兵追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牛队长铿锵一声拔出大刀,目光森森道:“奶奶的,敢追圣教军盐队,圣子有圣训,凡阻挡我教者,皆该死,杀!” 忽然看向唐峥,大声问道:“你使什么兵器,你敢不敢作战?” 唐峥伸手抱起婷婷,将小丫头轻柔让到大车之上,然后才回头看向牛队长,笑道:“有刀的话给我一把刀,有剑的话给我一把剑,如果刀和剑全都欠缺,随便给我找根硬实的棍子也可以。” 牛队长目光闪动几下,好半天才缓缓道:“我果然猜的没错,你恐怕是个大世家出身的子弟,刀剑都可用得,不是普通出身。” 突然走到一辆大车旁边,伸手从车中麻袋底下抽出一把剑,扔过来道:“这是咱们干死了一个唐朝官兵的收获,军盐队里没人会使这种轻飘飘的剑,大家喜欢用刀猛劈猛砍,这把剑原本还打算回去上缴呢……” 说到这里没有继续,拎着大刀猛然冲锋出去,语气已经变得狂热无比,大声道:“兄弟们,为了圣教,杀啊!” 在场汉子迅速变得狂热,嗷嗷大叫跟着冲锋而去,唐峥弯腰将地上的长剑捡起来,转头对着大车上的婷婷微微一笑,道:“小丫头你看着,大叔去给你挣上一千个功勋……” 婷婷小心翼翼躲在车上,露出小脸带着浓浓担忧,道:“大叔你要小心,你还要活着养我。” 小姑娘明显不会劝人,只能用这种责任来提醒唐峥。 唐峥哈哈一笑,猛然仰天清啸两声,突然拔出长剑蹭蹭蹿出,奔着远处喊杀之声疾驰而去。 刹那之间,远处一片刀光剑影。 这是纪千千教给他的大五行斑斓神剑,用来和小兵小卒作战简直大材小用,今夜这一队绞盐的官兵只有两百人队,唐峥自己一个人就能给它包圆。 至于杀伐是不是正义? 唐峥没打算帮助白莲教,但是没把唐朝兵丁当做自己人,他现在只是想弄些功勋回来,先让小丫头婷婷吃饱穿暖再说。 至于今后的打算么…… 唐峥很想在黄巢的白莲圣军中混上一段日子。 …… 这支圣教军盐队统共还有一百人不到,但是个个都是狂热无比的疯子兵,再加上唐峥这个拥有内功的‘大高手’加入战局,对面两百绞盐兵丁直接被打的一败涂地。 战事仅仅打了几盏茶功夫,两百兵丁竟然全军覆没,牛队长神情亢奋不断下令,亲自带领人手拎着大刀去割脑袋。 每每割下一个头颅,这些白莲教徒必然狂呼一声,似乎还有人在不断点算功勋,用一个青色封皮的小册子记录下来。 唐峥没有参加砍人头颅这种事,只是站在车边慢慢擦拭剑上血迹,但是整个军盐队再也没人敢说半句闲话,反而经过唐峥的时候会小心翼翼绕远两步。 婷婷小心翼翼从车上探出脑袋,很是关心道:“大叔你没受伤吧?” 唐峥缓缓收起长剑,转头望着婷婷微笑道:“你应该问一问我,今夜帮你赚了多少功勋……” “多少?” 婷婷果然急急发问,小丫头还是很在乎功勋的。因为功勋代表着粮食,粮食在这个乱世就是性命。 唐峥缓缓伸出一只手,笑道:“我杀了五十个人,婷婷啊,军盐队里跟着多少个小孩子,我赚的功勋够不够他们吃?” 婷婷一声欢呼,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满脸期盼看着唐峥道:“大叔要养我们所有人吗?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大叔你放心,咱们这支军盐队只有十一个孩子,他们吃东西很少的,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小丫头撒开脚丫狂奔,夜色中远远还传来她的欢笑声。 唐峥遥遥注视着小丫头的身影,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也许我养活不了天下人,但我能养活你们十一个小孩子。” …… ……第四更到,答应5更的,最后这一章是两更合一,字数超多,大家订阅的时候应该发现需要比较多的起点币,山水没失言吧。 第130章 觊觎之心 如是长夜,人心不同,恍如一山草木,花开各色型型,虽生长之地皆同,然则品行各有千秋。 人心,从来都是善变的。 这一夜,星空璀璨。 唐峥忙着解救那十一个被白莲教携带的娃子…… 这一夜,有风悄起。 大周有人在暗暗觊觎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比如,皇权! …… 凉风如水,长夜却并不寂寥,在大周都城的一座大院之中,有一老两小正在凉亭夜话。 这老人乃是大周当朝二品尚书,分管大周吏部各类衙事,自西晋建立之日起,历代朝堂皆划有六部,吏部负有考核官员之责,实乃权柄极大之所在。 老人能位列大周六部尚书,分明是最为核心的重臣。能够成为大周的核心人物,最起码也是李静雪几位信任的亲信,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核心重臣,现在却也对大周有了一些私心。 人心,从来都是善变的…… …… 老人下首恭恭敬敬坐着两个青年。 这两个青年相貌有些相似,然而神色之间略有不同! 其中第一个青年面色悠然,不时把玩一下腰间垂挂的玉佩。另一个则是满脸兴奋之色,眉宇之间全是按耐不住的喜切。 终于第二个青年忍耐不住,兴奋开口道:“祖父,我今日成了,陛下亲自召见于我,言语之间很是勉励……” 说话之间眉毛不断抖动,显然内心之中很是亢奋。 老人和第一个青年闻言看来,脸上皆都显出十分感兴趣的颜色。 老人缓缓用手轻捋胡须,微笑赞许道:“钟儿今日办得不错,宫内之事老夫已然知晓,你能成功见到陛下,可算万里之行踏出了第一步。不过老夫对今日细节之处还有不知,你且细细将拜见陛下之事好生说说。若是合了老夫心意,必然不吝于你赏赐……” “啊哈,谢祖父!” 第二个青年性子似有跳脱,闻言顿时大为热切,连连笑道:“今日早朝结束之时,孙儿和另外几家的年轻一辈照例求见陛下,原本以为陛下还是不予理会,哪知忽有宫女袅袅前来,竟然引领吾等前往品茗殿……” “品茗殿?” 老人目光一热,沉声道:“品茗殿乃是陛下品茗阅书之地,看来事情终有回转可趁之机。” “不错!” 第二个青年连忙接口,神情越发显出得意,性质高昂道:“今日进宫者,二十人之多,皆为年轻精英,号称大周俊彦,然则陛下玉面寒霜,仅向寥寥数人开声,唯独询问孙儿和另外三人之时,勉强才有一丝笑容流露……” 说到这里一昂脑袋,眉宇兴奋道:“陛下言语之间,对我颇多勉励。” “甚好!”老人一拍石桌。 然后又看向青年,眼神深沉问道:“你刚才说陛下对你和另外三人面露笑容,那么另外三人又分别是谁?此事不可小觑,细细说于老夫……” “孙儿明白!” 第二个青年拱了拱手,道:“那三人分别是李恒,孔真,唐洛玉,再加上孙儿自己,刚好是四个人,今日拜见陛下之时,独我四人得到陛下流露微笑。” “四个人啊……” 老人目光沉吟,仰头望着夜空。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人才缓缓开口道:“看来陛下虽然松了意思,但是仍旧存了仔细筛选的打算,今日你们四人得到勉励,这便是陛下选择的四个筛选对象。” 说到这里仍旧不收回目光,仰望着夜空沉吟又道:“第一个是李恒,老夫也知晓他的来历,这少年乃是怀王李怀云的后辈,看来怀王也打算在这事上分一杯羹。” 青年冷哼一声,道:“陛下深恨唐朝李家,李恒身上有李氏皇族血脉,所以他必然不会受到陛下待见,最后的筛选肯定不会有他。” 老人缓缓摇头,道:“此事你想的差了,李恒未必便不能成功……” 青年脸上有些不服,不过并没有出声反对。 老人又道:“第二个乃是孔真,老夫也找人调查过来历,此子乃是曲阜孔氏选出来的精英,参与陛下子嗣争选之事。孔氏强大,此子亦有不凡,这是真正的嫡子,不似以前那个败类孔如云,钟儿你需要小心,孔真绝对是很强的竞争对手。” 青年再次冷哼一笑,道:“孔氏虽然强大,然而陛下并不喜欢孔氏,说来还要感谢那个唐峥,因为他和孔家孔如云有嫌隙,惹得陛下也对孔家颇有微词。” 老人呵呵一笑,道:“爱屋及乌,就是如此,唐峥毕竟是陛下亲子,做父母的岂能不爱自己孩子。” 青年嘿嘿两声,眉宇幸灾乐祸道:“可惜这小子没有当皇帝的命,他竟然死了……” “闭嘴!” 青年话才说到一半,陡听老人猛然发出一声厉喝,呵斥道:“记住,以后不准说唐峥坏话,更不能表露出幸灾乐祸的意思,否则你永远无法成功,陛下绝不会收你作为子嗣。” 青年心里一惊,连忙低头认错,小心道:“孙儿也只在家中说说,在外面肯定不会这么说。” “在家中也不行……” 老人又是一声呵斥,森厉道:“须知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相由心生,人的眼睛会出卖自己的心迹,倘若你不能改掉这个毛病,以后这事你不用参与了。陛下本就伤心唐峥之事,一旦得知你有幸灾乐祸之心,那么陛下绝对不会选你为子,甚至牵连家族都要受到打压。” 青年唯唯诺诺,低头不敢辩解。 老人哼了两声,这才开始继续分析先前话题,又道:“第三个人名叫唐洛玉,这才是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唐洛玉乃是唐无敌族中子侄,据说乃是个文武兼备的年轻俊彦,偏偏他又姓唐,会让陛下产生爱屋及乌之心……” 这话青年不敢反对,也知道老人确实分析的不错,唐峥姓唐,唐洛玉也姓唐,虽然姓氏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难免会让陛下产生联想之感。 一旦真的爱屋及乌,确实是个大麻烦。 直到此时,凉亭中的第一个青年终于插话进来,这青年目光闪烁几下,忽然拱手对老人道:“祖父,孙儿有话讲!” 老人转头看向他,微笑道:“岳儿忽然一改常态,可是也想参与进来?” “不错!” 第一个青年郑重点头,沉声道:“既然陛下已然流露心态,孙儿岂能让别家占了先机?我欲亲自参与帝子争夺,让我孙家得获天大权柄……” 什么是天大权柄? 时间权柄最大者,莫过于带天行权! 什么是带天行权? 所谓带天行权者,帝王之位才可以! 如今大周已经稳固,李静雪显出雄才大略之姿,偏偏她没有子嗣,谣传中的子嗣唐峥被人给刺杀了。 如果唐峥没有出事,满朝文武肯定不会有这心思,但是现在唐峥遍查不见,渐渐便让人滋生异样打算…… “如果我家孩儿能入陛下法眼,岂不是能够继承强大无比的大周?” 满朝文武,皆都有了打算! 这凉亭中的一老二少,打的也是如此算盘。他家乃是大周孙氏,但却并非传承久远的世家,相反乃是最近才刚刚崛起,然而在大周却能排进整个世家的前十。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仅仅因为老人成了吏部尚书。 有了权,转眼便有了势。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更渴望争权,因为他们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深知这种滋味是何等的醉人。 老人名叫孙明瑞,乃是孙家掌舵家主,而两个青年都是家中核心嫡子,乃是他两个儿子各自生出的嫡孙。 第一个青年叫做孙岳,第二个青年叫做孙钟,今日被李静雪接见的正是第二青年孙钟,这小子举止之间颇多得意姿态。 然而孙钟现在无法再得意了! 因为他听到大哥孙岳也想参与进来…… 大哥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才是真正的大周年轻一辈精英,号称具有允文允武的英姿,一旦大哥也参与进来,哪里还有他成功的机会? 这令他顿时有些恐慌! “不行!” 孙钟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愤然道:“大哥安能如此?小弟心中不服!家族明明已经确定了让我干,小弟才是争取陛下子嗣的人才……” “人才?” 孙岳淡淡一笑,并不赞同二弟的说法,淡淡道:“你是人才吗?你能争过别人吗?不说陛下爱屋及乌的唐洛玉,也不说大周第一世家的曲阜孔家,仅就那个身有皇族血脉的李恒,怕是都要比你强上很多……” 孙钟哼了两声,咬牙道:“我有信心成功,他们不是对手。” 孙岳仍旧淡淡一笑,道:“很好!你有信心争过他们,但是你有信心争过比他们更强的人吗?” 孙钟微微一愣,愕然道:“大哥此言何意?” 孙岳悠然看他一眼,笑眯眯道:“为兄的意思很明白,你们不行……以前让你们这些小家伙去争,那是因为大家不知道陛下的想法,但是现在陛下已然流露心迹,接下来的争抢必然激烈万分,各派势力将会出动最精英人物,二弟你已经没有成功可能,所以,让大哥来吧……” 第131章 都在谋算帝位 孙岳忽然跳出来要抢子嗣继承之事,孙钟心中岂肯善罢甘休?他咬牙切齿明显愤恨,好半天突然攥了攥拳,大声道:“我不服,我不服,便是大哥你亲自出动,小弟也要和你争上一争。” “好啊!” 孙岳明显不在乎,或者说他有强大的自信心,闻言只是淡淡答应一声,似乎根本没有生弟弟的气。 便在这时,老人孙明瑞忽然开声,而这个老东西说出的话,却让两个青年心里同时一惊,然后目光各自闪闪,心中滋生出更为阴暗的渴望。 …… 只听老家伙语意深沉道:“老夫年轻之时游学天下,机缘巧合得到陛下赏识,所以我孙氏才能成为大周强族,老夫也成了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两个青年又道:“吾家本是底层小族,说句小门小户也不为过,然则仅用一年时间,便成大周十大强族,地有万亩,屋有百间,同族争相投奔,奴婢家丁不下千人,钟鸣鼎食之象,隐隐已可得成!但这并不是爷爷我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爷爷我坐上了大周的吏部尚书,因为我成了吏部尚书,所以才有了孙家的崛起……” 说到这里又是顿了一顿,再次道:“由此可见能力固然有用,但是贵人的赏识才是根本,倘若没有陛下的赏识重用,我孙氏仍旧是那个小门小户的家族……” 忽然看了两个孙子一眼,意味深长道:“尔等有没有想过,陛下如今还是独身啊?” 此言一出,孙钟还有些迷茫,但是孙岳已然眼光闪烁,面上隐隐透出热切的渴望。 他听明白了爷爷的暗示。 “大家都争着去当陛下的子嗣,其实哪里比得上把陛下直接纳入囊中?” 女人独身太久,心中必然孤单,而他孙岳恰恰也是个单身的青年,而且还是个允文允武的年轻俊彦。 若是用心去亲近心中孤单的女皇,岂能不让女皇感觉到温柔和爱意? 老人孙明瑞看着大孙子若有所思,明显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可惜二孙子还犹自不知,顿时心里有些失望。 但是老东西也没有明说,甚至没有给二孙子解释其中深意。 他只是忽然起身立定,然后仰望一夜繁星,语带深意道:“天下大势即将稳固,接下来可就是内部纷争了,岳儿钟儿,你们要好好努力……” 这次不但老二之孙钟没听明白,就连老大孙岳也面带迷惑不解之色。 如今大周磨刀霍霍杀气腾腾,正欲横扫整个天下江山,怎么爷爷竟然说大势即将稳固,以后要做的会是内部之纷争? 可惜孙明瑞没有再说,反而眉头微皱缓缓闭口。 他看着两个孙子,淡淡叹息一声,似乎略略有些失望,心神微微变得惆怅。 “还是不行啊……” 孙明瑞心底一叹,黯然自忖道:“毕竟出身小门小户,终归不是大族嫡子。虽然家世陡然拔高,但是见地却差了一筹,倘若是那些大族之子听我之言,必然瞬间便能想通其间道理,唉,可惜无论岳儿也好钟儿也好,与人相比总归差了一层,偏偏自视甚高,以为自己真是年轻俊彦。” 想到这里苦笑一声,暗暗道:“年轻俊彦哪是你们这样?唉,这也是我孙家刚得富贵,尚难培养强大的底蕴……真要说年轻俊彦,也许是别家的那几个孩子……” 孙明瑞神情有些恍惚,忧愁仰望着一天星斗,他心底缓缓闪过几个年轻人的名字,无不是这几日令人调查的年轻之辈。 比如怀王李怀云的后辈李恒,自幼接触宫大唐宫廷教导,为人彬彬有礼,行为令人心折。 琅琊孔家的嫡子孔真,自幼饱读诗书气自华,十七岁弱冠之年已然著书立传,在士林之中赢得好大名声。 还有唐无敌的族中子侄唐洛玉,今年同样也是十七岁,然则上马可以安军,下马可以安民,更了得的是人家现在已是军中一员偏将,每有出征必然能够建功立业。 这三个青年皆是自家孙子竞争对手,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年轻一代领军人物,偏偏人家懂得自谦自省,于是更添了三分良才可用之感。 反观自己的两个孙子,老二性子跳脱,老大性子骄傲,只以为天下年轻一辈谁也比不上他们,便是自己这个做祖父的都感觉有些张狂。 “唉,富延三代方能称为贵族,贵族之家方能培养惊才绝艳之子,老夫这两个孙子虽也有些伶俐,可惜到底欠缺了一分堂皇大气和自谦……” 孙明瑞终于叹息出声,望着两个孙子暗生遗憾。可惜两个青年此时各有幻想,谁也没注意到祖父眼中失望。 