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第一章 不要烧我! 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脸上,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略显憔悴,作为一名急诊科医生,这种憔悴仿佛是一种标配。 “周医生,有新病人马上就到,好像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自杀!”护士王雅站在男卫生间门口喊道。 “知道了,马上就来。”周泽回应了一声,然后抽出纸巾将水珠擦干净开始往外走。 救护车很快就开入了医院,担架车上躺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色唐装的老者,老者不停地在咳嗽,不时有血沫子以及脾脏器官碎片被咳出来了,全身上下都是血污。 周泽马上跑了过去一边推担架车一边观察伤者情况,同时对前头的人喊道:“准备手术器械,快!” 伤者的情况很不好。 “我…………我…………不想死。” 老者睁着眼,看着自己身边距离自己最近的周泽。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帮助你,你死不了。” 大部分垂危的患者,在这个时候都会说这种话,能真正平静面对死亡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作为医生,在这个时候当然不是和伤者分析病情告诉你你有几成把握能活下来的时候,伤者这个时候所需要的,是心理的慰藉。 “不…………不…………下面…………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老者忽然攥住了周泽的手腕,一脸严肃地看着周泽。 “你稳定一下情绪,放轻松,你的生命不会有问题。”虽然手腕处有些生疼,但周泽还是没有去尝试挣脱掉。 “我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他们……他们发现我了……我……他们发现了我……” “嘶……”周泽忽然感受到手腕的一阵刺痛。 “周医生,你的手!”身边的小护士马上喊道。 老者的指甲很长,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指甲是黑色的,是那种类似琥珀般通透的黑色,不像是有污垢在里面聚集的样子; 而此时,老者的指甲已经嵌入了周泽手腕的肉里。 “我不下去了……不下去了……不下去……哈哈……咳咳咳…………” 老者忽然挺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身体一颤,原本抓着周泽的手脱落下去,整个人失去了动静。 “准备抢救!”周泽喊道。 老者被推入了急诊室,有医生护士开始对其进行抢救措施,同时电击器也准备完毕。 “周医生,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王雅这个时候走过来。 作为医生,他们实际上并不担心这点皮肉伤,他们最担心的是万一老者有其他的疾病,很可能让医生进入职业暴露的危险境地,毕竟老者手上刚刚有很多血,谁都不清楚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 一些病,一点沾染上了,可能一辈子也就毁了。 伤口包扎好之后,急诊室里走出来另一位医生,对着周泽摇摇头。 这意味着,人没救过来。 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失落,但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也已经见惯了,很快就会调整过来。 “周医生,做个检查吧。”王雅建议道。 “不了,我晚上还有点事情。”周泽摇摇头,直接走到了更衣室那边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到医院停车场开车离开。 车子刚开到江海大道高架下面,周泽的手机就响了。 “喂,我是周泽。” “周医生,孩子们都在等着你呢。” “不好意思,吴校长,有个病人耽搁了,我现在马上过去,让小朋友们再等我一会儿。” “好,好。”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周泽又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孤儿院的小朋友们平时都很早就睡觉。 红灯变了绿灯,周泽踩下了油门,开了过去。 “嘟!!!!!!!!” 也就在此时, 一辆重卡闯红灯开了过来,周泽只来得及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那刺目的远光灯, 随即, “砰!” 天旋地转, 小轿车在重卡面前宛若一张娇弱不堪的白纸直接被撞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之后砸落在了地上。 ………… “额……” 周泽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好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同时,自己的眼睛也睁不开,他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出于职业素养,他很想现在就检查一下自己的受伤情况,但他没办法动弹。 四周,不时有其他车辆行驶而过的声音,还有各种喇嘛声。 我还在车祸现场么, 我还在车子里? 周泽在心里想着。 很快, 警车的警笛声传来,还有消防车的声音, 最后,让周泽感到亲切的救护车笛声传来。 周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挪动,附近的温度稍微有些高,应该是在切割自己车子好把自己营救出来。 这种营救活动周泽参加过不少,对一些流程还是清楚的。 可惜了,自己后车厢里的蛋糕,以及孤儿院孩子们的六一儿童节聚会,只能泡汤了。 “周医生!” 熟悉的呼唤声。 应该是院里的陈医生。 周泽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至少,自己保下了一条命,这姑且也算是一场,飞来横祸吧。 身边还有几名护士的声音,因为附近太嘈杂,所以周泽听得有些不清楚。 但接下来,陈医生的一句话,让周泽的心猛地陷入到了谷底! “周医生失去生命体征了。” 不, 我没死! 我还没死! 我没死啊!! 周泽在心里拼命地呐喊! 他没死,他还有意识,他没死! 接下来,周泽感知到有人在对自己做心肺复苏,那一次次沉重的挤压,他感受到了,却没办法张开眼,也没办法去说话。 他没死, 他希望他们快点发现他没死! 但一通忙碌之后, 周泽听到了几名认识的护士哭泣的声音, 陈医生一拳打在了附近的车门上,显得很是悲痛。 喂! 别放弃! 千万别放弃! 我没死! 我现在应该是假死状态, 失血过多? 受伤严重? 但我真的没死! 我应该还有呼吸的,我应该还有心跳的! 周泽在心底疯狂地咆哮着。 但接下来,他感知到自己被抬到了担架上,应该是被送入了救护车里。 紧接着,就是救护车开动的声音。 车厢里的护士们还在哭。 但这种哭声在周泽耳中分外刺耳, 他还没死, 哭什么! 为什么要哭! 你们再看看我, 再看看我, 再检查一下, 我没死啊! 救护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周泽听到了院领导的说话声: “小周人就这么没了?” “车祸很严重,周医生受伤过度,失血过多,已经确认死亡。” “真的?人就这么没了?”另一位副院长还不相信。 “小周走了。”这是一位科室主任的声音,“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 我没死! 你们这帮庸医! 我没死! 你们这帮混蛋! 混蛋!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谩骂着,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这帮人不再是他的同事,也不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他的领导和长辈, 他们居然认定自己已经死了, 但死人还能听到声音还有感知么? 我没死! 你们这帮混蛋, 畜生, 我没死! 救我! 救我! 担架车开始推动,四周静悄悄的,而且温度也在逐渐降低。 “小雅,你别太伤心了,院长说了明天院里给周医生开追悼会。” “素琴姐,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周医生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这样没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开一点就好。” 两个护士说完这些后,就离开了。 四周, 空荡荡的, 那种森然的凉意, 是那么的清晰。 周泽不停地去挣扎,不停地想要去反抗,他想要醒来,他迫切地渴望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样,任凭他不断地努力,但自己的身体,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最终, 他有些绝望地放弃了, 他累了, 也疲惫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的, 太平间。 ……………… 当周泽再度“醒来”时,是感知到自己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凉意,刺痛感也很清晰。 “妆化好了没有?”有人在旁边问。 “别急啊,等下,他整个人都被撞成这个样子了,化妆哪里有这么快。” “人家医院都在催了,马上要把他送去哀悼会那边。” “要不你来嘛。” 殓妆师似乎有些生气,化妆时更用力了,当然,她们面对的客户是死人,死人自然不会说痛的,也不用担心收到投诉,只需要让活人看见成效就可以了。 周泽已经没力气挣扎了, 他就这样安静地待着, 承受着化妆笔在自己脸上不停按压下来的刺痛感, 终于, 妆化结束了。 “行了,叫他们进来吧,我们活儿结束了。” 周泽感觉自己正在被换衣服,随即,他被推了出去,医院的护工将他抬送到了柔软逼仄的空间里。 这, 应该是冰棺。 然后,四周的一切嘈杂都在瞬间被隔离, 应该是盖子被盖上了。 抖动, 摇晃, 颠簸……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泽终于又听到了声音,冰棺盖子应该被打开了。 入耳的, 是哀乐。 院长拿着话筒在做讲话,他在夸自己,在惋惜自己, 然后是副院长以及主任等等人。 周围, 不时有脚步走过的声音, 有人只是静静地走过去,看自己最后一眼, 有人还试图喊自己几声,带着哭腔, 这是在瞻仰遗容。 瞻仰, 我的遗容! 我没死, 我真的没死, 我还没死! 没死啊! 周泽在心底哀嚎着, 他又开始尝试去努力, 但依旧没办法, 他只能听得到,也能感受得到, 却没办法说话, 也没办法睁开眼, 大家都认定他死了, 但他自己清楚, 他还没死! 孤儿院的小朋友们也来了,在他身边哭泣。 他们哭得很真诚,因为周泽自己也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孩子,也因此,工作之后,他的薪水大部分都捐献给了孤儿院,这次出车祸,也是因为晚上赶着开车回孤儿院陪孩子们过六一儿童节。 “小周啊,你安心地去吧,你这次,算是因公出事,你没有家人,但你的赔偿金医院会给孤儿院的,你放心吧。”副院长站在周泽身边说道。 随后, 周泽感知到自己再次被隔绝起来,冰棺盖子应该再度被闭合了。 然后又是一阵颠簸, 最后,停了下来。 冰棺盖再度被打开, 四周,有些安静,偶尔听到人声,却不显吵闹。 有两个人,一个抓着自己的肩膀一个抓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举起来,然后放在了另一个冰冷的架子上,好像是钢板。 这两个人很熟练,非常非常的熟练。 周围,隐约有依稀的哭声。 周泽一开始还没能分辨出自己又来到了哪个地方, 但在此时, 他忽然明白了, 王八蛋! 他们把自己送到了火葬场! 他们要烧了自己! 我没死啊,王八蛋们! 艹你们祖宗! 我没死! 还没死啊! 不要火化我, 不要火化我! 我真的还没死啊!!!!!!!!!!!!!! 你们这帮畜生, 杂种! 狗娘养的!!!!! 这次,是周泽最发疯的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 他知道, 一旦自己被火化了, 那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他将直接面对死亡! 彻彻底底地终结!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自己还不到三十岁,自己还没成家,自己还没有孩子,自己还有人生,自己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可以走! “妈妈,我刚看见这个叔叔的手动了一下。”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声音在旁边响起。 “啪!”一个小嘴巴子扇过去。 “别瞎说,等我回去收拾你。”女孩儿的母亲斥责道。 周泽绝望了, 因为无论他如何挣扎, 如何在心底咆哮, 外面的人都无法感知到。 他被放在了传送带上, 机器开始启动, 他正在被往前推送,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也因此,他无比地恐惧! 不, 不, 不! 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不要烧了我! 不要烧了我! 没人听得到自己的呼唤, 他们只负责伤心, 只负责难过, 只负责将这个流程走完, 然后回家吃晚餐,明天继续过。 终于, 周泽感知到自己似乎被推送进了一个满是油渣味的狭窄地方, 紧接着, 有黏着的液体喷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汽油, 紧接着, “滋滋……” 烫! 非常烫! 疼, 剧烈的灼烧疼痛! 火, 火, 大火, 到处都是火………… 第二章 地狱! 冷, 好冷…… 周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 他行走在一条幽径的小路上,小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花,却没有丝毫浪漫美好的气息,花朵娇艳,像是一道道嘲讽,也像是围观的看客。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周泽记得自己之前最后的记忆是火,大火,恐怖的火焰将自己完全吞噬,那令人心悸的炙热温度将自己烘烤成灰。 但转眼间, 他却来到了这里。 在这条路上,其实还有许多人, 有老人, 有孩子, 也有年轻人和中年人, 有男有女, 大家穿的衣服各不相同。 有的人穿得很简单,有的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脸上也画着过分的腮红。 大家都是踮着脚后跟在走路, 没人说话, 也没人发出其他声音, 只剩下偶尔传出的“擦擦擦”鞋底摩擦声响。 周泽也在跟着所有人一起麻木地前行着,他不时地在张望,也在不时地回首,他隐约间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已经死了; 而这里, 是地狱。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是亡者的归宿, 自己, 终究还是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选择, 他不想死,人,都是不想死的,但在这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他很迷茫,也很无助。 “咿呀……………………………………” 清冷的小调自远处传来, 周泽撇过头,看见远处走来一朵朵的鲜红,而周围其他人对此都熟视无睹,继续麻木地踮着自己的脚后跟往前走去。 等近了之后,周泽看清楚了,那一朵朵鲜红是一把把桃花纸伞,远处,有一群女人,排着一条队伍,撑着纸伞,婀娜走来。 她们身材高挑,体格风、、、骚,全都穿着紫色的旗袍,走动间,大腿的肉色不时露出,隐约的魅惑,让人心悸。 女人们盘着发髻,一丝不苟,甚至连她们的步履,都整整齐齐,仿佛世间最优秀的歌舞团,而且,她们已经排练了超过百年。 她们在走, 她们在行进, 从小径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无巧不巧地, 自周泽面前经过。 精致的妆容,雪白的肌肤,那哼出来的清冷长调,营造出了一种烟雨朦胧的老上海氛围。 每个女人的手腕上,都戴着手镯,颜色不一,大小也不同,衬托着她们的雪白皓腕,更令人目不暇接。 可惜, 她们不是行走在南大街商业步行区, 也不是金碧辉煌的高端会所瓦台, 她们脚踩着黄泉路, 掠过的是彼岸花海, 她们目不斜视,后者盯着前者, 最前者, 则目光空洞。 当最后一个女人自周泽面前经过时, 女人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 自女人明媚动人的眼眸中,有几只肉蛆正在攀爬出来,而女人的鼻孔里,则有蚯蚓的尾端在摇摆,精致的耳垂下,是蜈蚣数之不尽的触角。 原本世界最美丽, 现在, 直接跳转到另一种极端。 恐怖? 当然恐怖! 恶心? 当然恶心! 但周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人会被吓死,但鬼呢? 女人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女人, 二者目光短暂交汇,随即,女人继续往前走,身段摇曳,背影袅袅,旗袍的紧致,将其秀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你们……要去哪里?” 周泽下意识地跟着这一队女人往前走,也就脱离了原本的队伍。 而小径上木讷行走的人, 却没有一个看向这里,他们似乎不会思考,也没有感知,而周泽,仿佛是其中的异类。 一行女人,步步生烟,一直在往前走,呢喃哼调,似凄似冰; 原本压抑的环境,因为她们的出现,反而更让人觉得萧索。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他跟着她们。 然后,周泽看见她们一个一个地走入了前面的水潭里。 水潭不大, 宛如镜面, 她们的进入,似乎打破了这种平静,吹开了一层层涟漪。 最前面的几个女人连头都已经没入了水面之中,后面的女人也在继续跟着。 周泽走到了水潭边,他没有跟着一起下去,他只是站在边上看着。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任何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进来,而进来后,也就无法再出去了。 潭水中央,有东西浮出, 是一双手, 甲红手白, 纤细青葱, 两只手翩翩起舞,如梦似幻,让人的视线瞬间被其吸引,再也无法挪动开。 美,是吸引人的,而这种美,却勾人心魄。 周泽的眼眸里,慢慢地显露出迷醉之色,甚至连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往前走都不知道。 先是脚面, 紧接着是膝盖, 随后腰部, 到最终, 水面没入了脖子, 乃至于,整个人都进入了潭水之中。 潭水不冷,甚至很温暖,水面清澈,能见度很高,当你进入这里之后,你连窒息的痛苦感都没有。 周泽看见了先前那一队撑着纸伞的女人,她们在水面之下依旧袅娜动人,还在继续地往前走着。 而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则有一位身穿着红衣的女人,她站在水下,但双手却在水面之上起舞翩飞。 周泽开始向这个红色女人靠近, 不是因为美色, 也不是因为其他的虚妄影响, 而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你靠近,让你贴近,让你情不自禁。 终于, 周泽靠近了她, 而她的手,也慢慢地从水面上收了下来。 女人头发很长,也很茂密,在水波之中飞舞荡漾,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脸。 “终于…………又等到…………这样子的人了…………” 女人声音清脆,甜甜的,糯糯的, 迷人心酥。 女人美丽的双手伸出来,搭在了周泽的肩膀上,这动作,很是亲昵。 “你…………来陪我…………” 下一刻, 女人的头发开始飘散开,缕缕青丝开始吹拂在周泽的面庞; 美人拂面,这似乎是很有情调的一件事,但接下来,女人的头发却化作了世间最为坚韧的钢索,开始捆绑周泽的脖子。 “你来…………陪我…………” 头发披散,不再遮掩, 女人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来, 她没有面容, 她的脸,是平的,没有波澜,也没有褶皱,这是一场很平滑的脸,足以让万千少女去嫉妒和羡慕, 但她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没有眼睛,更没有耳朵, 无面……女。 周泽感知到自己无法呼吸了,自己胸膛都快炸裂开来,同时,他的身体仿佛即将崩溃。 无面女的笑声依旧清脆空灵,但在此时的周泽耳中,却像是魔音贯耳。 周泽已经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被以这种方式纠缠住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总之, 不会是好结局。 “你在这里…………陪我…………!” 无面女继续笑着,头发乱舞。 周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住缠绕在自己脖颈位置的头发,他想要努力去将其挣脱。 无面女对他自不量力的表现感到很是有趣, “你挣脱不了的,别挣扎了,能走到这里来的,都有灵,有灵的人,我吞够了,就有机会回去! 你注定, 将成为, 我的祭品!” 但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可能…………不可能…………” 周泽的十指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漆黑通透的颜色,在这个水潭之中,闪烁着属于它的异样光辉,这个指甲的颜色,和周泽死前救治的那位老者指甲颜色一模一样。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热水下油锅的声音传来, 无面女纠缠着周泽的头发在触碰到周泽指甲时直接融化崩断,而周泽的身形则开始慢慢地后退,开始脱离无面女的束缚。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能离开! 为什么你也能离开我不能!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不公平! 不公平!” 无面女用手去拦住周泽, 但当周泽用手去摆脱时,指甲一旦触碰到无面的手,无面女原本完美无瑕的玉手当即被烫出一个洞。 “啊啊啊啊!!!”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惨叫, 身形开始后退,自此,也失去了对周泽的掌控。 周泽的身体开始上浮, 即将浮出水面。 “你跑不掉的……你会被……会被抓回来的! 这里, 才是亡者的归宿! 你们,你和他们,哪怕是走了,也终究会被抓回来!” 无面女在下方歇斯底里地呐喊咆哮着, 她嫉妒, 她羡慕, 她疯狂!!! 而不断上升中的周泽, 则慢慢地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幽冥黄泉小路, 彼岸花的炫目, 无面女的咆哮, 旗袍女的婉约,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正在渐渐离他远去………… 第三章 赘婿 午夜的街头, 路灯黄黄, 人也惶惶, 天很冷,还有风,似刀子割人。 周泽也感到冷, 他不知道这里又是哪里, 但知道一件事, 这里是……人间。 他已经死了,但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只能机械麻木地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没有功夫去思考太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自己刚刚下去的地方, 比如那个自己车祸前救治的老者, 比如水潭里身穿着红色衣裙的无面女, 比如……自己的指甲。 他回来了,本该是很喜悦的一件事,但哪怕身边偶尔有人走过,哪怕他再用力地打招呼,也依旧没人可以看见他和听见他。 他被这个世界给排挤了,隔绝了。 没尝试过被关“紧闭”的人,不会了解那种被完全隔离的痛苦,而对于周泽来说,眼下整个世界,就是他的囚笼,囚笼上还盖上了一层黑布。 没人能看见他, 也没人能和他交流, 他拿不起任何一件有实的东西, 甚至, 连风都能够从他身上轻而易举地吹过去。 他是那么的羸弱, 弱不禁风这个词在他身上,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最让周泽震惊和骇然的是, 他能看见自己身上不断有淡淡的光点流散出去, 换言之,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变淡。 可能再过个一刻钟,自己就将彻底地消失不见,被抹去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时间,真的没剩下多少了。 八仙里,铁拐李就是以魂魄的方式进入了一位饿死倒地的人体内,才成了后世流传那种形象。 周泽也听说过关于鬼魂“借尸还魂”的故事,他也想去借尸还魂,他很冷,也很慌张,他需要一具肉体给自己去依附。 甚至,他不介意这个人是谁。 人在这个时候,总是自私的,周泽也不例外,而且,他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但是,每当他准备靠近一个人时,那个人的头顶和双肩位置都会出现光火,直接让其无法靠近,甚至自己还因此受到了伤害,加剧了自己“挥发”的速度。 他有些累了,也有些麻木了, 他在等待自己的终结, 等待自己的结束。 作为一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让他再面临一次死亡,反而能够变得更坦然了一些。 而且,以周泽现在的情况,继续逗留在这里,逗留得时间越久,也就是意味着他承受折磨的时间越长。 “吱呀……” 前面,有一家还亮着灯的店面,好像是一家书店,因为隔着店门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一排排书架。 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走了出来,是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男子戴着帽子,看不清楚真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急匆匆离开了。 当然,男子是看不见距离他不到五米处所站着的周泽的。 原本,周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就在男子离开不久之后,周泽忽然自书店里,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气息。 是的, 温暖的气息。 这种温暖,让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眼下就像是一个即将冻死的人忽然得到一盒火柴一样,哪怕知道火柴救不了自己的命但还是会划开它让自己在临死前感知到最后的温热。 周泽向那边走过去,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书店的玻璃门,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书店的书架后面。 书架后面, 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年纪可能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因为店里开着空调,所以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也就一件长袖外加一件薄外套。 他躺在地上,但在他身上,周泽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穷鬼,晚上走在路上捡了一袋子金币。 这种吸引力,无法拒绝,而且现在的周泽,也没资格去拒绝! 周泽走了过去,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蹲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进入对方的身体,但他明白该如何去接触自己所需要的温暖。 一只手伸出,放在对方的胸口位置, 周泽看见自己的指甲居然慢慢地嵌入到了对方的体内,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同于自己之前走在路上时“微风”吹过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相融,以自己的指甲为媒介进行的一种融合。 慢慢地,周泽整个人开始进入到对方的体内,二者,开始了重合。 ……………… “徐乐!你给我醒醒,醒醒!” 周泽被一番推搡给吵醒,不,确切的说,是被“惊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书店柜台后面,之前自己是双手枕在上面。 “喂,你醒醒!” 女人的声音很尖锐,很高亢,带着一种颐气指使。 抬起头,周泽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孩儿,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吧,虽然是大女孩儿了,却还是有点稚气未脱。 “喂,徐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耐了是吧,想给我爸妈给我姐脸色看了是吧,昨晚居然敢一宿没回家! 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徐乐? 是谁? 周泽有些茫然地摊开手,发现自己双手很平滑,自己以前的手可是因为长时间练习手术器械已经有了一些老茧,这双手却没有。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女孩儿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气势汹汹。 周泽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到了店门边的玻璃镜子前,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是一张陌生的脸,不,这张脸自己见过,是昨晚自己看见的那张脸。 这身体, 是我的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爸妈可都生气了,我妈还在家里发脾气了呢,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你这个上门女婿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里摆谱? 你想做样子给谁看啊! 你今晚再敢不回家,信不信我过来直接抽你!” 女孩儿作势扬起自己的巴掌,但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姐夫”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躲闪和求饶,反而那一双眸子里的意味,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这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半了。 “哼,我先上学去了,晚上再和你算账!” 女孩儿气呼呼地走了。 周泽则是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这里有一台老式笔记本,笔记本旁边还有一部手机。 即使是现在,他依旧没能从自己身份转换的过程中适应过来。 他是周泽,是通城有名的年轻外科医生,而且,他是一个孤儿, 结果, 自己眼下变成这个身份, 刚刚那个女孩儿说什么来着? 我是……上门女婿? 有一个妻子? 还有丈母娘和丈人? 而且看自己这个小姨子刚刚自己这个“姐夫”面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自己这个“上门女婿”还真是符合古代的优良传统。 上门女婿,俗称倒插门的,不光被妻子家里人看不起,在古代也会被周遭所有人看不起,甚至身份和罪犯差不多,汉唐的时候那些被强迫戍边的人里面往往也有赘婿。 拿起手机,手机没设置密码,也不知道是那货懒还是不敢设密码,至少在这个时候让周泽很轻松地打开了他的微信和QQ。 QQ列表里人很少,也就是些许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然后有一个家人的列表,里面只有一个人,备注是“老婆”。 打开了和她的QQ聊天记录,空。 好吧, 周泽打开了微信,试着找了一下,找到了备注是“老婆”的女人,这里有回复了,基本都是徐乐问一些事情,比如今晚吃什么,今晚要准备做什么,进货需要花多少钱,最近书店卖了多少钱,你身体怎么样一大堆, 然后对方的回复往往很敷衍也很高冷, 以: “哦” “嗯” “好” 来代替。 周泽将手机丢一边,这个人际关系,有点复杂了,他忽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指甲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自己出车祸前救治的那个老者,自己从无面女人手中脱困,自己进入这个家伙身体等这些事情上,自己的指甲,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心随意动, 就在这个时候, 周泽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同时也变得漆黑通透起来,甚至在指甲上,还有淡淡的黑雾缭绕。 “呼…………” 长舒一口气, 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 指甲又恢复了正常。 一直从早上到中午,周泽都坐在那里尝试去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也在平复自己身份转换所带来的不适应感,中午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觉得饿。 这里依旧还是通城,周泽以前的家在崇川区,现在则是在港闸区,距离并不远。 到了下午时,周泽才叹了口气,默默地站起身,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开始试着打扫书架,总归,给自己先找点事情做做。 那个死前掐过自己的老者曾说过“他被发现了”以及地狱里无面女说过的“你迟早会被抓住”,让周泽心里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他现在的状态,算是“苟活”了,死而复生,是邀天之幸,所以他很珍惜,至少,在没完全分清楚状况和掌握足够线索前,自己得代入这个身份,最好不要引起太大的异常,不要引起那些“要抓他的人”的注意。 这家店的生意,真的很不好,传统图书市场的低迷,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而且这里又不是在学校的大门口黄金一条街上。 只能说,那个“徐乐”选择在这里开一家书店,能不能保本都是一个问题。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才走进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客人在小学生读物那边转悠着,且转悠了很长时间。 周泽等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问道:“选什么题材的?” 虽然,周泽也不懂。 “随便看看。”对方回答道。 “嗯。”周泽也就不再理会了,他现在还没融入这个“书店老板”的角色里。 但就在这时, 对方却忽然走到了自己身后,幽幽地开口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什么?”周泽问道。 “昨晚我用棒球棒打了你的头,抢了你的钱, 而且我还特意去试了一下, 你那时分明已经没有鼻息了的。” 第四章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周泽愣了一下,所以说,昨晚自己之所以能拿“徐乐”这个人的身体去借尸还魂,还是因为他刚刚被杀了? 因为身子还热乎着,所以自己才能进去? 这样看来,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幸运了。 没有反感,也没有愤怒,更没有可能被戳破身份的惊慌,周泽转过身,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 男子愣了一下, 他从周泽眼里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欢喜, 是庆幸, 甚至, 还有一点点的欣赏。 作为一个宿主,在昨晚那个情况下,周泽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何种艰难局面,如果这个家伙没恰巧在那个时候杀人,自己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根本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抱歉,我昨晚昏过去,早上起来脑子很不舒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忘记了昨天的事情。”周泽随意地解释道。 他不认为对方会猜出来自己是鬼魂借尸还魂,除非对方脑子进水了。 “你不怪我?”对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荒谬道,“哪怕我已经告诉你,昨天抽了你一记闷棍?” “没事儿,我倒是谢谢你,没把我桌上的手机和电脑拿走。” “那个……是我忘了。”男子挠了挠头,“你没事就好,这是我昨天抢的你的钱。” 男子主动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三百块,然后又掏了掏,又取出了八百块。 “八百块是你的医药费,三百是昨天抢的。”男子抿了抿嘴唇,“昨天上网赌钱把自己的工资都输给狗庄了,路过你这书店时忽然想弄点钱花花,把你打倒之后我发现你没鼻息了,还吓得要死。 跑回家后一整晚没睡着,就想着警察会不会忽然破门进来把我抓走,入室抢劫加杀人,就拿了三百块,感觉自己真傻,真不值。” 男子伸手在周泽的肩膀上拍了拍, “哥们儿,你没死真好,真的,我从早上开始就在外头转悠了,我在等有人报警,等警察过来,结果我看见你居然还在书店里。 你知道么,那时候我都快跪在地上给你磕头了,谢谢你,你命硬,没死,不然我就完了,这里这么多摄像头,要是你死了,我肯定跑不掉。” 周泽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千一百块,再看着眼前这位噙着眼泪对自己忏悔的“杀人凶手”,总觉得,这画风很诡异。 老实说,“徐乐”是死了,因为他死了,自己才能鹊巢鸠占,而因为自己鹊巢鸠占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就免去了杀人罪。 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家伙,都获利了,唯有那个徐乐,倒霉鬼一个。 “行,没事了,可能昨晚我只是岔气了。”周泽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他以前是一名急诊医生,什么样的污秽没见过?但他却在那种极端环境下,养成了些许洁癖,事实上,大部分急诊医生都有轻重程度不一的洁癖。 正是因为见识过太多的肮脏污秽,所以才更懂得珍惜“干净”。 “你真的不怪我?”男子有些欣喜道。 “嗯,不怪你。”周泽点点头,“你去好好上班过日子去吧,下次别犯错了。” “好,谢谢你,哥们儿,你是个实在人。” 男子重重地点点头,离开了书店,去迎接他的“新生”去了。 而周泽则是拿起了手机,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报个警,不是以对方杀自己(徐乐)的事儿来报警,而是举报对方涉嫌盗窃。 反正让警察去查呗,如果对方真的有案底或者曾做过其他坏事儿被警方抓住了,也是他活该。 自己占据了人家的身体,总得替这个倒霉鬼做点什么。 虽然,在对方良好认错态度还给自己医药费的前提下,自己依旧实名举报,确实挺缺德有点生儿子没*****儿的意思。 只是,当周泽刚刚拨通了110,那边接线台的声音刚传来时, 店门口, 那个家伙忽然又去而复返。 “还有件事儿…………”对方刚走进来,就看见拿着手机的周泽,他愣了一下,直接伸手指着周泽,“你他娘的还是要报警对不对!” 周泽摇摇头。 “把手机给我看一下,给我!” 周泽只能继续摇头。 “你说话不算数,王八蛋,老子弄死你!我看你这次死不死!” 男子瞬间进入了激动亢奋的状态,他的精神应该有一点点的问题,可能是长期处于赌徒生活节奏和社会脱钩的关系吧,他往往容易因为某件事的刺激而进入极端。 对方扑了过来,周泽放下手机,身体开始后退。 他前世是个医生,不是拳手也没练过功夫,这一世的身子也有些孱弱,论起面对面地打架,还真有些慌乱。 “砰!” 男子将周泽撞击后压在了墙壁上,同时他的双手开始死死地掐住周泽的脖颈。 “我让你报警,我让你报警,我让你说话不算话,好,我就让你死,让你真的死,这次我要掐死你后再给你放血,我看你还死不死!” 男子咬牙切齿地吼道。 可怜的书店行情,下午时分,别提顾客了,甚至门口连行人都没几个。 脖子那边几乎麻木了,也已经无法呼吸了,周泽在尽力地去挣扎,在挣扎的过程中,周泽的双手指甲忽然变黑变长拉起来。 紧接着,周泽双手抱住了对方的后背。 “嘶………………” 男子忽然打了一个哆嗦,冒起了白眼,直接放开了周泽的脖子,整个人倒退了几步后撞倒了几个书架,而后轰然倒地。 周泽得以脱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之前其实并没有太惊慌,毕竟,自己的指甲可是连地狱里的恶鬼都能伤到,对付一个普通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但这个指甲具体是什么缘由有什么用处,周泽还没完全清楚,只知道应该是自己车祸前救治的老者“传染”给自己的, 还真是, 得了灰指甲,一个传人俩。 走上前,蹲了下来,周泽伸手在男子脸上拍了拍,还好,没死,还有气,周泽摇摇头,拿起手机,重新报警。 ……………… 派出所做完了笔录,警察同志让周泽在小厅那边等着,因为周泽举报的事情有些邪性,说人家上门打算抢劫自己但结果被打晕的居然是“凶手”,而现在这位凶手还在医院里,得等他醒来才能做进一步地确定。 不过,警察同志至少没给周泽上手铐。 周泽旁边蹲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的左手被锁在暖气片上。 “兄弟,你牛叉啊,那货是要抢你钱结果被你放倒了?”脸上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自己满是泥垢的长刘海,“真有我年轻时的那种范儿,对这种不开眼的毛贼,就得往死里揍!” “喂,你给我老实点儿。”一名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呵斥道,“你这是入冬来第几次偷电瓶车了? 我说啊,快过年了,你就不能安生点?或者找个工作正儿八经地赚点钱给家里寄点?多大的人了都。”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会做,就是偷电瓶车电瓶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进看守所感觉就像回家一样。 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 “哼。”年轻警察不想再搭理这货了,直接转身离开。 “兄弟,我刚那番感言咋样?”油腻中年男对周泽抛了一个媚眼。 “挺有意思的。”周泽笑了笑。 “切格瓦拉是我的偶像,切格瓦拉,你知道是谁么?” 周泽点点头。 “我跟你说啊,这日子就得…………”油腻中年男愣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门口那边,道:“额滴个龟龟,好漂亮啊,这是警察么?” 周泽侧过头看过去,在门口那边有一个上身着蓝色羽绒服下身穿长筒皮靴的女人和另外一名女警察一起向这边走来。 “应该是警察吧。”周泽说道。 女人很漂亮,身材精致,皮肤白皙,最重要的,还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最为加分。 “但没穿警服啊。”油腻男子反驳道。 “可能是便衣吧。”周泽猜测道。 “你说得对,美女警花,啧啧,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多进来了。”油腻中年男砸吧砸吧了嘴,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能娶了她,折寿十年我都愿意。” 周泽摇摇头,寿元阳寿这种东西,他不敢再乱开玩笑了。 “你不同意?”油腻男见周泽摇头,急道:“你这叫有眼无珠啊,这种女人,折寿十年换一个,绝对不亏的…………” 这时候,那名女警察和那位长靴女人一起走到了周泽面前。 “徐乐,你妻子来领你走了,那边调查清楚了,你没事了。”女警察指了指周泽说道。 “…………”周泽。 “…………”油腻中年男。 第五章 陌生的夫妻 警察同志,请问一下,我老婆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周泽也没蠢到这个地步,但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这个“老婆”真名叫什么,这个年代,也很少有人用自己的真名做QQ名和微信名。 倒是油腻男子一脸哀怨地瞥了周泽一眼:兄弟,你不厚道啊,说好做彼此折翼天使的呢? 周泽也有些无奈的回瞥了一眼:我也很意外啊。 油腻男子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小声地呢喃道:“我做的饺子很好吃。” “走吧。” “老婆”很清冷地说道,然后,自己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周泽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她开着一辆卡宴,直接上了车。 周泽打开车门,坐入了副驾驶位置。 老实说, 有些尴尬。 如果那位倒霉鬼徐乐,他的夫妻和家庭生活能正常一点,那么自己还真不至于现在这么尬着,面对娇妻的关心自己还能找一些借口去解释解释,比如头晕了一些东西好像记不清了这类的; 但这位明显带着一种冰山女神的范儿,好像完全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就算是从派出所领自己出来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家狗走丢了,被保安捡到, 我去把它领回来。 就是这种感觉。 女人发动了车子,她其实挺年轻的,应该和自己(徐乐)差不多年纪,比原本的周泽要小个好几岁。 当车子开上高架路时,女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事吧?” “哦,我没事。”周泽回答道。 然后, 又是沉默。 女人觉得自己丈夫今天有些过于安静了,但她没那个意愿去探究原因。 就在这时,女人的手机响了,她按了免提,车载音响里传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林医生,青年中路那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校车碰撞事故,现在已经有伤者正在向我们医院输送,主任让你赶紧回来。” 周泽微微一愣, 原来自己妻子也是一名医生, 还有, 原来自己妻子姓“林”。 “我知道了,马上回来。”女人挂断了电话,直接在前面下了高架,然后在红绿灯路口大转弯,开向了医院。 她没问周泽是否要把你先送回家或者是让周泽先下车自己打车回去,而是将车一路开进了崇川区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老实说,周泽还真担心她让自己下车打车回家,想着到时候自己还得腆着脸问: “老婆,咱家住哪儿来着,我忘了。” 就觉得很傻。 女人下了车,周泽也跟着一起下了车,女人进了医院大楼上了电梯,周泽也跟着一起进了电梯,女人进了女更衣室,周泽…… 周泽在过道边长椅上坐了下来。 也就在这会儿,第一批车祸伤者被送来了,重伤一人,另外还有五个孩子伤势也不轻。 看着自己的“老婆”换了白大褂就出来忙碌救治, 周泽只能坐在长椅上发着呆, 这感觉,有点像是妈妈上班把自己儿子带着,妈妈在工作儿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玩。 不过,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中央空调的闷热感,还真是让人怀念啊,熟悉的感觉。 前面就是急诊室,重伤且生命垂危的似乎是一个女孩。 出事的是幼儿园校车,看着一个个小朋友在手术台上哭喊着疼痛,这画面,确实挺让人揪心的。 周泽抿了抿嘴唇,以往这个时候,自己肯定已经换好了衣服参与救治工作了,他是通城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而现在,自己只能当一个看客。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只能忍着,而且这家人民医院也算是通城明面上最好的医院,医生数量和质量也都毋庸置疑,他们应该能搞得定。 很快,下一批孩子也被送了过来,他们受的伤比较轻,只需要处理一下伤口或者进行简单地包扎就可以了。 有交警专门守护在这层楼的入口处位置,一些收到通知的家长已经过来了,情绪很激动,但这个时候让家长进来很可能会影响救治工作的展开,只能先把他们拦住。 周泽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楼道最里端窗台那边,伸手把窗户架高,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烟,他是抽烟的,徐乐也是抽烟的,这时候倒也方便。 “叔叔,不能在医院抽烟的哦。” 刚把烟头咬在嘴里,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就从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见一名身穿着百合群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嘴巴嘟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咳咳, 有些尴尬啊。 周泽只能将烟收起来,不管怎么样,让一个小姑娘教育自己要遵守公德心总是有些难为情的。 “小朋友,你穿这么点不冷么?”周泽弯下腰问道。 小姑娘皮肤很精致,脸上点着点婴儿肥,大眼睛,很可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芭比娃娃。 “不冷呢。”小姑娘摇摇头,“叔叔,以后不能再在医院抽烟哦。” “我知道了。” 周泽很认真地点头。 “你没事吧?”周泽又问道。 “我没事,其他小朋友都受伤了,他们很疼呢。” 小姑娘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那些正在被包扎伤口的小朋友,大部分都在哭,其实倒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有一个人在哭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哭起来。 护士们一边做着伤口处理一边还要哄孩子, 外面被交警暂时拦住的家长们在外面不停地吵闹骂人, 总之, 这一层楼,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那你可真幸运。”周泽感叹道。 小姑娘身上连一处疤痕都没有。 “恩呢,我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没事。”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主动跑去那边安慰她的同学去了,这个看看,那边瞅瞅,还鼓励他们安抚他们。 挺懂事也挺坚强的一个孩子。 周泽转过身,下意识间又将烟取了出来,想想还是又放了回去。 重新走回长椅那边坐下来时,前面的急救室里,走出来三名护士还有两名医生。 一位男医生一位女医生,女医生也就是自己的老婆。 “没事的,我们尽力了。”男医生说着伸手想要搭住周泽老婆的肩膀去安慰。 作为丈夫, 周泽就坐在这里, 但他对这一幕并不反感…… 坑爹的徐乐给自己留下这么复杂的一个坑,又是上门女婿,又是脾气极大的小姑子和脾气明显不好的丈母娘丈人。 周泽巴不得自己这个老婆赶紧红杏出墙踹了自己和自己离婚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静静。 换谁刚死而复生进入一具新的身体里,都懒得去折腾什么现代都市的赘婿生活百味吧?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老婆竟然直接伸手挡开了那位医生的咸鱼手,直接指着他道: “这是我丈夫。” 话语里没有丝毫柔情蜜意,简单,生硬,像是在说:这是我家养的哈士奇。 “哦,你好,先生。”那位男医生脸色有些尴尬,不管怎么样,当着人家的面撩人家老婆总是那么一点点没底气。 周泽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看来,自家媳妇儿很守妇道……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倒不是什么绿帽情节作祟, 只是单纯的,生活简单点多好。 “我去那边再看看,其他孩子都处理好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和你先生回去休息。”这位男医生说完后就走开了。 林医生则是子啊周泽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摘下了口罩,脱去了手套,丢在了地上。 周泽看见她的烟圈有些泛红,贝齿轻咬着嘴唇,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好,这意味着那位重伤的小朋友,没能救回来。 这一副样子,很‘我见犹怜’。 周泽在心里有些理解徐乐了,这个上门女婿至少比其他同行要赚不少,老丈人家条件比自己好这是前提,之后这位林医生,真的确实是好看。 “别往心里去,以后要经历得多呢,求一个心安就好。” 周泽作为过来人在旁边安慰道,他的经验比自己这位“老婆”丰富很多,心理承受能力自然也强大很多。 “闭嘴。” 女人回了这两个字,如果是以周泽原本作为前辈的身份来说这种话,确实是劝导; 但周泽现在是徐乐,以他的形象来对林医生说这种话,就是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周泽耸耸肩膀,再度在心里鄙视了一把那位徐乐,看你怂的,你老婆敢在外面直接叫你闭嘴。 林医生红着眼,慢慢地站起来:“我去换衣服,回家。” “好。”周泽点点头。 这时候,有两名护士将急救室的帘子拉开,露出了里面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小身体,盖着白布。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死者他见得多了,自己从医这些年来,救活的人很多,但就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只能死去的病人也不少。 “林医生,这是你丈夫吧?”一名小护士以调侃的意味问道,她们是知道林医生已经结婚了的,但林医生的丈夫和其他女医生女护士的男友不同,从没来医院露过面。 你不能指责她们在面对死亡时还能开个玩笑,这就像是你让那些去一次西藏就发朋友圈说自己心灵被净化好感动好虔诚的小清新长年累月在那里待十年他们也受不了一样,不现实。 “是。”林医生点头应道,这时候,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那你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回去要有什么活动呢,您说是吧? 我跟你说,咱林医生可喜欢小孩子啦,你们抓紧回家去…………” “艹!” 周泽看见了白布外面露出了百合裙裙边,脑子“轰”的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位毫发无伤的小女孩, 她不是人! 第六章 见家长了! 这一声“艹”, 接了之后, 两名小护士有些手足无措,林医生也是愣了一下。 实在是接得太过于简单粗暴。 周泽则没有做任何的解释,直接伸手揭开了盖在女孩儿头上的白布, 是她,果然就是她! 怪不得刚才她一点伤都没有, 甚至身上一点擦痕都没有, 这不是因为她坐在最后排得到的幸运, 实际上, 她是所有小朋友之中伤得最重的一个,刚刚医生全力抢救的就是她。 她的灵魂已经飘零了出来,却还不自知,她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在公共场合吸烟,还去安慰了那些受了小伤的同学小朋友, 其实, 那些小朋友,根本就看不见她, 整个医院里, 能看见她的人, 只有周泽着一个! “她死了?”周泽一边问一边目光在四处逡巡。 “徐乐?”林医生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现在不想去理会丈夫刚刚的脏话,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现在精神有些异常。 “她还没死,你们继续救,继续抢救!” 周泽忽然抓住了林医生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吼道: “抢救时限还没到,她还有醒来的可能,继续抢救!” “先生,先生!” 两个护士见周泽这般粗暴地抓着林医生,当即上前准备把周泽拉开,在她们眼里,林医生的这个丈夫有点莫名其妙,而且还有家暴的趋势。 周泽推开了身边的两个护士,也松开了手,低声呢喃道: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周泽冲了出去,他在奔跑,在寻找。 就在刚刚,那个女孩儿的灵魂还游走在小朋友之间安慰着其他小朋友,现在,却不知去向了。 她已经去了地狱了么? 她已经死了啊。 已经来不及了么? 周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焦急; 或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救治任何有可能活下来的病人是他的职责,而且,那个善良坚强的女孩儿在刚才和自己有过交集。 “叔叔,你在找我么?” 熟悉的童声在周泽身后响起,周泽马上转过身,再次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儿。 只是小女孩儿现在的身体不似之前那样凝实,现在她已经变成半透明的样子了。 “叔叔,我有些冷。”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臂蹲了下来,“我去找护士姐姐让她们借我一件衣服,但护士姐姐们没有理我,她们是不是讨厌我,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点点光芒不断地从小女孩身上溢散出来,这个画面周泽见过,当初就曾发生在自己身上。 “徐乐,跟我回去!” 林医生这个时候走来。 小女孩扭过头,看向身后。 “别看!” 周泽上前一步,伸手去捂住小女孩的眼睛,谁都不知道当她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病床上时会发生什么, 她会崩溃? 她会意识到自己死亡,然后直接消散? 当周泽的手碰到小女孩身体时,周泽的指甲在此时微微地发热,没有变长,也没有变黑,但周泽却感知到很烫,同时,小女孩的身体开始扭曲起来,化作了一圈光环绕在周泽的指尖,而这些光,周围其他人显然是看不到的。 “让开,她还有救!”周泽再度冲向了病床。 “徐乐!”林医生胸口一阵起伏,死者已逝,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还在喋喋不休的发什么疯,而且,自己的丈夫是学的土木,根本和医学没任何的关系。 这次当周泽冲来时,那两个小护士也没敢阻拦,周泽掀开了白布,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女孩的胸口位置。 是的,自己当初活过来时,就是以这种方式。 你的灵魂出来了, 还能再进去的, 你能活的! 当看见自己指尖的光芒全都没入女孩的身体之后,周泽开始做心肺复苏,双手相叠对女孩进行按压。 “醒来!” “醒来!” 两名护士不敢上去靠近,都看向林医生。 “她死了。” 林医生走到周泽身边说道。 “还没过抢救黄金时间,我一直记着时间的。”周泽一边继续按压一边吼道,“她能活,能活!” 林医生抿了抿嘴唇,直接伸手推开了周泽,而后开始自己双手叠在女孩儿胸口位置进行按压, “你的力道太大了,她身上有伤,阿纯,将仪器重新接上去,继续抢救。” 周泽被推开了,却没生气,只是继续盯着病床上的小姑娘。 唯一的庆幸很可能就是家长被交警拦住了,外头还有这么多的小朋友在吵闹,没人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林医生继续按压,她的额前已经沁润出了汗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一起发这个疯,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在这个男人眼睛里,看见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今天,她却有些看不透他。 仪器重新接好,但显示屏上依旧是一条直线。 两名小护士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救不回来了? 哪怕自己把灵魂给放回去, 也救不回来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自周泽心中弥漫起来。 “滴…………滴…………滴…………” 就在这时, 原本平坦的直线忽然起了波澜, 林医生一脸震惊地看着显示屏, 这, 是医学奇迹? …………………… 从医院开车出来回家已经是晚上了,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林医生开着车,二人还是不说话。 沉默,应该是夫妻二人关系的标配。不过,以往试图打破沉默的都是徐乐,而今天,则是林医生。 “你学过医?” “没有。” “你刚刚的手法,很专业。”林医生能看出来。 “考驾照时有过培训的。”周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但你没有驾照。”林医生微微皱眉。 “…………”周泽。 嗯,周泽在心底默默地又把徐乐鄙视了一遍。 林医生不打算再深究下去,只是道:“今天,谢谢你的坚持。” “不用谢。”周泽摆摆手,作为……至少他心底还把自己当作医生,救一个病人,真的不需要道谢。 女孩还没醒来,依旧昏迷着,但总算有了希望。 “我替那个女孩谢谢你。”林医生拿起了手机看了一下,“快八点了,我爸妈还在等我们回家吃饭。” 爸妈? 周泽忽然感到一阵头大, 这就要去见丈母娘丈人了么? 车子开入了一家高档小区里,通城靠近上海,在地理位置上和上海分处于长江入海口的两端位置,虽然这里没上海寸土寸金那么极端,但房价也不是很便宜。 林医生停好了车,向里走去,周泽跟在她身后,二人进了电梯,又一起出来,林医生拿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屋子里装修得不错,楼中楼格局,其实,可以从林医生开着的车就可以看出来,林家家庭条件应该很可以。 当然,自己现在这个“上门女婿”的身份也是一个佐证,毕竟,家里没点钱没点底气也招不了上门的。 客厅的沙发上,一名穿着毛衣头发半白的老者正坐在那里看着电视,是新闻联播的重播,他看得津津有味。 哪怕是自家女儿和女婿回来了,他也只是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晚秋啊,回来了啊。” 厨房门被推开,丈母娘探出了身子,或许,林医生和那位小姨子的个头都是遗传自她们母亲的,丈母娘很高,这时候略有些发福,但仍然是属于那种可以在“夕阳红”广场独领风骚引无数老头老爷爷竞折腰的存在。 敲黑板,记笔记,划重点, 周泽终于知道自己老婆全名了——林晚秋。 丈母娘的目光在周泽身上掠过,明显和沉了一下。 “老头子,开饭了,晚秋回来了。” “终于可以吃饭了啊。”小姨子从书房里走出来,她对着周泽挥了挥拳头,然后又努努嘴,示意周泽注意一下自己爸妈。 这个小举动还算不错,虽然这小妞蛮横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太过分。 周泽去卫生间洗手,洗着的时候林晚秋也来了,两个人一起用洗手液在揉搓自己的手,且都揉搓得很仔细。 林晚秋的目光在周泽身上多看了两眼,然后用水冲了手,走入了客厅。 周泽也冲好手,拿纸巾擦了擦,走出了卫生间。 大家都落座了,周泽在林晚秋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丈母娘沉着脸把米饭一个个端上来,放在周泽面前时明显多用了一些力道。 还好, 不至于特意不给我盛饭。 周泽心里想着。 “周泽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对你不好?”丈母娘坐下来还没吃饭就开口道。 “挺好的。”周泽回答。 “那你昨晚不回家,是甩脸色给谁…………” “妈,吃饭,他店里有些事儿,和我说过。”林晚秋开口了。 丈母娘和丈人对视一眼,有些意外自己的大女儿居然肯为这个女婿说话了,这让他们有些不适应,一时忘了继续发作下去。 小姨子在旁边看着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姐姐一向不怎么在乎这个所谓的姐夫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吃饭吧。”丈人拿起筷子示意,“你也吃。”丈人特意用筷子指了指周泽; 嗯,这个行为有点不礼貌,但还好,示意昨晚那件事揭过去了。 “晚秋啊,你吃块红烧肉,妈炖了好久呢。” 丈母娘给大女儿小女儿碗里都夹了块肉,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自己女婿碗里也夹了块肉。 周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从昨晚借尸还魂开始,到早上中午,都没吃过。 他也不客气, 夹起肉,放入嘴里, 紧接着, 周泽面容一僵, 一股子意想不到的恶心感自自己心里传出来,连带着自己的胃部都开始了疯狂痉挛; “呕……”周泽直接干呕了出来,仿佛他正在吃的,是毒药。 “…………”丈母娘。 “…………”丈人。 饭桌上的氛围, 瞬间陷入了冰点。 求打赏! 写《恐怖广播》时,龙一年多没求过月票,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写书; 写《他从地狱来》时,龙也是上架那天下午睡醒才知道咱居然跑到了月票总榜前列。 低调地写书,安静地写故事,这是龙一贯所想,作为一名作者,只需要安静地把故事写好,读者能感受得到,不会让你饿死。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这阵子,有不少朋友来安慰过龙; 但也有很多人在冷嘲热讽,在落井下石,在讥笑你,在踩着你的尸体上朝着你吐唾沫,围着你还没散去余温的身体载歌载舞。 在他们眼里,就是且看你起高楼,且看你楼塌了。 “轰” 这声响, 真悦耳,真动听。 就像是谁家遭了难,围绕你家院子旁看你家热闹的邻居,他们磕着瓜子,吐出果皮,聊着天,看着笑话。 龙入行写书五年,自认为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和谁吵过架,但现实就真的像小说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有人会在特定的时候跳出来,看你笑话,往你伤口里撒点盐沫子,刺激刺激你。 他觉得你倒下去了,就爬不起来了。 这口气,我咽不下! 上本书,咱碰了不该碰的规则,遭遇了惩罚,龙心服口服,龙不埋怨,接受且理解,吸取教训。 这本书,咱就在规则内好好写,一点雷区都不碰,龙要证明自己,规则内跳舞,龙也能跳得比其他大多数人好看。 一本出了成绩的书没了, 那我就再写一本, 这一本, 也肯定出成绩! 龙就是想证明一点, 在有些人眼里看来高不可及的成绩, 在龙这里, 不算什么, 接下来,龙写的每本书,都能出成绩! 新书发布的急促,签约合同还没寄出去龙就发书了,所以前两天没能改签约状态不能打赏。 现在,状态改好了,可以打赏了。 龙不缺钱, 以前写的书还有后续稿费会进来,所以龙生活不成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龙今天求打赏, 只为求一个装、、、逼! 就是要秀一波自己的人气! 就是要秀一波自己的铁杆! 就是要证明, 楼虽然塌了,但还是有很多人陪着龙一起,重新盖一栋更高的楼! 第七章 吓尿了! “不好意思。” 周泽伸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实在是太打脸了,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徐乐”这个上门女婿这么不受岳父岳母待见的前提下。 “身体不舒服?”林医生放下了筷子问道。 “没事,没事。” 周泽又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但刚吃到嘴里还没咽下去时, 胃部又是一阵痉挛,内心深处泛起了浓浓的恶心感,仿佛自己将要吞下去的不是大米饭,大米饭的儿子米田共一样。 “噗……” 这次, 周泽把嘴里的饭粒都喷了出来, 喷洒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岳父岳母脸上。 岳父的镜框和头发上都沾染着米粒, 岳母盘起的头发上也是白花花的亮晶晶, “啪唧”一声, 岳父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脸皮抽搐了几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该用何种情绪来面对现在的状况。 岳母则是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 这是, 给脸不要脸啊! “啪!” 岳母推开了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 “徐乐!” 岳母是护士长退休,所以她知道,就算一个人生病了,也不可能喷饭喷得这么夸张,而且,看徐乐的样子,也不像是“生命垂危命不久矣”的感觉。 他这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要造反了! 造反了! 周泽捂着自己的胸口,直接离开了饭桌,冲入了卫生间里,掀开马桶盖子,开始拼命地干呕起来。 这次,直接连胆汁儿都呕出来了,嘴里一阵发苦。 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林医生看了看卫生间那边还在不停呕吐的徐乐,直接对小妹道: “小忆,你去煮面条。” “哦,好。” 小姨子吐了吐舌头,她也觉得今天这个姐夫玩得有点大啊,当下马上离开桌子去厨房准备下一些挂面。 “岂有此理,这个混账!” 岳父拍了一把桌子,伸手将眼镜摘下来了抖了抖。徐乐的岳父以前是副院长退休下来的,平日里最注重斯文仪表,今儿个,算是刺破他的底线了。 “我去找那个家伙问问,我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他!结婚没要他一分钱彩礼,还出钱给他开那个赔钱的书店,我们哪里对不起他了!” 岳母准备去卫生间。 “妈,把这里收拾了吧,他身体不舒服。” 林医生开始收拾桌上基本没怎么动过的餐盘。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岳母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指着女儿呵斥道。 “不然呢,当初是谁拿上吊逼我结婚的?”林医生直接看着自己的母亲,清丽的面容在此时看起来分外坚毅。 岳母一时语塞,的确,当初逼着女儿结婚的,是他们,他们迫切地想要抱孙子,所以费尽心思招了徐乐这个上门女婿。当时想着很简单,自己和丈夫只有两个女儿,没办法,只能招上门的,孙子跟自家姓,而徐乐父母都不在了,也算是个大学毕业生,符合条件。 “不吃了。” 岳父不敢看女儿的眼光,当初是他亲自拍板做的主意,现在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对不起女儿,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 “唉,老头子,你有胃病的啊。”岳母有些焦急地喊道。 “妈,等会儿给爸端碗面条过去。” 林医生收拾好桌子,然后走向了卫生间。 岳母看着女儿的背影,终没再说什么。 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林医生看见周泽跪在马桶旁边,一只手抓着马桶边缘一只手捂着胸口。 “不舒服么?” “还好。”周泽回答道,明明在吃饭前自己还好好的,谁知道刚准备吃东西就变成这样了。 “我让小忆去下面条了,待会儿你再吃…………” “呕…………” 一想到面条,周泽只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再度传来了强烈的恶心感,然后又开始干呕起来。 林晚秋微微皱眉, “去医院么?” “不用了,没事,我不吃了。” 周泽摆摆手,很是勉强地站起来,到水池边用水漱口洗脸。 今天的晚餐,注定是不欢而散的。 岳父岳母和小姨子住在一楼,周泽和林晚秋的卧室则是在二楼。 周泽清理好后顺带冲了个澡,因为不知道自己换洗衣服在哪里干脆先没换,仍穿着之前衣服头发湿漉漉的上了二楼,刚出楼梯口就发现林晚秋正在二楼卫生间洗澡。 周泽站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倒映出来的婀娜身姿,轻轻地舔了舔嘴唇。 人总是在这个时候最冲动的,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是最懂得感恩的。 “谢谢你了。” 周泽在心里默念道, 这是借尸还魂两天以来,周泽第一次给那个倒霉鬼徐乐点赞。 虽然,你留下来了一个极为坑爹的人际关系,但你的媳妇儿,真的很漂亮。 带着些许幻想,些许兴奋,些许难耐,些许期望, 周泽推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 周泽脸色变了一下,咬了咬嘴唇, 在心里又把刚刚自己才夸奖过的徐乐拉出来疯狂鞭尸一万遍。 卧室很大, 一张大床, 在大床旁边, 还有一个地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傻子也知道了吧! 那家伙脑子是有病么? 那家伙是傻叉么? 你这种上门女婿当得有什么意思? 周泽连续深呼吸了三次,然后默默地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睡吧, 不折腾了, 不想了。 看看能不能弄点钱,自己独立出去,然后不管是离婚还是什么,把这复杂的关系给解决掉,自己借尸还魂回来,所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 林晚秋洗好澡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睡衣,睡衣有点蓬松,穿在她身上有些显得肥大。 躺在地铺上的周泽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起来。”林晚秋道。 “嗯?” “一直是你睡床上我睡地铺的。”林晚秋说道。 “…………”周泽默默地起身,上了床。 林晚秋关了灯,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或许,这是她作为不愿意和徐乐同床的补偿吧,她睡地铺。 周泽叹了口气, 准备睡觉。 半个小时后,没睡着,翻个身。 一个小时后,没睡着,翻个身。 一直到三个小时后,都凌晨了,他还是没睡着。 眼皮子在打架,但就是睡不着。 而地铺上的林晚秋则呼吸沉稳,应该是睡着了。 周泽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有漂亮女人睡自己旁边所以自己气血浮躁睡不着的; 他很困,也很累,毕竟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但他娘的就是睡不着。 躺在床上,周泽干脆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今天,他用这双手救了那个小女孩一命,那个小女孩虽然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回来了,还是有救的。 这是自己从地狱走一趟后得到的特殊能力? 还是, 那个老头子在死前抓自己的手腕时留下的东西? 不过, 感觉似乎还不错。 作为一名医生,有这一双手,能救回多少人的性命? 这是一种,超越了医学技术和理解范畴的能力,甚至,能够让自己达到超越华佗扁鹊的层次。每行每业的从业者,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超越祖师爷,这或许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利,而是一种……情怀。 但也就在此时,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双臂一阵抽搐,剧烈的疼痛快速袭来。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蜷缩在了床上。 但这种疼痛却还在继续,且还在升级! 周泽冷汗都疼得流出来了,实在受不了,只能下床走出了卧室。 他来到了卫生间里,没开灯,就坐在马桶上,此时此刻,周泽看见自己双臂位置一直到自己指甲盖那里有一条条几乎要裂开的青筋。 疼痛,源自于他们,仿佛有东西正在敲击着自己的骨髓。 可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面容开始扭曲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让他产生了想要拿菜刀把自己双臂给砍断的冲动。 恍惚间,他仿佛回忆起了自己躺在冰棺里即将被推送进焚化炉时的画面, 也仿佛回忆起了在地狱里浑浑噩噩前行走向终结的片段, 这是诅咒? 这是惩罚? 是为什么惩罚我? 我做错了什么? 因为我偷渡回来了? 因为我不是活人所以老天责罚我? 又或者…………是因为我今天用它救了人? 是了,应该是那个原因。 周泽深吸一口气,因为自己用那个能力救人了,所以破坏了什么规则,遭受了反噬? 那, 那如果现在去把那个姑娘再杀了,是不是就不疼了? 周泽的眼眶里,有些许黑雾开始凝聚,他却浑然不觉。 “叔叔,医院里是不能抽烟的哦。” 小姑娘的声音又在周泽脑海中浮现, 周泽猛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我救了她,就是救了她! 我不后悔, 不后悔! ……………… “妈,你还没好啊。” “我才刚上,你去二楼卫生间好了。” “行吧。” 小姨子走上了二楼,她有些憋不住了,二楼卫生间没开灯,她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 就在此时, 周泽抬起头看向她, 她也看向了周泽, 周泽的眼眸里,黑雾飘渺,带着极强的震慑力,那是一道宛若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目光,咒怨且癫狂。 “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子吓得尖叫起来, 然后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她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她, 紧接着,周泽看见小姨子的睡衣下面——湿了,瓷砖上也出现了不和谐的液体…… 她被自己, 吓尿了? 第八章 冰冷的推手 一声尖叫,吵醒了一家人; 也难怪, 大晚上地不开灯的卫生间,憋着尿意打开门忽然看见里面有人,这就已经足够吓人的了,相信大部分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更何况,小姨子碰到的,是一只鬼。 林晚秋从卧室里出来,伸手拉起自己的妹妹。 “怎么啦,怎么啦!” 岳父岳母也一起从一楼上来,看见自己小女儿在姐姐怀里哭,然后再看一眼依旧坐在马桶上面的周泽。 “好你个徐乐,你这吃了猪油蒙了心的混账货,主意都打到我小女儿头上了!” 岳母拿起卫生间门口的扫帚就准备打徐乐。 岳父也是一样,气冲冲的准备进来教训自己这个混账女婿。 也难怪, 看到这个场景, 大家都会想当然地向那边去想。 姐夫发了狂, 对小姨子不轨, 毕竟俗话说得好,小姨子有半片那啥是姐夫的。 “爸妈,是小忆进厕所时被吓到了。”林医生开口道。 岳母愣了一下,手中的扫帚举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岳父也是身形一滞,然后有些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周泽被这一打岔,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双臂的青筋已经褪去了,同时那种剧烈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当下觉得好累,也好困,好想睡觉。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卫生间,至于自己这岳父岳母,周泽真懒得去计较什么,他没兴趣给徐乐那个怂货收拾烂摊子。 只是,当周泽站起来时,小姨子当即吓得连续几个哆嗦,硬是往姐姐怀里躲去。 “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周泽微微皱眉,刚刚被她,看见了什么? “这到底怎么回事!”岳母叉着腰,问自己的小女儿,这怎么都不像是被吓成的这样啊,“小忆,妈的心头肉,跟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是不是那啥你了?” 小姨子还是很实诚的,而且她也清楚,在这种事情上她不能说谎,否则事情性质会很严重。 “没有,我来上厕所,开门看见他坐在里面,太吓人了!” 小姨子鼓着勇气说完这些后,就又将头埋进姐姐怀里。 好了, 终究是一场误会。 “你个缺心眼儿的东西,大晚上地上厕所知道不开灯? 你以为我家是你家啊,抠抠搜搜的, 舍不得这点电费! 这要是把我闺女吓出什么好歹来,你拿什么赔…………” 岳母开始指责周泽,手指几乎要戳到周泽脸上了。 周泽这个时候很疲惫,人在极度缺觉的前提下,脾气往往会很暴躁,再加上周泽对徐乐留给自己的坑爹关系网早就不耐烦了, 如果没有分床睡, 周泽兴许还不会发作, 现在连床都是分着睡了, 周泽可懒得再受这个势利眼岳母的气。 “啪!” 周泽挥手,直接拍开了岳母指着自己的手指, “别烦我。” 岳母眼睛一瞪,显然不敢相信自己这个一向怂里怂气的女婿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时候岳父开口呵斥道。 “你要想你女儿变成二婚,你就继续跟我讲规矩!” 周泽直接怼了回去,然后直接用肩膀撞开了自己的丈人,走回卧室。 “砰!”的一声,很用力地把门关上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岳父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岳母赶忙来到自己丈夫身边给他抚胸口。 但二人终究没有敢继续闹下去, 毕竟, 周泽刚刚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有很大的震慑力, 虽然不知道那个平时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怂女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说得没错,大女儿一旦离婚,下次结婚就变成二婚了,这对她的名声,对自家的名声,都不好。 而且,在他们看来,女人二婚就不值钱了,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其实,一个人的素质和他的思维是否封建,真的和个人的学历以及家庭条件影响不大,这关键还是看个人自我本身的素质。 就比如此时徐乐的岳父岳母,哪怕再生气,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去刺激自家这个混账女婿了,生怕他真的跳起来喊离婚。 周泽躺在床上,深呼吸,闭着眼,打算睡觉,他真的很累。 过了大概一刻钟, 周泽听到卧室门被敲了敲: “小忆害怕,我今晚去陪她睡。” 是林晚秋的声音,然后她就走了。 说得像是你真的陪我睡一样; ………… 翌日中午, 岳父岳母正在吃午餐。 “他去书店了?”岳父问岳母。 “没起来呢。”岳母恨恨道。 “不像话。”岳父评价道。 “就是……” 这时候,岳母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看见周泽从楼上走了下来,周泽的眼眶泛红,眼袋很严重。 氛围有些凝滞,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导致周泽在这个家里赘婿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上升,至少,这个时候岳父岳母没有再说话来刺激他。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极了随时可能拿刀砍人的架势。 目光在饭桌上扫了一遍, 周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饭香、 肉香、 好恶心, 又想吐了。 周泽走出了屋门,呼吸着外面略带凉意的清新空气,感觉舒服了一些。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周泽开始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散步,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一些事情,但他现在的这种极度渴睡却又睡不着的状态让他难以真的安静下来。 很纠结, 很难受, 就像是在网吧连续包夜两天走出来,又像是一个中学生整晚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第二天早起去上课一样。 走着走着,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四周的环境,有些熟悉。 然后他看见了前面的牌子, 通城第一附属医院。 居然散步到了老单位了,呵,或许还是因为通城太小的原因吧。 周泽走进了医院,不是为了故地重游,而是打算开一点安眠药试试; 不吃饭,还能扛一扛,大不了多喝水,喝个水饱也能暂时将就一下,这不睡觉,可是长时间地折磨。 熟悉的医院,熟悉的工作环境,周泽看见大楼底层急诊科的名单相册上,自己的照片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下意识地走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办公室,自己的那张桌子已经换人了,一个脸上长着很多麻子的中年医生坐在自己位置上,瞥了眼对方的放在桌上的牌子,姓康。 长舒一口气,略带点唏嘘。 周泽暂时忘记了去搞安眠药这件事,或许可能也是这种“物是人非”的情绪暂时压制住了睡意的折磨,周泽开始在医院里逛起来。 他在回味自己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的工作, 他的人生, 以及, 他的过去, 或者说,是他的前世。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周泽在心里念叨着。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走下了楼梯,来到了负一楼。 他站在了原地,作为在这里工作了好些年的医生,他清楚这一层楼里是什么布局。 一些器材储物间,然后,就是太平间。 他记得自己当初曾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过,然后在那里被殓妆师化过妆。 重新迈开了步子,向太平间走去。 周泽想去看看,那个自己曾经躺过的地方,这是他自己为现在向那边走去的解释,但实际上,是冥冥之中一种特殊的感觉,在诱导他向那边前进。 走着走着,周泽看见了太平间的门,门上有电子密码锁,碰巧,周泽记得密码,若是其他科室的医生估计不会和这里有什么交集,但周泽以前是急诊科的,被送来急诊的人,一般都是伤病严重的患者,免不了会有一些人抢救不过来,就得送到这里去安置。 事实上,这家医院还承担着警局停尸间的功能,一些来历不明或者还需要“处理”的尸体,会被暂时安置在这里,这在很多地方都是常例,如果当地警局条件不足、法医配备不够的话,尸体往往会放在当地殡仪馆或者医院里。 输入了密码, 门锁直接打开, 周泽走了进去。 凉意袭来, 不是那种刺激皮表的凉意, 而是那种仿佛可以掩盖你内心温度的特殊森然。 太平间里,躺着的当然是尸体,这里,是死者短暂的安息地。 按理说,这外面应该有配备的管理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刚刚走进来时没看见人,可能是对方开小差去了。 周泽行走在其中,有几具尸体被安置在冰冷的担架床上,盖着白被单,还有一具尸体裹着家里用的花被子,从尸体露出来的头部银发来看,死者应该是一位老奶奶。 因为职业原因,周泽原本就不是很怕尸体,更何况,现在他自己本就是一个鬼。 周泽走到了冰柜这里,是一层层可以抽出来的那种冰柜。 有尸体的冰柜外面都有标签贴着,记录着尸体的姓名性别等其他资料。 周泽拉开了一个空冰柜,伸手进去,闭上眼,慢慢地感知着,渐渐地产生了一种迷醉的情绪,仿佛在这里,自己才能够获得安宁。 犹豫了一下,周泽躺了上去。 “吱呀……” 冰柜缓缓地被推入进去,到最后的闭合。 安静, 冰冷, 悄无声息, 周泽缓缓闭上了眼皮, 困意袭来, 他终于找到了睡觉的感觉, 但他现在还不能睡, 因为他并不知道, 是谁刚刚站在外面帮他把冰柜推进去的………… 第九章 你竟然是这样子的徐乐! 周泽双脚开始在里面向外蹬,打算让自己出去,但外面却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意味着冰棺外面的锁被人扣上了。 被锁住了,出不去了, 一时间,周泽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被放入逼仄棺材里的场景。 只是,这一次,周泽没有狂躁,也没有发怒,他只是伸手在自己头部位置的金属板那边敲了敲: “有事?” 周泽不认为是有人来到这里帮他把冰棺推进去然后再上锁的,除非那个人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而周泽并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差到这种地步。 且, 他进了太平间后,是关了门的,一个知道太平间门密码的疯子? 你信么? 所以,周泽只能认为,是有那种东西“帮”了自己一把,而且帮得很彻底。 只是,这一声询问之后,外面依旧悄无声息。 周泽干脆不管了,重新闭上眼,准备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入眠速度很快。 毕竟,两天没合眼了,而且这两天的事情又很多,积攒下来的疲劳也极为恐怖。 哪怕我死后洪水滔天, 现在谁都不能阻止我睡觉。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周泽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久违的精神头上来了,可惜自己的身体也被冻僵了,否则下面那块地方说不定来举个旗杆。 身体的僵硬程度有些可怕,周泽在狭窄的空间里尽力蠕动了几下自己的身子,一阵阵“脆响”声传来,舒服得让人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而周泽的十指指甲在此时也自然而然地长长变黑,闪烁着异样的光泽,身上的僵硬以及体内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以承受的寒气正在慢慢地向十指尖聚集。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却让周泽不再感到寒冷和不适。 他下意识地再次用脚蹬了一下,冰棺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 锁, 被解开了? 周泽有些意外,他从钢板上坐起来,走了下来,然后再将其推了回去。 身上的衣服有些僵硬,像是硬纸板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而周泽的目光则是在四处逡巡。 附属医院的太平间并不算大,和那些大城市的大医院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娇羞,但里面储存的尸体,还是不少的。 周泽不清楚之前是谁帮自己推了进去,现在想找起来,也确实有点难度。 好在,既然对方又在自己熟睡的过程中将锁扣给解开了,周泽也不打算在这里节外生枝了。 他向着太平间的门口走去,打算离开,只是,在经过那几张盖着白布的病床时,周泽停下了脚步。 那几个盖着白布的尸体,没什么异样, 包括那位用家里花棉被裹着的老太婆,也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周泽还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记得,这话老太,头和脚躺着的位置,颠倒过来了。 不可能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太平间管理员跑进来,其他的不干,把老太给颠了一下。 周泽在老太身边站住了,道: “如果是你的话,这个时候不出来,我就走了。” 老太婆之前把自己推进去,再上锁,可能是坏意,但她又不声不响地帮自己把锁又解开,就意味着她并不是想要害自己。 可能是当时马上有人过来,见到一个锁扣开着的暗柜,可能就会发现自己。 毕竟,这些暗柜上锁没上锁,自外面来看,是很明显的。 等了半分钟,没任何的异常,周泽不打算等了。 当他刚刚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叹息。 周泽很反感这个感觉, 扭扭捏捏, 欲拒还迎, 明明死时是个老太婆,却偏偏要做出这种小女儿姿态。 好吧,年龄歧视确实是不对的,但正常人对漂亮女鬼的容忍度总是会稍微高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聂小倩一脸褶子加大黄牙,你猜宁采臣还会跟她谈一场人鬼恋么? 周泽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蹲伏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条洗得泛白的手帕正在抹着眼泪。 但鬼,是没有眼泪的,所以老太婆在周泽视角看起来,更像是在干嚎。 “你继续哭,不打扰你了。” 周泽准备走。 他发现自己终究是凡夫俗子,哪怕是看鬼,也有些颜值主义。 “帮帮我,我有钱。”老太婆忽然开口道。 “嗯。”周泽应了一声,他缺钱。 该死的徐乐支付宝和微信里加起来不到两百块,再加上那个“杀人犯”送回来的一千一,也就是说周泽现在总资产是一千三百不到。 而周泽前一世的房子和存款积蓄应该都被捐献给孤儿院了,自己等于是孑然一身。 “我的钱在我柜子的夹层里,是一个黄漆的老橱柜,有三万块,里面还有我当初陪嫁的嫁妆,玉钗子,玉镯子,我不晓得它们值多少钱。 我死得急,还没来得及和我的儿子们说,我怕他们不知道。” 周泽点点头,“我抽一部分。” 老太婆面露挣扎之色,但还是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老太婆清楚,没有周泽这个“异类”传话,自己的那几个儿子可能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留下的财产。 ……………… 出了医院,周泽直接打车去了通州区里面叫“兴东镇”的地方,距离也不是很远,通城的机场就在这个镇子上。 之前在医院里周泽去挂号处打听过了,那个老太婆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然后家属直接把死人丢在了医院不管了,还欠着医院一笔医疗费没结清。 大概半个小时后,周泽来到了镇子上,按照老太婆的叙述,找到了那个村子。 那是一个自家建的二层楼房,贴着楼房有一个类似农村茅房的小砖屋子。 当周泽来到这里时,发现有几个工人在那里拆房子,拆的当然是那个砖头房子。 周泽走过去,给一个师傅递了根烟,问道:“快过年了,还忙呢?” “要过年了才多弄点钱呗,反正都是一个村儿的。”瓦匠师傅倒是很洒脱。 “这屋子,怎么回事?“周泽一边问一边向里头看去,已经有两个工人在掀楼顶了,而小屋子的墙壁砖头则是会拆卸下来,留得以后再用,而屋子里的里面,别说是老太婆所说的那个黄漆柜子了,里面连一张小板凳都看不见,空空如也。 “他家老娘死了,这屋子以前是他老娘一个人住,现在打算把屋子给推了,重新盖一个厨房。”