老二孙钟想着很快自己就能被女皇收为子嗣,老大孙岳则是想着把李静雪收入囊中,至于自己有没有被人看重的本事,竟然刻意忽视不去思考…… 老人缓缓走出凉亭,负手仰望着一天星斗,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暗暗思忖道:“我今在此考校子孙,不知那几家是否如此,倘若也在调教考核,想必不会如我般失望。” 夜色如水,有风微凉,漫天星斗开合闭合,恍如人的眼睛一眨一眨。 孙明瑞猜的不错,另外几家确实也在考校…… 比如坐落在都城之中的怀王府邸,怀王李怀云此时恰好也负手仰望天空,忽然口中一声叹息,淡淡发问道:“汝可想明白了?是否有话想要告知老夫?”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有人竟然恭敬回答,回答者乃是一个竣秀的青年,垂手立在李怀云身后。 这青年正是李恒,轻声道:“王爷所言之事,小子已然尽懂,我大周帝嗣之位欠缺,偏生陛下又是独身未嫁,但是自古传承有序,陛下必然要选人过继承嗣……一旦过继,就是太子,待到陛下拜年之后,太子便是大周新一代帝王。” 李怀云仍旧仰头看着夜空,又问道:“今日进宫拜见者二十余人,独有四个青年受到陛下勉励赞赏,你乃其中之一,此外另有三人,此事,你怎看?” 李恒恭敬回答,道:“孙家孙钟,性子跳脱,陛下虽然对他嘉以颜色,多半是看在孙尚书面上,所以,此人不足虑。” 李怀云不置可否,紧跟着又问道:“孙家还有长子名曰孙岳,据查此子乃是允文允武之才。” 李恒面色不变,笑道:“仍然不足虑……” 李怀云淡淡‘嗯’了一声,追问道:“是么,何出此言?” 李恒垂手立在那里,轻声分析道:“因他自视甚高,偏又眼高手低,小子曾与他交往一阵,发现乃是个夸夸其谈的人物,所以我说他也不足虑,帝子选择绝对不是他。” 李怀云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么另外两人呢?孔家的孔真,唐家的唐洛玉,这两子你怎么看?” 李恒面色变得严肃,郑重道:“此皆精英之辈,与小子不相上下。小子虽有信心不若与人,然则并无足够把握胜之。” 李怀云甚为满意,再次点了点头,忽然道:“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自称小子,可以喊我一声叔父,你可自称为小侄……” 李恒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连忙恭敬跪倒在地,郑重给李怀云磕了三个响头。 李怀云转身看着这个青年,好半天才缓缓道:“老夫生平无有子嗣,我这一支却有不少良才,老夫原本想选一子嗣过继,百年之后也好享受香火,我在族中考察了很久,最终才属意于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想不到陛下也需要过继……”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汝很好,有机会成为帝子,所以老夫虽然不舍,但也不能耽搁你的前程。” 李恒很是感动,恭恭敬敬又磕了三个响头。 李怀云摆了摆手,道:“起来吧,这六个响头你磕的应该,老夫生受了,算是认了你。从今以后怀王府必然大力支持于你,你自己也要努力做出一番事业才行。” 说着看了一眼李恒,谆谆教诲道:“陛下虽是袅袅女子之身,然则实有雄才大略之姿,遍观历朝历代帝王,陛下不弱于任何一个,所以你当谨慎自谦,更要努力建功立业,否则绝难入得陛下法眼,便是老夫想帮也帮之不上。” 李恒郑重点头,道:“小侄明白……” 说着沉吟一下,缓缓又道:“其实小侄心里也有自知之明,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虽然大家都赞我乃是年轻俊彦,但是小侄离着年轻俊彦还差了一些。” “哦,你倒说说?” 李怀云忽然来了兴趣,追问道:“谁能称得上年轻俊彦?” 李恒恭敬回答,一字一顿道:“唯有琅琊唐峥,无人可以比拟。就算他不是帝子之身,仍然能称年轻一代俊彦,小侄虽然自命英才,然则和他差距甚远。” “这话可是发自肺腑?” 李怀云目光冷冷看着他,似乎要看穿他心底的一切。语气阴冷道:“老夫虽然想把你拖上帝子之位,但我并不喜欢蝇营狗苟之辈,你知道老夫很喜欢唐峥,切莫是顺着我的心思故意这么说,倘若被我察觉你是伪装,这怀王府永远不欢迎你再进来……” “叔父放心!” 第132章 真正聪明的人 李恒双目澄清无比,丝毫不闪避李怀云的凝视,郑重道:“此乃小侄肺腑之言,我曾仔细研究过唐峥所行之事,由小及大,步步为营,他建立酒肆,却把酒肆变成学堂,他高价收购野柿子,却用柿子酿酒酿醋,他杀伐果断,一夜之间抢夺兵权,他收服盐帮,短短三月便练成强兵,他开垦荒地,又在冬日进行冬捕,几百万斤大鱼供养整个大周,至今还有百姓挂念着他的好……” 说到这里感慨一声,又道:“唐峥所行之事看似简单,然而他没干之前谁也想不到,所以这些事很不简单,小侄心中甚感钦佩。倘若他没有遇到刺杀,大周谁有资格跳出来争抢帝子之位,小侄没有,孔真没有,唐洛玉也没有……” 李怀云听得缓缓点头,忽然转身又仰头看着夜空,喃喃道:“唐峥啊,可惜了!老夫和他在琅琊死囚牢结识,深为这个孩子品行所折服,虽然彼此之间并未深交,然则却算得上称呼一声忘年交,唉,可惜,可惜了!” 言罢微微摇头黯叹,脸色明显带着唏嘘。 李恒垂手立着,轻声道:“小侄也感惋惜,曾想结交于他,奈何一直没敢前往,这怕是要让我遗憾很久。” 李怀云默然不语,负手仰望着一天星斗,好半天过去之后,忽然道:“天下大势就要变了,以后内斗将会多于外斗……” 李恒郑重点头,语气略略有些惆怅,轻叹道:“真是令人惋惜,世事每每难顺人心,倘若大周能够一路横扫六合,那才是侄儿心中所愿之事,可惜叔父说的对,天下大势要变了。” 李怀云说天下大势要变了,这话孙明瑞也跟他两个孙子说过,但是那两个青年全都不解其意,无论性子跳脱的孙钟还是自视甚高的孙岳,两个青年并不能想通祖父为何如此说,但是李怀云仅仅一说,李恒瞬间便听懂了。 同样的一番暗示,同样的纵观大势,然而有些人能懂,有些人却满脸迷茫,可见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差距,这个差距有时候也体现了能力和素养。 比如今日女皇李静雪嘉以颜色的四个青年,相互之间便有着这样的差距,同样的道理李恒一听就懂,但是孙家两个眼高手低的青年完全不懂。 就在李怀云跟李恒说天下大势要变的时候,大周都城里还有几家也在说着这件事,其中就有孔家的老族长也在考校子孙,名叫孔真的那个青年同样一听便明白了含义。 “天下大势就要变了……” 孔老族长捋须轻叹,眉宇之间带着浓浓考校之色,老人望着身前跪坐煮茶的孙子孔真,忽然笑呵呵询问道:“汝可知否?老夫何出此言?” 孔真慢慢抬头,轻声道:“祖父之意,孙儿明白。” “是么?” 孔老族长眉头一展,道:“既然你明白,不妨细细说于祖父,让老夫看看你是真的明白,还是故意说谎哄吾开心。” 孔真跪坐茶桌之前,恭敬给祖父续了一盏茶水,脸上神情忽然一肃,郑重道:“天下大势,即将衍变,究其此中原因,无非由攻变守也……” 说着仰头看了一眼夜空,接着道:“大周虽有强兵,然而立国尚短,陛下精明睿智,治国难靠一人。所谓打天下容易,治理天下很难,咱们大周虽有三十万大军,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横扫半个天下,但是想要治理归化十分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巨大的地域所拖死……” 孔老族长似乎故意捉他语病,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开国岂不是件坏事?地域越大越吃力,那为何开国帝王们都喜欢开疆拓土?大唐统共有十二个道,大周目前才打下四个道而已,倘若地域大了会被拖死,为何大唐没有被地域拖死??” “不一样……” 孔真正襟危坐,恭敬解答祖父的质疑,笑道:“大唐毕竟绵延久远,享受国祚三百年,官员队伍虽然冗杂庞大,但是庞大的队伍也有可取之处,比如十个官员里面只要有一个人在做事,就能保证基层村镇正常运转,而我大周欠缺的恰恰是这一点,突然得到偌大领土,但是缺少治理地方的官员,政令难通,自然无法风调雨顺,老百姓过得会比以前更苦,而受苦的百姓不会对大周有归属之心。” 孔老族长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孔真想了一想,接着又道:“这还只是其一,另一点同样重要,孙儿刚才说过,大唐绵延久远,享受国祚三百年,这是一种堂皇大义,先天占据了名义优势。而大周则属于新建,在百姓眼中基本等同于造反,虽然我们兵强马壮,但是我们缺少百姓的认同。再一点,大唐是经年老国,拥有不可置疑的号召之力,看似风雨飘摇,底蕴不可小觑。一旦大唐的皇帝登高一呼,必然有忠心耿耿之辈景从,也许征召百万大军很难,但是征召五十万并非难事……”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自信下定论道:“所以孙儿才说,我懂了祖父所言的天下大势即将变化,由攻变守,大周大唐坐下来谈和!” “非要谈和么?”孔老族长其实已经很满意,不过仍旧故意提出质疑。“若我们坚持攻打,坚持灭了大唐呢?” 孔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必须谈和,不可征战,大周已经打下四个道,但是女皇陛下的总兵力只有三十万,这三十万大军必须驻守各个地方,否则无法震慑刚刚打下的领土。而军力一旦分散,便无摧枯拉朽之能,再加上大唐军力尚且强大,所以大周绝难在短时间之内继续攻占新的领土……如果坚持想要灭掉大唐,自己恐怕也被大唐拖死,所以,必须谈和!” 孔老族长呵呵一笑,再次故意质疑道:“汝之综述,言之灼灼,然则分析毕竟只是分析,怕双方帝王心中不愿意。” “两位帝王会愿意的!” 孔真斟酌一下言辞,小心翼翼分析道:“女皇陛下睿智,唐朝皇帝不傻,大周需要时间消化占领的地域,唐朝也需要时间进行喘息,所以这次必然要进行何谈,而一旦何谈天下大势必然转变。” 如此一段长篇大论,孔真终于解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孔老族长仍旧不太满意,手抚长须笑眯眯提点道:“汝之见识已经不差了,可惜尚有一事没能纳入眼线,天下大势确实要变,但是并不仅仅因为汝所分析的这几点……大周确实需要时间消化所占,大唐确实需要时间进行喘息,但这并不能决定两国必须何谈,真正的威胁其实在北方……” “北方?” 孔真微微一怔,随即双目一闪,脱口而出道:“祖父说的是金帐汗国?” “不错!” 孔老族长缓缓点头,面色肃重道:“这才是真正的威胁,至令女皇陛下不得不放缓脚步,有金帐汗国虎视眈眈,无论大周还是大唐都得警惕,否则我们打的水火烹烈之时,金帐汗国突然挥军南下,到时浩大中原尽入异族之手,大周和大唐都要成为汉家的罪人……” 孔真连忙点头,拜服道:“祖父所言极是,孙儿敬佩不已,我果然是见识差了一筹,竟然没有把金帐汗国考虑进来。” “你已经不错了!” 孔老族长微微抚须,称赞道:“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份见识,祖父认为你在年轻一辈之中大可去争,这次陛下选取过继子嗣你有很大把握。” 孔真明明受到夸奖,但是脸上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突然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略带惆怅道:“其实,孙儿并不欣喜争夺帝子之事。大好男儿应当靠着自己本领建功立业,去争一个传承国位非我本愿……” 孔老族长缓缓点头,道:“可惜别人要争,所以我们孔家也不得不争,这是为了家族的绵延和强大,无论你我都不可有所怨言。好孙儿啊,世事很难尽如人意啊!” 孔真默然不语,好半晌才忽然开口,目光灼灼道:“祖父,如果唐峥没死呢?” 孔老族长愕然一怔,重复道:“如果唐峥没死呢?” “对!” 孔真神情忽然变得热烈起来,一改先前那种老成持重颜色,反而真真正正像个少年心情,眉飞色舞道:“唐峥虽然被人刺杀,行迹也是全无,但是并无他身死的确切消息传来,如果他压根没有死呢?” 他不等孔老族长说话,急急又道:“如今大周各个家族都是急不可耐想要争抢,想让自家的孩子能够入得陛下法眼,过继成为帝子,以图将来腾飞,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唐峥压根没死呢?” 孔老族长看似浑浊的双目陡然精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那样的话,归来必有一番纷争!” “谁会赢呢?” 孔真急急追问,语带深意道:“祖父认为谁会赢呢?” 第133章 昏君,蠢货 孔老族长目光灼灼,仰望星空半天才缓缓下定论,喃喃道:“恐怕谁也争不过唐峥,毕竟那才是陛下正嫡。所以我孔家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能在争夺之事上太过咄咄逼人……” 孔真嘻嘻一笑,神情终于像个少年人应有的模样,调皮道:“孙儿认为还要更进一步,我孔家压根就不该去争嫡子,祖父您可能不知道,今日进宫拜见陛下,别人都是打的主意努力表现自己,唯有孙儿我主动向陛下表明心迹,我不想当过继之子,我要帮陛下去寻找唐峥……” “好!” 孔老族长重重一拍桌子,猛然从石凳上站立而起,老人目光灼灼闪烁,好半天突然开口道:“孙儿有此抱负,胜过争夺帝子百倍,既然你已有决断,祖父岂能不予支持?我会召开家族会议,给你配备五十虎狼部曲,这支力量以后便独属于你,你带着部曲搜寻天下去吧……若能真的找到唐峥,汝之未来不可限量也!” 孔真大喜,连忙拱手行礼,由衷道:“孙儿感谢祖父,赐我五十虎狼,孙儿发誓必要建一番功业,如此才能不枉祖父的厚爱与支持……” 真正有心胸的人,更懂得去投注不可能之事,眼前明明争夺帝子才是最大的利益,但是孔家这祖孙二人却认为找到唐峥更好,所谓的找到其实只是一种代指,真正的意思是加入到唐峥的派系之中。 虽然现在唐峥生死不知,但是一旦他真的没有死呢? 由此可见,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见识也有高低之分,比如孙家只想着争夺,孙种想当女皇的过继之子,孙岳甚至想直接当女皇的入幕之宾,两个小子一心只想着争夺,除了帝子之位他们眼中存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而李怀云的侄子李恒则更好一些,不但遗憾大周不能继续开疆拓土,而且还敬佩唐峥以前的所作所为,即使参加帝子之争,仍旧表现的堂皇大旗,这才是算是年轻俊彦,有自己的骄傲和想法。 而孔真又比李恒更进一步,这个少年不但同样遗憾大周不能开疆拓土,而且还有极其正义的少年骄傲,他宁愿去做出力不讨好的寻找,也不愿意去争抢大周的帝子之位。 今日进宫拜见李静雪的少年有很多,其中有四人受到过嘉以颜色,可惜相互之间的表现各有不同,人与人之间的心性也各有不同。 这四人分别是孙家的孙钟,李怀云族中的李恒,孔家的孔真,这三人都已表现出真正一面,唯有唐无敌家的唐洛玉尚未可知,可惜如今唐无敌领兵在外,所以没能考校唐洛玉如何,所以暂时难知心性如何,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四人其实只是代表,大周之内还有更多的家族在关注帝子争夺,老一辈聪明人很多,都知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天下大势要变,由外争变为内争,谁不想更上层楼? 而更上层楼怎么上呢? 还有比家中年轻一辈成为帝子更好的捷径么? 整个大周国内,暗流渐渐涌动。 …… 而在大周之外,同样也是风起云涌。 譬如大唐长安,夜色迷离如画,帝都深处皇宫,正有一场劝谏和争吵。偌大一座宫殿之中,皇帝李漼的咆哮声几乎掀翻屋瓦,怒吼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啊,朕养尔等何用,朕养尔等何用?” 皇帝李漼不断咆哮,然而一众大臣神色如常,直到皇帝累到上气不接下气,才有一人缓缓走了出来,面色悠闲劝谏道:“陛下,该当下定决心了,迟则生变,多拖一日有一日的危险……” “混账!”皇帝李漼又咆哮起来,大吼道:“大唐绵延三百载,朕是代天牧狩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敢生变,谁敢跟寡人生变?” 