师傅把头凑过去,让周泽帮他点了烟,有些拘谨地笑笑,道:“你看,屋前头那个刚走过去的就是他们家老大。” 周泽看过去,发现那个头发也泛白的男子脸上还有一些淤青。 “兄弟五个,为了争老娘留下的那几个钱,打起来了,这砖头待会儿卸下来,另外四个也要来分。 你说说这世道,不同了啊,他们老娘的身子还在医院里没领回来呢,兄弟几个谁都不愿意把欠的医疗费补回去。” “那老太婆屋子里的东西呢?”周泽关注的是这个,从老太婆的叙述之中可以得知,那个柜子里三万块是老太婆一辈子的积蓄,但那写玉镯子和玉钗子,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转手卖出去个小几十万应该问题不大。” “卖给收废品的咧,早就清空咧,老太婆刚住院那会儿就卖掉咧。”师傅又用力地吸了口烟,“我去干活去咧。”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地舔舔嘴唇,自己这波,算是白跑一趟了。 老太婆留下的东西,不光自己没分润到,连她儿子也没福享用了,只能便宜给某个收废旧家具的贩子。 周泽现在有些烦闷,没钱,还真是个大麻烦,他又不愿意以自己的能力去坑钱,虽然这看起来很简单很爽,但自己上次救了个女孩儿昨晚差点没把自己给疼死过去,天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瞎搞的话会出什么问题。 举头三尺是否有神明,周泽不清楚, 但不停地往下掘地三尺,肯定是有地狱,因为他去过。 他知道他不是人,而这里,是人间,况且,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病人,他临死前是如何惊恐地喊“被发现了”,周泽可是记忆犹新。 但是, 钱啊, 周泽想推磨, 但谁给钱啊? 周泽现在需要钱,先不提摆脱“赘婿”的身份, 至少得给自己买个冰柜或者大冰箱吧? 不然自己得天天跑医院太平间去蹭冷气? 有些郁闷地点了一根烟,周泽用力吸了一口,只觉得好烦闷。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周泽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了电话: “喂。”周泽。 “大哥,货安全运到了,你啥时候来验一下,最近条子查得可紧了,这批货进来不容易啊。”电话那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泽慢慢地张开嘴, 没发出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 徐乐的形象忽然间在他心底不断地拔高起来。 第十章 大佬! 忐忑,不安,又有一点点的窃喜和迷茫,这或许就是周泽打车来到通城郊区一路上的感觉。 他缺钱,很缺钱,但他并不缺大钱,他需要大钱也没什么用,至少暂时来看,是没什么用。 因为死而复生,前世的纠葛,今生的麻烦,他需要一笔钱去解决,而后,则是从长计议,并非铺张浪费纵情人生。 比如离开林家,虽说林晚秋很漂亮很有气质,但他实在是懒得再回那个家了,大家又没有肌肤之亲,自己也没真的享受过,看样子徐乐那个货也没真的享受过,自然谈不上什么亏欠; 所以说“拜拜”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但离开那个家,就得做好一些准备,自己得有容身之处,还得买一个质量稍微好一点的冰柜,周泽不敢去二手市场淘弄淘汰下来的冰柜,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躺里面睡觉结果把自己玩儿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钱! 做鬼,也需要钱啊。 但听刚刚那个人给徐乐打电话的感觉,让周泽又有些惴惴不安,徐乐一个现代都市赘婿的身份,窝囊到在家里任由岳父岳母蹬鼻子上脸,窝囊到和自己妻子分床睡,结果居然是一个隐藏着的黑道大佬? 好吧,这种画面冲突感真的很刺激,也很符合美剧的画风,牛逼的人物总有一个让人觉得很普通的现实身份。 比如蜘蛛侠是一个中学生,超人是一家报社的记者。 那么,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把那帮毒、、、品如何处理掉? 周泽不想让自己这个身份给“玷污”掉,因为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现实世界里警方对自己的追查就已经不是徐乐能够轻易应付的了,何况还有那个老者和无面女曾呼喊过的“会发现和会抓住你”的人。 有些头疼,也有些不适应,但周泽还是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小化肥厂。 化肥厂门口蹲着两个人,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军大衣,一个穿着便宜劣质西服。 两个人蹲在那里嘴里都咬着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 周泽给了车费,下了车,对方直接站起身,且主动走了过来。 “我们老大在等你。”穿军大衣的人沉声道。 周泽点点头,然后跟着军大衣向里面走去,西服男则是继续蹲在那里抽烟,像是在望风。 走进去之后,周泽看见一个戴着金链子剔着光头的胖子正坐在塑料椅子上自斟自饮,见到周泽过来,胖子马上站起身, “徐哥,你总算来了。” 胖子个头很大,有一米八五,金链子很粗,显得很浮夸,而且脖子那边被金链子蹭出来的金粉更加浮夸。 “货呢?” 周泽将手别在身后,十指轻微地交叉,这里只有三个人,把他们一起放倒问题不大,但放倒之后怎么办?交给警察那岂不是自己也得被供出来? 自己私刑处理?代表月亮消灭他们?似乎也不好,以自己敏感的身份,如果随意杀人,说不定会出现和随意救人一样的反噬,他不愿意轻易去尝试。 “徐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爽快!” 胖子擦了把嘴,然后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 周泽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将胖子的油腻大肥手给拍下去。 “来,这里!” 胖子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带着周泽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库房里。 走进去之后,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堆积得跟一座小山一样的货,上面盖着黑色的油纸袋。 周泽以前没做过违法的事儿,但清楚,这么多货,按照法律来判定的话,足够自己被来回枪毙几百遍了,花生米儿能吃得胃胀。 “不光是通城吧?”周泽其实很想问,你们是不是刚刚从金三角抢劫了一个军阀回来的? “徐哥,这是当然的,通城还是太小的,这批货,最终还是会以通城为跳板,流入上海的。”胖子伸了个懒腰,“这次,咱们抓紧时间,赶紧把货给消化掉,能赚一大笔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为难道:“短时间内很难消化掉吧?” 毕竟不是卖大白菜,你骑着个三轮车拿着个高音喇叭去喊:“有毒、、、品卖!” “这个徐哥你放心,咱们只要把这批货分给下面的人就行了,虽然没咱自己卖利润高,但胜在速度快,出货有保障,等这批弄完,我们再去弄一批。”胖子不以为然道。 徐乐啊徐乐,你连贩Du集团网络都构建起来了,你可真是牛逼大发了………… 这样子的一个大佬,居然被那个二货为了抢三百块给一棍子敲死! “徐哥,你来看看,这批货质地怎么样。” 胖子说着掀开了上面的油纸袋, 然后周泽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堆积如山的毒p,而是一沓子书和光碟。 难道毒p是在书的夹缝里? “徐哥,拖你同学的福,这批货拿到手很轻松,这些光碟都是荧幕上还在上映的热门电影,我还特意多拷贝了几个*****进去,这些盗版书和爱情小说,也是市面上畅销的作品; 还有徐哥你特意写的白洁的扩充版后传二十部两百万字,很多下线都提前预订好了这一款,不愁卖不出去。” “你说的货,就是这些?”周泽问胖子。 “对啊?”胖子愣了一下,“就这些啊。” 失望, 很失望, 非常地失望, 同时又感到好羞耻, 徐乐终究还是徐乐,他为了这些盗版玩意儿的畅销,居然还自己续写了白洁的故事。 而且还写了两百万字的后传, 他到底是有多闲………… “我能抽出来多少?”周泽开口问道,“我打算退出来。” 合伙做生意,应该是有本金投入的。 “啥?徐哥,你打算退出来?”胖子有些意外道,“现在就等着赚钱了啊,你这会儿退出来?” “嗯,这件事有些不符合核心价值观,我不想做了。” 周泽很认真地说道,他不想冒一点点的风险,尤其是在整理好自己现在的生活之前,不想卷入任何可能存在的漩涡里去。 “…………”胖子。 “…………”军大衣。 “徐哥觉悟高,我佩服,前期,徐哥你参股了……” 胖子伸出四根手指,道:“两万块。” “两万就两万吧,钱给我,下面的,和我没关系了。”周泽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能有两万块,也算是解决了目前的燃眉之急了。 “行吧,两万块我这里还是有的。”胖子点头,去拿钱。 大概一刻钟后,周泽兜里揣着两万块打到了网约车开始返回市区。 他没急着先回书店,而是去了电器市场,花了一万多买了一个冰柜,这个冰柜一般是商家存放食材肉品的,而且也算是里面比较高档的一类,周泽没舍不得花钱,毕竟自己以后就得靠它睡觉,便宜货怕出问题。 商家很热情,派了一个小卡车直接帮周泽把冰柜送到了…………书店门口。 司机和周泽一起把冰柜搬进书店后,还有些愕然。 “老板,你这开书店也用得着冰柜?”司机问道。 周泽递过去一根烟,“生意不好做,打算兼职卖卖海鲜。” 司机接了烟就走了,反正货送到了,其他的事儿他也不用去操心。 书店里有个小二层,原本是被徐乐拿来堆放存书的,被周泽清理之后将冰柜放在了上头,看着自己的“新床”,周泽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 从二层下来,周泽就发现自己书店里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客人,是自己的“老婆”。 林医生手里正在翻阅着一本杂志,见周泽下来,有些疑惑道:“在上面忙什么?” “整理货物。”周泽敷衍道。 “我下班了。”林医生说道。 “嗯。”下班又不陪我睡觉…… “那个女孩儿醒来了。”林医生着重地看向周泽,“他父亲要请我们科室的人吃晚餐,在通城大饭店,你也一起来吧。” “我去做什么。” “女孩儿醒来后一直喊叔叔。”林医生有些好奇地问周泽,“你和她之前就认识?” “人哪怕是在昏迷的时候,也是有感知的吧。”周泽继续胡诌,“我救她的时候,她可能其实能感觉的到。” “去么?”林医生问道。 “不去了。”周泽摇摇头,“我不饿,一点胃口都没有。” 林医生点点头,没继续强求,她似乎准备走了,但走到书店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今晚,你回家么?” 又回到了熟悉的老问题, 我回家了你又不陪我睡…… 所以,周泽很果断地回答: “不回去了,最近有些忙。” 嗯,虽然店里的生意已经冷清成冰拿铁了。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没强求,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响, 林医生转过身,看见自己的“丈夫”已经趴倒在了书架上,书架上的书滚落了一地。 “你怎么了?”林医生马上走过来查看周泽的情况。 周泽感知到自己眼睛开始泛花,视线难以聚焦,自己的胸口一阵起伏,同时脚下一阵发软,刚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彻底失去了重心: “饿晕了……” 周泽回答道。 他, 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 ————————、 发书五天,同期新书总榜第二! 灵异分类,除了没上架不能投月票的月票榜以外,咱们其他榜单全是第一! 昨日,日销起点第二名!今天日销起点第十一名! 作为一本三万字没上架的新书,龙只想说, 兄弟们, 牛逼! 第十一章 画皮 书店隔壁有一家面馆,生意其实也就一般般,几乎和周泽的书店一样,门可罗雀。 因为这条步行街本来是依托一个广场中心外围建立起来的,但这个广场中心已经“废”了,里面除了一家电影城以外其他的商户都已经搬走关门,也因此,整个广场几乎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凉区域。 至少在通城这里,城市建设过剩的症状已经体现了出来,前些年大肆建立规划商业中心,但通城毕竟不是上海,提供不了如此多的人气。 但好在,这家面馆还能做做外卖生意,而且生意看样子还不错,但很显然,不会有人忽然觉得精神“饿了”然后用外卖点几本书回去啃啃。 周泽靠在椅子上,还是有些头晕,林医生就坐在周泽的对面,帮周泽用自己的纸巾将筷子擦了一遍再放到周泽面前。 她很细心,也很体贴,正如她让徐乐睡床她睡地铺一样,但她同时又很冰冷。 周泽也没去问她是真的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还是自己就是个拉拉,因为这个问题问得没什么意思,徐乐留下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家关系网周泽本人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留恋。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林医生又问道。 “小问题,小问题。”周泽自己就是个医生,他清楚自己这个吃饭和睡觉的毛病难以用现代医学的理论去解释,更不用提去治疗了。 好在,现在睡觉已经有着落了,就是这吃饭……头疼啊。 不吃饭,自己刚刚已经晕倒了,但吃饭……这个念头一想起就开始泛起了恶心。 “胃口不好,先喝一碗酸梅汁吧。”面馆老板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脸上却已经有一些皱纹了,生活的重担看来真是不轻。 “酸梅汁,有用么?”周泽有些无奈地问道。 “开胃的。”面馆老板笑了笑,然后对着后屋那边喊道:“媳妇儿,雪菜面好了没?” 老板走入了后屋,那边也传来了夫妻俩说话的声音。 周泽看着面前的酸梅汁,拿着一根汤匙,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刚咽下去,周泽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林医生抽出面巾纸送到周泽下巴前。 周泽扭曲着脸捂着自己的胃部, 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真酸啊。” 是的,酸到整个人都要痉挛了,甚至盖住了恶心感。 “来了,面条来了。”老板娘端着面走了过来,在周泽面前放下,同时道:“我家的酸梅汁儿可不能喝得这么猛。” 林医生看了一下面条,微微皱眉道:“这面条,煮得也太烂了。” 意思就是煮得时间过长,面条已经失去了筋道,很影响口感。 “这个……我家的面就是这样。”老板娘面露愧色的说道。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烂不烂,筋道不筋道,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没意义,能吃下去就可以了,他需要能量,若是再吃不下去,周泽只能选择去医院注射葡萄糖了。 很是郑重地抬起头,周泽感觉自己像是一名死士一样庄严肃穆,然后又猛地低下头,将那一碗酸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酸梅汁一口气倒入自己嘴里。 嘶………… 那酸爽, 就像是往自己肠胃里泼硫酸一样。 但接下来,周泽直接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自己嘴里送,要多狼吞虎咽就有多狼吞虎咽,五六口之下,一碗面就被送入自己腹中,紧接着又端起碗,将面汤全部灌了进去。 呼………… “啪!” 周泽把空的面碗放下来, 长舒一口气,吃下去了! 下一刻,周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恶心感被酸梅汤压制住之后再度袭来,但东西已经送入腹中,周泽几乎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才没有再吐出来。 没吐出来,就是成功的, 东西, 终于吃下去了。 周泽额头上汗珠都已经浸润出来,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直接擦了擦。 而此时, 林医生和这位老板娘都有些发愣,实在是周泽刚才的吃相,太过惊悚。 “呵呵,看来是真饿了,要不要再来一碗?”老板娘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周泽拒绝了。 “好嘞。”老板娘收拾了周泽面前的碗筷,对着后屋喊道:“他爹,把下午要用的面活好,等会儿就该有外卖单子来了。” 老板娘走了进去,背影谈不上婀娜,只能算得上是姿色普通,但妙在沉甸甸的胸脯以及高挺挺的下半身,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韵味,分外吸引人。 “你喜欢……这种的?”林医生开口问道。 因为周泽一直在目送老板娘进里屋。 “没。”周泽摇摇头,我倒是喜欢你这种的,但你不让睡啊。 周泽心里微微一惊,“不让睡”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很久了,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不得不承认,林医生确实长得很漂亮,而且人还年轻, 哪怕她是徐乐的老婆, 哪怕周泽上辈子没结婚, 但扪心自问, 他还是想睡她的, 正因为睡不到,所以才纠结,才会时常挂念在心中。 “不回家?”林医生又问道。 “不回。”周泽确认道。 “那我走了。”林医生站起身,“有事你打我电话。” 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哪怕没有夫妻之实。 “好。”周泽点头,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也这么体贴,之前没钱时真该向你借一点。 林医生走了,开着她的保时捷卡宴离开。 周泽却依旧坐在面馆里面,他的书店就在隔壁,哪怕面吃完了,但在这里坐坐聊聊天也是可以的,毕竟都是邻居。 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给周泽递了一根烟。 “多少钱?”周泽问道。 “客气了,一碗面哥哥还是请的起你的。”老板大气地挥挥手,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为了一碗面生分了。 “嫂子不会骂吧?”周泽问道。 “不会的,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哪有她说话的份儿。”面馆老板的大男子主义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男人,不管在家里地位如何,至少在外面,总得装一装的,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外面怕老婆,就像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下面不行异样。 “呵呵,嫂子挺漂亮的。”周泽说道。 拿人家媳妇儿调侃,是一种忌讳,如果是两个男人面朝外,调侃一个在路上走过去的某个女郎,那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趣话题。 老板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老板脾气不错,一般做小本生意的人,总是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 “身材很不错,上面很大,下面也很大。”周泽继续道,“瓷实,够味儿,就像是我刚吃的面一样,汤水肯定很多。” 老板重重地抽了口烟。 “床上怎么样?”周泽又问道,这一次,更加得寸进尺了。 老板微微攥起了拳头,但很快洒脱道:“她那双腿啊,能夹死个人,劲道!” 周泽笑了, 老板也笑了。 “撑得住么?”周泽又问道,“正是想要的年纪吧。” 老板捶了捶腰,“撑不住喽,不是年轻小伙子喽。” “那,换我来试试?”周泽又问道。 老板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指节攥得“吱呀”响。 “你不行,我可以来,我还年轻。”周泽自言自语道,虽然,这话有些违心,徐乐的身子板儿,再年轻也就是银枪蜡头的感觉,还真没周泽上一世自己的身体保养保持得好。 “这玩笑,过了吧?”老板还在按住火气。 “嫂子万一同意呢?”周泽又继续道。 “刚那是你媳妇儿?”老板岔开话题。 “嗯。”周泽点点头。 “你愿意让出来么?”老板又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虽然是徐乐的媳妇儿,但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周泽是不愿意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老板反问道。 “指不定你有什么特殊喜好和异常情节呢?现在这种事儿,又不少,不是么?” “兄弟,老哥我很久没动手打人了。”老板站起身。 “叫你老婆出来,问问,我要听她说愿不愿意。”周泽身子微微后倾,微笑道。 “呵呵。”老板向周泽走近了几步。 “你站在这里,喊她出来。”周泽还在坚持。 “你是找死!”老板扑了过来。 “她能出来么?”周泽忽然问道。 老板愣住了, 然后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吓得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周泽站起身,主动走向了里屋,掀开了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唯有一张属于女人的人皮, 挂在一根衣架上, 因为掀开帘子有风进来的原因, 轻轻拂动, 缓缓飘荡。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板缓缓走来,从他声音上,听不出喜怒。 “有句话叫……你糊弄鬼呢?”周泽转过身,看着老板,“你身上的这层皮,也该撕下来了吧。 我很好奇, 你是有多无聊, 在这里, 演这种双簧。” 第十二章 立意! 老板笑了笑,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玩。 一个人的气质以及一个的气场,往往比他的话语更有可信度。 “嘶啦…………” 清脆的声响,带着些许的绵长,像是蛇蜕皮一样,他开始撕去自己身上的皮。 与此同时,老板的身形骨架正在慢慢地缩减,体格也在缓缓地瘦削下来,像是一个气球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慢慢地放气。 周泽现在终于明白那碗面为什么会煮得这么烂了, 对方这种“变身”,确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穿着还是老板的衣服,系着围裙,但对方的那张脸,则变成了一个略显青涩的青年。 青年嘴角含笑,媚态天成,尤其是眼角延展出来的弧度,像是能够挠到身边男女心痒痒之处,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一个男人,用“媚”来形容,是有些违和的,但有些男人,确实是媚骨天生,诸如古代帝王之流,喜好男风者不计其数,原因也的确是在于,有些男人,比女人更像是女人。 “我好看么?” 青年问周泽。 周泽感到自己刚刚吃面后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袭来,略有歉然地摆摆手,然后捂着自己胸口,做出一副我不能吐的姿态。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泽很懂得珍惜粮食,尤其是被自己好不容易吞下去即将消化成自己体内能量的粮食。 青年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随意地打着转儿。 他在打量着周泽,因为周泽发现了他,他自认为自己的模仿浑然天成,又是在这小食饭馆的场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 他模仿的是他自己的爹妈。 自自己年幼开始,他就在观察自己的爹妈,爹妈的一举一动,一缕缕神情,早就铭刻在心。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青年忍不住了。 “你不是鬼?” 周泽也是同时发问。 青年微微皱眉,他以为周泽在讽刺他,说他装神弄鬼。 但实际上,周泽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鬼的。 周泽不想管闲事儿,一个前不久还在为一个冰柜的钱范畴的人,周泽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去管闲事儿。 但这个闲事儿不管又不行, 闲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的隔壁。 所以周泽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事情戳破就好,好解决的,自己就解决了,不好解决的,大不了自己再搬家。 “你的指甲。”周泽说道,“我这个人,对指甲有些敏感。” 老板娘将面条端送到自己面前, 老板亲自给自己递烟, 指甲,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手指粗细白皙老茧程度各不相同,但指甲盖上的纹路,是一样的。 而这阵子,周泽对指甲更加注意,不光是对自己的指甲,也包括别人的指甲。 青年目光微微一眯,怅然若失,细节,做得不到位。 虽然自己有着懈怠的意思,但只要被发现了,则确实是自己的纰漏。 “你真的不是鬼?”周泽又问道。 如果是人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夸张了。 其实周泽见到的鬼并不多,撇开在地狱里的那段旅程不算的话,在阳世间,他所见到的鬼真的是屈指可数。 “画皮,是我家祖传的技艺。”青年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只不过,已经断代了好多辈了,也就到我这一代时,才能重新捡起来。” 这个动作有点暧昧,也有点破格,但周泽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 周泽绝不会认为是因为林医生一直不让自己睡导致自己现在对男人产生了兴趣, 当然,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比女人更媚,这的确是事实。 “没骨头?”周泽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不对,是软骨病。” 软骨病又称佝偻病,因钙缺乏使骨骼钙化发生障碍,骨质变软而易变形,周泽以前是个医生,自然知道一些,但正如哪怕一种感冒也分很多种情况很多不同的病理一样,软骨病也有着很多细分的类别,而眼前这位青年,他则应该是一种极端。 相传,春秋野史上有记载,鲁国的一位王子就身患这种病,人若无骨,身体娇柔,能够像人一样行走,也能够类似蛇一样爬行。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遗传病,需要一定的概率才能表现出来,之前我家里往上很多代都练不成画皮,是因为他们没得这种病,而我……” 青年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真的不是鬼?”周泽还是不死心。 “我叫许清朗。”青年很严肃地回答。 “你模仿的又是谁?”周泽问道。 “爹,娘。” 周泽愣了一下,面露苦笑。 得嘞, 这误会大了。 之前吃完面后,林姐姐离开,周泽想着捅破窗户纸,故意拿话激他,结果没成想,居然是人家没事做在这里玩角色扮演,追思自己的亡亲。 但在周泽之前的视角,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只鬼,类似“画皮”故事里的鬼,杀了人,扒了皮,还在“沐猴而冠”。 “那……不好意思了。” 拿你妈打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生气。”许清朗说道,“但我很好奇,你一直把我当鬼,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见过鬼?”许清朗问道。 “我就是一个鬼。”周泽看着许清朗,很认真地说道。 表情严肃,神色庄严, 掏心窝子啊。 许清朗面色一滞, 然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噗”的笑声, 看向周泽的目光, 宛若看一个智障。 周泽点点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告诉他真相,你以为你在逗他,他反而不信。 “不管怎么样,不好意思了,对了,我还想问,那人皮,是真的人皮?”周泽好奇道。 “鱼皮。”许清朗回答道,“加工,绘画,制作而成。” “那你卖什么面啊。”周泽有些不能理解,“我听说赫哲族的蛇皮衣服一件能卖不少钱,当艺术品卖的,你这个,应该更值钱吧?” “祖传的东西,拿来牟利,我做不到。” “那你应该很有钱。”周泽说道。 “家里,刚拆迁。”许清朗没直接回答,“分了二十几套房。” “…………”周泽深吸一口气。 所以,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上辈子在医院工作,辛辛苦苦也没挣几个钱,而人家随随便便,就是二十几套房。 通城不比上海,但房价也接近万多一平了。 拆二代,羡慕啊。 周泽摇摇头,“你以后还要继续下面条?” “你以后还会继续卖书?” 二人又同时问了对方问题。 “暂时看着吧。”周泽回答。 “我也一样。” “那,回见,对了,你家酸梅汁还有其他口味么?”周泽对这一点很好奇,“比如苦瓜味的?葡萄味的?” “有秘方,可以做。”许清朗很实诚。 “很好。”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娘的, 跟棉花一样, 软绵绵的,是真的柔弱真没骨啊,这要是抱在怀里躺床上………… 周泽马上在心底搬出林医生刚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的画面,强行镇压自己那段不和谐的思想。 周泽走出了面馆, 许清朗走到了里屋,掀开了帘子,对里面挂着的那张女人人皮道: “妈,你说他真信了还是假信了?” 女人皮轻轻摇曳, 微微轻摆, 像是在说,他没信, 也像是在说,她也不知道。 ……………… 周泽回到自己店里,冰柜已经安顿好了,下面其实就得把徐乐留下来的破书店给整改整改了,一直让它这么亏下去,也不是办法。 书店门口的牌子上挂着“徐乐书屋”,要多土气就有多土气。 总之,这家书店在那家伙的手上,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流露出“铁定亏本”的气息。 周泽坐到电脑前,尝试了几次登录自己原本的QQ,结果都无法登录,身份验证根本过不了,申诉也基本没办法了。 随后,周泽只能出门打车出去,他打算换一个牌子,或者搞一副门牌对联放这里。 他认识一个开牌匾店的,专门做木雕牌匾生意,店主是个老人,老人经常给那家孤儿院捐款,当年周泽自己也是孤儿院一员时,老人就在捐款了,等周泽工作之后,老人和周泽一起捐款。 那家牌匾店并不远,就在狼山脚下,前后左右都是卖香烛的,就这家卖的是牌匾。 只是,当周泽走进去时,却发现店铺里正在做大扫除,甚至连牌匾都被拆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子在那里指挥着工人忙活。 “你是?”对方看见走过来的周泽问道。 “我找赵老先生。”周泽说道,他对那位老者,很是尊重。 “不好意思,我爹上个月刚走。”中年人回答道。 “走了?”周泽有些意外,也有些伤感,他和赵老其实不熟,只是彼此知道对方这么一个人而已,也因此,人家葬礼没通知到他也很正常。 况且,可能对于赵老家里人来说,赵老一直将打牌匾的收入捐出给孤儿院,他们自然对孤儿院没什么好感,甚至不会去通知孤儿院葬礼,生怕孤儿院再上来找他们要钱。 “你是来订做匾额的?”中年男子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我们家,不做了。”中年男子歉然道:“以后,卖香烛了。” 狼山是佛教十小山之一,哪怕吸引不到外来游客,但本地人逢年过节地去烧香拜佛,也足够让坐落在山脚下的店铺商家们大赚一笔了。 这也是一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那可惜了。”周泽有些遗憾。 他打算去老先生墓碑前看看。 “不过家里还有几块我爹以前打的匾额,卖不出去的,也不知道我爹刻那几个匾额做什么,也不是人订做的,你要是喜欢,便宜点出给你。”中年男子本着卖废品的心思打算处理掉了。 “好,我看看。”周泽同意了。 跟着中年男子走到了后面小院子里,中年男子打开了一间库房,开了灯。 里面放着一些杂物,包括赵老先生做工时的器具,杂乱无章地堆放,意味着子孙后代是不打算继承这门手艺了。 现在大家都做能发光的牌面,谁还愿意用这个?辛辛苦苦的,还赚不来什么钱。 “呼…………”中年男子对着地上的几块牌匾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吧,两百块一副,看上就可以拿走,没看上就算了。” 显然,中年男子对能否把这几块牌匾给出掉,不抱什么信心。 周泽走过去看了看, 第一副牌匾上写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周泽摇摇头,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知道这块匾额没戏了。 下一副写着: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周泽微微一愣,他对这个,有点敏感。 中年男子这次没叹气,因为他知道直接没戏,谁家开店吃饱了撑的在门口挂这个? 第三副: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周泽笑了, 中年男子看着周泽笑了他也笑了, 总归有一个满意了。 第十三章 第一位顾客! 匾额带了回来,周泽打算将其钉在两边,哪个放左哪个放右周泽并不在意。 隔壁家的小哥哥许清朗很热情, 原本蹲在门口剥蒜的他见周泽准备挂匾,直接从自己屋子里取了榔头和钉子出来。 周泽说了声谢谢,拿起他的榔头,只感觉触手之中有些油腻,也有些沉甸,忍着心中些许不适,周泽还是将两块牌匾给钉了上去。 随后, 两个人一起后退了几步,看着匾,看着门,看着书店。 周泽递给许清朗一根烟当作感谢,许清朗帮周泽点烟, 二人一起吐出烟圈, 神同步。 “意境,有了吧?”周泽说道,这是标准的自卖自夸。 许清朗摇摇头,“我没猜错的话,这两句应该出自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的卷名。”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昀也就是纪晓岚写的一本类似《聊斋志异》的故事,以狐仙鬼怪之说表达作者本人的思想。 这副对联简而言之的意思就是,这些都是我听说的故事,在座的大家,听听就好。 “嗯。”周泽点了点头。 “还是太文青了,你这家店,还是得亏本。”许清朗的评价很不客气。 “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各种离奇古怪的事儿,但真正让人感兴趣的事儿,并不多。 有些事儿,说了没意思。 有些事儿,根本不准说。 有些事儿,不改改没人听。 有些事儿,不改改不敢听。” 周泽看着许清朗,看了好一会儿。 许清朗微微低头,面露羞红, 他本就是以男儿身走媚态的路子,妩媚天成,此时更是娇艳得不可方物。 许清朗见周泽不说话,就继续道: “比如这山精狐仙鬼怪之事儿,现实世界里,哪里会真的有?”许清朗打了个呵欠,“借假的事儿寓的道理,又怎么可能真到哪里去。” 周泽继续看着许朗晴,不说话。 许朗晴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但周泽还是继续看着他。 终于,许朗晴摆摆手,说要回去做汤底了,走回面馆的他,只觉得自己芒刺在背,因为在刚才,他仿佛觉得周泽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在看一个笑话。 周泽没去搭理那个许朗晴,既然二人是邻居,那就井水不犯河水下去吧,反正又构不成竞争关系,最关键的是,周泽没钱换铺子。 下午的时候,周泽又将书店里大部分的教材辅导书全都整理出来,以卖废纸的价格给收废品地拿走了。 又去超市买来十张塑料小椅子,唯二剩下书架放着周泽自己觉得还算有趣的书。 眼下,与其说这是书店,倒不如说是一个老年人文娱活动中心。 周泽伸了个懒腰,做生意,他不是很会,眼下,无非是瞎折腾而已,反正徐乐在的时候就是在不停地亏欠,自己也没什么压力。 来到小二楼,周泽将冰柜电源打开,设置了一个温度,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等了一会儿,再伸手送入冰柜里摸了摸。 温度差不多了,周泽躺了进去。 一万多买来的冰柜,功能当然不少,比如还有定时设计,相当于周泽的一个闹钟。 将冰柜闭合, 周泽双手放在自己小腹位置,躺得比比直直, 看起来, 走得很安详。 ………… 深夜, 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书店门口的马路边,这一条街都有些空旷,店门那边,也就紧靠着的面馆和书店还亮着灯。 车里坐着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孩儿,黑色羽绒服,披肩发,看起来有些可爱和精致。 “肖柏,你这个混蛋,老娘准备了三天,你今天居然跟我说你跑去出差了,你给我去死吧,滚!” 女孩儿挂断了电话,坐在驾驶座上生着闷气。 副驾驶座位上的柯基跳到了女孩儿腿上,它的毛发飘逸亮泽,一看就是品种不错且饲养得很用心。 “乖,还好还有你陪我。” 女孩儿点了一根烟,把手伸出去抖了抖烟灰,目光向外面看去,看见了那家书店,关键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有些异常,没有太多的书架,反倒是一张张塑料板凳。 下了车,女孩儿抱着柯基向书店走来,她不想一个人在这个情人节的夜晚漫无目的地开着乱逛,她想要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坐坐。 书店门没关,走进去后能够感知到里面的空调暖气。 女孩牵着自己的狗,先在书架上随便选了一本杂志,然后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 柯基被她松开,小家伙开始在店里面“探险”。 一本杂志翻完,女孩儿轻轻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口干,喊道: “老板,你在不在,你这儿有没有奶茶或者咖啡?” 女孩儿站起身,将之前手中的杂志放回去,又选了一本插画版的《红楼梦》,等到她又坐下来时,忍不住又喊道: “老板,大半夜地你死了啊,这样开店的?” 书店玻璃门上挂着“正在营业,欢迎光临”的小牌子,店门又开着,暖气也开着,肯定是还在营业中的。 如果女孩儿这时候更不要礼貌一些或者好奇心更重一些,主动走上二楼看一眼的话,她可能会佩服自己的“一语成箴”。 二楼低矮的空间里,确实有一个冰棺, 老板躺在里面,真的像是一个死人, 不, 老板本就是一个死人。 当然,女孩儿很可能没来得及佩服自己就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 正常人深夜里进入一家店,结果发现店主竟然躺在冰冻的冰棺里,够惊悚的吧? 女孩儿又点了一根烟,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开始玩。 这个时候,楼梯口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周泽不是听到女孩儿的喊声起来的,他是自然醒。 刚下楼梯,周泽就看见一条黄色的小身影窜到自己腿上,向自己求抱抱。 周泽笑着弯下腰,将柯基抱在怀里,小家伙不认生,跟谁都熟的样子。 随即,周泽才发现坐在店里的那个女人, 哦, 开张的第一个客人。 但没想象中激动,因为周泽今天无非是把书店牌子换了一下,又把里面的陈设清理了一下, 却还没想好, 下面该怎么赚钱。 “你这儿有咖啡么老板?” 女孩儿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饮水机,饮水机里还有一次性纸杯放着。 女孩儿有些无奈,但还是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塑料板凳。 一主一客, 相顾无言。 大概半个小时的沉默后,女孩儿开始刷微博,开始看视频,有一个视频很吵很喧嚣: “走过的路过的,不能错过! 由老道我加持的冥钞,限量供应! 您可以烧了以后自己下去时取出来用,还能吃点利息,比余额宝利息更高! 还能烧着送给自己下面的亲人,快捷方便,童叟无欺,鬼差不扰,不会层层扒皮!” 女孩儿看到这个视频后笑了起来,人一般遇到让人搞笑的事儿总是习惯性想分享一下的,她抬起头,看着坐在柜台后的老板,道: “老板,这个视频你看过没有?这个老道的直播,挺有名气的。几乎成了一个网红了。” “哦,直播么?”周泽有些疑惑,他拿出了手机,徐乐的手机里,直播软件真的不少,看来这货平日里是真的很无聊,不是看直播就是在写白洁的后传。 “嗯,你搜一下他的ID,很搞笑的,他好像在蓉城开了一家冥店,但已经好长时间不直播了。” 周泽打开软件,开始按照女孩儿的说法搜了那个老道的ID,搜出来一个直播房间——主播不在家。 但好在可以看回放视频,周泽随便点了一个一个月前的视频播放。 视频里老道将手机固定在一个位置,一个人在那里打拳,拳风不错,可以看出来是练家子,视频画面里,有一个少年坐在那里,嘴角含笑,眯着眼,像是在看猴戏。 周泽敷衍地拉了进度,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男子,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汤匙,好像是在喝粥。 老道在视频主画面里侃侃而谈,不停地推销着自己以及自己在淘宝卖的冥钞,但周泽的目光却下意识地看着视频角落里那个男子。 他在皱眉,他在煎熬,他在痛苦,他在排斥, 一口粥, 他吃得很艰难, 然后继续第二口, 像是在受刑一样。 周泽看着看着深吸一口气,似乎自己也被视频角落的那个男子感染到了。 吃饭, 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他不知道视频内那个男子的身份,但却本能地提起了些许兴趣,对方应该是一个厌食症患者?或者肠胃有什么疾病? 视频播放结束后,周泽打开了页面,兴之所致,直接用徐乐登陆着的帐号给老道发了一条私信: “视频里那个坐在后面喝粥的男人,是谁?” “喂,我走啦,多少钱?”女孩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儿说出去人家肯定当我傻子,情人节的晚上我居然坐在书店里看了这么久红楼梦。” “你看着给吧。”周泽说道。 对方也就看了一会儿书,自己倒了一杯纯净水。 女孩儿瞥了一眼周泽,“老板,你这套路真好,像是那些坐在庙里解签的大师一样。 蒲团那边写着‘免费解签’的牌子,等游客投出签找他解好之后,他再拿出一个红色的布施簿给你,上面写着一大串名字和香火钱,最低的都一百。” 周泽笑笑,不置可否。 女孩儿拿出了一张一百,放在了自己之前坐的椅子上,然后抱着她的柯基推开了书店门离开了。 周泽站起身,将那一百块收起来,在手中弹了一下, 一声脆响, 这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之一。 等再走回柜台那边时,周泽发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打开手机,发现居然有一条回信,是那个老道的私密回信,回信的内容很简单: “没啦!” 第十四章 过年了! 今天一晚上,也就这一个客人,所有收入,是一百块,但花费的成本,也就一杯水而已。 当然,你可以说还有电费和房租等等成本开支…… 但事儿不能这么算,以前徐乐在的时候,这些也是成本,但他的进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人总得寻找合适的对比对象,才能让自己获得些许的满足感以及对生活的信心。 另外,还是因为那个带着柯基的女孩儿,周泽才知道今儿个居然是情人节。 翻了翻微信,找到了林医生的微信号,点进去,周泽想发个红包,发个1314发现自己钱不够,131.4钱倒是够了,但这样发反而觉得有点小家子气。 反正她又不和我睡, 算了, 不发了。 丢下手机,周泽随便找了本书翻了翻,且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上午。 去隔壁吃了馄饨,皮薄不薄,馅儿厚不厚,周泽不清楚,还是按照之前的吃法,一大碗酸梅汁儿下肚后马上狼吞虎咽,然后掐着自己的脖子在那里不停地深呼吸,压制着将呕吐的冲动。 想着以后自己每次进食都得按这个流程走一遭,周泽就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周泽又想起了那位在视频里同样痛苦喝粥的男子,想想有些凄凄然,进食原本是人活在世上最大的享受之一,而现如今,已经与他们绝缘。 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厌食者”俱乐部,大家聚会时就围坐在一张桌子边,谁能先吃下去一口饭,然后大家一起竖起大拇指: “你含棒棒哦! 我家XXX好厉害哦!” 深吸一口气,这个画面,有些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样,昨天的视频包括视频里的老道以及那位喝粥的男子,对于周泽来说,暂时有些太过遥远了。 情人节之后,是除夕,也就是年三十,若是换做往常,这个商业中心肯定张灯结彩,“年味儿”弄得很足,但实际上现在也依旧是老样子,冷冷清清的。 这就像是人生, 既然有过风光,也就自然会有落寞。 周泽记得这个商业中心刚开业时,也是一时风头无俩,现如今,已经无人问津了。 许清朗今天生意不错,应该是很多家其他店铺都关门的原因,他这个在年三十也依旧坚持做外卖的,自然能收获更多的订单,毕竟顾客可选择余地,也变少了。 不时有穿着蓝衣服黄衣服或者红衣服的外卖小哥自他家面馆里进进出出,周泽就蹲在自己书店门口,一边抽着烟一边感慨着。 狗、、、日的徐乐,当初开一家黄焖鸡多好。 神话故事里的仙人最喜欢说一句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事实上,周泽觉得这应该是对的,而且对于地狱,也是一样通用。 记得自己出车祸死……不对,记得自己被送入焚化炉里焚烧时,应该才刚刚六一儿童节,而眼下,转眼间就到年三十。 大半年的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浮生一梦,不过是黄泉路上浑浑噩噩地走半遭。 抽了不少烟,想了不少心思,周泽觉得有些累了,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正好电影院就在旁边,自己可以去那边打发一下时间。 “喂,你家那儿有报纸么?”忙完一圈送走最后一批外卖小哥的许清朗走出来。 “做什么?” “糊墙啊。”许清朗回答道。 “这么节约?” “报纸糊墙,才有氛围感和年代感,你昨天不会全卖光了吧?” “还有一些,等着,我去给你找找。” 周泽回到店里,在二楼靠近自己冰柜旁的箱子里搬出半人高的一叠报纸,下楼之后送给了在那里等着的许清朗。 “你过年也不回家了?”许清朗问道。 “陪着书过年。” 可惜周泽没有山羊须,手中也没有酒, 否则当可为这句B格满满的话当浮一大白。 “你不也是没回家么?”周泽自我陶醉了一会儿又问道。 “二十几套房,我回哪个家啊。”许清朗叹息道。 “…………”周泽。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泽开口道:“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许清朗点点头,神情略带含蓄,他头发有一点点长,几缕发丝低垂,顺入自己嘴角,他伸手将发丝摸开,姿态轻柔,当真是娇羞可人。 此间风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曾经,也是在过年的那一天,深夜的路上,有个人碰到了当地最大的一个富豪。 富豪喝得酩酊大醉。 那个人问富豪,你怎么不回家啊, 富豪回答:家,我的家在哪里?我的家人和亲人都不在我身边,你说的家,是我的那个全市最大的庄园么?” 许清朗听了这个故事,微微点头,似乎深有同感。 “然后那个人把那个富豪按在地上狂扁了一顿,喊着: 叫你丫大过年的出来装逼得瑟!” 周泽继续把这个故事讲完。 “…………”许清朗。 二人的聊天结束了, 周泽回到自己的书店里,书店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手里翻转着手机,没人可以去联系。 本想着去孤儿院看看,但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身上,不剩多少钱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客人上门了,是一个身上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年轻男子,他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有些腼腆地问道: “这里,可以看书么?多少钱?”对方抿了抿嘴唇。 “看吧,钱看着给。”周泽摆摆手,示意对方随意。 “那感情好,你这里有小说么?”年轻人有些拘谨地说道,“我喜欢看小说的,网络小说的那种。” 周泽指了指书架后面的一个箱子,“那里都是。” 对方走到箱子那边,翻了几下,看起来很高兴,只是有些书封皮包装还在。 “拆开看吧,不收钱。”周泽很大方地说道。 “好嘞。” 年轻人拆开了一本网络小说,然后就坐到塑料凳上开始看了起来。 周泽作为老板自己坐在柜台后面修剪着指甲,那个青年就在那里看书,大概半个小时后,年轻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出自己的烟,递给周泽一根: “不是啥好烟,别介意。” “嘿,烟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分什么好坏。” 周泽接过了烟,对方也拿了一根,主动走到店门外,一边吹着寒风一边点烟抽。 这让原本打算就在屋子里抽的周泽愣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把烟放在了一边,继续修剪指甲。 青年在外面抽完烟后就走了回来,这次他没继续坐在塑料凳子上,而是靠着墙壁席地而坐。 虽然屋子里开着空调,但地上的瓷砖还是很凉的,年轻人却毫不在意,想来是平日里也习惯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店门外又走过来四个身穿着浆洗得很干净的蓝色工作服的男子,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年纪最小的,可能才十七岁左右。 这四个人一起进来了,靠在墙壁那边的年轻人对着他们挥挥手,应该是他喊他们过来的。 后来的人对周泽打了声招呼,周泽敷衍应付了一下,还是继续修剪自己的指甲; 周泽决定去买一套专业的指甲修理器具,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指甲。 只是现在快递停运,外面实体店大多都关着门,只能暂时作罢了。 再抬起头,周泽发现那五位工友都坐在地上手里各自拿着一本小说在看着。 看封皮就知道是清一色的网络小说,以玄幻的居多,有一个拿着一本恐怖类的,一边看还一边在咬指甲,显然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对方咬指甲的行为让周泽有些难以苟同, 懂得爱惜指甲才懂得爱惜生活嘛。 不时有人看着小说笑了起来,这是看着故事发自内心的一笑。 书店里,人不少,但很安静,不时有一点点声响,却也不算惊扰人。 到了傍晚的时候,许清朗端着一碗水饺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就直接道: “哟呵,店里挺热闹啊。” 周泽笑着点点头。 “哥几个,吃点啥不?”许清朗店里坐着的工友们问道。 大家面面相觑, 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我请你们。”许清朗毕竟是有着二十几套的男人,“大过年的,哥几个不回家也不容易,都是出来苦钱的,天南海北都是兄弟。” “那,谢谢老板了,老板发大财。”年纪最大的工友起身对许清朗表示感谢。 “应该的,应该的。” 许清朗把周泽的水饺放下,就回到自己铺子里去了。 周泽喝了一点儿汤,然后强行吞咽下去了两个水饺,可恶的许清朗忘记给自己带酸梅汁儿了,自己吃不下去。 拿出桌上的烟,周泽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看完了自己换啊,我这里有的应该就是全套的,反正我这店铺开这里也就是一个亏本生意,大家别跟我客气。” 周泽一个一个地递烟过去, 工友们一个个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然后大家全都起身,一起走到了店门外蹲成一排,抽烟。 他们是不愿意脏了店里的环境。 周泽想了想,也走出了店铺外,外面,风有点冷,他也在旁边蹲了下来,跟着一起抽。 工友们聊着天, 结婚的,聊自家的婆姨,聊自家的小孩; 没结婚的,聊在通城或者老家认识的相好的, 互相打着趣儿, 互相调侃着, 大家虽然都知根知底, 但也依旧有的聊。 这批工友听口音就知道是来自天南海北,并非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通城靠近上海,属于长三角区域,虽说和上海的体量不能比,但这里每年的用工量还是很大的,只要肯吃苦,愿意吃苦,不愁找不着工作,也不愁赚不到钱。 烟又互相发了两循, 周泽开口道:“哥几个,过年真不回家看看了?” “不回了,家里都好。” “来回一趟折腾挺麻烦的,正月里还有活干,老板还会发红包咧,不拿白不拿,还能多寄点钱回去。” “哈哈,今儿挺好,有小说看,有烟抽,这年,过得也有滋味的。” “老板,你啥时候关门啊?”有个工友问道。 “不关门。”周泽回答道。 “老板不回家?” “家里娘们儿不听话,就不回去了。” 周泽顿觉豪气冲云天! 诸位工友一起向周泽竖起大拇指,为他喝彩。 当然,也没人去过多的附和,听口音就能感觉出来,而且周泽又是开的书店不是水果摊,工友们都猜出来周泽是本地人了。 本地人大过年的守着店铺不回家,也是有原因的,所以大家也都没继续拿这个调侃和打趣儿。 而且,他们各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出来打工挣钱,家里老人孩子都是自家婆姨在操持,他们辛苦,他们累,但他们的婆姨,也是一样的。 日子,就是一辈一辈地苦出来的,熬出来的,谁的日子又过得容易呢? 周泽刚准备继续发烟,远处传来了喊声: “徐乐!” 周泽抬起头,站起身,这才发现在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保时捷卡宴,熟悉的车, 嗯,自家婆姨的车。 喊话的是小姨子,她前阵子确实是被周泽在厕所吓坏了,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不可能认为自家姐夫是个鬼的,所以只是归咎于自己那时候被吓得眼花了。 当然了,她对周泽也不可能有太好的脾气,毕竟居然把本小姐给吓尿了,多丢人啊! “徐乐,回家吃饭!” 小姨子喊道。 “不回去了,店里忙呢,也热闹得很。”周泽摆摆手。 笑话, 大过年的自己再回去见那对坑爹的岳父岳母? 受这个不懂事儿的小姨子的气? 最重要的, 大过年地眼巴巴地赶回家分床睡? 找虐么? “姐,这家伙是神经病么!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而且还死鸭子嘴硬!” 小姨子坐在后车座上嘟着嘴。 林医生笑了笑,“我们先回家和爸妈吃饭吧。” “哟,听这意思,姐你打算晚上出来?” “我毕竟是他的,合法妻子。”林医生没再多说什么,发动了车子离开了这里。 看着车开走了, 周泽对着身边的工友喊道:“哥几个,我婆姨长得漂亮不?” “漂亮!” “有福气!” “太好看了!” “哈哈哈哈。” 许清朗拿着一个大托盘从店里走出来, “来,红烧肉盖浇饭,哥几个,开吃!” 工友们有些拘束,也有些为难,年纪最大的工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出门,都没带……” “之前说好了的,我请兄弟们吃一顿!再提钱就是拿我不当兄弟看,以后天南海北的,指不定哪天就碰到了,到时候还有我求诸位哥哥的时候。” “好!” “一句话!” “等你到我老家来…………” “来!” 工友们都端着一大碗盖浇饭进了书店,大家都蹲在地上,将碗放在了塑料板凳上痛快地开吃着。 有个工友一边吃还在一边看小说,被旁边的一个工友拿筷子敲了一记头。 “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家伙,你要是不小心把书弄脏了,老板还怎么卖钱?” “也对,先吃饭。” 气氛很热闹,周泽回到自己的柜台后面,已经有些凉了的水饺,他又吃下去了三个,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氛围原因吧,他的恶心感比之前小了许多。 饭毕, 大家伙继续看书。 屋子里,有暖气,又有小说看,很融洽。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点。 年纪最大的工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哥几个,到点了,回吧,咱帮人家把屋子里收拾一下。” “好嘞!” 五个工友帮周泽把店里上下都打扫了一遍。 “老板,我们走了,谢谢你了今天。” “客气了。”周泽摆摆手。 他们走了, 不像是昨晚的那个带着柯基的女孩儿,看了会儿书就留下了一张一百块,他们看了一个白天和半个晚上,一块钱也没留下来。 但周泽一点都不计较,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伸了个懒腰,周泽打算去喊许清朗把店里的碗筷给收回去,走到面馆时,周泽看见许清朗坐在桌子后看着报纸。 嗯,报纸还是周泽白天送给他的。 许清朗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的确有几分书生气,不愧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怎么看都有气质! “那边碗筷,你收拾一下。”周泽说道。 “好,这就去。” 许清朗将眼镜放下来,揉了揉眼睛,起身去隔壁收拾碗筷了。 那一大叠报纸最上面,是一份扬子晚报,看日期,是七天前的; 报纸首版封页上是一个大粗黑体新闻: “居民楼大火,见义勇为感人间” 上周,通城一家人口密集的居民小区突发大火,火情严重。 附近工地上有五个年轻的建筑工人不顾危险跑进去救人,总共救出了二十多个老人女人孩子,但他们在最后一次冲进火场救人之后, 就没能再跑出来。 扬子晚报封面有一张大照片, 这是这五个人的合照,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一起,比着老土的剪刀手,似乎是刚来工地时住一个工棚后合的影, 一张张青涩却也带着些许沧桑皱纹的面容, 在照片里, 笑得有些拘谨,但也很灿烂。 许清朗走入书店里, 看着面前塑料板凳上放着的五碗盖浇饭, 一口都没动过,饭菜也早就没了热乎气, 每碗饭上,都有一双筷子笔直地倒插在上头。 “哥几个, 吃好, 喝好。” 许清朗喃喃道。 外面, 鞭炮声响起, 通城没禁烟花,一时间,霞彩满天,很是热闹喜庆。 周泽抬起头,看向外面, 低声道: “过年了啊。” 第十五章 生活要想过得去 爆竹声声辞旧岁,过了零点后,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响,格外热闹,也分外密集,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的动静在此时产生了铺天盖地的架势。 周泽吹了吹指甲,外面的喧嚣,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没有家,虽然现在名义上,是有一个“家”,但他不想回去。 很多人在活着的时候都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如果可以重生归来,要如何如何。 激昂文字,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 但真正从地狱回来,你会忽然发现,自己以前的那种追求,那种想法,那种憧憬,就像是上幼儿园时老师问:小朋友们长大后想干什么? 然后小朋友们一起回答:科学家、医生、航天员、军人………… 梦想,总是丰满的。 而现实,谈不上多骨感,但一个人的鸡血,注定是有限的。 有时候,能呼吸,能听见声音,能坐在这里磨一磨洋工,虚度一下光阴, 这或许,才是真的岁月静好。 许清朗今晚依旧睡在店里,周泽听到他关闭店门的声音。 他说他有二十几套房,但周泽清楚,他爹妈就在店里。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今年过年,自然更重要。 屋外,开始下起了雨,点点湿气开始渗透进来,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周泽的手机响了,是自家婆姨的电话。 “喂。”周泽接了电话。 “睡了么?”林医生问道。 周泽觉得这话问得很白痴, 我睡着了谁接你的电话? 难道是死人……哦不,是死鬼么? 不对,好像有什么问题。 周泽身子在椅子上微微后倾,脑海中浮现出林医生拿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叫自己一声:“你这死鬼…………” 第一次感觉,实话实说,缘何能如此得让人目眩神迷。 或许是太无聊了,也可能纯粹是闲, 周泽发现自己现在的思绪有些发散, 想得,有点多。 “没呢。”周泽回答。 “吱呀…………” 林医生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她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下身穿着皮裤,上身是白色的毛衣,头发披散在肩部。 周泽一时忘记放下电话, 这个女人, 的确很美。 尤其是她的气质,总能给你一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刹那间,刺中男人的内心。 “怕我一个人寂寞冷清?”周泽站起身,给林医生倒了一杯水。 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嗯, 确切的说,徐乐开这家书店的钱,还是她家拿的。 林医生接过水,摇摇头,没说话。 两个人,是夫妻关系,但实际上,却类似于最熟悉的陌生人,处于一种比蓝颜闺蜜更尴尬的位置。 想进一步,难; 想后退一步,更难。 “出去走走吧。”周泽觉得屋子里有些沉闷,而且他不可能邀请林医生去自己二楼睡觉的地方。 哪怕林医生今天吃错药了,打算以身饲虎,但看见自己二楼的冰柜,估计会马上拨通熟知的精神病医院号码把自己给送进去好好改造。 “下雨呢。”林医生说道。 “小雨,没事。”周泽摆摆手,闲适轻松。 ……………… “哗啦啦啦啦…………” 雨下大了,而且是很大。 之前连伞都没拿想着体验一把春雨贵如油的周泽几乎被淋成了落汤鸡,林医生还是撑着伞,站在边上,周泽拒绝了其共撑一把伞的提议。 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得装完。 拍了拍湿漉漉的头发,周泽打了一个哆嗦,他不是很怕冷,他其实很抗冻,只是其身边的女人哪怕撑着伞没怎么淋湿,却依旧在略微地发抖。 公交站台可以遮挡住大部分的雨水, 但这晚上的寒风,却依旧可以肆无忌惮。 小资情调, 男女共处, 雨夜湿身, 佳人犹怜, 这本该是一个双方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好契机,甚至,擦枪走火加花田里犯的错最后一炮中把都是可能的事儿,但二人相对无言。 周泽点了一根烟,林医生就站在旁边。 一个想逃避,一个本身就抗拒,自然就对不上一起去。 强扭的瓜,瓜和蔓,都别扭。 周泽在心底有些埋怨徐乐,如果那个怂货结婚后来一次霸王硬上弓,也就没现在的破事儿了,哪怕林医生以为人妇或者已有身孕有了孩子,估计也是美艳不可方物,甚至还能再加上一些分数。 自己,也就能顺水推舟了,哪里需要现在这般进退维谷。 当然,这种埋怨对徐乐挺不公平的,如果那晚周泽自己就霸王硬上弓,难不成林医生会拼命反抗大叫“非礼”?然后叫来警察将周泽送入公安局?告一个**的罪名? 雨还是在下, 周泽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你开车来的?” “打车。”林医生回答道。 “我送你回去。” “嗯。” 不用去纠结这场看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年三十儿雨夜踏马路是如何开始的, 至少,眼下的二人觉得在此时结束,是最合适的。 打了一辆网约车,周泽和林医生一起坐进了里面。 一刻钟后,到了,周泽陪着林医生一起下了车,车主结了单子,直接开车走了。 家,就在楼上,但周泽和林医生没有选择直接上去。 这个场景,有点像是初中生情侣晚上结伴回到女孩的家楼下,下面该分别了,缠缠绵绵,你侬我侬。 但此时的氛围,还没有青涩的初中生浓郁,像是没有放盐和味精的肉汤,吃了没味,但泼掉可惜。 “你不上去了?”林医生问道。 “不去了,等过阵子,再说吧,咱的事儿,也就处理掉。” 林医生听懂了周泽的言外之意,道:“对不起。” 周泽笑笑,然后伸手,本想拍拍林医生的肩膀,但手放上去之后,忽然有些冲动,还是将对方拥了过来。 林医生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没反抗。 二人稍微靠近了一些,但也不算是多么亲昵的动作,相较于二人之间的身份联系,已经可以说是很见外的了。 她身上,挺香的,也不知道洗澡时用的是哪款沐浴露,总之,很好闻。 “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周泽又补充了一下,“那个别人,可以指男也可以指女。” “对。”林医生很坦诚,甚至回答得,没犹豫。 之前,自己的丈夫一直畏畏缩缩,让她不忍心, 眼下,自己的丈夫好像变了一个人,也让她抛去了一些包袱。 “哦。”周泽应了一声,目光微微上瞥,想看看自己头顶到底有没有出现某种特定的保护色。 还是有些失落的, 谈不上爱, 说不上多喜欢, 甚至连熟悉都勉强, 但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女人,结果,自己还是被绿了。 嗯,只要是男人, 不, 只要是公的, 遇到这种事儿心里应该都不会太愉快吧。 “对不起。”这是第二次说对不起。 周泽松开手,二人缓缓地分开。 “说对不起就见外了。”周泽靠着旁边的石墩儿坐了下来,雨已经小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屋檐。 “我会再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去再开一家书店。”林医生说完后,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周泽本想大度地摆摆手,说一声:钱我不稀罕。 但是想想自己的冰柜,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 周泽忽然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口, 万一, 万一, 万一这女人当真了,觉得给钱是侮辱了自己,就真的不给钱补偿了呢? “过几天再聊吧。”周泽耸耸肩,“那个家伙,怎么样?” “他很英俊,在我看来。”林医生回答道。 是男的, 戳, 又一刀, 是女的还能好接受一些………… 周泽感觉自己头顶好像光合作用强度更强大了一些。 “没机会了,是吧?”周泽问了一句很傻的问题,问完自己就后悔了,但还是在自我安慰,我这是在可怜的徐乐问的。 占据了人家的身体,现在人老婆劈腿了,你总得帮忙问一个为什么吧? 嗯,就是这个样子。 “没机会了。”林医生回答得依旧很快,也很肯定。 这女人也是外科医生,说话的风格,还真是干脆得很,就像是拿手术刀一样,刀刀切中关键部位,绝不拖泥带水。 否则,是病人更痛苦,在感情上,似乎也是同理。 “行吧行吧,比不了比不了,没事,大家日子各自过各自的,你回去好好应付你爸妈吧。”周泽有些心烦。 林医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道。 周泽站起身,准备打车离开,却在此时,一个陌生电话打来: “喂。” “先生,我车开回来了。” “这么智能?”周泽有些意外,他听出来这是之前那位司机的声音。 “你们留下了一个包在后车座上,我给你送回来。” “哦,谢谢。” 那辆车又开到了小区楼下,从车窗里,司机将一个女式包递送出来。 “您点点。” “好。” 周泽没客气,打开了林医生的包,里面就一部手机和一个钱包以及数据充电线和几包纸巾。 拿出钱包,周泽刚翻开就愣住了, 他的目光盯在了钱包存放相片的位置, 那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显得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穿着不合身的白大褂。 而女孩儿右侧的男人,周泽有些陌生的熟悉感。 愣了好一会儿, 周泽才认出来, 这不是自己嘛。 这是一张被裁剪出来的照片,应该是合影,但却被单独裁剪成二人合影。 “缺什么没有?”司机催促道。 “没事儿,谢谢师傅,你可以走了。” 司机开车走了。 周泽继续拿着钱包看着,他甚至没想到此时应该给林医生打个电话说一声下来拿包。 一些不算尘封,但算是不怎么在意的记忆开始浮现, 依稀记得, 自己在五六年前,好像带过一批还在学校里分配来实习的学生,有一个女生,好像姓林,而且,和照片上的女孩儿,模样上好像也能重合。 女大十八变啊,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林医生当年也有这么呆萌的时候,谁知道五六年后居然出落得这么标致了,自己真的是一点都没注意到这个女孩儿的养成潜力。 而且,当时自己对院里让自己带实习生很敷衍,这些个学生在自己身边就纯粹拿来当“医学狗”用。 周泽晃了晃手中的钱包, “妈的,活该你之前快三十了还单身。” 这次很意外的不是骂徐乐, 而是在骂自己, “眼睛, 是真瞎啊…………” 周泽张开手,伸了一个懒腰, 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居然还是自己, 雨后凌晨,大年初一, 嘿嘿, 望天。 很庄重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周泽顿了顿, 很严肃地道: “徐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第十六章 老司机带带我 空气中,还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残烟味道,有些呛人,但似乎这才是过年该有的味道,也就是俗称的年味儿。 尤其对于此时的周泽来说,生活好像又多出了些许美好。 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恋爱,也谈不上山无棱天地合的夸张, 单纯地只是相当于一个平时基本没有零花钱的小朋友走在路上捡到了一张十块钱而身边没有路过的警察叔叔反而有一家靠得很近的小卖部。 地狱走一遭,换了具身体,至今还有许多发现和未发现的麻烦需要解决,自己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遥想上一世的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满脑子想的是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其实细究起来,当时的自己之所以忽略掉当时的林医生,可能并非是五年前林医生到底有多呆萌多丑,那时候的少女,也应该是怀春的,否则不会把那张照片单独裁剪出来放在自己钱包里。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没精力也没心思去多看一眼路上的风景,执念太重,一副苦大仇深又装作我很吊我吊得像是一股清流。 不似现在,人死了一次,又回来了,反倒是有种“无官一身轻”的洒脱和怅然。 但不管如何, 被人暗恋的感觉,甚至“死了都要爱”的感觉, 的确是不错。 打了电话,林医生又下来了,他下来得有些匆匆,从周泽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女式包,笑了笑,没说谢谢,以二人现在的关系,说“谢谢”,比说“对不起”更不合适。 挥挥手, 周泽留下一个背影, 回去睡觉, 然后等待明天,明天会更美好。 林医生觉得自己丈夫的情绪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双方都能想得开,确实是一件好事吧。 与其别扭地继续纠结在一起,也不如洒脱地分开,各自重新面对人生。 只能说的上是世事无常吧,林医生也不可能想到,眼下自己丈夫的躯壳里,住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是那个当初还是实习生的他,懵懵懂懂爱慕的那个男人。 周泽重新叫了车,然后蹲在小区门口抽着烟,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在搜索的消息,周泽有些后悔,干嘛让那位车主走了,自己应该让他再等等,好让自己再坐他车回书店。 现在好了, 年三十的夜里, 车还真难叫。 等了大概十分钟,烟抽了三根,周泽有些烦闷了,站直了,伸了个懒腰。 虽说他不是很怕冷,但就这样走回去,也挺累人的。 恰巧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周泽前面的路上开过来,经过周泽身边时他降下了车速。 “走不?”司机将头探出车窗,大圆脸,中年,胡子拉渣,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 “走。”周泽没其他的选择。 “上车吧,不多收你钱。”司机笑了笑。 周泽上了车,说了书店的位置,谈好了价钱,司机再次发动了车。 这车,应该是新的,座椅垫子上还散发着塑料和皮革味儿,里面也很干净。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拿新车出来载客跑车。 “那地方偏啊。”司机主动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周泽接了。 “嗯。” “住那里的?” “铺子在那里。” “哦,那生意不好做吧?”那家商业中心早就死透透的了,也没什么人气了,很多人都清楚。 “你不是本地人?”周泽开口问道。 通城地方方言和其他地方方言不同,与普通话几乎是两种话风,很容易听出来。 “我家蓉城的,我在这儿上班。”司机点了烟,“抽吧,别客气。” 周泽也点了烟,抽了一口,微微皱眉,这烟味,淡得有些不像样子。 “过年也不回去?” “老婆孩子在家,没啥问题,不回去了,想着再挣点钱。”司机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我有四个小孩。” “很厉害。”周泽赞叹道。 “也难啊。”司机砸吧砸吧了嘴,“我婆娘第一胎就是儿子,第二胎也是个小子,我就想着要个女儿,然后第三胎又是个小子,好在第四胎,终于是个闺女了,心满意足了。” “可以。”周泽附和了一声,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给丢出了窗外,这烟淡得,像是在抽纸卷儿。 “我不是什么老思想,也没重男轻女的意思,我就是喜欢孩子,想多要几个孩子,哈哈。”谈起自家孩子,司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老幺的罚款还没交呢,等要上学时,再去交钱把户口办了,对喽,你是开什么店的?” “书店。” “生意咋样?”司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怎么样。” “也是,这年头网上也能买书了,还有优惠券。”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起车祸,有交警在那里设置了路障,原本的四车道现在只能走单车道,好在过年的深夜路上的车并不多,所以应该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大过年的车子碰到了,也是够倒霉的。”司机吐出一口烟圈,他说话的口吻很像领导,带着点批判的意味。 周泽身子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坐姿,问道: “你这车是新买的?” “嗯,我儿子送我的。” 周泽笑笑,“你才多大,你儿子多大了?” “嘿嘿。”司机眼睛眯了眯,“儿子争气,这年头,有志不在年高,有手有脚有脑子,别命里尽犯背字儿,哪里能受的穷呢。” “是这个理儿。”周泽点头同意。 “滴滴…………滴滴…………” 身后有车似乎是着急赶回家,喇叭声按得很频繁,催促着前面车利索点快点过去。 “催催催,催着见鬼呐。” 司机脾气也有些人来疯的意思,将身子再度探出车外对着后面的车骂道。 但后面的几辆车喇叭反而按得更频繁了,像是故意示威一样。 “嘿!” 司机作势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去好好理论理论。 就在这时,前面疏通交通的交警做手势示意这边的车快点通过,司机这才讪讪地坐回来,发动了车子开了过去。 “今儿个生意不好做哦。”司机又开始哀婉起来,“早知道还不如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还行吧。”周泽不置可否,他看见隔壁的面馆生意还可以,大部分竞争对手都休息过年了,哪怕过年这段时间需求量小了一些,但总归比以前,生意还是要多一些的。 尤其是在刚才,周泽打个车打了这么久还没人接单。 “嘿,不好做哟。”司机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敢歇,家里孩子的学费,每个月得往家里打钱,平时白天上班,晚上出来开半个晚上的车,这日子,过得挺没劲的,哪怕是这烟,也舍不得抽包好一点的。” 你这个烟……好像是假的。 周泽拿出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在手里把玩着。 “不过也好,现在网络也方便,晚上回到家睡前跟老婆孩子开个视频,也挺好的,能看见他们。”司机脸上露出了舒缓之色。 周泽微微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这个时候,不是很想说话和唠嗑。 但哪怕没有周泽的回馈和反应,司机还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独在异乡为异客,当然孤单。 从孩子的取名字,到孩子的学校,到自己爹妈,到自己村里的风土人情,司机一顿胡侃。 周泽到最后只是将额头靠在车窗上,催促道:“师傅,开快点。” 这司机把车开得太慢了,可能也就是三十迈。 要知道,这里可是高架路。 周泽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故意开慢一些找个人聊聊天,但周泽可没有当知心大姐的兴趣。 “嘿嘿,新车,还没有太熟悉,不敢开太快喽。”司机有些宝贝地摸着方向盘,“这车不值钱,甚至很便宜,但也是我大儿子的心意,我得好好珍惜和宝贝它。 争取用这车拉个几年生意,等我大儿子谈了对象后,给他弄一套房出来,先糊一个是一个了,我也不想大的带小的,这对大的不公平,毕竟决定要生的,是我这个当爹的,只要我还能干活,还能上班,就得咬牙扛着。咱不是没责任心的人,也不会干出管生不管养的事儿。” 周泽微微皱眉, 他觉得有些烦了, 然后他点了一根自己的烟,吸了一口, “师傅,真的,求你再快点。”周泽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而且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去就好了。 “别急嘛小伙子,大过年的,咱也是有缘分不是,用不着催的,我懂,我懂,我可是个老司机…………” 周泽弹了弹烟灰, 不小心没弹出车窗, 有一撮烟灰落在了车门内侧位置。 紧接着, 车门内侧位置被烟灰烫出了一个洞, 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洞, 外面的凉风不住“嗖嗖”从小洞内吹进来。 第十七章 究竟,救了个什么东西 对于不懂车的人,买车是一件很头痛的问题,免不了去请教自己懂行的朋友或者亲戚,毕竟一些车子确实有自己的劣势,也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质量上的,比如性能上的。 但归根究底, 车门直接可以拿烟头烫出一个洞的, 已经不能用车子质量有问题去含糊其辞了吧? 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是一辆, 纸车! 司机人到中年,但他的大儿子,估计也就小学生的年纪,也因此,司机说这车是儿子捎给他的, 其实这里的“捎”, 也可以写做“烧”。 爹死了, 儿子烧了一辆纸车给他。 周泽摇摇头,老实说,他确实是事先没看出来,也是在车上后知后觉地才体会到了些许不对劲,但依然想要装作糊涂。 他自身本就是一个偷渡客,也没有想当张天师的情怀, 说到底,他也是鬼, 如果他去扛起除魔卫道的大旗,那就真的和汉奸没什么区别,叫“鬼奸”。 手掌贴过去,将那个小洞给遮盖住,周泽装作有些困意的样子,半闭着眼,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在孤儿院时,有一位孤儿院的老师,这位老师平时带大家上上体育活动课,还有一个兼职——看大门。 又因为他姓秦,所以小朋友们那时候又称呼他为——门房秦大爷。 秦大爷很会讲故事,经常讲鬼故事,他似乎对于小朋友听到他讲的故事露出害怕的神情很是满足,为此院长也找他谈了几次话,不过他并没有收敛。 只是在周泽离开孤儿院去外面上学之前,秦大爷就因为心肌梗塞走了。 周泽记得秦大爷当初讲过一个鬼故事,叫“鬼抬轿”。 相传,在古时候,鬼也是分好多种的,大部分人死了之后都是直接下了阴曹地府,入了黄泉,喝下孟婆汤,再入轮回,能留在阳间的鬼很少。 但有一些鬼还是留了他们,他们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他们可能还在做着自己生前做的事儿。 比如,轿夫。 他们专门在荒郊野外或者夜深人静时出现在路上,询问人是否坐轿子,价钱定得极为便宜,等人坐了轿子到了目的地后,钱货两清。 但活人和鬼做生意,享受鬼给的服务,终究不会那么简单寻常的,鬼抬轿,要的不是金钱那种阿堵物,而是你的寿元,又或者是你的精气神。 在地下,鬼是给阎王这类的人物抬轿子的,活人是什么身份?配么? 就像是一个八十老叟对你下跪,会折寿的。 周泽记得这个故事,而且很清晰,事实上秦大爷说的很多故事周泽都还记得,哪怕成年参加工作之后,也没有忘。 因为周泽清楚,在秦大爷突发疾病死去的前一天,一向只看大门不入后院的秦大爷破例走入了小朋友宿舍,一间一间地看过去,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当时秦泽正好没睡,看到了这一幕。 那好象,是秦大爷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来告别。 正如巴菲特放个屁都能让人觉得里面有财富大玄机一个道理, 一个能知道自己明天可能GG的人,他说的鬼故事,也就不能真的当作荒诞之言去看待了。 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继续吹着牛逼,周泽在后面也依旧平静。 折寿? 损精气神? 周泽并不是很怕,他不是活人,他也是鬼。 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周泽并不懂鬼的分层和阶级划分,但自己能行走在阳光下和活人见面开店做生意,总归应该是比外面的孤魂野鬼高级得多吧? 而且就连地狱水潭里的无面女都会被自己的指甲给伤到,再面对其余的鬼物,周泽心底其实挺有底气的。 “这些年,买车开车的人多了,不守规矩的人,也多了。”司机还在继续聊着天,哪怕周泽不附和也不接话,但他依旧能聊起来。 “林子大了,也就什么鸟就都有了,总之,你要是真的一个一个去置气,那可真得少活好多年。 虽然心里知道不应该置气,但有些人出门,就像是在脑门儿上贴着‘你撞死我啊,你丫的快撞死我啊’的标签儿,真的气人得很。” 周泽的眼睛眯了眯,他觉得自己有些困了,甚至想睡觉。 但他知道,自己是睡不着的,也因此,此时出现的这种清晰感觉,应该是假的。 周泽忽然一阵哑然失笑, 他明白这个司机为什么一路上一直喋喋不休的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说话很烦人, 是因为自己一直没睡过去,所以他就得一直说话来装作此时一切正常。 他是想让自己睡着的, 而自己对于睡眠方面的反应,也一向迟钝得很。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将手放在车座上,闭上了眼。 睡吧。 车,开始变慢了起来。 司机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周泽的入睡而变得越来越小。 同时,司机特意回过头看向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司机脸上忽然露出了挣扎之色,最后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开车往前进。 看样子,是快到书店了。 周泽不清楚一个鬼开着一辆纸车是如何把自己这个有身体的人带着移动的, 这个难以解释,因为物理里没有“鬼力学”分支; 再者,中国古代传说中有“黄巾力士”“奇门遁甲”这些说法,估摸着,应该类似上述的道理吧。 周泽缓缓地醒来,因为他感知到,自己面前的司机身体正在慢慢地挥发着光芒。 有趣, 自己好像最近一直碰到好鬼。 这个司机,本该是向自己“收钱”的,但他不忍心,应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结果没下得去手,在这种挣扎中,他获得了自我的解脱和救赎。 他开始消散, 消散之后,就是入地狱,进轮回。 由此可见,司机之前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也并非都是假话,他有四个孩子,他喜欢做父亲的感觉,他努力地赚钱养家,给自己孩子提供一个好的成长环境。 他是个好父亲,人品性格方面,还算可以,做鬼之后,想来一波“鬼抬轿”的营生,终究是心慈手软了。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睁开眼,司机没发现,还在自顾自地开着车。 慢慢地,周泽发现外面有光照射进来,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路上的车水马龙。 司机即将消散, 这应该是司机生前的一段记忆。 类似于闪电加上特殊环境很可能记录下一段画面的原理吧。 周泽又下意识地点起了烟,既然司机已经自我解脱了,那么哪怕是自己把这车都烧了,也无所谓了。 车里放着音乐,是最近挺火的一首歌《凉凉》; 司机一边哼着一边开着车,应该是刚刚接完一个大单,心情不错,打算回去给自己添一盘花生米儿,再和孩子们视频说会儿话,日子虽然辛苦,但也算是美滋滋。 就在这时,周泽看见车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辆中巴。 应该是学校的校车,上面印着校徽,还有XXX小学的字样。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轿车后座上忽然有一个女孩儿站了起来,她面朝车后,哪怕是坐在后面车里,也能隔着车玻璃清楚地看见她。 女孩儿穿着蓝色的百合群,很可爱。 周泽微微皱眉, 这个女孩儿,他认识,是他救下来的,据说已经醒了,前阵子林医生还对自己说过,女孩儿父亲想要弄个感谢宴,本还打算邀请自己的。 周泽目光微沉,那么,这个司机,就是导致这场车祸的罪魁祸首了? 那么多小朋友受伤,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出手,还会有小朋友死亡。 “好俊俏的女娃子,跟我家老幺一样。” 司机自言自语着,这是他生前最后的记忆画面,所以并不知道车座后,此时还坐着一个人。 周泽看向四周方向,他没觉得司机喝酒了,也没觉得司机有其他毛病,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司机撞上了校车?导致了那一场车祸? 是附近车子的原因导致的连环追尾? 也就在此时, 原本站在校车最后面穿着百合群的女孩儿,忽然张开了嘴,她的舌头吐了出来。 是的, 吐了出来, 像是新人走的红地毯,直接吐了出来,很长……很长……长得让人头皮发麻。 同时, 女孩儿眼里带着讥讽的笑容,死死地盯着自己前方正在开车的司机。 “妈呀,鬼呀!!!!!!!!!!” 司机惊慌失措之下踩了油门,车子直接对着前面的校车撞了过去。 “轰!” 火星飞散, 周泽站在了书店门口, 四周地上,是还没燃烧干净的纸车灰烬,随风飘散,卷卷落落,化作最后的星星点点。 周泽身上没有伤,一点都没有。 而且那个司机也遵从了诺言,将自己送到了目的地。 但周泽没有急着回到书店去, 手里,还夹着那根烟,徐徐燃烧。 深吸一口气, 周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叔叔,在医院里不可以抽烟的哦。”女孩儿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响。 自己, 到底, 救了一个什么东西? 第十八章 风波再起! 翌日上午,周泽洗漱之后照例来到了隔壁面馆,这已经逐渐成为他的一种生活习惯,当进食已经不再是一种享受的过程,那就纯粹变成一种任务了,做任务,简单高效就好,没有哪里比许清朗这里更方便快捷的了。 “苦瓜汁儿。”许清朗将一个大玻璃杯放在周泽面前,然后又端上来一份蛋炒饭。 周泽先试着喝了一口,液体进入喉咙的瞬间,只觉得唇齿间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苦涩,随即,等吞咽下去之后,甚至连自己的肠子和胃部都开始打结。 等了大概十秒钟,周泽才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 真的好苦。 “哈哈,够劲道吧?”许清朗一副快夸我的表情,然后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话说,你也真是够重口的,不喝这些玩意儿就吃不下饭?” 周泽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端着满满一大杯苦瓜汁儿一饮而尽,紧接着快速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面前的蛋炒饭。 一分钟后,周泽用餐完毕,将盘子放下来,而后闭着眼。 “这吃相,活脱脱的一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许清朗调侃道。 只是这到底是调侃还是有其他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周泽睁开眼,瞥了对方一眼,那日五个农民工兄弟头七回魂,自己的小姨子和妻子看不见,是正常的,只是这位面馆老板,是看得见的,否则也不会去做那五份红烧肉盖浇饭。 但二人之间,本着看破不说破的默契,也一直没去捅破窗户纸,或许这样,才是相处之道。 “你今天怎么不接单了?”周泽问道。 前几日哪怕是年三十的那天,许清朗手机里也是不停地有外卖单子进来,而今天,则显得冷清许多,也不见外卖小哥上门取餐。 “歇歇。”许清朗取出烟,自己嘴里咬了一根,又递给周泽一根。 虽说年三十不休息,年后休息有些奇怪, 但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确实有任性的资本。 “知道鬼抬轿么?”周泽问道,昨晚的事儿,他记忆犹新,但他没有急着去做什么,只是回家躺入自己的冰柜里睡觉。 人,确实是周泽自己救回来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周泽也不想去管。 他只是小心翼翼、严肃活泼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平日里若是有一些遇到的事儿,能顺手为之就顺手为之,但不会真的去强求什么。 哪怕那个穿着百合裙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也不再是归周泽去管了。 “鬼抬轿?”许清朗愣了一下,笑道:“呵呵,年三十儿晚上多吧,据说大家过年时烧经,烧纸钱,那些鬼手头也都有了余钱,打车也舍得了。” 许清朗继续胡说八道着,然后打了个呵欠,“话说,你这书店怎么门还没开?” “等晚上再开。” “行,任性。”许清朗拿出手机,瞥了两眼,“要不咱下午去看电影吧?” 场面, 瞬间进入了尴尬的沉默。 “不去。”周泽拒绝。 “看,真不给面子,枉费人家辛辛苦苦地给你调制新汁儿,连陪人家看场电影都不愿意。 男人啊,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周泽。 “抱歉,我忘了我自己也是个男人了。”许清朗有些哀怨地摇摇头,一副恨惜自己为何不是女儿身的表情。 “你小时候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心理创伤?”周泽问道。“我倒是认识一些心理医生,可以帮你。” 许清朗“嘁”地一声笑出来, “异性恋只是为了繁衍造就出来的异端,同性才能是真爱。” “不敢苟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二人饭后的谈话就此不欢而散。 周泽回到自己书店里,打开了门,想了想,也就不锁了,干脆坐到柜台后面打开电脑,给林医生发了条微信: “下午去看电影?” 等了大概十分钟,林医生回信: “上班。” 过年也不是说不准别人生病或者出个意外,曾经同样是医生的周泽清楚医院里的假期,水分太大。 想想也能理解,但终究是有些不爽利。 周泽很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周泽,不是什么劳什子徐乐。 但又担心结局是林医生吓得怀疑人生,甚至连之前那种朦朦胧胧的单相思好感也冲垮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有人会来抓自己, 这一点周泽很清楚, 他在等着,在等着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像是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蜷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他还是需要生活的,而且要活得很正常,否则,还不如不从地狱里出来,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完黄泉路。 至于隔壁的那位邻居,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周泽不清楚,也懒得去清楚。 “晚上吧。” 林医生又回了一条消息。 周泽笑了,他感觉自己这笑容像是个傻叉,活脱脱地回到了中学时代看见班上学习委员对自己含羞侧目的时候。 以前,自己活得太累了, 这辈子,总得活得散漫自由一些。 人生的很多道理,只有临死前和老了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懂看明白,但当你看明白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周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和机会。 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停在了书店前面的马路上,走下来两个女人。 一个不到三十岁,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 女人穿着红裙,头发飘逸,虽以为人母却依旧难以遮掩身上的风情万种,反而更能够撩拨人的心弦。 女孩儿穿着背带裤,里面应该穿了好几层保暖衣裤,裹得像是个小粽子,娇憨可爱。 但看到女孩儿时,周泽的眼睛就下意识地眯了眯。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自己不去找她, 她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之前听林医生说答谢宴上对方喊着要叔叔,周泽还沾沾自喜,现在想来,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说到底, 那个有着四个孩子的父亲,他的死,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儿。 书店门被推开,妇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女孩儿则是怯生生地走到周泽柜台前,看着周泽,声音糯糯地道: “叔叔好。” 周泽点点头,略带含蓄, 实际上心里在想着自己该不该直接祭出自己的指甲把这个女孩儿给掐死? “你好,我是蕊蕊的妈妈。” 妇人走到周泽面前,将一份礼盒放在了柜台上。 “谢谢。” 妇人对周泽鞠躬, 情深意切。 “客气了。”周泽依旧没起身。 他是很想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好让这个女孩儿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太困难了, 哪怕是奥斯卡影帝级别, 在看到昨晚司机生前记忆画面之后, 估计也很难在这个女孩儿面前神色如常吧? 既然装又装不像,那就索性不装了。 “妈妈,我想在这里看书。”蕊蕊女妇人说道。 “行吧,妈妈先去做个头发,你留在叔叔这里看书。”妇人对周泽笑了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 “还是问林医生才知道您是在这里开店的。” 瓜婆娘。 “您和林医生真的是郎才女貌。” 这话说得够违心,徐乐本人都不会信吧。 