那臣子面色仍旧悠悠,静静看着皇帝不断咆哮,忽然不紧不慢行了一礼,淡淡提醒道:“陛下,大周的军队已然攻下洛阳……” 仅仅这一句话,皇帝李漼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猛地怒哼一声,阴沉脸坐了回去。 众臣只见皇帝胸口不断起伏,显然内心深处极为愤怒,同时脸色又青红变幻不断,明显对于何谈之事还在挣扎! 这时大臣之中再次走出一人,赫然正是曾经刺杀唐峥的河洛。 河洛出来之后先是恭敬行了一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劝谏皇帝道:“陛下,确实该下决断了,大周军队不但已经攻下洛阳,而且几乎囊括整个河南道,倘若再予拖延,关陇亦将不保……派出使团谈和吧,谈和才能赢得喘息之机,臣曾有愧于君,没能完成陛下的密令和嘱托,所以臣愿戴罪立功,带领使团前往大周。” 皇帝李漼本来怒气已经稍微减弱,见他出来猛然又变得暴怒起来,厉喝道:“你还敢说话,你竟然还敢说话,倘若不是你行事不周,朕如何能到今日这般田地。朕让你偷偷刺杀那个杂种,结果你弄得天下皆知,天下皆知也就罢了,朕可恨的是你竟然没能成功……” 李漼说到这里更加暴怒,轰隆一声将桌子掀翻,脸色阴厉森严,目中全是不甘。 河洛一脸黯然,苦笑劝谏道:“刺杀唐峥一事,还请陛下勿要再提,非是因为臣觉得汗颜和尴尬,而是怕传出去会影响陛下名声,若是传到大周女皇耳中,怕又激起那位女皇的怒气。” 这本是良心劝谏之言,然而皇帝压根听不进去,反而咬牙切齿道:“若是你杀了那个小杂种,那么即使大周攻占河南朕也认了,只要那个杂种死了,李静雪便等于孑然一身,到时朕再拉下脸来求娶一番,说不定能将她纳入囊中,可是你什么都没做成,你竟然什么都没有做成……” 河洛又是苦笑一声,拱手道:“陛下,请勿再说,须知而墙有耳,我大唐如今已经难以控制消息流传而出。” 这是再次提醒皇帝,千万不要因为乱说乱讲而导致时局更糟,大周女皇本就因为唐峥被刺一事满腹怒气,倘若再听到皇帝这种说法必然更加暴怒。 一旦那位女皇暴怒,恐怕立马会喝令大军继续进攻,那时再想和谈,恐怕更加艰难。 皇帝虽然昏庸无道,但是并非纯粹傻子,这货胸口起伏半天,最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只可惜语气仍旧有些不甘心,咬牙切齿道:“除了和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大唐国祚绵延三百载,列祖列宗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那还不是你的问题?” 在场众臣心中暗暗嗤笑,不过脸上皆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家感觉皇帝口风软化下来,立马开始不断劝谏和谈。 李漼终于长叹一声,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便谈吧,命令鸿胪寺负责此事,礼部协同进行筹备,使团的规模和声势一定要搞得浩大一些,免得天下人小觑了朕的威风……”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怒哼又道:“大唐乃是帝国,朕可不想丢脸。” 这都到了什么境地了,竟然还想着要脸面,众臣心里都有些嘲讽,不过脸上仍旧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是何落忠心耿耿,忽然开口又道:“陛下,光是和谈还不行,和谈只能赢得喘息之机,但是对大唐没有太大助益,陛下若是真想再次威震天下,须得强健我大唐自身的势力方才可以,臣有一策,或可成行,倘若陛下予以采纳,转眼之间便成强大之君……” “是吗?竟有如此良策?” 帝王没有不渴望强权者,李漼闻言顿时双目放光,急急催促道:“是何计策,速速说来。倘若真的可行,朕不吝赏赐于你。” 河洛并不看重赏赐,反而欣喜皇帝能够用心听谏,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思绪,然后才一字一顿郑重开口道:“此计,在于白莲叛军!” “白莲叛军?” 在场众臣皆是一惊,而皇帝李漼的脸色早已阴沉下去。 河洛不管众人如何反应,急急又道:“陛下,如今大唐正处风雨飘摇,不可因为颜面而枉顾利益,大周虎视眈眈,节度使拥兵自重,更有无数叛军揭竿而起,肆虐流窜祸国殃民,于此多事之秋,为君者当有大决断……白莲叛军虽然可恨,但却是天下叛乱之中最为强横者,臣已经派人查知,那黄巢麾下聚集几十万大军,陛下若能诏安为用,必然引为一大助力。无论是驱虎吞狼,又或是震慑宵小,总之陛下一旦将白莲叛军诏安,必然能再现大唐昔日荣耀。” 这番话苦口婆心,确实是个一石二鸟的良策,在场大臣心中皆都暗赞,深知此计绝对是大唐目前唯一的出路。 唯有皇帝脸色变幻不断,明显内心犹豫不决,一边是几十万大军的诱惑,一边是诏安叛乱带来的丢脸,这货天人交战半天,委实难以下定决断。 第134章 草原少女(3更万字) 诏安,诏安! 李漼真的不喜欢诏安这个词! 大唐天朝上国,绵延三百余载,从来只听说征服,从来没听说诏安。历朝历代皇帝都是威压四海,临到他这里却要向叛军低头…… 这货是个眼高手低的货色,所以才会感觉很不甘心! 倘若往前推算三百年的李世民,遇到这种好事恐怕想都不想就会答应,诏安就诏安,先把兵力拿到手再说,至于后面怎么收拾叛乱者,那又是另外一种手腕了。 可惜李漼明显不是李世民,没有那种雄才大略的城府。 河洛见他面色变幻,立马知道这位陛下心中不愿,河洛暗暗叹息一声,忽然竟生出一种离开大唐的打算。 不过这种想法仅仅一闪而过,河洛连忙长吸一口气狠狠压制下去。 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开始劝谏,苦苦哀求又道:“陛下,几十万大军啊,一旦诏安入手,势力顿时腾飞,不可犹豫,不可犹豫啊……” “这……” 皇帝李漼还是犹豫,明明是因为自己颜面问题,但却期期艾艾乱找借口,顾左右而言它道:“黄巢反叛,手握重兵,就算朕能忍辱负重诏安于他,恐怕此人心中也是不愿。” 这话说的不要脸,明明是个志大才疏的昏君,偏偏一口一个帝王颜面,还忍辱负重,历数历朝历代雄才大略帝王,哪个不曾忍辱负重过?如果诏安叛军也算忍辱负重,那被人打到家门口岂不更加丢人? 可惜李漼不愿意去想这事,反而继续期期艾艾道:“朕也想诏安啊,但是黄巢恐怕不愿,逆贼如今已成大势,岂能轻易接受招降……” “他会的!” 河洛连忙开口,语气坚定道:“他一定会愿意的。” “是吗?这却为何?” 皇帝李漼大为好奇,一众大臣也皱眉不解。 河洛咳嗽一声,冷静陈诉道:“陛下应知,叛乱为贼,名声还只是其次,关键黄巢还有大敌……” “大敌?什么大敌?” 皇帝李漼顿时来了兴趣,目光闪闪道:“此贼祸乱天下,麾下着实强大,怎么他也有大敌么?他的大敌又是谁?” 河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继续陈诉先前话题,道:“黄巢之所以能够起家,是因为借助了白莲教的优势,此人原是白莲教圣子,所以才能拉起一帮队伍,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了,白莲教已经将他开革。”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而臣要说的大敌,正是因为黄巢出身白莲教的缘故,陛下可知如今白莲教的新任圣子是谁?正是大周女皇陛下的儿子唐峥啊。” “竟然是这个小杂种……” “陛下,万万不可再口称小杂种!” 河洛脸色一肃,郑重道:“如您再发这种称呼,大周必然不与干休。此言一旦传入李静雪耳中,必然引发她的暴怒和报复。那位女皇的暴怒您应该懂得,当今天下很少有人能够承受!” 李漼轻哼了一声,想辩解却又找不到言辞辩解。李静雪的脾气他知道,李静雪的威势他也知道。 河洛见皇帝隐忍下来,心中着实有些欣喜,连忙又继续先前话题,道:“唐峥和黄巢,原本就有仇,唐峥曾经围杀过黄巢,还得黄巢临危跳河方才逃走,而黄巢也曾率军攻打过琅琊,却在琅琊又被唐峥杀的大败亏输……除此之外,两人还是白莲教的前后两代圣子,相互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可化解,说句不共戴天恐怕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如今黄巢虽然手握大军,并也占据了不少地盘和县域,但他乃是唐峥的生死大敌,所以也就是女皇李静雪的生死大敌……陛下应该明白,女人为了儿子什么都做的出来。” 李漼眼神发亮,忍不住幻想道:“如果李静雪能出兵,直接绞灭黄巢的叛军,双方打个你死我活,大唐岂不是渔翁得利。” 这还真是幻想,在场大臣心中暗暗冷笑。 河洛苦笑一声,小声道:“陛下啊,李静雪不傻,黄巢也不是呆子,单看此人一向只祸乱我大唐这边,就知道他压根不想跟大周硬拼。” 李漼顿时皱眉,不悦怒斥道:“既然如此,你还说诏安于他?诏安了有个屁用,他照样不能帮朕对抗大周。” 这又是一句毫无深度的蠢话,在场大臣更加暗暗嗤笑。 唯有河洛发出的是苦笑,只能跟李漼仔细解答道:“陛下啊,诏安之前,黄巢是匪,诏安之后,黄巢是臣,此人心性贪婪,必然渴望权益,陛下可以许他封爵,拿出国公甚至异性王爵的名义进行利诱,然后臣再在一旁不时唱个黑脸,陛下则扮演一个赏识英才的明君……”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如此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保证能达到驱虎吞狼之目的。刚开始黄巢也许不愿意交出大军兵权,咱们可以先让他派出小股兵力和大周交战,只要能双方够交战起来,后面他愿不愿意可就由不得他了……” 李漼眼睛渐渐发亮,终于被河洛苦口婆心说动,这货一想到未来的美妙,顿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卿之所言,真能行吗?” “臣保证能成!” 河洛生怕他反悔,急急补充道:“黄巢有生死大敌,心中必然惶恐,虽然如今天下纷乱,各种势力如过江之鲫,但是不管如何纷乱,纵观只有三个势力最强,李静雪的大周第一,陛下的大唐第二,黄巢和其它叛军加起来才算第三,黄巢此人精明无比,他肯定知道自己无法抗衡大周,偏偏此人和唐峥之间的仇怨无法化解,也就和大周女皇李静雪无法化解,所以他需要找人联合抗周,而我大唐的诏安正合其意……” “好!” 李漼终于振奋起来,重重一拍大腿,道:“此事甚妙,就由爱卿亲自主导,朕会赐你一道圣旨,让你有权限诏安黄巢。” 河洛大喜,连忙拜服。 李漼先前还期期艾艾,现在反而一副急不可耐,这货急急喊来内侍拿来笔墨帛书,竟然亲自撰写了一张诏安圣旨。 河洛同样心急成事,领了圣旨直接告退。 那些大臣相互递个眼色,紧跟着也告辞退了下去。诺大皇宫之中,只余皇帝李漼狂放的大笑声。 …… 天下大势,暗流涌动,每逢变迁,滚滚如潮。 大周的各个家族在忙着争夺李静雪过继子嗣之事,大唐这边则是派出使臣前来和谈,同时暗地里又有河洛悄然前往白莲叛军控制之地,准备诏安黄巢加入大唐这一边的势力。 如此局势之下,中原股股暗流,这样的时局怎能不引动有心之人,天下风起云涌之时都想分一杯羹。 …… 大唐北地,河北道之境,同样还是这个夜晚,同样的漫天闪闪繁星,忽有三匹快马冲破月色,风驰电掣朝着中原腹地进发。 马上骑士三人,皆穿紧身之衣,其中两人乃是气势骇人的青年,领头一人却是个曲线曼妙的女子。 这女子乃是少女,然而骑术竟然不再两个青年之下,她脸上用一块面巾遮住,无法见到容颜具体如何,唯有劲风偶然吹起面巾一角,能够看到面赛和下巴的皮肤很是雪白。 细腻! 光滑! 而那两个青年,相互又有不同。 左边一人身高足有九尺,魁伟不凡,目光如电,此人背后背着一张狰狞大弓,竟然是用精铁铸造而成,弓弦足有小儿拇指粗细,恐怕非是天生神力不能拉动。 右边青年则是身材消瘦,脸色惨白但却带有浓浓孤傲之色,同样的目光如电,恍如暗夜之中的饿狼,他腰间挂着一柄长足四尺的大刀,月光下泛射着森冷冷的白光。 两个青年一个魁伟一个消瘦,气势却都带着一种虎视鹰扬和睥睨骄傲,似乎视天下人与无物,总有千军万马也不能挡。 虽然如此豪强,但是对领头的女子却恭恭敬敬,三人纵马趁夜疾驰,足足跑出一百里上下,直到三匹骏马皆都口吐白沫,方才慢慢放缓马速稍作歇息。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道路两旁隐隐虫鸣潺潺,左边的青年从腰间拔下水囊,然后恭恭敬敬递给领头的女子,他眼中明显有一种倾慕,却又不敢在少女面前表现出来,只是道:“玲珑公主,喝口水歇息一下吧,这一路风驰电掣,连战马都累的口吐白沫,麾下这种铁打的汉子也感觉吃力,您是草原万钧之躯实不该来。” 少女接过水囊,扒开塞子仰头猛灌,恰好一阵夜风吹来,揭起她的面巾一角,但见樱桃小口和水囊之间溅出晶莹水花,两个青年在夜色之下看的眼中火热。 少女一番畅饮,慢慢将水囊放下,左边的魁伟青年眼巴巴盼着她把水囊还回来,可惜最后等到的却是少女满是狡黠的一笑。 在魁伟青年眼巴巴的目光之中,她把水囊轻轻挂在了自己马鞍之上,然后伸出一根白嫩声声的手指,略显调皮冲着青年摇了一摇。 “乎博尔赤,你的鬼主意不灵哦。我喝过的水囊不会还给你,你自己去找托木垒要水喝吧。” …… ……今天更新三章一万字,明天继续这么玩。 第135章 玲珑的手腕 “玲珑公主,我……” 青年被拆穿目的,顿时脸色有些涨红,他期期艾艾半天,最终也没敢开口讨回水囊。 如果能讨回水囊,那他就能尝一尝玲珑公主沾染上面的口水,中原人常说一亲芳泽,魁伟青年认为这就是一亲芳泽。 可惜,他被聪明聪慧的玲珑公主拆穿了。 “对了……” 玲珑忽然又开口,淡笑道:“刚才你说自己是铁打的汉子,这话给人听去也会闹笑话,铁打的汉子一般用来夸奖别人,如果自说自话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以后不可再说,免得本公主也跟着丢人。” 魁伟青年悻悻两声,满脸不甘嘟囔道:“这都是中原汉人的讲究,真是令人心中不爽,汉人弱小不堪,只会在语言上找自尊,懦夫。” 玲珑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呵斥道:“闭嘴,你若看不起汉人,早晚死在汉人之手,如果不能改掉这个毛病,终归也只是个鲁莽武夫,那么今次探查中原之事,恐怕再也不能让你随行。” “别,玲珑公主,我会改……” 魁伟青年被训得面色胀红,然而却不敢张口予以反对,左边消瘦青年轻轻冷哼一声,似乎对魁伟青年的表现嗤之以鼻。 玲珑似也不愿过多苛责,只是喉间发出淡淡一声惋惜,或许是比较看重对方的武力,因此耐下性子开始谆谆告诫,道:“乎博尔赤,你需要明白,虽然汉人身体盈弱,但是汉人底蕴深厚,我草原一向号称马背上的民族,然而自古至今从来不曾征服中原大地,这一片锦绣河山,始终归属于汉人……” 说到这里看见乎博尔赤有些不服,忍不住皱了皱好看的眉毛,幽幽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自持武勇强横,你甚至认为中原人软弱可欺,随便派出一支兵马就能攻克占领……错了,你错了,如果你一直不能改变这个毛病,不能从内心深处重视汉人,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死于汉人之手,也许到时候连尸骨都无法埋在草原。” 乎博尔赤脸色涨红,明明眸子之中写满倔强和不服,但却不敢和眼前女子强行争辩,只是哼哧哼哧说道:“玲珑公主,您是不是太看得起那些绵羊了?我曾带兵多次掠夺雁门,那些汉人每次只会哭喊着逃跑。” 说着骄傲仰头,略带自得又道:“我用弯刀砍杀之时,那些绵羊完全不敢反抗,只知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哪怕被弯刀砍下头颅也不敢动弹一下……” 少女见他还是如此,不由又是轻轻一叹,这次却再也没心思谆谆告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等你明白的时候,也许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说完缓缓策马前行,一双晶莹如水的大眼眺望前方。 夜色之中,薄雾飘荡,她忽然抬起芊芊素手,仿佛漫无边际随便一指,其实分明暗有所指,悠悠道:“大好中原,汉人之地,汉人实乃世界上最为奇怪的民族,让人永远也无法把握和捉摸透彻,他们身体盈弱,却能建立强大的帝国,当其强盛之时,无论草原还是西域全都要瑟瑟发抖,遥想三百年前之大唐,天可汗的威名震慑整个天山,汉人精于学问,创造出浩渺如海的璀璨,强汉之赋,盛唐之诗,诸子百家,天工格物……” 说到这里似乎心神动摇,漂亮的眸子中明显闪现崇拜和心折之色,就连声音似乎都变得更加清脆靓丽起来,又道:“记得我十四岁初读汉家诗书,顿时被这个民族的博大精深所震撼,尤其汉人兵家著作的孙子兵法,那些鬼神莫测的计谋简直让我恐惧,悠悠三年时间过去,那些兵法的震撼仍然无法让我忘怀,反而日复一日不断充盈我的脑海,让我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无法忘怀。” 她越说越显崇慕之色,听得乎博尔赤感觉老大没趣,反而另一个消瘦的青年托木垒不断点头,忽然轻声开口问道:“公主曾言一身所学来自汉家,莫非就是因为您读了汉人兵书的缘故?” “不错!” 玲珑郑重点了点头,道:“我读汉人兵书,实为汉家之徒,虽然我出身草原民族,但是并不妨碍我推崇汉家文化……” 说到这里看了两个青年一眼,语带思慕又道:“你们可知道么,当初我第一次研读孙子兵法,内心深处是怎样一种钦佩,兵法中所列兵策堪称鬼神奇谋,简直发常人不能想象之极端,宛如暮鼓晨钟,敲进我的心灵,从那一天起,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以前咱们部落征战,曾也有过计谋的使用,但是那些计谋何其拙劣可笑,在我眼中简直是暗无光彩。世上万事万物都怕对比,我们草原的兵法被汉家比的一文不值。” 两个青年静静听着,不过举止神情却大不相同,比如消瘦青年托木垒是边听边想,而魁伟青年乎博尔赤则是大感无趣。 玲珑将两人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做出告诫道:“汉人的体格或许远远不如我们草原英豪,但是他们的军事人才绝对比我们优胜。所谓战,有大小之分,小战,拼武勇,大战,拼奇谋,历数历朝历代,纵观古往今来,国与国之间的战斗何其之多,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拼杀何其惨烈,然而武力只能占据三分优势,谋略用好了才能定鼎未来。比如三百年前之大唐,武力并不强过草原突厥,然而大唐却能将东西两大突厥全部亡国灭种,剩下的突厥子民只能乖乖给人放牧牛羊。为什么,就是因为汉人懂得兵策,而我草原民族只会舞动弯刀。” 说到这里慢慢停下,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如水涌动,仔细叮嘱两个青年道:“汉人兵策之威,我希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 消瘦青年郑重点头,魁伟青年却明显不耐,这家伙骑在马上百无聊赖,一颗大脑袋不断左右扭动查看,也许是想找点感兴趣的东西看看,以此摆脱令他头晕脑胀的说教。 这两人反应各不相同,但也不能因为一时反应妄下论断。 其实两个青年都是草原之上的年轻俊彦,各自出身一个势力极强的大型部落,消瘦青年固然有赫赫战功,魁梧青年却比他的战功更胜,两人心中都很倾慕玲珑公主,所以才会紧紧追随一刻也不愿离开。 今夜玲珑公主一番谆谆告诫,其实在以前也曾多次这么说过,可惜每次收到的效果都不理想,两个青年很难明白她的苦心。 比如魁伟青年乎博尔赤,纯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虽然上了战场乃是横勇无敌的大将,但是实实在在只是一个莽夫。 消瘦青年名叫托木垒,他其实也不怎么喜欢玲珑公主的说教,只不过此人心性阴沉喜欢伪装,每每总是顺着玲珑公主的话头讨好罢了。 真要严格算起来,两个青年都对汉人的兵法谋略很是不屑。 唯一不同的是乎博尔赤表现在脸上,而托木垒则是深深藏在心里。这人不但将不屑藏在心里,而且还会顺着玲珑公主的说法讨好,频频点头道:“难怪玲珑你能成为大草原的明珠,带领你的部落百战百胜无往不利,看来正是因为学习了汉人的兵法谋略,这兵法谋略直接让你被大汗赐号皇族公主。” 玲珑似乎并未查知这人的伪装,闻言反而一脸欣喜点头道:“你能明白汉家兵策的重要,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出身的部落也是草原大部,如果能够全部重视汉人兵策那将更好……” 这话隐隐透着一股赞许,托木垒顿时暗暗生出得意。 乎博尔赤有些心急,连忙在一旁道:“我也可以,我也可以让部族重视汉人兵策。” 玲珑似乎更加欣喜,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她忽然轻轻一嘞缰绳,让原本就已行走缓慢的健马直接停止下来,然后她再次伸出芊芊素手,指着夜色中的中原大地悠悠说道:“天下大势,每逢三百年必有风起云涌,中原战乱纷纷,草原也在相互攻伐,这是破而后立之道,寓意着将有新的大帝国将要成型。” 两个青年听她再次纵论时事,连忙也勒紧缰绳装作用心倾听。 只听玲珑又道:“中原大地浩瀚如璀璨明珠,我大草原同样是上天的慷慨赐予。所谓地者,民生之所需也,所以两大民族每隔数百年必有一战,一战而决定今后数百年的统治和走向。我们需要庆幸的是,中原的战乱才刚刚兴起,各个势力之间的吞并将会有很长一段道路要走,而我草原已经相互攻伐三年之久,也许很快就能建立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彼慢,我快,这就是天大优势,试想一下,当中原人还在相互攻伐的时候,我们草原已经统一的帝国忽然出动大军,你们认为那将是怎样一种情况……” “我们将会横扫整个中原,打的他们俯首乖乖跪拜!” 两个青年都想表现自己,几乎同时抢着脱口而出。 第136章 唐峥和玲珑公主的初次 “说的不错,但是也不全对。” 玲珑先是赞许两人一句,然后才语带严肃再次道:“我前面已经说过,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能只看武力,因为这涉及到两个民族的生死存亡问题。即便我草原能够领先一步建立帝国,但是想要战胜中原仍旧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跟着又道:“想要战胜你的敌手,必须从根子上打掉他的优势,我自幼苦读汉人兵书,又被大汗收为义女,草原给我衣食,大汗赐我权势,这是族群的天高海阔之恩,玲珑唯有鞠躬尽瘁生死已报。我之所以要在整个草原推广汉人兵家之策,就是想要把汉人先贤呕心沥血研究的学问拿来为用,只要草原之人精通了汉人兵法,那么汉人在军事上的谋略优势将会荡然无存,等到将来两大种族生死一战,我草原健儿才能长驱直入越过雁门……那时候,璀璨中原的千里江山,尽皆会变为草原民族的大好牧场……” “原来是这样,玲珑公主果然一心为族,吾等佩服,甘为驱使。” 草原之人性喜侵略,这一番话明显说到两个青年心里,两个青年只觉血脉喷张,眼中都露出强烈的占有色彩。 玲珑公主见两人如此,心中也有一些欣喜和欣慰,她感觉自己的一番谆谆告诫终于没有白费,不枉自己费尽心思跟两个桀骜青年解说半天。 天下大势,只有寥寥几人能懂,这或者也是她这个草原公主的悲哀,因为族群之中有太多的人需要开化心智啊。 但是不管如何,她总归需要为之而奋斗…… 所谓趁热打铁,又言顺水推舟,玲珑公主乃是草原上少有的钟灵毓秀之女,眼见两个青年的反应她怎能不急急把握机会? 她连忙又道:“汉人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草原和中原的一战还很久远,但是现在我们就需要未雨绸缪,所以本公主才会生出探查中原之心,并且亲自来做这个探查的斥候,别人的探查和汇报总归只是别人的,唯有我自己亲自查过才能心中有数……” 说着看了两个青年一眼,语带丝丝诱导和蛊惑道:“你二人都是出身草原大部的英杰,玲珑心中一向是十分重视的,我今次之所以选择你二人一同跟随,也是打着让你们了解中原情况的主意……唯有设身处地了解中原,才能真正掌握中原的长处和短处;唯有掌握了中原的长处和短处,才能在将来的战争中百战百胜;而也只有百战百胜的草原英杰,才能建立远超其他青年的巨大功勋……而我玲珑,终归是不能嫁给普通的人,你们俩,懂么……?” 这话分明用了惑心之术,偏偏两个青年却双眼放光,各自身上都迸发出一股强烈气势,希望把最强大一面展现给眼前的少女。 玲珑忽然嘻嘻一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是英雄,但是玲珑要的是另一种英雄,所以这次探查中原之事你们都要省点心,我需要你们把身上的桀骜收起来,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选择隐忍和退让……嗯,就像瑟瑟发抖的绵羊,就算被人用鞭子抽打也不能反抗,这种事你们能做到吗?能做到的话我才允许你们继续跟着……” 两个青年心中都是一恍,乎博尔赤固然把不满直接写在脸上,托木垒也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带不解道:“玲珑公主,这就不必了吧?我们只是来探查中原之事,为什么还要装作绵羊受人欺负?大草原武勇男儿,这种事乃是最大的耻辱。” 玲珑俏脸顿时一寒,冷冷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我们此来不但要探查中原的势力划分,而且还要深入民间进行细致的了解,这就意味着我们会遭遇各种情况,所以必须要学会审时度势然后进行各种伪装。该装豪强的时候要装,该装软弱的时候也要装……”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更加严肃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大可以调转马头往回走,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永远也不要再来纠缠我……” 两个青年吓了一跳,连忙大声道:“我们愿意,肯定愿意,玲珑你放心好了,便是装乞丐我们也能装!” “这才对嘛!” 玲珑神色猛然又恢复,从冷冰冰瞬间变得如沐春风。 两个青年心中有些迷醉,忍不住都在喉间暗暗吞口唾沫。 可惜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像玲珑公主这样的钟灵毓秀之女,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志大才疏的莽夫。 玲珑忽然仰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时候不早了,健马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咱们须得再次驰骋一段时间,争取踏过河北道进入河南道,据说大周和大唐正在河南道陈兵相对,那里正适合探查中原的势力和敌情。” 两个青年虽然不想继续赶路,但又深恐说出来会让玲珑看之不起,无奈只能各自一抽马鞭,跟着玲珑一起提速驰骋。 草原战马脚力极强,这一番驰骋转眼又是几十里过去,眼看明月西沉渐渐落山,东方也隐隐有些鱼肚白,玲珑三人虽然都有武功在身,但是这一路狂奔不免也感觉浑身疲累。 更重要的是胯下战马承受不住了,已经再次累到口吐白沫喘息剧烈,三匹战马的鬃毛全都湿漉漉沾着汗液,随着奔跑不断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 其中玲珑公主的坐骑又比两个青年更为奇特,她的战马竟然流出一种类似血液鲜红的汗水,倘若有精通相马之道的高人见此情况,必然会脱口而出惊呼一声汗血宝马。 “公主,歇歇吧!” 三人其实已经稍微放缓了马速,但是相比中原战马仍旧算是高速驰骋,消瘦青年托木垒有心进行讨好,忍不住开口对玲珑公主道:“咱们连续狂奔一日一夜,从大草原直接到达了河南道境内,公主就算自己不惧疲累,总要让你的宝马好好休息一番,这样的宝马整个草原也只有几匹,它若受了伤害你也心疼不是?” “是啊是啊,公主是个爱马的人……”另一个青年乎博尔赤嘴笨,但是也想开口讨好玲珑,可惜他实在没有什么好词,无奈只能顺着托木垒的话头。 玲珑疼惜看了一眼坐骑,终于轻轻一勒战马的缰绳,两个青年心中大喜,托木垒直接对乎博尔赤道:“你去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个歇脚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 乎博尔赤明显心中不愿,怒声道:“让我去找歇脚地方,你却留下来和公主独处,这种好事你想也别想,要找咱们两个一起去找。” 托木垒被拆穿心思,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他实在没想到爱情竟能使人聪慧,这个蠢货一般的乎博尔赤好像开窍了。 便在这时,玲珑忽然轻叱一声,道:“别吵,前方有动静……” 两个青年一惊,连忙放弃争吵,他俩顺着玲珑手指的方向急急眺望,可惜视线所极压根没有见到任何情况。 “公主,您……?” 托木垒有些迟疑,目光带着一丝迷惑。 玲珑目光一转不转看着前方,偶尔还做出侧耳倾听之状,好半天之后才回首看了两人一眼,面色严肃道:“你们武功比我稍逊一筹,所以耳力和目力也差了一些,我看前方影影绰绰有人,似乎相互间还在对峙和争吵。” “是吗?” 托木垒和乎博尔赤对视一眼,忽然各自擎出兵器,目光森森道:“公主要不要抓个俘虏过来问话?” 玲珑公主脸色有些诡异,仿佛没有听到两个青年的说话,她明显又在侧耳倾听前方,似乎越听越感觉很是有趣。 “有趣有趣,中原竟有这样的汉子……” 她口中喃喃一声,也不知是因为夸奖还是因为好奇。 两个青年心中顿生升起警惕。 托木垒目光闪闪道:“公主,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乎博尔赤则是直接握住大弓,桀骜道:“管他什么情况,咱们冲过去看一看。” 玲珑公主瞪了两人一眼,然后才道:“是要过去看看,不过要偷偷过去看……快点下马,跟着我悄悄摸过去,今次前来探查中原,想不到才一到来就遇到个有趣的人,不错不错,正好让你们两个了解一下中原汉人的心性……” 说着翻身下马,顺手轻轻一拍坐骑的脖子,坐骑轻轻嘶鸣一声,竟然很通灵一般独自跑进道路一边的山林之中,进去之前竟然还很是人性化的回了回头,似乎调皮的冲着主人眨了眨眼睛,那模样就仿佛在说主人你看我聪明吧,我懂得自己把自己藏起来。 托木垒和乎博尔赤也看到玲珑下了战马,无奈之下也只能有样学样,三人趁着尚未放亮的天色悄悄往前逼近,渐渐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处简易十分的营地。 这营地四周还有血腥之气,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大战,营地上停放着几十辆大车,大车之上堆放着一口一口鼓囊囊的麻袋。 第137章 闹崩了,那就杀! 乎博尔赤鼻尖耸动闻了一闻,忽然满脸骄傲道:“盐的味道,这些车上装载着海盐。怎么样玲珑公主,我这算不算是你说的体察入微?” 玲珑公主还没说话,托木垒忽然一声嗤笑道:“那些车上都插着旗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圣教军盐队五个大字,这等情况只要一看就知道乃是运盐的队伍,也只有你这种蠢货才会傻到用鼻子去闻一闻。” 乎博尔赤被他嘲讽,顿时涨红脸想要发怒。 托木垒满脸不屑,似乎等着这蠢货和自己争吵,越是争吵自己越有利,相信公主渐渐便会再也看不起乎博尔赤。 可惜他打的算盘虽好,玲珑却压根不欣赏他的小心思。 只听玲珑轻轻呵斥一声,目带不满道:“不要吵,都住嘴,大家一起躲进路边的山林,咱们偷偷听他们交涉,记住谁也不要发出声音,免得被对方察觉这里有异……” 两个青年不敢惹她,只得乖乖跟着躲进山林,三人藏在树后露出脑袋,小心翼翼观察营地的情况。 