妇人开车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女儿,这里本就是书店,而且周泽又是自己女儿半个救命恩人,又是林医生的丈夫,所以女儿暂时留在这里,她很放心,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情。 接下来,蕊蕊就自己选了一本插画书,坐在塑料板凳上看着。 也不吵,也不闹。 没喊着要饮料,也没吵着要零食。 周泽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她。 恰巧在这个时候,许清朗走了进来,看见了如同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当即走过去将其抱起来。 “哟,好可爱的小姑娘哟。” “谢谢姐姐。”蕊蕊回应道。 许清朗脸上的笑容像菊花绽放,越加灿烂。 小姑娘这马屁拍得,挠到了许清朗的痒痒处了。 周泽则是沉着脸,继续坐在那里。 “出来,有事儿找你说。”许清朗放下了孩子,指了指周泽。 周泽和许清朗走了出来。 “广场那边来人,问我们要不要中断合同,他们能退给我们之前预付的房租。” “不退了吧。”周泽暂时还不想再乱折腾,更何况他本钱不够,哪怕拿到预付的房租,也不够自己再开一家店。 “我也是这个想法。”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我就代表你一起去谈了?” “行。” “好,就这样说定了。” 两个人又站在点门外抽了一根烟才散去。 当周泽转身推开店门走进去时, 发现那一排塑料小板凳上,没有了小女孩的身影,那本插画书,被放在一张板凳上。 周泽皱了皱眉, 抬起头, 在楼梯口,出现了小皮靴的脚步声, 小女孩从那里走了出来,半个身影露出半个身影被墙壁挡着, 她刚刚, 去了自己的二楼。 第十九章 不公平! “上去看了?”周泽问道。 小萝莉摇摇头,“上面黑呢,什么都看不清楚。” 话音刚落,小萝莉就缓缓走下来,然后,站在了周泽面前。 她个头很矮,衣服穿得很多,精致的脸蛋像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但周泽清楚,她的舌头,可以很长很长,长得……让人头皮发麻。 “叔叔,我继续看书啦。” 小萝莉娇憨一笑,在塑料小板凳上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那本插画少儿读物,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泽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身后。 掐死她, 掐死她,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 但没必要再装神弄鬼下去了! 这声音在周泽心中响起,这不是其他人的声音,而是周泽的心声。 比起隔壁的面馆老板许清朗,眼前这个小萝莉,给了周泽很大的刺激和反感。 是他将她救回, 她很可爱, 很懂事, 很乖巧, 很知书达理, 有着这个年纪的孩童所罕见的本分和规矩。 或许, 正是因为她一开始给自己的观感实在是太好太好,也因此,当周泽见识到她的真面目之后,那种人际关系上的扭曲和落差反转,让周泽对其的反感和排斥更加强烈。 小萝莉继续看着自己的书,似乎对身后的周泽,完全没在意,也没留意。 周泽盯着她,连她后颈上的细细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掐, 不掐, 到底, 掐不掐? ………… “爹娘,今儿个儿子休息。” 里屋里,许清朗在小桌上摆了几道冷盘几道热菜,还摆上了两杯酒。 一杯是茅台,他老子生前最喜欢这种口味, 另一杯是自家酿制的米酒,他母亲生前不喝酒,也很反感自己父亲喝酒,偶尔去吃席,主家人太过热情,母亲只会适当喝一点米酒。 母亲常说,米酒养人。 小桌东西两角,还放着两根烛台,光火摇曳。 两张人皮分别挂在位置后面,无风自拂。 许清朗先和自己父亲干了一杯,然后又陪着自己母亲小饮了一口。 拿起筷子,对着父母道: “吃菜,吃菜,爸,你又要和我抢肉吃了!” 他自己夹了好几块肉,狼吞虎咽地送入嘴里。 记忆中,自己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装作和自己抢肉吃,每次却都让自己赶忙狼吞虎咽下去,最后嘴巴鼓得大大的,咽不下去。 而自己的母亲则是在此时一边嗔怒父亲一边轻拍自己的后背。 今儿个是年初一, 一般人都是在年前祭祀先人, 而许清朗则不同,他是在这一天,因为他父母,是在这一天因为一场意外,一起去世的。 过年, 在寻常人眼里固然比起以往失去了一些所谓的年味儿,但在许清朗这里,则意味着自己心酸时刻地再次来临。 深吸一口气, 许清朗笑了笑, 道: “爹,娘。” 抿了抿嘴唇, 许清朗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白酒,然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让他本就娇弱的可人的脸变得愈发鲜红水嫩, 他是男人, 却红颜祸水, 若是放在古代,必然是诸多帝王王公的禁脔,当然,哪怕是现代,他如果愿意,也能混得顺风顺水。 一个能把直男扳弯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怕,自是不言而喻。 犹豫良久, 沉思良久, 许清朗还是忍不住了, 道: “隔壁……隔壁那人,我会找机会去问问他,问问他……问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许清朗没喝醉,但口齿有些不清晰, 显然, 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答案,隔壁的那个人不会好生生地坐下来像是以往聊天一样就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过程, 终究是有些不愉快的,也会让自己去使用一些手段。 两具人皮停止了摆动, 似是不喜。 “爹,娘,没事的,儿子我肯定让你们还阳!” “吧唧!” “吧唧!” 两双筷子落到了地上, 手里拿着自己筷子的许清朗愣了一下, 但还是摇摇头, “不行,这次不能听你们的,你们不同意,我也会去撬开他的嘴!” ………… 掐, 还是不掐? 周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犹豫,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纠结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他是个鬼, 不再是前世的医生, 他很危险,他的处境也很不妙,也因此,他清楚自己应该把所有危险都提前掐死在摇篮里。 这个小萝莉,就是自己的威胁。 她来找自己了, 她主动地来了, 正如那日她的灵魂,找自己说话一样, 她, 应该早就盯上了自己。 农夫与蛇的故事,小孩子都懂,周泽并不认为自己曾救过她,就能一切安好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仇,都是由恩进化而来。 周泽十指指甲已经慢慢的长长,同时,一缕缕黑雾正在周泽指尖环绕。 同时, 周泽的眼眸深处也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必须要掐死她, 掐死她! 周泽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他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自己还有生活,自己还有想做的事情。 他还想懒散,还想怀念,还想思考, 不想像黄泉路上的老老少少一般,麻木空洞地只知道一步一步向前走。 周泽举起双手, 慢慢地靠向小萝莉。 小萝莉在看书,看得很认真,嘴角带着笑,很是可爱喜人。 忽然间,她感知到两根手指放在自己两侧太阳穴上。 她有些疑惑道:“叔叔?” “给你捏捏,保护眼睛。” “嗯。”小萝莉应了一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太阳穴传来了力道恰到好处的按压,小萝莉觉得很舒服。 随后, 小萝莉看见叔叔默默地走到了柜台后面椅子上坐了下来。 “叔叔,你怎么了?” “没事。”周泽摆摆手。 小萝莉继续低下头看书, 然后, “啪!”一声脆响, 小萝莉抬起头,再度看向柜台那边,发现周泽一侧脸通红。 “叔叔?” “打蚊子。”周泽彻底长舒一口气,然后身子靠在椅子靠背上,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妈的,还是下不去手,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小萝莉显然没意识到大冬天哪里有蚊子,但还是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帮周泽找蚊子。 妈的, 你继续装, 你戏精上身了啊! 还在演! 还演得这么逼真! 快把你舌头伸出来啊, 我们来打一架啊! 你弄死我或者我弄死你多好, 还披着一张萝莉脸,是吃定我下不了手? 我……还真下不了手。 艹! 周泽有些无奈,转身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狠狠地拍在自己脸上。 “以前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能,是职业, 你他娘的都变成鬼了, 怎么还烂好人! 没用的东西!” 周泽对着镜子开始骂镜子里的自己。 紧接着,周泽又发现,自己最近骂自己的频率好像要高出骂徐乐的频率了。 而原本坐在书店里看书的小萝莉,却在此时放下书, 目光有些深邃地看了一眼卫生间门方向,却没向那里走去,而是走出了书店, 来到了隔壁。 ………… “爹,娘,你们怎么劝我都没用的,我想你们正儿八经地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他能这样,我也能把你们变成这样! 我们一家子,还能继续生活在一起,就像是以前那样。” 许清朗还在继续絮叨着。 倏然间, 原本挂在小桌边的两张人皮开始发了疯一样摇摆起来。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抬起头,看向自己里屋上面贴着的黄色符纸,却发现那几张符纸不知道为何已经变成了灰色。 他猛地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他家的面馆里。 女孩张开嘴, 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 很长, 很长, 长得吓人!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 女孩儿嘴里传出了阴沉的童声。 下一刻,里屋的两张人皮开始萎靡,变质,变得不再有光泽,也没有了柔韧,两道白色的气流滴淌出来,落在了小女孩的身边,化作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形象。 他们摇摇摆摆, 似乎忘却了一切, 只知道浑浑噩噩地沿着女孩儿从嘴里吐出来的长舌头一步一步地走去,仿佛女孩儿的舌头,就是他们的归宿,通向某处未知。 渐渐的,他们的身形开始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模糊。 “你……你居然……你居然是……” 许清朗指着自己前不久才抱起来过的甜嘴小萝莉,满脸震惊之色,但当他看见自己父母已经在慢慢消失之后, 他又当即歇斯底里地企图冲过来,然而,他的双脚像是被桎梏住了一样,没能跑起来,反而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指着自己的父母,开始哀求道: “不要带他们走,不要带他们走, 我没害人, 我从来没害过人, 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 他们也没害过人! 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然而,面对许清朗声泪俱下的哭求, 小萝莉依旧无动于衷,一直到两道灵魂彻底消失不见,她才重新收回自己的长舌头,而后,重新变回了那个可爱萝莉形象。 许清朗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两块, 他的父母, 彻底离开自己了。 许清朗的眼眸布满了血丝,他用力地捶打着瓷砖地面,狠狠地敲击着, 忽然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马上手指着隔壁,吼道: “他也不是人,他也不是人, 为什么你不去收了他,为什么你不去收了他! 这不公平,你做得不公平! 他也不是人啊, 为什么你只收走我父母, 他也不是人啊, 不公平啊, 不公平啊!!!!!” 第二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卫生间徐乐并没有真的装修得多好,只有一个简单的洗脸池外加一个蹲坑,连洗澡的喷头都没有,二楼不说床了,原本连张草席都没安置,只是纯粹拿来当小仓库使用,因为当初的徐乐每天都是要回家的。 哪怕家里有一对看不起他的岳父岳母, 哪怕家里有一个颐气指使的小姨子, 哪怕家里有一个不和他睡的老婆, 但徐乐还是会每天忙完书店里本就不多的事儿晚上关上店门悠哉悠哉地回家。 这是日子, 谈不上尊严, 也说不得自在, 但他甘之如饴。 他孬,他怂,他没心气儿。 因为他是徐乐,他不是某位在历史上曾经留下名姓的大人物,所以大家觉得他无所谓; 如果套上一位古代某个人物的身份,又会觉得徐乐的生活是大智若愚,平白地增添了太多太多的滋味。 周泽是体会不了徐乐的滋味的,他自孤儿院长大,心中自卑的情绪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确实是一直存在的,所以他敏感他拼命,于学习于工作于自己生活上,都是如此,一直坚持要做到最好最优秀。 只是,眼下,看着镜子里这张湿漉漉的脸,周泽心里出现了一抹怜悯。 怜悯徐乐,同时也怜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在的笼子,无非笼子款式和大小不同,但总归是有笼子的。 周泽不想去当什么鬼王,也没奢望着靠着自己特殊力量在阳间呼风唤雨,一方面他清楚如果自己太过高调估计马上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儿,另一方面,则是上一辈子已经很累了,这辈子想换一个活法。 不管如何,他是想要活下来的,以这具肉身,继续地活下去。 摊开手掌,放在自己面前,指甲早就消退了,不见丝毫异样, 周泽笑了笑, 算了, 兴许就是自己活该吧。 拿着毛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周泽走出了卫生间,只是再出来时,原本脸上的纠结,已经不见,变得有些洒脱。 小萝莉依旧坐在塑料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插画书。 “叔叔,蕊蕊口渴。” 小萝莉对周泽喊道。 像是一个向主人撒娇卖萌的宠物。 周泽点点头,拿纸杯倒了一杯水,冷热均匀,送到小萝莉面前。 小萝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嘴角笑出月牙。 周泽干脆在瓷砖上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大大方方,不作丝毫防范。 时间,慢慢地流逝, 小萝莉继续看着书, 周泽继续躺在旁边, 一大一小, 相处甚安。 小萝莉会把自己看到的有趣故事拿到周泽面前和他分享,周泽也做出了回应,给她讲讲一些寓言深处的道理或者其他小故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辆红色的轿车再度开了过来。 女孩儿的母亲推开门,对周泽表示感谢,她头发来时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周泽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真想建议这位妇人去找那家理发店讨个说法,不带这般糊弄人的。 当然,真要这么说了,妇人说不得会怪你多管闲事儿了。 小萝莉对周泽弯腰说了谢谢,然后跟着自己母亲一起离开了。 自始至终,小萝莉没回头看自己一眼。 走了,就是走了。 周泽走到柜台边,将一开始妇人送的礼盒拿起来,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叠钞票,三千块。 还不错, 周泽没想着还回去, 他缺钱,先拿着用用吧。 周泽觉得自己是想通了,就像是修真者忽然念头通达一样; 但也觉得自己是在破罐子破摔,管你风风雨雨,我自潇洒。 只是无论如何,至少自己现在轻松多了。 周泽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封页很大的书,这是名家字帖赏析,属于纯粹卖不出去的货,也不知道徐乐当初脑门子是不是被大铁门来回碾压了无数遍,竟然连这种书都进。 信手一翻, 这一页正好是“难得糊涂”四个字, “啧啧。” 周泽咂咂嘴, 有趣。 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想到自己晚上还约了林医生一起去看电影,周泽打算先去吃个饭。 走到隔壁,周泽愣了一下,看见跪坐在地上的许清朗。 许清朗双目通红,身边放着好多酒瓶,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瓶酒,继续喝着。 “不公平……不公平啊……” 许清朗喃喃自语,哪怕周泽走进了店里,他也像是根本没发现。 “喂?”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你还好吧?” 他很想提醒许清朗,对别的男人来说喝醉酒只是可能被偷个钱,但他许清朗如果喝醉了跑出去,就不是仅仅丢钱那么简单了。 甚至,如果让他和一个女郎一起躺在深夜的马路上,许清朗可能被侵犯的次数比那位女郎都要多吧。 许清朗身体颤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手掐兰花,指了指周泽,怅然道: “今天,是我爸妈祭日。”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道:“节哀。” 等了一会儿, 许清朗继续喝酒。 周泽只能提醒道:“今晚,不做饭了?” “做!做饭!” 许清朗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杨柳细腰,婀娜多姿,分外撩人,尤其那种摇摇欲坠的架势,恨不得让人上去直接搀扶着他,嗅一嗅他身上的香味。 “可以不勉强的?” 周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他吃顿饭,不容易,所以也就不想去找第二家了。 许清朗摆摆手,走入了里屋, 很快, 里面传来了炉灶开火的声音,许清朗在炒菜。 周泽拿出手机,看见林医生刚刚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说她马上就来接自己。 周泽回了一个“好”。 想想又觉得不够隆重, 又回了一个“哈哈哈的炮炮兵表情”, 随即又觉得太过轻浮, 把这个表情撤回了。 想想撤回了又觉得很欲盖弥彰, 又回复了一个“呵呵”, 紧接着又觉得“呵呵”两个字不够友好, 但又觉得撤回第二次显得太做作了, 纠结啊…… 周泽在饭桌边很纠结, 另一位正在炒菜的师傅,也很纠结。 锅里是回锅肉,炒完后盖在米饭上就是一盆回锅肉盖饭,很简单,也很下饭。 “凭什么她不抓你,抓我父母?” 一边炒菜许清朗一边自言自语着。 古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说尽了太多太多的道理,也道出了人心最阴暗的一面。 “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许清朗继续自言自语, “你怎么能徇私呢?你怎么可以徇私呢?” 许清朗目光呆滞,手底下炒菜的频率倒是没变,他是一个好厨师,炒菜,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默默地,许清朗从灶台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黄色的罐子,从里面倒出些许粉末放在了回锅肉里。 “我父母被带走了,你为什么没走?难不成是你救了她的命?” “呵呵,笑话。” “你要吃饭?” “好,我给你饭吃。” 许清朗不停地深呼吸着。 “好了没?”周泽在外面催促着。 “快了。” 许清朗愣了一下,目光里闪现出些许惶恐和迟疑,但还是盖上锅盖,他发现自己的饭还没放微波炉里打,只得再重新热饭。 等米饭打好后,许清朗将回锅肉放盖在上面,这才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周泽正在看着手机屏幕纠结着,看着许清朗有些失神落魄地走来,将饭食放下,有些担心道: “你这个样子,不会忘记放盐吧?” 许清朗摇摇头。 周泽拿起筷子,准备吃。 许清朗的手抖了一下,嘴唇微张,正准备开口时,周泽却放下了筷子。 “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呢?”周泽问道。 “哦,好。” 许清朗走回去,拿了一杯酸梅汁儿重新走回来。 周泽先拿起酸梅汁,闻了一下味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喝下去时,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我到了,出来。”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酸梅汁儿放下来。 他知道自己靠这个吃了饭之后,可能好长一段时间整张脸都是酸的,像是周围人都欠着自己一大笔钱的感觉。 想想,算了吧。 加上前世今生,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约人妹子出去看电影,自己还是庄重一点的好。 没办法,原本自己对林医生的副本难度是初级新手任务, 现在换成徐乐的皮囊后,新人任务瞬间变成了大BOSS级任务, 自己也不懂是该窃喜还是该苦逼呢? 自己现在要努力的是, 把自己击败?然后才能抱得美人归。 “钱,记帐上,月底一起算啊,我先走了。” 周泽起身,推开门出去, 林医生的车就停在路边,车窗放下了,正在等自己。 而面馆里,许清朗面色一阵阴晴不定,紧接着猛地将那一盘回锅肉盖浇饭全都撒在了地上, 抱着头,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 到最后, 变成了干嚎…… 第二十一章 狗说 林医生下了车,正好周泽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倒是挺有默契,都不说话,默默地走向商场的另一端入口。 这座商场已经“死”了,除了周泽和许朗晴的小店还开着,也就剩下一座影院外加一家自助餐餐馆。 当然了,受限于大局的影响,其实影院应该也是亏本运营的,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去这里看电影,买张票轻轻松松就能包场看。 不过正逢过年期间,大部分人都放假了,一家几口一起出来看电影的情形变得很普遍,也算是给这个本已经冷清到了冰点的影院增添了一抹迥于平常的人气。 只是,这种热闹在周泽看来倒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大厦将倾,这也算是一种覆巢之下无完卵吧。 周泽去买了票,又买了一份情侣套餐,看了看时间,就和林医生一起走入了影院。 因为来得有点晚了,周泽又买的是最近场次,也因此好座位都没了,周泽和林医生只能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不是不可以等一等,但这座商场已经没其他逛的东西了,而且这部《霓虹街探案2》是一部2D电影,坐第一排影响不是很大。 林医生一路上话不多,此时更是极为安静地坐在周泽身边,轻轻搭起长腿,抬头看着屏幕。 周泽将爆米花递过去,林医生摇摇手,示意自己不吃。 周泽叹了口气,对于一个上辈子就是个老光棍的自己来说,如何追女孩子,还真是一个不熟悉的课题。 电影的笑点还不错,周泽也能偶尔笑笑,林医生也时常笑起来,但她的笑不怎么发出声音,很含蓄,也很好看。 但对于周泽来说,这场电影的氛围,还是和自己预期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有点平淡,没放盐的感觉。 电影散场,周泽和林医生并肩走出去,现在才晚上七点,并不算晚,但走出影院区域后,商场里其他地方都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林医生继续沉默,就是跟着走着。 周泽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天说想要结束和拜拜的是自己,今儿个自己再表现得太热情,人家会不会把自己当作神经病? “去我书店……” “去你书店坐坐……” 二人似乎都在想办法打破此时的尴尬,然后想到了一块去了。 回到了书店,周泽发现面馆已经关门了,卷帘门也很罕见地拉了下来,也不知道许清朗还在不在店里。 林医生选了一本杂志,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周泽也拿了一本书,在其旁边坐着,随意地翻阅。 两杯热茶放在上头,袅袅升烟。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脸再去嘲讽徐乐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把第一次约会搞得如此文艺如此相敬如宾也是罕见得很! 罕见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作奖励! “现在,不关门?”林医生问道,其实,言外之意是想走了,毕竟是晚上了,只要周泽关门,她就能顺势告别。 “哦,我一般晚上开门营业。”周泽倒是没听出来言外之意,他说的是实话。 林医生一时哑然,只能笑笑,轻轻顺了一下耳垂边的青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吱呀……”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两男一女。 三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两个男的明显喝了酒的,其中一个还上了头,整张脸都红晕晕的。 “老板,有水么?”女人问道。 周泽指了指墙壁那边的饮水机。 女人去倒了几杯热水递给自己的朋友,然后走到柜台前,问道: “多少钱?” 说着,女人拿出了手机,看样子是准备扫码付款。 “三十。”周泽回答道。 “你这老板,过年也不能这样宰客的啊,喝你三杯纯净水都要三十。”女人笑骂道,但还是扫码支付了,随即转过身对自己的两个男同伴道:“就在这儿歇歇吧,看看书。” 他们是把这家书店当作暂时歇脚的地方了,周泽收30块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进入一家茶馆的最低消费,也能理解。 “看书?看什么书?” 有些醉意的男子此时声音有些高地呼喊道, “我要看鬼故事,恐怖小说,这店里有么?”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周泽叹了口气,从柜台下面取出两本恐怖小说集,走到男子面前,递给他,同时在不经意间用手指碰了一下对方。 嗯,是人,不是鬼。 今晚的约会已经很失败了, 如果再让林医生体验一次类似上次那五位农民工兄弟的“百鬼夜话”,那也是绝了,周泽可不想这样。 是人,就好啊,看着就可爱,哪怕他醉了。 另外俩人,周泽就没去再碰碰了,也不方便。 醉酒男子坐了下来,他那一男一女两个朋友也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三个人,一边玩玩手机一边随意地翻翻书。 纯当是,这三十块钱的最低消费至少得面子上花得值当一些。 “这鬼故事写的个什么玩意儿。” 男子将书一丢,正好丢到了饮水机旁边。 女人去将书捡起来,发现因为自己刚刚倒水把一些水撒了出来,这本书封页和里面已经湿了。 “老板,多少钱?” “标价打八折。”周泽倒是乐了,这三个年轻人素质倒是挺高。 当然,周泽希望那个醉酒的男子赶紧将自己书架上所有的书都丢一遍,而且全都要弄脏,正好帮自己清货。 女人有些无奈地去扫码给钱,然后走到醉酒男子面前, “我们走吧,别发疯了。” “这哪里是鬼故事,写故事的人肯定没见过鬼。”醉酒男子执拗道。 周泽轻轻“应”一声,嗯,你应该见过鬼了,就在你面前。 “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我今晚不打算睡了!”男子继续发着酒疯,“我回家就见鬼,睡觉就见鬼,我还不如就在这书店看一晚上的书, 最起码, 不会碰见鬼!” “…………”周泽。 林医生这个时候也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醉酒男子,显然,她觉得这件事挺有意思的。 “哟,刘哥,你家有鬼啊?”陪着醉酒男子一起进来的男子这个时候打趣儿道。 女人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别瞎说话。 “滚你丫的!你家才有鬼呢!” 醉酒男子站起来, “他娘的,那只鬼每到过年时就只知道逮着我糟蹋,其他人不管,我兄弟三个,加一个姐姐,再加上我爹妈和我爷爷奶奶,全都不去弄,就弄我一个!” “女鬼?”同伴男子又道。 “要是女鬼就好了,是一条母、、、、狗!” “噗!” 醉酒男子的两个同伴都下意识地笑了起来, 就连周泽和林医生都低下头咳嗽了几声,但确实很好笑。 尤其醉酒男子说不是女鬼是母、、、、狗时的满脸委屈。 宝宝心里苦, 宝宝喝醉了想倾诉! “每到过年,前后那几天,它就来找我!我只要一睡觉,它就来,艹!” 醉酒男子虽然在发酒疯,但还是控制得住的,并不让人觉得可怕,反而让人觉得他挺有趣的。 “从七年前开始,到现在,每到过年这些天,它就准时来,比我爹妈给我压岁钱都准时!”男子抱着脑袋,直接蹲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底咋回事儿?那条狗,你认识?”同伴男子问道。 “那是以前我家养的狗,因为把我爸放床下的钱弄出来咬碎了,结果让我们哥几个给杀了吃肉了。” “肯定是那条狗不服呗,回来报复来了。”同伴男子分析道。 “我他娘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找我一个?当初杀狗的时候,是我,还有我几个哥哥,还有我爹还有我爷爷! 吃狗肉时,也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纯当过年添一道菜! 那条狗弄没了五千块钱,活该被吃! 但怎么就恨我一个人?” 醉酒男子几乎哭道:“我问过了,我那几个哥哥,包括我爹和我爷爷,啥事儿都没有啊,怎么就专盯我一个?” “你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家。”女人把男子搀扶起来,示意同伴男子一起来帮忙。 这行人走出了书店, 刚刚的热闹一下子变得冷清了。 “你说,是为什么?”林医生看向周泽,不在乎真假,纯粹听到一个故事后的闲聊,“那条狗,为什么只找他作弄?难道,他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周泽有些意外道。 “嗯。”林医生点点头。 周泽笑了笑,“其实,很简单,一条狗,你要弄清楚它的思维,首先你得把它代入到那条狗身上去。” “怎么说?”林医生抿着笑意,“很难代入啊。” 是啊,人怎么代入一条狗的思维? “狗的亡魂回来报复,作弄人,是因为它有怨气。”周泽解释道,“这应该和人是一样的。” “那它怎么不去报复家里其他人?” “或许,是因为那笔钱,狗调皮,咬碎了一部分,但也有一部分,可能被那时候年纪不大的这个家伙给偷拿了吧。 所以狗觉得很不公平,它撕碎了钱,被惩罚,被杀了,被吃了肉,它觉得有理有据,应该的。 但凭什么, 那个人也同样偷了钱,把钱弄没了一部分,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所以它不服,它不去报复家里其他人,专门去报复他。” 林医生摇摇头,有些意外道:“本就是一个醉汉讲的醉话故事,被你这样一分析,感觉像是真事儿一样。” 周泽走到那帮人刚刚坐的位置,发现地上有一个钱包,他捡起来,走到店门口。 这时候,那个同伴女人小跑着过来。 “不好意思,有个……” 周泽将钱包递过去。 “谢谢嘞!”女人给周泽鞠躬表示感谢,“这家伙要是今晚回去钱包证件都丢了,又得给他家里骂了。” “没事。”周泽摆摆手。 对方也对周泽摆摆手,然后转身追上前面的伙伴。 在月光下, 那个女人奔跑时, 外套下面, 好像有一条毛绒绒的黄色尾巴正在轻轻摇摆………… 第二十二章 天雷,勾动地火!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刚听了一个醉汉关于狗的鬼故事,再加上路灯的昏暗,所以看花眼了很正常。 是的,肯定就是这样。 周泽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他知道自己还有些“烂好人”,他改变不了自己,否则白天早就伸出自己的指甲去掐那个小萝莉了。 至于最终结果是自己被小萝莉掐死还是自己依旧被小萝莉掐死, 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就尽量让自己少受一些破事儿影响吧,看到的事儿,能躲就躲,能捂着眼就捂着眼。 反正那条狗已经作弄了那个男人七年,算算年头, 也到七年之痒的时候了; 如果那条狗真要害人,早就害了,至于它下面会怎么折腾,周泽无所谓。 人家女人到自己店铺里,买水赔书,钱给得很爽快,这就是一个善缘,够了。 不过周泽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东西,还真不少,或许因为以前自己是人,现在自己是鬼吧,圈子不同,看世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样。 “怎么了?”林医生这个时候也走到店门口。 周泽笑了笑,“我很庆幸自己和蜘蛛侠不一样,没有一个莫名其妙地长辈亲人忽然冒出来对我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林医生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道:“我该回去了。” 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了。 “不再坐坐了?” “明天可能还要坐班。”林医生系上自己的围巾。 “可以调的。”周泽说道。 “不方便。” “不愿意?” 林医生微微蹙眉,这是她第一次从周泽身上感知到咄咄逼人的感觉,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媳妇儿。”周泽看着林医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林医生微微后退了半步,“昨天,你说……” 昨日的周泽,才说要结束,两个人都解脱。 “昨天是昨天。”周泽向前走了半步,“在我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前,我都是你的丈夫,你都是我的媳妇儿,所以,我要你现在,留下来再陪陪我!” 周泽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医生没说话,站在原地。 周泽心中忽然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 伸出手指捏住林医生的下颚做了一个很轻佻地抬起下巴的动作。 林医生看着她,目光清澈且平静,尤其那鲜红的唇瓣,让人目眩神迷,她很美,真的很美,是那种精致的面容加上气质的极高契合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周泽直接低下头,对着唇瓣直接吻下去。 他吻得很激烈,也很粗暴,像是一头蛮兽,从自己体内彻底暴露出了凶性!而面前的女人,就是他索取的对象。 林医生手抬起来,似乎准备扇面前男子一巴掌,但手抬起到中途,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在其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你哭什么?” 唇分, 周泽抬起头,看着林晚秋。 “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觉得愧疚?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停下来? 我告诉你, 你今天哭也没用,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 你看看你的爹妈,都是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妹妹,平时是怎么看我的! 你再看看你, 你高贵, 你冷艳, 你是女神, 你不食人间烟火! 卧室里,你还和我分床睡! 结婚了,你已经是人妇了,却还假惺惺地在意自己的贞操,也不看看你还配么! 我知道,我就是个煞笔,在你们全家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加煞笔!” 周泽一只手掐住了林医生的脖子,将其推到了柜台旁,然后直接脱去林医生的外套。 “我今天就教教你,告诉你,妻子到底应该怎么做!” “徐乐……”林医生没有反抗,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你这个……混蛋……” “呵呵。”周泽笑了笑,浑不在意,然后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林医生压在了柜台上。 他粗暴,他蛮横, 在这个时候, 干柴已经架起来,只需要丁点火苗就能熊熊燃烧! 周泽就是这一把柴火! 她身上好香,她的皮肤好嫩,她的身体好丰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人沉迷。 但就在此时,周泽忽然停住了动作,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在自己面前,林医生躺在柜台上,上衣凌乱,而周泽自己,则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医生还躺在柜台上,她依旧睁着眼,她依旧没有反抗。 她对徐乐有愧疚,她是一个很独立也很坚强的女人,但她的社会存在环境以及她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让她一直很矛盾。 父母以死相逼,盼望孙子辈早早出来,让她不得不答应和徐乐结婚,她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心里有着其他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已经在半年前的车祸里离世,哪怕那个男人可能早就忘记了自己,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在实习结束后的几年里,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她。 用句中学生课本上常用的批判风格来描述:就是林医生在生活中对封建礼法选择了屈服,却又不甘心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心中,还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抵触。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林晚秋依旧没有反抗,在刚才任由周泽施为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反抗,周泽是自己的丈夫,她从结婚后的行为,自己也清楚,是对不起丈夫对不起这段婚姻的。 不接受,不同意, 但不反抗。 “穿上衣服,给我把衣服穿好!” 周泽对着还躺在柜台上的林晚秋吼道。 林晚秋愣了一下,站直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在刚才,她都已经认命了。 “老子还没来得及对你怎么样呢,你别一副刚被强、、、暴的样子,给老子穿上衣服, 现在, 立刻, 马上, 然后滚!” 林医生默默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角,她面无表情,等到一切收拾好后,她给周泽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柜台上,随即看都不看周泽,直接走出了书店。 周泽颓然地坐到了地上,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唇边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继续下去。 明明很舒服, 明明很向往, 明明很沉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对,似乎,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他刚刚准备睡了她, 她也同意了, 但刚刚那一幕,和自己所想要的,完全不同。 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吐出了热水,这水,滚烫,没有加丝毫的凉水中和。 丢下了杯子,任凭水打湿了地面,周泽环视四周,回忆着自己刚刚的举措,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语。 拳头,握紧后再度松开,然而又很快再度握紧。 他来到了卫生间,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直接将自己的头放在水龙头下冲刷着。 他需要冷静,需要平静下来, 不光是平息自己身体上的燥火,还有自己心中的那团。 冬日的凉水冲刷,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周泽抬起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阵眩晕。 他看着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着洗脸池瓷砖边缘,不停地喘息着,紧接着,他又慢慢抬起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是你! “是你这该死的王八蛋,是你这个窝囊废! 你在影响我,你企图操控我, 你这个垃圾,杂碎,杂种!” 周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痛骂着, 是的, 这不是他,刚刚他的表现也太异常了,那种无名而起的燥火,那种没理由的浑噩,那种莫名其妙地冲动, 绝不仅仅是血气方刚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就在那时候, 有一个自己原本以为早就下了地狱,早就不存于世上的家伙, 他影响了自己。 他没走, 他还躲藏在自己身边, 甚至, 他就躲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窝囊,他软弱,他在生前受尽白眼,不敢反抗,也没胆气去抬起头,但是在死后,他蜷曲在一个角落里,却想着借助他人的手,去以最简单粗暴地方式报复自己的妻子! 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去报复自己的妻子。 “我以前还很同情你,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你。”周泽喃喃自语,“现在我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把你之前的日子过成那样,只能说是你活该!” “啪!” 周泽举起自己的拳头,直接打在了镜子上。 镜子破裂, 周泽的手掌也血流如注,鲜血开始滴落进洗脸池之中。 残缺的镜片上, 依旧倒映出周泽的面容, 不, 是徐乐的面容。 周泽站在那里没有动, 镜子里的人也没有动, 但就在下一刻, 镜子里的人眼里出现了一抹阴毒的光彩,同时开口道: “哟,被你发现了。” 第二十三章 嗨! “你这是…………找死。” 周泽眼眸深处涌现出黑色的光泽,这一刻,他很愤怒。 是,他是鹊巢鸠占, 但, 那又怎么了! 我就要拿你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你阻止得了么? 你的报复, 仅仅是忽然一下子刺激我让我去对你的老婆用强? 就这点出息了啊。 周泽摊开自己的右手,黑色的指甲慢慢地生长出来,一缕缕黑色的雾气环绕。 很多时候,一个问题真正的解法取决于你所坐的位置,也就是你的立场。 站在周泽立场这边,根本就没办法分什么对错,他要活,只要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的一切行为,就都是正确的,否则,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意义,正确与否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抓出来,哪怕……你藏在这个身体里!” 周泽的面容开始扭曲起来,他的指甲开始掐入自己的胸口。 “嘶…………”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让人难以抑制地抽搐,周泽整个人颤栗起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张开嘴, 显得有些茫然, 不在, 根本就不在! 为什么, 他刚刚以自己灵魂差点被自己搅碎的风险进行了验证,这具身体内,有且只有他周泽唯一的灵魂,徐乐,根本就不存在! 周泽重新爬着站了起来,看着破碎的镜子里,依旧是自己的面容,这次等了好久,镜子里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徐乐,早就不存在了, 那么,之前对林医生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本性驱使? 不, 这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是这样。 周泽第一次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是如此的陌生,不是因为他换了躯体换了容颜,而是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灵魂,好像和自己原本的自我认知, 根本不同。 身体和灵魂,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从古至今,中外诸多大诗人大思想家其实都给出了一个类似的答案,肉身会变化,会腐朽,但灵魂,是可以永存的。 它可以高尚,它可以被铭记,它能够在历史长河中一直熠熠生辉。 周泽也认为,他还是周泽,还是原本的自己,眼下,无非是身体变了而已,但他依旧认为自己是周泽。 眼下, 他开始恐惧了, 因为既然徐乐的灵魂早就不存在了, 这也就意味着, 改变的……是他自己? ……………… “你去睡吧,亲爱的。” “嗯,我带女儿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忙完了休息。” “好,等我把这个治疗方案修改好。” 王轲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一个呵欠,他确实困得很,但是手头上的工作,却必须做完,才刚刚三十出头的他,头上已经出现好多白发了。 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是尴尬,不拼,距离养老又太早,拼的话,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走下坡路了。 “叮叮叮…………叮叮叮…………” 王轲微微皱眉,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拜访? 他走到玄关旁,看了一眼视频画面里站在门外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问道:“请问,你是?” “我找王轲,朋友介绍我来的。” “对不起,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和我的助理去预约,我在家里一般……” “周泽介绍我来的。”门外的男子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王轲愣了一下,然后开了门。 对方看起来有些年轻,年纪可能也就二十五。 “进来吧。”王轲示意对方进来,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周泽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自己这位昔日好友。 他还是没变啊,依旧在自己的行业里拼搏着,作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他们自幼关系就很好,而且在老院长看来,他们这两个算是近些年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周泽年纪轻轻就是医院的副主任,而王轲,已经有了自己的心理诊疗所,不是开在逼仄位置的小门店,而是开在通城人心中的市中心南大街旁。 就是这套别墅,也绝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你认识周泽?”王轲先问道。 “嗯,死了半年了。”周泽回答道,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还是喜欢喝毛尖,口味一直没变啊。 “找我,有什么事么?” “看病。” “看病?”王轲咳嗽了一声,“你可以预约。” “很急。”周泽看着王轲的眼睛,“非常急。” 王轲沉默了,然后笑了笑,点点头,起身,道:“请和我到书房来。” 不管对方的突然拜访是否失礼,也不管对方的要求是否唐突,既然对方说是周泽的朋友,王轲没理由也没办法去推脱。 周泽在王轲书房中规坐了一会儿,王轲是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走进来的,这显示他的郑重。 “说说你的情况吧。”王轲转动着自己手中的钢笔,这是一支暗金色的钢笔,在书房的灯光之下,很是瞩目。 周泽慢慢地摇摇头,“不要对我进行催眠,哪怕是浅度催眠。”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钢笔。 “我可能有些……人格分裂。”周泽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再具体一点。”王轲问道。 “感觉,在我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性格存在,确切的说,是在某一时刻,那个人的性情会忽然影响到我做事情,而我可以明确地感知到,那绝不是我应该做出来的事情。 我一直……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人格分裂的征兆?”王轲眼睛眯了眯,“多久了?” “最近吧。” “这样吧,在这张纸上,画出你的第二人格,你就凭借着你自己的感觉,画出他的模样,哪怕你从未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王轲将一张白纸和那支钢笔送到周泽面前。 “第二人格么?”周泽问道。 “对。”王轲点点头。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就是第二人格。”周泽指了指自己,“现在出来捣乱的,应该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人格。” 王轲目光一凝,开始重新审视周泽。 “你是说,你现在的状态,就是第二人格?” “按照你的理论来形容,应该就是的。”周泽答复道。 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就是徐乐,而周泽是外来者,所以,周泽就属于第二人格。 “你已经杀了他?”王轲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似乎……显得有些兴奋。 “算是吧,而且我确信,他已经不见了。”周泽回答道。 “那你这个其实算杀人行为了。”王轲提醒道,“虽然在法律上,无法判定你这种行为,也无法对你的这种行为进行定性,但我还是要坐在这里对你进行谴责。” “谴责结束后呢?” “你来找我,是想找办法,彻底摆脱第一人格对你的影响?” “是的。” 王轲又开始转动钢笔,这次不是为了催眠,而是因为他在思考。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帮你,因为在我的视角看来,你杀了一个本来存在的‘人’,而我如果帮你,则是在帮你毁尸灭迹,我就成了帮凶。” “帮我。”周泽说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王轲沉吟道。 “不需要考虑,帮我。”周泽催促道,紧接着,周泽又道:“二蛋哥。” 当这一声“二蛋哥”说出来时,王轲的脸色骤然一变,他有些意外道:“周泽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周泽点点头。 王轲抬起头,有些纠结,但还是咬咬牙,开始拿起钢笔写单子: “我给你开一点药,这些药其实只是辅助作用,能帮助你稳定情绪,辅助你的睡眠。” “那就不用开了。”周泽说道。 “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你需要换一个环境。”王轲没理会周泽之前的话语,写好单子继续道:“脱离你那个第一人格原本生活的社会关系,重新构造属于你自己的社会关系。 很多人都认为,人的思想,只寄托在灵魂上,虽然,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魂,也就是有没有鬼魂,还是一个未知。 但这个说法本身就是不准确的,其实,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肌肉,我们的眼睛,包括很多很多的部位器官,其实都能储存一个人的‘灵魂’,这个‘灵魂’和广义上的灵魂不同。 它指的是类似于运动员通过无数次的重复训练所造就出来的‘肌肉记忆’,以及‘心理暗示’等等,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惯性。 你是第二人格,杀死了第一人格, 但这具身体,毕竟在第一人格手里存在运行了太久太久,它有自己的惯性,有自己的记忆,有时候你之所以会突然做出莫名其妙地选择,让自己事后觉得震惊和诧异,让你产生一种第一人格还存在还在捣乱的错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先切断你现在的一切人际关系网络,构建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圈子,让这具身体,开始重新适应你,把之前的惯性抵消掉,问题,也就解决了。 其实你现在的情况并不严重,你的思维逻辑很清晰,克服它,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已。”王轲笑了笑。 这个时候,书房外面有人敲门, “亲爱的,有客人么?” “对,帮我再倒两杯咖啡。” “好的。” 周泽想到了林医生,想到了自己的岳父岳母,想到了那个小姨子, 的确, 一开始,他是排斥那个人的际关系的,甚至早就想断绝了。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反正不和我睡, 反而成了自己的执念? “断绝关系,需要多久?”周泽问道。 “不需要多久。”王轲耸耸肩,显得很轻松,“从你进门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着你,你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 你是第二人格,但我觉得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人格把第一人格杀得最彻底的一个病例。 就像是……古代志怪小说里的借尸还魂一样,很干脆,很利索,甚至可以用‘完美’这两个字来形容。 现在,你可以理解成你吃了一款药的轻微副作用,凭借你的自身免疫力完全可以克服掉,可能,也就两三个月吧。 之后,你再重新捡起以前的人际关系就可以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周泽点点头,“谢谢了。” “不客气。” “咖啡来了。” 书房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放在了书桌上。 周泽看向女人,女人也看向周泽。 下一刻, 周泽的心神忽然一动,女人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怎么,你们认识?”王轲问道。 “嗯,他就是林医生的丈夫,徐乐。”女人回答道。 “啊?”王轲有些惊讶地站起身, 主动过来和周泽握手表示感谢, 之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已故发小介绍的病人,眼下,他更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关系自然就更亲近了一层。 周泽敷衍地应付着,脑子里其实是在想该不该提醒自己这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发小,他的妻子最近很沉迷不可描述的“烫头发”活动? 想了想,还是等离开后以匿名的方式提醒吧,虽说自己二人在参加工作后因为彼此知道各自性格的原因,都一心扑在事业上,也就互不打扰了。 交情和小时候的记忆没变,但他们从来没有过哪天没事做出来一起喝喝酒喝喝茶聊聊天的习惯,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周泽也不会来找王轲。 他结婚了,周泽不知道,他有小孩了,周泽也不知道,但需要帮忙时,报自己名字,对方肯定答应。 王轲和他的妻子一起将周泽送出家门,周泽拒绝了王轲开车送自己回去的好意。 “亲爱的,他来找你做什么的?” “看病。”王轲回答道,“你说过,他开的是一家书店?” “嗯,类似茶话会一样的书店。” “那行,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 周泽刚刚走出这栋别墅的范围, 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别墅。 在别墅的阳台上, 站着一个小萝莉, 她抱着自己的白色熊玩偶,穿着红色的睡衣,站在外面吹着风。 发丝拂动,裙摆飘飘,她却岿然不动,似乎毫无察觉, 只是那一双眸子, 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周泽一开始面色凝重,身体也有些发紧, 但慢慢地,紧张感开始褪去,徐乐的事儿在自己心头上的压力也因为刚刚的谈话而得到开解,周泽很放松。 只是,让周泽有些犯难的是, 好像他不光要提醒自己发小他老婆的问题, 他女儿, 好像也有问题啊。 默默地,周泽在心底对自己这位发小, 有些心疼。 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能拥有这种“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念至此,周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下一刻,面对远处阳台上小萝莉的目光, 周泽扬起手, 对着那个方向挥了挥: 道了声: “嗨。” 第二十四章 老道 从别墅区出来,周泽没急着打车,而是打算一个人在夜晚的路上走走。 王轲说自己这边问题不大,只需要切断徐乐以前的关系网就可以了,当然了,现在其实已经相当于切断了。 自己对林医生那样,想来最近一段时间林医生不会再搭理自己,至于岳父岳母家,自己也好几天不回去了。 唯一难办的可能还是自己的书店,毕竟开书店的钱,还是丈人家给的。 先且这么着吧,这段时间,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前面有一座天桥,周泽走了上去,在一层台阶上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无巧不巧地,周泽点开了那一款直播软件,徐乐生前关注了很多游戏和颜值区主播,但周泽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往下拉,周泽看见上次看的那个老道主播依旧没开播。 这么久都不开播了,估计是真的不播了吧。 主播行业看似很轻松,坐在家里赚钱,但压力也很大,别说一两个月不开播了,就是几天不开播可能也就成了明日黄花。 不过也就在此时,周泽发现自己账户里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来,发现居然是老道私聊自己的消息,是前天发来的。 “贫道来通城了,亲,出来聚聚?” 下面还附着老道的电话。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除了留言还有许多爱心的小表情,随即周泽翻了一下徐乐这个账户的信息资料。 女号, 而且地址就是通城。 徐乐以前应该也尝试开过直播,所以还有自己的直播间,但人气惨淡得很。 周泽终于弄清楚这种异样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老道这个消息,分明带着艹粉的意思,因为一些事儿来到了通城,找寻了一下自己在通城的粉丝,广撒网,捞一把。 周泽对这个老道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位曾在老道视频里出现过的喝粥很困难的年轻男子。 不过,周泽还是回复了一个消息,是自己的号码。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周泽准备离开了,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 不过,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蓉城的号码。 周泽接了电话。 “喂,施主,您在哪里啊!” 老道的嗓门很大,像是对着手机喇叭吼一样,周围好像还有火车的声音。 “你在哪里?”周泽问道。 那个老道是不是很闲,他不是粉丝很多么,怎么次次回自己的信息这么快? 难道真是女粉丝的牌子确实很吸引人? “咦…………”老道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打算约的粉丝,竟然是男的! 一个大、、、吊萌妹! 伤心, 失落, 黯然! 但老道还是马上换了一个口吻,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大兄弟,我饿啊,求三五瓶,给口吃的吧!” ……………… 打车过去,周泽是在一处铁路桥下的疙瘩处找到的老道,老道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些许的淤青,一副活脱脱的难民形象,他之前躺在下面的塑料板上。 附近街上有一家“龙潭家常菜”,周泽给他点了两碗面再炒了一盘宫保鸡丁和一盘小杂鱼,老道吃得风生水起。 “兄弟,你真够意思!”老道吃下了一碗面,终于开始放慢速度了,然后对老板说要温一壶黄酒,随即歉然地对周泽笑笑,他兜里没几个钱了,这顿饭最后肯定是周泽请。 “您老怎么混成这样了?”周泽面前放着一杯水,桌上的菜,他一口没动。 “唉,别提了。”老道喝了一口面汤,砸吧砸吧了嘴,“这阵子时运不济呗,本来我是跟着一个剧组来通城取景的。” “转行了?” “算是吧,这阵子不想直播了。”老道叹了口气,“人呐,总得有些梦想不是?” “也是。”周泽点点头。 “贫道以后的梦想,就是能出演一部《僵尸先生》,不管是三四五还是六七八。”谈到梦想,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在剧组混成这样?”周泽有些好奇道。 “嘿嘿,本来我在剧组也算是个小配角的,但谁晓得造化弄人呢。” 酒上来了, 老道先给周泽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眯起来: “啧啧啧,美滴很,美滴很。” 周泽拿起白开水,又喝了一口。 “副导演不是个东西,想潜规则人家小女演员,那女娃子估计都没十八岁,唉,女娃子哭,不愿意; 老道我正好碰到了,上去把那个副导演给打了一顿。” 老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赚钱是赚钱,出名是出名,但咱无论做啥事儿,都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对不? 哥们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周泽应了一声,“所以你就被开除了?” “没呢,他没敢拿这个说事儿。”老道咧着嘴继续笑着,“贫道揍了他,知道的人不少,他不敢这样对付我,不然他自己名声就彻底臭了。” “然后?” “然后,然后就是那晚被我救下来的小女演员隔天晚上自己主动走进了副导演的房门,一晚上没出来。” 老道说这些话时,有些唏嘘,“都是可怜人,都是不容易的人。” “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那个小女演员说我吃她豆腐,非礼她,副导演没出面,大导演把我开出剧组了。”老道还是在继续笑着,只不过,他的笑容里,有些苦涩。 “喝酒吧。”周泽说道。 “来,走一个!”老道端起酒杯,见周泽拿着的是白开水,当即道:“看不起哥哥不是?咱走一杯酒,今儿个哥哥落难了,承蒙兄弟照顾,山水有相逢,以后总有一天哥哥手里有钱了,会照应回来的。” 周泽摇摇头,“我酒精过敏。” “那行吧,以茶代酒!” 二人碰了一杯,老道一饮而尽。 人生委屈,蹉跎,愤懑、不平等种种, 尽在一杯酒里。 “你没钱了?”周泽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问。 “嗯。”老道说完后面露期待,期待着周泽借点钱给他,他之前本还留有一些钱的,但都在月初资助出去了,然而现在的工作又被开了,所以才忽然变得拮据起来。 “哦。”周泽点点头。 “…………”老道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聊天方式让他产生了些许熟悉感。 卧槽 ,你“哦”一声, 还问我有没有钱干嘛? 周泽起身,去结了账,然后准备离开了,请老道吃顿饭,纯粹是因为周泽今晚也有些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本来可以回去找许清朗的,但许清朗今晚关门早,卷帘门都拉上了,也就找不到了。 现在,他累了,想回去休息。 “哥们儿,你是开书店的?”老道问道。 “嗯。” “开书店不赚钱吧?”老道手掌摊开,指尖掐来掐去,像是在运算。 “嗯。” “贫道觉得,其实还是开冥店赚钱。”老道见周泽似乎对他的“推算”不怎么感兴趣,得嘞,眼前这位是生在红旗下根本不鸟封建迷信的主儿,老道也就收了心思。 “冥店?”周泽摇摇头,“不想开。” 他自己就是个鬼,开什么冥店啊。 “实不相瞒,老道之前在蓉城,就是开冥店的。”老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是冥钞,“哥们儿,谢谢你今天这顿饭,哥哥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一叠冥钞,你先拿着,别急着骂我,这钱当然花不出去,但它上面有阴德,你就带在身上,别怕晦气,能给你带来些好运的。” 周泽没伸手去拿钱, 谁脑子抽了才去拿一叠冥钞放身上。 “兄弟,别不信。”老道见周泽不要,有些急了,直接撸开自己的道袍,指了指自己右胸口位置的伤口道:“当初就是一沓冥钞,救了我的命啊。” “行行行,我收下了。” 周泽懒得看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袒胸露乳,只得伸手将冥钞收下。 “我记得看你视频,冥店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喝粥很困难。”周泽问道。 “哦,他啊,他是我请的一个员工,懒死了,整天只知道晒太阳,啥事儿都不干,我天天骂他,说你这么懒不行啊,年纪轻轻的。” “哦,他是有厌食症么?”周泽问道。 “算是吧。”说到那个人,老道有些失落,“怎么,他很帅么?”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亲切。” “亲切个鬼哦。”老道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你跟鬼亲切,你莫不是也是一个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贫道啦!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店外,周泽分给老道一根烟,隔壁有家超市还开着,门口摆着小水果摊。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老道嘿嘿地开玩笑。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以为周泽有点out没听懂自己这个梗,想想有些无趣,这个书店老板,应该是个书呆子。 周泽也没开口解释。 实际上,“我去买几个橘子,你且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是出自朱自清《背影》里父亲对儿子说的话, 而周泽所说的,则是《骆驼祥子》里,爷爷对孙子说的话。 最后,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我走了,你保重。” 老道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忽然捂住自己的裤裆, 然后一股毛发烤焦的味道传出来, “娘咧,烫死贫道咧!” 第二十五章 大火 “你怎么了?”周泽皱了皱眉,显然,他也闻到了味道。 “没事,我尿急,您先走!” 老道说完,马上转身向外跑去。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再跟上去问什么,而是直接打车回书店了。 老道来到了马路旁,伸手从裤裆里掏出了一张符纸,符纸已经变红了,而且遇风化灰,直接飘散。 这是老道的祖传符纸,至于为什么会藏在这个位置,只能说不能为外人道也了。 但刚刚的那一幕,已经烙印在了老道的记忆里, 当然,低下头看一看被烫得紧绷在一起的核桃, 其实,也烙印在了自己的肉身上了啊。 “娘咧,老板,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在距离两千多公里的通城碰到你老乡咧。” 冥冥之中, 或许有一种感应, 就比如周泽看老道的直播视频时,看见视频里坐在冥店柜台后艰难喝粥的年轻男子,产生了一种莫名地感触, 那不仅仅是厌食症那么简单, 其实, 他们本是一类人。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绝对的唯一和单独的另类。 正如地狱中,无面女所不甘怒吼的那样: “你怎么也能离开?” 这意味着, 不仅仅是周泽,之前也曾有人在无面女面前离开过。 再加上周泽出车祸救治的黑指甲老者, 这个世界, 真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平静。 ……………… 打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周泽将卫生间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了一下,然后又烧了几壶水用毛巾勉强擦拭了身体。 他决定明天就让人来安装一个喷洒好方便自己洗澡,对于一个有着轻度洁癖的人来说,不能洗澡,绝对是一种酷刑。 回到二楼,设置了温度,周泽躺入了其中,闭上眼,准备告别今日的疲惫以及今日的一切纷纷扰扰。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很安稳。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从冰柜里出来的周泽先去洗漱,随后打开了店门,看了一眼隔壁。 隔壁今日又关着门。 林医生那边暂时不能联系了, 老婆没了, 现在连他也没了, 周泽猛地摇摇头,该死,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念头? 徐乐余毒害人啊, 对, 肯定是这样。 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周泽只能拿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备注让店家多送一些醋。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就开着电瓶车来了,对方直接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将外卖递给了坐在柜台后看着书的周泽。 “谢谢,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送外卖。”周泽客气道。 “你也不容易,大过年地还得吃外卖。”外卖小哥直接回复道。 “…………”周泽。 周泽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抬头特意看了一眼面前的外卖小哥,对方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你这儿是书店?”外卖小哥看了一眼店里的环境,“可以坐下来看书的那种?多少钱?” “看着给。”周泽打开了外卖包装袋。 “得嘞。” 外卖小哥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找了一本《斗破苍穹》看了起来,看得津津有味得很。 周泽则是将店家送的醋一口饮尽,似乎是因为最近被许清朗家变态级别的酸梅汁给锻炼出来了,周泽感觉这普通的醋,没啥感觉。 紧接着,又是一通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时,恶心反胃感就开始袭来。 周泽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强行让自己不吐出来,终于,一番可怕的僵持之后,恶心感开始慢慢地褪去,周泽擦了擦嘴角,而后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 “哥,慢点吃,您这吃相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外卖小哥一边看着书一边说道。 周泽瞪了对方一眼,干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他需要缓缓。 该死的许清朗, 怎么还不开门! 周泽决定,如果对方到下午时还不开门的话,自己只能去砸门进去找一找剩下的酸梅汁儿或者苦瓜汁儿了,不然这饭还真的吃不下去。 外卖小哥似乎停止接单了,坐在那里看了一个小时的小说。 “咦,怎么有股子焦煤味?”外卖小哥忽然嗅了嗅鼻子,然后走出了书店外。 周泽没当一回事儿,对方可能是想着看会儿书不愿意给钱,无所谓了。 这家书店,赚钱还真是随缘。 但紧接着,刚刚走到外面的外卖小哥马上张开了嘴,喊道: “哇,着火了。” 周泽这才警醒,马上也走出了店铺,抬头一看,目光当即一凝,上面大厦的第四层,滚滚浓烟正在从里面冒出来。 这是, 电影院的位置! 原本的商业中心,现在还能有点人气的,也就是那家电影院了,而且这阵子因为是过年档的原因,来这里看电影的人很多。 “走,去救人。”外卖小哥直接向那边奔跑过去。 周泽站在那里犹豫了十秒,火情肯定很大,但绝对烧不到自己的书店,他在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想要去救人的本能。 在以前,他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赶赴灾祸现场的一线去参加抢救了,但恰巧在最近,他打算改掉这个坏毛病。 不过,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挣扎之后,周泽还是跟着一起跑了过去。 自己, 还是贱呗! 从一楼到三楼的楼梯处,有很多人往下跑,周泽则是往上跑。 虽然这个商业中心是“废”了,但它位于市区之中,消防车应该很快就能赶来。 上午看电影的人没有下午多,但人数也很可观,当周泽沿着楼梯跑到了第四层时,看见里面的浓烟更大了许多,而且火焰燃烧得很诡异,哪怕是以外失火,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夸张! 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分析起因的时候,在浓烟之中,周泽看见脸上被熏得黑黑的外卖小哥背着一个老太婆跑了出来。 对方看了一眼周泽,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然后扭过头再度跑向了观影区继续救人。 火势并没有完全蔓延出来,但在观影区那边,火势很是夸张。 周泽没有再犹豫,既然已经来了,总得做点什么,他当即也跑入了浓烟之中。 “咳咳…………咳咳…………” 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仓促地进来是一件很傻的行为,很容易救不到人反而把自己给交代在里头。 所以周泽清楚自己时间有限,如果看到哪个需要帮助的人,把他带出来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等专业的消防员过来处理。 “呼…………” 周泽刚刚打开了2号影厅的门,火苗居然直接向外面窜了出来,周泽只能后退暂避锋芒。 而在里面,居然还有哭喊声。 周泽咬了咬牙,直接冲了进去,影厅里,到处都是火焰,地上,天花板上,墙壁上,都在着火,而且因为这里空间逼仄的原因,导致燃烧出来的浓烟只能窜据在这里。 一般火灾现场遇难的人中,被烟熏死的比火烧死的人要多得多。 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觉得每次看电影前的让人厌烦的消防通告视频是多么的重要。 周泽刚冲进去,就看见在过道小空间里,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西服的成年男子,他正躺在地上咳嗽着,显然是爬不起来了。 另一个则是年纪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是昏迷过去了还是已经窒息死亡了。 “救我……救我……救…………”西装男子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前面的周泽。 周泽直接跳过了他,将那个小男孩背起来,准备冲出去再说。 他现在已经感到头晕了,显然,在没有防毒面具等专业设备的前提下,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刚背着男孩准备跑出去,周泽只感觉自己脚下被人拉了一把,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背上的男孩也滚落了下来。 “救……救……先……救我……我……给你……钱……先……救我…………” 西装男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地抓住周泽的脚踝,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撑太久了,他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呼吸,只感觉肺部火烧火燎般的难受。 摔倒的周泽只觉得脑门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差点昏迷过去,当下,他直接用牙齿咬了一口自己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砰!” “砰!” 周泽用另一只脚去踹那个抓着自己男子的手以及对方的头, 连续踹了几脚之后,对方终于撒手了。 周泽摇摇晃晃地再度站起来,将男孩背在自己身上,冲出了2号影厅。 冲出滚滚浓烟,进入了安全区域时,周泽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接跪了下来,身上的男孩也落了下来,但因为有周泽下意识地铺垫,所以摔得不严重。 消防员已经赶到,正在着手灭火,还有一部分消防员穿着装备冲入火场之中。 “2号影厅还有人。” 周泽抓住了身边跑过去的一个消防员的衣服说道。 “好,我知道了。”对方点点头,冲入了火场。 “呼呼…………呼呼…………” 周泽横躺在瓷砖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在他对面,黄色外卖服已经被熏成黑色的外卖小哥也靠在那里喘息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救护人员也已经赶到,一群白衣天使和医生,周泽已经没力气去找寻是否林医生也在这场救护行动之中了。 咬了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周泽看了一眼正在被医生急救的男孩,男孩胸口还在起伏,应该问题不大了。 同时,周泽还看见之后被消防员抱出来的几个人,有人没救得起来有人被救起来了,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气了。 周泽不觉得愧疚,他没理由去觉得愧疚, 自己是做好人,救人的,但到底先救谁,取决于自己,谁都没理由去道德绑架自己。 而且,在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能力背着一个小孩的同时再扛着一个成年男子一起跑出去,如果这样做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己也死在里头。 自己借尸还魂的是徐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不是借尸还魂的施瓦辛格。 况且,那家伙差点害的自己也跟着死在电影院里。 艰难地爬起来,拒绝了身边护士检查自己身体情况的帮助,周泽走向了大厦另一端的卫生间里,打开了水龙头,使劲地用手捧着冷水揉搓着自己的脸。 总算是, 缓过气来了。 抬起头, 周泽看着镜子里自己, 忽然发现, 镜子中,在自己身后,慢慢地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 这个人, 穿着黑色西装, 一脸的怨毒盯着自己。 嘴巴张开不停地呐喊着,像是在质问自己什么,歇斯底里,疯狂躁动。 人死后,若是遇到特定契机有一定概率可能化作厉鬼报复, 而眼下,这个男子刚死,他的灵魂还处于化鬼的阶段,大概会在头七的时候彻底成型。 他还不是鬼,只能说是一个雏形。 但因为周泽自己的特殊性,所以他能提前洞察到对方的存在, 他在恨自己, 不救他, 甚至这种恨, 不惜让他变成了厉鬼! “呵,有趣。” 周泽笑了笑, 重新将自己的头放入洗脸池之中继续用水冲洗自己, 同时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呵,人啊…………” 第二十六章 头七 根据江海晚报(通城当地报纸)报道,在这次电影院火灾之中,有七人在火灾中丧生,三十多人受不同程度的伤。 一周过去了,电影院已经被关闭,想要再重新开启短时内是不可能了,甚至很可能这家影院就此被放弃,原本开在这里就是亏本的了,自然会不再大张旗鼓地重开。 这样一来,这家商业中心群基本就宣布彻底死亡了。 这阵子,周泽没去再和林医生联系,双方都保持了一种互不干扰的默契,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倒是岳父岳母打过几次电话,质问周泽为什么不回家胆儿肥了云云。 周泽后来干脆把他们的电话给拉黑了。 现在很头痛的是,开这家书店的钱是岳父家出的,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只是周泽还是没能想好用什么方法去赚点钱,好让自己重新开一家店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只能说,徐乐给自己留下的基本盘,太差了。 倒是有好几家媒体联系过自己,希望能采访周泽这次见义勇为的义举,宣扬一下新时代的正能量,周泽都选择了拒绝。 他对出这个名没什么兴趣,俗话说树大招风,自己这个身份和角色,真把自己弄成什么名人,反而会存在更多不可控的危险。 这一周,生意做得平平淡淡,每日的销售额不足一百,房租水电费的成本都不够,周泽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隔壁许清朗,已经一周没开门了。 周泽请了一个无良开锁师傅帮忙把锁给打开,进去找了一遍,没找到酸梅汁儿这类的东西,里屋的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整洁。 很无奈, 一个拥有二十几套房而且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如果他忽然有一天看破红尘打算去追寻个风儿潇潇洒洒, 你还真的很难找得着他。 也因此,周泽这一周过得都挺苦逼。 辣椒油, 老陈醋, 老抽, 高浓度橙汁儿等等方法都试用过了,虽然能让自己吃下去一些饭食,但都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比许清朗家祖传的酸梅汁儿效果差远了。 入夜,周泽就一个人蹲在书店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烟,目光不时瞥一眼隔壁,颇有一种人生何处话凄凉的感觉。 店前面的马路边,有四五个宝塔香正在燃烧,是商场那边的人弄的,按照习俗今儿个迎财神,哪怕明知财神爷也很难救回这个商场了,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偶尔周泽还会看看自己身后或者看看自己面前的玻璃, 那个黑色西装男子的厉鬼正在不断地完善,今晚是他的头七,应该能差不多了。 厉鬼化形,本就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概率,再者,普通的厉鬼至多让你走路摔个跤吃饭咬一下舌头之类的,能让你生一场小病挂两天水都算是了不得的厉鬼手段了。 类似电影里的那种厉鬼横行无忌到处杀人的事儿,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发生,否则这个阳间也早就乱套了。 就连已经借尸还魂的周泽都已经如此低调着, 那些连肉身都没有的渣渣安敢出来乱装逼? 这一周,没事儿时周泽就看看书,发发呆,修修指甲,顺带看看身后的那只厉鬼是不是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颇有一种……养成的感觉,体会了一把父爱如山。 爸爸爱你, 爸爸等你长大。 周泽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后那位的情绪,他最大的恨意不是对着失火的原因,而是对准着自己,他怨毒,他愤怒,他期待,他等待, 或许, 在他看来今晚他头七之日,就是他复仇的时刻。 因缺思婷, 周泽抖了抖烟灰,等着他成形之后,周泽会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救人的事儿,周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也不觉得西装男恨自己有什么错。 以前,周泽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事,一个人溺水了,有人下去救,结果救人的人被溺水的人给死死攥住,然后一起淹死了。 一般来说,下水救人,你得从背后抱着他去进行营救,如果从正前方上去救人,很容易被溺水的人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 当然了,理解能理解, 但理解不会成为周泽容许西装男子今晚十二点在自己书店放肆的理由。 白天时,周泽点了一份外卖,跟新的外卖小哥聊了几句,得知上次那位救人的外卖小哥最近火了,不光出席各种领奖活动,还被公司内部表扬奖励,现在有一个绰号——“最帅快递小哥”。现在他还在送外卖,是一边直播一边送外卖,人气很高。 一边灌着老陈醋一边吃着饭的周泽随手刷了一下微博,在热搜那一栏里居然有那位外卖小哥。 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周的时间,从一开始的处理和总结,到现在的正能量开发和弘扬,正是处于一个话题度最热也最高的时候,这件事的影响力不光是在通城,在全国都传播开了。 晚上十一点,周泽一边看着西装男子慢慢地变得更加凝实一边看着电影,电影名字叫《魔警》,是最近很出名的林超贤导演前些年的作品,吴彦祖和张家辉主演。 书店门被推开,穿着外卖服的外卖小哥一边举着自拍杆一边走了进来。 “这是我常来的一家书店,我每天忙碌送完外卖之后都会来这家店看看书,也不是为了什么学问,只是单纯地喜欢看书。” 说完,外卖小哥从书架里取下了一本温铁军的《八次危机》。 这本书讲的是中国近代历次经济危机,外卖小哥将书摊开,自己坐在了塑料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泽记得上次他来时,把《斗破苍穹》看了两部。 “好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我想安静地看会儿书,大家也早点休息吧,谢谢大家一天的陪伴。”外卖小哥对着手机屏幕鞠躬。 手机屏幕里一堆办卡和飞机以及火箭刷了出来,人气确实高得可怕。 关了手机,外卖小哥将手中的《八次危机》合上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泽,道: “老板,一起出去搞顿夜宵,我请客。” 周泽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 “在看什么?”外卖小哥靠近了过来,看了屏幕后笑道:“这电影我看过,《魔警》是吧。” “嗯。”周泽点点头,同时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啊。 身后的那位宝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有记者采访你?”外卖小哥问道。 周泽摇摇头。 “其实应该接受采访的,这样你书店生意也能好很多。” “我喜欢安静。”周泽言不由衷地装了一个逼。 钱重要,命更重要。 “这电影之后再看吧。”外卖小哥似乎对周泽很投缘,毕竟是当初一起冲入火场救人的同伴, 有些, 惺惺相惜吧。 “你知道么,《魔警》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原本现实的主角好像叫徐步高。”周泽开口道。 “嘿,这个还真不晓得。”外卖小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看个电影而已,谁去关注这个啊。” “嗯,也对。”周泽关闭了电脑,伸了个懒腰,“这么晚了,你想吃什么?” “随便呗。” “那我点份外卖吧。” “不,出去吃,我请客,外卖有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啊,一些店的后厨,根本没法看,还有一些商家连实体店都没有,就租个破房子自己搞,啧啧,反正我是不敢吃的。” “原来如此。”周泽点点头,“对了,你知道徐步高是怎么回事儿么?”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么?” “杀了自己同僚,吞了钱,然后潇潇洒洒起来,还参加过电视节目,喜欢出风头,出名。”周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享受上镜的感觉。” 外卖小哥沉默了一会儿,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老板,你到底去不去吃夜宵?” “不想去呢,你也不看看我店门口多少个宝塔香,熏了我一天了,什么胃口都熏没了。” 宝塔香就是那种比普通人还高的大香烛,层层叠叠像是宝塔一样,很粗壮,且能燃烧很久。 “呵呵,你这店里可根本就没味道啊。”外卖小哥指了指周泽书店上面的中央空调,“这边,应该是空气净化器吧?” “嗯,和空调一起装的,而且书店里我习惯喷一些清香剂,毕竟要营造出一个读书的氛围不是,不提供咖啡也没糕点,只能提供点好闻的味道了。” “所以,老板你还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啊。”外卖小哥故意装作生气道,“咱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周泽抬起手,好奇道:“所以,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我根本一点味道就没闻到,在我的店里,你想闻到外面的其他味道也很难,几乎不可能,那天,你是怎么闻到着火的味道的?”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但也没当一回事儿,道:“我鼻子打小就好,我奶奶说我是狗鼻子,小时候找家里藏的零嘴,可准了。” “你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么?”周泽又问道。 “什么日子?” “头七。” “头七?” “对,火灾中死去的那七个人的……头七!” 第二十七章 深夜派对 外卖小哥站在原地,隔着柜台,看着坐在后面的周泽。 “别怕,店里没装摄像头,我这里也没录音笔。”周泽伸了个懒腰,“当然,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信的,啧,随你吧。”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卖小哥很冷静。 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肯定很冷静。 警方到现在还没具体锁定纵火者,这就是他的本事,当然,在这里是贬义词。 “我很笃定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周泽摊了摊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辩驳的事实。 “你喝醉了。”外卖小哥说道。 “没醉。” 周泽笑了笑。 “就凭这个,你说火是我放的?你比警察还厉害?”外卖小哥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绷了,但他依然在克制着。 “嘶……我当然没警察厉害,但我不瞎。至于我说根据那个就认为你是纵火者,对不起,还真不是。 我只是先确认你是纵火者后,反推出的一个证据,体验一把柯南的感觉。” 周泽伸手指了指外卖小哥身后, 外卖小哥马上转过头,他以为那里站着警察,但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警笛声。 在这个几乎废死的商场,又是在深夜,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他们,都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周泽说道。 “谁?”外卖小哥皱了皱眉。 “死在电影院里的六个人啊,他们跟着你进来了,然后我一看,就‘哦’了,凶手就是你了,明摆的事儿嘛。 除了我身后站着的那个逗比一门心思地恨我, 你总不能说另外六个遇害人都认错了凶手了吧?”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外卖小哥。 “装神弄鬼!”外卖小哥几乎开始咆哮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压力在越来越大,脸上也开始有冷汗流出。 “别紧张,他们害不了你的。” 周泽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小盒子米饭,还有一些咸菜。 在周泽视线之中,有六个人都坐在塑料板凳上,男女都有,其中两个是老者。 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看着书,很安静,一点都不吵闹。 每个人面前周泽都放了一碗米饭,米饭上盖着咸菜,一次性筷子直插在米饭上竖立起来。 随后,周泽又拿出一瓶价格10元不到的白酒,用饮水机那里的塑料杯倒酒,一人面前放上了一杯。 “哥几个,我也不容易,这书店开着一直亏本,只能用这些招待大家了,别怪我小气哈,你们是死了,但我还得继续活着。 反正你们家人也会给你们供奉,也不差我这里的一点儿,对吧?” 周泽弯下腰,像是平时招呼客人那样说着话。 嗯,后面那个脑子有坑的逗比,周泽可没好心眼儿到给他也留一份。 “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吧!”外卖小哥憋不住了,“呵,我真该给你录下来,传到网上去,让水友们一起看看你这个德性!” “你敢么?”周泽侧过身,“说得像是你真敢一样,你才直播几天,五五都倒了。” 是的,警察现在没找到纵火者有许多原因,但如果让警方有了重点怀疑对象追查下去,纵火者就很难隐藏得下去了。 “我要走了,你脑子有问题。” 外卖小哥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他能将自己的人气成功地转化到直播上面,同时还能获得巨大收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英雄”,还有他自己的营销方案。 他很接地气,同时原本的形象设定很好,在这个基础上,直播送外卖,本来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儿却也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他清楚,他慌了,他也乱了,所以,他想要离开,逃离这个书店。 他后悔今天来到这里,非常非常地后悔。 周泽没去拦截他,只是,当外卖小哥伸手准备推开书店的门时, 周泽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道: “零点了。” “咚!” 