此时那营地之中,分为两拨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波乃是几十个手持钢刀的魁梧汉子,另一波则是个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除此之外还有十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娃娃,皆都躲在青年身后瑟瑟发抖。 对峙两方的力量极不平衡,偏偏相互之间气势不相上下,如果真要仔细观看的话,似乎弱势一方反而有些强势。 弱势一方的正是唐峥,身后护着十一个浑身脏污的小孩,而另一方手持钢刀的正是牛队长等人,几十个魁伟汉子全是圣教军盐队的战士。 但见那个牛队长满脸怒气,手中大刀忽的向前一指,猛然仰天喀喀喀劈砍三下,顿时一股杀气荡空而出。 他脸上带着勃然大怒之色,咆哮道:“小兄弟,你这么做可是有点不地道,咱们救了你的性命,一路辛辛苦苦照顾你,结果你一醒过来就想离开,丝毫不存感恩报答之心,你自己离开也就罢了,咱们只当救了一个白眼狼,可是你竟然还敢开口要钱要粮,还要带着咱们圣教军盐队的童子军一起走,你想干什么?挖墙角也没这么挖的吧?我姓牛的说句难听话,你这就像民间所说的媳妇抱上床,媒人扔过墙,翻脸无情,毫无仁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咱们圣教军盐队是什么地方,信不信老子发起火来一刀剁了你……” 这人明显暴怒无比,怒到连说话都有些啰里啰嗦,很多词汇明显似是而非词不达意,然而却被他不管不顾连珠炮一般狂喷而出。 他长篇大论指责,对面唐峥却一脸平静,唐峥直到此人咆哮完毕,这才不紧不慢淡淡开口道:“首先,我并不是一醒来就要离开,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要离开……” 说着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在醒来之时,你们恰好遇见缴盐兵丁,对方人有两百,而你们只有百人,倘若不是我硬撑着加入战场,恐怕这一战你们早已是全军覆没之局。说我不存报恩之心,帮你们杀敌不算报恩么?” 牛队长怒哼一声,但却没有予以反对。不过手中大刀却再次挥了一挥,眼中也显出一股凶狠的杀意。 唐峥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凶狠,而是慢悠悠再次伸出一根手指,又道:“其次,我要钱要粮可不算白眼狼,因为我有功勋,而这正是你们圣教军盐队自己订的规矩,杀一个兵丁可得五十功勋,童叟无欺谁也不能赖账……昨夜一战,我斩首二十三级,就算三个零头我可以不要,但是那二十个整数必须给我,二十首级统共一千功勋,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数字。” 牛队长大怒,道:“那时候老子不知道你要走。” 唐峥原本一直脸色平静带笑,直到此时才猛然阴沉下来,他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暴吼,宛如雷霆炸响一般,厉喝道:“你是谁的老子?” 这一声咆哮暴吼,配合身上气势迸发,明明他只是独身一人,对面几十个汉子却都退了一步。 牛队长瞳孔微微一缩,硬着头皮挥刀上前两步,他使劲挥舞几下手中大刀,十分凶狠盯着唐峥猛看。 “收起你的眼神,这还吓不倒我……” 唐峥脸色忽然又恢复笑眯眯模样,仿佛压根没有看到牛队长手中明晃晃的大刀,他慢慢又伸出第三根手指,悠悠道:“最后一件事,也就是你说的我要带着圣教童子军离开之事,这可怨不得我,而是这些小娃娃心甘情愿的,他们在军盐队里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还要被你们打骂呵斥,我带他们离开,也算一场功德。” 牛队长咬牙怒哼一声,目光忽然盯向唐峥身后一个女孩,呵斥道:“婷婷,你别忘了是谁给你一口吃喝,倘若没有老子一直照看,你早饿死在贩盐运盐的路上了。给老子过来,免得惹我生气……” 说着又看向其它小孩,恐吓道:“还有你们,都给老子乖乖滚过来。” 婷婷和小孩们身体微微发抖,婷婷小脸略带苍白之色,抿着嘴唇哀求道:“牛队长,我吃的粮食都是自己挣来的,我还每天帮你浆洗衣服,求你不要再控制我们。” “该死!” 牛队长又是咬了咬牙,便要持刀上前责打婷婷。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眼前白光一闪,但听铮铮一声脆鸣,唐峥已然拔剑在手,冷冷道:“牛队长,别逼我杀了你。” 牛队长顿时止步,不过眼中的愤恨却如墨水一般化之不开,陡然咆哮道:“早知你是如此,真不该救你性命。” 唐峥脸上毫无羞愧之色,提醒他道:“我的命可不是你们所救,而是婷婷用她自己的口粮养活我,还有其它几个小孩,也曾在我昏迷之时喂我东西吃。这些小孩对我有恩,反而你们毫无恩情,不但不曾与我粮食,甚至还有过扔掉我的念头。至于我转醒之后你突然对我很好,无非是打着让我帮你出力的主意……” 牛队长被他揭穿,眼神不由有些躲闪,旁边却有一个汉子怒喝一声,道:“就算咱们没给你粮食吃,但也把你从河边的冰窟窿救起,这难道不算救命之恩吗?你说来说去也逃不掉自己是个白眼狼。” 这个指责唐峥没有回答,反而一个小孩勇敢站了出来,略带畏缩但又十分坚定道:“你在说谎,根本不是这样的,是婷婷拿出来自己的功勋发出请求,所以你们才把唐大叔从冰面拽出来,拽出来以后你们再也没有管过,这几个月都是我们在照顾唐大叔……” “你这小杂种,有你说话的份吗?”那汉子脸色一阵涨红,开口对着小孩喝骂,似乎喝骂还不足以纾解愤恨,竟然挥刀想要跳过来砍死小孩。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猛见剑光一闪,又见一道人影跳跃而起跳跃而回,那汉子却陡然停下来挥刀前冲的姿势。 噗嗤—— 一股热血猛从他脖子喷出,这人双目泛着恐惧直直盯着唐峥。 原来刚才那道跳跃而起又跳跃而回的身影正是唐峥,只在一个跳跃之间便挥剑将他斩杀。 在场汉子如临大敌,各持大刀警惕后退两步。 唐峥慢慢把长剑往身前一插,目光终于变得冰冷没有感情。 他盯着对面的牛队长看了两眼,忽然略带遗憾道:“我本以为,白莲教都是受苦受难的人,因为受到压迫太多,所以才会揭竿而起,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忽视了肮脏的人心。你们或者也曾是饱受苦难的百姓,但是你们骨子里却有着桀骜和不甘,倘若真是老实巴交的百姓,如何也不会丧尽天良到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冷冷一扫众人,叹气又道:“你们为了抢夺海盐,在东海到处虐杀百姓,你们携裹小孩子充当童子军,稍有不顺就要责打辱骂。你们还没有得到天下啊,竟然先染了一身贵人的臭毛病,如果真被白莲教得了天下,那天下的百姓可有的苦了……” 说到这里又是冷冷一扫众人,再次道:“大唐虽然昏庸无道,至少还能知道百姓是国之根基,哪怕当官的再怎么贪污腐败,遇到弱小可怜之人仍会心生同情,反而你们这些口口声声喊着要建立一个平等国度之人,做出来的却全是欺压良善砍杀百姓之事。” 他一连三段长篇大论,虽然是说给对面这些汉子听,其实也是自己若有所思的心境成长,等到他最后一个字缓缓说完之后,却发现对面汉子竟然全是无动于衷。 “罢了罢了!” 唐峥一声低叹,慢慢把长剑拔了起来,道:“事已至此,无话可说,牛队长你做个选择吧,是战是和由你决定。” 他面色渐渐平静,眼中却显出坚毅之色,哪怕对方有几十个持刀汉子,他也没有生出抛弃小孩子之心。 婷婷和一众小孩常年待在乱军之中,早已养成洞察危险趋吉避凶的本能,十一个小孩全都感觉到唐峥一言不合就要开战,连忙小心翼翼躲到远远的地方去。 她们不是要抛弃唐峥,而是怕唐峥因她们而分心。 这些受苦太多的小孩,反而远比大人更有人性。 第138章 再聪明的女人也容易被迷惑啊 牛队长目光紧紧盯着唐峥手中长剑,脸上明显青红变幻迟疑不决,如此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个看似忠厚实则狠厉的汉子才猛然一收大刀。 他咬牙切齿道:“待我回到圣教军中,必然把你相貌上报,你口中污蔑白莲圣军,以后生生死死都是我们的敌人。” 这是场面话,显然是不准备和唐峥打,昨夜圣教军盐队和缴盐兵丁拼死一战,唐峥一人一剑轻松干掉二十三个兵丁,牛队长等人担心自己这边不是唐峥对手,无奈只能咬牙切齿放弃厮杀。 虽然放弃厮杀,口中却越发凶狠,一个汉子怒目盯着唐峥,陡然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抹,凶狠道:“小子,山水有相逢,以后走路小心点,等我白莲圣教得了天下之后,你便是上天入地也只能等死……” 唐峥仰头哈了一声,浑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冷冷道:“我有一千功勋,现在就要结算,十个功勋一张饼,千个功勋百张饼,立马给我拿出来,我要给孩子们吃!” “一千张饼,你也不怕撑死这些小杂种?” 一个圣教军的汉子咬牙切齿。 其他人也再次举起大刀,对着唐峥怒目而视,这时代粮食就是命,一千张饼可不是数目,唐峥张口索要如此之多的粮食,岂不等于是挖了对方的心头肉? 双方原本就已剑拔弩张,听到这等要求岂能善罢甘休。 “这家伙胆子真肥,看起来也有些蠢……” 不远处的山林之中,草原三人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局势,其中乎博尔赤见到唐峥临走之前竟然索要粮食,顿时发出一声满是不解的迷惑。 托木垒同样盯着唐峥和众人对峙,目光不时轻轻闪动几下,分析道:“虽然他暴起杀了一人,但那乃是因为偷袭之缘故,两边真要打起来难说谁赢谁输,很可能这个青年会要命丧当场……所以说,他确实有点蠢,对方已经示弱了,他竟然还不依不饶,老老实实赶紧带着小孩逃跑得了,竟然还敢张口索要粮食,嘿……” 说着转头看向玲珑公主,略带不屑笑了一笑,轻声道:“公主您看到没有,中原人的智慧也不怎么样……” “你错了!” 玲珑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一转不转盯着场中的唐峥,低声道:“对峙之道,讲究的就是一个气势,兵法有云,敌弱我就强,这青年深谙此道,所以才会强硬无比。” 说到这里轻轻赞叹一声,接着又道:“他其实很聪明,知道双方真要打起来肯定胜负难料,对面那些汉子个个穷凶极恶,而他却要分心照顾十一个小孩子,所以一旦打起来他便没有逃遁可能,只能硬撑着和对方死战一场,要么他把对面所有人杀光,要么对面把他乱刀杀死……所以他知道,这一战不能打……” 托木垒皱了皱眉,隐隐明白玲珑的意思,乎博尔赤却轻哼一声,很是不屑道:“既然知道不能打,为什么还敢这样嚣张?公主你看清楚了,刚刚那些人明明已经要放他走,结果就因为他张口要粮食这句话,双方立马拔刀相向,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打不起来的!” 玲珑又是一笑,语气更加赞叹,道:“如果这个青年不表示出嚣张和蛮不讲理,那双方反而真的会打斗厮杀起来。你们只以为刚才那些军盐汉子要放他走,其实那只是一种谋略性的试探和引诱,如果这个青年一脸大喜急切想要离开,恐怕那些军盐汉子立马就会拔刀围杀……” 说到这里啧啧两声,俏脸显出一丝钦佩之色,又道:“现在才是真的不会打起来,那些军盐汉子不敢动,因为青年表现的极其强横,甚至可以说是嚣张,嚣张才让人摸不清底细,摸不清底细才是最大的危险。” 这番分析说的简直跟绕口令一般,不但乎博尔赤听得头昏眼花,就连托木垒也听得迷迷糊糊,两个突厥青年心中都有些不信,哪知场中接下来的情况竟然真是如此。 只见那些军盐汉子和唐峥拔刀对峙半天,忽然牛队长铿锵将刀猛然一收,冷冷道:“一千张饼,你好大的胃口,可惜军盐队中没有这么多饼,本队长便是想给你也无法给你。” 只这一句话说出,顿时显出他的示弱之心,乎博尔赤和托木垒眼神都是一愣,再看玲珑公主之时不免又迷醉了几分。 “公主真是钟灵毓秀,一眼便洞穿场中之情,难道这就是学习汉人兵书的好处吗?看来我们也要找几本汉人兵书看上一看……” 玲珑公主却不管两个青年心思,只把一双妙目紧紧盯着场中,口中却轻声又道:“现在才是最危急一刻,你们仔细看那个青年如何做出反应吧,如果他稍有不慎露出一丝弱势口风,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是要白费。” 两个青年心中大奇,想不到竟然事情还有一波三折,托木垒目光微微闪动几下,忽然小声问玲珑公主道:“若是公主您在场中,将会作出什么反应?” “我会强硬要求,饼不够就拿钱来补,哪怕少一文一枚也不行,少一文,我杀一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场中也想起一个声音,悠悠然道:“饼不够就拿钱来补,哪怕杀一文也不行,少一文,我杀一人!” 几乎是同样的一段话,竟然来自于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是轻轻发自玲珑口中,一个赫然正是出自唐峥之口,两人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时间竟然也只是一前一后。若是仔细分辨说话起始时间,玲珑和唐峥前前后后竟然相差不到两个字。 乎博尔赤和托木垒目瞪口呆,怔怔看着场中那个青年孤傲的身影,然后各自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玲珑公主,心中竟生出一种莫非公主和他事先商量过的错觉。 “咯咯!” 玲珑忽然发出一声轻笑,妙目依稀竟然闪烁某种不可名状的色彩,她躲在树后远远盯着唐峥,也不知为何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你可真是有意思呢,我真没想到世间真有你这样的人。” 这话其实很是简单,无非是一个聪明智者忽然见到另一个类似自己的人物,所以才会心生一种大感知己的惊喜,但是两个青年心中却猛生警惕,突然相互递了一个同仇敌忾的眼神。 “公主……”托木垒一眼阴森,忽然开口道:“这青年如此神俊,怕是将来会成为我草原南下的一大威胁,公主经常告诫我们,死去的敌人就不是敌人,为了草原大计,为了民族未来,越是强大的敌人越应该绞杀,免得成为我草原崛起的绊脚石。这青年既然是汉人的英杰,那便属于我草原的敌人,不如咱们趁势冲击而出,帮助那帮军盐汉子将他斩杀当场。” “对对,一刀砍死,免得将来是个祸害。” 乎博尔赤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但也懂得顺着别人的话说。 玲珑公主略显意动,然而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抗拒,她微微沉吟半响,一时竟失去了往日的决断。 可怜乎博尔赤和托木垒眼巴巴等着,直到最后也只等到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青年确实是我草原大敌,按说应该趁机将他斩杀当场,但是我等三人乃是秘密前来中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泄露自家行踪,偏偏咱们现在又没有进行化妆,只要现身便会被人察觉乃是草原之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中原人有个很坏的习惯,自家人打的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自家之事,一旦遇有外人立马先一致对外,倘若咱们忽然冲击而出,恐怕对面双方会携手合作,到时可就不是斩杀那个青年的事了,而是咱们三人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然而怎么听都有种强辩其词的味道,乎博尔赤也就罢了,托木垒却不由目光闪烁几下,这个心机深沉的草原青年忽然看向场中,盯着唐峥的身影皱眉说道:“公主莫非欣赏此人,所以才难以下定决断?” 玲珑不知为何心中一跳,竟然有种被人窥破小心思的慌张,幸好她脸上遮着厚厚面纱,所以才能掩盖俏脸之上的慌张之色。 “胡说……” 她呵斥一声,故作生气道:“本公主乃是草原之人,越是中原英杰越是我的敌人,托木垒,你心机太深了,总会把人往坏里猜测,这可不是好事,以后须得改改。这青年我必杀之,做不到的话我自摘草原公主封号……” 托木垒原本也只是稍有怀疑,见她如此强烈反应顿时放心。 