书店里没有挂钟,但是在此时,外卖小哥却仿佛听到了钟声在敲响。 他用力地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怒了,看了一下门锁那边,门没锁,而且也没什么东西阻拦着,但门就是打不开。 外卖小哥开始发了疯一样踹门,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他看不见的是, 原本坐在那里看书的六个人, 全都缓缓地站了起来, 头七回魂夜,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来到了这里,跟着自己的仇人, 而眼下, 他们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仇人, 一个明明纵火杀了他们,却成了英雄的家伙。 “我叫你不救我!” 一声低吼声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恰巧在此时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而后猛地转身,右手五指指甲瞬间长长,通透的黑色散发着异样的光泽,一缕缕黑气在指尖环绕,带来慑人的气息。 与此同时,周泽眼眸之中也有黑雾翻滚。 “嘶嘶嘶…………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好不容易化作厉鬼的黑西服男子被周泽的手直接抓住了肩膀,而后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周泽指尖的黑气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小刀不停地刺穿他的身躯,一缕缕青烟自黑西服男子天灵盖位置向上升腾。 “我理解你,但你让我很恶心。” 周泽沉声道, “所以,你还是拜拜吧。” 周泽手指再度发力, 黑西服男子一边哀嚎一边露出了恳求之色,他希望周泽放自己一马,他已经化作厉鬼了,一旦再次“死亡”就是魂飞魄散,连进入地狱的机会都没有。 但周泽没有放手, 目光保持着冰冷。 一直等到黑西服男子的身体彻底融化和挥发干净后, 他才收回了自己手掌,在自己掌心位置,隐约看见些许灰烬。 “呼……” 周泽吹了一口掌心,然后拍了拍手。 转过身时,周泽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导致书店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又或者, 这只是巧合的一种。 之前那六位进来后只是安静看书的顾客,眼下身上都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这是要化厉鬼复仇的趋势。 而那位外卖小哥还在不停地对着墙壁不停地用自己的拳头去砸用自己的脚去踹。 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可能说的就是眼前的画面吧。 这六个遇难者,当初也是在滚滚浓烟和大火之中惊慌失措,不知所以,最后没能逃出去,惨死其中。 “诸位,给我一个面子吧,你们别急着变厉鬼。” 周泽来到人群之中,对着这六个人抬手示意道。 “来,放松点,都给哥笑一个?” 周泽想要缓和气氛,一旦化作厉鬼,就不入轮回了,复仇之后,彻底失去执念后,就只能随风消散。 这是最凄惨的结局。 周泽觉得,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纵火者已经害得你们死了,和自己的亲人家人阴阳两隔,你们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你们的父母失去了孩子, 没必要同样因为这个凶手再将自己推入更可怕的深渊了。 只是,周泽的话语没起丝毫作用, 这六个人面色依旧冷冰冰的,而且身上的黑雾正在越来越浓郁,眼角和唇边都开始分出黑色的纹路。 快要变成那个逗比黑衣男刚刚冲向自己时的形象了。 “既然你们不给哥笑,那哥给你们笑一个?” 周泽挤出了很难看的笑容。 完了, 造孽了, 挽救不回来了。 周泽清楚,让自己把这些厉鬼都打得魂飞魄散,很容易,就比如那个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一周的逗比,好不容易CD结束准备放大招了就被自己一巴掌拍死了。 但让自己把这些鬼给超度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且周泽本身就是鬼,也不方便做这个事儿,就像是让张飞去绣花一样。 “幽冥有路,黄泉可渡!” 一道厉喝声自屋外传出,紧接着,书店门被人推开,许朗晴走入其中,手持一个小瓷碗,碗中有米粒,同时插着三根清香。 “起!” 三根清香快速燃烧, 同时,碗中的米粒也从晶莹的白色变成了黑色,而那六个人身上的黑雾则在此时开始变淡,最后,他们的面容开始从一开始的冰冷肃杀转变成祥和宁静。 六个人,都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自己的碗筷面前。 “许清朗!”周泽指着许清朗喊道, 很激动, 真的很激动, 比看见出浴的林医生都激动, 想想看这一周,自己到底是如何困难地进食的, 能不激动么! 至于许清朗刚刚的表现,周泽并不奇怪,其实大家之前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许清朗白了一眼周泽,刹那间,风情万种,像是山上的杜鹃都绽放了, 但同时没好气地道: “你在这里搞春节午夜派对么?” “我也不想的。”周泽将事情对许清朗简单地说了一下。 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对这六个人拱手作揖道: “诸位,头七回魂夜,还是回去看看自己亲人吧,他们应该也在家里等你们,这里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六个人闻言,都默默地穿过玻璃离开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着那个装着“黑米饭”的碗, “这玩意儿怎么对我没影响?” 许清朗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暴起跟周泽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哼道: “你不一样。” 他还生气,还对周泽有意见,还不平衡,但因为他的容貌气质以及嗓音,使得这句“你不一样”,带着浓浓的深闺怨念。 紧接着, 许清朗看向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吓晕过去的外卖小哥,“他怎么处理?” 说着,许清朗做出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 周泽摇摇头, 道: “还是上交给国家吧。” 第二十八章 你想……接替我么? 周泽最后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按照周泽的说法,是说这位外卖小哥来到自己店里后忽然发了疯,说有很多被他烧死的人亡魂来找他复仇,然后不停地对着墙壁狂踹狂砸最后晕厥了过去。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时,天都已经亮了,影院纵火案,一波三折,但现在至少打开了局面,之前警方很可能只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没有怀疑到见义勇为的外卖小哥身上,现在哪怕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只要真的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进行查找,应该很快就能发现真相。 至于之后舆论的转向,网上吃瓜群众的颠覆以及那些曾给这位外卖小哥刷礼物的目瞪口呆,就不是周泽需要担心和思考的问题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愿意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鬼的事儿,还是交给鬼来解决,人的事儿,还是交给警察来解决为好。 站在警局门口,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头脑顿觉清醒。 打车回到店里时,周泽看见隔壁许清朗的店已经重新开门营业了,许清朗本人换了一身平常点的衣服坐在店铺门口一边择菜一边晒着太阳,嘴里还哼着“童子戏”(地方曲种)小调,悠哉悠哉,自有一股子风流韵味流淌出来。 一切, 仿佛依旧。 周泽走到店里,许清朗拍了拍手,问道:“吃啥?” “随便吧,我要酸梅汁。”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在店里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不一会儿,许清朗端上来一碗鸡蛋面,面汤清澈,面条筋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熟悉的酸梅汁,又出现在了周泽面前。 “给我做一桶吧,多少钱?”周泽指了指店里的饮水机水桶,“先做一桶。” “等过阵子吧。”许清朗在周泽面前坐下来,嘴里叼着一根烟,他似乎很想做出一副小痞子抽烟吊啊吊的姿态,但偏偏给人一种“女人抽烟也能这般美丽”的违和感。 他不娘,也不gay,只能怪老天给错了皮囊。 就着酸梅汁吃完了面,破天荒地,这次吃碗面后周泽的恶心感不再那么强烈了,但依旧多喝了好几杯水缓了缓。 “记得林黛玉初进贾府吃饭后遇到什么事儿么?”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周泽想了想,明白了过来。 林黛玉初入贾府,第一顿家宴,饭毕后,下人送上茶汤,林黛玉在家里被父亲教导过饭后不宜饮茶容易消化不良,但见贾母和诸多姐妹都喝了,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喝。 “我能吃饱了就行。”周泽摇摇头,以他现在这个情况,很可能这辈子是做不成一个老饕或者美食家了,至于消化问题,再说吧。 “我心里有些不平衡。”许清朗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父母,走了。” 许清朗父母早就走了,但周泽清楚许清朗这次说“走了”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下去了。 “怎么忽然就走了?”周泽问道,本想回应一个“节哀”,想想,不合适。 “被发现了。” 周泽拿烟的手微微一抖, 被发现了? 周泽记得那个老者在临死前,也曾喊过“他们发现我了!” 许清朗看着周泽,“我很不甘心,也很不平衡,为什么她带走了我父母,却不带走你。” “他?她?”周泽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小萝莉的形象,再结合许清朗那日的状态和晚上的离开,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她,不可能吧。”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许清朗压低了声音,盯着周泽的眼睛,“长舌化路引,深喉许幽冥,熟悉么?” “黑白无常?” “那只是一个统称。”许清朗叹了口气,“但他们确实是执法者,游历阳间,肃清秩序,将人和鬼,区分开来。人有人间道,鬼有奈何桥。” “哦。” 周泽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如果小萝莉真的是白无常那种的身份,那她之前在校车上显露出真身吐出长舌头导致车祸和那位司机的死亡该怎么算? “她没带走我,反而带走你父母,所以,你恨我?”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许清朗点头道。 “那这面里没下毒吧?” “…………”许清朗。 “没下毒吧?”周泽又问道。 “没。”许清朗回答。 “那就好。”周泽并不知道,在那天的回锅肉盖浇饭里,饭菜里是下了毒的,若不是那天林医生来得早了一些,可能自己真得吃下那顿饭。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许清朗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周泽,“她为什么不抓你?” “对啊,她为什么不抓我?”周泽也问道。 “我问你呢!”许清朗提高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周泽摊摊手,“可能,是因为我救了她一次吧。” “…………”许清朗。 两个人的谈话,最后以烟头烧灭了作为终止符。 双方这次算是开门见山了,打破了原本的那种默不作声地默契。 周泽走回自己的店里,收拾地上的塑料板凳时,却发现有六张塑料板凳下面都贴着厚度不均的冥钞。 这是看书钱还是吃饭钱? 周泽记得前阵子那个开直播的老道也曾给自己一沓冥钞,说是能积攒阴德,那么,他的那些冥钞就是以这种方式弄来的么? 他是怎么弄过来的? 周泽将冥钞都收集起来,整整一沓,手感不错,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冥钞的粗糙,摸在手里,有丝绸的触感。 这让周泽想到了老道所说的冥店,和鬼做生意,最好的店铺当然是冥店,因为那里卖的东西,也都是给死人的。 也因此,如果自己手中现在拿的冥钞是死人的“钞票”,那么开冥店,肯定能比自己赚得更多。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视频画面里坐在柜台后面艰难喝粥的男子, 周泽忽然觉得, 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可能会很有趣的事情。 当然,再有趣的事儿,现在也没精力去管了,昨晚一宿没睡,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得好好地补一个觉。 周泽将书店卷帘门给拉了下来,上了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书店正在变得晚上开门的时间比白天多,或许,自己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订做一个牌子, 叫 “深夜书屋。” 反正白天也没什么生意,书店也一直在亏损着,自己可以随意地玩一些噱头,搞一些事情,最烂最坏的结果也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呗。 外卖小哥的事儿是罪大恶极的错误,但也给周泽一些启发。 卫生间的洗澡设备已经被装了起来,周泽买的是电热水器,脱去衣服,周泽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套干整的衣服上了楼。 当周泽弯下腰准备调置冰柜温度时,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因为在他面前的冰柜里, 躺着一个人。 对方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着一种小大人似地安逸。 很平静,也很可爱, 前提是, 她的舌头如果不会变得那么长的话。 小萝莉, 把自己的巢穴给鹊巢鸠占了。 周泽很想大喊一声,让隔壁的许清朗同学过来复仇。 但想想还是算了,不是他觉得把许清朗喊来复仇是害了他,而是他认为许清朗也没那个胆子过来复仇,说不定人家来了他还会亲切地问候一声: “您醒了啊? 您想吃点什么? 我给您去做。” 小萝莉睁开了眼,她的眸子很深邃,不再是以往见面的清澈和单纯。 对方伸出手,周泽帮忙把冰柜盖子打开。 小萝莉从里面坐起来,周泽注意到了,她其实没有设置温度,只是选择了一个通风换气。 “你躺在这里,不冷么?”坐在冰柜里的小萝莉开口问道,没等周泽回答,小萝莉又开口道:“哦,我忘了,你不一样。” 说完,坐在冰柜里的小萝莉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周泽: “一起睡不?” 周泽伸手想要揉一揉这个女孩儿的头,但手在旁边,却停了下来。 她是黑白无常一类的存在,是阴司在人间的执法者。 小萝莉伸手,她的小手抓住了周泽的大手,把周泽的手按在她的头上,然后按着周泽的手在自己头上来回揉了揉。 “…………”周泽。 “你,很好。”小萝莉终于从冰柜里站起来,但似乎因为腿短的原因,爬出来有些困难。 周泽将她从冰柜里抱出来, 也不知道她之前是怎么躺进去的。 “你,很好。”小萝莉伸手指着周泽,“重复道。” “额……谢谢。”周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我要走了。”小萝莉转过身,背对着周泽,双手交叉负于身后,周泽知道她是想表现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气质。 但她的问题和许清朗一样, 老天给错了皮囊。 她这个样子,怎么都觉得好可爱。 憋住, 不准笑。 周泽在不停地提醒自己, 这是黑白无常老爷, 不准笑! 哈哈哈哈哈! 但还是忍不住啊! 作死了哈哈哈! 完蛋了哈哈哈! 憋得越狠笑起来就越夸张,连眼泪都滴出来了。 小萝莉没理会周泽的笑声,也没治周泽一个大不敬之罪, 只是问道: “你想,接替我么?” 第二十九章 过分么? “你想,接替我么?” 这个问题,把周泽问得一愣。 这是啥意思? 直接从一个城市东躲西藏的黑户一下子要变成本地公务猿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 周泽有些不敢接。 天上是会掉馅儿饼的,但大部分人遇到这种事儿的人最后都被馅儿饼给砸死了。 最重要的是,周泽不认为自己救了她一命,就值得她如此对待自己。 要知道,那个司机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呢,这个小萝莉,是很萌,但那只是她的皮囊。 许清朗说过,她曾出现在他的店里,面无表情地伸出了舌头,将他爹妈的亡魂全都收走。 任凭许清朗如何哭诉祈求,她都岿然不动。 这样子的一个人,你不能去奢望她知恩图报,能不反咬你一口就谢天谢地吧。 身为阴司鬼差, 见过多少悲欢离合? 见过多少人性之恶? 见过多少鬼之怨毒? 她不是单纯的小女生,也不可能是。 “怎么,不说话了?”小萝莉又问道。 “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这是随便问问?”周泽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可以回答不想的。”小萝莉说道。 然后,沉默, 小萝莉继续补充道:“然后,我把你抓下去。” “…………”周泽。 好了, 这样不就舒服了嘛, 要什么选择题啊, 直接填空就好了。 题目就是答案不写“Y”,就枪毙。 “我同意。”周泽回答道,这次,没犹豫了,也不纠结了。 小萝莉转过身,笑了笑,有些天真烂漫,然后缓步走到了周泽面前,装作小大人的样子想要帮周泽整理一下衣领。 这似乎是上位者表现对下位者的看重,有点像是古代皇帝赏赐臣子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机会一样。 只是小萝莉太矮了,站在周泽面前时,衣领是整理不了了,只能帮周泽整理一下皮带。 “抱起我。”小萝莉嘟了嘟嘴,命令道。 周泽弯下腰,将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这样被周泽像是女儿一样抱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我这样,是不是很傻?” “很可爱。” 小萝莉伸出小手,打算直接抽向周泽的脸颊。 在这一个瞬间,周泽抱着小萝莉的指甲迅速变长变黑,眼眸深处也有黑色的旋窝流转。 小萝莉停住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泽也没进一步地动作。 “你知不知道,在我面前表露出愤怒和反抗的姿态,是一件很傻的行为?”小萝莉问道。 “无所谓,反正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黄泉路才走一小段就离开了,你根本就没经历过地狱之行的痛苦和折磨!”小萝莉高声道,“那种折磨,能让所有自杀下地狱的人后悔万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绝不是空话安慰。” “是么?” “放我下来。” 周泽把小萝莉放了下来。 小萝莉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周泽,“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么?” 周泽摇摇头。 “因为你很聪明,或者说,你很平和,懂得分寸。”小萝莉掐着手指头说道,“阴司有序,阳间有法,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偷渡出来的人不少,但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平和的一个。” “我不相信这是真正的原因。”周泽说道。 “真正的原因,我不想告诉你。”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我累了,想下去了,所以,正好碰到你,而你不会给我捣出太大的乱子,就选你了。 呵呵,前阵子在蓉城有个家伙,闹腾得很厉害,明明是一个可怜的偷渡客,却自诩为是法官,身为鬼,却妄想在阳间行使自己的判罚,你说,他蠢不蠢?” “蠢。”周泽回答道,随即,周泽忽然记起来,老道好像就是来自蓉城,“他后来怎么样了?” “被封杀了。” 小萝莉侧了侧头,一脸的天真烂漫,“规矩是活的,但踩线踩得过火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死了?”周泽问道,“我是说,被抓回地狱又或者魂飞魄散?” 闻言,小萝莉脸上露出了些许愠怒,似乎是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小萝莉抓住周泽的手掌,自己的小手掌和周泽相对。 紧接着,周泽就感知到自己掌心一烫,等到小萝莉将手掌挪开时,周泽看见自己掌心位置,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符文不复杂,像是一个眼睛。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小萝莉很严肃地说道,“该下去的人,你送他下去,该打散的人,你可以直接打散。 当然,如果你想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也行, 但那种代价,自己承担。 玩儿脱了,自己承受。” 小萝莉打了一个呵欠,好像是累了。 “你说你累了,那你要休息多久?我这,算是代班么?”周泽问道。 “等我回来再说。”小萝莉准备下楼去了。 周泽继续问道:“那我要做什么?每天晚上出去巡逻, 找鬼, 然后, 搞鬼?” “门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你可以继续开你的书店,你是鬼,借尸还魂的鬼,那些脏东西和杂七杂八的玩意儿会自觉地往你身边凑, 你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黑夜里的烛火,它们就是飞蛾。 另外,在我给你留下那个印记后,等于是把你从蜡烛升级到了白炽灯,足以亮瞎他们的狗眼。” “…………”周泽。 小萝莉下了楼,周泽跟着一起下去。 “我看会儿书,待会儿就走,这具身体的母亲待会儿会来接她走。” 小萝莉在塑料椅子上坐了下来,随便拿了一本插画书翻阅着。 周泽就站在他旁边,倒不是在伺候着,而是有一些问题需要问。 “说吧。”小萝莉开口道。 “这……有工资么?”周泽问道,“你知道的,我这儿做的事亏本买卖。” “经济不景气,活人的钱,现在是越来越难赚了。”小萝莉感叹道。 “是啊。”周泽附和着。 “那就赚死人的钱呗。” “死人的钱花不出去啊。”周泽耸了耸肩。 “那是你方法不对。”小萝莉摊开手,“拿些冥币来,是那种,死人给的冥币。” 周泽取出一沓冥币,分了一半放在了小萝莉的手中。 “赚得不少嘛。”小萝莉瞥了一眼笑道。 周泽没说有一半是上次从蓉城来的老道给自己的,冥冥之中,周泽感觉如果让这个小萝莉知道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小萝莉拿着钱推开书店的门,蹲在路边。 “打火机。” 周泽把打火机递上去。 小萝莉将冥钞烧掉了,灰烬很快被吹散。 随即,小萝莉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周泽站在风中有些凌乱, “这是提前烧给我在地下银行的户头了?” “再等等看吧,你这里,人气还是不够。”小萝莉和周泽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站在店门口等着,等了大概半个小时。 小萝莉娇嫩的脸都被风吹得有些发红了,周泽倒是不怕冷,但就这样跟个二傻子一样站在路边张望着总觉得很怪异。 终于,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从二人面前走过,然后,男子身上掉下一个钱包,男子根本就没发觉,继续往前走去。 周泽上去捡起钱包,发现里面居然有几千块钱,还有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东西。 “我去还给他?”周泽试探性地问道。 小萝莉“噗哧”笑了出来, “这人做了亏心事儿,这次算是破财免灾,这钱,是你应得的。” 小萝莉推开门,进入了书店,然后搓了搓手,显然,刚刚半个小时冻得不轻,还是书店里暖和。 周泽拿着钱包走了进来,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不会报警?” “这钱,你拿着,一点都不烫手。”小萝莉有些不耐烦了。 “得,那我以后缺钱了就拿冥币站在门口烧,就有人主动送钱来是吧?”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觉得有趣。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手里提着一大瓶酸梅汁儿。 “喂,店里材料就这么多,只能做出了这些了,还有的,等…………” 许清朗刚推开门进来就看见坐在那里的小萝莉,整个人一个踉跄,手中的瓶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酸梅汁儿溅洒了书店满地。 周泽看着许清朗,示意对方要克制。 小萝莉似乎浑然没把许清朗当一回事儿一样, 的确,一个运气好,通点玄的人,还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这是谁家的闺女,好可爱啊,哈哈哈哈,来,小朋友,叔叔家里养着一缸小金鱼,要不要陪叔叔回家去看?” 许清朗笑得很尴尬,硬挤出来的。 小萝莉只是吐出一个字:“滚。” 许清朗又笑了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店里去。 “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小萝莉抬头,看着周泽。 “有点。”周泽实话实说。 “那我再告诉你,那个司机的死,只是当时坐在校车上的我觉得无聊,露出真身想开个玩笑, 你会不会觉得, 更过分?” 小萝莉歪着头,看着周泽,一脸呆萌。 第三十章 biu! “过分么?” 这个问题,周泽没办法去回答,无论小萝莉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没有去深入质询的资格。 很无奈,但这就是事实。 虽然听蓉城的小萝莉说那位蓉城的“同类”,妄图以鬼的身份做这人间的判官, 周泽很羡慕,也很崇敬,但他的结局,也很令人唏嘘。 你没那个资本和那个实力和对方站在同一条线上时,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哪里又来什么质询的资格? “无趣。”小萝莉摇摇头,但又笑了笑,“但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 小萝莉双手继续捧着书,像是要睡着了一样,喃喃道: “你是我见过,心里最有逼数的一个人。” “…………”周泽。 这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我要走了。”小萝莉越来越困了,疲乏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吃饭跟睡觉,就没其他解决和改善的方法了么?”这是周泽最想问的也是最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 借尸还魂归来,除了这两个问题,其余时候他都能完美地融入社会生活。 “组装的电脑稳定性上来讲,是没有原配的好的。”小萝莉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睡觉的话,除非你身边有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阴物,让这只阴物给你提供类似于地狱的环境磁场,否则你根本没办法休息。 你本是地狱的人,逗留人间,就是水土不服,而且是最严重的水土不服,你因为还有一些特殊,还能靠特殊的法子解决一下,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睡着,半年不睡觉,几乎被逼疯,逼死! 所以,你已经算幸运的了。” 小萝莉又有气无力地“呵呵”了两声,“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倒是能抱着我睡觉。” “…………”周泽。 “至于吃饭,我到现在也吃不惯人间的东西。” 说完这些, 小萝莉头向斜侧一倒,直接昏睡了过去,周泽伸手将小萝莉扶住,见小萝莉还有鼻息,身体也正常,当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周泽以前是医生,自然能够看出女孩儿没大问题。 这小家伙是王轲的女儿,自己总不能看着她出什么意外。 只是,让周泽有些失望的是,小萝莉离去的场景有点太普通了。 “不是应该‘biu’的一声遁入地下的么,直接睡过去就算是回去了?”周泽自言自语道。 不大气,也没看头,就像是给自己掌心画一个符一样; 一点仪式感都没有,没B格啊。 怀中的小萝莉忽然睁开眼,开口道:“好。” 周泽愣了一下,居然装睡! 下一刻, 一团浓郁到似乎都将化作水滴出来的阴气自小萝莉身上涌现出来,周泽书店里哪怕开着中央空调,但温度也在刹那间降低; 门关着,但里面却掀起了阵阵寒风,连同书页被翻动的声响。 磅礴的阴影覆盖在这片区域,宛若凶兽的复苏,带来只有鬼物才能够感知到的威压。 周泽的指甲受到这种刺激后再度长了出来,身上也产生了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仿佛他体内的力量也在呼应着对方。 紧接着, 真的就是, “biu”一声, 所有阴气刹那间向地下的一个点涌入进去, 顷刻间, 云消雾散, 温度回升, 阳光照射, 恍惚间,似乎真应了那句: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傍晚时,许清朗送来了晚饭,酸梅汁没了,换成了苦瓜汁。 “酸妹汁没了, 先用苦瓜汁凑合一下吧。” 许清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天时,他见到小萝莉,被吓得不像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是很怂的,也很没用。 当初自己父母被小萝莉收走时,他不敢去找小萝莉算账,更不敢反抗,只能像是一个弱者一样跪在那里哀求。 而且,他还为此迁怒周泽,尝试在周泽饭菜里下毒。 现在,许清朗是想通了,怂就怂呗,他只是一个因为身体素质原因拥有阴阳眼的小玄士,让他去面对地狱的鬼差,他真没那个胆气。 事实上,小萝莉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私自滞留父母亡魂对自己出手进行惩罚,罚取自己的阳寿,甚至直接将自己灵魂拘出来带回地狱。 人家把自己当一个屁,给放了, 自己就没必要再乱蹦乱跳了。 人死不能复生,自己之前的行为,也确实有违天道。 周泽吃完了饭,拿出一千块放在了许清朗面前。 “以前的饭钱,再加上以后的,等用完了再跟我说。” “哟,有钱了?“许清朗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脸,然后将钱又推到了周泽面前,柔声道:“生活不易,不要大手大脚,要顾家。” “…………”周泽。 “我是有二十多套房的男人,看不上你这点钱。” “…………”周泽。 周泽很想说,他很快也能有钱了,只要自己多赚点死人钱,然后在门口烧纸钱玩儿,就有煞笔会跑到自己店门口丢钱包当散财童子。 但周泽又想了想, 自己就算烧一车冥币,也烧不出二十几套房吧? 除非运钞车在自己店门口出了事故…… “我打算换个铺面,你呢?”许清朗忽然道。 “换哪里?” “换那儿也比这儿好啊。”许清朗笑了笑,“我打算把面馆搬到下面县城去,格局小点儿是小点儿,但至少人气高。” “我再说吧。”周泽敷衍道。 “嗯,我先走了。” 许清朗收了碗筷,走出了冥店。 周泽则是一边修指甲一边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个符号,晚上了,还没客人上门,周泽有些心急,以前没看到希望,混一天是一天,现在自己看见了赚钱的曙光,主观能动性自然就起来了。 怎么,还没客人? 不是说好了我是白炽灯么, 可以亮瞎他们的鬼眼么? 来啊, 难道都被亮瞎了所以迷路了? “吱呀…………” 书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女人。 一个年纪很年轻,和周泽(徐乐)差不多,另一个应该快五十了,像是母女。 年轻女人,周泽认识。 这是自己开业来第一个客人,记得当时是牵着一条柯基进来的,坐了一会儿看了书后还给自己留下了一百块钱,是自己第一笔收入。 只是,这一次女人没牵着柯基,而是带着自己的母亲。 “唉,坐这儿吧,小心点儿,看看上面有没什么脏的。”妇人对女孩儿说道。 女孩儿弯下腰,拿出面巾纸,在塑料板凳上擦了擦,然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拿本书看看,闺女啊,没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人生啊,也没跨不过去的坎儿,看开点。”妇人在旁边劝慰道。 “唉。”女孩儿叹了口气,面色依旧颓然,显然是没听进去。 “闺女啊,拿本书看看吧,看看书,就忘记时间了。”妇人在女孩儿旁边蹲着,继续劝慰,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姿态。 周泽还在修着指甲,没理会。 这时候,女孩儿看向了周泽,道: “老板。” 女孩儿喊得很轻柔,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好像是失恋了,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当然,在老司机看来,这个时候最容易见缝插“针”了。 “你就是老板吧。”妇人看着周泽,一副护犊母鸡的样子。 “怎么了?”周泽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妇人警惕道,“闺女,别理他。” 女孩儿沉默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开口道: “贝贝丢了。” 贝贝,应该是那条柯基的名字。 “丢了?”周泽问道。 “嗯,丢了。”女孩儿眼睛泛着红,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爱犬,又泛起了泪花,“我打扫屋子时,它偷偷从家里跑出去了,我没注意到。” “丢了就丢了,再买一只就是了,哭啥咧?”妇人劝慰着。 周泽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干啥?”妇人指着周泽。 “会找到的。”周泽没理会妇人,安慰女孩儿道。 “嗯。” 女孩儿哭着,然后伸手抱住了周泽的肩膀。 “你这混账玩意儿,她丢了狗,又不是丢了男人,你瞎凑什么!”妇人作势要冲过来打周泽。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周泽眼眸中浮现出一缕黑芒, 妇人当即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蜷缩在了地上,不敢再多哔哔了。 “怎么了?”女孩儿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道周泽刚刚是在对谁说话。 周泽放开了女孩儿,人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也就是身上那三盏灯最虚弱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脏东西给贴上去。 好在,这个妇人,可能是寂寞太久了,喜欢唠叨说话,人,倒不算坏。 “我在网上发了寻狗启事,我想把它找回来。”女孩儿拿出了手机,把狗的照片给周泽看了一下。 “老板,你见过它么?” 周泽苦笑了一声,他这里生意清冷成这样了,人都不来,别说狗了。 但刚刚被周泽吓瘫在地上的妇人却在此时喊道: “这狗我看过,这狗我看过,就在我家小区里; 我丈夫和那个小狐狸精做事儿时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就跑到小区里散心,见过有人牵着这条狗过去!” 第三十一章 门当户对 “在哪里?”周泽问道。 “兴发小区,一个男人和他女儿牵着的,我记得。”妇人很笃定地说道,“那男人我生前还认识,还跟他吵过架!他当初居然想占老娘的便宜,想撩老娘!” 周泽微微皱眉,提醒道:“要是你骗我或者想玩什么借刀杀人的鬼把戏,我会让你连鬼都没得做。” “哪能啊,大兄弟,我虽然死了,但我人还是好的,你去我小区那儿打听打听,谁不说我红姐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周泽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安静了。 女孩儿并不知道周泽在和谁说话,当然,周泽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像是在呢喃自语。 “好像有个朋友和我说过,在兴发小区有户人家有这和这差不多的狗,你去那里问问看吧。”周泽说道。 “真的么?好,我这就去。” 女孩儿说完就拿出钱包准备结账。 “算了,不要了。” “应该的,谢谢老板你提供消息。”女孩儿拿出五百块钱,硬要塞给周泽。 “等找到再说吧。”周泽还是拒绝收钱。 “那,谢谢老板了。” 女孩儿擦了擦眼泪,离开了书店。 “多好的闺女哟。”妇人还坐在书店瓷砖上。 “你也可以滚了。” “大兄弟,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人儿,就不能陪姐姐我多唠会嗑?” 妇人一副我真的憋得很辛苦,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没空。” 周泽重新坐回到了柜台后面,拿起指甲钳,继续修剪自己的指甲。 “大兄弟,你这书店开在这里,怕没什么生意吧?”妇人还在那里找话聊。 周泽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问道:“想下去么?” “下去?”妇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过来。 “去你现在该去的地方。”周泽才记起来,自己现在好像还是个兼职鬼差。 “能不下去么?”妇人有些为难道,“我儿子今年高考,我想陪着儿子高考结束再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儿子要是知道他死去的母亲还陪着他晚上一起复习,肯定会感动得要哭的。”周泽调侃道。 感动到哭估计未必,但吓出一场病高考直接GG倒是有很大的可能。 “我也就陪着看看。”妇人有些委屈道。 “随你吧。”周泽摆摆手,懒得再说什么了,小萝莉交代工作时说过,除非自己去故意过界当什么劳什子判官,其余的时候,自己可以看心情。 反正小萝莉也没给自己什么业绩报表要求自己一个月一个季度收多少鬼下去。 “大兄弟,你是咋变成人的?”妇人很好奇地说道。 周泽微微皱眉, 妇人身体连续哆嗦了几下,马上不敢再说话。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妇人自顾自地说了声儿子该放晚自习回来了,也就离开了书店。 等她离开后,周泽特意走过去把对方刚坐的板凳翻过来,没看见一张冥钞。 “到底是会过日子的女人。” 周泽感叹了一声,感觉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好了? 自己好歹也是一个临时工鬼差,算是体制内的人,你丫的居然敢空手来空手走? 真拿临时工不当干部? 推开门,走出书店,周泽掏出一根烟点上,隔壁的许清朗这个时候似乎刚刚打扫好卫生,穿着围裙走出来,他看了看周泽,然后在周泽旁边蹲下来,从周泽这里要了一根烟。 两个男人蹲成一排, 身后, 是几乎废死的商业中心,前方,是空无一人的马路。 “那小姑娘被她妈接走了?”许清朗问道。 “她下去了。”周泽回答道。 “哦,下去了。”许清朗吐出一口气,“下去后,想再回来,就难了吧。” “我也不知道。”周泽摇摇头。 正如小萝莉所说的那样,自己当初去地狱,只不过是在黄泉路上小小的走了一段就出来了,根本就没经历过地狱的真正恐怖之处。 “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我不是很了解。” 没什么好聊的了,但各自回店里又觉得更无聊,两个人抽完第一根烟后又很自然而然地点上第二根烟。 “你那老婆呢?”许清朗哪壶不开提哪壶。 “分居了。”周泽撇撇嘴。 “嘿嘿。” 然后,又是沉默。 接下来, 是第三根烟。 “我过阵子要回老家一趟,酸梅汁我明儿重做给你留一些。” “谢谢,你不是本地人?” “我门海的。” 门海是通城下的一个县区。 “我一个亲戚结婚,说实话,我不想去的,但不去又不成,毕竟是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一起厚着脸皮去跟着迎亲队伍要红包彩钱的交情。” “他要你回去当伴娘么?”周泽问道。 “对,伴娘…………”许清朗明白过来,马上瞪了周泽一眼,“是伴郎。” “你前辈子结过婚么?”许清朗忽然问道。 “没呢。”周泽回答道。 “那感情好,这辈子等于白捡一个老婆。” “她又不和…………” 周泽顿了顿,没继续说。 执念啊, 徐乐的执念啊, 还在! 嗯,肯定是这样。 “活着,就好好活着吧,我爹妈走了,彻底走了,我也想通了,我总得长大,总得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说不定,过阵子也能谈一个女朋友。” “男朋友的可能性更大。”周泽吐出一口烟圈,顺带补刀。 “嘿嘿,我很小开始就在脑子里设计自己以后的婚礼了,以什么风格,以什么样式,以什么排场……” “这不是女孩子才想的么?”周泽问道。 “男人就不能憧憬一下么?你给我闭嘴,不然明天没汁水喝!” 周泽点点头,行,我闭嘴。 “我打算办一场古风婚礼,很复古的那种。 我不要什么豪车,我要一顶八抬大轿,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 我到时候再去租一匹马,穿上马褂或者汉服, 那种氛围, 你懂么?” 周泽伸手向前指了指, “是那样子的么?” 许清朗愣了一下,眼睛向前眯了眯,道:“什么东西?” “你看不见?”周泽问道。 许清朗面色一凝,赶忙回到店里,很快,他手里擦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正在往自己眼睛上抹,随即,他发出了一声惊呼。 的确, 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八抬大轿正在向这里行进。 轿夫腰间扎着红色的绳子,头上顶着红礼冠,八个轿夫,动作整齐划一; 行进时,九浅一深, 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轿子都会颠簸一下,轿夫和前面两个吹唢呐的人则一起蹦跶一下。 很喜庆的样子。 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区,忽然出现这一幕,足以让过路的人吓得肝胆俱裂。 就是许清朗,面对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是张开了嘴,有些不知所措。 “你媳妇儿?”周泽指了指前面的迎亲队伍说道。 “扯蛋。”许清朗后退了几步,几乎要退到店里了,他见周泽还蹲在那里,喊道:“你还不回去?这是鬼迎亲!” “会抛绣球么?”周泽拍了拍裤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抓回去就当压寨相公了。”许清朗冷哼道,“你是想当书店老板还是想被抓去给一个女鬼当老公?” “这么严重?” 周泽有些意外,之前他见过的那些鬼,可没这么大的本事,确切的说,是没这么大的影响力。 如果说轿子里的主人真能够摄取人的魂魄跟着她走回去“成亲”的话,自己是管还是不管? 那个妇女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儿子高考完估计她也就失去执念自己就消散去地狱报道了,但眼前的这位, 这么大的排场,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角色了。 周泽还是没动,许清朗站在店里面,抬头看了看自己上面贴着的符纸,还是觉得有些不安稳,但看着周泽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更是气得骂道: “你只是个菜鸟鬼,人家那都是成了精的,你退回去,她说不定就不招惹你了。” 周泽还是没动,隐约间,他感知到自己掌心位置的那道印记似乎有些发烫,好像是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位,需要将其送到低下去,否则会对阳间造成影响。 之前的妇人,周泽放任其离开,印记毫无反应,算是默许了,而这一次,印记提醒了自己。 临时工, 也不好当啊, 一般出了事儿,有了什么工作纰漏疏忽基本都是临时工去顶缸。 周泽现在就处在这个很尴尬的位置。 迎亲的队伍就在距离周泽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个轿夫伸手掀开了轿帘, 里面空无一人。 吹唢呐的人走向了周泽,在距离周泽一米远的位置躬身弯腰: “我家夫人听闻上差右迁,命我等请上差过府相贺。” 这个吹唢呐的人面容英俊,清秀,但肤色很白,腮红与口红也有些过分了,就像是扎纸店卖的纸人一样。 “你当了鬼差?”许清朗从店里走了出来,一副自家隔壁一穷二白的王小蛋忽然当了镇长一样的不真实感。 “苟富贵,勿相忘!你居然还瞒着我!”许清朗走过来,对着苏白埋怨道,那一道风情,酥脆入骨,足以让白杨折腰。 “小的有一事,想请教上差。”唢呐人弯腰恭敬地问道。 “说,啥事儿,没问题,包在他身上!以后这片地头,就是他管着了!”许清朗一副越俎代庖美滋滋的架势,风S得一塌糊涂。 “夫人命我等来接上差的同时,想让我等抓一个男子回去共结连理; 据说,那个男子,有二十几套阳宅,正好和我家夫人门当户对。 敢问上差,可知晓此人在哪里?” “…………”许清朗。 第三十二章 吃好,喝好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很多人在哀叹如今这个时代,全社会被拜金主义思潮冲刷得体无完肤,哪怕是婚姻也被放在了天枰上进行等价买卖。 然而,这年头是真的连鬼结个婚都开始讲究这个了! 你有二十多套阳宅, 好巧哦, 我家夫人有二十多套阴宅, 门当户对啊! 欢喜欢喜, 皆大欢喜! 唢呐老者问出这个问题后,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在忍着笑,同时心里,真的很惬意啊。 身边这个动不动就把“我有二十几套房”挂在嘴边的邻居,周泽早就很想抽了,这位鬼夫人来得真是时候。 天道好轮回! 许清朗吓得汗都流出来了,他是个玄士,但也无非是开开阴阳眼玩点傀儡再融合点“川剧变脸”的招子罢了,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张天师那种类型的存在,否则面对小萝莉时也不会那么怂了。 马上清醒过来的许清朗开始抬头, 望天。 你说啥, 我听不明白。 那个人, 我不认识。 然后,许清朗眼皮子忽然抽搐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周泽原本放在身侧的右手,竖起了一根食指,而且直接指着他。 “@#¥%……*&*!!!!!” 许清朗内心深处一万瓶酸梅汁奔腾而过! 两个唢呐人直接走到许清朗两侧,恭声道: “请小相公入轿。” 得嘞,合着这轿子还不是来接鬼差的,是那位鬼夫人特意拿来迎娶自己新郎的。 周泽在心里再度重新定义了一下自己“临时工”的身份。 “别拉我,别扯我,别强迫我! 小心我翻脸啊!” 许清朗被唢呐人推向轿子,但他还是在不停地挣扎着。 他刚刚是说想要重新开始新生活,找个对象啥的,但他没想搞鬼啊! “周泽,你坑我,你害我!”许清朗大叫道,颇有一种良家女被逼良从娼的即视感。 宁死不屈, 贞操永存! “去看看呗,说不定那位鬼夫人长得和王祖贤一样,你也不吃亏不是么?”周泽笑道。 许清朗被推入了轿子里,唢呐人对周泽道:“上差可跟着我等,我等在前面带路。” 说完,唢呐人还指了指停在许清朗门口的那辆电瓶车: “上差可骑行。” 周泽记得自己上次坐那个鬼司机的纸车,依旧被安稳地送到了书店门口,那么很显然,一些鬼物确实拥有类似“奇门遁甲”的能力,物理的一些理论在它们身上应该解释不通。 电瓶车是许清朗的,周泽也没客气,把店门锁了之后,直接骑着电瓶车跟着前面的轿子一起前行。 轿夫行走得速度很快, 脚下的步子依旧是九浅一深, 每到那一“深”时,八个轿夫连同两个唢呐人都会一起蹦跶一下,连带着花轿也一起晃动一下。 紧接着, 花轿着坐着的许清朗就会发出“啊”的一声叫; 如同黄莺轻啼,婉转勾人,引人遐想。 等到周泽开着电瓶车和花轿同排时,许清朗掀开轿子窗帘,从外面看去,此时许清朗面色红润,眼眸里似乎有着被滋润过的秋波放送。 贝齿紧咬红唇,好一副娇羞可人的俊俏模样。 这时候,正好迎来轿夫们的一“深”,轿子忽然一提, “啊!” 许清朗又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愠怒之色,死死地盯着周泽,当真是羞愧难当! 周泽一只手把握着电瓶车的车把,一只手轻轻挥了挥,嫌弃道: “羞耻。” “这轿子对灵魂有影响,会刺激到灵魂!”许清朗不得不开口解释道,他还真担心周泽觉得自己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解释就是掩饰。”周泽,“口嫌体正直。” “…………”许清朗。 含恨最后瞥了一眼周泽,许清朗放下了帘子, 那一眼,宛若看一个为了功名利禄甚至主动献出牺牲自己的负心郎! 其实周泽能看见,轿夫和唢呐人是根据特殊的韵律在行动,他们只是傀儡,本尊应该是扎纸店出品的纸人,有点类似三国时诸葛亮设计的木牛流马。 轿夫们继续“九浅一深”, 许清朗隔一段时间就“啊”一声, 周泽开着小电驴一路跟随。 不知不觉,队伍已经过了市区了,进入了通州区的范围。 在几年前,通州区还是通城下面的一个县区,刚刚撤县改区没多久,这个地方周泽上次帮太平间的老太婆找钱时曾来过。 最终,轿夫队伍进入了江海大道斜侧下方的一块荒芜地里头,这里四面都有高楼建筑,而这儿,应该是因为特殊原因被搁浅施工的地方。 里面的路不怎么好开车了,周泽只得下了车,推着电瓶车前进。 再往前几十米后, 忽然间, 豁然开朗! 原本漆黑孤寂的荒芜区域,忽然间张灯结彩,前方,有二十多桌露天席面摆放着,每张桌子上都有十盘冷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 人头攒动,胭脂粉堆,笑语晏晏。 有好事者提着嗓子喊了一声:“新郎倌儿到了!” 一时间,粉黛钗裙蜂拥而来,周泽只感觉自己身边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有些人是直接从自己身上和车子上穿透过去,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而周泽右手则是一直攥紧着的,印记还在发烫。 其实,不需要印记提醒周泽也能清楚,眼前这里,应该是鬼差需要解决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鬼在那位鬼夫人的号召下,已经成组织成建制了,这个当然不能忍! 但周泽还是一直在忍着,一来自己刚刚当这个临时工,先不急着新官上任三把火,否则很可能把自己给烧死,毕竟阳间一般哪个部门出了什么事儿,最后出来顶缸的都是临时工,周泽觉得阴间应该也差不多,毕竟阳间的人死了才去阴间的嘛。 再有者,周泽也清楚,如果真的很容易处理掉,那个小萝莉为什么不自己去解决? 对方甚至敢上门请自己这个鬼差上门祝贺了,也足以可见对方的有恃无恐。 “落轿!” 轿夫们一起压低了轿子,许清朗被推了出来,他很含蓄,也很腼腆,同时羞愤难当。 “夫人有请。” 一名穿着黑色古装连衣裙的女人走到周泽和许清朗面前,躬身一福。 “走着。” 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许清朗很是嫌弃地拍开周泽的手,但还是跟着周泽一起往前走。 穿过了席面,看着各式各样的鬼魅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周泽心里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等走到一栋二层楼的小红房子面前时,四周杂七杂八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这栋楼张灯结彩,挂着大灯笼,还换了新春联,一副热闹欢庆的景象。 楼房布局和现代的楼房很相似,中间开屋门的是客厅,那个黑裙子婢女示意周泽和许清朗进去。 “期待不?”周泽忽然问道,“万一真和王祖贤一个气质,你可别乐不思蜀。” “我期待她喜欢‘一龙戏二凤’。” 许清朗恶狠狠地说道,这摆明了他倒霉也要拉着周泽一起倒霉的架势。 实在是周泽这一路上落井下石地太不遗余力了,似乎就是憋足了劲儿看他笑话一样! 他不就是平时喜欢把“自己有二十多套房”挂在嘴边么, 这不是事实么! 他有故意得瑟显摆什么么? 步入厅堂,脚下踩着大红色的地毯,四面墙壁挂着精致的十字绣。 一名穿着红色婚纱的女子很是雍容地坐在小桌旁。 小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菜。 “上差,郎君,请坐。” 女人起身,示意二人入座。 因为女人的面容被盖头遮掩住,所以看不清楚。 但声音,真的是极好听的。 周泽入座了,拉了一把许清朗,许清朗才扭扭捏捏地坐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且看她要耍什么花样。 小桌上菜肴很精致也很香,酒水很醇厚,闻之沁人。 “上差,官人,请用。”鬼夫人伸手示意二人用餐。 周泽没动,保持矜持。 一脸悲愤的许清朗则是痛饮三杯,而后大呼:好酒! 紧接着,不停地吃菜,这完全是化悲愤为食欲。 周泽在旁边看着胸口一阵起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怎么了?吃啊,很美味啊,比我自己做得都好。”许清朗自己就是个厨师,菜肴的好坏自然能分辨出来。 你从不看鬼片的么? 周泽在心里想道。 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拿起筷子帮许清朗夹菜送进他碗里,嘱咐道: “乖,多吃点,这里没酸梅汁,我吃不下东西,你懂的。” 许清朗“哼哼”两声,不疑有他,继续开吃,死也要当一个饱死鬼! 而且,是真的好吃啊! 许清朗都在想着等会儿要不要找机会跟鬼夫人探讨学习一下菜谱,这些菜放到市面上去,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大厨也做不出这么好味。 等着许清朗吃了一圆儿, 周泽满意地点点头, 对鬼夫人问道:“夫人,敢问这菜是如何做的?” “上差客气了,这酒,是妾身以路人尿酿制而成; 这饭菜,则是妾身选用最新鲜的蛇虫鼠蚁精心烹调而制……” 许清朗脸色骤然一变, 伸手指了指周泽,还没等他说什么, 直接: “呕………………” 第三十三章 趁热 许清朗吐得昏天黑地,几乎要把胆汁儿给吐出来了。 周泽微微摇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应该是小时候鬼片看得少吧,这种野外遇鬼和鬼一起吃饭,其实是最经典的镜头啊。 盘子里原本盛放着的珍馐佳肴其实就是肉蛆、蚯蚓、蟑螂、蚂蚁等等, 这个梗,已经被用烂了。 哪怕自己没有进食障碍的毛病,周泽也不会动一筷子的。 难道你还期待这里的鬼每天上街去买菜?再搭个灶台给你做饭? 周泽记得以前有一个案例,一个人去拜访朋友,朋友说妻子出去旅游了,只能自己单独招待他,他在这个朋友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位朋友家里素菜太少了,都是肉食,但肉汤真的很好喝。 等到他向朋友告辞出来后,碰到邻居,邻居说这位朋友快一个月没出过门了,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这个人听完后当即吐了出来。 周泽下意识地端起面前的酒水,然后放了下来, 差点忘了, 是路人尿。 “相公身体不适,就先下去歇息吧。”鬼夫人看向身边的黑裙婢女。 婢女点头,走过来准备搀扶许清朗。 许清朗直接推开了婢女搀扶,坐正了身子,道: “要做什么就快点说吧,我不想再玩什么弯弯绕绕了。” 嗯,许清朗愤怒了。 是彻底的愤怒了。 鬼夫人站起身,走到周泽面前,周泽可以清楚地嗅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曼妙的身材,丰腴的身段,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周泽心下长舒一口气, 自己和许清朗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但自己还是正常的。 只是,周泽并没有勇气去掀开鬼夫人的红盖头。 红颜枯骨,理所当然。 看这里的布局和装饰,也能清楚这位鬼夫人死去很久了,掀开她的盖头,人家心情好,说不定给你看看生前面容; 运气不好,直接用到处是肉蛆腐蚀的骷髅脸来亮瞎你的狗眼。 周泽记得前世时看过一个报道,那阵子很流行丈夫陪着妻子一起进入产房; 很多小清新认为这能够让丈夫懂得妻子的付出和伟大,后来有位日本的丈夫,陪产之后直接抑郁了,产生了心理阴影,再也没办法去正常地过夫妻之间的生活,最后不得不选择离婚。 而眼下,周泽清楚自己身边一直有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邻居,若是再被这位鬼夫人的脸给吓一跳,说不定自己的取向真的会走向不可捉摸的深渊。 前世今生,自己似乎都没在女人身上真正得偿所愿过,周泽可不想这辈子直接跳步玩起了超前游戏。 “上差,妾身请上差过来而不是主动拜访,非是妾身无礼,刻意怠慢了上差,实在是妾身委实没有其他办法离开此地。” 鬼夫人对周泽哭诉道。 “至于这位相公,之所以请他过来,也只是因为十多年前这位相公只是稚童时曾经过这里留下过一句戏言,他当时和自己身边的同伴说,若女鬼真如电影中王祖贤那般,他愿意娶回家。” 许清朗闻言,张大了嘴巴, 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一出? 周泽则是瞥了一眼许清朗,意思是:没看出来啊,你长得这么娘炮,原来这么早熟。 “具体,有什么事?” 周泽没有直接说你很不乖,我要把你带回地狱。 小萝莉曾说他是她见过心里最有逼数的人, 的确, 周泽现在心里确实有数,没利益,没绩效,没任务的前提下,他真的没必要为了地狱的繁荣兴旺去牺牲自己。 “上差毋忧,妾身即将于今日离去,魂归幽冥。”鬼夫人笑了笑,继续道:“妾身姓白,乃道光年间书香门第之女,奈何命途多舛,于出嫁前夕夭逝,葬于此地,距今,近乎二百年。 妾身虽然为鬼,却未曾做出任何阴损之事,曾护佑一方乡邻安居乐业,啬庵先生曾给妾身题过祠匾,妾身自那时起也就有了庙身,可受香火; 不过近甲子,祠庙破败,早就不可寻,现今也无人知晓曾在此处有此yin祠。” “啬庵先生是谁?”许清朗眨了眨眼问道。 “张謇。”周泽回答道。 “哦,他啊。”许清朗这下明白了。 张謇算是清末通城有名的人物,清帝退位诏书就是他草拟的,清末状元,同时也是一名民族企业家。 鬼夫人口中所说的yin祠,也不是指的是乌七八糟的地方,而是那种不在朝廷礼法认定的祠庙,属于非法祭祀的神祗。 “那你挺厉害的。”许清朗从刚刚的呕吐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在鬼夫人说请他来只是因为孩童时自己的一句戏言后,他也就放松下来了,不是强押自己当丈夫就好。 修行两百年,还被建过祠庙受过香火供奉,这应该已经脱离鬼的层次了吧? “如今,妾身修行圆满,即将下入幽冥,然而,妾身有一事不可不顾。” 鬼夫人对周泽微微一福,恳求道: “妾身昔日肉身,因下葬原因,已然两百年不腐,栩栩如生,妾身如今魂魄即将入幽冥,然而妾身的肉身,无法带去。 且这二百年来,妾身之肉身因受妾身魂体牵连,已有成煞之象,妾身不愿当妾身魂体下去之后,留一具肉身万一遇变数苏醒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故而恳请上差帮助。” “我要,怎么帮你?” 周泽搓了搓手,这个鬼夫人既然打算自己下地狱,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是投案自首啊; 不对,不像是投案自首,其实更像是古代的叛军壮大到一定程度后接受了朝廷招安洗白了身份有了官职。 但不管怎么样,不是和自己硬碰硬就好。 “妾身请上差帮忙看管妾身之肉身,等到下一次寒衣节之夜,以竹木焚化之。”鬼夫人说道。 “帮忙看管?”周泽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上差这是答应妾身了?”鬼夫人确认道:“妾身在此谢过上差。” “客气了。” 周泽又下意识地端起酒杯, 嗯, 又放下了。 “那妾身,告退了。”鬼夫人身形开始慢慢消失,走得很是干脆。 周泽抿了抿嘴唇,下一刻,周泽发现周围的场景全部消散,自己跟许清朗正坐在两块石头墩子上。 四周的宴席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处,碎石嶙峋,荒草密布。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有些惆怅。 “没看见自己媳妇儿长啥样有些失望?”周泽问道。 “你怎么不掀盖头自己看看?”许清朗冷哼了一声。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晚周泽对自己无数次落井下石,许清朗心里的小本本上可都记着呢。 “你媳妇儿,我怎么好意思稽越。”周泽环顾四周,然后鞋底在地上踩了踩,“那位白夫人的尸身就在这块地下面?” “应该是吧。”许清朗也有些不确定,但很快,他的眼眸发现了前方草丛里躺着的两把生锈铁锹,“应该就是了吧,铁锹都给咱准备好了。” 周泽走过来,和许清朗一人一把铁锹,没其他可以说的了,开挖! 两个人一起挖到了凌晨,累得大汗淋漓,终于碰到了下面坚硬的东西,撇开上面的尘土,可以看清楚是一口红木棺材。 又花费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二人将棺材完全清理了出来。 “开棺吧。”周泽说道,“天快亮了,早点结束,不然被人看见了报警还以为我们是盗墓的。” “你来吧。”许清朗擦了把汗,“我嫌恶心。” “她不是说她肉身没腐烂么?” “谁知道真假?” 周泽摇摇头,没办法,这是自己答应人家的事儿,许清朗只是友情帮忙,他不愿意做的事儿,只能自己来做。 撬开了棺材钉,周泽站在边上用力一拉,棺材盖被掀开,随后,周泽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灯向下照射。 “呵……还真挺好看的。” 许清朗也凑了过来,的确,棺木里躺着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发披肩,面容端庄秀丽,肉身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样子。 “她是你媳妇儿,你要不要趁热……” 许清朗猛地一推周泽,“瞎说什么,快把人家给抱出来带回去。” 这一次,许清朗很积极,他跳了下来,将女尸被抱起来。 但是才抱着离地,许清朗脸色马上就变了,马上把女尸放下,而后在一旁不停地搓手。 “嘶…………好冷,刺骨的冷,这尸体身上煞气好重,分明是要变僵尸的节奏,那位白夫人肯定没完全说真话; 她肯定是这两百年出于女人的天性爱美,一直故意滋养着自己的尸身。 现在自己功德圆满准备走了,才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周泽亲自下去,抱起女尸时,周泽也当即感知到了那股子似乎可以刺激到灵魂的凉意。 但在下一刻,周泽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长长,那些凉意也就是许清朗之前所说的煞气开始主动地倒灌进周泽的指甲里。 一时间, 酥麻升天的感觉让周泽的灵魂完全颤栗了起来,这似乎是一种滋养。 “呼……唔………嘶…………呜…………” 在边上还在查看自己手掌有没有长冻疮的许清朗听到周泽这个声音,当即面露震惊之色指着周泽: “你这禽兽, 你居然真的趁热!” 第三十四章 农夫山泉 趁着天还没亮起来,周泽用电瓶车载着女尸一起回到了书屋,至于许清朗,则是在原地等着打车回去。 他毕竟是坐着花轿来的,回去时可没有花轿可以坐。 回到书店后,周泽将女尸安置在了店里二楼的冰柜里,然后他就下楼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好不容易打到车的许清朗才回来,直接进了书店,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周泽,调侃道: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 “呵呵。”周泽只回了这两个字。 许清朗摇摇头,离开了书店,没有再说什么,今晚的事儿,他也累了。 周泽将店门锁上,来到了二楼,站在冰柜旁,看着里面的女尸。 女尸的容颜很精致,气质也很突出,古人结婚的年龄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当妈的都很常见,也因此,在结婚前死去的白夫人尸体年纪看起来跟普通的高中生差不多,但自带一股子天然妖娆。 许清朗的美是妩媚,宛若牡丹绽放,而眼前这位白夫人,她则是雏菊内敛。 当然,周泽自然不会对一具尸体产生过多的遐想,他所思考的,则是另外一层东西。 十指指甲在一路上抱着女尸开电瓶车回来时,一直和她接触着,仿佛有一股股电流窜入自己体内,不断地对灵魂对指甲进行着刺激。 好在回来时许清朗不在身边,否则周泽估计会和许清朗来时那样坐在轿子里叫出来,这种事儿,还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到自己抱着她回到书店时,周泽发现她身上的寒气好像消散了大半。 这就像是一枚可充电电池一样,刚刚被自己吸取了电量,但问题应该不大,她躺在那里,应该能自然而然地自己给自己重新蓄电。 双掌放在面前,指甲慢慢地长出来,原本黑色通透的指甲盖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血色的纹路,这应该是指甲吸收了尸体煞气的变化。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周泽笑了笑,伸手去拿自己刚刚带上来的那杯温水,却发现水已经凉了。 因为女尸的原因,导致这整个小儿层温度比外面更低,而周泽本身对“冷”的感知就有些偏弱。 可惜现在不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的话有女尸在这里,自己这家店连冷气费都能节省下来,而且还能有防蚊虫的功效。 这一晚,周泽在冰柜旁打了个地铺,睡得很沉稳。 小萝莉曾说过,如果抱着她,周泽就能睡着,不需要再借助冰柜,这样看来,女尸所起的效果是差不多的。 等到第二天上午醒来时,周泽伸了个懒腰,将指甲放在对方的小腹位置,一时间,冰冷的感觉再度袭来。 很舒服, 很享受,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大概半分钟就消散了,这也就意味着昨晚女尸也就重新蓄电了这么多。 白夫人曾说担心自己的尸身会异动,许清朗也说这尸体身上浓郁的煞气如果受到外部刺激很可能会变僵尸,不过现在看来,概率不大了,她凝聚多少煞气,自己每天就吸收走多少。 虽然不晓得这个东西对自己有什么用,但就凭着这股子舒服劲儿都能让周泽乐此不疲了。 去了隔壁许清朗店里吃了饭,周泽悠哉悠哉地坐在店里,还没想好看哪本书时,周泽的电话就响了。 是小姨子的电话。 “徐乐,你回来一下。” “什么事?”周泽不相信这个小姨子会忽然给自己打电话关心一下自己,小姑娘还处于青春叛逆期,有点自我,或者说,其实是有些自私蛮横。 “你大伯来我家了,你过来领走。”小姨子很不耐烦地说道。 “大伯?”周泽微微皱眉,他记得徐乐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儿,当然了,徐乐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父母是在他出生后相继离世。 “好,我回来。” 挂断了电话,周泽对隔壁许清朗打个招呼让他帮自己看一下店,然后就打车准备回林家。 王轲给自己的治疗建议时暂时切断和原有关系网的联系,但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周泽是黑户,有点过街老鼠的意思,现在自己是临时工公务猿了,需要担心的事情和危险也就少了许多。 再者,周泽之前翻阅过徐乐在空间里写下的私密日志,上面提到过他的大伯,一直以来,都是他大伯供养他上学念书的。 拿了人家的身体,一些该交代的事儿,还是要交代一些,更何况,徐乐早就下地狱投胎报道去了,之前自己心性变化问题,其实和徐乐没什么关系,算是借尸还魂的副作用。 当周泽回到林家时,还没进门,就在楼道口里看见一个穿着棉袄一脸褶皱的老者坐在台阶上正在抽着旱烟。 老者身旁还有几个化肥带子,一个袋子里应该装的是鸡鸭,另一个袋子里装的应该是香肠这类的。 “阿乐!”老者见徐乐走上来,当即站起身,走到徐乐面前,伸手在徐乐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娃儿又长高咧。” 周泽咧嘴笑了笑,他没问为什么自家这大伯会坐在楼梯口抽烟,其实,也不需要问了。 哪怕是自家大伯为了不污染人家家里主动出来抽口旱烟,但带来的土货也不可能还留在屋外,这只能说明林家人不待见他,甚至连屋门都没让他进。 再联想起之前小姨子给自己打电话时的语气和态度,也就足以说明林家对自己这个大伯的态度了。 当然,没什么好埋怨也没什么好恨的,自己和林家的关系本就已经濒临破碎了,谈不上具体的谁对谁错。 “吃饭了么?”周泽问道。 “没咧。”老者很实诚。 “带你去吃饭。” “好咧。” 周泽选了一家餐馆,进入后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瓶白酒。 老者自斟自饮,喝了几口酒后,看得出来心情有些沉重,显然,林家的冷漠,他是感受到的,好歹是亲家,现在弄得面子都不讲究了。 “乐娃儿,你要是过得不开心,干脆就回家过吧。”大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现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很好,家里也不愁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也是上过大学的,回来我们自己也搞一搞什么特色养殖啥的,日子也不会过得比别人差。” “好,过阵子再说吧。”周泽敷衍道。 “唉。”大伯知道徐乐不喝酒的,所以也没让周泽陪着他喝,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干掉了一瓶,然后又吃了两碗饭,等周泽结完帐后,才提着东西和周泽一起走出了餐馆。 “这些东西,你带着走,他们不要,你吃。”大伯将几个蛇皮袋递给了周泽,“我赶下午的车回去了。” “行。”周泽没做挽留。 大伯酒量应该很好,周泽给他叫了出租车,提前给了钱让司机送去汽车站,随后,周泽提着这些东西回到了书店。 许清朗正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周泽将一堆特产放在他跟前。 “哟,啥呀?” “给你做食材用吧。”周泽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行。”许清朗也没客气,之前他也没收周泽的饭钱,“对了,你告诉过你的真名叫周泽,但你以前的事儿,也没具体说过,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医生。”周泽回答道。 这些事儿,对许清朗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自己现在身份洗白了,也不怕官面上的文章。 “医生?那还真和你家那口子是一对。”许清朗悠哉悠哉地吐出一口烟圈,“好几天没看见你媳妇儿来了。” “没戏喽。”周泽说得很洒脱。 “嘿嘿。” 两个人又在一起抽了一根烟,周泽起身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他上午出去时吩咐了许清朗帮自己照应一下,也就没锁门。 在柜台后面坐了下来,周泽打开了电脑,点开了一个图标,而后,桌面上出现了视频信息。 周泽前阵子买了俩针孔摄像头放在店里,一个放在楼梯口位置,一个放在一口书屋左上角,价格不高,一般是偷窥狂买来用的。 顺手拿起柜台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周泽开始在视频上调节播放时间。 上午出门时,周泽故意没锁门让许清朗帮自己照应一下,也是有原因的。 昨日白夫人请自己过去,同时还用花轿请了许清朗,虽然她解释过了是因为许清朗小时候的一句戏言,但周泽不会完全相信。 尸体,他是运回来了,也放在了自己这里,如果白夫人和许清朗还有其他关系的话,今天上午许清朗应该会有一些动作。 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现在都不是人了,过得自然得更谨慎一些。 中午十一点半时,画面显示许清朗进入了自己的店铺。 周泽又喝了一口水,只感觉杯子里的水有些甜,分外好喝。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因为自己觉得猜对了而沾沾自喜? 然而,画面中许清朗只是进入店里,拿了几份报纸坐在那里看了半个小时,随后将报纸放回原位就离开了,根本就没上二楼去。 是自己猜错了么? 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周泽抿了抿嘴唇,自顾自地笑了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正当周泽准备关闭画面去洗把脸时,忽然想到了放在楼梯口的那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可以观察楼梯以及一楼柜台这一侧的情况。 只是许清朗既然没有往里走,其实看不看问题也不大了。 不过这类摄像头因为价格便宜,所以内存比较小,所以周泽还得把它已用的内存给删除释放空间。 同时,周泽也顺手点开了第二个摄像头录制的视频,从头到尾拉了一遍,算是走一个过场。 然而,在这一瞬,周泽却好像看见有一道白色的影子稍纵即逝。 “嗯?” 周泽下意识地拉回了鼠标,另一只手又拿起了茶杯,才意识到杯子里水已经喝光了。 当下也顾不得去重新倒水了, 而是直接拖动鼠标一点一点地来, 终于, 画面捕捉到了那一刻, 一个身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缓缓地从二楼走了下来! 那具尸体, 她能动! 周泽只感觉自己脑部一阵充血,一种危机感直接袭来,心脏和呼吸在此时都变得急促了一些。 正当周泽在思考这件事时, 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 画面中, 白夫人的尸体走到了柜台边,拿起了柜台上放着的水杯, 然后, 她像是一条狗喝水一样, 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在水杯里搅弄了几圈, 随后放下了水杯,像是一个睡觉的人起夜口渴喝水一样, 她又转身缓缓地走上了楼。 周泽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身边被自己刚刚喝光水的杯子, 怪不得自己刚刚喝水时, 觉得有点甜………… 第三十五章 您回来啦 二楼, 冰柜旁, 周泽站了大概半个小时。 白夫人依旧躺在里面,和早上周泽起身出去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摄像头里记录的景象不可能出错。 尤其是, 那杯水, 自己刚开始喝时就觉得有点甜。 这不是心理作用,因为喝水前他可没有看那个视频。 实际上周泽对于喝了对方的口水这件事,没太大的恶心感,毕竟昨晚才看见许清朗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 和许清朗对比起来,自己这次,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当然,也不会觉得“香艳”, 眼前这位,再漂亮,也仅仅是一具尸体,躺在地底下,两百年的尸体啊。 一想到她两百年没刷牙,有着轻度洁癖的周泽就有些难以接受。 她能动,而且下楼喝了水,又上来了。 白夫人,没告诉自己实话?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因为昨晚自己指甲的原因,让这具尸体,也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眼下,白夫人魂魄已经下地狱报道去了,她应该也不可能故意在人间丢什么炸弹。 小萝莉曾说过,阳间的鬼物,得夹着尾巴“做人”,谁想乱搞事情,那就是嫌命长,嫌自己过得太舒服。 只是,一具尸体放在自己二楼和一具会动的尸体放在自己二楼给周泽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谁也不希望自己卧榻之侧,有一个危险不安稳因素。 “喂,大姐,要不你醒醒,我们聊聊天?” 周泽靠在冰柜边缘说道。 他希望这具女尸此时睁开眼,要么和自己打一架,要么和自己聊一聊,大家求同存异,至少把窗户纸给戳开,不要玩儿什么神秘了。 只是,女尸依旧不为所动,还是躺在那里。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伸进去,在女尸身上开始游走,甚至一些敏感的地方,他也去亵渎了, 只希望女尸能够忍受不住这种“轻薄”,怒而睁开眼。 只可惜, 女尸依旧冰冷冷地躺在那里, 不为所动。 周泽估摸着,就算自己真的脱下裤子上去,女尸还是会保持这种状态。 收回手,周泽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下一刻,周泽指尖的指甲开始长长,紧接着,周泽将食指指甲刺入女尸的胳膊位置,且开始慢慢用力。 “噗……” 指甲像是锋锐的刀片,刺入了女尸的胳膊,女尸没有流出鲜血,反而有一团黑气开始弥漫出来,一时间,整个二楼房间都变得鬼气森森。 “周泽,你在干什么!” 楼下传来了许清朗的叫声。 紧接着,许清朗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上了二楼,周泽在此时收回手,指甲上似乎染上了一层冰霜,有点僵硬,还有一点点的疼。 “你疯了!”许清朗看了看女尸胳膊位置上狭窄的伤口直接吼道:“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你知不知道! 这女尸肯定比不上旱魃,但她体内储存的气息一旦泄漏出去,足以在通城掀起一场瘟疫!” 周泽没急着理会气急败坏的许清朗,而是继续盯着女尸手臂位置,原本刚刚被自己刺出来的伤口居然在慢慢地愈合。 这具女尸, 除了身体还是冰凉且没有呼吸以外,其余一切,真的和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活人的身体,更具有活性! “喂,这玩意儿是我和你一起挖出来的,一旦这玩意儿弄出什么乱子,我也要吃挂落,损阳寿,甚至遗祸给我的后代子孙! 你也一样,你如果把事儿搞大了,就算你现在是鬼差,也吃不了兜着走。” 女尸身上刚刚泄露出来的些许黑气慢慢地挥发掉了,因为量比较少的原因,再加上这里只有周泽和许清朗,他们的抵抗力比较强,所以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但刚刚泄露出来的,只是女尸体内那种东西的冰山一角罢了。 周泽叹了口气,“许清朗。” “什么?” “把你媳妇儿放你那儿吧,你爸妈不是刚走么,让她去和你做个伴儿,你毕竟是人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清朗一头雾水。 “这东西,她自己能动。”周泽说出了原因,“她今天,自己下楼了,还喝了口水。” 许清朗脸上也露出了骇然之色,嘴角抽了抽,往后退了两步。 昨晚他就说过,这尸体一旦出现意外,就会变成僵尸,而且不是欧美电影里脑袋傻傻只知道“呜哇呜哇”可以随便爆头的弱鸡,而是真正意义上“茹毛饮血”且甚至可能具备一些神通的僵尸。 “谢谢,我正在习惯孤独。” 笑话,这烫手的山芋,不,这烫手的原子弹许清朗怎么可能接过来。 “你不是有什么符纸的么,给她贴一点?”周泽问道。 “我那两把刀的符纸,贴上去只能起反作用,刺激到她。”许清朗苦笑道。 “那怎么办?”周泽感到一阵头疼,“运到海上丢掉?哪怕她变成僵尸大不了让她去找海龙王闹去。” “她离开不了通城,她生前是通城人,死后就是通城鬼,一旦身躯离开通城范围,她一样会出问题。否则为什么白夫人功德圆满下地府前不把她处理掉?” “啪!” 周泽直接将冰柜的盖子合上去,显然,这个题,无解了。 烧又烧不得, 运又运不得, 丢其他地方又怕出意外, 只能放自己屋子里让自己冒着风险看着? 周泽现在似乎有些明白小萝莉为什么要“biu”的一声下地狱去了,这阴间的公务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哪怕是进了体制内,做基层工作的永远是最苦逼的。 就比如现在的自己。 “看开点吧,我今晚就帮你多做点酸梅汁。”许清朗安慰道。 “然后?” “然后我搬家啊,我不是说过要去下面县城里开店么,我打算提前一下计划。”许清朗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姿态。 将冰柜锁上后,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走下了楼。 许清朗又嘱咐了一通周泽不要瞎搞就回面馆去了,他刚刚应该是在忙自己的事儿,但感知到了煞气的外泄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来。 周泽坐在柜台后面, 拿起水杯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手机响起,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徐乐先生么?我们是崇川交警大队的。” “对,是我,怎么了?” “徐大川是你亲戚么,他刚刚出了车祸,现在正在被送往人民医院。” “好,我马上来。” 周泽闭上眼,嘴里发出了一声不满地哼声,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居然又有事情出现,徐大川应该就是中午自己请吃饭的那位大伯。 但自己又不能不去,虽说人家特意进城是看望徐乐的,不是看他周泽,但人家送来的土货都被周泽送给许清朗做食材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如果徐大川真的有生命危险, 自己是救还是不救? 想想上次救了小萝莉之后所遭受的反噬痛苦,周泽心里就一阵不寒而栗,算了,希望他没什么大碍吧。 走出了店门,打了车,在车上周泽给许清朗发了条微信,意思就是说自己出去一下,他看着。 等来到人民医院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周泽在前台问了一下,得知徐大川没有生命危险且已经被转入病房了,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推开病房门,周泽走进去时,愣了一下,他看见林医生正站在徐大川的病床边,陪着说话。 徐大川一条腿被架起来,应该是骨折了,脸上也有几处擦伤,但精神头还可以,和自己侄媳妇儿聊天时精神抖擞得很。 周泽走过来时和林医生目光交汇了一下。 “谢谢,麻烦你了。”周泽说道。 “应该的。”林医生站起身,又解释道:“我白天不在家,对不起。” “没事。”周泽摆摆手。 林医生走出了病房,周泽陪着自己大伯又说了一些话,长途车还没出市区就遭遇了车祸,也就徐大川有点倒霉,摔了一跤左腿骨折,其余乘客也就些擦伤小问题。 徐大川对自己的伤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一遍一遍地说“侄媳妇儿人还是好的。” 周泽笑笑,让徐大川好好休息,然后走出了病房。 林医生此时正站在前台旁,那边有个女护士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舒服。 周泽准备离开了,但也得跟林医生打个招呼,二人其实许久没联系了,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只是,刚靠近,周泽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啼声,很微弱,像小猫一样。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等到靠近林医生时,却发现那婴儿哭啼声更清晰了。 难道是林医生被小鬼祟上了? 周泽还在打量着,故意侧身站在林医生背后看了看。 “没事,林姐,我肠胃不好老毛病了,等会儿我去吃点药就没事了。”小护士感谢林医生的关心。 “自己多注意一下身子。”林医生安慰道。 这个时候,林医生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有些……“鬼鬼祟祟”的周泽。 “你……” “等下。”周泽抬起手,又仔细地听了一下,最后看向了小护士的肚子位置。 这声音,不是从林医生身上传来的,而是从小护士体内传来的。 以前当过医生的周泽心下当即明了是什么事儿了。 “你怀孕了。”周泽对小护士说道,这个时候,由不得周泽去侧面提醒讲究个面子了。 “什么?”小护士一脸懵逼。 “瞎说什么,小陈还没结婚也没男友呢。”林医生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我不知道你是和谁怀上的,但你现在最好去检查一下,另外,提醒你一下,你有流产的风险。”周泽很笃定地说道。 胎儿很不稳定,冥冥之中的哭声则代表着一个未出世的小家伙本能悲伤,这也是周泽没顾忌对方面子的原因。 人命,关天啊。 小陈护士闻言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显然,之前她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的,但她清楚,自己有过“高危”行为,因此受孕的可能性很大。 林医生也看出来了,马上带着小陈急匆匆地离开。 周泽伸了个懒腰,想着可惜了徐乐这货学的是土木,如果徐乐是学医的话,那么自己估计很快就能成为不光是通城甚至是整个苏省最有名的医生。 去了楼下,给徐大川买了一箱牛奶和一些生活用品,周泽送到徐大川病房里后又走了出来,这次是真的打算离开了,毕竟家里那位真的让人心里不踏实。 碰巧林医生从电梯里走出来,她面色有些沉重。 “怎么了?” “你是怎么看出小陈怀孕的?”林医生问道。 “学过一些中医。”周泽瞎编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陈打算保这个孩子,但能不能保住难说,她之前自己一点都没注意。”林医生说完后对周泽道:“你是要回去么,等我换一下衣服,我送你。” 就这样,周泽坐着林医生的卡宴出了医院。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二人的“夫妻”关系也因为上次的事儿降到了冰点。 快到书店时,周泽觉得应该找个什么话题聊聊,不然真的太沉闷了,便道:“你朋友圈里发了不少汉服的照片,你很喜欢?” “嗯。”林医生点头道。 “我也挺喜欢的。”周泽摸了摸鼻尖,“你有汉服么,改天穿给我看看?” 林医生没回答,似乎懒得接这个话题。 车子停在了书店门口,周泽下了车,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林医生也下了车,看样子是打算跟自己一起进书店。 呵呵,这女人可真坚强,不怕再像上次那样被我那啥么? “我去拿几份杂志上班看。”林医生说道。 “嗯。”周泽点点头,他清楚,这也算是林医生在变相表达和解的意思,这个女人,真不容易啊。 用鲁迅的风格就是:这个女人,再度向封建礼法,也就是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低头了。 放在古代,林医生就是典型的深受封建礼法荼毒迫害的可怜女人。 推开书店门,周泽有些意外地发现许清朗坐在塑料板凳上正在看着书,但是他手中的书明明拿反了,这看的什么鬼? 许清朗艰难地对周泽挤出一个笑脸,但比哭还难看。 林医生多看了两眼这个比大部分女人还好看的男人,然后径直走向了书架那边挑选杂志。 周泽递给许清朗一根烟,低声道:“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也就在这时, 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一名身穿着古装白裙的女人从上面款款走下来,身姿曼曼,自带柔情。 当她看见周泽时, 微微一福, 很恭敬地道: “您回来啦。” 林医生刚刚拿在手中的杂志, 落在了地上, 同时冷冷道: “看来,不需要我穿给你看了。” 第三十六章 我是鬼! “看来,不需要我穿给你看了。” 林医生确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但却并非是古代那种丈夫纳妾都不敢多哔哔生怕落得一个善妒名声的女人。 她有着自己的妥协,同时,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可以强迫自己接受周泽上次对自己的侵犯,也可以强迫自己在“徐乐”(周泽)变得越来越自主和强势的前提下慢慢地去接受, 但是她无法接受周泽去谈婚外恋,这是她的底线。 她很生气, 非常非常地生气, 甚至想要转身一走了之。 眼下,林医生之所以没走,是在等周泽的回应,无论如何,周泽应该给出一个态度,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也就可以做一个解脱了。 哪怕回去要面对母亲的指责,面对父亲对她婚姻辱没门庭的愤怒,她也依旧认了。 然而,周泽没有回应。 没有解释, 似乎就是默认了。 林医生眼眸里的神采当即暗淡了下来, 连解释都不需要解释了么? 事实上,林医生是误会周泽了,周泽眼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有去注意到林医生的感受。 在周泽的视角上,简直有种吓得后背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 这具女尸, 居然活了! 而且不像是白天只是下来喝口水那么简单,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面前,与自己说话,与自己互动! 再联想白天自己为了让她“苏醒”过所在她身上进行的“指尖漫游”, 周泽心里当即就有一种赶紧冲出店铺,有多远逃多远的想法。 现在可以解释许清朗为什么会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把书拿倒着在那里看书了,他压根是不敢动!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好。”女尸嘴角含笑,在和周泽打完招呼,类似韩国日本女人丈夫下班回家站在玄关门口道“您回来啦”之后,她故意以一种玩味的目光看向林晚秋。 “你好。”林医生冷冰冰地回应。 周泽在此时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将许清朗提了一下,许清朗被迫站起来。 “晚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兼邻居隔壁面馆老板有二十几套拆迁房的许清朗!” “你好。”许清朗对林晚秋说道,但目光一直盯着身边的女尸。 他当真是娇滴滴得一塌糊涂,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鹌鹑。 “你好。”林晚秋。 “这位……”周泽指了指女尸,“是许清朗的爱人。” “对……什么?”许清朗愣住了,但在下一刻,周泽手略微用力,许清朗身子一个踉跄,直接靠到了女尸身上去。 “对,这是我爱人,她姓白,叫白素Z……白素素。“许清朗看着林晚秋,同时一只手故作很亲昵地搭在了女尸的肩膀上。 刹那间, 和昨晚一样冰凉的感觉直接刺激到了他的灵魂, “啊……噢噢噢噢……呼呼呼……唔…………” 许清朗连续打了几个寒颤之后把手松开,道:“哈哈,媳妇儿,你身上好软啊,我好喜欢摸啊, 哈哈哈哈哈!” “你们继续,晚秋,你先出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说着,周泽直接牵起了林晚秋的手,不管她是否愿意直接将林晚秋拉出了书店。 “哎呀,徐乐啊,我忽然也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比如我房子太多,想分你一套房的这件事。” 许清朗一边挥手一边作势要跟着周泽一起走出去, 女尸就站在边上没动,端庄娴静。 然而,许清朗只感觉一股可怕的寒意直接在自己脖子边环绕,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外走一步就会被瞬间撕裂。 许清朗很明智地选择停下了脚步,然后打了个哈哈: “媳妇儿别生气哈,房子怎么可能送人呢,咱等国家放开到二十胎后咱都给孩子们继承,到时候你也能拿个英雄母亲的勋章。” 许清朗面色发苦,重新坐回了塑料板凳上。 周泽拉着林医生的手走出了书屋,一直走到路边林医生停车的位置。 “有什么事,说吧。”林医生问道。 “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晚上别吃夜宵了。” 说完,周泽就把林医生推向了车那边, “赶紧开车回去,晚上没事做跑跑步跳跳绳啥的。” “到底是怎么了?”林医生抓住准备转身回书店的周泽。 “别管,你赶紧给我走。”周泽催促道。 林医生没再说什么,坐进了自己车里,发动了车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车子开走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然后在路边蹲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老实说,他不想回书店了,而且理智告诉他,跟着林医生一起走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没办法,女尸是自己从那块地儿给挖出来的。 周泽没圣母心态,他其实很怕麻烦,但不管如何,哪怕不去看自己现在临时鬼差的身份,就是说如果让女尸真的在通城在自己家乡肆意妄为搞出些什么事儿出来,他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至于还在书店的许清朗, 哦, 许清朗还在书店啊,差点忘了。 还是贱啊, 都死了, 还是贱啊。 吐出一口烟圈,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紧接着,周泽径直走向了书店。 推开书店门时,周泽眼眸中黑色的光芒开始流转,同时,指甲生长出来。 “您又回来啦。” 女尸依旧站在那里,姿态美好,但眼眸中的戏谑之色,比之前林医生在的时候,更加地清晰。 “给我滚回二楼乖乖躺好。” 周泽伸手指着女尸呵斥道,不管打过打不过,把逼先装了总是不亏的。 “你们是喜欢杜蕾丝还是杰时帮,我那儿都有,我去给你们拿。” 许清朗说着又要站起身往外走。 他很后悔, 自己应该白天就搬家的,干嘛还要继续逗留在这里。 然而,女尸却直接伸出手抓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娇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枚铜镜出现在了许清朗手中,指向了女尸。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铜镜炸裂,许清朗整个人被扫飞了出去,撞在了书店墙壁上。 女尸之威, 恐怖如斯! 周泽直接冲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打架,而且,他心里也没底。 然而,女尸的目光却特意盯了一下周泽的双手,而后开始了后退,根本不敢向前一步。 “咳咳…………”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撑着腰,他原本以为周泽也会像自己一样被横扫过来,但却看见周泽把女尸不停地往后逼,当下心里就不平衡了, “艹,不带放水的啊!” 终于,女尸被逼退到了墙壁位置,但在下一刻,她终于怒了,主动地扑向了周泽。 周泽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前一抓。 “哗啦…………” 一声脆响, 女尸被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墙壁位置都凹陷了一些。 滚落在地上的女尸胸口位置的白色裙子被撕裂了开来,若非里面穿着亵衣,早就完全走光了。 “日,这么猛!”许清朗在旁边目瞪口呆。 同时,一想到当初的自己原本还计划过对周泽用强逼问出周泽能借尸还魂的秘密,当即一阵后怕。 自己这个邻居,是真的没动过手,许清朗清楚,之前周泽对女尸的畏惧和忌惮绝对不是装的, 原因很简单, 这个邻居,自己都不懂自己居然这么能打! 的确,周泽是不会打架的。 小时候在孤儿院成长,那家孤儿院很干净,孩子间的关系也很好,懂得互相体贴和鼓励,长大后当了医生,是救人的工作,平时工作之余也没有打拳或者练习自由搏击的兴趣。 也因此, 周泽现在真的要打架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丑。 因为女鬼怕的是他的指甲,所以周泽打架时,像是泼妇互相拿指甲抓脸一样,丝毫没有鬼差风范。 比小萝莉嘴巴一张,沉吟一声:“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B格,差得太多太多。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能有效就可以了。 对于之前抱着被女尸撕裂的心情走回来的周泽来说,眼下的局面,真的很美好了。 “啊!” 女尸再度被抽飞出去,每次一靠近周泽的指甲,指甲上的黑气就会瞬间刺入自己身体从而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创伤。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手中出现了两张符纸,一起贴在了地上,一时间,书店里的寒意似乎也因此清减了一些,而每次女尸落地时,符纸总是一颤,女尸身下就是一烫,仿佛有一团火正在燃烧。 女尸目光一横,她不敢再去面对周泽了,只能选择从侧面穿透过去,她的速度很快,企图直接撞碎书店门的玻璃逃出去。 然而,周泽现在却越来越进入了状态。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哼哼? 从小时候的港片到之后的武侠片修真片,大概的门门道道大家也都见得多了。 周泽双手一横,漆黑的眼眸看向了大门位置。 当女尸企图撞碎玻璃门出去时,玻璃门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道黑光,仿佛是指甲在上面刮出来的痕迹。 女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地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周泽缓步上前,同时也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然而,被重新“抓”回来的女尸却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一只手指着周泽,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嘤嘤嘤嘤嘤…………” “老子打死你这嘤嘤怪!” 许清朗手中又掏出了一张符纸。 女尸却开始指着周泽,极其委屈地哭泣道: “你摸了人家,还打人家,你不是人!” 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刚刚给自己和许清朗带来极大压力和震慑力的女尸居然一下子这般作态,确实有一种画风崩塌的感觉。 但周泽还是很认真地沉声道: “我是鬼。” ———————— PS:求推荐票,都砸来吧,龙刚发现咱的新书榜第一被人爆了, 那就,再爆回来吧。 第三十七章 人生如梦 “妾身无非只是想要戏弄一下上差,上差何必下如此狠手。 上差当真是薄情寡义的男人,摸了人家,轻薄了人家; 还用那可怕的狰狞东西戳了人家, 戳得人家现在还疼得很, 皮都破了呢; 结果转过身就不认账,而且还因为原配而迁怒人家。” 女尸垂泪自语,凄凄惨惨,再搭配她现在身上几乎成布条的白裙,更显我见犹怜。 人们常说一些活到七老八十的人都快活成狐狸了,而眼前的这具女尸,可是活了两百年,历经了沧桑变化。 周泽没理会女尸的“哭诉”,而是扭过头看向许清朗, “能杀了她么?”周泽问道。 “…………”女尸。 许清朗摇摇头,又点点头。 “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她体内的煞气是个问题,如果她最后关头自行兵解煞气外漏,肯定会波及到附近的无辜。”许清朗解释道,“这样子就会很麻烦。” “嗯呢。” 女尸附和道,她算是熄灭了和周泽继续打感情牌的心思,无情最是负心郎,显然,周泽已经在她心里上了黑本本了。 “但她也不敢玩这一手,否则她的灵魂已经入了地狱,若是她在阳间搞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地狱里的她也会遭受惩罚。 所以,还是可以杀的。” 许清朗嘴里叼着烟,之前他慌得像是一只即将被用强的鹌鹑,现在有小宇宙爆发的周泽在旁边,他倒是能够看看热闹说说风凉话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是她,我是我,我和她是两个人。” 女尸赶忙喊道,她能看出来,眼前的两个男子,是真的想要用一劳永逸地法子解决她。 任何智慧生命,都有着求生的本能,女尸也不例外。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女尸其实不是白夫人,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是白夫人肉身经过两百年时间诞生的“灵智”,然而,女尸和白夫人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清朗说得没错,女尸不敢在阳间做出任何过分的事,哪怕是死,她也不会选择去肆意妄为让地狱里的白夫人遭受惩罚。 周泽在女尸面前蹲了下来,“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闹着玩?” 女尸点点头。 “呵呵。”周泽笑了两声,现在想想,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年轻”了,刚当上鬼差没有经验,才答应了白夫人的这个请求。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住她?”周泽问道。 “抽取她一缕僵尸魂血出来,就能控制住她了,但这玩意儿得她愿意主动给你。”许清朗在旁边建议道。 女尸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现出浓浓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许清朗,仿佛在此时,许清朗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要么死,要么交出魂血,你自己选择。”许清朗嘴角带着微笑说道。 “你自己……选吧。”周泽也看向了女尸,显然,他是同意了许清朗的建议。 周泽有洁癖,他可不希望再出现女尸莫名其妙地下来用舌头给自己清洗杯子这种事。 “好,我给你。”女尸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自己此时的不甘和愤怒埋葬,而后,她闭上眼,紧接着,一缕类似红色蚯蚓的东西自女尸眉心位置探出。 周泽伸手用指甲掐住了这个东西,而后抽了出来,放在了自己掌心,有些温热,也有些湿润,滑不溜秋的。 女尸交出魂血之后,精神一下子变得十分萎靡,整个人几乎昏厥,硬撑着才没倒下去。 “自己去卫生间清理一下然后上去躺着吧,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书店一步。”周泽警告道。 “是,上差。”女尸垂下头,姿态摆放得很低,魂血被对方拿捏,她只能选择低头。 ………… “嘶…………嘶…………你轻点……哟哦哦哦……轻点啊…… 干嘛这么大力……疼……真的好疼……… 慢点……再慢点……慢点动……好了……用力点……” “啪。” 周泽将药酒瓶子丢在了桌上,自己明明是在给许清朗擦药酒,但听起来却像是在做很恶心的事情一样。 “你自己抹吧。” “别介啊,你没受伤但我可是被甩到了墙上,身上淤青这么多,你就没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许清朗越说越激动,继续道:“周泽,自从你来到这里后,你有没有发现我一直在倒霉?” “这是命数。”周泽表示不背这个锅,“对了,你刚刚念的口诀,我总觉得很耳熟。”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部电视剧里的,我觉得听着不错,就拿来用了,其实对于施法半点帮助都没。”许清朗倒是实诚。 “相当于给自己加一个BGM?” “呵…………”许清朗翻了一个白眼,自己拿起药酒涂抹了起来,“厨房里有一些酸梅汁,你拿回去吧,明天上午我不开门,要多休息。” “我回去休息了。”周泽起身拿了酸梅汁后告辞,回到书店后径直上了二楼。 女尸很听话地把自己洗白白后躺在了冰柜里,穿着周泽的衣服。 白色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下面垂摆下来,包住了后面翘起的弧度,她没穿长裤,双腿交叉躺在里面,媚眼如丝。 周泽伸手在冰柜旁敲了敲,道:“我记得白夫人说过,她是在结婚前就死了的。” 也因此,白夫人按理说应该未经人事,但眼前的女尸,却有点水性杨花的意思。 “那是因为她没告诉你她是婚前和一位穷酸书生通、、、奸,被她父亲发现了觉得有辱门楣,强行溺死了的。” “哦,所以说,还是有经验的老司机?” “那是,你知道她为了让我看起来不至于像溺死者那样恐怖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心血么?” “女人,终究是爱美的。”周泽摇摇头,“睡吧。” 说完,周泽将一个枕头放在了冰柜旁,躺了下来。 有女尸在她旁边,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觉得很舒服,比躺在冰柜里更让他觉得惬意。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到翌日上午醒来时,周泽睁开眼,就看见一双大长腿在自己面前慢悠悠地晃动着,甚至连足尖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如果穿上丝袜或者高跟鞋的话…… “你石更了。”女尸敏锐地发现了那一顶朝气蓬勃帐篷。 “正常生理现象。”周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对林医生时,他或许愿意去配合地害羞、拘谨一些,以便于玩那种男女之间纯粹的关系; 而面对女尸时,周泽反而能更放得开。 彼此都不是人,也就没必要装神弄鬼地虚伪,反而更加地纯粹。 “忍不住的话我可以躺下来,你可以到我身上来,我知道,其实你很想做那种事。 憋太久,可不好,尤其你的身体还不是原装的,否则真的很可能出现问题的哟。” 女尸很大方地说道,同时笑了笑,道:“放心,我虽然没上环,但不会怀孕。” “但你里面是冷的。” 周泽走下了楼梯去洗漱,紧接着开始煮泡面,一切准备就绪后,周泽拿出酸梅汁就着泡面艰难地完成了上午的进餐任务。 “很痛苦吧,吃人类的食物。”女尸坐在楼梯台阶上,侧着脸,看着周泽。 “不关你的事。” “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坚持让自己活得像是一个人一样,不觉得累么?” “你的话,有点多了”周泽微微皱眉。 “你昨天说过,不允许我离开书店,那我除了找你说话,还能做什么?” 周泽拿起柜台后的拖把和扫帚,一股脑地都丢给了女尸。 “做卫生。” ……………… 今天阳光很好,女尸跪伏在书店瓷砖上用抹布擦着地,周泽则是搬出一张塑料板凳坐在店铺外,晒着太阳。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许清朗才打开了铺门走了出来,他从周泽这里拿了一根烟,瞥了一眼店里的情景,笑道: “调教得不错嘛。” 周泽继续眯着眼,享受着阳光。 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 “你这牌匾做得不错,挺有B格的,弄得隔壁的我相形见绌了,我也打算定制个牌匾。” “附庸风雅?”周泽笑道。 “不行么?”许清朗柳眉一挑,“我把我那二十几张房产证摆出来,谁能说我不风雅?” 周泽无奈地摇摇头。 “来嘛,帮我参谋一下,你这个‘姑妄听之,如是我闻’我觉得挺不错的,我打算牌匾对联的横批是‘人生如梦’,怎么样,听起来就有范儿。 但对联我想最好弄个和‘吃’有关的,这样才能契合我的餐馆对吧? 我一直没想到好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道:“真想听?” “说嘛。”许清朗催促道。 周泽看了看屋子里的女尸,道: “人吃土一生, 土吃人一生。 横批, 人生如梦。” 第三十八章 婴说 “来,尝一尝,新版的酸妹汁。” 许清朗将一个杯子放在了周泽柜台上,这杯酸梅汁看起来色泽比以前的要更醇厚一些,拿在手中晃了晃,像是拿着一杯酒一样。 “有什么不同?”周泽没喝,先问道。 “味道更厚重,有点像是老黄酒,劲头在后头,能让你吃饭时不用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了,提高了你的生活幸福指数。” “呵,奸、、、情。” 边上在整理书架的女尸酸了一声。 周泽抿了一口,和之前喝的酸梅汁不同,这次有些甘冽,入口回甘,味道,很不错。 然而,这似乎不是自己要的那种感觉。 只是,刚刚品味了没多久,周泽就感到自己肠胃一阵酸绞。 “嘶…………” 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栗起来。 那种回味的酸, 好霸道。 十指微微地弯曲,然后再缓缓地张开,周泽点点头,很满意。 “你有心了。”周泽说道。 “客气了。”许清朗微微一笑,“我打算拿这个当我的招牌配菜的一款,只可惜,喜欢这种口味的人应该比较少。” “嗯。”这一点,周泽同意。 “吱呀。” 书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学生,学生人数不少,有七八个,看起来都是“乖乖党”。 “老板,WIFI多少?”一个女生开口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墙壁,上面写着。 “呼…………” 学生们都分别找了塑料板凳坐了下来,然后女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些作业,分摊下去,让其他人去抄。 寒假即将结束,这也算是正常风景线吧。 周泽自然不会无聊到跑去教育这些孩子学习的意义以及抄袭别人作业的坏处,他伸手在柜台上点了点,女尸会意地走来帮周泽倒了一杯温水。 带头的女孩这个时候走到书架边随意地翻弄着那些书,选了几本后走到周泽面前,“多少钱?” “九十五。”周泽回答道。 “给,不用找了。” 女孩儿很大方,丢出一张一百的。 周泽收了钱,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这批学生都抄完作业离开了,书店里再度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冷清。 许清朗不在店里,他跑去定制牌匾了,当然不会按照周泽说的定制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这种牌匾, 因为只要脑子正常一点的都能看出来这副牌匾不适合挂在吃饭的地方,更适合挂在坟头两侧。 女尸做活儿倒是挺爽利,今天把一楼二楼都打扫了一遍,除了偶尔搔首弄姿卖弄一下风情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其他缺点。 她没说自己将要去哪里,周泽也没问。 当然,周泽记得白夫人的提醒:“下一个寒衣节,以竹木将尸身焚烧。” 周泽不清楚白夫人是否清楚自己的尸身,其实早就产生了灵智。 如果她知道,却依旧将其托付给自己,与此同时,还告诉自己焚烧她的方法和时间,这又作何解? 昨晚,女尸也承认了自己哪怕被周泽打杀也不会自行兵解让煞气外泄波及无辜造成地狱里的白夫人受到牵连, 然而, 白夫人似乎只是想干净地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从这个角度来看, 这个被自己当作女仆的女尸, 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我姓白。”女尸回答道。 “白什么?” “白莺莺。” “白嘤嘤?” 周泽点点头,这名字,有点奇怪啊。 “其实,你吃饭不用那么费劲的。”女尸伸了个懒腰,傲人的身材凸显出来,“这就像是你和我一起睡能睡得很安稳一样。 你的灵魂沾染了地狱的气息,而你的身体,却还是活人。 你需要睡觉,需要吃饭,来补给自己的肉身,但你的灵魂,却需要这些,所以才会本能地反感和排斥。” “继续说。” “以后我可以喂你。”女尸娇羞一笑,“食物经过我的嘴,带着我的汁水儿, 就相当于带上了鬼物的气息。你再吃起来,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 周泽忽然明白为什么上次那杯水自己会觉得有些甜了,不是女尸的嘴甜,而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谢。” “别客气。” 店门外走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男子的穿着有些土气,头发也有些蓬乱,脸色发红,应该是刚刚喝了酒。 对方在外面转了两圈,最后才推开门走进了书店。 一开始,周泽没留意,但很快,周泽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这个男人,他认识。 孙涛,自己以前的助手,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医生。 女尸也是目光微凝,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周泽的腰部,糯声道: “上差,那个,我能吃么?” 吃人? 周泽微微皱眉。 “上差你没留意到么,那个人背上。” 经过这么一提醒,周泽这才站起身,看向了男子背后居然挂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长得确实有些抽象,有点类似黑色的蠕虫,但却又有一些特殊的类人特征。 但周泽因为以前职业的缘故,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什么——一个早产婴儿。 “呜呜呜…………呜呜呜…………” 似乎是因为周泽注意到他了,婴儿发出了轻微的哭泣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周泽脑海中开始搜索相关的记忆,终于,他找到了熟悉的源头。 陈护士。 确切的说,是陈护士肚子里曾发出的声音,当然在那时只有周泽一个人能听到。 周泽没有对自己竟然还能做“亲子鉴定”的窃喜, 心中涌现出的,只有悲哀。 那个孩子,还是没保住么? 女尸说要吃他,不是指的人,而是那具男婴的灵魂。 周泽瞪了她一眼,女尸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旁边不甘心地咽着口水,同时很委屈地伸手扶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沉甸甸: “我不吃活人的食物,每晚还要像炉顶一样被你采摘煞气。 我再不进补的话,这个都得瘪下去了,到时候你就不能在我干活时偷窥我了。” 周泽一时愕然,她居然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目光? “死鬼。”女尸娇嗔道。 “老板,有酒么?”孙涛喊道。 “去隔壁。”周泽回答道,但还是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毕竟是以前自己带的小弟,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孙涛则是单亲家庭长大,当初的自己连林医生那种迷妹都熟视无睹,却对这个叫孙涛的小弟很是关照。 无他,只因为二人性格上很相似而已,幼年的经历让他们更懂得奋斗和努力的意义,都想争取活出拼出一个人样来证明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孙涛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大笑起来,“老板,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隔壁住着那么漂亮的男人,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 孙涛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然后晃了晃头。 “老板,你有孩子么?” “我们还没准备要呢,他觉得我太小。”女尸在旁边插嘴道,拼命给自己加戏。 孙涛抬头看了看女尸,虽然女尸身材很饱满,身材也高挑,但看起来也就高中生的年纪,当即笑道: “你确实还小啊。” 女尸没好气地背过脸,然后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本来有孩子的。”孙涛有些感慨地说道。 周泽很想说,你确实有了孩子,你那孩子就挂在你的背上。 现代医学的发展再加上人们思想的“现代化”,打胎和人流,已经不再是那么刺眼的字眼儿,但鲜有人清楚,没能出生的婴儿,他们自身的怨念,其实是最大的。 这类的夭折婴儿,也最容易化作鬼物,当然了,它们想要报复的能力其实也很弱。 至多,也就是因为怨念使然,牵绊着自己所谓的父母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自散。 女尸说想吃他,因为这类婴儿因为没有完全出生,所以就像是没发芽的种子,对于女尸这类存在来说,“营养价值”极高。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女朋友不同意?” 周泽记得当时陈护士虽然很不安和惊诧,但她说过,要保下孩子。 “没,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怂了,我让她把孩子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涛很想对这位书店老板说说话,在这位书店老板身上,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老大哥感觉。 而那位老大哥,已经离世半年多了。 “怂了?”周泽问道。 “她父母本来瞧不上我,呵呵,他们家,条件很好。”孙涛抬起头,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泪水。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周泽说道。 “但我不愿意拿这种事去要挟他们家,我不想让我的同事,让我的朋友,觉得我是用这种手段进的他们家门;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凤凰男。 我不贪图他们家的钱,也不贪图其他。 我不想以后结婚后,我头顶上还有一双看不起我的岳父岳母,甚至还有她们家的那一帮亲戚。 我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我更懂得尊严是靠自己争取的道理。” “哪怕她愿意?” “她愿意是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想自己活得有尊严。 呵呵,刚入行时,有位老大哥告诉过我,他说尊严和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靠自己双手争取来的,我现在还没取得成绩,所以,我不想…………”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你那位大哥有没有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孙涛诧异道。 “那就是,自己爽的时候,别忘了戴、、、套。” 说完,周泽直接抡起自己的拳头对着孙涛的脸直接砸了过去。 “砰!” 孙涛莫名其妙重重地吃了一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脸发懵。 “别找理由,别扯尊严,别说其他, 你就是自私,彻彻底底地自私。” 说完, 周泽对着倒在地上的孙涛又是一脚踹过去。 “砰!” 孙涛蜷曲着身子,他很疼,同时也喝醉了酒,但还是愤怒地喊道: “你有病啊,打人!” “对,我就是有病,我他娘的当初就是瞎了狗眼,还想着培养和拉你一把!” 就在此时, 原本挂在孙涛肩膀上的那一团蜷曲着爬到了周泽面前, 嘴里发出着“吱吱吱吱”的声音, 女尸听到了, 周泽也听到了, 但孙涛听不到, 他那个未出世没真正看过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在这个时候居然龇牙咧嘴, 对着打他父亲的人, 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第三十九章 地狱之门 周泽坐了下来,没继续打人,的确,他确实没理由去打人,是否要孩子是人家自己的自由,也是人家可以掌握的权力; 而且, 现在连唯一的苦主, 都不愿意自己出手打人。 “呵……” 周泽点了一根烟。 孙涛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周泽喊道:“你有毛病吧,我要报警,我要去验伤。” “你该打。”周泽头也没抬吐出一口烟圈。 “你……你……你……”孙涛指了指周泽,然后直接推开书店的门走了出去,他心里暗道晦气,今天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家书店来。 那个婴儿还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被周泽一把抓住。 婴儿在挣扎,很不满,但周泽没理会他的反应,依旧把他按在地上。 “你还跟着做什么,再跟下去,你连下辈子的机会都没了。”周泽说道。 “吱吱吱吱…………” 婴儿还在挣扎,根本听不进周泽的话语。 “上差。”女尸凑到了周泽跟前,目送秋波,含着讨好的意思,显然,她以为周泽把婴儿留下来是打算给她进补的。 是吧, 大部分男人都有一个养成梦。 女尸觉得自己正适合, 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身材上来说。 “上差……嘛……嗯……嘛……老板……嗯……嘛……嘛……” 女尸摇曳身姿,恰到好处地抖了抖。 然后人欲静而肉不止; 蔚为壮观。 “人家可是还会继续长大的哦,只要营养跟得上。” “滚。” “…………”女尸。 “帮我看住他,不准他跑,如果你偷吃了,你也跟着一起死。”周泽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是,老板。” 女尸只得蹲下来,双手将婴儿抓住。 “老板,他不会报警吧?”女尸是怕麻烦。 “不会,他这种人不会吵闹到全世界都知道他喝醉酒被打了的。” “呵,死要面子的家伙。”女尸不屑道。 其实,周泽有一句话没说,那个家伙的性格,其实和当初的自己一样。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掌位置,缓缓地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什么,然后再睁开眼, 嗯, 什么都没发生。 紧接着,周泽蹲下来,伸出自己的手掌,对着那个婴儿探了过去。 嗯, 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边上抓着婴儿的女尸一开始很莫名其妙,但很快反应出周泽要做什么了,然后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强忍着不去笑。 周泽瞥了女尸一眼,“忍住不就别忍了。” 是的,周泽自己都得苦笑。 小萝莉说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放在自己手中,然而当自己第一次打算开门将鬼送进去时,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打开。 总之,小萝莉应该不可能单纯地只是和自己开一个玩笑,将一个类似刺青的东西印在自己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妾身怎么好意思笑话老板你呢……… 哈哈哈哈哈…………妾身不敢对老板不敬的……………… 哈哈哈啊哈。” “好了,你知道怎么开么?”周泽问道。 女尸摇了摇头,“老板,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有什么口诀?” 周泽闻言,默默地回忆许清朗对自己说过小萝莉收回他父母亡魂时的画面。 当即,他摊开手,沉声道: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呼…………” 玻璃门外,有枯黄的落叶吹过, 好像还有一只乌鸦“哇……哇……哇”飞走; 书店里,依旧静悄悄的。 总之,还是没反应。 “或者,换个口诀?”女尸建议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一款吧?” “难道你让我喊芝麻开门?”周泽反问道。 “这个,就看老板你的喜好什么体位了。” 女尸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 周泽记起来那晚打架时,许清朗也喊过“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的口诀,然后出符和出铜镜; 但事后正如许清朗说的那样,那只是他以前看电视剧觉得这两句台词B格很高,所以才套用的,类似于电影里主角登场时的BGM。 其实,没卵用。 现在想来,可能小萝莉张开嘴,伸出舌头说的那句“阴司有序,黄泉可渡”应该也是类似于增加B格的话语。 看来,小萝莉在趣味性上和许清朗没什么区别,哪怕她是一名资深鬼差。 周泽心念一动,左手食指指甲开始长长。 女尸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她怕周泽,而且最怕的是周泽的指甲,在这指甲上,有让她畏惧的气息。 这让周泽自己都有些怀疑,当初那个死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偷渡客也分两类,一类就像是以前的自己,得夹着尾巴做人,一类就像是小萝莉所说的蓉城的那一位,搞出了很多事情,甚至连鬼差们都觉得很难办很棘手。 总之,那个传染自己灰指甲的老者,应该没那么简单。 黑色的指甲刺入了周泽右手掌心的印记,紧接着,当周泽将指甲抽出来时,一道黑色的丝线被周泽扯了出来。 像是滚热的焦糖一样,很粘稠,却又不断裂。 扯出来的丝线被周泽画了一个方框, 随即, 方框悬浮起来, 里面也开始变成黑色,空悠悠的,一股股阴风开始吹来。 女尸手中的婴儿开始挣扎,显然,他不想回到地狱里去。 人死如灯灭, 但真的能看得开的人,不多。 多少七老八十甚至一辈子丧尽天良坏事儿做尽的人都想着办法舔活着,就别提这个小婴儿了。 但周泽清楚,将他送入地狱,去期待新的开始和轮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在这个时候,周泽显得很蛮横,他直接从女尸那里将婴儿抓了过来,而后直接丢入了这黑黢黢的方框里。 随后,方框慢慢地消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道。 女尸吐了吐舌头,没说什么。 周泽则是有些出神,说到底,这是自己第一次将鬼物送回地狱,上次那个希望陪着自己儿子高考的妇人,周泽都没这么做。 “地狱,你去过么?”周泽问道。 “没有。”女尸老老实实地回答,“而且我下不去的。” 女尸没有自己的灵魂, 僵尸不入五行,不落人回。 这听起来似乎很牛逼, 但后面要加上一句: 人憎鬼厌,天弃之! 意思就是女尸如果没事做出去遛个弯,也有一定概率大白天一声旱雷砸中她然后直接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这般不友好。 人有阳间, 鬼有地狱, 两者接不属的存在,就是异端。 周泽坐回到了柜台后面,他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有些枯燥和无聊。 如果说将阳间比作一个生产线,那么自己所做的,无非就是将报废的产品丢进焚化炉里回炉重造。 “老板,这里有一叠这个。” 女尸从瓷砖上捡起几张冥钞,递给了周泽。 周泽有些意外,他没料到这次居然也有报酬。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女尸说完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鬼差送人上路,过路扒皮,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 想来,是他母亲曾给他烧过纸钱吧。” 周泽点点头,将冥钞收下,自己柜台后面抽屉里放着上次剩下的冥钞,哪怕加上这几张,还是有点少。 “你还有没有认识的朋友?介绍点生意来做做,做人……哦不,做鬼也要多读书,才能更好地进步。” “老板,妾身只认识一些孤魂野鬼,他们也早就断了香火供奉,根本就没钱,而且他们也不敢到您跟前来,如果被您收了去,岂不是白白给您送了业绩?” “业绩?”周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做鬼差也有业绩?” “难道没有?”女尸有些疑惑道。 “我不知道啊。”周泽耸了耸肩,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小萝莉就给自己留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有逼数的”然后就: biu 的一下,下去了。 也没给自己留下一本《鬼差的行为守则》或者《如何当好一个有理想有奋斗有追求的鬼差》。 “想来,应该是有的吧。”女尸有些为难道:“就像是我家那位夫人一样,逗留阳间两百年,护佑乡泽,兢兢业业,也无非是想着回地狱后能赎以前的逗留之罪同时还能谋求一个官身。 若是当初她的那座庙不被毁掉,香火还在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妾身哪里能认识那么多上差呀。” “哦。”周泽点点头,看来以后得找懂行的人问问。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电瓶车的声音,是许清朗回来了。 “哎哟我去,累死我了。” 许清朗走进书店,给周泽丢了一根烟。 “不是去订牌匾的么?”周泽问道。 “那个订好了,然后我顺路去进了一批货,最近湾仔码头打特价,我多囤了一些,可把我累的。” “你的水饺不是现做的?” “嘿嘿,快餐店里的可乐还是从隔壁超市买的再卖出去的呢,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在家里包饺子。” “湾仔码头,挺适合你的。” “对吧,我也喜欢那个口味……嘿,不聊了,我先回去装冰箱。”许清朗跟周泽摆摆手,回到自己店里去了。 等许清朗走后,女尸忽然“噗哧”一笑。 周泽有些意外,“你听懂了?” 女尸笑道: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啊,大部分男的和他在一起都会变弯的吧。 所以, 弯仔码头。” —————— PS:鉴于发书以来书评区经常有读者留言说“作者抄袭了《他从地狱来》或者作者开头和《他从地狱来》很相似,龙做一个统一回复吧: 《他从地狱来》就是龙写的书。 第四十章 百鬼夜行 通城近些年有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地方,不是在于它的经济,也不是在于它的小吃,而是在于它的高考。 对于全国大部分的高三学子来说,通城模拟卷,足以和黄冈密卷相媲美。 当然,原本这些事对于周泽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这个书店也早就摆脱了对“活人生意”的依赖, 已经完成了产业结构升级和转型,面向死人去赚钱。 不过,上一次来找过自己的胖子,再度找到了自己。 目的很简单,下一个学期就是高考学期,胖子打算再干一把大的,做盗版的密卷生意。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的弯弯绕绕,甚至还有极为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事实上,周泽相信徐乐也不会清楚。 胖子之所以上次和这次都打算拉徐乐入伙,完全是想要借助徐乐的一些同学人际关系。 徐乐在这个中间,其实就是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中间人。 傻不拉唧, 却最为令人放心。 盗版,是时下国内社会生活一个无法回避的坎儿,乃至于由它所引申出来的所谓“山寨”文化,看似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甚至都开始逐渐脱离了贬义词的范畴开始向中性词发展。 但说一千道一万,它终究是违法了的,虽然时下风气使然,使得这种现象几乎普遍得无以复加,但如果运气不好真被盯上了,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周泽拒绝了胖子,胖子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临走时站在门口的胖子点了一根烟,摸了摸自己掉金粉的金链子, 骂了一句: “撒比。”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胖子的到访,无非是这段时间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女尸跟往常一样,打扫好书店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斜靠在墙壁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假寐。 两个人的生活,染上了类似老太太裹脚布的那种气息。 周泽怡然自得,联想起自己上辈子最期待的事儿,就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生活着,虚度光阴,浪费时光,看看书,发发呆。 不用随时准备去面对急诊病号,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督促自己一点一点地努力往上爬。 对于女尸来说,她躺在棺材里已经两百年了,早就习惯了枯燥和沉默,现在,只是毛毛雨啦。 比起书店的“平静如水”,许清朗就昂扬上进多了,他身家丰厚,对于玄学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反而想的是如何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去发展。 也因此,许清朗对隔壁这家主仆二人的颓废风很是不爽! “瞧瞧你,天天懒得跟个死人一样。”许清朗照例忙完一天后过来抽根烟顺带给周泽泼一些嘲讽。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周泽挥挥手,吐出一口烟圈。 “你看看你,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手里头都没几个钱,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子,还在努力地奋斗。” 照例,贬低一番周泽后,得吹捧一下自己。 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笑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嫁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夜空(屋顶),“我想以后养老时,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 “二十几套阳宅都吸引鬼夫人来八抬大轿把你载回去成亲了,你再努力努力,多赚点钱,多买点房,下次争取什么女鬼王之类的觉得和你门当户对了,我这个鬼差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苟富贵,勿相忘啊。” “呵呵。”旁边假寐的女尸很配合自己的老板。 “快八点了,我得准备准备。”许清朗看了一下时间说道。 “做什么?”周泽有些意外。 一般情况下,许清朗到晚上歇息得都很早。 “今儿个是文庙开庙的日子,这不是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么,我在老家有个亲戚孩子今年高考,托我去文庙帮他烧香。” “这事儿你也愿意去?”周泽是知道许清朗性子的,说他淡漠自私,过了一些,但总归是懒得搭理除了赚钱以外的其他事儿。 “小时候吃过他家的饭,也受过他家的救济,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拆迁,所以这个人情得还。”许清朗一本正经道。 “嗯。”周泽点点头。 “要不,一起去吧?”许清朗忽然邀请到,“帮我抢个头香?” “文庙也稀罕头香?” “嘿,总归是个好彩头不是么。” “我力气不大。”周泽是见识过那些抢头香的人有多疯狂的,他这个身子板儿,还真吃不住,除非自己用指甲开路,但总不能把周围人都放倒吧? “请她呗。”许清朗指了指女尸,“力气大如牛,帮我扛一波。” 女尸皱眉,准备反讽。 “你想不想出去转转?”许清朗挑了挑眉毛。 女尸嘴边的话马上咽下去,一时间笑靥如花。 这些日子,她可从没出过书店一步。 没办法,周泽只能点头答应,他不放心女尸一个人跑出去,别看她现在当个女仆婢女一样贴心如意,人心隔肚皮,何况没有“心”的僵尸? 周泽甚至相信,如果哪天自己能力消失了,第一个把自己血肉吃光的可能就是现在这个对自己奴颜婢膝的女尸。 三人打车来到了文庙,文庙外面说是人山人海有些夸张了,但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许清朗在文庙外面和他说的那位亲戚夫妻汇合了,两个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中年人。 他们的儿子当然没来,大家现在是为了争个彩头,可没人真的缺心眼儿到信靠这个真的能高中,现场也基本见不到学生年纪的人,应该都在家里学习之类的。 通城的文庙,是在年后“洗门”,至于为什么不放在年前,可能是文庙里的夫子老爷们觉得和那帮牛鬼蛇神山精野怪在大过年里争香火有点有辱身份。 倒不如在年后, 看你们门前冷落车马稀,而我这里信众如云,方显出B格。 至于其中具体原因以及全国其他地方是如何,周泽就不清楚,风俗的意思就是莫名其妙的规矩,谁能说得清楚? 正如这阵子网上炒得沸沸腾腾的通城隔壁一个市里公公婚礼上亲儿媳妇儿事儿,还能扯上所谓的风俗如此,这就更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吱呀”一声, 红木门被打开, 一时间外面等待的家长们一个个化作了“凶兽”,冲入了文庙之中。 女尸一马当先,许清朗带着自己那一对亲戚夫妇紧随其后,大有赵子龙在长坂坡的架势。 周泽没跟着去凑热闹,他就蹲在门外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抽着抽着,周泽意外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烟头忽然熄灭了。 周泽重新点了,但接下来抽的,却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呵呵。”周泽将烟头丢了下来,环顾四周,他清楚,自己这根烟,被人当作香火供奉上去了。 不吃清香,不理贡品, 单独就为了抽这一口凡人的烟, 也就不知道是哪路牛鬼蛇神了。 周泽自然没有“艹,居然敢抢老子烟抽”的愤怒,他一个月前还是一个偷渡客,半个月后才转正成临时工, 一点没有“鸡犬升天”以及“此路是我开”的王八之气。 “哐当!” 一声锣响, 在这个夜晚,显得那么的突兀,也是那么的刺耳。 周泽循声看过去, 在文庙后面的花圃里,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老者,老者手里拿着一个铜锣,嘴里叼着一根烟,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老者还特意瞥了一眼周泽,嘴巴一开,吐出一口烟圈,似乎是在示意谢谢周泽的烟卷。 周泽也笑了, 将手中剩下的烟全都用打火机点燃,一一摆在了地上,只留下一根自己抽着。 很快,放在地上的烟都熄灭了,侏儒老者跳得更欢了,似乎对这个会来事儿的后辈越来越顺眼,他小口袋里鼓鼓的,应该放满了烟卷。 侏儒老者铜锣开路, 在其身后,慢慢地跟出来一群人。 不是刚刚一股脑地挤进文庙的家长们, 而是一群装束诡异的人。 最前面的几个,羽扇纶巾,步履踉跄,一脸灰败之色,跟着老者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之后还有两个留着油腻的大辫子,目光呆滞,也依旧跟着老者往前走。 之后的一些人,服饰开始越来越现代化,最后几个,甚至穿的就是现代的衣服,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有的脸色惨绿,有的头骨破碎, 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很快就分析出后面几个学生要么是服毒死的,要么就是跳楼死的。 其中有一个周泽有点眼熟,好像前几年刷新闻时看过他的照片,因为一次模拟考试发挥失常,压力之下,跳楼自杀了。 侏儒老者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往前走,身后的那群“书生学子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们前进, 他们就像是一支游行队伍一样, 绕着文庙转圈儿。 而附近的行人, 除了周泽以外,没人能看得见他们。 “砰!” 一声锣响,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侏儒老者沙哑的声音高吼道。 “砰!” 又是一声锣响,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侏儒老者继续喊着。 绕了文庙行走三圈后, 这支诡异的的队伍慢慢就不见了。 少顷, 上完香的家长们开始从文庙里走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满足, 带着期盼, 带着望子成龙的殷切。 第四十一章 最尴尬 许清朗和女尸包括那一对中年夫妻都出来了,那对中年夫妻脸上喜洋洋的,显然,在女尸的帮助下,他们抢夺到了头香。 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是一个好兆头。 哪怕不迷信的家长,在孩子大考之前,也会送个粽子加一个年糕,寓意“糕粽”(高中)。 女尸的脸色有些不是很好看,众人一起往回走时,她一个人落在后面。 “我们去吃夜宵吧,烧烤咋样?”许清朗提议道。 他自己开饭馆,但可不会让自己大晚上地去准备烧烤; 许娘娘的皮肤宝贵得很,怎么能接受这般烟熏火燎? 只是,许清朗说完这个提议后就后悔了。 这一行人里, 有一个僵尸,还有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死人, 想想吃饭时的画面,这两位就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庙里的泥胎塑像在享受烟火一样。 这画面,想想都没食欲了。 “你们去吧,我们先回去。”周泽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中年男人说道。 “没事儿,叔,我们去吃,他们小两口自己散散步。” 许清朗拉着中年夫妻走了。 周泽没急着打车,和女尸一起沿着没多少人的小马路走着。 天气开始转暖了,晚上也没以前那么凉了。 “怎么了?”周泽问女尸。 女尸从文庙里走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 “不舒服。”女尸回答道。 “还没停经?” 两百年了啊。 “…………”女尸。 沉默了一会儿,女尸才开口道:“文庙里几个塑像盯着我,感觉怪怪的。” “你觉得他们在看你?”周泽问道。 “嗯。”女尸点点头。 “你觉得他们反感你?” “嗯。”女尸继续点点头。 “你觉得因为你是僵尸,所以原本不该去那个地方的?” “嗯。”女尸还是点点头。 “圣人主张,有教无类。”周泽笑了笑,伸手在女尸头上拍了拍,道:“你是僵尸,是人憎鬼厌的一类存在,但你去文庙,是帮人上香去的,也是给他们贡献了香火人气儿。 你觉得他们在看你, 可能是因为你的特殊,所以他们在留意你。 就像是一群草原狼里忽然混进来一只哈士奇,换谁都会多看一眼是吧?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本就是一堆泥胎,他们的眼睛据说还是用驴屎球儿捏出来的,因为这样看起来更灵动更有光泽。 一切的一切,只是你给自己心理压力。” “但如果,他们真的是在看我呢,如果他们真的对我有意见……”女尸还是有些迟疑。 “那他们就不配被供奉在庙里当那劳什子圣人!” 周泽掷地有声, “圣人享千秋百代香火供奉,若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脸舔坐在庙宇供奉台桌上? 一个假圣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女尸看着周泽,嘴角噙着微笑,道:“老板,你刚刚说的话真的很霸气。” “那是。”周泽享受着自己女仆的马屁。 “但老板,你是鬼差,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对于普通人来说,牵连可能不大,但对您来说,不一样。 再加上,您是开着书店,属于圣人气运照拂的一行,你这样腹诽圣人,对您,真的不好。” 女尸难得的跟周泽掏心窝子说出这些话,放在以往,她是巴不得周泽去作死的; 跳吧跳吧,把自己跳死了我正好给你收尸,然后把你指甲卸下来磨成粉当珍珠粉泡茶喝, 哦不,喂猪! “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圣人敲门。” 周泽抬头看了看路灯,继续道: “我上辈子治病救人,不收红包,不亏底线,一直恪守着医德。 这辈子哪怕成了鬼,借尸还魂之后,也没做出任何一件亏心事儿。 有什么好怕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重复道,“没什么好怕的。” 女尸闻言,目露沉思。 周泽这番话,不是中二的宣言,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警告。 二人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晚风微凉,却很是宜人。 终于,女尸停下了脚步,问道:“老板,你要去哪里?” 周泽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环视四周,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走入了一家小区门口。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传达室, 熟悉的传达室里在晚上偷睡旷工的门卫, 熟悉的快递收发柜。 他居然就这样散步着, 自然而然地走回到自己以前住的小区。 虽然在书店一个月了,但在潜意识里,这里,才是他的家。 孤儿院长大的他,更懂得家的含意,同时,对房子,也更执着。 不过好在他买房时,通城房价还没涨到后面那么离谱,也是因为他参加工作后就迫不及待地着手准备当房奴,反而是捡了个西瓜,惹得之后买房的同事们很是羡慕。 然而,周泽现在连以前的微信和QQ都无法找回了,手机验证没办法弄,找列表里好友帮你验证,要么被别人当神经病要么把别人吓死。 就连自己的房子,也是在自己死后,被医院那边帮忙卖了,钱以自己的名义捐给了孤儿院。 周泽不反感这个做法,毕竟他在世没有其他亲人。 “这里,是我以前的家。”周泽对女尸道。 “那么,上去看看?”女尸建议道。 “已经被卖了。”周泽唏嘘道。 “就当故地重游了。” 周泽点点头,走了过去。 进了8栋2单元,上了电梯,到了第五层。 周泽走到了一户门前,门还是那个门,买主应该没来得及重新装修吧? 甚至连门口的垫子,也没变。 以及,门口摆放着的那颗仙人球,也在那里。 周泽伸手,在罐子地下摸了摸,摸出了一把钥匙。 那时候,自己经常晚上被喊去医院出急诊,很多次忘带手机或者钥匙之类的,所以,他的备用钥匙就放在这里,省的自己进不了家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钥匙塞进去,扭动。 “咔嚓……” 门锁开了。 门没换, 锁也没换么? 周泽有些意外,推开门,顺手开了灯。 客厅里的陈设,一切照旧。 周泽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拖鞋,换了拖鞋走了进来,女尸也跟着一起进来。 “老板,还是以前的样子么?”女尸问道。 “嗯,这也是让我最奇怪的地方。” 的确还是以前的样子, 但这不符合常理。 寻常人买了房子后,不应该把死人用过的东西都丢掉么? 怎么可能还一直留着,而且全部保存,不嫌晦气? 或许,可能是接手自己房子的人,只是拿来投资?并不是真的自己住?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仿佛在此时,他又变回了自己。 每次疲劳地回到家里,看看电视,煮一点夜宵,日子过得紧凑,却也充实。 女尸去烧了茶水,给周泽倒了一杯,然后道: “老板,你死了大半年了吧?” “七个月了。” 周泽回答道,但怎么感觉这个对话有点怪? “但这里这么干净,可不像是七个月没人住的样子。”女尸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的确如此,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应该有人在定期打扫。 但周泽很难想象,买了自己房子的人,懒到什么都不丢什么都不换,甚至连门锁都保留的地步。 周泽推开卧室门,发现居然连自己被褥和床单都是以前自己用的。 “老板,我去冲个澡吧,刚刚在文庙里被那些老东西盯着看这么久,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去吧,把热水器先开一下。”周泽提醒道,“浴巾在卫生间门口的厨柜里。” 如果, 一切陈设真的照旧的话。 女尸去洗澡了,她很爱干净,女人,本就是爱干净的,她前世又是大家闺秀,一躺棺材两百年,没办法洗澡,多难受。 所以她基本早上洗一遍,晚上洗一遍,浪费了周泽好多水费。 但一想到她给自己店里做服务生,也没要工钱,周泽也就忍了。 拉起窗帘,周泽站在阳台上,看着前面夜晚灯光莹莹。 这里, 是他的家。 它没变, 但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物是人非, 真正意义上的物是人非啊。 拿出烟,点燃,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心里,有些失落,他以为自己应该能看开的,但实际上他不能。 正如他亲手将那个婴儿丢入地狱等待轮回一样, 他现在深切意识到, 作为一个活人,他对阳间的留恋,真的难以用文字去描述出来。 哪怕是自己,此时都有一种冲动,把自己的房子,重新买回来。 至于说钱, 以他的能力,真要违规弄点钱, 很难么? 这种冲动,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了,周泽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自己肯定无法收的住手。 周泽觉得自己是一个自律的人,但无论任何时候,能避免的时候都不要去尝试对“人性操守”方面去做测试。 “咔嚓……” 很意外地, 门那边传来钥匙入锁的声响。 主人回来了? 周泽转过身,从阳台走回客厅,他在想该如何向主人解释自己现在在这个屋子,但也没过多紧张。 说一千道一万,他好歹是个鬼差,如果最后真的因为私闯民宅被抓到派出所去, 这也太亏待自己了吧? 自律是自律,但也没必要自虐啊。 这里,毕竟是他以前的家。 只是,当门被推开后, 走进来的, 居然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医生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客厅里的周泽,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慌乱之色,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泽也是一时语塞, 买下自己房子的, 居然是林医生? “你听我解释。”林晚秋。 “你听我解释。”周泽。 二人一起说这句话, 对于林晚秋来说,她很慌乱,因为她觉得周泽是发现了自己“精神出轨”的证据, 找到了这里,她是他的妻子,却买了另外一个男人留下的房子,还一直打扫收拾这里,因为那个男人的原因,拒绝和他同房过夫妻生活。 林医生觉得自己很理亏。 好在,这种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更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老板,我衣服被我不小心弄湿了。” 女尸一边说着一边就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走到了, 客厅里, 站在了周泽和林晚秋的, 中间。 第四十二章 车祸现场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周泽抿了抿嘴唇,林医生低下头,也是有些如释重负。 一个精神出轨, 一个“身体出轨”, 一个人犯错是愧疚, 两个人一起犯错是男女平等。 周泽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恣意。 是了, 在自己死后,买下自己房子的,居然是自己现在的“妻子。” 的确,林医生有钱,她在通城买个死过户主的二手房,很轻松,而且,似乎只有她才会打扫这里,同时保持这里的格局一直没有变。 感动? 当然感动。 周泽是周泽,哪怕现在进入的是徐乐的身体,但他代入的,还是他周泽本人的视角。 徐乐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这个孩子的感情生活是否崎岖是否没有尊严,周泽都不会过多的理会。 就像是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时,桌上一个二货忽然拿出手机对大家说看看非洲一些地方的难民食不果腹瘦成皮包骨头了你们饭还吃得下去么? 有这样一个女人,像是魔症了一样一直记着自己,怀念着自己, 作为一个男人, 怎么可能不骄傲,不感动? “找我的衣服换上去。”周泽指了指白莺莺。 女尸点头,“哦”了一声,这次不比上次,她是不敢再由着性子觉得好玩所以故意火上浇油什么了,规规矩矩地去了周泽卧室找了周泽的干整衣服换了走了出来。 林医生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释然,然而,周泽没让她把这种情绪继续下去,而是走上前,伸手攥住了林医生的手,很认真地道: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跟我走。” 拉着林医生的手,周泽带着些许蛮横,和她出了门,进了电梯,白莺莺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现在多说多错。 只能说,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下了楼,周泽走到了林医生的卡宴旁边,伸手示意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他。 周泽决定了,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不管她是否能接受,不管她是否类似于古代故事里的“叶公好龙”。 总之,周泽想要把真相告诉她,他不想扭捏了,也不想再去遮遮掩掩,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自己是黑户,而现在自己已经洗白了。 没理由,委屈着自己。 “你没驾照。”林医生提醒道。 “钥匙给我。”周泽很强硬地说道,带着不容置疑。 他要带她去医院,去那熟悉的手术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否则,他担心纯粹用语言去描述她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可怜丈夫的臆想症”发作。 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了周泽,然后三人都上了车。 周泽坐在架势位置,林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白莺莺乖乖地坐在后面。 车子发动,倒车出去, 周泽看起来熟练自如, 徐乐那个二货连个驾照都没有, 自己,可是一个老司机啊。 然后, 只听得“吱吱吱吱吱…………”的刺耳摩擦声传来,车身也震了一下。 周泽沉默了, 车里另外两个女人也沉默了。 卡宴的车身撞在了电线杆上,硬生生地摩擦了一轮。 漆黑的夜里,仿佛又有一只很勤快的乌鸦, 极为凑巧地再度从空中飞过, 不时地发出“哇……哇……哇”的声响。 空气,又再度极为尴尬的安静下来。 周泽解开了安全带,道:“你来开吧。” “去人民医院?” 林医生换好位置问道。 “对,人民医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伸手捂着额头,然后轻轻地撞击着车窗。 太长时间不开车,再加上又换了身体,他的车技,生疏太多了。 但不管有再多的理由, 刚刚真的好丢脸啊。 车子上路,很快就上了东快速路高架。 车内很安静,林医生不说话,哪怕她不知道周泽为什么要去医院,但她并没有问。 两个人现在的夫妻关系, 真的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莺莺坐在后车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许久没能出来,虽然白夫人以前几乎天天和她聊天说话,但这外面的世界,她真的很少有机会亲自走出来看看。 再加上,她清楚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 周泽忽然坐直了身子,道:“那辆车,是在逆行?” 在低水泥墙的另一侧,是高架路的另一条反向道,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在那里,但车头,是和周泽这边车头朝向是一致的。 这意味着对方是在逆行。 也就在此时, 隔壁车道上开过一辆大巴车,远光灯打得很是刺眼。 紧接着,就是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 周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同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那辆大巴在隔壁车道,不可能撞到自己,但这一幕,几乎是他印象中最可怕的画面。 当初的自己就是在下班途中被一辆大货车这样子撞过去的, 此时的一切,勾动了他内心最恐怖也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林医生马上停下了车。 隔壁车道上,那辆大巴车和那辆逆行的白色小轿车相撞,小轿车被顶出去,随后又被大巴车车头重重地撞在了水泥栏杆上,车身完全变形。 打了双闪,林医生迅速下车,看着蜷缩在副驾驶位置上瑟瑟发抖的丈夫,她的眼里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但还是马上打开了后备箱,将警示牌拿出来在车子后面摆放,随后,她马上翻过了栏杆去了对面。 她是一名医生,她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事故发生时,如果周围有专业的救护力量,受害者的性命是能够有很大概率保全下来的。 “老板?”坐在后面的白莺莺喊道。 周泽放开了双手,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他看见隔壁车道的事故现场,林医生已经赶过去了。 “和我一起下去,救人。” 周泽下了车,双腿有些发软。 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精神的创伤被勾动出来,往往会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产生虚弱保护反应。 深吸一口气,周泽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翻过了栏杆去那边准备救人。 白莺莺跟着一起过去。 大巴车的司机脸上也有血,应该是撞车时头砸到了方向盘或者什么地方了,大巴车上下来了另外三个人,应该是乘客什么的,总之,这辆大巴车很空。 “这他娘的有病吧,高架上逆行,找死别害人啊!”大巴车司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伤口一边骂道。 换做谁遇到这种倒霉事儿都会很生气。 “别喊了,救人!”林医生对大巴车司机呵斥道。 事故责任以后再论,现在把轿车里的人救出来再说。 “喂,你还有意识么?可以回答我么?”林医生对着变形轿车里的人喊道。 但没有得到回应。 大巴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但还是参与到了救援之中,这条路本就有些偏僻,属于高架上很少有车走的路段,偶有车经过,但也没停下来好奇地观望,直接开走了。 “把车门扳开!”周泽建议道。 “没有设备,怎么扳?”林医生情绪有些激动,尤其是在自己丈夫不懂还要瞎指挥的时候,她更心烦气躁。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现在情况很不好,两个人都浑身是血,而且在呼喊下没有丝毫的回应。 车门被撞到向内变形,几乎就卡在了那里。这个需要消防队过来用专门的设备才能剪开。 周泽上前,伸手抓住了车门,白莺莺这个时候也过来,她是僵尸,力气当然大,和周泽一起发力。 只听得“咔嚓”一声, 车门直接被卸了下来,顺带着白莺莺还将车座椅后背给压了下来。 林医生看得一愣, 大巴车车主和车上的几个乘客也是看得一愣。 这是运气好,卡得很轻吧。 周泽弯腰下去,一只手护住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腿,将女人先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随后,他又去将男孩的身体给拖了出来。 林医生先检查了女人的身体,面色凝重,等到男孩被拉出来,她又去检查了男孩的身体,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下来。 死了, 都死了。 “死了?”大巴车车主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同时脸色很是难看,他这是倒了血霉了啊,“这帮混蛋,大晚上地出来害人啊,把我害惨了啊!” “打电话报警和打120。”林医生的手机留在车里,对大巴车车主喊道。 大巴车车主虽然很气愤,但还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泽却将女人和男孩的身体都翻了过来,林医生看到周泽这个举动,有些不解。 “我刚把他们拉出来时顺手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外伤很多,都是车祸时造成的。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的后脑勺位置都有头骨凹陷的创伤,不出意外,应该是致命伤。 我觉得可能是被人用包着棉布的锤子砸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医生马上跟进检查了一下那个位置的伤痕,马上明白过来道:“他们是在车祸前就已经死了!” 是的,否则你很难解释两个人都在一个位置遭受了相同的致命创伤,这太巧合了,巧合得几乎不可能成立。 “死了的人,被安排在了车子里,又逆行。”周泽看着林医生,面带微笑,道:“然后伪装成车祸,很不错的意外事件。” 紧接着,周泽侧过脸,看向身后正在打电话报警的大巴车车主,周围原本站着的几个大巴车上的乘客,也都慢慢地向四周包围过来。 大巴车车主也看着周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手机另一头道: “老板,点儿有点背,碰到几个爱管闲事儿的倒霉鬼。” 第四十三章 不行,不可以!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周泽能够轻松地检查出尸体死亡的异样,那么,那些专业对口的法医,显然也能够发现。 也因此,在周泽看来,这次车祸的制造,实际上很失败,甚至,只是“徒有其表”,根本经不起推敲。 也不知道是这帮人还有其他后手或者手段把这个案子完美地补全成一个意外事件,又或者,这帮人真的只是“菜鸟”? 当然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这帮人似乎不打算继续啰嗦下去。 “抓住他们,然后把他们车开走。” 大巴车司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时间很宝贵。 手下几个人直接扑了上来,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瘦弱的男子加上两个年轻的女人,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 白莺莺侧了侧头,看了看周泽,她在等周泽的命令。 林医生站在原地,看得出,她很紧张,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大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绝大部分人面对这个情况,哪怕是平时再自诩胆子比天大的家伙,吓得跪地求饶喊着“我什么都没看见”估计都是很正常的。 “不准杀人。”周泽提醒道。 “哈哈。”大巴车车主闻言笑了起来。 只可惜,周泽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白莺莺应了一声“好咧”,然后直接冲了过去。 周泽后退一步,抓住了林医生的手,道:“没事的,有我在。” 冲在前面的白莺莺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老娘在前面冲杀,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回去恩恩爱爱? 小三, 哦不,女仆也是有尊严的好伐! 林医生抿了抿嘴唇,她自责道:“对不起。” 是她停车打算救人,才让众人遭遇到这场危机,所以她道歉。 “应该的,职业犯贱。”周泽苦笑道,上次在电影院,他也是这样冲进去的,只能说,有些职业习惯,是真的改不掉了。 女尸刚被塞了一把狗粮,下手不自觉地重了一些。 “小娘皮,来,哥哥疼你。” 一个男子张开手准备把这个高中生小姑娘给抱住。 头儿不让他们在这里杀人,而是准备把他们带走,毕竟这里的事儿不能拖得太久。 然而,他的手抱了一个空。 紧接着,他的左臂被女尸给抓住。 “咔嚓……” “咔嚓……” “咔嚓……” 林医生听得身体一颤,周泽也是觉得有些刺耳, 甚至觉得“妙脆角”广告在这里取音的话效果肯定比现在广告更好, 嘎嘣脆。 男子张大嘴,他甚至连疼都喊不出来了,女尸再度向前一步,一脚踹中了男子的小腿。 “嘎吱……嘎吱……嘎吱……” 又是三声脆响。 可比克也能来取音当广告放了,周泽心想。 “我……艹……” 男子蜷曲在地上,一条胳膊被完全废掉了,另一条腿也被完全断掉了,整个人像是一只癞蛤蟆躺在地上只能哀嚎和蠕动。 周泽没有丝毫地恻隐之心,他不准女尸杀人,是因为阳间的事儿,只能交给警察去处理,他相信这个国家的司法机关会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但眼前的这些人,毕竟是冷血杀人犯,而且还准备对自己出手,周泽也没圣母心态爆棚到觉得这样对待他们很可怜。 天知道他们刚刚打算怎么对付自己三人? 如果自己还是前世那个医生,女尸也只是高中女孩儿,那谁来可怜他们? “砰!” “咣当!” “啪!” 另外两个男子被直接放倒,也是一样,骨骼断裂,虽然不致死,但已经被废掉了。 以周泽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哪怕去医院救治后,下半辈子也多半生活不能自理。 大巴车车主的手机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没带喷子,因为之前计划着是要面对交警和警方的审讯和排查,所以自然不可能带什么违禁品。 他原以为哪怕多出了周泽这几个“热心肠”的人,这件事也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变数。 哪怕出现了变数,他也依旧能够将其掌控住。 然而,现在的问题就很严峻了,因为这个女孩走到了他面前。 “我…………”大巴车车主刚刚演技十分精湛,现在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砰!” 女尸伸手将大巴车车主直接掀翻在了地上,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 “停一下。” 周泽喊道。 女尸停下了,没问为什么。 周泽走上前,蹲下来,伸手在大巴车车主长着络腮胡子的脸蛋上拍了拍, 然后又觉得自己很多此一举,将手在女尸的裤管上蹭了蹭, 这家伙脸上,好油腻啊。 “…………”女尸。 “你们,还有其他人么?” 周泽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一切后患都解决掉了,他自己倒是不怕什么,但这件事纸包不住火,万一收拾了小的、大的跑了,对方把报复目标放在了林医生身上怎么办? 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之前,小萝莉说过,蓉城有位自己的同类,越俎代庖,自己当起了判官,周泽自然不可能步他的后尘。 虽然感情上,周泽的确很神往他,觉得他很牛逼,也很有梦想。 但这件事,已经影响到自己日常生活了,他必须亲自出手做一个了结。 女尸直接对着大巴车车主的左臂砸下去。 “嘎吱……” “啊啊啊!!!没了,没了……就我们几个,我们都是打工时认识的……就我们几个了,我们是被雇主雇佣来的。” 周泽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女尸,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记得这件事?” 周泽不想惹麻烦,甚至不想上新闻。 女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泽摇摇头,不能杀,至少,不能由自己来杀。 “或者,老板你用你的指甲刺他们一下,能让他们神智混乱一段时间,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然后就断片儿了。” “刺多少?”周泽问道。 “刺一点点吧,不然真可能就死了。另外,我知道老板你是不想惹麻烦,回去后把您剩下的那些纸钱都烧了,麻烦就不会上门了。 但估计也不能有人往店门口丢钱了。”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林医生,随即默默地走到每个地上躺着的歹徒身边,用自己的小拇指上长出来的黑指甲不露声色地一个一个刺了过去,这几个人都浑身颤栗,口吐白沫,紧接着很快就不省人事。 但,都没生命危险。 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没有摄像头,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这里当设计意外的现场,周泽拿起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把手机丢掉。 做完了这一切,周泽对着那边的林医生招招手,然后坐回了林医生的车里。 林医生也坐进了驾驶室里。 “先开走,别停在这里。”周泽提醒道。 “好。”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动了车子。 “别告诉别人这件事。” 车子在行驶过程中周泽提醒道。 “为什么?”林医生显然是有些不能理解。 周泽伸手指了指后面, “她是太极八卦掌传人,因为和别人比武切磋时不小心把别人打残了,所以逃难到我这里来的,刚刚也是她救了我,所以我们的身份不能曝光,不然她就得被警察抓走。” 坐在后面的女尸翻了个白眼, 这话,骗鬼呢。 林医生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信了,只是继续默默地开着车。 车子还是开往人民医院那里,对于林医生来说,哪怕周泽一开始没说去那里,她也会下意识地开向那里,毕竟那里是她的工作单位,在那里,她可以得到安全感。 车子驶入了人民医院停车场,三人都下了车。 林医生没问周泽要去哪里,她是想不到周泽想要去的地方其实是急诊室,她只是有些沉默地往前走。 女尸凑在周泽耳边道:“你今晚还表白么?” 她很聪明,从林晚秋买下周泽生前的房子等细节,其实已经推测出了很多内幕。 “又不是琼瑶剧,我要整那么苦情做什么?”周泽耸了耸肩。 虽然路上出了一道小插曲,让林医生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但周泽并不打算放弃原本的打算。 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又是自己现在这具肉身的合法妻子, 不把真相告诉她让她晚上可以心安理得地和自己睡, 自己脑子进水了么? 瞒来瞒去,曲曲折折,可歌可泣,然后再歇斯底里,那是琼瑶阿姨喜欢的套路,他周泽,不喜欢。 林医生在停车场出口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周泽在其身边坐下。 女尸很知趣儿地没凑上来。 两个人挨着坐着。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她俏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的精致。 周泽在旁边欣赏着, 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还是一个这样好看的人……妻, 一直思念着已经死去半年多的自己, 成就感,真的爆棚啊。 “刚刚的事,真的没关系么?”林医生显然还没完全从刚刚的事情上脱离出来。 “我们没做错事,对吧?”周泽安慰她。 林医生点点头。 “就像是那些很英勇的缉毒警察,他们也会隐瞒自己的身份,他们的家人也会如此,这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他们做出的伟大牺牲。” “所以,你是怕报复?” “嗯。” “好,我懂了。”林医生点点头。 周泽抬起手,准备把女人给搂住,然后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结果林医生先开口道: “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乐,请你认真回答我,这次,不管你回答什么,我都信。”林医生看着周泽问道,“我也都原谅。” “真的没关系。”周泽苦笑道,只能说两次都太巧了。 林医生又沉默了,正当周泽打算开口说话时,林医生主动地伸手攥住了周泽的手,周泽愣了一下。 “徐乐,我对不起你,我一直爱着另一个男人,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否则你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屋子里。 虽然我和那个男人是清白的,但我承认我精神上出轨了,我对不起你,因为你才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没关……” 周泽刚打算说话,林医生又开口道: “我们的事,我已经想通了。 两个选择给你, 一,是我们离婚,我自己补偿你一百万,书店,也是你的。” “离什么婚啊。”周泽说道。 “二,我会努力忘掉那个男人,会踏踏实实选择和你过日子,做你的……真正的妻子,弥补我之前,对你的亏欠。 徐乐,我愿意尝试,去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和责任。” 说这些话时,林医生眼圈泛红,她,认命了。 “好……哎,等一下。” 周泽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这关系有点乱,他得先理理,紧接着周泽终于想通了细节,气得马上站起身手指着林医生有些口不择言道: “不行, 你得继续出轨!” “…………”林医生。 “噗……”远处装作在看风景实际上一直在以自己超于常人的听觉偷情八卦的女尸直接笑喷了, 然后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哈哈哈哈,笑得人家肚机痛!” ———— 龙很开心看到章节弹幕里有有大家活跃的身影,这意味着一本书的热度,龙每章的章节弹幕都会看好几遍,然后看到大家的靓评也会记录下来。 所以,之前大家开玩笑说的“一楼很有道理”,这种善意的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也不要再故意刷这种回复,尽量正常交流一下剧情。 因为, 影响龙抄书评了! 最后,有个通知,《深夜书屋》会在4月1号上架! 然后,在3月31号那天的章节里,川儿会在这本书里回归。 弥补龙的遗憾,也是弥补大家的遗憾, 然后, 等上架那天,重新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成绩! 第四十四章 周泽医生! “不行,你得继续出轨!” “…………”林医生。 林医生红唇微张,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明所以。 是自己“丈夫”还没原谅自己? 又或者,自己“丈夫”本身就有着带着某种颜色帽子的情节? 林医生在愧疚和压力下选择了妥协,其实,她所说的两个条件,只要选择方不傻或者没那么单纯,都肯定会选择第二个。 第一个是拿一百万外加一个亏损的书店, 第二个,则是包括她的人和她的钱一起到手,有了她的人,还缺一百万? 况且,她又不是丑富婆。 然而,对于周泽来说,他面对的局面更困难一些。 老子忙活了大半天,结果你说你要忘记我,转而准备认命去和徐乐那个小王八蛋安心过日子? 周泽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原本是他绿了别人,美滋滋, 成就感biubiubiu, 现在变成自己被绿了,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周泽伸手,指着自己的脸,很认真地道: “我不是徐乐,我是周泽。” 林医生愣住了, 然而二人沉默了许久, 最后,林医生叹了口气,道: “不管你选择哪一条,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该这样戏弄我,或者,你心里还有怨气,是么?” 周泽耸了耸肩,“我真的是周泽,我出车祸死了,但莫名其妙地醒来后,穿越到了这家伙身上。我不知道你平时看不看小说和电视剧,总之这种穿越的桥段应该不是很罕见才对。”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医生附和道。 但周泽清楚,眼前的女人估计是打算明天给自己联系心理医生了,要是再绝一点,把自己强制送精神病医院都可能。 远处,传来了120急救车的声音,医院大楼那边也一下子沸腾起来。 “我去看看。”林医生站起身,打算暂时放弃对自己“丈夫”的谈话,在她看来,自己“丈夫”精神受刺激不小。 但也正因为这般,她心里对徐乐产生了更多的愧疚。 一直偷听八卦的女尸在看见林晚秋走后,来到了周泽身后,道: “老板,为什么不让她看看你的灰指甲?” “又或者让她看看你是不是凉的?”周泽反问道。 女尸嘟了嘟嘴,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手伸进去摸一下,也该懂了。” “我想唯美一点。”周泽说道,“尽量平缓一点。” “矫情。”女尸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讽刺了一下自家老板。 “对,就是矫情,当初你是大家闺秀还跟酸书生幽会,不也是矫情么?”周泽伸了个懒腰,“走,跟我进去。” “去医院?” “废话,那边的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出了大事故,伤者肯定不少,急诊主治医生肯定人手不足。那些实习医生经验不够胆气也不够,应付不了这个局面。”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和女尸一起走入了医院,然后直接拐入了医务人员的更衣室。 “但是老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泽选了一件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白大褂换上,然后系上口罩, “我上辈子就是一名医生,林医生当时是我带的实习生。” “嘿嘿,师生恋。”女尸也换了一件白大褂,带着些许激动之色道:“老板,那我要做什么?” “给我选个BGM。”周泽拉了拉手套说道。 “BGM?”女尸愣了一下。 “因为我要开始装逼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熟悉的感觉, 我回来了。 ………… “大夫,大夫,先帮我儿子看看,到底怎么了?”一个妇女拉着一名年轻护士的手问道。 “你别急,我去喊一下医生。” 女护士有些着急,刚刚一个建筑工地发生事故,一口气送来了许多伤者,主治大夫都在那边进行手术。 这时候,周泽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穿着女护士衣服的白莺莺。 “你是?”女护士有些惊讶地看着周泽,他不认识这位医生是谁,医院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至少上下混个脸熟是可以的。 周泽没理会女护士疑惑的目光,直接走到那个十五岁的孩子面前。 “大夫,你给看看,快点给我儿子看看。”妇人很激动地说道,她可分不出眼前大夫是谁。 她带着孩子来了好一会儿了,但还是没大夫过来,可真是着急坏了,孩子也在不停地喊着。 这也是正常,现如今医疗资源很紧张,通城都如此,更别提北上广那些大医院了,否则也不会衍生出黄牛挂号这种灰色产业链。 周泽伸手按住了孩子的头,伤口在头部右侧靠近耳朵的位置。 “没事儿,伤口很小,别叫了。”周泽对孩子说道。 “这……”妇人愣了一下,这就完了? 然后道:“但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人的头部本身血管就多,破个小口子就会血流满面的,看着吓人实际上没多大点事儿。”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名护士, “先给患者处理一下伤口。” “额……好。”女护士点点头,她只能认为这是位新来的大夫。 因为谁都不会料到会有人无聊到在这个时候穿上医生的衣服装医生。 就在这时,几个护工推着担架车急匆匆地从电梯口出来,旁边有一位实习医生,看起来很是紧张。 周泽马上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实习医生本能地像是回答自己“师傅”一样回答道:“患者意识丧失。” 周泽目光一凝,马上翻身坐到了担架车上一边对其做心肺复苏按压一边喊道: “快,推抢救室!” 在这个时候,周围几个护工和护士一起推着担架车向里走,过道里不少病人和家属只能匆忙让路。 “前面人闪开!”周泽喊道。 刚刚处理完一个伤者伤口的林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走出来,看着那个跪坐在担架车上做心肺复苏的身影,整个人愣了一下。 然后马上向那边跑了过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医院啊! 到了抢救室,周泽直接下令:“推抢救车,准备气管插管!” “是。”实习医生应了一声,周围的几个护士见实习医生都应答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命令做事。 他们互相以为周围人认识这名新医生,实际上这就是最大的误会,当然,这也是因为情况紧急,外加周泽的语气和指挥确实让人感觉不出是“假医生”。 周泽站在病床头部,亲自做插管, 同时伸手向左边摊开:“拔导丝。” “是。”女护士马上将东西递到周泽手中。 周泽又对身边的那位实习医生道:“听位置。” “好。”之前还有些紧张的实习医生在这个时候也不紧张了,很多年轻医生就是这样,技术过硬,但确实不适合独当一面,更适合在有人指挥下当一个工兵。 他戴上了听诊器,开始听位置,然后对周泽点头道:“位置没问题。” 周泽点点头,“换人,继续压。” “是。” 边上的另一名护士马上过来取代了之前那位继续做心肺复苏。 这时候一名护士看着旁边显示器,惊道:“患者室颤。” 周泽抬起头,“准备除颤。” “明白。” 实习医生当即拿出剪刀剪开了患者身上的衣服,周泽取代了之前的护士开始亲自做心肺复苏,同时道: “充电两百焦。” “明白。”女护士马上准备好,然后道:“充电完毕。” 这个时候,林医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正在组织抢救的那个身影。 没错,是徐乐,是自己的丈夫。 林医生伸手指着周泽,她很愤怒,她不知道自己丈夫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刚刚对自己说自己是周泽,自己觉得可能他是癔症了,但自己绝对不允许他拿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准备放电,闪开!”周泽对着周围人提醒道,然后着重地盯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身体一颤,一种熟悉的感觉袭遍全身, 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风格, 在这个时候,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次除颤之后,周泽继续做心肺复苏,目光一直盯着显示器。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周泽直接道:“再来一次,充电两百焦!” “是。”女护士重新准备,然后道:“充电完毕。” “闪开。” 周泽再一次进行除颤。 电击之下,患者身体整个人颤了了一下。 身边的实习医生继续做心肺复苏, 周泽看着显示器,上面显示终于恢复正常。 “恢复功率,拉个心电图。”周泽对身边实习医生道。 “好。” 实习医生马上去准备,然后将心电图的报告纸递给了周泽。 周泽拿在手中看了一眼,道:“急性心梗,联系心内科,马上准备急诊PCI。” “好,明白。”实习医生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 周泽这个时候也走出了急救室, 林医生就站在外面,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怀疑,带着不敢置信,带着激动,同时,还带着恐惧。 周泽直接呵斥道: “愣着做什么,这么多病人呢,去救人! 想哭想害怕等下班回家自己躲在床上抱着洋娃娃哭去。” 林医生当即哭了出来, 当初的他, 也是这样训自己的。 下一刻, 林医生直接冲过来,双手抱住了周泽,把自己的脸直接贴在了周泽胸口位置。 周泽愣住了, 他预想过很多个坦白后林医生的反应, 害怕? 崩溃? 恐惧? 但唯独没料到这个画面, 卧槽, 这就投怀送抱了? 这就OK了? 周泽一直都很好奇,自己以前那么光棍儿没情趣的一个人是怎么收获当时还是小萌妹的林医生的芳心的。 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一些, 林医生不会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训着训着,骂着骂着,她反而喜欢上自己了? 不过,好像这种症状的女人似乎也会接受床第之间某些普通人难以接受的情、、、、趣? 嘿嘿; 第四十五章 凶手! 黄昏时候的太阳,像是红通通的苹果,又像是小妹妹的脸蛋被烤熟了。 周泽坐在书店里,整理着最新的一批账单,书店的运营已经步入了拮据,关键问题还是在于自己从徐乐那里继承的财产,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不是那次从盗版书商那里抽回了份额,很可能这店铺已经没办法运转下去了。 那晚从医院回来,周泽就将剩下的冥钞全都烧了,周泽还蹲在门口抽了半包烟等了好一会儿,的确,没人过来丢钱了。 按照女尸的说法,这波叫用阴德去挡灾。 鬼给的冥钞,相当于阴德,你需要钱时,可以拿来“换”钱,需要避难时,可以拿来抵消掉麻烦。 上次事儿有新闻报道了,一个富豪买凶雇人杀妻。 有一个小道消息称嫌疑人说好像当时有一个高中女生出现打了他们一顿,当然这个不会有人信的, 又不是美少女战士。 总之,那件事算是落幕了,周泽的冥钞也没白烧。 许清朗从隔壁过来,手里捧着两杯茶,他的生活格调是越来越高了。 原本一个勤奋向上的有为青年, 在拥有了二十几套房之后, 也终于开始贪图享受步入了堕落的节奏。 二人坐在柜台边一起喝茶。 “你那位媳妇儿,最后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她说她要安静一段时间,和思考一段时间。”周泽回答道。 坦白的过程很平稳, 甚至可以说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林医生对自己的喜欢,甚至有一种向“病态”发展的趋势,但好在,她还是一个理智的人。 徐乐死了,他周泽借尸还魂,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的面前,你让她一下子全盘接受,继续和自己“梦中情人”兼职“现任丈夫”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有点难。 “已经不错了,她比我想象中坚强。”许清朗笑了笑,“普通人估计得吓疯了。” 周泽不置可否。 许清朗本不该知道这件事,很显然是有人泄密了, 泄密者不需要去找就知道是谁, 那位白莺莺女士。 “对了,问你件事儿。”周泽很认真地问道,“徐乐开店时,就这么窘迫么?” “没啊,我觉得他过得挺潇洒的,不过他死之前我也没怎么和他打交道,一个很木讷的家伙,贼没趣。 但他钱应该挺多的,我记得那时候他经常在书店里接济他的那些亲戚,出手很大方。” 许清朗说完后又瞥了一眼周泽,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还是你有趣。” 一时间,腰肢摇动,媚眼如波,当真让人心神荡漾。 “你不去当鸭,真是可惜了,原本可以做一代鸭王的。” “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许清朗生气道。 “这是赞美。” “呵……”许清朗伸手指了指周泽,“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关心我什么?”周泽伸手指了指这个书店,“最近生意不景气啊,活人碰不到几个就算了,就连鬼都不见几个。” “你和你那医生老婆,准备怎么发展?我是觉得,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一下,然后还是会接受的。 毕竟,她那种女人,说实话,你赚到了,天晓得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居然还有这种类似古代大家闺秀的产生,她父母肯定也是个奇葩。” “嗯。”周泽点了点头,自己那岳父岳母,确实很奇葩。 岳父当过医院院长,自己也经营过一家医疗公司,按理说应该是绝对的成功人士,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很封建很顽固。 “这样子的女人,只要你驯服了她,她会心甘情愿地给你相夫教子。”许清朗露出了向往之色,“我也想要这种女人。” “你已经是了。”周泽补刀。 “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你以后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是吧?” “应该吧。”周泽说道。 “那肯定也会睡一起的吧?”许清朗伸出手,抖了抖,继续道:“我说的‘睡’,是一个包含着很多复杂动作和特殊体位的动词,你能懂吧?” 周泽点点头,他依然不知道许清朗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那么,你的问题来了,你现在用的是徐乐的身体,如果你们真的睡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徐乐把你给绿了?” 许清朗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笑得很促狭。 然后, 周泽陷入了沉思。 “甚至,你的DNA,也不是原本的你的,而是徐乐的,也就是说,你们在经过了‘睡’这个极其复杂丰富的动词过程之后,生出来的孩子。 其实也不是你的孩子,而是徐乐和林晚秋的孩子。 对吧?” 然后, 周泽再度陷入了沉思。 许清朗越说越起劲,看着周泽继续沉默,他心里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当初白夫人让手底人抬着八抬大轿过来接自己时, 是周泽偷偷伸出指头指向自己, 这个仇,他可是记在小本本上了! 周泽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 “是不是觉得很忧虑很彷徨?”许清朗问道。 “爽的是我自己。”周泽回答道。 许清朗皱了皱眉,继续道:“但是这身体是徐乐的,你和她睡时,是徐乐的身体。” “爽的是我自己。” “但孩子DNA……” “爽的是我自己。” 许清朗双手猛地一拍柜子,呵斥道: “我擦咧,你不能想得这么开啊!” “反正爽的是我自己,徐乐那货早就下地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可能都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我在意这个做什么? 我爽了就是了。” 许清朗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就是好气哦! “好了,不扯了,再扯下去就要变成精神和肉身上的辩论问题了,都快到哲学的高度了。”周泽示意结束这个有点无聊的讨论。 “你高兴就好。”许清朗怨气满满。 “对了,有件事需要问你一下。”周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我之前带着爹妈的亡魂过日子,还敢去认识鬼差?”许清朗反问道。 “好了,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抽时间去文庙那边看看了,上次看见那个敲锣的侏儒老者,应该也是有编制的。 “你到底想问什么?”许清朗问道。 “我想问问鬼差有没有什么业绩表这类的,升职加薪福利的这种。” “应该……有的吧。”许清朗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看像白夫人,都能通过积攒功德,从一个逗留人间的女鬼回到地狱去谋求一个官身,你应该也是有的。 