乎博尔赤倒没托木垒那么多心思,听到公主发誓顿时咧嘴而笑,忽然他瞥见场中又有动静,不由低呼一声惊奇道:“公主你看,那些军盐汉子竟然真的低头了。” 玲珑连忙转头,妙目看向场中。 第139章 莫名其妙女人心 果然见到那些军盐汉子虽然骂骂咧咧,但是却派人背过来六七个大包袱,那些包袱里应该装得应该全是大饼,青年身后的小孩大声无不欢呼。 只听牛队长冷哼怒道:“这里有五百张饼,已经是军盐队所有存货,就算我们下一顿想要吃饭也得现做,姓唐的你最好不要再威逼大家!” 可惜唐峥毫不留情,同样冷哼道:“五百张饼我收了,但是剩下五百张也不能少,来不及做不要紧,可以给我折算钱,一张大饼就按十文铜钱计算,加起来统共需要五贯……”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直视对面众人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要,现,钱……” 牛队长勃然大怒,几乎按捺不住又要拔刀,厉喝道:“十文铜钱一张饼,天下哪有这么贵的价格?” 唐峥面不改色,忽然曲指轻轻一弹手中长剑,长剑发出铮铮一声脆鸣,唐峥却慢条斯理淡淡而笑,道:“我的价格,就是十文,牛队长要是不给,别怪我亲自动手取了……” “好,好得很!” 牛队长怒到仰天发笑,感觉自己连后槽牙都恨的直痒痒,他忽然转头对人轻喝一声,按住怒气大吼道:“速拿五贯铜钱,让他赶紧滚蛋。” 那些军盐汉子不情不愿,不过最终还是取来五贯铜钱,取钱之人心中极其愤怒,拿过来之后狠狠仍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小子,别让咱们看到你……” 唐峥眉头微微一挑,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忽然手中长剑白光一闪,铮铮一声向前劈出,那汉子一时不查,衣衫顿时破裂,唐峥目光变得森然,冷冷道:“把钱捡起来,乖乖送给我,这次只劈碎你的衣服,下次会劈开你的胸膛……别拿眼睛瞪我,否则给你抠出来当泡踩……” 这等嚣张桀骜,几乎次次撩拨在场之人的底线,几十个汉子咬牙切齿,恨到攥拳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最后还是牛队长怒笑一声,亲自上前将五贯铜钱捡了起来,但他不敢直接把钱交给唐峥,生怕唐峥趁机一剑干掉自己,他将五贯铜钱重重塞进婷婷手中,这才转头对唐峥怒喝道:“行了吧,可以走了吧?” 唐峥仰天打个哈哈,顺手将剑收回腰间,然后双手彬彬有礼向前一拱,语带深意道:“山水有相逢,做人留一线,牛队长,咱们就此别过吧,如果心中觉得愤恨难平,建议你找块大石头使劲撒撒气,千万可不要憋着啊,憋着容易憋出内伤,啊哈哈哈……” 放声长笑之中,单手拎起一个装满大饼的包裹,然后顺势将包裹跨在背后,伸出手牵着婷婷扬长而去。 剩余还有四个大包裹,却由十一个小孩里面略大的几个吃力背着,虽然吃力但却满心欢喜,一群小孩开开心心拥簇唐峥而去。 “该死!” 在场军盐汉子都觉心中憋得快要炸了,好几个人眼睛通红想要咆哮出声,就连牛队长也觉得憋屈难忍,胸口起伏宛如喘息不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本已走远的唐峥忽然又转过头来,再次挑衅道:“牛队长,心里憋屈千万可别忍啊,赶紧去找块大石头劈砍撒气,否则你会憋出内伤的啊,哈哈哈哈……” 连续两次挑衅,放声大笑离开,不远处山林之中,玲珑公主噗嗤发出一声轻笑,道:“这人真够坏的,咯咯咯。” 两个草原青年听她语气又异,脸色皆都微微有些变化,玲珑公主用眼角余光查知一切,连忙改口解释道:“我是说他计谋很深,每一句话都在给对方施压,哪怕临走之前,仍要表现嚣张,但也唯有如此,方才能有安全……嗯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指的是这个青年很聪明,我刚才的意思是说他是我们草原大敌……” 这话怎么听都有种言不由衷的味道,两个青年心里暗暗生出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其中消瘦青年托木垒直直盯着唐峥,忽然眼中闪过一道浓浓杀机,森然道:“公主,现在此人已经离开,而且还带着十几个孩子,咱们是否应该偷偷追上去,然后找个机会弄死他?” 说到这里看了玲珑公主一眼,语带深意又道:“这次您不能再说中原人会相互抱团了吧?那些军盐汉子已经和他分道扬镳了。” “是啊是啊!” 乎博尔赤也跟着开口,目光霍霍道:“等他落单之时,咱们直接动手……” 玲珑公主莫名有些不忍,不过紧跟着便惊醒过来,她遥遥望着山林之外,终于郑重点了点头,沉声道:“汝等为族之心,正合玲珑本意,不过追击之时仍要小心,必须保证动手的地点绝对隐秘。杀这青年事小,探查中原事大,本公主决不能容忍泄露行藏,此事你们应该懂得厉害。” 两个青年听她同意追杀唐峥,哪还能在乎玲珑任何要求,连忙点头道:“公主放心,我等也知道事情需要隐秘,中原和草原世代仇敌,如果泄了行藏大大不妙。” 玲珑低头想了一想,忽然道:“如今已经进入中原腹地,咱们的穿着打扮还需收拾一番,你们换上汉人衣衫,本公主也要仔细伪装……” 说着素手放在唇边,轻轻打了一个口哨,不多时只听山林深处蹄声响起,她的那匹汗血宝马欢欢喜喜跑了过来。 玲珑上前抚摸坐骑鬃毛,顺手在马背上取下一个精致小包裹,她将包裹的绸布直接扔到地上,却把里面的一身破旧衣衫留了下来,沉声又道:“这小包裹有着草原风格的花纹,所以必须毁掉抛弃……” 托木垒点了点头,低声道:“公主之意,我已明白!” 说完拔出大刀,咔咔猛砍几下,那块绸布转眼之间就被砍的稀烂,而玲珑公主却拿着破旧衣衫走进山林深处。 两个青年都知道她要找个僻静之地换衣,眼中不由射出浓浓的渴望和觊觎之色,可惜两人相互之间恰又形成一种监督和敌视,所以谁也不敢张口说一句咱们偷偷去看看怎么样? 似乎女人换衣都是一件拖拖拉拉的事情,哪怕钟灵毓秀如玲珑公主者同样如此,两个青年足足等了得有两盏茶时光,仍然不见玲珑公主从山林深处走出。 而这时天之东方已经大白,隐隐可以看见一片朝霞正在变得璀璨,托木垒极目眺望山林之外,看见唐峥带着一群小孩已经走得很远。 他心里有些焦躁,真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阻拦截杀,旁边乎博尔赤却不管这些,只是眼巴巴盯着山林深处傻乎乎的看。这货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仍然发出嘿嘿嘿嘿满足的笑。 如此又等了一盏茶时间,终于见到林中人影微微一闪,玲珑公主再出现时已经大变模样,竟然化妆成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易容之术,脸色涂抹的黝黑宛如天生一般,身上衣衫也是处处破烂,破烂之处露出的肌肤竟然也是黝黑的。 绝美容颜已经不见,望之纯粹就是个乞儿。 乎博尔赤大为惊奇,忍不住大呼小叫道:“公主,您咋变成这样了?” 玲珑公主咳嗽一声,板着脸道:“以后不要再喊公主,直接喊我叫做小七,大汗膝下共有四子三女,我的排行正好第七,咱们在中原必须隐匿行藏,所以在称呼上也要小心谨慎……” 说着看了一眼两人,接着又道:“我已化妆完毕,现在轮到你们两个了。” 乎博尔赤连忙点头,也从自己坐骑上拿下一个包裹,这货对于玲珑公主的命令很是遵从,直接兴冲冲跑进了山林之内。 但是消瘦青年托木垒却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微微有些皱眉。 玲珑公主心里一奇,不由略带责问道:“你为何不去换装?” 托木垒伸手一指林外,另一只手全轻轻攥起拳头,目光闪闪道:“公主,那青年走的很远了……”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担心换装耽误时间导致追不上唐峥。 玲珑公主眉头一皱,不悦轻叱道:“他是步履而行,身边还带着孩子,咱们却有战马骑乘,你觉得他能跑掉不见吗?托木垒,收起你的小心思,本公主看你无非是厌恶伪装乞丐,所以才找借口推推拖拖……”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托木垒哪里再敢辩嘴,他也连忙从坐骑之上拿出包裹,然后急急匆匆冲进山林深处。 转眼之间,林边只剩下玲珑公主一人,而这时林外那些军盐汉子也已启程,正驱赶的十几辆牛车慢慢离开。 玲珑公主不管这些圣教军盐队,却把目光遥遥眺望东方的道路,忽然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语气莫名其妙道:“我虽然欣赏你的聪慧,生出一种相逢知己之感,但是你我毕竟乃是两个种族,相互之间唯有生死敌对的路,刚才换衣故意拖延一下时间,也算我这个你不认识的‘朋友’能做的唯一之事,如果你不能带着孩子们快速消失,那可不能怪我追上去真下狠手了……” 第140章 两个草原蠢货的表演 原来玲珑公主刚才换衣长达三盏茶时间,赫然竟是在刻意拖延暗助唐峥和那些孩。 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怪,令人生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莫名之感。 明明玲珑公主和唐峥之间毫无一丝瓜葛,但她内心深处却隐隐有种不希望这个青年就此身死的想法,也许正是因为两人都是那种聪明狡黠之辈,所以才会产生一种他是我的知己这样想法。 但是不管如何,双方注定还是敌人…… …… 两个青年换装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存心在和唐峥争抢时间,短短仅是一恍惚的功夫,竟然已从山林深处冲出来。 托木垒目光急切,大声道:“公主,我们可以了。咱们追吧,去追那个子!” 乎博尔赤也咧开大嘴,攥拳发狠道:“追上他,干掉他!” 玲珑公主目光一扫,只见两个青年伪装的压根不是乞丐,他俩穿的都是中原武士服饰,脸上也没有用黑粉进行涂抹。 显然这两个出身草原贵族的青年还是放不下心中骄傲,不愿意如她一般化妆成为一个乞儿。 “罢了罢了,心性终归是差了一筹。” 玲珑公主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什么,她忽然反身上了战马,挥手轻轻一拍马背,坐下战马嘶鸣一声,扬蹄腾空跃出山林。 乎博尔赤和托木垒同样也上了战马,急不可耐追着玲珑公主出林,三人顺着道路狂速疾驰,两个青年单手一直按在兵器之上。 这是打定主意坚定杀心,只要一追上唐峥立马就要动手。 恰在此时,东方空的朝霞猛然一璨,但见一轮红日冲破浩浩云层,山河万里尽被涂抹了一层金光。 来也是奇怪,三人纵马疾驰速度很快,但是竟然失去了唐峥和孩子们身影踪迹,这一次驰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按再快的脚步也早被战马追上了…… 偏偏就是没有看见人影! 三人越走越觉得迷惑,陡然玲珑公主一勒缰绳止住了战马,轻喝道:“赶紧往回走,咱们追过头了……” “什么?” 两个青年顿时不解,托木垒目光闪闪带着怀疑,道:“公主莫非心中不愿,故意找借口想要放过那个子,咱们若是调转马头向西追踪,岂不正和那个子背道而驰?” 玲珑公主没好气看他一眼,呵斥道:“收起你的心思,本公主还不至于如此。咱们三人马速极快,半个时辰足足追出二十里,然而始终没能见到人影,你觉得他们单靠步行能走这么远吗?” 托木垒垂下头来,声道:“那青年武功不错,也许可以走出二十里呢……” “蠢货!” 玲珑公主被气笑了,终于不再顾及语言上的疏忽,她直接调转坐骑方向,盯着来时之路沉吟不语,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咱们这一路疾驰追击,光顾着定住前方道路寻查人影,但却忽视了道路两旁的高高草木。” 托木垒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公主的意思是,那子带着孩子们走累了,所以在道路两旁的草木之中歇息,而我们一路纵马狂追,已经越过了他们追过了头?” 玲珑公主点了点头,面色肃重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就是如此。走,咱们往回找……” 着一拍马背,直接纵马而行。 这一次却是心翼翼探查道路两旁,生怕错过了唐峥和十一个孩子。 三人一路倒追而行,转眼又是两盏茶时间,前方路旁忽然出现一个茶摊,正是她们先前曾经走过的地方。 此时已是一日清晨,早起的茶摊主人已经开始揽客,玲珑公主忽然目光一闪,竟然再次伸手勒住了缰绳。 两个草原青年感觉莫名其妙,几乎同声发问道:“公主,莫非咱们又追过了头?” “不是……” 玲珑公主微微摇头,道:“我忽然有个更好的主意,中原人叫做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那是什么?”两个青年都很迷惑。 玲珑公主纵目眺望茶摊,沉声道:“那人带着孩子赶路,必然要走一阵歇一阵,偏偏如今乃是草长莺飞季节,道路两旁的茅草又浓又密……哪怕咱们用心不断探查,仍然有可能忽视而掠过,但是这个茶摊不同,这个茶摊是方圆二十里唯一的有人所在,并且它还把在道路岔口,正合适静静蹲守那个青年来……” 到这里微微一停,接着又道:“那个青年心性良善,必然不忍心孩子受苦,如果本公主猜的不错,他见到茶摊必然要让孩子们在此歇息。” 这番话分析的丝丝入扣,托木垒眼中顿时一喜。 而乎博尔赤则更直爽,咧嘴大叫道:“如果他带孩子前来喝水休息,岂不正好被咱们堵个正着,这茶摊的贩又不会武功,咱们也不用怕中原人抱团抵抗,就算茶摊贩想要帮他,咱们也可以把贩一起干掉。” 托木垒有心表现自己,连忙接口跟着道:“其实不用担心中原人抱团,毕竟咱们已经伪装成了中原之人,就算被人发现相互打斗,也只以为是普通的江湖寻仇。” 乎博尔赤虽然不爽他比自己聪明,但是仍旧点头闷声道:“你这鬼主意不错。” 玲珑公主却妙目微微一闪,皱眉沉吟道:“咱们虽然乔装打扮,但是咱们的坐骑没有乔装打扮,中原之地可找不出如此神俊战马,一看就会被人查知乃是草原而来……” 着忽然目光坚定,轻声下令道:“下马,步行去茶摊。” 自己当先下了战马,然后整理一下衣衫,这整理可不是往好了整,反而是刻意弄得凌乱一些。转眼之间已经搞得自己风尘仆仆,一眼看去正是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乞儿。 她轻轻一拍战马,再次将战马驱赶进入山林,然而自己直接抬脚向着茶摊走去,便走边道:“你们两个伪装的乃是中原武士,所以不能和我这个乞丐一起行走,否则有心之人立马就会察觉不妥,所以咱们必须分成两拨走过去。” 到这里迟疑一下,紧跟着又道:“过去之后也要装作不认识,免得话之间露出马脚。” 两个青年微微一怔,心中皆都有些不愿,期期艾艾道:“公主未免太过心了吧,您把那个青年看的太高了一些,其实咱们大可不必如此伪装,直接大喇喇在茶摊等着他便是,反正一见面就要抽刀砍人,弄死他还怕他发现不妥吗?” 玲珑公主大怒回头,叱喝道:“若是你们不愿,那可不必跟来。” 完再也不管两个青年,自己装作摇摇晃晃奔着茶摊而去。 两个青年闷哼一声,无奈只能下来战马行走,他们的战马不如玲珑公主的通人性,竟然傻乎乎的跟着一起走。 托木垒恰好心中不爽,挥拳一击将战马打走。 此举正好落入乎博尔赤眼中,顿时耻笑出声道:“咱们草原之人爱马如命,你连战马都舍得下狠手,难怪公主不喜欢你这种人,一路上连续好几次训斥你。” 托木垒大怒,反唇相讥道:“公主钟灵毓秀,绝不会喜欢蠢傻子。” 乎博尔赤也怒了起来,攥拳道:“你想打架不成?” 托木垒哼了一声,越过他急急去追玲珑公主。 乎博尔赤被他忽视,有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失落感,他见托木垒急急去追公主,自己也连忙加速开始猛追。 草原三人几乎一前一后,不多会功夫全都到了茶摊。 两个青年到来之际,发现公主已经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公主脸上竟然还伪装成浓浓感激之色,正对着开茶摊的商贩心讨好,不断道:“谢谢这位大叔,谢谢这位大叔,我讨一碗茶水就走,绝不敢耽搁您做生意。” 而那茶摊贩确实一脸和睦,微笑道:“娃娃不用担心,一碗茶水才用几根柴?