那个小萝莉没跟你说?” 周泽摇摇头。 “我也是觉得你这鬼差来得有点太简单了,我估摸着,可能她是有什么其他严重的事儿需要去处理,所以暂时把这差事丢给你应付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这是真的临时工?” “呵呵,等人家事情处理完了,估计你就得腾窝了,到时候人家心情好,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心情不好,直接把你抓回地狱也是有可能的。” “她到底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周泽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周泽脑海中浮现出老道直播时那个画面中的喝粥青年, 蓉城, 冥店? 再联想一下小萝莉在听到自己提起蓉城时的反应, 好像, 还真是有可能。 但不管如何,自己这个临时工的身份,不能轻易地再还回去,当黑户的日子,可不舒服。 许清朗回自己店里去了,临走时给周泽说了声“元宵节快乐”。 周泽也在收拾东西,同时吩咐白莺莺出去给自己买几条烟和一些圆子回来,他得更改计划,今晚就去文庙找那个侏儒老者聊聊天。 也就在这会儿,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子。 “阿乐哥!我来接我爸出院的。” 周泽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思索,大概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应该是自己大伯的孩子,年纪比自己小一些,和徐乐应该是堂兄弟。 徐大川上次来城里看自己,离开时出了车祸轻微骨折,周泽后来去看过一次,医疗费什么的林医生都垫付了,他也就没再过多关心。 “你好。”周泽回应得有些冷淡。 “阿乐哥,最近手头缺点钱花花,你看我爸这一摔,起码回家后还得静养俩月的,也不能出去打工赚钱了。” 堂弟对着周泽笑了笑。 “给过大伯营养费了。”周泽给过一些,徐大川不肯收,还是周泽偷偷塞进他衣服里的。 “嘿,阿乐哥,我最近又谈了个女朋友,手头有点儿紧,哥,接济一下弟弟呗。”堂弟这是直接开口要了。 “我这儿,生意也不好。”周泽没打算给。 “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堂弟不开心了,道:“上次的事儿还是我找人帮你弄的呢。” “啥事儿?” “哥,不厚道了啊,办完事儿就不认了?我跟你说,我这不是厚着脸皮跟你要钱,你看我这大半年,有上门来跟你提钱的事儿嘛。 上次的事儿,那个司机保证不会说漏嘴,再说他已经关了大半年了,再关个半年多也就出来了,他脑子蠢才会说破是吧,他口肯定也严,不然就从违法驾驶变成故意杀人了。 弟弟我这次真的是手头紧,哥,你就接济我千两千的,等我有钱了再还你成不?” 周泽拿起柜台上的茶杯,听到这里,忽然微微皱眉,道: “到底什么事儿,我听不明白。” “哥,你这就打算过河拆桥了啊? 半年前可是你让我帮你联系一个卡车司机花钱让他故意撞死那个医生的, 你可不能忘了我的功劳啊……” “咔嚓……” 周泽手中的玻璃杯, 直接被捏碎了。 第四十六章 愤怒和悲伤 “阿乐哥?”堂弟看着周泽就这样捏碎了玻璃杯,看着周泽掌心鲜血不断地滴落,整个人吓得下意识地连续后退好几步。 “阿乐哥,你手头紧的话,就算了,真的就算了。”堂弟显然是怕了,说话时都带着一点点哭腔。 他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谈不上谁威胁谁,当然,他一开始只是打算靠着这个人情再蹭点钱花花。 如果把自己的堂哥逼急了, 是的,他堂哥是主谋,他呢? 他也是参与者,甚至从中牵线搭桥,罪名不见得比堂哥轻,至于那位卡车司机,几乎就是杀手了。 所以,他不敢把自己堂哥逼得太急,他也怕。 周泽终于明白自己对徐乐借尸还魂后为什么徐乐身上的钱这么少,书店亏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徐乐将自己大部分的钱都花在那件事上了。 很荒谬, 很可笑, 到头来, 自己的死因,居然是这样子的一个结果。 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周泽看着自己掌心处插着的玻璃渣子,看着自己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 他没去止血,也没觉得有多疼, 甚至,他觉得很是有趣。 哪怕是再优秀的黑色幽默剧也写不出现在自己所感受到的讽刺吧? 那个他一直觉得很懦弱, 很没骨气, 很废物, 甚至卑微得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怜的男人, 竟然是买凶杀自己的主谋! 一切的一切,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圆。 是的, 你可以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是的, 你可以理解成因果天注定! 是的, 你可以欢呼老天有眼,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但这些都是旁观者的看法,在旁观者看来,他们期待看见一个罪恶的故事以一个坏人被惩罚好人被补偿的结局作为收尾。 这会让旁观者觉得很有安全感,让他们觉得很美好, 让他们在吃晚餐时心情不错多吃两口米饭。 然而, 谁又能为自己原本的人生买单? 周泽微微地低下头,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抽搐起来, 强烈的愤怒感开始充斥自己的全身。 周医生, 周主任, 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来,步步荆棘,步步不易! 自己没关系没背景,硬生生地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实力在医院系统里往上爬,一边恪守着自己的医德操守,一边希望获得更大的成功和更高的位置。 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自己好不容易在那个年纪爬到了那个位置, 自己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医术在圈子里扬名, 自己付出了多少汗水? 深夜躺在床上时一次次对自己的激励和鼓舞, 甚至,多少次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没啦, 都没啦! 就是因为这个王八蛋废物, 他发现了自己老婆对自己的暗恋, 他自己的媳妇儿不和自己睡, 他委屈, 他愤怒, 他不甘! 他不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丢掉一切尊严主动去当这个上门女婿, 他不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处处受人看不起, 他不会反思自己, 也不会反省自己, 他把发泄愤怒的目标对准了自己! 自己如果真的和你老婆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就算了, 但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早就忘了自己多年前曾带过的那个实习生小萌妹! 自己根本毫不知情, 但就在下班途中,在自己带着蛋糕和礼物准备去孤儿院陪孩子们庆祝六一的红绿灯路口, 那辆收了钱的大货车司机, 就直接一踩油门, 直接踩碎了自己好不容易拼搏奋斗回来的人生! “阿乐哥,那个,我先走了,你好好注意身体。” 堂弟不敢再在这里继续逗留下去了,转身推开书店玻璃门离开,他还要接自己老爹出院回家,再加上现在周泽这个情况,他还真怕刺激到了这个有些文青病平时文文弱弱但狠起来连他都觉得害怕的堂哥! “我要弄死那个家伙,弄死他!用从她那里拿到的钱,弄死他啊啊啊啊啊啊!!!!!!!!!!!!!!!” 堂弟至今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个傍晚,堂哥把好几沓钱放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时的面容扭曲。 这个曾被自己在背地里笑话,觉得骨子软,懦弱,甚至不惜攀龙附凤倒插门连孩子都不能跟自己姓的堂哥, 在那个黄昏, 彻底改变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看着堂弟的背影,周泽流血的手掌,指甲一次次地长出来,又消退。 那一缕缕黑气,不停地在指尖环绕。 周泽的眼眸,也有着血色和黑色暴戾的光泽不停地交织。 这是他的仇人, 谋杀自己的主谋之一, 他想把这个人永远地留下来, 他想让白莺莺把这个人当作食物,吸干他全身的血,让他变成一具人干! 但他,就这样走了, 而周泽,自始至终, 都没有出手。 甚至连站起来喊一声“站住”都没有。 理智, 这该死的理智, 这让人绝望让人几乎崩溃的理智! 周泽清楚,自己不能杀他。 哪怕他不去计较自己鬼差的身份,为自己复仇而引发的其他后果, 就说如果杀了他, 那个在监狱里的司机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杀人灭口? 那么,自己难道还要再去把那个司机一起杀了? 是啊,司机才是谋杀自己的第一杀手啊! 是那个该死的混蛋,在那个夜晚,一直盯着自己,然后在红绿灯路口闯红灯主动撞向了他! 堂弟该死, 那个司机也更该死的! 但如果把这两个人都杀了,无论用何种方式去隐藏布置什么意外现场, 警方肯定能发现其中的异常的。 到时候,一条线也就清晰了! 其实, 事情最关键的是,真正的花钱买凶杀人的人,是现在的周泽啊! 他才是真正的主谋! 如果要复仇,杀了他们,等于是暴露了自己。 他们已经毁了自己第一个人生了, 难道说, 还要因为他们再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借尸还魂的机会? 毁掉自己, 现在第二个人生? 周泽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在了柜台上。 “砰!” 一阵天旋地转, 周泽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着墙角,缓缓地坐了下来。 鲜血淋漓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瓷砖上刮蹭着。 你很愤怒, 但你却没有办法去发泄, 这, 艹蛋的人生! 这狗日的天理昭昭, 这简直王八蛋一般的因果循环! 我上辈子,救了很多人啊,也帮了很多人啊!!! 周泽眼角有泪水滴落下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只是用手掌遮住自己正在流泪的双眼; 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怨天恨地埋怨世道不公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纯粹的机器人,总是能在遇到时候冷静地去从自己身上进行分析。 周泽上辈子,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在他手中,有很多病人的性命被保住,很多人的人生和家庭被他给拯救。 他没去放任自流,也没有去同流合污,哪怕有着极强的往上爬和往上钻的功利心,但他依旧恪守着自己做人做医生的本分,也因此,自己往上爬的时候,所面对的难度和所需要的付出,比其他会低头的人更大! 柜台一角,有一张冥币落在那里, 应该是那晚回来后自己烧的纸币里剩下的一张。 正如白莺莺所说的那般,死人给的冥钞,相当于阴德。 呵呵, 或许是因为上辈子老天看自己积德了太多,所以这辈子给了自己补偿。 让自己“重生”回来,直接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让自己拥有一家书店,甚至,为了彰显他的“青天大老爷”的英明, 让自己从地狱里出来,魂魄在路边摇摇晃晃即将崩溃消散时, 撞见了被一个小毛贼错手杀死的徐乐。 让自己,继承了徐乐的人生。 让这个本来主谋杀了自己的家伙,付出在老天爷看来理所应当的代价。 但……谁又问过他周泽是否同意? 乃至于, 弄得现在的自己, 连复仇都没办法去做! 那个混蛋,走到自己面前,说买凶撞死那个医生的事情时, 自己只能颓然地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夕阳下的余晖, 洒落在书屋的门口边角, 带走今日, 最后一抹残存的微暖。 “对了,我这儿刚开发了一个新款的草莓汁,你要不要先尝一尝口味,我再做做改进?”许清朗端着一个酒杯推开门走进来。 看见坐在墙角手上鲜血淋漓的周泽,他愣了一下,马上放下草莓汁跑了过来,在周泽身边蹲下。 “你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为什么……这不公平……不……这该死的公平。”周泽喃喃自语。 许清朗沉默了,他不知道周泽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这个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周泽不管什么时候都闲得很理智很云淡风轻。 甚至在严谨和刻板之中,还时不时和你开开玩笑,这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但自律的人往往在遇到打击后崩溃时,更加地无助。 此时的周泽,让许清朗仿佛看见了那天被小萝莉在店里收走父母亡魂时的自己。 他埋怨不公平, 因为隔壁的周泽也是一个鬼, 但小萝莉却放任了他的存在,转而收走自己父母的亡魂。 许清朗叹了一口气, 伸手搂住了周泽的肩膀,让周泽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胸口,同时也跟着一起附和道: “兄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你现在的情绪,我能感同身受。 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咱的悲伤。” 第四十七章 得偿所愿! 左手三条烟,右手一袋圆儿, 身上还背着一个靓丽的挎包包。 白莺莺不会浪费任何一次周泽准许她出书店的机会,天知道她是如何以这般快的速度在买了烟和汤圆之后还买了一个挎包! 推开书店的门, 白莺莺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当即放下东西捂住双眼, 同时叉开手指缝隙使劲地看着, 不忘跺跺脚娇羞道: “嘤嘤嘤, 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许贵人, 哦不, 许清朗回瞪了一眼白莺莺,那一抹哀怨的风情,简直要化作夏天的露水滴淌出来。 这磅礴的深闺怨气, 恐怖如斯! 让白莺莺都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僵尸还是面前的这个面馆店老板才是僵尸? “东西买回来了?”周泽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许清朗也跟着站起身,假装系起了扣子。 “老板,都买回来了呢。”白莺莺乖巧地回答道。 “好,我出去一下。” 周泽走过去,将烟和汤圆提起来,对白莺莺道:“你看家吧。” “好嘞。” 当周泽走出店里后,白莺莺和许清朗互相对着斗鸡眼。 “看什么看,尸体。”许清朗没好气道。 “你如果继续躲在柜子里,我就看不到了。”白莺莺反讽道。 “你是冰哒,冰哒!能冻成冰棍的冰!” 许清朗继续反击! “呵,你水路不通, 走旱道容易容易碰到劫匪有血光之灾。” 白莺莺犀利地反击。 “哼!” “哼!” 两个人不欢而散,许清朗回面馆去了,白莺莺则是学着周泽的样子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倒了一杯热水,然后随后拿了一本书假装很有氛围地看了起来。 ………… 周泽打算去一趟文庙,生活不管给你多少悲伤,你总得先承受着,然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就像是短暂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一想到明天就要早起上班就让人很是绝望, 很想自暴自弃,却还是只能给自己设置好闹钟。 这就是生活,对于一些成功人士来说,人们总是会津津乐道关心他成功的秘密,羡慕他此时的风云际会。 这就像是孕妇刚刚生了小宝宝后,亲朋好友都来恭喜她,却没人关心为了怀上这个宝宝当初被艹了多少次。 话糙理不糙吧。 周泽只能自我安慰。 至于那个所谓的堂弟以及那位货车司机,如何去回应他们,得从长计议,至少,周泽不是一个如此大度的人。 他做不来类似蓉城那位同行的嚣张霸气,但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的“命案”,肯定不能一笔轻轻揭过。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却恰巧看见一条微信消息: “在做什么?” 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 周泽有些迟疑,也有些犹豫,老实说,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徐乐之所以要杀他,也是因为这个美丽的女医生一直在暗恋自己。 好吧,被一个漂亮女人暗恋, 被一个漂亮的人…………妻暗恋, 被一个漂亮的同时贞操还在的人……妻暗恋, 确实很让人自豪和骄傲。 但自己上辈子, 就是被她这样奶死的啊!!!!! “在店里。”周泽还是回复了消息。 他不是徐乐,不会那么没担当,他和徐乐的兜兜转转因果报应,和林医生,没丝毫地关系。 而且说实话,在自己死后一步一步发现林医生对自己的那种迷恋后,他对这个女人,说没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上周在医院的坦白, 她很害怕, 也很惶恐, 甚至身体都在颤抖, 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抱住。 老天爷瞎没瞎眼,周泽不清楚,但林医生的存在,确实是相当于自己重生归来生活中最大的一个亮点。 “我在你店外的路上。” 周泽抬起头,环视四周,果然,在马路拐角处看见了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上一辆卡宴那晚被自己开车时刮蹭到了电线杆上了,显然,林医生是又换了一辆。 万恶的拜金主义思潮啊! 周泽走过去,打开了车门,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了下来。 林医生有些拘谨,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可以看出来,她主动来见自己,是抱着很大的勇气。 毕竟,自己是一个鬼。 “徐乐,他已经……” 周泽微微皱眉,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徐乐”的事情。 “别提他了,就当他一直没存在过。”周泽很生硬地打断道。 “那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我是个坏女人?”林医生问道。 三从四德, 虽然没那么死板教条,但事实上,林医生确实因为父母的关系深受封建余毒思想的毒害。 现在自己的丈夫是周泽, 那原本的徐乐呢? “别想那么多。” 周泽摇摇头。 事实上就是这般诙谐, 当林医生知道徐乐是周泽后,说话的语气和身段都放低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实习生的时期,而周泽,依然是她的老师。 当时,周泽对于她们这帮实习生,无论男生女生可没有半分客气,直接拿来当“实习狗”来使用,脏活累活以及买咖啡,全让他们去做。 而周泽,在坦白之后,也慢慢地在林医生面前展现出了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开始越发明显。 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好。”林医生点了点头。 然后, 沉默。 周泽不想沉默,他看了看林医生,发现她今天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着牛仔裤,身材曲线虽然完美地凸显出来,配合她的气质也着实很好看,但周泽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下次穿丝袜吧,我喜欢看女人穿丝袜。”周泽说道。 林医生愣了一下,俏脸泛红, 她觉得自己应该悲伤一下,在猜测到徐乐很可能已经死去之后,她作为妻子,应该悲伤一下,而不是这般在车里,受到来自周泽的调戏。 但那种羞恼的感觉,却让她无法反抗。 或许, 她其实是一个坏女人吧。 一个精神出轨的,坏女人。 林医生闭上眼,在心里认命了。 “跟你说话呢。”周泽提醒道。 “哦……好。”林医生应了一声,脸更红了。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说话这么放肆,也有着故意报复徐乐的原因,或许,他也不是一个好男人。 好了, 一个心里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另一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 放在古代,他们几乎就是潘金莲和西门大官人的翻版。 至于中间那位武大郎, 谁在乎呢? “你饿了么?”林医生问道。 “不饿。”周泽回答。 然后, 又是沉默。 周泽现在真心觉得自己上辈子一直是光棍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痴迷于工作无暇顾及其他,可能是因为他本身情商就很低。 你说你跟陌生女孩聊天总是冷场嘛,这正常, 但你和自己合法妻子聊天还会冷场,肯定就是自己有一些问题了。 “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吧,我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就当我是……徐乐好了。”周泽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好。”林医生点点头,这也是她所想的。 一切,照旧。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下。” “您说。” “在床上的时候,你只准喊我周泽。”周泽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我不希望听到你忽然喊出徐乐两个字,没有人的时候,你也只能喊我的名字。” 在床上的时候? 林医生的心忽然漏了半拍, 她虽然早就为人妇,但依旧是处子之身, 这种话题和暗示, 真的很让人羞耻!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周泽真的觉得这位林医生,确实有一点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如果当初的徐乐不是那么怯懦的话,而是简单粗暴, 可能也就能得偿所愿了,也就不会便宜了自己。 但换个念头想一想,如果徐乐简单粗暴了,也就不会再恨自己买凶杀自己了吧? 那到底是得到一个完璧之身的林医生好? 还是自己上辈子继续活着好? 哪个才是真的好? 周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您怎么了?”林医生关切地看着周泽,“您身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会出现一些问题?” 哎哟我去, “您”的称呼都出来了, 周老爷一阵飘飘然。 这林医生可能不仅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可能还是一个抖M。 不对, 等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身体出问题? 周泽马上看向林医生, 男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容许出问题? 不存在的! 周泽看了看车座,前面有点挤啊。 “下车。”周泽说道。 “嗯。” 林医生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还是下了车。 周泽打开了后车门,指了指里面,道:“进去。” 林医生一脸莫名其妙地进去了。 “我得证明一下,我没问题。”周泽自言自语道。 此时已经天黑, 外加自己书店这块区域人迹罕至。 “你的胃口,不是不好么?”坐在后车座上的林医生一脸不解地问道。 周泽身体僵了一下, 她说的身体有问题指的是自己不能吃饭? 呼…… 长舒一口气, 卸下了心理压力, 但依旧要轻装上阵! 但周泽还是道:“我要证明另一个方面也没问题。” “什么问题?”林医生还是一脸不解。 然后,周泽也钻入了后车座, 把车门关上。 天很黑, 车很抖, 他们干了个爽。 第四十八章 三百年好品质 “他们在车里。” 书店门口,白莺莺端着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盯着远处的玛莎拉蒂。 “唉,玛莎拉蒂的空间其实没有卡宴大,记得上次她开来的是卡宴啊?” 许清朗也端着个小板凳坐在自己面馆门口。 “被老板开车时刮蹭了,换车了吧。” 原本两个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但奈何女尸不是普通人,作为一个曾躺在地底两百年的存在,她的听觉真的很好。 在这两百年的时光里,白夫人偶尔会来这里和她聊聊天,讲一讲外面的事儿,像是闺中密友一样。 嗯,就像是大学女生宿舍偶尔也会聚集在一起讨论下长短软硬, 或者一起看看来自东方某国的教育动作片那样。 也因此,女尸虽然两百年没出来,她也没有和时代脱节,至于白夫人不在的时候,她就自己听土地里和地上的声音,也因此,她练就了极为可怕的听觉。 当“听到”剧情似乎开始向不可描述地方向滑落后,她马上端着板凳坐过来,同时拍了拍墙壁,示意隔壁的许清朗出来一起看戏。 不得不说,二人虽然平时吵嘴有点多,但关键时刻,还是懂得分享的。 “哟,老板下车了。”白莺莺低呼道。 “咦,那个医生也下车了。”许清朗直播道。 “哟,老板打开后车门了。”白莺莺继续低呼道。 “咦,那个医生进后车座了。”许清朗继续直播道。 “车在摇啊。”白莺莺捂住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 “他们估计干了个爽吧。”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酸味呢,你厨房里的酸梅汁是不是泄漏了?”女尸摆摆手捂住鼻子道。 “嘿,扯蛋,来,咱们下注了,多久结束。”许清朗看了一下表,道:“我赌十分钟。” “十五分钟!”女尸回答道。 “一,二,三,四…………八,九,十秒!” 敲黑板, 注意时间单位。 “咦,车子不摇了。”女尸好奇道。 “难道是换姿势了?”许清朗皱了皱眉,他不愿意相信那个可怕的结论! “十秒换姿势?”女尸“咯咯咯”地笑着,“你也是嫩雏儿吧?” 女尸可是过来人,当年白夫人和穷酸书生幽会,偷吃过禁果,她可是有经验的。 许清朗面色不愉,作为一个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对自己的第一次看得重一些, 不行么? “车又动了。”许清朗惊呼道。 “一,二,三,四…………八,九,十秒!” “车又不动了。”白莺莺吸了口鼻涕,“又换姿势了?” “你们老板,以前是不是没结过婚?”许清朗皱眉道,“等下,我好像查过周泽的资料,上面写着未婚,该不会是个雏儿吧?” “应该没结过婚。”白莺莺回答道。 “那个医生眉宇没开,胯下并拢,也应该是完璧之身。”许清朗猛地一拍额头,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懂了,俩个雏儿,第一次居然玩这么高端。” 白莺莺在旁边沉默不语。 “你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我记得,夫人和那个书生第一次的时候,书生好像很熟练。”白莺莺有些神伤。 “古代酸秀才各个鬼精得很,就爱骗你们这帮大家闺秀,实际上都是一些不要脸的老司机。” 许清朗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卧槽,车又动了。” 十秒,停。 十秒,动。 十秒,停, 十秒,动。 女尸和许清朗车每动一次,他们就换一个侧头的姿势,车再动一次,他们再换回去。 到最后,二人都觉得脖子有些酸了。 终于,后车门打开了。 周泽和林医生满头大汗地下了车,然后二人分别坐到了前面位置上。 “怎么看不懂呢。”许清朗摇摇头。 “我也是。”白莺莺也是一副莫名其妙地样子。 “难道周泽的节奏和普通人不同?”许清朗又摇摇头。 “或许吧。”白莺莺猜测道。 终于, 玛莎拉蒂开走了, 热闹结束。 许清朗和白莺莺对视一眼, 互相哼了一声, 在心里鄙视了一句“J货”! 然后各自扭头离开, 一个去厨房, 一个去看书。 ……………… “呼…………呼…………” 副驾驶位置上,周泽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林医生驾驶着车,身上也有不少汗珠,更显得一抹风情。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够有吸引力。”林医生咬了咬嘴唇自责道,“我没有经验,对这方面,我并不懂,让您……没办法尽兴。” 周泽头往后靠了一下,摇摇头, “是我的原因,都那样了,肯定是我的原因。” 周泽抽出前面的纸巾,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我们都是医生,这个事情,其实我们都懂,是我这方面,确实有问题。”周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回去, 把许清朗给抓出来, 吊在树上用皮鞭抽他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就在刚才,正准备全军出击的时候, 周泽忽然想到了许清朗对自己说的话。 你用的是徐乐的身体, 那么你到底是绿了徐乐还是徐乐绿了你? 你的身体是徐乐的,DNA,也是徐乐的,孩子也是徐乐的。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 在那个时候, 周泽甚至连自己下面那东西, 都觉得有些恶心,仿佛正拿着别人的那东西。 在这种心理压力之下, 尝试了很多次之后, 终于在成就上超越了大禹, N次过家门而不入! 门,因为历史原因,有点紧, 但推门的手,实在是太软绵绵了! 毫无诚意! “给我点时间。”周泽点了一根烟,然后想想又把烟给丢出了窗外。 不是周泽觉得在女士的车里抽烟不礼貌,而是觉得自己似乎没抽事后烟的资格。 “我下次,会穿丝袜。”林晚秋很认真地说道。 “那就彻底证明是我的问题了。”周泽苦笑道,不过看着旁边表情很肃穆的林医生,周泽的心里一下子软了。 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 把自己心里刚刚承受着的愤怒,多多少少倾洒了一些在这个女人身上。 “对不起。”周泽在心里说道。 不管徐乐和自己是什么样的复杂仇恨关系,至少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她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很纯粹的。 上辈子自己看似很成功,但过世半年之后,还记得他的,好像只有她了。 “就在前面停下来吧,你回去吧,晚上早点睡。”周泽说道。 “您也早点休息。”林晚秋停下了车。 当周泽下了车后,她才开车离开。 之前周泽就说过,他们的生活节奏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照旧。 也没办法不照旧,哪怕周泽愿意回去面对岳父岳母包括小姨子的苦瓜脸, 但晚上跟林医生躺一张床上,他睡不着啊。 难道说让林医生和自己一起睡冰柜? 自己是冻不死,但林医生怎么办? 又或者把白莺莺喊过去,大家一起睡? 周泽还没牲口到那个地步。 吃饭和睡觉,人生最大的两件事,自己现在都被限制,确实很难放飞自我了。 文庙早就关门了,不是那次“洗门”的时候大家一起争着上头香人头攒动的时候了。 中国人对于鬼神一事儿,一向都是那么的功利,当然,这似乎也是一种优点。 周泽把带来的香烟拆开, 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小插曲,但周泽还是懂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不管如何,他不可能眼巴巴地等着小萝莉办完事儿回来然后把自己临时工的身份一起抹去,顺带着自己的结局如何还得看人家的心情。 一根根香烟并排插在地上,周泽一根根地点起来,然后把汤圆摆好,做完这一切后,周泽对着面前拱手喊了一声: “小子带着点东西孝敬您老来嘞,还请您老现身一见。” 话说完,等了许久,还是没声息。 周泽又将另一条烟给拆下来,准备再点的时候,发现自己刚刚点燃的那一长排香烟忽然集体熄灭了。 抬起头,周泽看见那个侏儒老者正坐在前面土堆儿上,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乐得合不拢嘴。 “后生,你这可是无事献殷勤啊。” 侏儒老者背上背着一面锣,满脸褶皱。 “确实是有事找您问问。”周泽姿态摆得很低。 能在文庙边带队巡游,肯定不是孤魂野鬼,应该也是体制内的人,也因此,关于鬼差的事儿,他应该知道不少。 “莫慌,让老夫我算算。”老者掐着手指头,一连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泽,琢磨道:“老夫陪侍文庙一甲子,也算是有些道行,你心里所求所渴望什么事儿,老夫肯定能算出来。” 周泽闻言,就在旁边静静地等着。 终于, 老者猛地一拍大腿,道: “算到了!” “还请老前辈解惑。”周泽很恭敬地问道。 自己这个鬼差的身份,到底如何把临时工的前缀给去掉? 自己又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老者“呵呵”一笑,一副我已经看穿你内心的表情,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悠悠然地一抚胡须,道:“你最渴求的事儿,老夫已经知晓了。 也罢,看你这次礼数这么周到的份儿上,老夫我也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周泽认真等待着。 “九芝堂浓缩六味地黄丸。”老者开口道。 “…………”周泽。 “咦,不对?不应该,那玩意儿三百年好品质; 老夫年轻活着时也吃过,管用啊。” 此时此刻, 周泽忽然好想把面前洋洋自得的老头, 给掐死。 第四十九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额,难道我猜错了?” 侏儒老者歪了歪头, “道行又退步了,唉哟。” 侏儒老者掏出一根烟,自顾自地抽起来,很惆怅啊。 周泽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总不能说,你算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老前辈,我来是想问一下关于鬼差的事情。” “鬼差?”侏儒老者皱了皱眉,“我说你这个后生没事做问鬼差的事儿做什么,那帮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遇到他们还是得躲着点他们。 你有肉身,能活过来,这是大机缘,自顾自地偷着乐吧。” 老者很不理解地说道。 周泽微微皱眉,眼前的老者,看不出自己是鬼差? 虽然自己是临时工,但以这个老者之前推演的手段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半桶子水,但他却根本没能发现自己的鬼差身份。 这是否意味着,小萝莉的确是把自己当临时工,除了一个所谓的“地狱之门”,她其实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根本就没给自己? 许清朗曾说过那个萝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肯定不是真的想要交接班而已,她只是有事情需要去忙,暂且抓了自己当了个免费的壮丁。 至于抓自己当壮丁的理由也很简单,不就是看重自己不会主动惹事儿,不会在代班的时候给她惹麻烦么? 但这个身份,周泽是必须要掌握的,他已经有一次人生被毁掉了,这次的人生,他必须完全捏在手里,而鬼差的身份,则是最好的护身符,让他不至于沦为黑户惶惶不可终日。 周泽对着老者摊开了手掌,让那个标志展露在老者面前。 老者面色当即一凝,随即呼吸都随之滞缓了片刻,同时眼珠子“兹遛”一转,而后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那个长舌头女娃子,把你拉出来当代班的了。” 侏儒老者背着双手,在土堆儿上来回转着圈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周泽在旁边没出声打扰他。 终于,老者又问道:“你问老夫鬼差的事儿,意欲何为?” “为地狱和谐,为阳间和平,更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哦。”老者摇摇头,又点点头,“嘿,老夫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对那个长舌头女娃子,取而代之?” 周泽没反驳, 没反驳也就是意味着默认。 “办法不是没有,而且很简单。”侏儒老者沉吟道,“念在你今晚给我带了这么多礼物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 “洗耳恭听。” “文庙里头,住着的都是圣人,圣人在上,人走人间道,鬼往奈何桥,圣人们一眼洞明。 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是。”周泽点了点头。 “长舌头丫头给你这把钥匙,相当于给了你半个身份,但她随时可以拿走。”侏儒老者沉吟道:“但只要你进了文庙,由老夫我亲自祷告圣人,你再在圣人面前表表态,做做保证,表表决心。 也就是把你之前所说的那番漂亮话,再说得更漂亮一些,只要其中一个圣人点头,你的身份,就算坐实了。 但有一点需要切忌,圣人目光如炬,洞悉一切,一旦你心存歹念,又或者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那么制裁你的除了阴司法规,更有圣人之怒!” 侏儒老者一脸严肃。 “就这么简单?”周泽反问道。 “何其难也。”侏儒老者叹了口气,“想要获得圣人垂青,赐予你身份,这只能是一种法子,一种姑且试试的法子。” 周泽点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侏儒老者走到文庙门口,对着里面吹了一口气,门后就传来了“咔嚓”的声响,应该是大红木门的门闩落下了。 “你且先进去,好好在圣人像前说道说道,接下来,由老夫来替你安排。” 周泽伸手推开门,看了看身边的侏儒老者,见对方站在那里不动,有些奇怪道: “老前辈不和我一起进去?” “见笑了,我只是圣人座下一条走狗,哪敢没事瞎到圣人面前晃悠,你身上有半个官身,但且进去。”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老者双手轻轻一合,木门再度闭合。 “跟圣人好好说道说道!” 随后,老者又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不需要点,香烟自己就直接燃烧了。 一根烟抽完,老者笑了笑,取下自己的锣鼓,用力一敲! 只听得一声脆响, 老者吊着嗓子吼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紧接着, 又是一声锣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者敲着锣,在文庙门口载歌载舞,有点像是东北跳大神的。 他身材矮小,蹦跳起来更显憨态可掬。 “小子,你且继续和圣人像多聊聊,多表表态,老夫帮你上达天听!” 侏儒老者冲着文庙里喊了一嗓子。 “好,辛苦前辈了。” 周泽的声音从墙后面传来。 “不辛苦,不辛苦,以后你多给我带几条烟时不时来看看我就好了,老夫我也没了子孙后代,也断了香火奉承,现在想抽根烟,都难得很。 文庙里倒是不缺吃的喝的,但圣人老爷面前的东西,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啊。” 侏儒老者“哈哈哈”大笑, 然后继续欢快地敲起了自己的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锣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锣响。 锣响一次比一次低沉, 与此同时,侏儒老者原本那柄用白布包裹着的棒槌开始浸透出了血色。 一开始, 血色只是淡淡的星星点点,但随着一次次敲锣,血色开始蔓延。 开始变得浓稠,也开始变得刺目, 到最后, 侏儒老者每次敲击时,都能敲出一大片血浆来,印染了他的衣服,也让他原本憨态可掬的形象,染上了一些狰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砰!” 最后一声锣响, 侏儒老者直接将手中通红满是鲜血的锣鼓一股脑地丢入了文庙之中,同时提着嗓子喊道: “圣人睁眼喽,邪祟受法喽!” 喊完最后这一嗓子, 老者整个人如遭电击,他的身体比之前变得模糊了许多,甚至隐约有涣散的趋势。 但他还是放肆地笑着,同时对着里面喊道: “舒服么,现在你舒服么!” “不舒服。” 周泽的声音从围墙后面传来。 “不舒服就对了,后生,老夫今天再教教你,什么叫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人心隔肚皮,何况是一只鬼! 老夫豁出去一甲子的陪侍的功德,也要请圣人把你镇杀喽!” “我和你……有仇?” 围墙另一侧周泽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解。 “仇?当然有仇!”侏儒老者身体一阵恍惚,但还是继续喊道:“老夫不去投胎,不落轮回,不奔往生! 没日没夜陪侍着这文庙,伺候着这些祖宗, 为的, 还不就是为了给后人积攒点阴德,蒙阴一下子孙么! 老夫这一脉因祖上行过祸乱之事儿,导致人丁稀薄,所以老夫才不得已为之,滞留此地,只求香火通达不断! 但在一年前,老夫最后一代子嗣,单传子嗣,居然没了! 你让我这一甲子的陪侍装孙子又有什么意义?” 侏儒老者哭喊道, “天天陪着这些泥胎塑像,很有趣么? 哈哈哈,老天有眼,那日‘洗门’争头香,我只是瞥了你一眼,借了你一根烟抽抽。 根本就没看出来什么, 今儿个刚才让我好好算了算,去你的六味地黄丸! 你让老夫算出来了你和我最后一代子孙的夭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是你造的因,今儿个就由你来接这个果! 老夫用六十年陪侍的功德换你一个魂飞魄散, 你值了!你不亏!” “你那个后代,死在手术台上?”围墙后的周泽问道。 “不,不是死在手术台上,他死在一场车祸里。” 侏儒老者抹泪道,身形虽然模糊了许多,但是他的眼泪,似乎也带着血红的斑点。 “我上辈子又不是开车的。” 周泽还想说自己上辈子也是被车撞死的。 “那个酒驾的王八蛋,他本该死了的,阳寿也该尽了的,但你硬是在手术台上把他救了回来,给他强行撑了半个月的命! 最后,他时辰到了,酒驾出车祸死了,但也连累了我那可爱的乖曾曾曾孙儿,也一起在车祸里走了。 你说, 这是不是你的因果? 这是不是你造的孽! 这是不是你欠的债!” “你这脑回路,真强大。”周泽感叹道。 从刚开始复仇的亢奋状态中慢慢恢复平静的侏儒老者忽然发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儿,按理说自己折了一甲子的陪侍功德请文庙里的一位圣人睁一次眼。 依照那些泥胎圣人的一贯尿性,平日里懒散得要死,只要睁眼前方有鬼物,哪怕是正牌鬼差也都能一并镇杀了,何况还不是正牌的周泽? 眼下的周泽,不应该在圣人一眼之下,魂魄分崩,灵魂飘散,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么? 怎么每次回应自己时都语气轻松? 这不对, 这不对劲! “你怎么会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侏儒老者忽然吼道, 他可是一股脑葬送掉一甲子陪侍的功德啊! 周泽从围墙另一侧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侏儒老者。 文庙的庙宇被长方形的围墙围着,之前周泽说话时就站在另一侧围墙外面,所以侏儒老者站在正门位置时听起来,就像是周泽站在庙里对自己回话一样。 侏儒老者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文庙外面的周泽, “你怎么在外面,你怎么出来的!” 周泽对着后面努了努嘴,道: “你在这个单位混了这么久, 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可以走后门的么?” 第五十章 那一双……赤红的眼眸! “你在这个单位混了这么久, 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可以走后门的么?” 这里的后门,可不是指的走人际关系的潜规则,而是指的是文庙除了前门之外,的确还有一个后门。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天上掉馅儿饼根据力学计算是能够砸死人的。 如果侏儒老者只是提点自己几句,再云里雾里说一些神秘莫测的话,仿照菩提老祖给孙猴子后脑勺敲三下,说不得周泽还会细细思量,觉得比较逼真和踏实一些。 但怪就怪在侏儒老者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得让周泽有些觉得不真实。 难道近些年鬼里面也开始掀起了学雷锋做好事的风潮? 尤其是在老者拒绝和自己一起进入文庙后,周泽心里也就提起了一些谨慎和小心,文庙不是很大,周泽从正门进去马上就从后门出去绕了过来。 事实证明,周泽的选择是正确的。 正如老者自己所说的那般,人心尚且隔肚皮,何况是鬼? 再者,让周泽觉得有些荒谬的是,老者要报复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个…… 自己救了一个病人,然后半个月后那个病人酒驾出车祸,连累了侏儒老者的孙子也在车祸中丧生。 侏儒老者居然就迁怒了自己,认为如果当初自己不竭尽全力把那个病人的命给救回来,他孙子就不会死。 多么清奇的脑回路。 “我上辈子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周泽微笑道,“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你恨我,甚至恨到了这种地步,真的很没道理。 或许,你只是觉得自己子孙后代断绝了,自己白白陪侍了这泥胎塑像一甲子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心里有怨气,想要找个人发泄出来,你就选择了我?” 侏儒老者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周泽,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道: “这就是你造的孽,该死的人,你为什么要救起来!” “在医生眼里,经过全力救治最后却死去的人才是死人。你说的理由,我不承认,那种所谓的因果,更是狗屁不通。” 如果自己救了的人,他们犯了什么事儿,因果都得算到自己头上的话,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泽记得有个英国老兵回忆录上写过,一战时他亲自俘虏过元首,本有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个小矮个给枪毙了,但他没那么做,把他当作战俘收拢了。 难道说日后第三帝国造的孽,都得算到那位英国老兵头上? 周泽摇摇头,和这家伙道理是说不通了,下一刻,周泽十指指甲开始长长,黑色的气息在指尖来回地环绕。 “你这是要断送了小的,连老的也一波带走了么?”侏儒老者气急败坏道,“这里是文庙,是圣人安息之所,就是正牌鬼差也不敢放肆!” “去你妈的。” 周泽直接走向了侏儒老者, “老子只奉行一个道理,你刚刚想要弄死我,那我现在就要把你弄死! 上辈子的仇现在不方便报,眼下的仇如果还继续揭过去,那周泽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 活人暂且弄不得,鬼我还弄不得么? 侏儒老者想要逃跑,但周泽的手直接抓住了他,同时将他狠狠地向后一拉! “哗啦!” 侏儒老者发出了一声惨叫,身体更加透明。 “我不要去地狱,我不要去地狱,圣人,救我,救我!” 只可惜, 文庙里的那些泥胎们依旧不动如山,如果他们真的有灵,又岂会让侏儒老者家彻底断了香火? “谁说要把你送地狱了?”周泽笑了笑,“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下地狱么?” 说完,周泽直接向前刺过去,而后双手撑开,心中积攒的戾气在此时得到了爆发,侏儒老者的魂体直接分崩! 很简单, 也很干脆, 在收拾白莺莺之前,周泽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能打; 而现在,他对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对鬼物的能力,有着一种很充实的信心,虽然侏儒老者之所以能够被轻易地解决掉也和他献祭了一甲子陪侍功德魂体虚弱有很大的关系。 周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也不清楚自己刚刚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老头符不符合小萝莉的心中有逼数路线。 但如果老是学王八憋着,总觉得会把自己憋出问题来。 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周泽拿出手机打了车。 上车后,司机很热情,还主动给周泽分了一根烟,这让周泽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然后一边抽烟一边敷衍着和司机聊天时, 同时还偷偷地用燃烧的烟头烫了一下车门, 车门没被烧穿。 周泽心下安然,实在是被上次的纸车弄得有些疲惫了。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的光景,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电脑,有些生涩地操控着鼠标。 周泽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准备上楼去休息时,发现白莺莺还坐在电脑后面一动不动。 她不上去自己怎么睡觉? 周泽走到白莺莺身后,发现这女尸竟然在玩单机游戏抢滩登陆,打得很是激动。 “休息了。”周泽提醒道。 “哦。”白莺莺应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我说,休息了。”周泽加重了声音。 “哦,好!”白莺莺吐了吐舌头,退出了游戏,然后乖乖地上了楼。 二楼有两张凉席,冰柜暂时被挪到了角落里,一人一张凉席躺下来,若是外人不小心进来上了二楼一看可能还以为是两具放在草席上的尸体摆在那里。 “老板,你今天,累了吧?”白莺莺试探性地问道。 周泽没回话,今晚的事儿,他不想多说,尤其自己多次过家门而不入的事儿,实在是没什么好吹嘘的。 白莺莺见周泽不搭理自己,也就乖乖地闭上眼,自她身上不断地散发出些许阴气,让周围的温度开始降低下来,也让周泽的精神缓缓地放松。 唔, 睡觉了。 ………… “咕嘟…………咕嘟…………咕嘟…………” 像是开水沸腾的声音,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座水潭上,周围热浪滚滚,像是躺在浴室大池子里一样。 远处,有一条很宽敞却也很泥泞的道路,有一群群白色的身影在沿着道路麻木的前行。 这里,好熟悉。 周泽慢慢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能坐在水面上,不会落下去。 “你也来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在周泽身边响起。 周泽猛地转过头,这才看见自己身侧竟然站着一个穿着卫衣的年轻男子。 在卫衣男子身边,有一道匍匐着的小巧身影,像是一只猫。 男子戴着卫衣帽子,看不真切他的脸,但却给周泽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间,周泽想不到他是谁。 “别紧张,这里是梦。”卫衣男子说道,“庄周舞蝶,我们作为死人,梦回地狱,也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你是谁?”周泽问道。 “名字,在这里有意义么?” 男子反问道。 周泽一时语塞,的确,卫衣男子说得很清楚了,只有死人,才会梦回地狱,大家都已经死了,互报姓名,有什么意义? “他们要来抓我了。”卫衣男子说道。 “抓你?”周泽愣了一下,“抓你回地狱?” “呵……”卫衣男子笑了一声。 紧接着,卫衣男子转身准备离开,他身边的那只猫也慢慢地跟着他一起准备离开。 忽然间,周泽脑海中想到了什么,当即道:“你是蓉城的那位? 老道开冥店的员工?” 卫衣男子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向周泽,“员工?” “难道……不是么?” “是就是吧,你认得那个老道?”对方问道。 “算是吧。”周泽应了一声。 “哦。”卫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四周,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浓重了,他开口道:“梦就快醒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梦。”周泽说道。 “慢慢地就会习惯的。”卫衣男子似乎因为周泽和老道的关系,想多说几句话,没有再急着离开,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潭水,“这水潭,还记得么?” 周泽看了看脚下,点了点头。 “下去!” 卫衣男子走到周泽身边,伸手按住了周泽的肩膀,然后两个人一起沉入了潭水之中。 潭水清澈无比,在水中,能见度很高。 “有没有发现,少了点什么?”卫衣男子问道。 “那个……那个女人……不见了。” 周泽环视潭水四周,发现了问题,那个当初自己第一次下地狱时碰见的无面女,不见了! “哦。”卫衣男子应了一声,紧接着,周泽就看见对方帽子下出现了两道泛红的光泽,这是对方的眼睛。 血红色的眼眸! 一时间,一种磅礴的恐惧感开始袭来。 可怕的危机感忽然降临, 周泽十指上的指甲也长出来,眼眸里也出现了黑色的光晕。 “你要做什么?”周泽警备道。 卫衣男子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看看你自己。” 周泽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下, 他愕然发现, 在自己身上竟然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头发,这些头发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他自己都没能发觉。 “她已经来找你了。”卫衣男子提醒道。 ………… 清晨的阳光,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许清朗泡了一杯茶,搬着藤椅坐在店铺门口晒着太阳,这个时候还不会有人点外卖,他也乐得清闲。 一辆出租车在前面路口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女孩长得很清秀,脸上略带些婴儿肥,已经算是半出落的一个美人胚子了。 女孩儿走到了书屋门口,见书屋上锁了,当即伸脚踹了一脚门: “徐乐,你个王八蛋给我出来!” 但没反应。 许清朗抿了口茶,道:“找他啥事儿?” “我姐请病假在家一个多星期了,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茶饭不思的,肯定是许清朗这王八蛋又惹我姐生气了! 我今儿就喊他回去,让他跟我姐道歉。” “你姐?”许清朗琢磨出味道来了,“你姐昨晚应该很累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姨子皱眉问道。 “没啥意思,大人感情的事儿,小孩子别乱插嘴,管好自己的小男朋友就可以了。”许清朗一副教育小女生的架势。 “你这人好怪,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本小姐就不敢抽你! 我们家的事儿,轮的着你说话么?” 小姨子举起手,示意我真的要抽啦! 许清朗“嘁”了一声,悠哉悠哉地道:“放心吧,你姐和你姐夫关系,好着呢。” 其实有句话许清朗没说,在心底说的:那就是林医生看起来挺传统的一个女人,谁知道也能玩儿得那么开放。 克服心结迎接新生活的速度,如此之快。 啧啧, 果然,爱情的力量确实是强大的,也是不可理喻的,古往今来,多少痴男怨女化作飞蛾扑向这把叫做爱情的火焰之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算了,给点小建议吧,告诉你姐,她那辆卡宴空间比那辆白色玛莎拉蒂更大一些,人在里面做事儿时更舒服。” “玛莎拉蒂?”小姨子疑惑道。 “是啊,你姐的新车不是么?” “我姐从一个多礼拜前就没再出门,哪里来的新车,还玛莎拉蒂。” 小姨子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清朗,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又踹了书店门一脚: “好啊,徐乐,我懂了! 你吃我家的, 用我家的, 这开书店的钱也是我姐出的, 现在翅膀硬了,又傍上别的富婆了是吧, 那个富婆还开着玛莎拉蒂来约你是吧! 徐乐,你这叫吃里爬外,没良心!” “啪!” 一声脆响传来, 小姨子吓了一跳, 扭过头看向身边躺在藤椅上的许清朗, 刚刚是许清朗手中的水杯摔落下去的声响。 许清朗张开嘴,一脸地惊恐, 然后猛地跳下了藤椅, 对着书屋的门就是一阵乱踹: “天杀的, 你他娘的快醒醒啊, 还睡你麻臭嗨啊, 你那晚真的搞鬼啦!” 第五十一章 鬼涎香 许清朗刚踹门没多久,周泽就走了下来,打开了书店门,他的额头有些汗水,神色也显得有些疲惫,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说实话,他也是刚醒,不过不是跟以往那样自然醒,而是被惊醒。 梦中最后的一个画面,自己身上缠绕着的那一根根黑色的头发,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能够让人头皮发麻。 “徐乐!” 小姨子叉着腰,一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架势! 周泽对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许清朗进来,随即周泽当着外面小姨子的面,将书店门再度锁上,把她隔离在了店门外。 小姨子一脸不敢置信, 徐乐居然敢无视自己! 小姑娘公主脾气噌噌噌就上来了,她这次来是打算给自己姐姐要个说法的,而且还从许清朗那里得知了玛莎拉蒂女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 好,你锁门是吧! 小姨子弯下腰,从地上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准备砸玻璃门,但她刚准备助跑时,在书屋里的周泽侧过身看了她一眼。 此时,周泽眼眸里有黑色的光晕在流转。 小姨子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踉跄地后退好几步,且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双腿。 那个晚上在卫生间里被吓到的一幕重新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一晚, 她被吓得尿失禁。 “徐乐,你……你给我等着!” 小姨子放下了最后一句狠话,然后慌里慌张地离开了,同时还在心底埋怨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儿,把这些事儿回家告诉爸妈就好了。 就说他们当初自己选的乖上门女婿,外头有女人了! ………… 书屋里,许清朗进来后就一直在组织着措辞,吞咽着唾沫,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在此时,也依旧有一种深深的心有余悸。 因为当时的他,包括女尸,以及周泽,都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的真正身份! 这太恐怖了, 而且细思极恐! 就像是你看综艺节目上那些模仿达人模仿个明星唱唱歌,你能觉得挺有趣; 但忽然有个人模仿你爸妈模仿你丈夫或者妻子和你生活,结果你还浑然没有丝毫地察觉,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昨晚,那个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林医生,不是你媳妇儿! 你媳妇儿根本没换车,从你跟她坦白后,她就请了假就没去上班。” 许清朗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周泽瞳孔微微一缩, 没说什么,而是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梦里,那个来自蓉城穿着卫衣的男子已经给了自己提醒,所以哪怕现在听到许清朗的话语内心的确吃惊,但还能经得住。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许清朗有些奇怪道,“或者,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周泽摇摇头,“我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那就是林医生。 不过现在想想,确实很多地方说不通。 她忽然来找我,似乎一切都想开了, 我忽然变得很主动,也很冲动, 她也很配合,一举一动,虽然看起来羞涩扭捏,却又恰到好处地能够撩拨到男人心中最颤抖的位置。” “那个是什么鬼?”许清朗抿了抿嘴唇,重新问道:“是哪种鬼?” “地狱黄泉路旁的一个喜欢在水潭里用双手跳舞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脸。” 说到这里, 周泽心中忽然生出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无面女, 看见她容貌的人总是觉得她的无面很惊悚,也很诡异, 却忽略了, 她没有脸, 是因为她有能力变化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脸! 这才是无面的本质, 无中方能生有! “无面女?”许清朗皱了皱眉,“这个我好像在哪个清代志怪小说上看过,据说她是受黄泉路上那些亡者的不甘凝聚而出的鬼魅,一直在等待着重回阳间的机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周泽点点头,同时道:“把那个志怪小说找出来,也让我看看。” “我回去再找,都是小时候看的东西了,估计也找不着了。 对了,你和那个女鬼发生过关系了么? 就像是你刚刚说的,她来找你,就是来勾引你的对吧?” “没。”周泽摇摇头,拿起柜台上的新水杯,喝了一口茶, 故作深沉地道:“最后关头,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鸣金收兵了。” 周泽不可能承认是因为许清朗这该死的混蛋那天下午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身体、灵魂DNA绿帽这些狗屁玩意儿害得自己当时心理产生了障碍所以没能被成功勾引。 实际上,周泽自己也纳闷儿了,他这书店里,网路小说实体书摆放得最多,那些重生文穿越文也不少。 人家书里主角生儿育女都很正常,看起来也都理所当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怎么轮到自己践行小说里的情节时,就多出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自己是不是…… 闲得? 不对,闲的应该是许清朗, 只有这逗比才会无聊到去帮自己分析和思考这种哲学上的问题。 但好像也不能怪许清朗,如果不是那天下午许清朗和自己说了那些话,自己现在估计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而且,后果会很严重。 人家钓鱼,自己咬上鱼钩,下场,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她失败了?”许清朗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盯上你?” “可能人家不像那位白夫人,讲究门当户对吧。”周泽笑道。 “…………”许清朗。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因为我能回来,她不能,而且,我现在还有肉身,还有新的人生。”周泽猜测道。 “她现在也回来了,而且很明显,她的目标是你。”许清朗分析道,“这意味着,她的回来,并不是那么的纯粹,很可能有其他的限制。” “比如,因为某些特殊的目的,有人故意让她得以回来?”周泽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总感觉你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我现在是白担心是么,你心里其实都有数了?” “做梦知道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会信这种鬼话?”许清朗反问道。 周泽伸手轻轻抚额。 小萝莉急匆匆地将鬼差的差事转交给自己,无面女也从地狱里被放出来, 很有可能,是为了抓那个蓉城的男子,也就是梦里提醒过自己的那位。 但那位无面女显然是打算趁着办公差的时候做一些自己的小盘算, 比如, 设计自己? “总之,这段时间,我尽量不离开书店,等风头过去再说。” “这是应该的。”许清朗点点头,然后凑近了对周泽道:“喂,你心里是不是还是对身体和DNA什么的有芥蒂?” 周泽摇摇头,“我有那么无聊么?” “其实这事儿也很容易想开,DNA只是一段编码,但子嗣其实也是自己灵魂的结晶,算了,这话题我也扯不清楚了。 总之,那些没穿越也没借尸还魂的正常人和自己妻子生的孩子也说不定不是自己的呢, 你也没必要太在意这个。” “以前没发现你真的挺会安慰人的。”周泽站起身,对许清朗道:“和我到卫生间里来一下。” 许清朗跟着周泽来到了卫生间, 周泽直接将自己的外套和里面的衣服脱下来。 “你得注意锻炼了。”许清朗摇摇头,显得很是不满意。 就在此时,女尸从楼梯上走下来,卫生间就在楼梯口侧面,白莺莺直接看见了一起在卫生间里的两个男人! “哎呀,人家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睡够呢。” 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白莺莺作势要上去重新休息,不打扰下面的二人世界。 “把二楼的医疗箱拿下来,准备好纱布和消炎药品。”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好嘞,老板。” 白莺莺忙跑上去拿东西,心里则是想着老板他们要这么激烈? 都要提前准备止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许清朗抱着双臂,看着周泽,目光深处,露出了明显的反感。 周泽笑了,“你明明不是一个gay,为什么平时要装出那种样子?” “生活情趣,你懂不懂?”许清朗指了指周泽的小腹,“虽说是别人的身子,但你也该多锻炼锻炼了,瞧这个赘肉,啧啧,恶心。” 周泽的指甲当即变长, 许清朗愣了一下, 艹, 不就嘲讽一下你的身子么,至于这样生气? 不过,周泽下一刻直接用自己食指指甲轻轻地自自己下颚位置一路往下划,一道血痕慢慢地被拉出来,血珠子也溢散出来。 与此同时, 从周泽脖子到小腹位置上,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粉末,这些粉末像是木匠师傅用的墨线一样,很细微,之前根本看不见丝毫。 指甲划过,这些墨线也随之脱落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自己胸口位置那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是什么东西?” 许清朗屏住呼吸,低下头蹲下来观察着这些脱落的黑色粉末。 “是头发。”周泽回答道。 缠绕在, 自己灵魂上的头发。 “老板,我进来了。”白莺莺提着医药箱走进了卫生间,当她看见地上的那些黑色粉末时,脸上当即露出了怪异之色,道: “老板,这是你们拿来做调情助兴的东西么?” “你认识这个?”许清朗指了指这黑色的粉末道。 “这是鬼涎香,是百年以上的老鬼身上怨气所化,我家夫人当初也会有一些。” “说功效。”许清朗问道。 “激发人的冲动,比如当时你想要做什么,而身上也同时吸入这个东西的话,能让你成十倍百倍地迫切地想要去做那件事。” 许清朗闻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瞥了一眼周泽, 笑道: “老周啊,这无面女是想找你配种啊?” 第五十二章 有辱斯文! 周泽不认为无面女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的限制只会比自己更多,否则她也没必要选择“易容”成林医生的模样来趁机接近自己。 只是,被这种人惦记着,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她可以变成商场里的保安,可以变成公交车司机,可以变成马路边等待你去搀扶的老奶奶, 也可以变成小巷子里喊你进屋喝茶的知心大姐姐。 只要你还有人际关系网,只要你还有出门的需求,她就有能力接近你,而你必须时刻准备着来自身边任何人的偷袭。 她到底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周泽不懂,但类似志怪小说中女鬼喜欢吸食男人阳元补充自己的诸多例子来看,无面女可能也无非这几种目的吧。 或者,她想要自己的身体? 又或者,她想要自己现在临时工的资格? 周泽不清楚小萝莉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恐怕人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去做什么干预,因为很有可能,无面女就是小萝莉这帮鬼差故意放出来帮忙做事情的。 无面女没有直接对自己出手,可能是因为有其他的顾忌,当然,再看看现在乖巧得不得了的白莺莺,可能无面女也是很忌惮自己的指甲。 当初自己初入地狱,无面女就想把自己留下来,结果被自己指甲所伤,让自己得以离开,可能,那一次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让她不得不用美人计来对付自己。 但有一点,也让周泽有些神伤, 鬼涎香, 十倍百倍的冲动, 居然也能让自己克制住了。 周泽没有对自己意志力坚定的骄傲, 只有一种淡淡的不可捉摸的忧伤。 坐在柜台那边,随便翻阅着一些书,周泽还上网查了一下关于无面女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搜索到有价值的讯息。 有价值的讯息没有搜索到,不过搜到了周星驰的那部《大内密探零零发》。 然后周泽和白莺莺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把这部电影重温了一遍。 里面有个反派BOSS,也没有脸,也能变成其他人的模样。 电影看完后,已经是傍晚了,周泽示意白莺莺把店门打开。 白莺莺有些犹豫,道:“老板,不怕她再来?” “不做生意了?”周泽反问道,“还是你能贡献出一点陪葬品我去换点钱周转一下店里的资金?” 女尸撇撇嘴,还是去开了门。 她是有钱的,白夫人下葬时,好歹是一个千金小姐,陪葬品应该不少,再加上白夫人在人间逗留了两百年,那些阿堵物她也不可能带入地狱,自然都留了下来。 看看白莺莺趁着有限地几次出门的机会买了多少个包包回来,周泽就心里有数了。 一开始周泽还怀疑这个女尸是不是偷了店里的钱去消费,后来周泽发现店里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她那几个包包的钱后也就不再怀疑了。 白夫人当初八抬大轿要接有二十几套阳宅的许清朗, 白莺莺痴迷于品牌香包, 这对于世界上的单身狗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意味着哪怕你死去后变成鬼,依旧艰难。 店门刚开没多久,也就周泽去泡杯茶的功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走入了店里。 白莺莺站在原地,盯着对方。 周泽也是下意识地看着对方,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无面女应该不大可能如此心急又变了一个模样过来,但心里总是得防备一下。 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皮夹克外套,很多地方都泛白了,脚上穿着一双也是有些陈旧的皮鞋,裤子是休闲裤,不是那么光鲜亮丽。 他头顶上,还戴着一顶高帽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中年男子走到书架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准备找本书看看,但左看右看,他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同时埋怨道: “老板,你这儿全是小说啊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没点其他的能看的书?” “这里有。” 周泽示意白莺莺把柜台后的箱子搬过去。 白莺莺照做了。 对方蹲下来,继续从箱子里选书,连续翻了几本,封页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比如阿宾, 比如门房, 比如陈皮皮, 中年男子气得手指发抖,把箱子往前一推, “这些东西,你拿给我做什么!” 中年男子很愤怒,站起身后手指着周泽: “现在开书店的,都这么不要脸了么! 藏污纳垢, 藏污纳垢!” 周泽点了一根烟,一只脚翘在柜台上,没搭理这家伙。 中年男子愤愤地转身准备离开,当他走到店门口时,扭过头看见门口的小书架上好像有有一些还算严肃的书,当下停住了脚步,从里面选了一本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然后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开始阅读。 周泽也没去管他,他这个书店,反正生冷不忌,人鬼都可以来,不人不鬼的也可以,无非是现在时期有些紧张,需要多注意那个无面女人的动向而已。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拿出电话一看,发现居然是小姨子的电话。 “喂。”周泽认真地听电话。 上一次,是林医生的微信,这一次,是小姨子的电话,保不准无面女再玩一次半边PG的套路。 “姐夫……”小姨子电话那头娇嗔道。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 有问题, 很有问题! 小姨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这分明是主动送上半边PG的节奏了, 就像是那晚玛莎拉蒂里林医生说她下次穿丝袜一样。 周泽不认为自己有……不对,是周泽不认为“徐乐的面容”能具备女性杀手的能力。 电话再度响起,还是她的电话。 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 “喂。” “徐乐你这个王八蛋,敢挂我电话!” 这下子人设正常了。 “什么事。”周泽冷冰冰地回应道。 “我和朋友去肯德基自习,钱包被偷了,你那里有钱么,随便给个七八千给我应应急就好了。”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 嗯, 肯定还是无面女。 哪怕不是无面女,听到“七八千”就好了时,周泽也认定她是无面女假扮的。 对的, 就是这样。 电话再度打来,周泽有些烦了,那位坐在那里看书的中年男子更是皱着眉头看向周泽,显然,是周泽一次又一次地电话铃声打搅了他看书。 “不好意思,我调静音。”周泽说道。 对方低下头继续看书。 只是,小姨子还是在不停地打电话,周泽只能再度接了一次。 “徐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这钱只能向你要,算我借你的行么? 我不把玛莎拉蒂女人的事儿告诉我爸妈告诉我姐可不可以?” “你还是告诉吧。” “…………”小姨子。 卧槽,你不要这样破罐子破摔啊,你还有抢救的机会啊! 从上次交了各种费用之后,他兜里也就几千块剩余了,都给了她,自己只能喝西北风了。 “徐乐,拜托啦,帮帮忙,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一个姐们儿去了迪厅,然后我们俩钱包都被偷了,这事儿不能让我爸妈和我姐知道,不然他们会骂死我的。 我这个姐们儿明天还得交绘画班的费用,她学费之前就放在钱包里,这个不能耽搁。” “你让她找她父母吧。”周泽说道。 “她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这笔学费还是他寒假里打工挣来的,她家里不会同意给钱的,周泽,算我跟你借的好不啦,等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我就还你。” 周泽还想拒绝, 就在此时, 电话里头又道:“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出租车到这里了,还好我微信里还有一点钱,打车还打得起,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 电话被挂断,书店外走过来两个女生。 两个人应该是同学,穿着都算正常,但明显故意化妆了一下。 这个年纪的女生,就是出水芙蓉,其实化妆反而是累赘,但只可惜,这个年纪的她们并不懂得这个。 周泽站起身,走过去。 “徐乐,姐夫,帮帮忙嘛。”小姨子开始对周泽撒娇。 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显得有些怯懦,就站在小姨子身边,很不好意思很拘束的样子。 周泽正在想理由去拒绝, 但就在此时, 原本坐在那里安静看书的中年男子忽然站了起来, 气息开始变得粗壮, 脖子上青筋都毕露而出, 像是发了春一样! 周泽一只手直接压住了他的肩膀,把这家伙给按住。 同时对白莺莺道:“拿钱。” 白莺莺从柜台后面取出了五千块,递给了周泽。 周泽一只手接过钱,然后给了小姨子,同时嘱咐道: “要还的。” “知道啦。” 接过钱的小姨子目光则是在白莺莺身上徘徊,道:“她是谁?” “店员,你姐认识。”周泽解释道。 “哦,好吧。” 小姨子拿人手软,拉着身边的女同学直接转身离开了书店。 而周泽身边的这个中年男子作势准备追出去,却被周泽直接转身双手按压在了玻璃窗前。 如果不是这货忽然发疯,周泽怎么可能这么爽快地把钱给出去? “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了?”周泽沉声道,“本来我还在犹豫的,但现在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地狱去吧。” 中年男子还在不停地挣扎。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周泽气极反笑,直接指着前面的玻璃窗,道:“看看你头顶上戴着的,到底是什么帽子。” 中年男子看向玻璃窗,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 自己戴着高高的帽子, 帽子上写着“衣冠禽兽”四个黑色的大字。 中年男子整个人怔住了, 瞬间停止了挣扎, 嘴里呢喃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第五十三章 众口铄金 “哟,衣冠禽兽?” 许清朗刚刚打算关门,凑巧看见看见周泽铺子里有一个“客人”,过来打趣道: “兄弟,你这装扮挺新潮的啊。” 周泽伸手指了指中年男子头顶上的高帽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盖棺定论呗。” 许清朗伸个懒腰, “就像是古代皇帝皇后以及层次高一些的大臣去世之后都会有一个谥号,也像是小学生期末结束的成绩证书上也会有优、良、及格、中一样。” “所以,这顶帽子,是他死后他身边的社会关系网给与他的评价?” “差不多是吧,这也得靠运气,一般人死后也不是名人,也拿不到这个玩意儿,就算是名人,也鲜能有的,总之,也得靠运气,就像是你能从地狱里爬出来,其他九成九的鬼都得去安安心心投胎一样。 对了,我记得好像书里记载秦桧死后头顶上也有个高帽子,上面写着‘陷害忠良’。” “那岳武穆头顶上帽子就是‘精忠报国’了?” “扯,戴高帽子游街,美谥哪里用戴帽子。” 周泽松开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准备把地狱之门打开,将这货给丢进去,这货刚刚看见年轻女生就像是发了亲情的野牛一样,这货还不愧是衣冠禽兽,看上去也确实文质彬彬的,带着点书生气质。 “要送我下去么?”中年男子此时像是安静了下来。 “否则呢?”周泽反问道。 “可以让我把这本书最后一卷看完么?”中年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冥钞。 “嘿,你打发叫花子呢?”一边的女尸忍住不讥讽道,“看来你生前确实混得很失败啊,就连亲人都没给你什么香火供奉。” 死人亲自给出的冥钞,和活人烧的冥钞不同,当然,一般死人的冥钞多寡确实和亲人的供奉多少有一定的联系,但其中也是有一些界限,否则使劲烧就能烧出阴间首富了?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带着恳切的目光看着周泽:“求求你了。” 许清朗在旁边点了一根烟,没说什么,这是周泽的事儿,他不方便插口。 周泽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本《国学大纲》,道:“这书我以前看过,在我看来,这本书里有好几处明显的错误。” “任何具备学术价值研究的书都会有自己的错误,错误,也是前人的积攒。”中年男子正色道。 “但全都是吹好话的书,有什么意思?”周泽反问道。 “曾国藩给曾纪泽的信中有过这么一句话‘不可轻率评讥古人’,老板你虽然开着书店,但你毕竟不是读书人。 钱穆先生写这本书的背景是抗战时期,写这本书时,钱穆先生已经做好了亡国的最坏打算,他写出这本书,是想着日后如果真的亡国,还能有人可以靠着这本书在后半夜偷偷摸摸地品读,回味我们祖先的文明和传承。 批判和讽刺类的书,自然看得更加能让人过瘾,但日后若是真的亡国了,有人看见这本书,面对全是讥讽和批判,谁会再有心向故国心向中华的情绪?” 中年男子讲的头头是道,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 像是讲台的老师正在给学生讲述自己的道理, 很激动,也很投入。 “你是老师吧?”许清朗笑着问道,“哦,我说的是生前。” “我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中年男子回答道。 “果然衣冠禽兽。”许清朗冷哼了一声,“我去睡了,晚安啊周老板。” 许清朗摆摆手,离开了书店回去了,那摇曳的身姿,很是婀娜。 周泽转过头看向白莺莺,“他刚刚的那个背影,是不是很像你那个时代青楼里的龟公?” “我那个时代么。”白莺莺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摇摇头,道:“花魁都没他好看。” 周泽撇撇嘴,对白莺莺的回答也没太大的意外。 中年男子重新坐下来看书,似乎没心思去猜测周泽是否答应,多看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多品味一会儿。 想了想这个家伙之前看见年轻女生时的躁动,周泽都替他躁得慌。 “老板,我看他挺有学问的。”女尸小声说道。 “你家夫人以前勾搭的穷酸书生,学问也挺好吧?”周泽问道。 白莺莺点点头。 “这个说不准。”周泽也有些难以去定量,只得道:“季羡林先生在日记中有‘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的记载。” “文人果然都好色。”白莺莺嘀咕道。 “男人都好色。”周泽修正道。 白莺莺看向周泽,娇嗔道:“老板你就很有定力啊。” “去把卫生间马桶刷一遍。” “…………”白莺莺。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没急着打开地狱之门把中年男子给放进去,而是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下来,拿出手机,随便着刷着网页。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对方没回答,似乎沉浸在看书的氛围里。 “不回答书就没得看了。” “任薪笃。” 周泽点点头,当他正准备试着搜搜这家伙名字看看这家伙以前的花边新闻时,书店门再度被推开。 小姨子,去而复返。 “又回来做什么?”周泽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中年男子的肩膀,他生怕这个家伙再度发情。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中年男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完全没有躁动的迹象。 咦,这次学乖了? 小姨子拿出手机对着书店照了一圈还照了周泽,然后发送了过去,随后点开语音道: “姐,我都说了我今天下午都在徐乐书店里看书你就不信。 好啦好啦,我这就回去,马上回去行不啦。 真是的,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都打扰人家。” 发完语音,小姨子吐了吐舌头,长舒一口气,道: “好险,还好我还没来得及打车,不然就露馅儿了。” “小小年纪,别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容易吃亏。” 周泽还是提醒了一句,哪怕她不是自己的小姨子,这纯粹是一个中年大叔对小晚辈的劝导。 “行啦行啦,徐乐你怎么变得跟我姐一样了。”小姨子显然没听进去。 “那个女生呢?”周泽问道。 “她回家了啊,我刚看着她打车走的,她家住得有点远哦。我本来也想打算打车走的,正好我姐来微信查岗问我做什么。” “钱呢?” “钱当然给她带回去啦。”小姨子有些无所谓道:“放心啦,不就是五千块钱嘛,等我发零花钱了还你就是了。” “你还?”周泽问道。 “对啊,不是我还还是她还么? 她父亲瘫痪在家,母亲摆早点摊,生活很不容易的,我也不想看她再吃苦打工了。 还有哦,她中学时曾被班主任猥、、、亵过,所以现在才这么沉默寡言的。 我拿她当好姐妹,这不就得多照顾一点她么? 行了,徐乐,今天就这样了,我先回去了。” 小姨子摆摆手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周泽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眼前正在认真看书的中年男子。 然后自言自语道: “侵犯自己班上的学生,被发现后,还跳楼自杀了。”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像是完全没听到,但是他的高帽子,是那么的清晰,也是那么的刺眼。 古代犯人需要在脸上刺字,以此表明身份,打为下等人,和眼前这顶高帽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白莺莺干活的速度很快,没办法,原本她也算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但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周泽有一些洁癖,无疑让她的工作量确实大了一些。 “老板,累死我了。” 白莺莺脱去了外套,她也是不怕冷的,只穿着一件短袖手里拿着抹布就走了出来。 年纪看起来很小,但发育得挺好。 “老板,他怎么看我没反应?”白莺莺有些纳闷道。 “你是死人。” “但我也很漂亮啊。”白莺莺做了一个媚态的姿势。 “算了吧,你下面这么冷,哪个男人进去估计就得直接冻得硬梆梆永垂不朽了,连伟、、、哥都不用吃了。” “没你这么埋汰人的老板。”白莺莺白了周泽一眼,“对了,刚老板你那小姨子又回来了?我在卫生间里听到她声音了。” “嗯,回来又走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 如果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对白莺莺没感觉那是因为白莺莺是僵尸的话, 那么他怎么刚刚对自己小姨子也没感觉? 排除法,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这货只是对小姨子身边的那个女生有感觉。 网上搜的新闻报道因为要保护被侵犯女生隐私,所以没有照片。 有些事儿, 经不起思量, 也经不起考虑, 慢慢地, 周泽琢磨出味道来了。 小姨子看起来很泼辣的样子,但实际上心大无比,跟个大傻妞一样。 “喂,那个女孩是不是你的那个学生?”周泽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没回答。 周泽直接伸手把对方手中的书抓过来,“我问你话呢。” 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周泽,然后点了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又问道。 中年男子还是没回答。 “再不好好回答我现在就把你送地狱去了。”周泽威胁道。 “书看完了,可以上路了。”中年男子站起身,看起来很是洒脱。 “你学文天祥是吧?”周泽讽刺道。 “不管她怎么样,终究是我的学生,没教育好她,是我的责任。”中年男子这般回答。 “意思就是我刚看的新闻报道是假的,你没侵犯她,她故意给你身上泼脏水要学校赔偿?”周泽抿了抿嘴唇。 那么事情就很好想了,小姨子钱包应该也是那女生偷的,顺带再编造个理由,再让小姨子给她五千块。 一个家庭贫困打了一个寒假工的女生会把五千块学费带在身上跑去迪厅疯闹? 小姨子这是上了人家的套了。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伸手抓着中年男子的肩膀,很认真地问道。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去你丫的,那是老子的五千块钱!” 周泽很想一巴掌扇飞他,但留手了,抬高了手,甩在了对方帽子上,但在碰到对方帽子时,周泽感觉自己掌心烫了一下,有些疼。 这帽子, 好硬, 居然让自己的指甲位置产生了些许刺痛感, 再看即使整个人被带动着甩飞出去,但那顶帽子,依旧稳稳地扎根在中年男子的头上。 周泽想到了许清朗之前说的那句话:众口铄金。 这帽子, 不管真假, 都是脱不掉了。 第五十四章 还钱! “妈,我回来了。” 女孩推开家门,喊了一声,里屋里传来自己父母的吵架声。 她回来与否以及是否吃过晚餐,在父母眼里都不重要。 父亲瘫痪在床,虽然能移动一下,但除了自己勉强可以在痰盂上上厕所以外,做不了其他事儿。 母亲每天要去外面摆早点摊,起早贪黑。 按理说,他们家的氛围应该如很多电视报道和报纸刊登得那样, 贫寒,坚韧, 却又不失家庭的温馨与和睦。 自己也应该学习成绩很好,替父母争气。 但或许是童话般的故事毕竟是少数, 自己的家,和以前自己所看的类似报道,差别真的很大。 父亲瘫痪在家,却没能修身养性,他脾气很暴躁,尤其是对于每天在外工作的母亲,经常斥骂,说母亲在外面有了男人,有了姘头。 说母亲不要脸,是个J货。 母亲每每都会和父亲吵架,然后父亲就会摔东西,咆哮。 这个男人的下半辈子的力气,可能都用在躺在床上骂人了。 而自己却对母亲没办法彻底同情起来,因为母亲偶尔穿戴回来的小首饰以及一些衣服,分明不是母亲自己会去买的那种款; 而且有一次她和男友在宾馆,碰到了本该去进食材的母亲和另一个男人和自己走入同一家宾馆。 当时两方人差点走入同一个电梯,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一些,对男友说自己先去上个卫生间,可能一场可怕的尴尬就将诞生。 这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看起来风雨飘摇,事实上,也的确是四处漏风。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和父亲离婚,她也不知道作为一个躺在床上失去上班赚钱能力甚至连做家务能力都没有了的父亲,为什么心里却没一点点自知之明。 总之, 习惯性用钥匙打开门, 习惯性听到父母的争吵, 习惯性走入自己在阁楼上的小房间, 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习惯性地打开自己的最新款苹果笔记本, 习惯性拿出自己刚买的温和的卸妆水, 习惯性打开自己经常看的美妆博主视频, 习惯性地登录了知乎。 这就是她的生活,也是她现如今的节奏。 高考,对于她来说,早就是一个遥不可及地梦想了,因为她的成绩太差,差到自己已经绝望。 她有些后悔, 后悔在初中时不应该为了那几万块钱,就说自己的班主任侵犯了自己。 当时母亲很激动,父亲很激动,在自己说出这件事后,母亲几天没出去摆摊,叫来几个亲戚,用担架扛着瘫痪的父亲去了学校门口。 夫妻俩抱头痛哭, 凄凄惨惨戚戚, 记者闻讯而来,像是见了血的鲨鱼。 道德伦理,人性缺失, 往往是当下记者最喜欢的热点,因为它不会踩线,风险极低,但所可以收获的热点效应,却是无比的巨大。 总之, 那件事情的走向,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更多一点的零花钱去买衣服。 自己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曾接济过自己一些,平时一些学杂费他甚至会提前帮自己交掉。 偶尔,任老师的母亲也会请自己去她家吃饭。 任老师还没成婚, 再加上她经常去他办公室和家里跑, 也确实给了很多人捕风捉影的机会。 流言蜚语,在她自曝前就已经有了,但那时的她,并不在乎。 虽然,她也听说了。 在有一次她偷偷去酒吧玩,出来的路上被老师撞见后,老师就对她冷漠了下来,他似乎很失望,对自己。 他的母亲也不再喊自己去吃饭, 他甚至不再提前给自己交一些学杂费了, 也不再接济自己, 这让她感到很愤怒。 然后她以自己被侵犯作为威胁,去找老师要钱,她需要钱,她看上的口红,看上的衣服,看上的代购品,都需要钱去买。 但老师拒绝了她,哪怕她威胁将事情曝光出去。 哪怕是现在,她都觉得自己中学的那位班主任,确实是一个读书人。 当时的他,甚至对着自己敲着桌子呵斥道:“公道自在人心。” 然而, 真的是这样么? 事情闹开后, 他直接被学校停职了。 来自社会舆论的庞大压力,最终让他崩溃。 他愤怒地反击过, 长篇大论地在网上回击过, 满口“之乎者也”, 哪怕她当时只是一个中学生,她只是一个学渣,在那时也能看出来,老师的回击,很苍白,也很无力。 虽然看似掷地有声,一身浩然正气,不畏流言。 但在外人眼中看来,这是死鸭子嘴硬,自以为是,靠着教师的身份想要蒙混过关。 老师教了一辈子语文,教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如何写好作文,但他的“作文”,写得却不好。 外界和舆论所希望看的,并不是他的这种文体,而且他那掷地有声带着“鲁迅”风格的回击和反讽,更是刺激到了外界舆论的神经。 什么, 我们都是错的? 就你英明? 不可能。 然后,是更加强烈地反扑。 现如今,明星陷入绯闻就得马上请公关公司,以各种操作,将事态抚平。 如果只是说道理,摆事实,事情如果真的就这般简单, 那么现在大部分的公关公司就得饿死。 而那时,又被挖出一条消息,老师的一个叔叔,在当地教育局当科长。 一个很小的科长,年逾五十,平日里恪守道德,也是一个老学究,喜欢研究心学,也因此,人际关系很差,五十岁了,没机会再往上升。 但外界对于这个消息,只需要短短一句话的标题:禽兽教师背景揭幕! 一切,彻底引爆。 人们纵情发泄着自己的“怒火”,觉得自己正在与黑暗势力和人间权贵做着斗争, 媒体尽情地博取着流量和曝光度, 这是一场由她掀起的饕餮盛宴。 最后,以老师在教学楼上的纵身一跳,化作了结束。 而校方一开始为了息事宁人恢复正常教学给自己家赔付的几万元,也为这起事件做了“盖棺定论”。 不心虚, 怎么可能赔钱? 是吧。 得知老师死后, 她痛苦了一晚上,然后遗憾了一个月。 痛苦一晚上,是因为她还有良知; 遗憾一个月,是她发现,如果等到自己上大学后再以这种方式来一次,自己可以获利更多,比如保研,比如更多的赔款。 从口袋里取出了钱包,是那个叫林忆的女生的,她是自己的同学。 钱包里现金不少,还有很多张VIP卡。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呵,有钱人。 有钱的bitch。 再将兜里的五千块取出来,放入了自己上锁的小抽屉里,她觉得今天收获不错,实际上事后她曾收到过很多次捐款,都是自己和父母对半分了。 卸了妆,洗了个头, 她重新打开网页, 登录了知乎, 今天,准备写自己一天的生活。 比如她有一个开书店的姐夫,比如她有一个做医生的姐姐,比如她有一个开医药公司也曾当过医院院长的父亲。 她写到今天有一个曾被教师侵犯实际上却是绿茶婊的同学,钱包丢了,她心里很鄙夷她,却依旧从自己姐夫那里拿了五千块给她。 因为五千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每个月零花钱的零头。 就当可怜这个绿茶婊吧。 她有一大批粉丝,关注她的动态,只要她一发消息,就有很多人过来回复和点赞,她喜欢这种感觉,在这里,她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 甚至,有时候她都有些分不清楚网络的虚拟和现实的真实。 她觉得她就是林忆。 当然,也有人讽刺她仗着自己有钱家庭条件好就看不起穷人,狗眼看人低。 她很淡定地回复了:Who care? 她合上了电脑,准备休息,熬夜,是女人的天敌,她需要保养好自己,自己的皮囊,似乎是父母留给自己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她去了卫生间,洗漱。 父母的争吵还在继续,父亲在摔杯子,骂母亲,母亲回骂他窝囊废,为何不赶紧去死, 去路上找辆车往底下一躺,然后给家里赔一笔钱也算是尽到男人的责任了。 她听了笑笑, 洗漱好后回到自己卧室。 打开门, 却发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男人在抽着烟, 烟灰就抖落在自己刚买的一款护肤品盖子里。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这个男人。 原本她闭合上去的笔记本被男人重新翻开, 男人在看自己在知乎上的回帖。 沉默, 持续了大概三分钟。 她终于颤颤巍巍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认识他,刚见过,林忆的那位开书店的姐夫。 周泽将烟头插在她护肤品里头, 她嘴角抽了抽,那一款,很贵,是她陪了一个老男人一次后才买回来的。 周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然后很认真地道: “还钱。” 第五十五章 哦 屋子里,女孩没说话,周泽则是慢悠悠地点了第二根烟,然后又拿出女孩的一盒粉底,扭开盖子,看来是打算继续当烟灰缸用。 当然,外面女孩父母的吵架声还在继续,女孩母亲开始哭起来,说男人没良心,随后男人也开始哭起来,说女人变了。 女孩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周泽: “大哥哥,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林忆是好朋友,你是她的姐夫,那我们应该……” “嗡!” 周泽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倒刺在了女孩书桌上。 这是女尸的陪葬品之一,说削铁如泥,夸张了,但确实很锋锐。 周泽不想在面对普通人时也跟梅超风一样玩“九阴白骨爪”,因为那意味着很多的麻烦,而周泽,最怕麻烦。 一把匕首, 一声“嗡”响, 赛过了千言万语。 女孩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变化。 周泽原本以为,事情也应该了了,他来,只是想拿回自己给出的钱,另外把傻妞小姨子的钱包拿回去。 他没想过多的节外生枝,哪怕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儿出门直接被车撞死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蓉城那位的前车之鉴还在, 周泽懒得去搞什么法律外的惩罚, 他没那么闲,也没那种情操。 他只要钱,因为他穷。 有时候,生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尤其是当周泽环顾四周时, 自己的老婆很有钱,买自己房子当纪念品,开着卡宴,自己小姨子也很有钱,五千块无非是一个月零花钱的一部分。 许清朗有二十几套房, 白莺莺还有陪葬品, 自己身边都是有钱人,但就自己钱磨子压手。 然而,周泽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孩儿。 一个早就步入社会,早就经历了“锤炼”的女孩儿,在这个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静, 几乎可以让人胆寒。 女孩儿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只剩下一套内衣, 但接下来, 她却连内衣都准备解开。 “你是要杀人么?”女孩儿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神里,也不见了惊慌,反而很深邃,深邃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你来杀吧。” 女孩儿主动向周泽走了一步, “我父亲瘫痪在床,他没能力阻止你。 我和我母亲都是女人,也打不过你。 你来杀吧, 杀了我们全家。” 女孩儿走到了周泽面前,声音平缓。 周泽侧着头,看着女孩,顺带欣赏着对方的身体。 只是, 的确是有些头痛啊。 这位, 生冷不忌的样子。 而且, 她似乎笃定自己不想杀人。 周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应该让白莺莺上来,让女人来对付女人,似乎是最合适的方式。 “又或者,我现在喊一嗓子,就说你非法入室打算强、、、、奸。”女孩儿低下头,让自己年轻的脸凑到周泽面前。 “然后,我父母会听到我的声音过来,邻居们也会来,也会有人报警,你就会身败名裂。” 周泽笑了笑,道:“是不是这次我不光讨不回我的钱,还得另外再给你钱消灾?” “你不缺钱吧?”女孩微微抬起下颚,她下颚圆润,锁骨也很精致,连那眼睫毛,都带着些年轻女孩迷人的姿态,“林家,很有钱的。” 但我穷啊。 周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千块,我陪你睡一次。”女孩盯着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在这里,就在我家,就在我父母房间的隔壁,怎么样?” 周泽感知到一种老司机的气息扑面而来, 羞愧, 万分羞愧, 有了上次的三过家门而不入之后, 周泽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经验丰富到足以引领自己入门。 只是她的皮囊很好看, 但内在, 却有些阴毒。 “当初你的老师,也是这样被你逼死的么?”周泽问道。 女孩愣了一下,微微皱眉,有些惊讶于周泽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对你不错,还经常接济你,还请家里不方便的你去他家吃饭,他没碰过你,你却诬陷说他侵犯了你。” “我对不起他。”女孩耸耸肩,“他确实没碰过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傻到直接跳楼自杀。我当时只是想要学校赔一点钱而已。” “你父母,也知道吧。”周泽问道。 “当然。”女孩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看着周泽,“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周泽很认真地说道。 手微微抬起来,模仿起了书店里看书的中年男子说话的架势: “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自己的职业道德,而这些,都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你却把它们都毁了。” “你是来说教的?”女孩有些不能理解周遭的脑回路。 自己衣服都脱了,就剩他亲自解开自己最后的扣子了,结果眼前的这个男人,却在这里和自己上课。 她以前倒是遇到过一个客人,是一个好为人师的教授,出手也很大方,做事儿前还教育她应该好好学习,不应该做这个,女孩要自重,谆谆教导她。 然后那个教授一晚上要了自己七次。 这种人最虚伪了,明明打算解开皮带了,却依旧要跟你装一下正人君子。 “你应该给你老师证名,他是被诬陷的。”周泽说道。 “凭什么?” 女孩后退两步,将衣服穿起来,她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己并不感兴趣。 “凭良心,做人的良心。” “做人的良心?”女孩摊了摊手,故作调侃道:“我没想当人啊,如果有的选,我想当鬼的。” “哦,是么。” 周泽慢慢地站起来, 双手负于身后,指甲已经完全长出来, 同时,周泽的眼眸里开始有黑色的光圈流淌,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改变。 当初,性子大大咧咧的小姨子见到这样子的自己,吓得直接尿失禁。 而眼前的女孩也是脸色骤然一变,“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手指着周泽,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人是鬼……” 周泽从抽屉里取出了五千块钱,还有小姨子的钱包,放入自己口袋里。 至于里面的其他东西,他没兴趣。 他只是回来取走自己被骗的钱, 合理合法。 其他的事儿,他不想去做。 离开时,周泽弯下腰,伸手提起女孩的下巴,很认真地对她道: “我多么希望你现在是一只鬼,那样的话,我会让你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周泽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家。 而女孩,则一直瘫坐在那里,身体不停打着摆子。 ………… 走到外面,白莺莺在那里等着,她在嚼着口香糖,当周泽出来时,她主动剥开一片口香糖讨好似地送入周泽嘴里。 “老板,钱拿回来了?” 周泽点点头。 “那女的呢?”白莺莺不在乎钱,这点小钱,她随便拿自己陪葬品卖一件都不止了,她只是关心那个女孩的下场。 当初自己的老板可是把自己虐得很惨,所以她很期待自己老板如何料理那女孩的。 “在家啊。”周泽开始准备打车。 “在家?死在家里了?”白莺莺问道。 “我没对她怎么样。”周泽回答道。 “为什么啊!”白莺莺很不解,“那种女人,就该受到惩罚。” “那也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周泽很平和地说道。 “老板,你好怂唉。” “人家老师都对我说不关我的事了,我干嘛要自找麻烦?” 说着,周泽伸手指了指四周的花圃草丛,继续道: “再说了,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双通红的眼睛,等着我犯错呢。” 蓉城的那位到底日后如何,周泽不清楚,也不确定,小萝莉可能联合了其他鬼差一起去围剿他了,甚至连黄泉路边的无面女也被放出来参与这次行动。 当然,因为自己在梦中欠了对方一个人情的原因,周泽希望那位能够安然度过这次事儿。 但是,让自己去学他一样直接做判官,他做不到。 前世他是一个医生,只会救人,可不会杀人。 打车回到了店里,一路上,白莺莺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她对周泽的消极应对很不满意。 回到书店时,周泽看见那个中年男子仍然坐在那里看书,他没跑,哪怕周泽说要把他送入地狱,他也依旧没跑。 “帮我倒杯水。”周泽对白莺莺道。 “我累了,去休息。”白莺莺哼了一声,直接在柜台后面坐了下来。 周泽没说什么,在中年男子面前坐了下来。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中年男子闻言,抬起头,“父母都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姐姐。” “你姐姐联系方式告诉我,或者告诉我住址。” 周泽拿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声音从里面传出: “又或者,我现在喊一嗓子,就说你非法入室打算强、、、、奸。然后,我父母会听到我的声音过来,邻居们也会来,也会有人报警,你就会身败名裂…………” 手机视频里录制了当时的情景。 中年男子嘴唇微张,有些激动,也有些彷徨,然后战战兢兢道: “这个公布出去,会毁了她的人生的。” “那么,谁来给你的人生负责?以及,被你牵连的学校和你的亲戚妇人之仁?”周泽很不客气道,“以及,对教师这个职业名誉负责。” 中年男子面露挣扎之色,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把我姐姐地址告诉你。” 在中年男子说出了地址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的虚化,慢慢地像是融入了地下。 书看完了, 执念也了结了, 他不需要周泽强制送,自己就步入地狱去了。 真正的读书人,走得洒脱。 周泽把视频发给了白莺莺,白莺莺有些惊喜道:“老板,只要他姐姐把这段视频交给警方,他走在黄泉路上时应该就不用戴帽子了吧?” “呵……”周泽笑了一声,“帽子,摘不掉了。” “怎么会呢?这件事反转了呀。”白莺莺有些不理解,“公道自在人心。” “通常来说,在网上一名消防员战士殉职的新闻点击和讨论量远远比不过一条宠物狗被虐杀的新闻。” “这是什么意思?”白莺莺显然有些不了解,她刚接触网络才只会玩一些单机游戏。 “你知道,人们对一件事的关注度取决于什么么?” “比如这件事么?肯定是事情的真相啊。” “不,人们只关心他们所看见的‘真相’是否有趣。” 周泽伸手指了指头顶, “当初给他戴上那顶帽子的人,其中能有多少会看见辟谣反转的消息尚且不得而知,哪怕其中有一小部分人看见了,你猜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羞愧,难受?” “如果是面对面做错了事被别人当面批评了,正常人都会愧疚和难受。” “那不就对了么?” “但隔着一个屏幕的话,大部分人通常只会有一种反应。” “什么反应?” “哦。” “哦?”白莺莺不理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该干嘛干嘛。” 第五十六章 官说 小姨子的钱包被周泽发了一份匿名快递送了回去。 嗯, 资费是到付。 里面本有的两千块钱,被周泽顺了下来,反正这妮子零花钱多,就当自己帮她找回钱包的辛苦费吧,周泽觉得自己收费很合理。 然后第二天,周泽看见小姨子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个小偷好有职业道德,偷了我的钱包却把我里面的卡和证件都快递回来了,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周泽看了这条朋友圈,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傻妞还是继续傻乎乎的好了,傻人有傻福。 白莺莺将删减过头尾的视频U盘偷偷送到了中年男子姐姐家,其姐姐当天就去派出所报案,几天后,当地警方官方微博也发布了这条消息。 这件事也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很多人痛斥那个女生的无耻和狼心狗肺,但其热度,和当初事发时完全不能相比。 而且现在骂这个女生的人,当初估计也骂过那位老师“衣冠禽兽”。 总之,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好几天,生意照旧冷淡,白莺莺更加沉迷网络,进步神速,而且也开始逐步迷上了网络游戏,每天坐在那里看个副本攻略都能看好久。 活脱脱的一个网瘾少女。 黄昏,照常在许清朗那里吃饭,配着许清朗新研发出来的草妹汁, 周泽觉得自己吃饭也慢慢地能品出一些滋味了。 饭毕,周泽照例和许清朗互分了一根烟。 许清朗拿着手机,刷着微博,悠哉悠哉。 周泽发现许清朗最近饭店生意越来越冷清了,进出的外卖小哥也越来越少,当然,这不是生意不景气和许清朗饭店口碑下降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越来越懒了。 但按照许清朗的说法,问题在周泽这里。 自己哼哧哼哧从天明忙到天黑,隔壁却坐在书店里动都不动,他心里怎么可能平衡得下去? 拜托,他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为什么还没隔壁穷鬼日子过得舒服? 所以他也该好好过就好好过,该享受就享受,该休息就休息。 堕落了啊。 周泽在心里叹息着。 “嘿,最近东区那边怪事儿挺多的。”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东区在通城市区的东面,稍微有点偏离市中心,文庙和城隍庙都在那里,平日里也就逢年过节比较热闹,毕竟去上香的人多。 “怎么了?”周泽抖了抖烟灰问道。 “你看这条,有人发微博说昨晚在经过文庙时,看见几个玩古装cosplay的爱好者,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时,却发现人忽然不见了。” “这边还有一条,说在文庙街后面的林子里带着爹妈吃完晚饭散步时,看见有人在那里吟诗作对。” “还有一个,是一个司机发的微博,说开车经过文庙那边时,听见路边有不少人在哭。” 文庙? 周泽微微皱眉,这事儿,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啊。 “不过,这些事儿倒是让文庙又火了,据说最近去烧香的人变多了,都说那里变灵了。”许清朗感慨道。 “呵呵。”周泽思量着自己的事情。 “按理说,不应该吧,文庙那里都是儒家圣人们在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孤魂野鬼去那里作祟。”许清朗说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以前可能有人管他们。”周泽说道。 “那现在呢?管他们的人怎么了?” “被我杀了。” “…………”许清朗。 —————— 不得已,入夜后周泽和白莺莺一起来到了文庙。 上次周泽在这里把那个侏儒老者打得魂飞魄散,然后拍拍衣袖直接走了,不带走半分云彩。 但结合最近的一些事儿来看,很清楚了,没了侏儒老者的控制,那些之前充当仪仗队的书生亡魂们,开始慢慢地不安分起来,渐渐地开始放飞自我。 周泽是鬼差,这事儿本就应该归他管,更别提侏儒老者就是他干掉的,烂摊子,的确是该他来收拾。 “老板,这些亡魂其实成不了大气候的,过俩月也就烟消云散了,以前他们只是靠文庙的体系支撑着,他们不惹事儿,鬼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搭理。 现在他们失去了束缚,等蹦跶几天把心中的哀怨之气给发泄掉后,该魂飞魄散的就魂飞魄散,该下地狱的也就下地狱了。” 白莺莺有白夫人的言传身教,对这些鬼神之事儿,其实看得比周泽更通透。 “不看看这里情况心里放不下,能收掉还是都收掉的好。”周泽微微侧头,在寻找附近逗留的书生亡魂。 那些无法考取功名的,在求学之路上遭遇挫折轻生的历代读书人,很多人亡魂怀着极大的不忿来到了文庙附近,自此被气机牵引,成了文庙的“仪仗队”。 当然,里面肯定有其他滥竽充数的人,肯定不全是所谓的读书人,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也就都有了。 那些书生们无非是吟诗作对,哭哭啼啼,清朝李宝嘉曾在自己《文明小史》第六回写道: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无论他们有没这回事,可以不必理他。” 但周泽担心的是如果里面有其他玩意儿也“自由”了,很可能会搞出一些事情,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到头追究起来,自己肯定也得负一部分责任。 只是今晚静悄悄的,周泽抽了半包烟了,白莺莺干脆躺在草地上眯着眼,就是一只鬼都看不见。 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周泽伸手在白莺莺丰润圆挺的位置拍了一把,看着肉浪翻滚, 道: “喊两声,把那些鬼招出来。” 白莺莺对着周泽翻了一个白眼,显然没搭理这一茬,相处的时间久了,白莺莺也摸出了周泽的一些性格习惯,也敢恰到好处地拿捏一下架子,让周泽不至于反感。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故国神游,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自那棵树后传来。 紧接着,一名脚穿长靴,身着官袍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留着代表着威严的长胡须,面容方正,身材笔挺,一看就是当官的。 不对,一看就是生前是当官的人。 而且他脑袋后还留着长长的鞭子。 白莺莺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男子,然后惊讶道: “老板,我说怎么今晚一直见不到那些书生亡魂,合着全被他吞了!” 周泽也看出来了,这个男子看起来气度斐然,但在他肚子里,可以看见很多个小光点,应该都是被他吞了的书生亡魂。 “呵呵,宰相肚里好撑船,我不是宰相,但好歹曾官拜九卿,这张肚皮,放下他们这些历代科举破落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了,就你了,下去吧。” 周泽准备打开地狱之门把这家伙抓下去。 对方是吞了不少书生亡魂,看起来精气神确实不错,比寻常那些经常去自己书店看书的亡魂们要好上不少。 但还真到让周泽忌惮的地步。 都是鬼,有没有肉身,真的是两码事儿。 而且自己还有指甲。 “你是本地鬼差?”男子看向周泽,矜持道:“倒是能有和本官平起平坐的资格。” “哟,口气真不小,大清亡了?” 白莺莺嘲讽道。 “男人说话,有你女人插嘴的份儿么,给本官退下。”男子颇具威严地呵斥道。 白莺莺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发出一阵脆响。 男子看向另一侧准备打开地狱之门的周泽,道: “这位差人,本官有功名在身,也曾执一部牛耳,就算是要被送下去,也不该这般随便吧? 况且,本官生前曾在人间遇一阴司判官,那位判官说本官会在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死去。 本官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熬到了那一日,但那一日之后,本官却没有死。 足以可见本官气运加身,就连阴司的规矩,在本官身上亦不受用,所以,本官还是劝你切莫白白折腾功夫了。 待本官故国游览结束,若是想下去,本官自然会下去,说不定等本官下去后,也能谋一个阴司监司的差事,日后若是见面,你还得对我下跪行礼,恭敬地喊一声大人。” “你这人,真的是欠打得很啊。”白莺莺笑道。 “不,这说明人家家乡风气淳朴,不然他根本等到不长大就得被人打死了。” “岂有此理,哼,本官懒得与尔等扯这些口舌之利,本官并未虚言,你若是打算强行押解本官下地狱,那就做好结这梁子的准备。 阴司判官都没办法定准本官的死期,更何况是你这小小鬼差?” 周泽倒是不急着打开地狱之门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挺有趣,而且,说实话,现代鬼没什么稀奇,但是古代鬼, 真少见。 人们常说珍贵的文物是历史的记载品,自己眼前的这位,才是真正意义上历史的复读机啊。 “你脑袋后留着辫子,但穿的可不是清朝的官服。”周泽仔细看了一会儿,继续道:“应该是明朝的官服。 不对,你刚又说你曾官拜九卿,但这身明朝的官服可不是九卿的那种,反而是低品官的服饰。” 男子闻言,傲然道:“本官两朝为官,前朝御史,后朝九卿,造福百姓,官名斐然。 至于本官穿什么衣服,岂有你置喙的资格?” 周泽拿出手机,输入“甲申年三月十九日”查了一下,然后笑道: “那位判官没说错,你确实应该死于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一派胡言,本官可并未死于那一日,本官是最后寿终正寝,享有美谥!”男子很不屑地说道。 “你该那一天死的,真的。”周泽重复道,然后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但你厚着脸皮没去死啊。” “狂言妄语!”男子一挥衣袖,“不知所谓!” “你再想想甲申年三月十九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你该不该死!” 周泽加重了语气,呵斥道。 男子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量和回忆, 终于, 猛地, 他身子一颤,露出了惊容, 然后再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庙,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死后亡魂魂归故里时,会被羁押在这座文庙之内,和那些他口中的科举失败者一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百年! “这……这……这……” 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倒在了地上。 甲申年三月十九日, 这天正是明朝覆亡,崇祯皇帝自缢煤山,明朝百官从君赴难的日子。 刚醒,正在码字 最近作息崩溃,身体也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可能还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 从《恐怖广播》后期开始龙就感到很疲惫了,想休息,然后咬牙开了地狱,且两本书一起更新双开了一段时间,熬过一次新书期之后现在马上开书屋,又是一个新书期,确实精神和身体都很受折磨。 最近小半年,大起大落,精神上龙不会气馁依旧乐观,但身体承受力,真的是有点到极限的意思。 写这些不是为了诉苦和卖可怜,毕竟做决定要争一口气的是龙自己。 只是想和大家解释一下,更新龙会努力保持。 另外,上一章热评弹幕那位兄台说那则故事来自郭德纲老师的微博段子,非史实。 其实这则故事出自于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龙觉得应该是和珅和大人大人穿越回来看了郭德纲老师的微博又穿越回去告诉的纪先生。 争取十二点前更新一章出来。 莫慌, 抱紧龙! 第五十七章 是个东西 男子沉默不语,在这一刻,他有些失神。 周泽原本以为他会变成厉鬼,就像是当初在自己书店里那群被外卖小哥纵火烧死的受害者亡魂一样。 鬼之存在,一旦化作厉鬼,则执念彻底凝实,将彻底断绝轮回之路,唯一的结局就是烟消云散。 有点像是一个人短时间内服用了超过量一百倍的兴奋剂,然后当然嗨到天上去了,当然,嗨完之后就准备收尸吧。 不过,眼前的这位,却显得有些平静。 很失落,很彷徨,很无奈,也很纠结。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文庙,叹息道:“所以,作为读圣贤书长大的我,在圣贤眼里,其实和那些科举失败的破落户是一样的么。” 原本以为自己是独树一帜,原本觉得自己是气运加身,连鬼判官都不能判定自己的命格,谁知道,到头来无非是自己的自视甚高。 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否则不可能被羁押在这里几百年,整天浑浑噩噩,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不能具备,只能跟着一代又一代打更人围绕着文庙转圈。 男子看向周泽:“你觉得,我该死么?” 周泽没有回答。 “我有一个好友,姓柳,在得知先皇自缢煤山之后,领着全家老小一起在宅子里自尽追随先皇而去了。” 男子轻轻地诉说着, “出事儿前一天,他有一个才十三岁的孙女,偷偷地跑到我的府邸来,希望寻求我的庇护,她母亲是妾侍,想要给她求一个生的机会。 然后我那老友亲自上门,把他这个孙女接走了。 最后,柳家满门上下二十余口人,一起自缢殉国,那个小孙女,则是被一柄宝剑刺死,她不想死,结果却还是死了。” 男子笑了笑,“你觉得这样做,对么?” 周泽这次没再沉默,而是道:“她不该死。” “是的,她不该死,所以我觉得,是死是活,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我知道我亲族不想死,我的孩子们也不愿意死,所以,我得咬牙活着,活下去。 我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而活,我得为了他们这一大家子。 另外,我在后朝任职期间,活人无数,减少了很多杀孽。 就像是李世民宣武门之后他知道自己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洗不掉的污点,所以他殚精竭虑要做一个明君好皇帝一样。 我当时,也是这种心态。 总觉得多做一些好事,多活一些人,哪怕我没能去殉国,但总算留着有用之身做一些于江山社稷百姓有利之事,也算是从另一方面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男子说了很多,显然,他是不服气的。 古代读书人自称为圣人弟子,因为他们读圣人书,学圣人理,但眼下很显然,文庙里的诸位把他打成了不孝子弟。 他本是九卿公族,结果死后的待遇,却是和文庙里那些科举失败自杀的人一样。 这,已经说明了圣人们的态度。 周泽慢慢地蹲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子,想了想,还是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有点耳熟,往前数个不到一百年,有个人曾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说辞。 他叫汪季新。 他在民族危亡之际,做了汉奸,为虎作伥,美名其曰,曲线救国主义。” 男子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从前朝的御史,做到了后朝的九卿,就不用再给自己找借口了。 最本质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水太凉。” 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了羞怒之色,怒瞪周泽。 周泽摊开手,指甲长出,而后牵引出了自己右手掌心的标志,画了一道圈,地狱之门被打开。 “请吧,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个体面么,自己走进去吧。 如果我亲自去抓,那连最后一点体面也没了。” 男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在跨入那扇门之前,他用略带深意的目光最后盯了一眼周泽: “你觉得,水凉不凉?” “问心无愧就好。” 男子露出沉吟之色,然后摇摇头,也不知道最后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但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走入了门里。 周泽一挥手,门消散,这里的一切结束。 似乎也得感谢那位官老爷,将附近的书生鬼魂全都吞入腹中,也省去了周泽很多的麻烦。 “老板,这就结束了啊?”女尸很是失望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把他打一顿呢。” “打不打,没有意义。”周泽深深地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文庙,道:“再说,文庙里的圣人们已经把他羁押在这里几百年了,该惩罚也惩罚了。” 白莺莺嘟了嘟嘴,“看来文庙里的这些泥胎还是有点用的,也不全是瞎子。” “是啊,他们把那位前朝御史的亡魂羁押在这里,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御史不是自己的弟子,做出了没羞没臊的事儿,丢了他们的脸,需要惩罚。 他们惩罚了他, 然后,改朝换代了,明朝变成了清朝,很多都变了,但文庙,还是文庙,这帮圣人泥胎老爷们,依旧享受着新朝的香火供奉。” “…………”白莺莺。 “老板,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哲理了,那庙里的泥胎们到底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白莺莺还记得自己上次帮人抢头香进了文庙,结果自己有一种正在被“盯着”的不舒适感。 “就是个东西吧。” 打了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不过一般这个时候,才是周泽真正的营业时间。 大概是因为白天鬼少,晚上鬼比较活跃。 这些日子,冥钞赚了一点,不过在上次视频给出去之后,周泽又烧了很多冥钞免去了麻烦。 那个视频,当然不可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只要让有关方面心里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再花些力气认真查一下,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水落石出。 那个视频,无非是一个引子而已,它不能作为真正的证据使用。 周泽没去看书,而是戴着耳机听着音乐,随意地翻着一些新闻看看,白莺莺则是拿着手机坐在周泽后面玩着游戏。 主仆二人,各有所乐,放在隔壁那位比女人还美的男人眼里,这就是堕落的标志! 书店门在深夜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孩,她牵着一条柯基狗。 熟悉的女孩,熟悉的柯基。 周泽站起身,帮她倒了一杯水,作为第一名VIP客户,她理所应当享受这种服务。 周泽也靠近看了一下, 人是活的, 狗也是活的。 实在是深更半夜,有活人进自己的书店,概率确实比较低。 “老板,我家狗狗找到了哟。” “恭喜。”周泽说道。 柯基狗很兴奋地围绕着周泽绕了两圈,然后撒欢儿一样跑到白莺莺那边。 白莺莺正在玩农药,冷不丁地被这条狗给惊扰了一下,当即瞪了一眼,柯基狗一下子吓呆了。 俗话说,狗眼看人低,但实际上,狗能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 当下,狗瘫坐在地上,屎尿一股脑地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真是对不起。”女孩马上站起身,准备清理。 “没事。”周泽示意女孩稍安勿躁,然后对白莺莺道:“打扫一下。” 白莺莺放下手机,一脸哀怨地去卫生间拿拖把和抹布。 “老板,你这书店的生意一直不怎么样吧?”女孩把自己狗狗牵回来放在自己脚边不准它乱跑了。 当然,这货也不敢乱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混日子吧。”周泽说道。 “上次多亏你告诉我狗狗的位置,我才能找到牵走它的人花钱赎回来。” “花了多少钱?” “一万多吧,人家不肯还,说是她养的,不过谈好价格后,还是把狗狗还给我了。” 周泽点点头。 “老板,我觉得你这书店可以多加一些东西,比如这椅子,坐着真不舒服,可以换成沙发的。” 如果有钱的话,我也想换。 “我入股投资怎么样,你把这里好好弄弄。”女孩摸着狗狗的头对周泽说道。 周泽清楚,她无非是想要报答一下自己,所以哪怕亏本玩玩也无所谓,但周泽不能答应。 总不能问人家你介意分红收冥钞么? 烧了可以积攒阴德的冥钞哟? 当初那个道士对自己说这话时,周泽把对方看作煞笔, 嗯, 所以周泽不想被眼前的女孩也看作煞笔。 就在这时,隔壁面馆里传出了一声“大笑”,紧接着,穿着睡衣姿态撩人的许清朗跑了出来,来到隔壁书店,对着周泽和正在擦狗屎的白莺莺喊道: “中了,彩票中了,十万!” 许清朗很开心,人开心时总想着分享,他附近能找到活人的地方,只有自己隔壁的书店。 不过,好像隔壁书店两个也不是活人…… “恭喜恭喜。”周泽道贺。 “啧啧,送我个包包吧,许老板。”白莺莺趁机吃点喜钱。 “小意思小意思啦。”许清朗开始故作矜持,然后一看旁边居然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当即更加矜持道: “十万块而已,税后也就八万,也就一个彩头钱,对于我这个在石桥区有二十几套安置房的人来说,也就是毛毛雨而已,对我生活也没什么真正的影响。” “石桥区?”女孩开口问道。 “对啊。”许清朗回答道。 石桥区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那里的房子价格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自然也就可以更得瑟,哦不,是可以更含蓄一些。 “哦,那应该是我家的小区吧。” “你家也住在那里?”许清朗笑得更灿烂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出来喝个咖啡?” “我家不住在那里。”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拆迁你家的和给你安置房补偿的,应该是我家的公司。” “…………”许清朗。 第五十八章 撕啦! 这或许是许清朗被伤得最深的一次; 男人喜欢在异性面前表现自己,吹吹牛逼,得瑟得瑟,就像是猩猩求偶时喜欢捶打自己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发出: “哦哦噢噢噢噢!” 在周泽看来,一脸媚态的许清朗似乎是他所见的第一次打算释放出那种求偶信号。 只可惜,女孩的那句:你的房子是我家公司给的安置房。 “啪!”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许清朗恨不得一只手捂着胸口跪下来, 痛, 好痛, 痛彻心扉。 女孩慢慢地站起身,对周泽道:“老板,加个微信吧,如果以后打算合作的话,可以联系我。” “好。”周泽自然不会拒绝。 添加了微信后,女孩就牵着自己的柯基狗离开了。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摆摆手,缓缓地转身,离开了书店。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养伤。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来,至少最近一段日子,二十几套房这几个字眼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许清朗嘴边了。 回过头,周泽看见白莺莺正坐在塑料板凳上发着呆,不,不是发呆,确切地说,她是在拿着一本《明朝的那些事儿》在读。 “老板,你和那个鬼说的‘水太凉’是什么意思?” 女尸的记忆一大部分是继承于白夫人,在那个年代,女人读书的种类其实不多,自然不可能和要考功名的男子一样“学富五车”。 至于《红楼梦》中的那一个个才女荟萃一堂,大概也只能出现在书中了。 “他是明末文坛领袖,好像还做过礼部尚书,清兵入关,大明快亡了,他准备殉国,他的爱妾柳如是准备陪他一起殉国,结果爱妾跳下去了,他始终不敢跳,说了句:水太凉。最后投降了满清。” “那这人真不是东西呢,老板你是拿这个讽刺那个鬼么?”白莺莺问道。 “事实上,钱谦益最后虽然降清了,但一直暗地里资助反清势力,还给反清军队通报消息,也曾因此被清廷问罪过。” “这…………”白莺莺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个人了。 她很单纯,就像是老人和小孩在看电视剧喜欢直白地问:“这人是好的,这人是坏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世界,不是黑,就是白,至于灰色地带,太复杂,太难懂,干脆就当作没看见。 “我刚刚丢入地狱的那位,其实本质上和钱谦益差不多。”周泽笑了笑,拿起茶杯,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你还送他下地狱?”白莺莺有些不解道,“至少,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在阳间多逗留一段时间是可以的吧?” 周泽摇摇头,“你开始可怜他了?” “水太凉,人之常情嘛。”白莺莺嘟了嘟嘴,“我现在是死了,成了僵尸,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觉得不给国君和朝廷一起殉葬,也应该是自己的选择才对。 死,当然可以得到称赞,不死,也能够理解。” “鬼判官说他应该在那一天死,其实是对的。”周泽把水杯放下来,“我本来死了,又借尸还魂回来,我自己其实是在努力地苟活着,我本不该有那个资格去问别人你是否应该去死。 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白莺莺点点头。 “任何事情,都需要代入到特定的情境去思考,思考古人,思考古人的行为方式,就必须代入到那个年代,代入到那个时代的文化、风俗等等背景之下。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当然是民族和谐都是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局面。 但如果放在明末,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立场。 你的想法,就像是古代老农觉得皇帝每天早餐能吃十根油条十个大肉包子一样,我们以各自的小人物思维去代入那些历史上的大人物,本就是错误和不合适的。 是,钱谦益是在投降清朝之后还帮反清军队做了不少事情,甚至还在自己编纂的文献里讥讽清朝,但那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 “不够?真的非得让人家去死么?”白莺莺不解道。 “他得死。”周泽很认真地回答,“包括我刚丢下去的那个鬼,他也得死!” 说完,周泽深吸一口气, “不死也可以,洒脱地离开,去当一个富家翁,彻底相忘于江湖,抛弃荣华富贵,自此籍籍无名,也可以。” “凭什么?”白莺莺很显然不同意,“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多铎大军开进南京城,钱谦益是当时南京城里官衔最高的人,他领着众人跪迎清军入城,投降了满清。 他不能投降,他也没资格投降。 他的声望,他的身份,他的权柄,他的地位,他的享受,他的超规格待遇,都是朝廷给他的,也可以理解成是国家给他的。 你得到了多少好处,就理所应当承担多少责任。 你从国家手里拿到了这么多,位极人臣,哪怕腰都快摇不动了,依旧要追求柳如是,可以一树梨花压海棠潇潇洒洒。 那么当国家需要他时,他自然理所应当也有义务去履行自己的责任。 这是一种,契约精神。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实际上平头百姓哪怕抬头, 望天, 也没人说他们个不是。 但那些食俸禄,享民脂民膏的古代当官的,他们本身就有义务在国家这艘船要沉的时候,不惜一切去把这艘船给撑回来,甚至,和这艘船,殉葬。 英雄难做,小人好当。我们更应该击掌鼓赞英雄,而不是自我代入为小人寻求开脱。 不是我做不了英雄,所以小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从来不是的。” 白莺莺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就比如文庙的那位,在明朝是御史,类似于现在的检察官,还不是检察长,但后来他当了九卿,类似于当今的部长。 投降之后,还能混得这么好,节节高升,你说,他该不该死? 明朝有位大官,曾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我脑子晕了。”白莺莺摇摇头。 “这里是书店,虽然小说书比较多,但你也能看看其他的书。”周泽扭了扭脖子,“反正你也没其他事儿做。” 白莺莺瞥了一眼周泽,意思是说得像是你有什么事儿做一样。 周泽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看见白莺莺在给自己茶杯蓄水,白莺莺又问道: “对了,老板,那位喊出‘国家养士百五十年’的大官之后怎么样了?” “哦,被皇帝派锦衣卫在左顺门前拿棍子狠狠地抽了一顿。” 周泽醒醒鼻子, “然后就没然后了。” “…………”白莺莺。 主仆二人难得文青了一把,聊了聊历史,聊了聊世界观; 当然,这种良好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女尸马上丢下书拿起手机开始玩起了亡者荣耀。 不过店里又来了客人了,是一个中年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面容有些粗糙,衣服也有些破损,看起来有些憨厚。 “老板,能在你这里贴张告示么?”男子很谦卑地问周泽。 “什么告示?”周泽问道。 “寻人启事。”男子很老实地回答道。 “贴吧。”周泽起身,走到了店门口,看着对方在墙壁上贴告示。 “没照片么?”周泽看见告示上只有文字没有照片。 “被抱走时还小咧,才几个月,没得照片。”男子搓了搓手,给周泽递了根烟,“别嫌弃。” 周泽接过烟,问道:“被拐走的?” “不是,被送养了,当时她有一个姐姐了,那会儿不是没二胎政策嘛,我又罚不起款,又怕丢了工作,只能给别人送养了。 这些年,我们是日思夜想着她,希望能再见见她,不过这些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毕竟送给别人养了,别人家只要对她好就行了,我们也不方便去打扰她,对她也不好。” “哦。”周泽点点头。 “这次,是她弟弟命不好,得了白血病,我只知道十几年前抱养她的人家住在这块附近的,所以只能在这里找找。 孩子大姐没匹配成功,现在她弟弟的命只能靠她来救了,我们也正好一家人可以团聚。” “弟弟?”周泽皱了皱眉,问道:“她今年多大?” “十七了。” “她的弟弟多大?” “十六。” “可怜。”周泽叹息道。 “是啊,好好的一个年轻孩子怎么就得了这个病呢,老板,你帮我多留意一下,我再去前面继续贴去,我已经联系了媒体,明天可能就有采访。 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她咧,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团聚咧,她弟弟也能有救咧。” 中年男子很是憨厚地笑了笑, 然后走向了前面。 待得他走远,身影在夜幕下消失后, 周泽看了看店门口墙壁上的寻人启事,轻声道: “可怜。” 然后, 周泽伸手, 把这张刚刚贴上去的告示,直接撕了下来。 第五十九章 半价 二女儿今年十七岁,小儿子今年十六岁。 也就是说,那个憨厚的中年男子在把二女儿送走后,马上就怀着愧疚无比思念无比的哀痛心情,和老婆又生了一个孩子。 所以,之前所说的超生违规,罚款什么的,都是假的。 他就是想要儿子,第一胎生的是女儿,第二胎也是女儿,所以干脆送人了,然后马不停蹄地孕育新生命。 就算是送人了,结果连人家住址都不知道,也没个联系方式,摆明是以后不搭理的意思了。 很幸运,下一胎是儿子,不然又会送出去三女儿,四女儿…… 现在因为儿子得了白血病,需要找匹配,因为大女儿匹配失败,他们这才想到: 哦,我们好像还有一个送人的丫头咧。 然后,为了救儿子,他们开始寻找。 发动媒体,再贴传单寻人启事。 想要感动别人,就先感动自己,人就是这种感性且复杂的存在。 在女儿被送走的十多年里,他们或许也曾感到过些许愧疚,但他们并不后悔,如果后悔的话早就开始行动找了,而且刚送走的那几年,肯定比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找起来更方便。 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让你痛苦,那么你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地进行心理暗示,去缓解甚至抹除掉这种痛苦。 那个中年男子做得很成功,他编织了很多个理由,谎言说了一百遍,他自己也信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爱和惦记着二女儿的,他觉得自己当初把她送人是出于无奈,是迫不得已,感天动地,情非得已,如同“赵氏孤儿”那般。 他们不会去想,那位被他们送人的女儿,现在已经十七岁了; 她应该已经上高中了,有着自己的人际圈子,有着和同龄人没有区别的人生; 甚至她养父母可能根本就没和她说自己是养女,她觉得养父母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的日子应该很平静, 但很快,她将迎来一道晴天霹雳! 娃儿啊,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情,你亲生父母找到了嘢! 娃儿啊,告诉你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你之前的父母不是你亲生爹妈嘢! 娃儿,告诉你一件欢天喜地的事情,你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哦! 娃儿,告诉你一件伟大的事情,你可以救你得病的弟弟啊!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感不感动? “老板,你怎么了?”白莺莺看着周泽站在门口发着呆,问道。 “有一件事,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毛骨悚然。”周泽说道。 “要不要这么夸张,老板,你可是连地狱都下去过唉,还有什么事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白莺莺好奇地看着周泽。 “那就是,做很多工作,从事很多行业,应聘很多岗位,都需要考证,都需要过关,就像是考驾照一样,你得被确认自己技术过关,交通法规认知熟悉,还得让你上路去开,看看你是否能经得起考验。 否则,让一个驾驶技术和心态不合格的人拿了驾照,其实是对路上其他行人和车主的不负责任。” “然后呢?”白莺莺追问道。 “但当父母,不需要考证。”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醒来后周泽原本是按照以往习惯去隔壁吃饭,但隔壁的门却关着。 这让周泽有些担心昨晚许清朗会不会受的打击太大了,直接心灰意懒了? 他心灰意懒周泽无所谓,但他的那些汁水,周泽可离不开。 打了电话过去,许清朗很快接了电话,原来是跑去领彩票奖金了,并且说他待会儿去给大家都买个礼物意思一下。 没办法,周泽只能点了一份外卖,就着家里还有的酸梅汁狼吞虎咽后结束。 店门还关着,虽然没上锁,但明摆着懒得做生意的态度,周泽早就随遇而安了。 只是,坐回柜台后面的椅子上打开抽屉时,周泽却意外地发现抽屉里居然放着厚厚的一大叠冥钞。 一开始,周泽还以为是白莺莺故意买一些冥钞过来给自己一些惊喜,但想想白莺莺应该不至于那般幼稚。 把冥钞拿在手中弹了一下,是真的。 很可笑不…… 现在随着手机端付款的方便,那种去商店或者菜市场买菜双方拿着大额纸钞对着阳光弹一弹辨别真假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但这是真钞。 周泽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昨天自己送那位御史大人下去得到的抽成吧,那位日后在清朝把官做到了九卿的层面,家大业大,后人子嗣给的孝敬香火当然不少。 周泽估摸着,这些冥钞烧掉的话,估计得有人在自己门口丢好几个钱包,少说五千以上应该是有的。 这波,好像不亏,半夜功夫就赚了五千多,唯一的成本也就来回打车记起来不到一百块的车费。 周泽没急着现在就跑出去烧纸钱,这些冥钞留着关键时候有用,可以帮你消掉一些小灾和避免一些事情上的麻烦干扰,有时候,比几千块人民币更有效果。 “徐乐!” 人还没进屋,但是声音已经喊过来了。 周泽抬起头,看见自己小姨子走了进来。 “喏,给你的。” 小姨子今天背着一个单肩包,从里面取出一沓钱放在了周泽柜台上。 “还你的钱。” 周泽笑了笑,“你可以直接手机转过来的。” “不要嘞,直接拿一叠现金出来还钱更有感觉。”小姨子撇撇嘴。 经过上次的事儿后,小姨子对周泽的观感好了一些,当然,也是因为以前的徐乐太孬了,自己媳妇儿都镇不住,小姨子当然更是看不起他。 而现在周泽对她有些不假辞色,属于长辈的那种架子端起来,人家反而拿你当回事儿了。 “徐乐,你这生意真的好差哦。”小姨子双手插着口袋说道。 “今天不上课?” “周末唉。”小姨子很不满地撇撇嘴,“不过待会儿我要去酒吧,我跟我姐说我来你这里看书做功课了,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啊。” 你姐都半个月没和我联系了。 周泽有些怅然,原本以为那次坦白后林医生主动拥抱自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但或许那只是林医生在当时的勇气使然。 而人一旦冷静下来,心思也就慢慢地多了,那个怪圈和症结,林医生可能还没转出来。 自己不喜欢的合法丈夫死了, 然后自己喜欢的人借尸还魂上了他合法丈夫的身, 看起来皆大欢喜的格局, 却有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道德鸿沟。 好在,经过了上次无面女的事儿后,周泽对这方面也就不急了。 至少那种“她又不和我睡”,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可能也是和最近每晚都有白莺莺陪着睡觉的原因吧, 虽然白莺莺只能看不能用, 但能看看,也是好的。 “酒吧那种地方,少去。”周泽提醒道,“等你考了大学,再放松和做喜欢的事情也不迟。” “行啦,你就跟我爹妈跟我姐一样,你说你也是一个大学生,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小姨子这种说话的方式, 往好的形容,是心直口快, 往坏的形容,就是缺心眼儿。 周泽相信,徐乐这个孬种当初之所以会下定决心花钱雇人买自己的命,这个小姨子在旁边不停地给他刷“怒气值”肯定起到了助攻的效果。 看样子,小姨子不知道那位女同学的事儿,可能因为保护未成年的考虑吧。 “我回来了!” 许清朗抱着一堆东西回来, “累死我了,今天也是邪门儿了,打不到一辆出租车,也不知道是我今天运气太背了还是出租车司机师傅们开年会去了。” 许清朗把东西放下,然后擦了擦汗。 白莺莺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看见地上的东西眼睛直接发亮。 这是电脑主机配件。 “安在我店里,你想玩就来玩。”许清朗对白莺莺说道。 “好。” 随即,许清朗又拿出了一个包给白莺莺,丢给了周泽一个精致的打火机。 “来,雨露均占!” “这是什么?” 小姨子对这些礼物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许清朗脖子后还插着一把塑料扇子。 冬天还没过去,带扇子,有意思。 “走过商场时有一群人在做活动,硬塞给我的。”许清朗回答道。 小姨子把扇子拿在手里,这是很普通的塑料扇子,上面印刷着广告,看了之后,小姨子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周泽问道。 “这上面印着‘爸爸去哪儿’。”小姨子回答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笑点这么低?”许清朗伸手接过扇子,然后睁大了眼睛。 “正好,你跟我姐夫一起去。”小姨子用促狭的眼神扫了一眼许清朗和周泽。 “《爸爸去哪儿》的广告?”周泽问道。 许清朗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但还是把扇子丢给了周泽,“你自己看吧。” 周泽拿起扇子,扫了一眼, 只见上面背景是一个医院大楼, 最顶端有一行大字:“爸爸去哪儿?” 然后下面还有两行卡通字: “带儿子一起割吧! 第二根半价!” 第六十章 十里长车(上) “话说,今儿真的很奇怪唉,出租车真的看不见了。” 丢掉了扇子,许清朗把这些东西重新叠起来准备去家里组装电脑。 “运气太差了吧。”周泽没把这个当一回事儿,而是走到了店门外点了一根烟。 大上午的阳光,还是很让人觉得惬意的。 白莺莺不喜欢晒太阳,这或许和她的身份以及天性有关,不过她倒是不至于类似老港片里的僵尸那样碰到阳光直接灰飞烟灭。 按照许清朗的说法,就是白莺莺在白夫人灵魂二百年滋养之下,已经不是凡品,虽然没旱魃那种大杀器那般恐怖,但早就不算是什么低级的小僵尸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白莺莺乐意的话,她完全可以改头换面以另外一种身份融入到都市生活中去。 但她的魂血在自己手里攥着,她不能离开,再者,她似乎也不愿意离开,说不定哪天打个雷就会把她给劈死,毕竟她在老天爷那里,并不受待见。 “少抽点烟,现在你抽烟好凶。” 小姨子也走出了店门,看样子是打算出去嗨了。 周泽没搭理她。 其实,周泽挺羡慕她的,自小长在蜜罐里头,傻白甜一个,但这也是一种幸福。 哪像自己,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总是有一种先天的不安全感,但凡想去上进的人,会不遗余力地上进。 类似自己那位发小王轲,上进得不分昼夜,连老婆出去做头发都不知道。 人, 似乎就是这么不经想,因为一辆红色的轿车很快就开到了周泽店门前面的马路上。 下来的是熟人,王轲的老婆,还有那位小萝莉。 “姐姐好,叔叔好。” 小萝莉很乖巧地喊人。 小姨子忍不住蹲下来伸手捏了捏小萝莉的脸蛋,道:“这小娃娃真可爱。” 妇人对周泽笑了笑,道:“我去做个头发,她先在你这里看会儿书。” “好。”周泽应了下来。 妇人道了谢后就转身回车里开车走了,扭动地幅度很大,显示出一种迫不及待。 小姨子也打了车离开了,走之前又叮嘱了周泽一遍要帮他打掩护。 店门口,小萝莉就站在周泽的身边,周泽蹲在那里抽着烟。 “你没回来吧?”周泽忽然开口道。 “叔叔,你说什么?”小萝莉有些不明所以,呆萌可爱。 “呵呵。” 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拍了拍。 “走,看书去。” 周泽给小萝莉选了一本《古文观止》递给了她,然后道:“上学成绩怎么样?” “我成绩很好的呢。”小萝莉很骄傲地说道。 “会什么兴趣爱好么?”周泽又问道。 “会跳芭蕾,也在学弹钢琴。”小萝莉回答道。 “想喝点什么?” “我想喝可乐。”说完,小萝莉吐了吐舌头,“妈妈平时不让我喝呢。” 周泽点点头,去了隔壁许清朗那里拿了一罐可乐回来。 “给。” 小萝莉接过可乐,甜甜地道: “谢谢叔叔。” 喝了一口可乐,小萝莉又翻了一页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你回来了。” 周泽手里端着一杯水,忽然开口道。 小萝莉脸上的卖萌之色逐渐敛去,转而露出类似于大人的那种深沉。 扬了扬手中的书, “当我意识到我不该看这本书时,发现已经晚了。” 小萝莉手里拿着的是周泽一开始递给她的《古文观止》,而且不是白话文或者青少年版的。 “来找我做什么?”周泽问道。 蓉城的那位,已经被解决了么? 所以,她回来了? “我刚从地狱回来,想你了,来看看你。”小萝莉站起身,微微侧头,看着周泽,笑道:“我发现,你挺偷懒的,而且很消极怠工。” “我不懂你的意思。”周泽问道。 “考勤表上显示,我这阵子的业绩是这块大区的垫底。”小萝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之前是叫你看着办,但没让你这般的懒。” “考勤表?”周泽听到这个时,心里动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你以为当鬼差不要看业绩的么?”小萝莉反问道。 “可以给我……看看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为什么不能直接送给你?” 小萝莉凑到了周泽身前,她要和周泽对视,但是她太矮了,靠近之后反而变成了周泽俯视她。 这让她很不舒服, 当下摆摆手, 很生气道: “把我抱起来。” 周泽弯下腰,将小萝莉抱起来,让她的眼睛可以和自己平视。 “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清楚。”小萝莉带着冰凉的手指在周泽下巴位置摩挲了一会儿,“你是不是很想让自己转正?” 周泽点了点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盼头,我过阵子就会去蓉城,等我把那个搞事情的家伙给解决了,我可能会得到右迁的机会。 到时候,我原本的位置,就可以转交给你,只要你在下一个月,把我的业绩重新提上来。” 小萝莉给周泽画了一个大饼。 周泽有点理解了,小萝莉这个行为,有点像是一个人本来在一个公司上班,结果他把自己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人去帮自己做,然后自己去做外快。 “或许,我可以再期待另一个可能。”周泽道。 “什么可能?” “你死在了蓉城,然后位置,就自然变成我的了。” 从内心深处,周泽是不希望那位出事的,毕竟上次在梦里,对方也算帮了自己一把。 至于为何说得如此直白,这很简单,他们之间,确实没必要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呵呵……” 小萝莉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转而主动从周泽怀里跳下来,双手负在身后,道: “你以为,那位还有机会么?你不知道这次到底来了多少鬼差。” “你不该对我解释的。”周泽重新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道:“解释则是在说明,你也在怕。” “别给他,也别给你脸上贴金。”小萝莉转身,深邃的眼眸盯着周泽,“你不是医生么,你为什么会期待我死? 难道人家不可爱么?” “哟,好可爱的孩子啊,哪里来的?” 白莺莺这时候正好从二楼下来,看见小萝莉后当即很开心地走过来准备抱抱这个孩子。 “白夫人?” 小萝莉微微皱眉。 “额…………” 白莺莺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什么邻家小孩了。 “哦,我那位老邻居已经修成功德下去了,你是她留下的躯壳。”小萝莉瞪了周泽一眼,“你留着她在你身边,难怪主动凑到你面前的鬼变少了!” “你是?”白莺莺有些怯生生地问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只是来提醒你一下,我不怕你有其他的心思,谁会没有其他心思?” 小萝莉昂首走到了书架前, “一个月后,我会回来。你能否接任我的位置,我不清楚,我能否确定右迁,也不清楚。 但你如果没能把下个月的业绩给我提上去。 你也就没必要留在这个阳间了,回你的地狱,等着喝孟婆汤吧。” 说完这些话,小萝莉头一歪,整个人昏厥了过去,紧接着一道黑光忽然升腾而起, biu! 直接窜入了地下! “老板,她是谁?是判官?”白莺莺问周泽。 “是鬼差,我是临时工,他是有编制的。”周泽把睡着了的小萝莉抱起来,送到了自己柜台后的老板椅上,给她盖上了一条毛毯。 “不就是个鬼差嘛,感觉判官的架子也没她大。” “你见过判官?” “没。” “你家夫人下去后,会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呢,但应该能获得地狱的一个诰命吧。” 这时,一个身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 就感觉这个书店里温度似乎上升了一些,而周泽和白莺莺同时感知到了一种不适应感。 仿佛芒刺在背。 周泽转过身,看向他,对方戴着警帽,上面的国徽在外面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国字脸,嘴唇厚,块头大,颇具威严。 “老板,推荐几本好看的书看看,我等会儿要去出差,路上解闷用。”警察大叔摘下了帽子伸手抓了抓头皮说道。 “哦,好。” 周泽微微一笑,仔细观察了对方一会儿,确定对方不是鬼。 这才转身去书架,找了几本书,然后递给了他。 警察大叔伸手接过这一叠书,看到第一本时,愣了一下,居然是《公安基础知识》, 翻到第二本时, 警察大叔又愣了一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 下面还有两本,分别是:《纠纷解决的理论和实践》以及《擒拿格斗术讲解》。 警察大叔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思量如何组织措辞,然后把手里的书放下, “我刚说错了,我要带我儿子一起去旅游,怕他在路上无聊,给他买几本书打发一下时间,他比较喜欢看恐怖类的。” “哦,晓得了。” 周泽从下面的箱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重新递给了对方, 分别是:《恐怖网文》和《恐怖广播》。 警察大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好。” 第六十一章 十里长车(下) 警察大叔坐在那里翻着书看着,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着时间。 讲真, 他在店里,对于周泽和白莺莺来说,都很压力山大。 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这是一个好警察,一身正气,再加上他穿着那身警服,几乎可以让一切邪祟退避。 但周泽没办法退避,这里毕竟是自家的店。 好在,周泽和白莺莺毕竟不是低级的孤魂野鬼或者是山精野怪之流,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 恰恰相反的是,周泽对这位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人心隔肚皮,不假, 但作为鬼,对这种感觉,却更为敏感。 所以说,周泽一开始给他拿的那一批书,并非是想要戏弄对方,而是周泽先入为主地觉得,这种能养出一身浩然正气的警察,想来也应该喜欢看一些严肃且有价值的书。 不过后来周泽才发现,警察也是人; 是人,也就有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就比如眼前的这位警察大叔,坐在那里看小说看得很沉浸。 “叔叔,喝茶。” 白莺莺怯生生地端着茶杯送过来。 “哦,谢谢。”警察大叔接过了茶杯,看向白莺莺,问道:“你不上学么?” “今天放假呢。” 白莺莺没敢说自己没上学在混日子,省得接下来再生出麻烦事儿。 对眼前的这位,白莺莺是有些怕的,甚至,比周泽更严重。 周泽是当代人,可以代入到这种思维模式之中去,眼前的这位,固然让他本能地觉得害怕,但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意味着眼前的这位更值得让人尊重。 而白莺莺只是觉得心肝儿跳得有些快,递了茶之后,她马上跑去二楼了,不想再下来。 “老板,多少钱?”警察大叔看向周泽。 “您看着给吧。”周泽说道。 “这不行,算了,等我走的时候再结算吧,他们估计再过个半个小时就来接我了。”警察大叔重新坐了下来,摸了摸口袋,愣了一下。 作为老烟枪,周泽懂了,递过来一根烟。 “谢了。” 警察大叔对周泽帮他点火道了一声谢,然后二人一起抽着烟。 香烟的确是男人社交的一个桥梁,从陌生人变成了烟友,也方便吹几句牛逼。 “你这儿生意,不是很好做吧?”警察大叔问道。 “凑合着混日子。”周泽回答道。 “哟,我记起你是谁了。”警察大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上次火灾的时候,你见义勇为冲进火场救人的吧?” 周泽点点头。 “瞧我这记性,对了,上次局里要给你发锦旗,你怎么没去接?” “本分的事儿,也不想出风头。”周泽回答道。 警察大叔点点头,有些无奈道:“的确,最后谁都没想到,纵火的人居然是冲进火场救人的英雄之一。” “妈的,出租车真是消失了啊,网约车这个点不好打,我打出租车也打不到,老周啊,看来咱真得搬家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打个的都打不到了。 我这儿缺了一根线,还得回去重新买,不然主机装不起来。” 许清朗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了进来,然后看见了坐在书店里的警察大叔。 “哟,赵局!” 许清朗显然是认识这位警察的,当下马上露出了笑脸,亲切道: “赵局,你身体看来还硬朗得很啊。嘶,我记得前阵子还看见关于你的新闻来着,是写的啥来着,忘了,不过好像是你又立功又得到勋章了,对,应该是这样,恭喜恭喜啊!” “你这小东西,倒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警察大叔笑呵呵地站起身,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显得很是亲昵,“现在还偷鸡摸狗么?” “哪敢啊,家里拆迁了,分了二十几套房,现在我是合法纳税的公民。”许清朗回答道。 “你……”赵局指了指许清朗,“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赵局,你儿子也快结婚了吧要不我送您一套当作儿子的婚房?” “臭小子,再敢在我面前说这种混帐话,信不信我再把你抓紧局子里去?”赵局严肃地呵斥道。 “嘿,我这儿就一开面馆的,又不是给您行贿,当初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也撑不到家里老房子和那些地拆迁了,孝敬您一套房,应该的。” “你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你们认识?”周泽问道。 赵局点头道:“认识,何止认识啊,这小子从不满十岁开始就跑路上偷东西,摸人钱包,被我抓了好多次了。 当初第一次抓到他时,我还跟我手下的警察说抓了一个女娃儿贼,谁知道居然是个带把儿的!” “以前不懂事儿,就不要提了呗。”许清朗可不想让周泽在旁边听到自己以前的丑事儿。 “提,就得提,你小子以前浑事儿做过不少,那些错误,不能忘记,都得记在心里,警醒自己以后不要再犯了,好日子来之不易啊。” “赵局,我懂。”许清朗点点头。 “对了,以前我把你送去给孙师傅当学徒的,孙师傅现在身子怎么样了?”赵局问道。 “还行,不过他的店传给他儿子了,我也自己出来单干了。” 原来许清朗之所以开面馆,也是有这个原因,当初的他家里出现变故,几乎快变成一个社会上的混混,被当时还是派出所所长的赵局抓了教育了好几次,赵局最后还把他安排进一家面馆当学徒,才算是让他走上了正途。 否则现在的许清朗可能还得再加一套房,那就是牢房。 “赵局,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说完,许清朗还小声提醒道:“我跟你说啊,这地儿少来,风水不好。” 言外之意就是周泽这书店,来看书的死人比活人多得多。 周泽在旁边挑了挑眉毛, 什么意思? “臭小子,你这装神弄鬼的毛病还是没改,我生在红旗下,长的红旗下,才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说法。 再说了,行得正坐得直,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就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也是鬼来怕我,我才不会怕鬼!” 周泽在旁边摸了摸鼻尖,您还真说对了。 “赵局,我亲自下厨露两手整几个菜,咱也好多年没再碰面了,今晚整两钟?” “整不了哇,待会儿就有人来接我,要去外省出差了,我就是怕路上无聊,特意买两本小说书路上看看的。” “您都当局长了,还这么忙啊。”许清朗有些遗憾。 “忙一点好啊,我是做警察的,警察如果懈怠下来,老百姓就歇不踏实了。” 赵局挠了挠头,把警帽重新戴回去,然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要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您走好。” 周泽心想终于把这尊光芒万丈的大神给送走了。 赵局走到门口,才想到了什么,伸手进自己兜里看样子是准备拿钱包: “瞧我这记性,拿了书喝了茶,差点忘记给钱了。” “瞧您这见外的,我给了。”许清朗马上上前道:“这家老板是吃着我的饭长大的,自己人。” “…………”周泽。 “这不行,我买的书干嘛要你帮我给钱?”赵局不同意道。 “行,过几天我亲自登门拜访,让您还我书钱,我也蹭一顿饭,怎么样?”许清朗哀求道:“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转转门吧?” “成吧,你阿姨手艺还是不错的,到时候我可能不在家,让你阿姨给你烧一顿菜,你也学着点,就说我说的。以后争取把这面馆开成一家酒店。 人总得有一些追求,别躺在那些房子上头混吃等死,那也没意思。” “嘿,您不在家我去干嘛。”许清朗笑道。 “行了,我走了啊,再见了!”赵局对周泽和许清朗挥挥手,推开书店门离开了。 “老板,外面好多车啊。”原本在二楼的白莺莺走下了楼梯对着书店里的人喊道。 “什么车?”许清朗问道,“人家结婚的车队吧?” “婚车哪有八抬大轿有牌面。”周泽调侃了一句许清朗。 “不是婚车,是出租车,好多出租车,整条路都是出租车。”白莺莺说道,她在二楼窗台那里看得很清楚。 “出租车?”许清朗愣了一下,道:“靠,我说为什么今天打车这么困难,出租车都看不见了,他们这是要组织罢工游行吧?” 忽然间,许清朗愣了一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终于,他找到了。 那是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 新闻首页是赵局的大照片,下面的讲述内容是流窜多省的偷车团伙在通城被抓获,被一名下班回家的警察局副局长发现,双方争斗过程中,副局长不幸因公殉职。 而在三天后,警方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一个没漏,这个偷车犯罪团伙以偷出租车居多,而且手上还有两条出租车司机的人命。 赵局,早就牺牲了。 “他已经死了………我记得我看了这个新闻,还难过了好久,但刚刚我一见到他人在我面前,我就下意识地觉得,他还活着,根本没想到这茬新闻。” 说完,许清朗愤怒地看向周泽: “他是个鬼,他不是活人,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啊!” 周泽也是一脸愕然,道:“他是个鬼?” “你没发现?你是鬼差你没发现?” “他进来时我特意观察过,他是人啊。” “怎么可能是人!”许清朗几乎低吼道。 之前他可以和对方告别的,但刚刚自己只顾着拉家常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仔细观察过了,真没发现他居然是个鬼。” “我也没发现呢。”白莺莺这时候走了过来。 这时,在店门口的马路上, 一辆辆出租车排成两列并排缓慢地前行,队伍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边际。 许清朗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周泽和白莺莺也一起跟着出去。 近千辆出租车自发地组织到一起,组成了一个车队前行着,的哥的姐们一改往常速度快不停超车的习惯, 这次, 他们开得很慢很慢。 在车队后端, 有一辆灵车,灵车里播放着哀乐, 同时,在灵车上方挂着一张大黑白照片,是赵局的遗像。 “今天是出殡么。”许清朗怅然道,“所以他说要出差,有人要来接他,就是这出殡的队伍? 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个鬼,你居然也看不出。”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周泽开口道。 “唉。”许清朗闻言,点点头,然后对着那条长长的车队,挥了挥手,他在告别。 同时心里也有些释然,怪不得今天的通城,打车这么难。 周泽看着那张挂着遗像的车缓缓地开过去, 在心里道了一声: “一路走好。” —————— 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第六十二章 人格分裂 许清朗原本打算给赵局做一场法事,想让他走得平和一些,也算是尽尽自己的心意。 但转念一想赵局走的时候其实很平和了,甚至怕黄泉路上太无聊,还特意带了两本书路上看。 再者,这上千辆出租车和诸多民众自发组织的送行车队,也足以护佑赵局一路走好,自己也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 “老周啊,他是很好的一个人啊。” 许清朗抽着烟,眼角有些泛红,我见犹怜。 “他走得也很坦荡。” 哪怕前世自己是个医生,也救了帮助了很多人,但周泽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伟大,他的职业是医生,救死扶伤本就是自己的职责。 事实上,那些平凡且伟大的人,他们在社会中也只是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但他们身上的光辉,却不仅仅局限在工作一隅。 总有一些东西,可以打动你,打动很多人。 人们常常会深思群众的眼睛到底是不是雪亮的? 但那近千名组队送行开路的的哥的姐,他们心里很敞亮。 “我去休息了。” 许清朗抽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回了自己的面馆,他要喝点酒,然后好好睡一觉,坚强的人,总是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周泽在抽完烟后也走回了书店,小萝莉说让他去提升业绩,但周泽还是一如既往地惫懒。 因为委实是缺乏一些主观能动性,而且,周泽也在等一个结果,蓉城的那位,结局到底会如何? 虽说周泽自己也觉得对方翻盘的可能性不大了,小萝莉亲自回了趟地狱,把无面女都放出来帮忙,而且还联合了很多其他的鬼差。 但, 万一呢? 万一呢? 是啊,万一呢! 周泽甚至真的考虑着也期待着,如果蓉城的那位把小萝莉给弄死了,那么小萝莉的位置,不就自然滑落到自己身上了么? 梦想,总是要有的。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一个号码,是老道的电话。 上次请老道吃完饭后,二人就没再联系。 电话那边没人接,周泽放下了手机,但很快,对方回拨了过来: “喂,大兄弟,我人现在不在通城,在徐城呢,怎么,有事儿么?” “哦。” 周泽原本想让老道去提醒一下那位注意小心,但想想,还是没有多费口舌,甚至没有过多的唠叨,直接挂断了电话。 估计电话那头的老道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那一次的梦境中,那个年轻人明显是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所以,自己现在的提醒有些多余。 人家心里,有数的。 伸了个懒腰,小萝莉此时醒了,恢复了呆萌的样子,然后她母亲做完头发也回来把她接走了。 可以看出,她母亲头发做得很成功,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却更加面色红润有光泽,像是夏日初晨的花蕊上被洒落上了露珠,更显成熟和娇嫩。 下车走路时,双腿叉得更开了。 今天的事儿,本该就此结束,周泽原本打算去洗个澡,然后准备晚上的生意。 小萝莉说自己把白莺莺这头僵尸留在身边,等于是把自己这个白炽灯加上了一个灯罩,会影响碰到鬼的概率,但周泽现在也没有把白莺莺打发走的意愿。 和冰柜睡,当然没有和白莺莺睡来得舒服。 而且书店里一直来鬼,周泽也有些烦闷了,这还是在有白莺莺在的情况下,如果白莺莺不在,真的估计每到晚上都得应付一大堆亡魂。 周泽觉得自己堕落了,上一世的自己多么有追求,多么上进, 这一世的自己却只是想着混日子,但这种慵懒且没目标的感觉,每天除了看书就是葛优躺的生活, 真舒服。 当周泽让白莺莺帮自己拿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时, 有人推开了店门,周泽转过身,对这个人的到来有些微微地惊讶,因为他的女儿和妻子,刚刚才从店里离开。 “我来回访,看看你最近状况怎么样了。” 王轲很自然地抽出一张塑料板凳,坐在了上面,同时示意周泽坐到他对面。 他有自己的心理医院,而且他的收费也很高,所以主动回访免费帮周泽看病,在他以及在外人看来,确实是给了周泽很大一个面子。 当然,这面子一半是算在真正的周泽身上,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当初周泽救了他女儿。 周泽在王轲对面坐了下来, 尽量压低了自己的视线不去看王轲的头。 因为王轲的头顶,绿光浓郁,仿佛有万马奔腾。 书店电脑外接了一个蓝牙小音箱,随机播放一些流行音乐,这时候正好切到了孙燕姿的《绿光》。 这年头,连随机播放都这么的调皮。 “说说看吧,你最近感觉怎么样?”王轲问道。 “我觉得我很好,问题不大了已经。”周泽回答道。 “能看出来,你很平静,而且也游刃有余了。”王轲点点头。 然而二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周泽有些奇怪,这似乎可以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特意来找自己回访病情的,那个只是一个幌子。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王轲再次开口道。 “你说。” 且不说二人上辈子的关系,就单论前阵子他帮自己看病给出了意见和分析,周泽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我有一个客户,得了人格分裂症,她的问题比较复杂,也有些难办,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看看和分析一下。”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周泽问道。 “难。”王轲苦笑了一声,“她父亲是我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的心理医院也是在他的投资之下才开办起来的。 如果只是单纯地帮助第一人格消灭掉第二人格或者帮助第二人格消灭掉第一人格,我有办法,也有能力去进行尝试。 但问题复杂就复杂在, 对于我那位合作者来说,他女儿的第一人格当然是她女儿本人,但第二人格,却和他的妻子很相似。” “也就是……母女住在一个身体里了?” “嗯,他的妻子在去年因病去世,他很伤心,而他的女儿今年才十六岁,我分析可能是因为女孩在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自己母亲已经过世的事实。 所以在自己意识里慢慢地‘再生’了一个自己母亲的形象来陪伴自己。 这个问题如果发现得比较早那还好,但真的被发现和引起重视时已经晚了,第二人格已经成型,而且很成熟。 白天,她是女儿,晚上,她是母亲。 白天的时候,她去上学,在自己房间里玩玩电脑游戏看看电视剧。 晚上,她就想要去父亲的卧室里休息,我那朋友不开门的话她就在外面哭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就不想碰她了。” “挺有意思的。”周泽笑道。 王轲面色有些尴尬,周泽的这个评价,让他有些不舒服,拿病人开玩笑,是一件很不尊重人的事情。 “抱歉。”周泽抬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但还是道:“那么,你的那位合作者想要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 让他“老婆”再死一次, 又或者,让他女儿变成他老婆? 幸福二选一。 周泽前世也是医生,按理说他不应该以这种调侃的心态去思考这件事,但实际上,周泽做不到一本正经的严肃,尤其是从王轲的叙述中,周泽其实已经听出了那位父亲的想法。 解决问题的方式无非三种,留女儿,留“老婆”,以及两个都留。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极端地方式,两个都不留,但那相当于杀人了,直接排除。 作为医生,你应该只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周泽上辈子在医院里救人的时候,也经常遇到来自外界的阻挠,比如一个孕妇得了急性炎症,家属居然阻拦不准医生给她拍片子说怕影响孩子健康,但当时的情况是孕妇和孩子很可能直接因为炎症一尸两命。 在这个病例上来看,那个所谓的“老婆”,无非是一个虚拟人格,是女儿因为思念过世的母亲而得了病。 所以,帮女儿走出来,摆脱那个所谓第二人格的影响才是治疗的正确方向。 但王轲在纠结,这意味着那位父亲选择了第三种,他也爱自己的老婆,也怀念自己的老婆,所以他希望在自己女儿身上可以既看到自己女儿也能感受到自己老婆还活着的感觉。 “他很爱自己的妻子。”王轲说道。 “但很多时候的爱,其实是自私的伪装。”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忙了?” “我不知道能怎么帮你。” “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第二人格入主成功的案例,我觉得你应该有可能和那位母亲的人格进行沟通。确保她们在一具身体里,保持和谐下去,现在的问题在于,两个人格已经开始有了不稳定的趋势。 她们会慢慢地交叉和混乱起来。 然后,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做不到。”周泽看着王轲,“王先生,我记得我的好朋友周泽生前和我说起你时,说您是一个很正直有原则的人。” 王轲微微皱眉,但很快又释然了,道: “人是会变的,我没那个投资人的帮助,也走不到今天。” 王轲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既然请不动周泽,他也没理由继续逗留下去。 “我记得我好像买了一张彩票,忘记看兑奖信息了,说不定我能中五百万呢,我现在得看看。”周泽忽然开口道。 “这个概率太低了。”王轲微笑道。 “刮彩票这事儿,就像是看亲子鉴定一样,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这玩意儿没啥用,但你还是会忍不住看一下。” 说完,周泽对王轲笑了笑,继续道: “对吧?” 第六十三章 鬼啊! 从上次拒绝王轲之后又过了三天,周泽原本都忘了那件事了,这几天白莺莺没事做就跑去许清朗店里玩电脑游戏,许清朗则是跑到书店里和周泽聊天看看报纸。 虽说赵局走之前曾对许清朗说过,人生最好不要躺在房子上面消磨时光,许清朗也答应了。 对, 偷懒确实不能让人成功, 但, 偷懒能让人舒服啊。 许清朗还是堕落了,这三天他店里除了周泽吃饭和他自己吃饭以外,都没再生过火,连外卖软件都没打开,一直是“本店打烊”的状态。 中午的时候,周泽刚就着草莓汁吃了午餐,在书店门口散着步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红色轿车开了过来。 这让周泽有些无语,才三天,这个女人又要做头发了么? 头发做多了,容易损伤到发质的。 很快,女人停下了车,但随后,王轲也从车上下来。 王轲小跑着来到了周泽面前,看着周泽,道: “帮我。” 很简单, 也很直接, 就这两个字。 没有前面的铺垫,意味着这两个字是直接延伸到上个话题的,也就是那位母女同体的患者。 “事情变严重了,她的人格开始紊乱了。”王轲说得很急促,“你必须帮我。” 周泽耸耸肩, 意思很简单, 对不起, 这件事,我还是不愿意搀和进去。 原本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结果耽搁出了更严重的毛病,这是人祸,不是天灾。 在这其中,为投资人立场着想的王轲,丧失了作为医生的操守和本分。 “我没时间。”周泽指了指自家书店,“我要看店。” 想着拒绝,反正只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就好了,哪怕这个理由和借口很渣,但无所谓。 “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补给你十倍。” 王轲直接说道, “你跟我去一趟,我觉得你能帮上忙,她昨晚几乎自杀成功了,如果不是被发现得早,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周泽很痛苦, 自己的邻居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媳妇儿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女仆也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发小又说出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给你十倍的话语, 很神伤啊, 神伤到周泽都想下次见到“小萝莉”时让她帮自己下去查一查,自己是不是天生穷鬼命,怎么两世为人,都这么穷? “这是情怀,价钱不能衡量。”周泽是真不愿意去,他是外科医生,说实话,对心理学这方面,只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 “跟我去一趟,帮我一把!” 王轲抓住了周泽的手。 这让周泽有些不适应, 哪怕是许清朗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也没对自己做出过这种动作,他当即后退了一步,想把手抽出去,但王轲却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 周泽眉头微皱, 还带这么强迫人的? 正当周泽准备生气的时候, 王轲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阿泽,帮我!” 周泽猛地睁大眼,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轲。 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王轲不停地深呼吸着,道:“这次的事情不解决,我的事业就完了,我也不骗你,当初是我建议我那位投资人选择双人格保全的,我对他说我有能力做好治疗和安排的。 现在,我慌了,我束手无策了,我只能靠你了。” “你刚刚喊我什么?”周泽也压低了声。 许清朗正好走出店门出来抽烟,看着外面两个男人互相抓着手轻声地“耳鬓厮磨”加“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牙疼得厉害,叹息道: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王轲的妻子以及白莺莺站在边上,见各自的男人这般亲昵说着密语,也是有些难以理解。 “阿泽,帮我。” 王轲重复道。 他看出来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一直在装傻, 或者说他没把握,而且这个发现和推断太过惊世骇俗,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期待周泽的帮助。 周泽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然后点点头。 他答应了。 他也没办法不去答应。 正如当初他去王轲家里找王轲,直接报出周泽的名字,王轲直接放下手头最重要的工作帮自己看病一样, 眼下, 王轲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在他面前不再是徐乐,而是周泽,也就不再有拒绝的余地了。 作为一起在孤儿院成长起来的发小,虽然二人在学业结束进入工作后基本就不再联系,在各自的领域拼搏奋斗,但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鼓励扶持的记忆,还是真实存在着的。 “走,上车。” 王轲急不可耐地帮周泽打开了车门,周泽坐进了车里。 王轲和周泽一起坐在后车座,妇人开车。 车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这让开车的妇人感到有些压抑,但她也没多问什么。 周泽打开了车窗,让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些,然后道: “怎么发现的?” “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动作细节。”说着,王轲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且,我是这个专业的。”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再说什么。 王轲则是继续道:“这件事帮我弄好,我不会和你叙旧,也不会和你再联系,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奇心。 这一点,你相信哥哥我。” “你还是……以前的你么?”周泽反问道。 “上次有个叫徐乐的人半夜敲我家门说是周泽介绍的,我是怎么做的?” 周泽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泽又道:“我是外科医生。” 意思就是,你叫我来,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除非那个女孩儿再度轻生做出自裁的事儿,自己在旁边参加抢救没什么问题,但至于其他的事儿,他真的有心无力。 “我很早就怀疑,她不仅仅是人格分裂。”王轲看了一眼在开车的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周泽愣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和“人格分裂”很相似? 鬼上身! 怪不得上次王轲来找自己,说自己第二人格能和对方第二人格联系, 妈的, 这言外之意就是: 你们鬼和鬼能交流! 艹! ……………… 这里是通城最高端的房产区域,坐落于狼山脚下,一栋一栋的高级别墅,车子开进来时,门口的几名保安一起向车里的人敬礼。 这不禁让周泽想起自己上辈子住的那个小区,晚上门卫室里的老门卫基本都翘班睡觉了。 王轲当然不清楚此时周泽内心正在承受着来自贫富差距的煎熬,还以为周泽是因为自己看穿了其身份有些抑郁。 车子开入了别墅门口,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他是这里的管家。 “王医生,郑先生已经发火了。”管家提醒道。 “郑小姐又出事儿了?”王轲面色一肃。 “不是……是那种……”年轻管家有些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没生命危险,这次不是自杀。” 王轲和周泽下了车,直接上楼梯去了二楼,王轲的妻子并没有跟过来。 二楼房间很多,上面都铺着红地毯,别墅很大,但装修风格并不显得很庸俗和奢华,体现出了主人家并不是一个爆发户,相反,他应该是一个很有格调的人。 等拐了一个弯后,周泽看见在一间卧室门口,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男子手里夹着雪茄,一脸愁容。 当他看见王轲和周泽走过来时,眼里先是一抹怒意闪现,但稍纵即逝,随即露出了和煦且无奈的笑容,道: “王医生,萍萍她又……” “怎么了,郑先生?”王轲也是有些着急。 他是负责给郑萍萍治疗的医师,现在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难辞其咎,而且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位富商心里肯定对自己很不满了,只不过对方清楚在这个时候发火没什么意义所以一直在克制着而已。 “你自己看吧。” 郑先生示意门口的两个年轻人打开了卧室门,王轲和周泽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位保姆在旁边照应着,正中央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裙子手臂裹着布条正在翩翩起舞,嘴里还拿捏着腔调唱着“童子戏”曲目。 王轲一脸愕然, “怎么会这样?” 周泽注意到女孩的手腕位置有包扎着纱布,应该是刚刚尝试过割腕自杀,但是没死成。 女孩儿跳着跳着,似乎也是看见了进来的两个人,当即提高了腔调,布条一挥,指着王轲唱道: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劳碌苦,徒做嫁衣, 终要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戚戚苦苦凄凄!” 女孩儿唱着,拂袖掩涕,似乎在为此伤悲。 王轲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周泽听懂了。 女孩儿又对着周泽挥舞了衣袖,同时唱道: “自幼孤苦无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云直上梯,却落得个夭折破落下幽冥,当真是唏唏嘘嘘……” 唱着唱着, “嘘嘘”着, 女孩儿忽然戛然而止, 像是播放着的老式录音机忽然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面露疑惑之色,重新挥舞长袖,又唱道: “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与你无半点干系! 终落得个碌碌无为白来人间走一…………” 这下, 女孩儿又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发出了一声尖叫, 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裤子下面湿了一大块, 手指着周泽,曼联畏惧地哭喊道: “鬼……鬼…… 鬼啊!” 第六十四章 领证! 女孩儿指着周泽,放声尖叫,但好在她本就已经疯疯癫癫,人格不分,所以对于周泽来说,这所谓的“指责”,一点影响都没有。 没人会去信一个精神异常者所说的话, 而且这话哪怕是正常人说都会被看作精神异常。 但之前女孩儿所借用“童子戏”的腔调所唱出的那些词儿,放在别人眼里可能觉得不伦不类,是风言风语,但是在周泽耳中,却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唱的, 是判词! 所谓的判词,就是以诗词的形式将一个人的一生给概括出来,判定了对方的过去,也判定了对方的未来。 例如《红楼梦》中“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就是对王熙凤的判词。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劳碌苦,徒做嫁衣, 终要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戚戚苦苦凄凄! 说的是王轲,王轲和自己一样在孤儿院长大,在这里的意思就是王轲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成年后忙于自己的事业顾不得其他,至于最后的一句就很好理解了,妻离子散。 周泽觉得王轲可能察觉到自己妻子在外面有人了,但他没有挑破,另外,他的女儿被鬼差选做当了肉身。 而之后女孩对自己唱的判词, 自幼孤苦无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云直上梯,却落得个夭折破落下幽冥,当真是唏唏嘘嘘…… 意思就是指的自己,孤儿出身,成年后靠着自己的能力不到三十就做到了科室主任的位置,正是青云直上的时候却忽然遭遇车祸身亡。 至于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则是指的是徐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还算可以,不然也不会被林家父母选做上门女婿。 这里的“草莽”不是指的杀人越货的劫匪,而是指的徐乐那个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其实就是一肚子草包。 原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是《红楼梦》里对贾宝玉的评价。 