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喝,大叔保证不收你一分钱……” 着又自顾自叹息一声,闷闷道:“可怜啊,乱世遭遭,到处都是乞儿,大叔我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给你喝点茶水了。倘若搁在几年以前,见到你这样的乞丐总会给个饼子的。唉,现在,现在确实没能力。” 这茶摊商贩心地不错,但是茶摊里的一个厮却有些气人,他竟然敢用手指着高贵无比的公主,语带呵斥道:“你这乞丐喝完水赶紧走,不要仗着我叔叔心善想好处,乞丐我见多了,几乎都是你这个样,一旦遇到机会就要往上蹭,我叔叔就是因为心善被你们拖垮了。” 这话的尖酸刻薄,两个草原青年心中大怒。 那茶摊商贩也略有不满,呵斥厮道:“不要乱话,你何时能长大?这孩子如此可怜,年纪也跟你差不多,你为何总是尖酸刻薄,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厮哼了一声,扭头去茶锅那边烧火。 两个草原青年勉强按捺怒气,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抽刀砍死这个厮。 第141章 唐峥故意帮小厮 又见玲珑公主擦眼抹泪,不断感谢道:“大叔真是好人,下还是您这种好人多。乞儿见到您如此和睦慈祥,一时竟想起家中早丧的父母双亲,呜呜呜,大叔,谢谢您赐我茶水……” 语气微弱可怜,神似经年受苦的乞丐,那种戚戚惶惶的味道简直入骨三分,就连他们这种熟人都有些被蒙骗的感觉。 倘若不知道公主真实身份,恐怕真要以为这就是个乞丐了。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敬佩和倾慕,他俩知道自己伪装能力不强,索性直接来了个本性演出,托木垒直接踏进茶摊之中,高声呼喝道:“你这茶摊贩,速速给咱弄壶热茶。” 乎博尔赤比他更有不如,直接瞪眼威胁道:“快点啊,慢了砍死你。” 那茶摊贩原本正长吁短叹玲珑的可怜,见到两个身高马大的青年顿时懦懦后退,连连堆笑道:“两位客官不要急,人这就给您伺候。” 托木垒和乎博尔赤大喇喇点了点头,抬脚竟然直接走到玲珑公主所坐的桌子处,显然两人虽然被玲珑公主严令不准相认,但是内心深处实在舍不得和公主分桌而坐。 他俩直接在玲珑对面坐下,勉强装出了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玲珑公主眼中一寒,心中实在失望到极点。 偏偏托木垒竟然还自作聪明,故意大声道:“本人一向心善,所以不在乎乞丐脏污,咱们就坐这张桌子吧,不必另外单开一桌啦……喂,我你这卖茶的速度快点啊,拖拖拉拉莫非想要找死不成……” 他故意这么呵斥一声,本是打算坐实自己的伪装和嚣张,哪知短短一句‘找死不成’还未完,陡然嘎的一声噎在嗓子眼中。 却原来是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个茶摊边缘之处还有人,也正是因为那个静静坐着喝茶的人物,才让他生出一种浓浓的危险之感。 他悄悄看了一眼乎博尔赤,发现乎博尔赤也是身体僵直,两个草原青年都觉得脊背一阵发寒,总觉得有种不出的危险就在身边。 他们凭着武人的直觉,分明感觉这份危险来自于茶摊边缘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龄不大少女。 背后背着一柄斑斓古朴的长剑。 那少女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和公主一般无二。 但她带给两人的危险之感,却是从来也没有感受过的恐惧。 明明那少女只是坐在那里,但却给人一种这是一头猛虎的浓浓错觉。仿佛只要随意一扑,自己立马就要身死。 “厉害,这少女是个中原大高手……” 两个突厥青年心中警惕大作,下意识便想去看玲珑公主的脸色,却见公主一只手正在桌子上若无其事比划,分明用水写出了‘千万不要妄动’六个字。 然后公主假装感激茶摊商贩,起身开始帮助商贩擦洗桌子,这番动作分明就是为了掩饰,擦拭桌子是为了擦掉刚刚写下的六个字。 两个草原青年如坐针毡。额头隐隐已经有了汗水沁出。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竟然在一个茶摊也能遇到大高手。 尤其那少女似乎是在刻意释放身上的气势,莫非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等人有些不妥? 要知道武功到了一定境界,那是完全可以自我收敛和隐藏气势的,但是现在整个茶摊之中却弥漫着浓浓杀气,如果不是刻意释放真又是因为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喳之声,两个草原青年转头而望,赫然发现正是他们要追杀的人。 唐峥带着一群孩子终于到了。 两人暗暗对视一眼,下意识都握了握拳头,猛地看见眼前人影一闪,竟是玲珑公主凑到他们身前,可怜巴巴乞讨道:“两位好心的大爷,求您可怜可怜吧,施舍一点钱,祝您子孙万代……” 却原来是玲珑生怕两人反应过激,故意装作可怜兮兮进行乞讨,托木垒眼光闪动几下,忽然点头道:“刚刚我就过,本人一向心善,你这乞丐既然求到我的面前,那么无论如何也得给你一点施舍。” 玲珑公主装出大为感激之色,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不断讨好,道:“两位大爷真是好人,乞儿给您擦一擦桌子吧。” 着凑到两人桌前,用力开始擦拭桌子,这番举止看的茶摊贩连连点头,口中带着赞许道:“你这丫头不错,是个知恩懂恩的人,唉,可怜见,世事多艰,这么乖巧的丫头,怎么就成了乞儿呢?” 恰在此时茶摊厮走了出来,见此情况顿时横挑鼻子数挑脸,大怒道:“叔叔莫要被她骗了,也许这丫头是在故意伪装,叔叔你想啊,她是个到处乞的乞丐,心里肯定想着有人收留,我看她分明是想表现自己,然后骗你发善心收留她。” 茶摊贩叹息一声,对自己这个侄子很是失望。 玲珑其实正希望有人出声滋扰,如此才能显得自己伪装乞儿更真实。 她一边装作弱弱可怜躲开厮的辱骂,一边又装作讨好两个草原青年乞讨赏钱,手中一块抹布努力擦拭桌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勤勤恳恳乖乖巧巧的乞丐。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峥带着一群孩子走进茶摊,他进来之后脸色似乎微微一怔,两个草原隐约都觉得唐峥好像是看偷偷在窥视茶摊边缘。 两个暗暗递个颜色,各自思忖道:“是了,此人武功不错,他应该也察觉到茶摊之中有个大高手,就不知他对此会是如何反应……咦,奇怪,刚才弥漫茶摊的杀气怎么不见了?” 因为唐峥已经到来,两个青年心思电转,其中乎博尔赤因为脑筋略笨,竟然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兵器。玲珑公主心中一寒,托木垒连忙压低声音道:“不要节外生枝,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乎博尔赤虽然略笨,但是并不代表很傻,闻言顿时心中惊醒,后背猛然沁出一层冷汗,醒悟道:“是了,不能动手,这茶摊里还有别人,而且是个来历未知的大高手。我若突然动手杀人,不定就会惹得对方不喜。” 他偷偷把摸向兵器的大手抽回,眼角心翼翼扫了扫茶摊边缘。眼见那个抱剑少女并未有所动作,这才略略感觉有些安心。 他又看了一眼托木垒和玲珑公主,心中暗暗想道:“托木垒这家伙虽然讨厌,但是他的脑子确实比我转的快,唉,也不知公主是否看在眼里,公主会不会对我有些失望……” 短短一恍之间,连一个粗人的内心也能转动这么多心思,好在茶摊众人全都没有留意,大多都被刚刚进来的唐峥和孩子们吸引住。 先是茶摊厮很是惊喜,肩膀上搭着一块抹布迎到门口,道:“哎哟,快点进来,要喝茶吗?一文钱一大碗。都是新烧的开水,自家炒制的茶叶。如果赶路累了饿了,我家茶摊也有吃食售卖……” 乱世之中,商事艰难,哪怕一碗茶水也是生意,有人喝茶才能代表有收益。唐峥带着呼啦啦一群孩,就算一人喝上一碗那也能挣不少钱。 这厮虽然品行不好,对待花钱的主顾倒是上心,他见十几个孩之中有人吃力背着大包裹,连忙上前帮助孩子接下包裹。 但是接下包裹之后,脸色却猛然变得难看,悻悻道:“该死的,竟然带了干粮……” 客人带了干粮,自然不会在茶摊里买饭吃,不买饭只喝茶的话挣钱很少,这厮的热情顿时减少七八分还多。 他再也不愿帮助孩们接下包裹,吊着脸子又回到茶锅那边开始烧水,途径玲珑公主身旁之时竟然还瞪了一眼,脸上带着对乞丐浓浓的厌恶和不爽。 倒是那个茶摊老板心性忠厚,见到十几个孩似乎心中更喜,连连招呼道:“娃娃们都过来,赶紧坐下,赶紧坐下,唉,看你们一个个走的满头大汗,这是赶了很远一段路途吧。” 孩们拘谨围坐在两张桌子上,脸上都带着胆怯不敢回答,唯独婷婷略显勇敢一些,声气对茶摊老板道:“大叔的没错,我们走了好几十里地呢。原本我们是不舍得花钱喝茶的,但是我们的唐大叔不准孩喝生水……” 唐峥在一旁呵呵而笑,拱手对茶摊老板道:“劳烦店家,每个孩子一碗热茶,喝完之后再给她们续,我自己也要弄上一碗来。” 想了一想接着又道:“日头渐渐高了,孩子们赶路有些吃力,所以我想借您店歇息一番,我们花钱喝茶,顺便吃点干粮,希望店家不要恼怒,认为我们人多耽搁您的生意。” “那哪能啊!” 茶摊老板连忙摇头,一脸郑重道:“出门在外都有不便,你们想歇多久就歇多久,我这店客源稀少,谈不上什么耽搁不耽搁。” 唐峥再次一拱手,微笑道:“多谢!” 这时那厮已经烧足了开水,领着一个大茶壶霍霍而来,到了跟前也不句客气话,咣当一声把茶壶撂在桌子上,傲慢道:“桌上有碗,喝茶自倒。” 唐峥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愕然失笑道:“你这厮脾气很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富人家的公子哥呢。” 这话不还好,一厮反而炸毛了,怒气生生道:“你的一点没错,我家以前还真是大富之家,要不是叔叔乱发善心,收留一些不该收留的白眼狼,我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到此地步,我也不用低三下四做个厮。” 这话的满腹怨气,听得茶摊众人都是微微一愣,那茶摊老板忽然走上来拽走厮,一边对唐峥等人连连赔笑道:“客官勿要听孩子瞎,我家以前也算不上大富大贵之家,勉强只是有着百亩田地,算是能够满足吃喝而已。” 唐峥沉吟一下,轻声道:“乱世之时,家有百亩,其实已算大富大贵,店家你也无需太过自谦。” 着心里好奇,忍不住又问道:“按百亩田地已是大户,就算经常接济穷苦也不可能败了家,怎的我听这位厮话之间有些内幕,店家你竟是因为心存良善才到了今这个地步?” “唉!” 茶摊老板一声低叹,苦笑道:“遭了兵祸,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 旁边的厮忽然一脸怒气看着玲珑公主,伸手指着她怒骂道:“还不是这种乞丐,个个都是白眼狼。我叔叔好心好意收留他们,结果却引着贼军过来家里抢掠,家给烧光了,人也杀了很多,我爹,我娘,我堂妹,我弟弟……哼,总之乞丐都该死。” 着怒气冲冲,反身走回大锅那边生闷气。 直到此时玲珑公主等人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厮一见乞丐就满脸恨怒,原来是家中曾经遭过这方面的创伤,所以性格才变得有些暴戾和扭曲。 一时之间,茶摊的气氛有些闷,唐峥见到婷婷等一众孩连带畏惧,连忙打消继续跟茶摊老板套近乎的打算。 他拎起装满茶水的大壶,挨个给孩子们倒满茶水,最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大家取出包裹里的大饼慢慢的吃。 大饼都是糙面饼子,为了保证不易发霉全都烙的很硬,但是十一个孩全都吃的欢喜地,一口饼子一口热茶吃的啧啧有声。 唐峥本是重伤刚刚痊愈,身体正缺粮食补充体力,糙面饼子虽然难以下咽,但他吃的速度可一点不慢。 对面草原三人只见他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嚼,几乎三四口就是一张大饼下肚,转眼之间已经吃了五六张饼,猛然举起大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痛快!” 唐峥一抹嘴巴,心满意足打个饱嗝,这时孩子也都吃完了大饼,正在桌边安静坐着心喝茶。 “店家,算账吧!” 唐峥张口喊了一声,笑道:“先把茶钱给你支付了,然后我们还要在茶摊里歇一会。” 此时恰好又有几个行脚之人走进茶摊,茶摊老板忙着去接待新的客人,那个厮听到唐峥呼喊结账,连忙抬脚跑到桌子跟前。 唐峥冲着婷婷招了招手,婷婷很是懂事拿出一个包裹,包裹里面正是强逼圣教军盐队结算的五贯铜钱,姑娘略带不舍把包裹解了开来。 唐峥目光一扫孩子围坐的桌子,随即微微在心底沉吟盘算,道:“我们总共喝了二十七碗茶水,应该给你二十七文茶资。” 着从包裹里挑挑拣拣,故意选出成色很差的二十七枚铜钱,那厮顿时翻个白眼,有些尖酸道:“看你话办事像个公子哥,想不到付钱的时候一副穷酸样。成色好的也是一文,成色差的也是一文,难道留下成色好的还能当成两文用,我看你这辈子也是个穷鬼的命。” 这话的真是难听,听的旁边草原三人都有些愣愣,其中乎博尔赤忍不住偷偷去瞧唐峥,心中暗暗在想道:“这厮话如此刻薄,也不知他能不能忍,若是有人胆敢跟我如此话,老子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唐峥似乎也被厮弄得恼怒,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喝茶给钱,经地义,但是我不曾短你茶资,你这厮凭什么啰里啰嗦。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勤俭节约又有什么错?” 着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再次道:“我看你这厮动辄竟敢呵斥自己叔叔,以前我也是你这种混账性格,现在照顾十一个孩才知道殊为不易,我劝你还是改一改自己的臭毛病,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亲人。如果你总是这般尖酸,总有一要给你叔叔惹事……” 那厮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顿时发飙开始回敬起来,吵闹之间不免夹杂污言秽语,偏偏唐峥竟然如泼妇骂街一般和他对着骂。 两人聒噪对骂,相互问候对方家中女性,骂到后来十一个孩忽然加入战场,同仇敌忾帮着她们的唐大叔一起骂厮。 厮单口难敌众人,忿忿收了茶钱便走。 唐峥这才心满意足住了嘴,不过仍旧冷哼一声道:“老子要不是这几年脾气改了,今非得扯着你骂上三三夜不可。以后做人可得长长眼睛,不要看见落难之人就欺负。否则总有一你要吃大亏,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了你叔叔。” 这番话的模棱两可,令人一时之间无法捉摸。 草原两个青年目睹了一场骂战,乎博尔赤满脸都是大惑不解,忽然低头轻问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厮不讲理直接一巴掌抽上去就是了!他也是身负武功之人,和一个厮吵架纯粹自份。” 托木垒目光闪动几下,同样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玲珑公主心底隐隐有些发寒,总觉得唐峥这番话其实大有深意。 “莫非他察觉了我的伪装,知道我身上负有武功,刚刚那个厮苛责于我,他这话其实是在暗暗告诫厮……不对啊,我的易容术很难被人发现的啊,而且我并没有打算报复厮,他这自份有些犯不上……” 玲珑心中不断猜测,心翼翼窥视着唐峥。 第142章 设立驿承,招收流民 &nbsp&nbsp&nbsp&nbsp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天气渐渐变得热了,这个茶摊因为搭在道路之旁,又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此一家,所以在唐峥和小厮咧咧骂街之际,又有几波行脚的旅人进来歇脚。 &nbsp&nbsp&nbsp&nbsp那茶摊老板忙着招呼,期间也曾呵斥小厮几句,可惜他应该是性格太过绵软,导致小厮竟然不怎么惧怕他的呵斥,所以最终也只能无奈苦笑两声,冲着唐峥投去一个致歉的讪笑。 &nbsp&nbsp&nbsp&nbsp最终唐峥骂赢了小厮,脸上显出心满意足之色,直到此时似乎才有心留意新来茶摊之人,发现十有**都是面带风尘仆仆之色。 &nbsp&nbsp&nbsp&nbsp看其行走路线,赫然是往东边走,并且大多都是拖家带口,但是身边却没有多少行囊和包裹。 &nbsp&nbsp&nbsp&nbsp拖家带口上路,却无行囊携带,这情景唐峥一想便明,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看来都是些穷人,而且是穷到赤贫境地的穷人……” &nbsp&nbsp&nbsp&nbsp他见一个妇女面带菜色,怀里揽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娃,妇女眼中时时带着警惕,满脸疲倦坐在那里擦着汗。 &nbsp&nbsp&nbsp&nbsp她嘴唇有些干裂,应该是赶路很久又累又渴,但她却只是向茶摊老板要了一碗茶水,小心吹凉以后慢慢喂给孩子喝。 &nbsp&nbsp&nbsp&nbsp唐峥几次见她喉结滚动,显然也是很想喝水解渴,但她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动嘴,只把一大碗茶水全都喂给了自己的小闺女。 &nbsp&nbsp&nbsp&nbsp一碗茶水只要一文钱,这妇女却连多花一文都舍不得。 &nbsp&nbsp&nbsp&nbsp她怀里的女娃不过四五岁模样,这种年纪压根还不到懂事档口,小女娃被母亲喂着喝完茶水之后,一双眼睛却羡慕无比望着唐峥这边。 &nbsp&nbsp&nbsp&nbsp小女娃看的其实不是唐峥。 &nbsp&nbsp&nbsp&nbsp而是看着唐峥桌前摆着的糙面饼子。 &nbsp&nbsp&nbsp&nbsp这时代粮食就是命,出门在外盯着别人的干粮可不是好事。 &nbsp&nbsp&nbsp&nbsp世事多艰,人心叵测,那妇女生怕自家闺女惹人生气,连忙用手小心翼翼把闺女的脑袋扭回来。 &nbsp&nbsp&nbsp&nbsp可惜小女娃不依不饶,忽然伸出黑乎乎小手拉扯妇女的衣角,眼睛可怜巴巴,语气弱弱哀求,道:“娘亲,妞妞饿。” &nbsp&nbsp&nbsp&nbsp妇女手足无措,几乎不敢去看孩子眼睛。 &nbsp&nbsp&nbsp&nbsp唐峥轻叹一声,起身拿着两张糙面饼子走过去,那妇女神情明显警惕,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唐峥手里的饼。 &nbsp&nbsp&nbsp&nbsp她明显很是渴望,但又畏惧唐峥靠近。 &nbsp&nbsp&nbsp&nbsp唐峥想了一想,转身冲婷婷使个眼色,婷婷很懂事跑了过来,接过两张大饼给妇女送过去。 &nbsp&nbsp&nbsp&nbsp这一番善意的动作,慢慢才打消妇女的谨慎,唐峥趁机凑近一些,放轻声音温和问道:“这位大嫂风尘仆仆,孤身一人却带个孩子,看您这情形怕是要迁徙吧,冒昧问一句您是准备迁到哪里去?”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给了对方两张大饼,妇女对他的警惕明显减少很多,但她仍然不敢和陌生男人说话,只是脸带感激冲唐峥勉强一笑。 &nbsp&nbsp&nbsp&nbsp她一边用唾沫帮孩子把大饼软化喂食,一边低着脑袋显得很是拘谨惊慌,这种胆小甚微的模样看得唐峥又是一叹,心中打消了继续问话的念头。 &nbsp&nbsp&nbsp&nbsp但是和妇女一路而来的几个汉子却搭了腔,小声小气道:“这位好心小哥,你不要责怪柳三娘,她家男人在兵祸里死了,这一路上又受过几次欺负,所以才……”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但是隐约已经把意思表达了。 &nbsp&nbsp&nbsp&nbsp其中一个褴褛汉子转口又道:“我们都是从西面逃荒而来,准备到东边的大周去落户,唉,到处都在打仗,河南道已经活不下去了。大周在打大唐,大唐又在打白莲军,白莲军一会儿打大唐一会儿打大周,这些军队因为打仗减了兵力,动不动就会冲进村子里抢钱抢粮抢人口,男的就拉去当兵,女的就拉去做苦役,就连小孩子也要干活,我们都是从家乡逃出来的……” &nbsp&nbsp&nbsp&nbsp唐峥眼神一寒,忽然问道:“你说大周军队抢钱抢粮,还要强拉人头去做兵夫?” &nbsp&nbsp&nbsp&nbsp那汉子连忙道:“大周的军队没有,抢钱钱粮的都是大唐和白莲军,正因为大周军队不抢百姓,所以我们才逃去大周。” &nbsp&nbsp&nbsp&nbsp唐峥暗暗舒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这时汉子们已经喝完了茶水,好几人眼巴巴望了一眼唐峥桌子上的大饼,但是大家最终也没有开口进行讨要,只是各自从怀里摸出一文铜钱交给茶摊老板。 &nbsp&nbsp&nbsp&nbsp那茶摊老板唉声叹气,面带苦涩收了众人茶钱,口中却不时自责道:“唉,都是逃荒的人,都是逃荒的可怜人啊……倘若搁在我以前的身家,遇见逃荒之人总归要给几张饼子,现在却要靠着茶摊养活一家,无奈只能厚颜收下钱财。” &nbsp&nbsp&nbsp&nbsp这人性格虽然窝囊,窝囊到连自己的侄子都呵斥不住,但他心性真是有几分蠢好人的味道,自己都沦落到开茶摊度日还要可怜别人。 &nbsp&nbsp&nbsp&nbsp唐峥目光隐隐闪动几下,忽然开口问道:“我观老板心性良善,言谈举止也有几分条理,您以前又是个百亩之家的身份,怕是曾经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学问人吧。” &nbsp&nbsp&nbsp&nbsp“不敢不敢!” &nbsp&nbsp&nbsp&nbsp茶摊老板连连摇头,苦笑道:“虽然读过几本书,但却提不上学问人。读书有什么用,读书最没有用。不但干不了活,而且吃不得苦,偏偏还受不了世事多艰,看到可怜不平总想伸伸手。”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又是自嘲一笑,喃喃道:“以前家里有地,粮仓里也有粮,那时接济穷苦乃是应当应分,现在还存着这心就是痴傻了。唉,小哥儿莫要责怪我那侄儿,其实他也是为了家里好……” &nbsp&nbsp&nbsp&nbsp唐峥点了点头,仿佛若有所思。 &nbsp&nbsp&nbsp&nbsp他脸色不断变换,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这时那些逃荒之人已经准备上路,那带孩子的妇女也连忙起了身,这时代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匪患,唯有扎堆行走才能勉强保证安全。 &nbsp&nbsp&nbsp&nbsp妇女心里感激唐峥赠饼,又见他身后也带着十多个孩子,忽然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哥若是也要赶路,不如跟着我们一起。” &nbsp&nbsp&nbsp&nbsp“是啊是啊!” &nbsp&nbsp&nbsp&nbsp那些逃荒之人也都开口邀请,连连道:“如今兵荒马乱,大家一起有个照应。小哥你独自带着十几个孩子,远途赶路可比我们辛苦呢。” &nbsp&nbsp&nbsp&nbsp玲珑公主心思电转,忽然可怜兮兮在一旁道:“也带上我吧,我也想乞讨着去大周,听说那里不用打仗,做乞丐也不会被饿死。我爹娘都已不在了,我自己一路乞讨有些害怕,我正愁没人带领,求你们把我也带上吧。” &nbsp&nbsp&nbsp&nbsp那群逃荒之人看她一眼,见是个小乞丐都有些怜悯。 &nbsp&nbsp&nbsp&nbsp那妇女脸上怜惜之色最重,连忙招手呼唤道:“小丫头快过来,咱们一起逃荒去大周。” &nbsp&nbsp&nbsp&nbsp玲珑公主装出感激模样,乖巧跑过去凑在妇女身边。 &nbsp&nbsp&nbsp&nbsp托木垒和乎博尔赤目瞪口呆,一时却找不到借口也跟着走,他俩化妆的乃是江湖豪客,自然不能假托自己也要逃荒去大周。 &nbsp&nbsp&nbsp&nbsp这时那些逃荒之人已经开始启程,拖家带口慢慢从茶摊边离开,临走之前再次招呼唐峥一声,语气诚恳道:“小哥儿真不一起走吗?一起走才能有个照应啊。你自己带着十几个孩子,要是遇到个难处可咋办啊?” &nbsp&nbsp&nbsp&nbsp唐峥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显出一丝莫名的微笑来,他刚才脸色不断变换,似有一件疑难不能下定决心,这时听到这群逃荒之人的邀请,终于被人性的良善触动了心地某处。 &nbsp&nbsp&nbsp&nbsp“也罢……” &nbsp&nbsp&nbsp&nbsp他猛然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nbsp&nbsp&nbsp&nbsp在场众人无论茶摊之内还是茶摊之外,只见这个青年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刚才还像个逃荒赶路的小哥,一眨眼竟有些久居高位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他猛然开口一喝,大声道:“你们先停下,谁都不要走。” &nbsp&nbsp&nbsp&nbsp竟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但是语气却很温和,并无强硬蛮横之感。 &nbsp&nbsp&nbsp&nbsp众人都是一怔,不知他是何用意。 &nbsp&nbsp&nbsp&nbsp但见唐峥忽然转身,再次喝道:“纪千千,你都看清楚了吧?” &nbsp&nbsp&nbsp&nbsp众人又是一怔,更加莫名其妙。 &nbsp&nbsp&nbsp&nbsp但是众人随即发现,茶摊之中猛然站起一人,玲珑公主顿时眼中一寒,托木垒和乎博尔赤心中也打个突兀。 &nbsp&nbsp&nbsp&nbsp草原三人悄悄递个眼神,皆都生出浓浓警惕之意。只因他们发现茶摊里站起的不是别人,赫然是他们先前察觉的那个少女大高手。 &nbsp&nbsp&nbsp&nbsp这少女正是女皇李静雪的徒弟纪千千,她背着古剑慢慢踱步走到唐峥面前,一双妙目似乎略带迟疑,忽然问道:“你想怎么做?” &nbsp&nbsp&nbsp&nbsp唐峥轻咳一声,不答反问道:“前方在打,此地应该控制了吧?” &nbsp&nbsp&nbsp&nbsp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偏偏纪千千却仿佛明白,只见少女沉吟一下,然后略带迟疑道:“洛阳以东,尽皆掌控,洛阳以西,尚在交战,此地却属中间夹缝,难说掌控还是不掌控。” &nbsp&nbsp&nbsp&nbsp“但是至少也有驻军,我猜的对也不对?”唐峥紧跟着又问。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想了一想,再次迟疑道:“我少问兵部之事,不能确切回答,不过唐无敌大帅的帅帐就在东方一百里处,若是想调兵马的话也就半天时间。”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看了唐峥一眼,语带深意又道:“你应该明白的,师尊因为你的事情大发雷霆,不但派出唐大帅猛攻河南,而且朝堂里能征善战的人物也都来了。比如王朝将军,比如胖和尚大师,你的部曲也都来了,屠彪和吴穷被师尊封了偏将,负责统领你上缴的那一万五千兵马,还有王氏投靠你的那些人,如今也都在唐大帅账下听令。” &nbsp&nbsp&nbsp&nbsp唐峥哈了一声,拍手道:“那可好了,原来都是老熟人。”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道:“问东问西,意欲作何?” &nbsp&nbsp&nbsp&nbsp唐峥直言不讳,沉声道:“我想办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请唐大帅派兵把这里打下来,刚才你说这里乃是中间夹缝地带,我需要把这里由夹缝变为掌控。” &nbsp&nbsp&nbsp&nbsp“目的呢?”纪千千又问。 &nbsp&nbsp&nbsp&nbsp唐峥忽然转身,抬手一指茶摊老板,笑道:“打下此地之后,你说他有没有能力做个驿承?” &nbsp&nbsp&nbsp&nbsp“驿承?”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明白过来,道:“驿承虽小,却掌十里之地,倘若用的好了,也能成一大事。我明白了,你是看他心性良善,即使家道中落仍旧想着救济贫苦,刚才你还专门询问他是否读书,无非借以推测他能否担当驿承之职……他若成了此地驿承,必然善待往来逃荒之人,但是首先我们得要掌控此地,然后才能让他安安心心照看往来。” &nbsp&nbsp&nbsp&nbsp“不错!” &nbsp&nbsp&nbsp&nbsp唐峥点了点头,沉声道:“天下纷乱,离人纷纷,既然逃荒之人渴望前往大周,那么大周就要给这些人提供一些庇护。庇护整个天下我们暂时没能力,但是设立一个中转驿站完全有能力……”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拉着纪千千走到那群逃荒之人跟前,又道:“你仔细看看他们,个个面带风尘菜色,妇女抱着小孩,汉子拖家带口,明明已经饥肠辘辘,身边却无可食之粮,如此凄惶可怜,路上还要担心匪患。”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又是停了一停,叹息道:“唉,天下贫病太多,咱们也只能勉强兼顾眼前,我想在这里设立一个中转救济,但凡逃荒之人到了这里都给配发粮食,有了粮食他们才能继续逃荒,不至于饿死在前往大周的路途上。”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肃重点头,俏脸显出欣赏之色,不过却皱眉迟疑道:“免费给逃荒之人提供粮食,这可不是我能决断的事情,逃荒之人太多,用粮必是大数,此事就算拿到朝堂怕也要有一番纷争,即使争论最后还不一定能够通过。” &nbsp&nbsp&nbsp&nbsp唐峥攥了攥拳,目光闪闪道:“那就不经朝堂,直由琅琊私给,所需粮食全从琅琊调拨,这些逃荒之人也由琅琊接收。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去向唐大帅借兵把这里掌控住……” &nbsp&nbsp&nbsp&nbsp想了一想又道:“若是唐大帅有些犯难,那就请他把我的那支兵马放出来,我相信屠彪和吴穷还不至于忤逆我的命令,必然会妥妥善善把这里打下来。”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郑重点头,忽然又道:“你让我去借兵,那你又要作何?” &nbsp&nbsp&nbsp&nbsp唐峥苦笑一声,道:“你轻功比骏马还快,小孩子可比不上你。我身边有十一个小孩,只能带着她们慢慢赶路。” &nbsp&nbsp&nbsp&nbsp“不行!” &nbsp&nbsp&nbsp&nbsp纪千千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俏脸发寒道:“在你见到师尊之前,我再也不准你离我半步,否则你若又被人袭击围杀,我百死也无法向师尊交差。” &nbsp&nbsp&nbsp&nbsp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显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余地。 <sript></s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