其实,周泽觉得判词里对徐乐的形容很贴切,林家有钱,是真的有钱,作为上门女婿的徐乐如果想创业或者做个什么生意应该难度不大,但这货就像是个死文青一样弄出个只会赔钱的书店。 当然,女孩最后的卡带和惊恐,则是因为她居然在自己身上看见了两个人生。 一个是肉身, 一个是灵魂, 刹那间, 她就明白,自己见鬼了。 这让周泽有些莞尔,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女孩儿,应该不是什么鬼上身。 自己还不至于把一个鬼跟小姨子那样直接给吓尿了。 两个保姆当即过来把女孩压住,不停地安抚她。 王轲也过去,从言语上进行劝导。 周泽则是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是女孩原本的闺房,粉红色的主题,公主床,很是温馨可爱,只可惜现在它的女主人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让周泽有些奇怪的是,既然这个女孩儿不是鬼,那么她刚刚唱的“童子戏”和如此精准的判词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童子戏”是通城地方曲目,现在也就一些老年人还听听,年轻人甚至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女孩儿刚刚唱得可是很专业。 难不成是因为两个人格发生紊乱融合之后造就出了一个新的人格,而且这个人格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人们不是常说,天才和疯子,其实就一线之隔么。 但想想好像又不对,但又不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对。 “先生呢?” 这时候,女孩儿忽然很沉稳地开口道,她推开了自己身边的保姆,站了起来。 “我家先生回家了没有?” 王轲愣在原地, 周泽也是微微张嘴, 这就角色切换了? 变成主母人格了? “阿秋,我在这里。”郑先生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然后示意众人先出去,他要安慰自己的“妻子”。 走到阳台上,周泽点了一根烟。 “是怎么回事?”王轲站在周泽身边问道,他的希望就在周泽身上。 周泽摇摇头,“不是鬼上身。” “难道真的是精神问题?”王轲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现在,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事实上,如果他一开始坚持自己的医生原则对女孩儿进行心理治疗,事情可能根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不过,这些其实也不能算是王轲一个人的错,他想要获得投资人的支持,自然会大力讨好自己的投资人。 另外,从这位郑先生听到自己女儿人格切换成自己妻子之后马上进来,再看他喊“阿秋”的语气也能看出,问题的一多半,还是出于他本人身上。 “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的?”周泽指了指卧室隔壁的房间问道,里面被披着白纱,落地窗也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东西,让自己不是很舒服。 “是小姐的画室。”一旁年轻管家说道。 “哦,能让我进去看看么?”周泽开口道。 “这……”管家有些为难,然后看向了王轲。 “让他去看看吧。”王轲点头道,“对小姐的事情多了解一下,也有利于治疗的进展。” “好。” 管家马上去拿了钥匙,打开了门,然后站在门外,周泽和王轲一起走了进去。 “你小时候就喜欢画画,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想当个画家。”王轲有些缅怀地说道。 “那时候孤儿院没这个条件。”周泽说道。 对于周泽当时的处境来说,学画画搞艺术,真的有些不切实际,所以最终他高考之后还是选择了医大方便找工作养活自己。 “放心,这次的事儿不管最后怎样,我都不会再去打扰你。”王轲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怕,上次来找你时,我整个人都是提心吊胆的。” 你女儿就是个鬼差,你要是知道这事儿不得直接吓晕过去? 这时候,管家在门口喊道:“王医生,郑先生找您。” “我先去看看,等会儿我送你一起离开。”王轲离开了画室,留周泽一个人在这里。 周泽一个人在画室里散着步,看着地上和墙壁上的一些画作,有些出神,老实说,这些化作虽然能看出是年轻画手的作品,但每一幅似乎都带着一种特有的灵性,体现出了画师本身的天赋。 最终,周泽在一个披着黑布的画架前停下了脚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直接伸手将黑布掀开,随即,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画架上的这幅画是一张骷髅头, 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毕竟这种骷髅头画像网上很容易就能见到, 但是这张骷髅头却给周泽一种心脏停拍的感觉,就连呼吸仿佛都因此滞缓了下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一种不同寻常的共鸣。 连续地几次深呼吸,平复了心绪之后,周泽才得以更仔细地打量这幅画,然后周泽发现这幅画中的骷髅头是立体面,尤其是最左边有一个空间感的折叠。 这就像是书的封面画平面图和书的封面画的立体图的区别。 这是临摹的作品,因为之前女孩的化作都是小家碧玉流水人家的风格,但眼前这幅,和她之前的风格迥然不同! 从画中来看, 她临摹的应该是一本书,或者是一本小册子? 而那本书或者小册子上的封面,就是这个骷髅头。 周泽开始四下寻找起来,女孩画这幅画时应该是把那个东西放在面前临摹的,所以那个东西很大可能就在这个画室里。 很快,周泽发现了画室角落里的一个小柜子,上面没上锁,周泽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些插画册子和一些绘画书,连续地翻动之后,周泽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册子,看起来有点像是驾驶证。 将其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正面就是那张骷髅头,和画中一模一样。 没错了,女孩临摹的,就是这个东西。 周泽下意识地翻开了册子,但就在册子被翻动的瞬间。 原本躺在隔壁卧室里刚刚睡下的女孩忽然睁开眼,眼中显露出一抹赤红,而后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若非身边的几个保姆眼疾手快把她抱住,可能她就要冲出卧室了。 “呜呜呜…………呜呜呜…………” 女孩拼命地挣扎着,指甲在几个保姆脸上划出了好多条血路子。 “又怎么了!” 郑先生再度跑回卧室,看着自己女儿这个样子,无比痛心。 而在一墙之隔的位置,周泽一直保持着翻开册子的动作一动不动。 然而,在周泽的脑海中,却在刹那间出现了一个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出现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但每出现一个在他们身边就会同时显现几行黑色的毛笔字,上面写着他们的判词。 一时间,恐怖的信息量让周泽的脑袋开始发晕。 “嘶……” 猛地,周泽仰起头,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将册子闭合了上去。 这不是普通的骷髅头周边册子, 这里面记载着许许多多往生的人以及他们一生的注解, 这也是周泽从没见过的东西。 这时候,周泽才发现这个册子封页上的骷髅头中间位置,有一道烧焦的痕迹。 周泽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指甲去触摸这个痕迹, 也就在此时,周泽的黑指甲仿佛不受控制似地长了出来,指甲上黑色的气息卷入了册子之中,整个册子开始变得无比地烫手,但是丢又丢不掉,像是烙印在了周泽的皮肉里。 而隔壁原本正在疯狂挣扎的女孩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直接昏睡了过去。 痛苦的感觉没持续多久,但足以让周泽大汗淋漓,仿佛自己刚刚正在承受着炮烙之刑! “吧嗒……” 册子从周泽手中掉落下来, 周泽低垂着头,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滴淌, 但他看见原本只是黑色封皮的册子背面浮现出了两行清晰的血字: “阴司有序, 黄泉可渡。” 第六十五章 持证上岗! 将这个册子捡起来,这一次,周泽没觉得烫手,反而产生了一种温润冰沁的手感,仿佛自己拿着的是一块古玉。 自己和这个册子之间,像是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联系。 周泽以前也看过一些仙侠小说,但此时的感觉却不像是仙侠小说中的法器认主云云。 册子还是册子, 他还是他, 但莫名地,对这个东西,周泽自心底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就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手里拿着自己三五岁时拍的照片一样。 陌生,且无比的熟悉。 掀开册子第一页,那种磅礴的影像画面再度袭来,周泽闭上眼,而后,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上一次,自己是被动地灌输, 这一次,自己似乎可以去控制这个把口。 终于,第一页掀开,上面是一个手印,周泽不清楚是自己的手印还是别人的,现在也没办法做细微的指纹比对,但事实上,这个手印很是奇异,甚至周泽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这种手印。 手印纹路很和谐,和谐到你根本挑不出丝毫的瑕疵,且无比的工整,任何的细节都达成了一种很让人舒服的感觉。 下面,则是两栏。 第一栏:姓名:周泽。 第二栏:职务:临时鬼差。 其实,周泽之前就有一个念头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鬼差证件,确切的说,是阴司证件,毕竟阴司也是一个小社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鬼差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职务。 当初周泽和许清朗讨论过自己的现状,很清晰的一点就是,自己这个临时工的身份,很微妙,随时可能被拿来顶锅,而且没有丝毫的安全以及地位保障。 小萝莉上一次归来时,面对自己的质询,她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同时,她给自己随手画了一个大饼,且压根不在乎自己愿不愿意去吃。 究其原因,自己差的,就是这个证件! 有这个证件在手,自己就不是黑户, 最重要的是,这个证件意味着自己获得了所谓的“考勤”表,就像是古代科举制的创立和发展一样,打通了底层向上层流动的渠道。 开书店的这几个月,周泽过得很懒散,倒不是周泽天性如此,而是他以前的尴尬身份对于他来说,就是多做容易多错,不做也没什么大事儿。 类似于十几二十年前那些国营亏损企业的心态。 现在,自己至少可以给自己订个小目标。 一个亿就算了, 但有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自己的级别往上提一提。 类似于白夫人那种在人间护佑家乡父老两百年的女鬼都能修成功德回地狱谋求一个出身,他周泽的起步,其实比白夫人好得多。 不过让周泽有些不舒服的是,为什么自己现在的职位依旧仅仅是“临时鬼差”? 周泽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上天看自己“勤勉”“勤于王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面子上给自己 biu 的一下送来了一个证, 周泽也清楚以自己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就在书店喝喝茶看看小说晚上搂着白莺莺睡觉的工作态度, 老天爷不直接降下一道雷霆把自己这个邪祟给劈成渣就已经很网开一面了,怎么可能还在这个时候奖励自己? 这是别人的阴司证件, 但凑巧被自己捡到了。 不,确切的说是被郑萍萍给捡到了,但郑萍萍是活人,是普通人,她根本没办法驾驭这个东西,甚至反而遭受其影响,被其弄乱了心智。 恰逢其母病故的刺激,这才导致郑萍萍的行为开始失常。 她模糊了自己是谁,因为这个册子里记载了不知凡几的往生者的判词,等于是让你一下子阅读成千上万人的人生。 庄生晓梦迷蝴蝶,又或者到乡翻似烂柯人,基本形容的就是这个情况。 迷失了自己,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变化,你本是一粒沙,结果一条大河冲刷过来,别说别人了,你自己还能找到你自己在哪里么? 不过,既然现在自己把这个东西给“偷”了过来,那么应该也意味着郑萍萍和这个证件被斩断了联系,她的心理疾病应该能很快地恢复过来才是。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周泽并不认为这个东西的前主人,也是一个“临时鬼差”。 一个临时鬼差的业绩表如此的夸张? 那地狱各个都是劳模都是时代先锋楷模么? 都他娘的是工作狂? 看小萝莉那个懒散样子,她其实和自己差不多嘛,不然也不可能放着业绩丢给自己去做,自己跑去挣外快了。 仔细一看,周泽发现自己名字和临时鬼差原本位置上,有一层淡淡的白斑,有点像是用修正液涂抹过的样子。 周泽伸手去搓了搓,甚至还用自己指甲刮了刮,但是什么都没刮下来,白斑还是白斑。 这让周泽有些犯强迫症了,真相就在白斑的下面, 原本这里应该是写着这个证件原主人的信息,只不过那个原主人很可能已经嘎屁了,自己继承了这个证件,而证件上的官职等信息也因此而被“刷新”。 周泽甚至想着回书店后叫白莺莺试试汰渍洗衣粉试试看能不能搓掉。 册子有好几页,当周泽翻到第二页时,看见的是很简单的一行字: “百分八” “这是经验条?”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其实,中国古代也早就有“分数”的表达了,当然不是以现在人们用的阿拉伯数字分母分子加一横线的方式,而是直接以这种方式进行形容。 《史记·天官书》就有“……三分二……九分八……”的写法,“三分二”就是“三分之二”,“九分八”就是“九分之八”。 这里的百分八,也就是百分之八的意思。 周泽摇摇头,有些汗颜,之前自己还觉得小萝莉对自己偷懒消极怠工的愤怒有些无所谓,觉得她是小题大做。 但现在来看,自己这俩月以来,只做了临时鬼差任务完成度的百分之八, 确实够懒的。 同时周泽心里也在想着,这是否意味着如果自己把另外的百分之九十二给完成,凑个百分百,自己的“临时鬼差”身份就能转正了? 从合同工变成有编制的? 周泽以前对这个并不是很看重,他甚至在上辈子对那些一心往体制里钻的人很不屑,自己有些同学,家里花了几十万运作,终于进去了,然后每个月拿两三千的工资,却依旧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美滋滋,认为其他还在外面打拼事业或者在北上广奋斗的同学都是打工的。 但现在,周泽对去掉“临时”两个字,进入地狱体制内,有着很深刻的迫切感! 这意味着安全感,意味着自己是否能够在今晚稳稳地睡觉不用担心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或许,自己以前那些这样子的同学,也是为了这种安全感吧,毕竟,三百六十行,没什么比铁饭碗更安稳的行当。 周泽还想翻到下一页,却发现下面的几张纸粘合在了一起,任凭自己如何去分都分不开。 或许, 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级别,之后几页的讯息根本就没资格查看? 收起了证件,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王轲还在隔壁卧室那边,郑萍萍已经苏醒过来,且缓缓地恢复了意识,王轲很激动也很兴奋,作为一名资深心理医师,他能敏锐地捕捉到此时郑萍萍的状态正在飞速地好转!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他下意识地在做出“努力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画室,又点了一根烟,心里想着回书店后要如何如何奋发,以后没事儿做就在书店门口摆个香烛弄点冷食吸引一些鬼混进来。 到时候甭管三七二十一,全都送入地狱投胎去。 比如上次那位想要陪着儿子高考完再下地狱的母亲,周泽下次碰到就不可能随意挥挥手让她自己离开了。 你可以说这会有些不近人情,但资本的原始积累本就是这般的血腥。 为了早日转正, 周泽真的会为所欲为的。 就在这时,周泽看见在楼梯口那边,王轲的妻子和那位年轻管家站在那里像是在说着什么,周泽没靠太近,但耳朵里捕捉到了“什么时候再做头发”等字眼。 而且说心里话,看王轲妻子此时略带娇羞强做镇定的表情,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现代的管家和以前不同,这是一个新型的职业,而且收入颇高,一般也就类似这种高档住宅区才会有现代管家配备,算是高级服务人员,其B格不亚于十多年前人们眼中的“空姐”。 周泽当然不会跑去大喊大叫,痛斥“奸夫Y妇”,王轲估计是猜出到了什么,但他这个当事人既然故意不戳破,周泽这个外人也就没理由去帮什么忙。 但作为发小,王轲被绿了,周泽心里当然也会有些不舒服。 郑先生正站在阳台上抽着雪茄,他的表情稍有放松,因为王轲刚刚对他说自己女儿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 “徐先生在哪里高就?”郑先生这时候才有心思和周泽聊几句话。 “开个书斋。” 周泽回答道。 没办法,面对这种大富商,你只能在高雅方面装装逼了。 “哦,很好很好,有机会我会去拜访的。”郑先生客气了一句。 周泽则是顺势问道:“郑小姐刚刚是大小便失禁了么?在下不才,精通一些调理心身固本培元的方子。” 郑先生闻言,脸色忽然一沉,他是大富商,当然会不缺好中医,他生气的是周泽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女儿大小便失禁! 明明只是尿失禁了一次, 而且没有屎! “谢谢郑先生的好意了,小女只是精神上有些倦怠,身体上没有什么问题。” 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泽说要献方子帮忙,郑先生自然不能对周泽发怒火。 周泽脸上露出了很是明显的诧异之色,道: “没有么?但管家刚刚明明在那里和谁说这个来着,说小姐裤裆里全是……” 说到这里, 周泽意识到了似乎这样说不雅也不合适,当即打了个哈哈,道: “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六十六章 爱上一匹野马 郑先生留二人晚饭,周泽拒绝了,王轲也拒绝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架势,周泽也没点破他,他知道自己这个发小需要投资人的这个人情,也由得他去了。 回去时,周泽没看见那位年轻管家,不过周泽知道,当自己“无意之中”说漏嘴之后,郑先生示意自己的两个跟班几句话,然后那位管家就不见了。 还是王轲的妻子开着车,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看看手机。 王轲自己则是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心境波动之中,郑小姐的病情快速好转,他的压力也就卸下了。 周泽没告诉王轲管家和自己故意在郑先生面前上眼药水的事儿,那只是他无聊之中的随手之举,也不会去讨什么功劳。 关键问题在于周泽并不知道王轲的情感倾向到底是拐向哪一头,虽说二人是发小,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有着自己的经历,也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变化。 万一说了之后,王轲觉得: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把我头顶上的绿帽子给摘掉!” 可恶, 放肆, 不可忍! 那该如何? 再看着开车的王轲妻子,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周泽微微撇嘴, 当真是, 妻心如刀。 手机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小姨子的电话。 “喂。” “喂,徐乐,我姐开始上班了。”小姨子开口道。 “哦。”周泽不急不慢地应了一声。 “她最近身子不舒服,你去看看她吧,别让她太累了。”小姨子又道。 “哦。” “我说,你怎么这样子了,本大小姐给你通风报信,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居然连一点点激动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 哦哦哦,哦你个头啊! 我告诉你啊,你那个玛莎拉蒂的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 周泽摇摇头,小姨子这是真的打算帮自己,原因很简单,这阵子她去外面浪,给出的借口和理由都是在自己书店里看书学习。 自己姐姐工作忙没时间,自己的姐夫虽说是一个废物,但这个废物至少是个大学生,还能辅道自己的功课。 很好的理由,也是很好的借口。 竟然连一贯看不惯徐乐的林家父母也默认了自己小女儿去书店补习的事儿。 周泽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回趟林家,指着林家父母的鼻子告诉他们别说一个大学毕业了的人, 你就算是让在校的大二大三学生去辅导高中学生,你看看还有几个人能辅导得起来? 但小姨子还是有些良心的,这傻妞,从最近几件事上来看,除了有点傻,人还可以。 这不,还专门给自己通风报信。 “行了,我谢谢你啊。”周泽敷衍道。 “哼,对了,我今晚还去你那里看书啊。”小姨子补充道。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了个懒腰,却意外地发现车子刚好从人民医院西门经过。 这也太巧了吧, 他可没打算去啊。 当然,周泽也没让王轲妻子停车,纯当自己没看见,不凑这个巧。 林医生开始上班了,说明林医生已经挺过来了一些,但是周泽现在刚刚拿到了证件,正准备大干一场早点转正,暂时没精力再去生其他的心思。 然而,王轲的妻子却主动把车拐入了医院。 “我岳父最近住院了,我顺路来看看,很快就可以走。”王轲对周泽歉然道。 “算了,我先走吧。” 周泽推开车门,下了车。 王轲也跟着下车,王轲妻子将车子开入医院地下停车场。 “你自己打车回去么?”王轲问道。 周泽点点头。 “那好,兄弟,珍重。”王轲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我不会再主动去找你了,但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客气了。”周泽说道。 王轲说完,认真地再看了两眼周泽,随即转身走向了住院部大楼。 周泽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人,确实是会变的。 王轲比自己大几岁,也比自己早毕业步入社会,自己以前的王哥,二蛋哥,现在看来,却让周泽觉得有些陌生。 走投无路,不惜去问鬼神, 唉。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想了想,还是走入了前面的急诊大楼。 没听到小姨子的通风报信,可以不来; 车路过医院,可以当作没看见; 现在人都在医院了,不去看看自家媳妇儿,有点说不过去了。 以前有执念,她又不和我睡, 现在那个执念不是没了么? 不对,好像没了那个执念后,又出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又硬不起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滚!” 一道女人冷冰冰的声音自周泽背后传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转身,手指指甲有种要长出来的冲动。 “哎,老婆,你说医生都看了说我没问题不是么,可能就是因为你穿得不够sex,床上也不够主动,GET不到我的G点。” “滚,老娘才不愿意伺候你,你自己床上搞不定还要我帮忙?你还算不算男人?” 女人和男人估计刚刚从男性泌尿科出来,正在吵着架。 周泽表情有些苦涩, 在这个时候, 仿佛那只勤奋的乌鸦又出现了,从头顶飞过去, 发出了“呱……呱……呱……”的叫声。 地上,也正好又出现了一片落叶,被风吹起来,从周泽脚面上翻过去。 周泽又不想去急诊大楼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林医生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接受去适应,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 是的, 自己应该多为她想想,多给她一些时间和空间,自己不能逼迫她。 周泽点点头,觉得说服了自己,准备离开。 但就在此时,一辆救护车开入了医院,然后周泽看见从急诊大楼里跑出来了几名医生和护士,其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一时间怔住,周泽对她微微一笑,走过去,温柔道: “我刚准备上去看看你。” 林医生忽然捂住了小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怎么了,不舒服?”周泽问道。 林医生摇摇头,道:“没事。” “你身体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周泽仔细地问道,他记得小姨子对自己说过这几天林医生身体不舒服。 “女人的事。”林医生低下头说道。 冰山女神,在此时也显露出了些许羞赧。 来月经了? 周泽心里一阵无语,或许,对于小姨子那种傻妞来说,来月事儿就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吧。 “林医生,病人情况有点严重,是个孕妇。” 一个年轻男医生推着担架车急匆匆地过来,他显得有些紧张,然后再看向周泽时,他表情一变,当即道: “您也在这里?” 上次周泽进医院做了一个抢救手术,顺带对林医生坦白,这位,就是那天六神无主的实习医生。 “先进去,我来看看。” 林医生强撑着站起来准备查看病人情况。 周泽也只能跟着一起进去。 到了急诊楼之后,陪同孕妇一起来的年轻女孩一直对着实习男医生问着什么,实习男医生有些招架不住,慌得厉害。 “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你快点啊,没看我姐都疼成这样了么,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哥都三十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个孩子,你知道多不容易么!” “我……你等等……我再看看…………”实习男医生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连手中的记录本都掉了下来。 “你什么你,喂,你们这里没有其他医生了么,不能这么草菅人命啊!”年轻女子继续咋呼道。 “我去看一下。”后面的林医生加快脚步过去准备看看情况,但没走几步,又痛得皱起了眉头。 “你这问题有点严重。”周泽说道,“最近饮食不规律,把身子弄差了。” 林医生没说什么,但还是向病人那边走。 “算了,我去看看。”周泽伸手在林医生腰上拍了拍。 “你……”林医生觉得这有些不合适。 “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周泽笑了笑,“你可是我带出来的。” 只不过,当初我没想到你以后能变得这么漂亮,我眼瞎是我的错。 周泽主动走到病人那边,准备检查。 年轻女人当即喊道:“你谁啊你,喂,你干嘛!” 周泽没穿白大褂。 “医生,你来看看。”实习医生仿佛遇到了救星。 周泽瞥了一眼这个年轻女人,道:“我要下班了,你不要我看我就回家。” 年轻女人当即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我错了,您快给我姐看看,她还没到生的日子呢。” 周泽从实习医生手里接过手套,然后检查了一下,问道: “怀孕多久了?” “28周。”年轻女孩替自己姐姐回答道。 实习医生看向周泽,在旁边打下手。 “羊水早破,宫口全开,羊水污染严重。”周泽一边脱手套一边说道。 “这……这是要……要……”年轻女孩当即吓得不轻。 “早产。”周泽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对实习医生道:“通知妇产科那边准备手术。” “好。”实习医生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货运气好,没分配到自己手底下实习,不然依照自己以前对林医生的脾气,直接把这货给骂转行都可能,真是笨死了。 “早产?”年轻女孩听到这个当即吓蒙了,然后抓着周泽的手臂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姐,救救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哥能有这个孩子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 周泽不为所动,这种事儿,作为医生他见得多了,每次都为之流泪的话,估计医生都得变成人干了。 “那你去问问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怎么搞成这样。” “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女人有些不能理解。 “这是孕期姓生活不洁力度过大且还大量内摄引起的。” 周泽看着病床上的女人,问道: “男人上头了是个畜生,你也不会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劝劝他?” 怀孕都快三十周了,这点都忍不了? 病床上的孕妇没说话,好像很紧张也很害怕。 但陪她来的年轻女孩却直接炸了,喊道: “这不可能啊!我哥为了孩子奶粉钱年前就去北京打工了,这半年一直没回来过!”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实习男医生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马上接了电话,然后对周泽道: “妇产科那边说手术室准备好了。” 第六十七章 府君饶命! “送妇产科了。” 周泽在林医生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依旧有些难受的面容,道: “你该多休息休息,否则不负责任。” “我能撑得住。”林医生摇摇头,还是有些倔强。 “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身体状态,是对你的病人不负责任。” “…………”林医生。 “呵呵。”周泽舔了舔嘴唇,歉然道:“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又代入了以前的自己。” “挺好的。”林医生轻声道。 “回去休息吧,等身体调理好了再回来工作,医生的工作确实很重要,但不至于说暂时少一个在工作的医生这个社会就运转不下去了。” 林医生点点头。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提示,是许清朗的电话。 站起身,走到外面楼道口接了电话: “喂,什么事?” “你家今天生意不错,你快回来看看。”许清朗打着呵欠说道。 “生意不错?”周泽有些高兴,自己刚刚拿了证,业绩这就开始自己送上门了? “好,我马上回去。” 周泽打算这次不管书店里那些亡魂说出再多比“窦娥冤”的故事,他都会铁面无私地把这些家伙送入地狱。 他们是亡魂, 送入地狱本就是正途,铁面无私,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林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现在没什么事情比自己早日转正更重要,至于说自己和林医生之间的关系,慢慢来吧。 急诊大楼的电梯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爆满,周泽干脆选择走楼梯下楼,下到第三层时,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难道是林医生想多看自己几眼却又不好意思所以在后面偷偷地跟着自己? 好吧,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周泽不至于自恋到真的就直接相信这个,他快步往下又走了一楼然后在拐角处猛地一个转身往回走。 “呼…………” 一道风声自上面刮过。 周泽猛地抬起头,开始向上跑去,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就证明肯定有古怪。 周泽弯下腰,食指黑指甲长出来,在瓷砖地面轻轻地点了一下。 下一刻,在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脚印,周泽默默地将自己的食指握拳藏起,而后慢慢地起身,沿着下面不断出现的黑色脚印方向走去。 在他的指甲那里,则是不停地散发出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见的烟雾不停地追索着下面的印记。 医院因为它的特殊性,所以很难绝对的干净,但现在还不算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脏东西却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出来走动,就很不正常了。 顺着印记周泽来到了四楼,脚印一路出去,然后拐入了一间病房内。 病房里有病人,以现在医疗资源极度紧张的状况来看,想出现空置病房是很罕见的一件事,就比如现在,还有一些病人只能暂时躺在楼道里的简易床上休息或者挂点滴。 周泽伸手推开了病房门, 里面有三张床, 两边床上都躺着的老人,而且都是老太,中间则是躺着一个年轻女人,且每张床旁边都有一个陪护的人。 周泽走进来后,病房里除了睡觉的一个老太婆,其余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泽。 “你好,打扰一下,刚刚有人进来过么?” 周泽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没啊。” 一个陪护的阿姨回答道。 其余人也都摇摇头。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时候,周泽打算离开了。 你不能怪周泽没公德心,遇到鬼都不抓,要知道刚刚许清朗打电话过来已经说了自己店里现在“生意很好”,周泽担心如果自己晚回去了客人也都走了,那损失也就大了。 至于外面奔跑的脏东西,碰到了,能解决就解决,如果比较难缠或者要和自己玩躲猫猫的游戏,周泽还真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精力。 他是一个鬼差,前面还要加个“临时”的前缀,又不是张天师。 不过,当周泽抓住门把手准备关门时,自己的指甲无意间触及到了上面。 刹那间,周泽仿佛产生了一种静电的感觉,紧接着,病房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而后灯光再度恢复。 病房里的三张床瞬间空了出来,病人连同陪护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周泽猛地后退两步,这才看见自己所面对的屋子门牌上挂着“杂物间”的牌子,这不是病房! “呼…………” 又是一阵风吹来,速度很快,像是意识到自己障眼法失效了打算仓皇而逃。 周泽伸手一抓,像是抓住了冰冷且肉乎乎的东西,但紧接着就是一阵脆响,那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风散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一撮黑色的毛发,很长,也很曲折,像是自己每天洗澡时所看见的除了头发上另外一处茂密区域的毛发。 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将手掌放在自己鼻前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腥臭海腥味传来, 简直令人作呕, 像是一条咸鱼堆放在闷热的仓库里一个月的味道。 “嘶……” 周泽抑制住了自己干呕的冲动,再度蹲下身,指甲在瓷砖上敲了敲,又一串清晰的黑色脚印出现。 拍了拍手,周泽侧了侧自己的脖子,而后直接顺着脚印再度跟了过去。 事情的性质,再度发生了变化,如果对方仅仅是类似自己在附院太平间里因为家产的事儿逗留徘徊的老妪一样的话,周泽倒不会穷追不舍,毕竟这种因为生前的羁绊逗留人间风雨飘摇的鬼魂实在是太多,而且他们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去做坏事儿也没能力去搞什么破坏。 但自己刚刚接触的那个,主动跟踪自己不说,都能做出极为逼真的幻术几乎把自己也骗过去了,而且从它身上拽下来的体毛来看,那东西是有实体的。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具备了搞事情的能力,而且还是在自己老婆所在的医院里,周泽现在再想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有点难以说服自己。 说到底, 还是犯贱! 周泽最近几个月在书店里看了不少小说,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圣母主角,完全一点代入感都没有,但是轮到自己身上时,却发现还是没办法做到彻底的放手。 当然,还有一点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刚刚当上了鬼差,按照当初小萝莉和自己那些交谈中可以得出的讯息就是如果在一个鬼差的地盘上有脏东西搞事情,那么这个鬼差会连带着吃挂落。 脚印上楼了,周泽沿着脚印一路走到了第八层,这里是手术室楼层,当上了楼梯后,周泽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家伙正靠在手术室墙角位置,一边用自己的耳朵贴着墙壁一边用一只手在下面耸动着,做着很多宅男在家里都会做的事情。 当周泽过来时,对方也没回头,但周泽看见对方身体轻轻一颤,加快了手上摩擦生热的速度,似乎自己的到来让它得以提升了某种快感。 “你是鬼差,我不愿意冒犯你,但你何苦苦苦相追,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个老者在说话,但语调有些奇怪,往往几个音节咬字发音速度极快。 “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泽指了指它。 “我在等我的女人出来。”对方回答道,“上差,你且回去吧,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我可以和你保证,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让你难办。 天道在上,我也不敢做出肆意妄为的事情。” “你的女人?你在等谁?”周泽问道。 难道又是一出人鬼情未了? 但就在这时,手术室另一边过道那边,之前那个陪自己嫂子过来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各种票据跑了出去,应该是去缴费了。 这里面, 躺着的是那个即将小产的孕妇! “你不是他的丈夫。”周泽呵斥道。 “我看上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再加上她和我有一段孽缘要续,这是老天爷都默许的。”对方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刚开始给孕妇做检查的是周泽,周泽原本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一起绿帽子事件,他还感叹过,自己本人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自己的发小已经正在发生这种问题, 现在居然连自己进个医院看个病人都遇到这种问题, 自己似乎最近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环保色的事情, 他都有一种把自己的书店改名《绿色书屋》的冲动, 响应一下国家保护环境的号召。 不过好在,这次不再是那种单纯的狗血环保色了,但比单纯的环保色,似乎更棘手。 “一尸两命。”周泽提醒道,同时向前走了两步,“她现在如果手术不成功,就是一尸两命,你还说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这鬼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对方似乎是憋不住怒火了, 直接转过身, 它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之前背影看不出什么,但是正面转过来后,那可怖狰狞的形象当即呈现出来。 这是一只猴子, 一只能够站立成人形的猴子, 它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腐烂无比,就连它的头骨都是空缺的,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但是它下面那根玩意儿,跟牛鞭一样来回甩动,显得很是恶心。 “你无非是阴司最底层的小小鬼差,休得得寸进尺!” “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周泽反问道,然后再度向前几步。 “吱吱吱!” 猴子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了低吼声,而后它背后的黑色尾巴忽然竖起来,紧接着猛地刺入了瓷砖之中, 下一刻, 周泽所站的位置四周,天花板,瓷砖,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小洞, 从小洞中出现了一只只长长的尾巴,开始向周泽蜂拥而来。 这些尾巴上带着极为腥臭的味道,还有粘液滴落下来,对于一向有洁癖的周泽来说,此时感觉自己正站在海鲜市场味道最浓郁的区域。 最重要的, 这个场景, 他以前在很多电影里, 看过。 随即, 周泽双手撑开,黑色的指甲完全生长出来,眼眸深处,也流转出黑色的光韵。 老实说,除了那次抽白莺莺那次,自己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打过架。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自己兜里放着的那个册子,在此时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仿佛它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点兴奋, 也有点期待, 自己刚刚拿证了,就像是一个人刚考到了驾驶证总像是开个车试试手一样, 周泽现在是真想打一架。 然而,让周泽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的证件开始微微发烫时, 那只刚刚还不可一世鄙夷自己只是阴司小小一鬼差的猴子忽然跪了下来,不停地以头抢地对着自己磕头,喊道: “府君饶命,府君饶命,孽畜知错,孽畜知错了!” 一时间, 原本兴致满满地周泽有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就像是一个人前戏做足,延时喷剂喷好, 伟哥吃好,巧克力味的蓝精灵戴好,小电影放好,红酒调好, 结果床上的佳人掀开被子发现居然是特么的许清朗! 第六十八章 猴言乱语 府君? 这肯定不是对自己的称呼,周泽的证件上第一栏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第二栏则明白无误地写着“临时鬼差”的职务。 而且,这也不可能是一种表示尊敬的别称,比如民国那会儿老百姓看见一个当兵的就叫老总,如果一个临时鬼差都能被称呼为府君的话,那么这种美称在地狱也太泛滥和不值钱了吧? 所以, 问题应该就出现在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件小本本上。 这个证件以前是有主人的,哪怕现在因为周泽得到了这个被“重新刷新”了,但它上面应该还残留着些许前代主人的讯息。 总而言之, 自己捡到了一个很了不起家伙的遗物,而且是以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方式得到的。 当然,在这个时候周泽没时间去窃喜或者奢侈一把开一杯红酒来庆祝,反而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毕竟没能跟这个丑化版的猴哥打一架。 但既然对手认怂了,周泽当然不至于犯贱到蹲下来鼓励对手赶快重新拾起人生的信心站起来打我,打我, 打我! 这既然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那么,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 周泽默不作声地走向猴子,一只手负于身后,其实也是在下意识地模仿小萝莉的摆酷的姿态,让对方的误解时间更长一些。 走到对方跟前,猴子还在不停地磕头,它的头骨应该是被人挖开过,里面空洞洞的,事实上,它全身上下除了那条“牛鞭”质量完好以外,其余部位都很腐朽和破损。 周泽一只手伸出去,指甲点在了对方眉心位置。 “把你的魂血,交给我。” 周泽淡淡地说道。 “谨遵府君法旨。” 猴子一脸畏惧,心悦诚服,且在其眉心位置,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蚯蚓。 周泽用指甲掐住那只蚯蚓开始往外拔,蚯蚓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粗。 当初许清朗曾建议过周泽收取白莺莺的魂血,这样就等同于掌握了白莺莺的命门,周泽现在就打算以同样的方式,先趁着这只猴子魂不守舍的时候把对方彻底掌控住。 不过,这只猴子的魂血,还真是粗壮啊,这也从侧面说明这只猴子的可怕。 都市之中,为什么会忽然跑出来这只猴子? 就在此时,魂血忽然卡住了,周泽用力去拉,结果拉不动。 而原本一脸敬畏地猴子也愣了一下,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清明! 高高在上的府君要抽走自己的魂血,这是自己的荣幸,是自己无法反抗的法旨,但高高在上的府君为何连自己的魂血都抽得如此困难? 猛然间,猴子嘴巴裂开,发出了一声厉啸,其爪子直接拍向了周泽。 周泽只感到自己被一辆大货车撞在了身上,但在自己本人被撞飞之际,他的指甲瞬间发力,直接掐断了对方的魂血。 “哗啦…………” 周泽撞碎了身后的玻璃,整个人倒在了玻璃碎渣之中,抬起头,胸口一阵起伏,嘴角有鲜血溢出,全身上下,更是疼痛无比。 “该死,你不是府君! 你这个混账,竟然敢冒充府君!” 猴子开始发狂了,虽然魂血没有完全被周泽抽出来,但因为被周泽掐断的缘故,哪怕没办法使得它当即毙命,但足以毁掉它的修行根基。 周泽强行撑着爬了起来,身上到处都是被玻璃碎渣割裂的口子,显得很是狼狈。 然而,那只猴子在此时却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直接扑向了周泽。 “噗通!” 一人一猴撞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猴子的力道比上次小了太多,一人一猴互相纠缠着在地上连续翻了好几个滚。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因果,天道允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小小一个鬼差,为何要来阻挠,你真当自己是十殿阎罗?” 周泽没回答,而是用自己的指甲狠狠地刺入猴子的身体之中,猴子体内的脓水不断地往外蒸发,那味道,哪怕你戴着防毒面具估计都没有丝毫作用。 终于,双方在一轮掐架之后,猴子的身体颓然地失去了力道,摔倒在了一侧,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的十指指甲已经被腐蚀了大半。 他是一个很爱惜指甲的人,哪怕是在上辈子,操控手术刀之余,他也经常修剪自己的指甲,更别提这辈子指甲对于自己来说更加重要自然更加珍惜。 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周泽心里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自己手上的证件欺骗了对方,让自己得以获得先手掐断了对方的魂血,这一轮交锋下来,可能躺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这不是鬼, 这是一只妖, 周泽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多遍, 自己为什么要跟上来,差点把自己给坑死。 人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复杂动物,他能被一瞬间的正义感和所谓的良心冲动之下做出不计较后果的事情,但随后往往又会后悔不迭, 觉得自己是个煞笔。 周泽觉得自己下次遇到这种事儿应该打电话给警察叔叔,让他们来解决,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白夫人在通城逗留了两百年,小萝莉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摇摇头,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弃,周泽看了看身边的猴子。 猴子嘴巴张开,目光开始变得浑浊,身体也在此时开始像是气球漏气了一样,慢慢地干瘪下去,但它还没死,因为它还能说话。 “我修行三甲子,得机缘,送善缘,成精魅,窥大道……身为异类,于阳间得道,实属不易。” 每个人死之前似乎都喜欢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把自己的一生说得多牛逼多不容易,这只猴子的心态,其实和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修行了这么多年,也管不住自己下面的那根玩意儿。”周泽吐出一口鲜血,他齿缝间也是布满了血丝。 “一甲子一具肉身,一甲子一次脱胎轮回。”猴子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起来,但听起来还带着极大的铿锵, “我一甲子一次重化肉身修行,从头开始,从头修行,于山野之中,搭救迷途荒野的路人,给山脚下的村民采摘送去药材,驱赶附近的山怪和鬼魅。 虽无庙身,但行的却是山神之职,护佑一方山野百姓一代又一代,哪怕如今,于那处小镇中亦然有我之石雕,当地也流传着神猴助人的故事。”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看着破损不堪的指甲,心里很是惋惜,当然,对于猴子所说的话,周泽只是露出一抹冷笑。 一只神猴? 一只守护山民的山神? 助人为乐? 你这助人为乐得过火了吧,人家丈夫出去打工了,你都去帮人家丈夫安慰独守闺房的妻子? 而且,联想一下自己刚刚上楼时这货侧在墙壁上打灰机的形象,还真的很难让人把它跟神猴联系在一起。 “别自己给自己唱戏,只捡好听的说。”周泽重新扬起手,准备给这只猴子做一个了结。 “是他们,在我第四次修行轮转之际,捉住我刚刚轮转的肉身,当时的我,还只是一只小猴子,她的丈夫当时在山林里做伐木工,摔伤跌落峡谷,是当时的我去给他送去了果子和露水,是我去他们营地引着他的工友去搭救了他。 但是他却在获救时,以伐木所用之绳锁缚住我,对他的工友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闻之猴脑大善,取之送其妻尝之,于不孕有奇效!” 最后一段,猴子是用文言古话说的,这可以表现出它的愤怒,同时也能表现出它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意识已经逐渐混沌,下意识地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去说话。 “开吾头,取吾髓,割吾肉,分与众人啖之,言之大补!” 猴子说着说着,已经缩小到普通猴子身子大小的它开始颤抖起来,这是一种咬牙切齿地愤怒,深入骨髓的愤怒! 修行三甲子,行善积德,护佑一方,却在道行即将大成的前夕,毁于一旦,不是死于自身的仇敌,而是死在自己救的人手里, 这换做谁,都是一种滔天恨意。 “吾肉身已毁,大道已崩,然吾心中愤恨难平! 他日因,今日果! 吾已然身死道消,愿入轮回,投于畜生道,但吾心怨难消,神魂不得入地狱,只得下山寻仇,了解因果,方可彻底解脱。” “这就是你侵犯人家妻子的理由?”周泽问道。 “汝为人,吾为畜,汝奉人食畜乃天经地义! 而畜以怨报人则为天道不容,然否?” 周泽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然。” 他不愿意去否认,也不想去否认。 当然,吃猴脑是违法的,是错误的行为,但在周泽本人的情感倾向上来看,这只猴子下山来报复,差点害出个一尸两命,周泽还是没办法接受。 就比如你看着餐馆里的人在吃着红烧肉,你会觉得好好味哦。 但如果你看着餐馆里有一群猪在啃食人肉,你作为人,有何感想? 很自私的立场,很歪曲的屁、、、股,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大家的立场不同,看事物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况且,周泽觉得不管怎么样,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你很痛苦吧,我帮你解脱了吧,然后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灵魂,送入地狱。” “谢……”猴子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周泽的指甲再度刺入了猴子的身体, 猴子身体一颤, 身体彻底失去了生机。 但周泽找寻了许久,也等待了许久,却没发现猴子的亡魂。 这可能意味着,猴子已经魂飞魄散了,因为它的报复没能完成,所以它的灵魂也就不得入地狱。 站起身,周泽发现四周有一层淡淡的黑色烟雾正在消散,这像是一道结界,阻挡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外界感知,否则以自己跟猴子在这里打架的动静,早就吸引很多人过来了。 周泽将猴子的尸身扛起来,扶着楼梯口,慢慢地往下走。 同时在心里嘱咐自己,要记住今天的教训,自己只是鬼差,管鬼的,山精鬼怪这一类的,超出自己业务范畴了。 借着夜色,周泽在医院外围的一个公园里拿园丁房那边遗留的铁锹给猴子挖了个坑,把它尸身埋了进去。 然后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做完这一切之后,周泽有些脱力地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拿出屏幕已经碎裂却还能使用的手机,周泽给林医生发了个信息: “那个孕妇和她的孩子,保住了么?” 过了五分钟,林医生回复了: “保住了,母子平安。” 周泽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紧接着感到肺部生疼,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很快,林医生又发了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 “不过,孩子是个畸形儿,有三条腿。” 周泽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那个瘦小的早产婴儿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 但是他的下半身,却有三条腿, 那多出来的一条腿, 像是一只猴子的……尾巴。 第六十九章 莫欺少年穷! 身子有些疲惫,心里也有些茫然,丢掉了烟头,将外套挂在自己肩膀上,顺着路灯的指引,周泽行走在昏黄的小路上。 背影,被拉得很长。 公园出口位置,站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者,老者一身笔挺的西装,正襟而立,一丝不苟,像是在沙漠中坚守的老白杨。 只需要瞥一眼,就知道老者是那种对形体装束要求到极端乃至于变态地步的人。 周泽没看他,而是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空气中弥漫着西瓜沙的味道,有点甜,也有点腻,这味道让周泽有些不舒服,因为西瓜肉是红色的,这会让周泽联想到很多不愉悦的画面。 “先生,心情很低落么?” 老者主动跟着周泽的步伐,略微落后半个身位,恰到好处。 “有点。”周泽回答道。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亦步亦趋,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雷同。 “先生,是因为那只猴子么? 还是,为了那个受到污染的婴儿。”老者问道。 周泽没回答,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一直走到红绿灯路口时,周泽停下了脚步,等绿灯。 老者也止住了脚步。 “这件事,没有对错。”周泽回答道。 “没有对错么?”老者重复了一边,然后问道:“但任何事情都会有正反两面,自然是可以分得清楚对与错的。 猴子是一只好猴子,它甚至比人群之中所谓的善人做的好事都更多。 这一点,您也是承认的,对么先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泽又抽出了一根烟,用手挡着风,点燃,“我做错了?” “几次脱胎,几次苦修,到最后,因为自己救了的那个人,而功亏一篑,换做是先生您,会做何感想?”老者问道。 “我会很愤怒。”周泽很干脆地回答道,这个根本不需要思考。 “愤怒之后呢?”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杀了他全家。”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先生,您的逻辑很通顺。”老者评价道,“但您却阻止了它报仇,哪怕是在您从它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和真相之后,却依旧亲手了结了它。” “是的。” “您觉得您做得对么?”老者又问道。 “我说过,这件事,没有对错。”周泽抖了抖烟灰,“退一万步说,孩子,是无辜的。” “依照您的意思,如果猴子只是选择对丈夫复仇,您就能理解了; 您很可能就不去阻止了,是么先生?” 周泽沉默。 “但丈夫之所以杀了猴子取了猴脑,是想着让自己妻子吃了之后治好不孕的问题。”老者提醒道,“所以,因和果,看似是算在猴子和丈夫身上,但真正的源头,是在于猴子和那个婴儿身上。” “因果,可以这么算么?”周泽问道。 “我算得,没有道理么?”老者反问道。 “按照你的算法,可以算到因为陨石撞击了地球,恐龙灭绝了,才出现了新的物种,才出现了类人猿,才出现了人和猴子,才出现了这一出惨剧。 所以,因果得算在陨石上面。” “您这是诡辩,先生。”老者的语气,似乎一直都没有变,很平和,仿佛就是纯粹地在和你探讨问题。 “我是人。”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站在人的立场上,我觉得我不可能放任一只异类在医院去伤害人类。” “您不是人,您是鬼。”老者再度提醒道。 “这次,轮到你在诡辩了。” “呵呵。”老者笑了笑。 绿灯了, 周泽迈开步子往前走,老者继续跟上。 一个衣衫破损的年轻人, 一个衣着严谨的老年人, 两个人在地上,只留下唯一的一道影子。 “最后,孩子还是出问题了。”老者继续以让人想捅他一刀子的平静语气说着话,“似乎在这个时候,可以感叹一句:天道好轮回,看它饶过谁?” “我从不认为大人做错的事情,需要襁褓里的孩子去承担连带责任。” “古代有连坐的法律,这意味着它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老者说道。 “现在它已经被废除了,这意味着它不存在比存在更好一些。” “先生,您可怜那个孩子,但,谁又去可怜那只猴子?” “你可以去花果山问问他的祖宗。”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种群主义至上的理论,无非是比地域歧视和人种歧视多了一层保护色而已。” “我手里有一个面包,这是我今天的晚餐。”周泽摊开一只手,表示自己正拿着一块面包。 “然后呢?” “然后就是当我准备吃这块面包时,我忽然想起来在地球上的一些贫困地区,还有人吃不饱饭,饿得瘦骨嶙峋。 所以我不忍心吃下这块面包,甘心陪他们一起挨饿,甚至,一起饿死。” “先生,我觉得您这个反讽,不是很恰当。”老者摇摇头,“您能认为猴子是畜生么?它这三甲子所作所为,比大部分所谓的人,更像是一个人。” “好吧,那换个例子。 我身边有一辆豪车,面前有名贵的红酒和鱼子酱,我又想到了地球上还有人在挨饿,我又不忍心吃了,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挨饿,和他们一起饿死。 你如果吃了那么好的东西,你如果开了那么好的车,就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骂你应该把你用来享受的金钱捐献给贫困地区的人们。” 老者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考。 周泽没停,继续往前走。 终于,老者赶了过来。 “我还是很好奇,您为什么要阻止它。” “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当作没看见。”老者回答道,“您是鬼差,是阴司在阳间规则的守护者。裁判员之所以会受到尊重,是因为他的中立,一旦又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这游戏就崩盘了。” “我听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泽停下了脚步,看向老者,这个衣着严谨到恨不得上前把他西装扯皱的老东西。 “意思很简单,你之前举的两个例子,无非是想说明您只是在那个时间段做出自己想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我刚刚凑上来问的那些话,都只是外人的呱噪。” “我以为你没听懂的。” “听懂了,您是个好人。”老者又重复了一边,“是一个好‘人’。” 站在‘人’的角度,确实如此。 “所以,你故意凑上来,只是为了给我下一个定义?”周泽看着老者,他的十指现在依旧火辣辣的疼,“我不知道捡到那个东西后,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之前小萝莉说自己是黑夜里的白炽灯,现在周泽感觉自己是黑夜中的燃烧弹。 老者摇摇头,道:“我不是您的麻烦,事实上,我是主人留下来的仆人,而您,刚刚继承了主人的身份牌。 也因此,我的封印得以解除,我苏醒了,然后找到了您。顺带,观察了一会儿您。” “捡到个好东西,再送个老爷爷?”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是不是该再说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顺便再感叹一句恐怖如斯? 这样似乎更应景一些。” “我听不懂,先生。”老者直言道。 “要多读书。”周泽提醒道。 “好。”老者郑重地点头,“受教了。” 前面,又遇到了红灯,二人再度停下了脚步。 “先生,您继承了主人的身份牌,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新主人。”老者开口道,同时,对周泽弯下腰,躬身敬礼。 周泽站在原地,看着老者。 今天的日子过得真丰富, 捡到了一个证件,杀了一只猴子,甚至,还冒出来一个老爷爷,说要认自己当主人。 周泽没有欢天喜地,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他看不清楚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老头,到底是什么目的。 “主人曾有一件事吩咐下来,让我告诉他的继承者。”老者又开口道,“当然,这句话是留给您的,同时也是留给我这个仆人的。 “说。” “如果他的继承者是一个好人的话,那就……” “噗!” 锋锐物体刺入身体的声音传出, 周泽有些愕然地低下头, 他看见老者的手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 那么的干脆, 那么的突兀, 他甚至连丝毫心理准备都没有。 慢慢地,周泽双脚脱离了地面,老者举起手臂,周泽也被他举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周泽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的鲜血顺着老者的手臂流淌了下去,染红了老者半身西装。 “主人说,如果他的继承者是一个好人的话,那就把他杀掉,然后等下一个。” 老者依旧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他不是在杀人, 仿佛是在丢垃圾, 就像是挑剔的主厨选择自己的配菜,稍有不合意直接丢掉换新的过来。 而周泽,就是这莫名其妙地被丢掉的垃圾。 鲜血不住的流淌,周泽十指残破的指甲长了出来,但还没等周泽下一步动作,老者洞穿了周泽的手掌忽然发力, 一时间, 周泽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全都传来了巨大的痛苦,周泽的身体也是一阵痉挛,根本无力去反击。 “很抱歉,先生,在一分钟之前,您可能觉得今天是您的幸运日,因为您收获了自己很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先生您是否留意过证件名字和职位那两栏下的模糊白斑。 您可能觉得白斑之下隐藏着的,是主人的名字和职位;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不仅仅只有这些, 还有在您之前那八位继承者的名字和职位。” 老者继续平静地说道。 “他们……他……们……都是……好人?” 周泽张开嘴,鲜血不停地自嘴角溢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咸鱼一样,被挂在了树杈上, 慢慢地,等待风干。 “不,先生,您是这九个人里,唯一的好人。”老者回答道。 “那为……为什么……他们……也……死了……” “因为在我问他们是不是一个好人时,他们都觉得回答‘是’,似乎更有利一些。” 老者微微侧头,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然后, 他们都死了。” 第七十章 我的心呢! 死亡是何种感觉,周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的他就曾被推入火葬场的焚化炉中享受过焚灭的待遇; 且在事先,还有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用钢钩挑破他的肚子以防止火化时身子鼓胀炸开。 那种感觉,和现在自己胸口被洞穿,很相似。 痛? 当然痛。 但当痛苦太过剧烈之后,你反而觉得麻木了,就像是在医院里做手术被打了半身麻醉后,隔着遮挡你视线的帘子,你大概也就只能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你肚皮上鼓捣来鼓捣去。 周泽还想反抗一下,但是他的身体却在此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痉挛之中,甚至连他的眼皮,在此时都变得格外沉重。 哪怕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反抗, 眼皮, 还是落幕了。 ………… 缓缓地睁开眼,四周,是昏暗的灯光,面前,摆放着一张大理石长桌,花纹杂乱,却又给人一种精致的感觉。 低下头,周泽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是一张太师椅,自己本人是靠在上面,脖子以下,戴着白色围脖,但更像是吃饭时系在那里防止汤渍弄脏衣服的保护。 两只手,分别握着银色的刀和叉, 而在自己面前,则放着一个洁白的盘子,上面摆放着一块烤肉,散发着阵阵热气,四周还点缀着柠檬和花菜。 “先生,花菜我用喷枪扫过,吃起来会给人一种烧烤的味道,希望您能喜欢。” 老者的声音在周泽对面传来,也是一样的装束,正在切着肉排,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 “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没急着吃,直接问道。 不是说,要杀了自己的么? “出了一点意外。”老者端起旁边的酒水,小小地度了一口。 “哗!” 老者一只手按在桌上,将那张证件推向了周泽面前。 “身份牌已经破损到这种地步了,这是我没想到的。”老者说完,继续切了一块肉放入嘴里细细地品味。 “所以?” “所以,很抱歉,您死不了了。”老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先生,您的运气,还真是很好呢。” “你不杀我了?” “是的,先生。因为主人留下的身份牌,没办法再去承受一次认主刷新的过程了,否则它就会直接崩裂,失去一切作用。” 老者摇摇头,举起酒杯,对着周泽迎了一下, “所以,恭喜您,先生,看来我之前说的话有误,今天,的确是您的幸运日。” 周泽拿起酒杯,看着里面通透的红酒颜色,没急着喝,而是问道: “这酒里,没下奇怪的毒?” “您说笑了先生。” 说笑? 之前你说我是你的新主人, 然后呢? 一只手直接洞穿了我的胸膛! 到底谁在说笑? “先生,请您尝尝我的手艺,老主人在的时候,他每日的膳食都是我负责打理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的手艺也不至于退步太多。” “肉里没下毒?”周泽微笑着问道。 “先生,您多虑了,对于我来说,想杀您或者折磨您,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还真没办法反驳。 周泽用刀切下一块肉,用叉子将肉送入自己嘴里咀嚼,本能地想要呕吐,但却意外地发现这块肉入口即化,口感极好。 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丝毫地反胃感。 “好吃么?”老者问道。 “可以。”周泽回答道。 “好吃您就多吃点,作为一名厨师,自己做出的菜肴被人所喜欢,被吃了很多,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老者吃下了半盘子肉,放下了刀叉,拿出一条热毛巾,擦拭着自己的手。 周泽又吃了几块肉,然后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 “先生,您又说笑了。”老者脸上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用膳之后,先生您大可以离开,我不会限制您的自由。” “就这样结束了?”周泽觉得有些荒谬。 “是的,结束了。”老者肯定道。 “但我记得你说过,那位府君,想要的是一个坏人吧?” “是的,的确如此。” “就因为身份牌破损了,所以我就得到破例了?” 真的,只是因为运气好? “不,府君的意志,不容有丝毫的折扣。” “我不懂了。” “答案,就在您的心中。”老者提醒道。 “我很讨厌和尚那种打机锋的聊天方式。”周泽说道。 老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位置,“先生,在这一点上,我也一样呢。” 周泽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马上低下头,掀开自己脖子上的围脖,露出了自己的左侧胸口位置。 那里,是空的。 “伤口位置我为您涂抹了最好的药膏,不日就会恢复,不留丝毫疤痕,甚至您身上其他位置的伤口,我也顺带帮您处理了。 您不需要对我道谢,也不需要对我客气。” 我谢你MMP! “我的心呢?我的心呢!”周泽问道。 老者指了指周泽面前的餐盘,和颜悦色道: “您说它味道不错。” “啪!” 周泽将手中的刀叉拍在了桌上。 老者端起一杯茶,漱口,吐出,然后缓缓地站起来。 “没有心,就没太多的烦恼了,您也能过得更舒服一些。 一个好人,没了良心,他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您说是么?”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着桌布,抬起头盯着老者, “你最好现在把我杀了。” 老者微微一笑,“所以说,先生您现在要再说一遍:莫欺少年穷么?” 而后,老者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倒吸一口凉气,佯装道: “当真是恐怖如斯呢。” “…………”周泽。 “先生,您没对我报仇的机会了,我的阳寿,也早就走到尽头了,当您离开这间屋子后,我也将自此消散。” “你会下地狱么?” “地狱,没我的位置了。”老者回答道,“是最终的结束。” 随即,老者又指了指周泽面前的餐盘, “先生,需要为您打包么?” 周泽站起身,胸口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伤口位置的大洞,更是触目惊心,但是他却没死,确切的说,是徐乐的身子,并没有死,甚至连一点点的痛楚感都没有。 伤口,会不日愈合么? 拿起桌上的证件,周泽走向门外,却在中途停下了脚步,问道: “我很好奇,那位府君,究竟是谁。” “自当年府君被那位跑到地狱的菩萨骗了之后,就不再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了。” 没得到答案,但周泽也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滞留下去,推开眼前的门,他走了出去,再回头时,发现自己刚出来的门不见了。 在自己身后,是一片荒坟。 ………… 屋子里,老者静静地收拾好餐具,重新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而后,他摊开手,对着桌子拍了拍。 “出来吧。” 一只小巧的金丝猴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跑出来,跳到了桌子上,对着老者抓耳挠腮,很是可爱。 只是,这金丝猴的身子却有些虚幻,显然不是真实的存在。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你这次的事,是做过了。哪怕最后的果,结在那个婴儿身上,它,也不该是你去报复的对象。 凡是追求因果,顺从因果,若都奉此行事,你这小畜生,又何必去追求什么大道呢? 吃吃喝喝,生老病死,不才是最遵从因果的么?” 金丝猴摇摇头,又点点头。 “别怪我把你附着在那婴儿身上的魂魄拘过来,你的三甲子功德,就算是给那孩子的补偿吧,哪怕他残疾了,但日后也能因此可以一帆风顺,甚至日后做手术后,也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你也不要觉得吃亏,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吧,稍后,我给你新的肉身,你且自离去,是重新修行也好,就此嬉戏山林也罢,切莫再行今日之事了。 人修道尚且有五病三缺,何况你这小小畜生,就当,这是你修行途中的劫难吧。” 话毕, 老者推开了里间的门。 这间小屋子里面没有其他陈设,只有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 画中, 有一座巍峨山岳,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有一位头戴紫冠身披黄袍的男子,立于山巅。 画已经泛黄, 画中人也已经远逝, 唯有画中那座巍峨的山,依旧矗立在那里,一览众山小。 “府君,您吩咐的事情,老奴做完了。” 老者对着画卷跪伏了下来。 昔日诀别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再度浮现: ………… “你这老货,晚点死,多撑一会儿,帮本座盯着这身份牌子最后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如果是好人,就给我宰了他,重新换人! 本座就是信了那些和尚的邪,信他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鬼话连篇,一世英名尽丧! 持本座身份牌的人,绝对不能再是好人,否则本座死不瞑目!” “主人,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 好人可能做坏事,坏人也可能做好事。 好坏之分,老奴愚笨,怕坏了府君的嘱托。” “直娘贼,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杂七杂八的说辞,你觉得他不是坏人,杀了就是了。” “是,老奴谨遵法旨。” ………… “他是好人?” 里屋,跪伏在那儿的老者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画卷呢喃道: “他确实是‘好’人, 但他在我眼里, 是‘坏’人。” 老者说着说着,他的脸开始阴沉了下来,脸部和手部开始长出了黄色的毛发, 面容开始扭曲,变成了一张毛脸雷公嘴! 这是一只,老猿! 生于泰山之野,此生之志就是扛起那座泰山, 古语谓之曰:搬山猿! “我那徒子徒孙,修行三甲子,乐于助人,勤于修行,遭此大难,遇此屈苦! 他仗着他站在人的立场,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将它给打杀了!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人,他生前是人么! 所以,一切异类只要威胁到人,不管对与错,不论是与非, 都该杀?都该死?” 老者盘膝跪坐下来, 最后呢喃道: “他站在人的立场,他是好人。 老奴站在猴族的立场,他是坏人。 呵呵, 到头来, 却反而因此没能让他去死成。 府君, 这就是你的意思么? 府君, 老奴来追随你来了,这么多年,没老奴在你身边伺候着做饭,您过得肯定不习惯吧?” 老者失去了生机, 猿猴的躯体就这样坐在那里, 那只魂魄状态的金丝猴这时候跑出来,先对着老者的遗体跪拜叩首,然后钻入了老者的皮囊之中。 少顷, 自老者衣服之下, 钻出来一只身材细小大概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猴子, “吱吱吱…………” 小猴子连续叫唤了几声,然后跑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恐怖的求婚 打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书店门还开着,里面有不少人。 周泽记得之前许清朗打电话给自己说过今晚店里生意很好,看来的确如此,都这个点了,竟然还有客人在。 推开玻璃门,让周泽有些失望的是,店里坐着的十多个人,都是活人。 上次赵局的事儿是一个特例,这一次,总不可能十多个人都是特例吧? 就算是三皇五帝时期,民风,哦不,是鬼风也没这么淳朴的。 他们圈坐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个人,在讲着故事,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好像是在讲悬疑恐怖故事,讲述人还带着抑扬顿挫以及一些肢体语言,尽可能地在营造着氛围。 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 当周泽回来时,白莺莺主动站起身,给周泽倒了一杯水。 周泽坐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虽然有衣服遮挡着,但至少现在来看,那一块区域,是空的。 “老板,你怎么了?”白莺莺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周泽看向白莺莺。 “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你下午离开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不得不说,女尸还是很敏感的。 “没事。”周泽现在不想说话。 “你回来了,我就去隔壁玩游戏去了?”白莺莺恳求道。 周泽点点头。 “老板最好了。” 白莺莺去了隔壁面馆,很快,许清朗就从面馆走进书店,来到柜台边,给周泽递了一根烟,问道: “这是在搞茶话会?”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嘿,听着像是在讲鬼故事。”许清朗来了兴趣,居然也找了个塑料板凳坐了过去。 圈中间的人讲的是一个鬼婴复仇的故事,高潮迭起,故事性确实不错,周围人也听得很投入。 慢慢地,周泽也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一个“社团”,类似读书会或者骑行会因为某个兴趣爱好而聚集在一起的组织。 上个故事讲完,带头的一个男子取出了一张大白纸,上面画着一些东西,然后又掏出了好几支笔。 周泽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许清朗则扭过头,对周泽对比了一个口型: “笔仙。” 笔仙,是一种招鬼类的游戏,带着很神秘的色彩,据说,玩这种游戏容易遭遇不幸,招致亡魂附身。 这些人一个个很是激动,大家都伸出手,共同握住长笔,一个身穿着黄色妮子大衣******的男子似乎是领头人,在大家都准备好后,很虔诚地开口道: “笔仙笔仙,你在哪里,笔仙笔仙,你在哪里。” 笔还是没动,但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黑框男继续道: “笔仙笔仙,我们今晚是否能遇到鬼?” 话音落下十秒后, 众人一起握着的长笔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其实,很多人一起抓住一支笔,只要笔尖足够圆润,本身就很容易滑动起来,若是其中有个人微微使坏,那就更简单了。 “唰!” 笔尖忽然一抖, 直接横向了周泽所坐的位置。 许清朗微微张嘴,狗屎运? 周泽依旧稳稳地坐在柜台后面,半眯着眼看着这里的情况。 因为笔尖的移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面向周泽那边蹲着。 “是!” 黑框男指着笔尖所在的区域说道。 有“是”和“否”两个区域,此时笔尖正好在“是”这块区域之中。 “好了,东西收起来,待会儿一起出发,记住,行动半个小时,大家手机都充好电了吧,待会儿每个人都必须开视频录制,至少二十分钟。” “好。” “明白了。” “嗯。” 其余人都整理好东西出了书店,黑框男则是走到周泽柜台前,歉然道: “不好意思老板,我们是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没事做搞搞灵异事件探险,没吓到你吧?” 周泽摇摇头。 “那老板你胆子可真大,刚那个小姑娘在这里时我问她可不可以在这里玩笔仙她准了的,结果你回来了,我还真担心你会怪罪我们,这是茶水钱,老板你收下。” 男子递上来六百块。 周泽把钱收了,问道:“你们待会儿要去哪里?” “就是你店上面的大楼啊,这里不就早没商户了么,前阵子还发生了一起纵火案,烧死了几个人,我们今晚就打算在那里试试运气。” “那么想见鬼么?” “不知道,但人对未知总是带着好奇的吧,其实,大家也都是怀着追求刺激的心态才聚集在一起的。 以平时大家的社交圈来说,很难在身边找到兴趣相投的人呢,我们这个社团,也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而且,今晚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已经在白天让人在之前被纵火的电影院那里提前布置了东西,今晚我们社团里的陈先生,将会对刘小姐告白。” “告白?” “对的,其实,今晚的事情,我们其他人都是清楚的,只有刘小姐不知道而已,我们这个社团成立已经五年了,大家关系都是不错的,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你是日本人?”周泽看着黑框男子问道。 “是的,我算是在日华侨,五年前归国的,这种兴趣爱好的社团在日本是很多的,回国后发现大家都太内向了,所以基本上日常读书会或者鬼屋探险的这种活动,都是我来组织。” 男子拍了一下额头,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中文名字叫崔一郎,请多多指教。” 周泽接过了他手中的名片。 “那我们就先去组织活动了,再次谢谢老板的招待。” 崔一郎走出了书店,原本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许清朗捂着自己的肚子当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憋死我了,他们这次是真的见鬼了。” 许清朗笑着笑着,发现周泽不在笑,伸手捶了一下周泽的胸口,问道: “不好笑么?” 周泽当即弯下腰,一只手捂住自己刚刚被锤击的胸口位置。 “这……你没事吧?人家没用多少力气啊?” 人家只是用小拳拳捶你胸口的啊。 “不是。”周泽伸手示意许清朗不要靠近,同时道:“我只是笑得心口疼。” “这么夸张?”许清朗撇撇嘴,“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下……一碗蛋炒饭?” “不饿,吃过了。” “你在外面吃过了?”许清朗有些好奇道:“你不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么?” “那个东西,很好吃。” “是什么菜式?你能吃得下的话我明儿也去买一些回来给你做了吃?” 周泽摇摇头,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 周泽也弄不出一箩筐来,交给许清朗“煎、炸、煮、蒸”。 “那你最近想吃点什么?”许清朗问道。 “空心菜吧。”周泽看向许清朗,很认真地道:“我最近忽然好想吃那个。” “行,我明儿去进货。” 就在这时,书店里的灯忽然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决赛圈了,天命圈了啊!!!! 老娘就要吃鸡了啊,老娘的狗砸三甲三头十五倍啊!” 白莺莺冲出了面馆,站在外面放声哀嚎。 周泽觉得昔日她被浸猪笼时,估计喊得也没现在这么激烈。 停电了, 周泽和许清朗也走到了外面。 许清朗打了电话,然后放下电话,无奈道: “狗日的,说是明天才有人过来检修,老周啊,咱这个地方真不行了啊,停电了人都懒得直接过来看了,现在都成兴趣爱好者鬼屋探险的地方了。” 许清朗指了指二人头顶的高楼窗户那边,“他们怎么想得到的,要在那个死过人的电影院里表白?” “很浪漫啊,惊悚的环境氛围里,再加上爱情的突如其来,这种反差感,对于喜好这一口的人来说,足以让人迷醉。” “你今天说话怎么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许清朗看了看周泽。 周泽摇摇头。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今天找你媳妇儿迈出那一步了?”许清朗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多了。” 但“掏空”这个词,让周泽眼皮微微一颤,这个细节让许清朗捕捉到了。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喂, 你望天也没用, 这是心虚了? 难道我真说中了?” 许清朗见周泽不回话,也跟着抬起头, 望天。 然后, 二人看见在第五层的玻璃窗户位置好像站着一个身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因为停电的缘故,四周并没有光,但今天月亮很好,而且对方衣服的颜色在夜色里也很容易辨识出来。 “难不成还找人装鬼烘托出氛围?”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玩儿得真够极……” 许清朗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上面那道白色身影落了下来, 速度很快, 且直接摔在了距离自己和周泽不到十米的位置。 “啪!” 沉重的闷响传出, 一个人面朝上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鲜血,自她身下慢慢地蔓延出来。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一凉, 有些许血渍溅落到了自己的脸颊。 许清朗当即跑过去查看落者情况, 而周泽却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餐巾纸,打算先擦拭掉自己脸上的血渍。 死人了啊……要救人啊……要去查看情况…… 周泽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但他的手还是颤抖着抽出了纸巾, 缓缓且仔细地擦拭着那几滴血渍, “喂,你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机会!”许清朗抬起头对周泽喊道,然后当他看见周泽居然站在那里一步未迈擦脸时,直接吼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个时候在那里擦脸!” 周泽愣了一下, 是啊, 心, 没了啊…… 第七十二章 第二个死者 “好了,笔录做好了,您可以走了。” 一位年轻警察合上了记录本,对周泽微微一笑。 周泽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原本坐在年轻警察旁边陪同做笔录的中年警察忽然开口问道: “徐先生,您的书店开在那里,生意好么?” “不怎么样。”周泽老实回答。 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他,他们问的是对活人的生意,周泽自然也以活人的生意去回答。 “那您为什么还会继续选择在那里开着这家店呢?”中年警察问道。 “我是上门女婿,丈人家很有钱,不缺钱的,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中年警察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抬手示意道:“您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有情况需要咨询的话,我们会通知您。” “乐意之至。” 周泽离开了审讯室。 年轻警察将手中的笔一转,道:“孙队,这家伙还挺有意思。” 是的,把入赘高攀直接说出来,坦言自己是在混日子吃软饭,也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 “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审讯吧。”中年警察站起身,朝着周泽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他总觉得,之前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审讯时,警察本该是眼镜蛇,而面前的被审讯者则是猎物,毒蛇要以最快准狠地方式攻破对方的防御以期得到事情的真相。 但在刚才,他有种错觉,自己这条眼镜蛇,在对方眼里,就像是印度卖艺人竹篓里会随着笛子声舞动的观赏品。 人家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 ………… “出来了啊?”许清朗刚刚也做好了笔录走了出来,“真倒霉,大晚上地还得跑警局走一趟做笔录。 还有,那个年轻警察好烦,问我性别时问了三遍,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的性别他看不出来么?” 周泽瞥了许清朗一眼, 心道:你自己长得什么样子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周泽和许清朗都是店主,再加上亲眼目睹的坠楼过程,所以需要做一份笔录,但基本没其他的事情,而那个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其他成员都被警方当作了重点怀疑对象,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了,你说凶手究竟是谁?”许清朗抽着烟问道。 这个时候太阳快出来了,已经是早上了。 “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警方会侦查和破案的。”周泽很是平静地说道。 “喂,别那么消极好不好? 难道你小时候没看过福尔摩斯或者名侦探柯南?”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侦探梦和侦探情节吧。 那种剥开层层迷雾找寻到真相最后像魔术师刘谦那样极为浮夸地张开双手故弄玄虚地喊一声“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绝对能戳中很多人的G点。 “我对人不感兴趣。” “还是要搞鬼。”许清朗讽刺道。 “对,搞鬼。”周泽拿出手机开始打车,同时道:“你还记得么,女死者跳楼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 “落下去后呢?” “红色的啊。”许清朗耸耸肩,“好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唉,真可怜。” “落地后她穿着的,本就是红色的裙摆。”周泽提醒道,“别拿鲜血染红的套路去麻痹自己。” 许清朗默默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鼻尖,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后面,有什么秘密,不是单纯地意外或者是谋杀?” “我不知道,但我很希望是这个原因,以前碰到的鬼让人生个感冒就已经是及其厉害的角色了,如果真能碰到一个可以造成意外让人死亡的,也算是一次大丰收。” 这种鬼,一个抵得上几十个吧? 把它送进地狱去的业绩,也能以一当十甚至当更多吧? “你想得太复杂了吧?对了,说到这里我都忘了,我没提醒警方说一开始是白色衣服。”许清朗拍手道:“说不定解开案子的关键点就在衣服颜色的变化上,凶手肯定设计了某种极为巧妙的…………” “你是被阿加莎克里斯蒂或者柯南道尔附身了么?”周泽问道。 “没。”许清朗很是幽怨地看向周泽,“老周啊,我发现你越来越没劲了,以前好歹还会配合人家一下。” “没心情。” “那咱们现在就是回去么?” “是。” “回去抓鬼?” “玩笔仙。” “你怎么这么幼稚。” “听说过……钓鱼执法么?” ……………… 书店倒是没被封锁,但是书店外围布置了很多警戒线,有不少警察在四周徘徊搜索着蛛丝马迹。 这样子一来,本来就没什么活人生意的书店就更显得安静了。 周泽让白莺莺买了一套笔仙装备,直接在淘宝上搜通城的卖家,然后让白莺莺直接打车去那里取的货。 纸张铺陈开, 一大堆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玩意儿摆放在一边。 许清朗蹲在旁边,看着周泽忙活着,有些无奈道:“其实我这里有几个招魂的法子,感觉比这个游戏效果更好一些。” 周泽摇摇头,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昨晚,我没感应到有东西过来。”周泽看了看许清朗,“你感应到了?” “昨晚有东西过来了么?” 许清朗脑海中回忆出那帮人玩笔仙时长笔滑动向周泽的画面。 “那只是巧合吧,那个华侨不是说过么,他们昨晚的活动本就是给告白做铺垫的,所以,应该是其中有人故意发力指向你身后的位置,也就是那座大厦,其实不是指的你。” “分析得很好。”周泽伸手,掀开了地上的纸,然后用自己的指甲在瓷砖上摸了摸,道:“这也是故意的?” 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 在瓷砖地面上,竟然有一条半米不到的凹痕,如果是站着的话可能都发现不了。 周泽取出一支笔,将笔尖放在凹槽上,顺着这个方向滑动,自己本人和许清朗也跟着这个方向慢慢地转身。 随后, 指尖指向的位置, 是正坐在柜台后面玩亡者荣耀的白莺莺,昨晚周泽就坐在那里。 周泽把笔一丢,看着许清朗。 瓷砖上弄出一条小凹槽,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许清朗有些不可思议道:“不是吧,难道昨晚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召唤过来了?怎么我和你都没看见?” “上次赵局过来时,我们看出他已经死了么? 上次无面女变装过来,我们看出她的真实身份了么?” “这……”许清朗。 周泽默默地把纸张重新摊开,然后拿起了笔,“你说,以我的身份请笔仙是不是请不动?” 周泽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鬼差,他和昨晚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人不同。 “我不知道,但我想知道的是,昨晚你坐在那里看戏的时候是不是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许清朗指着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虽然没感觉到特殊的波动,也没看见任何不该看见的东西,但当他们把那支笔推向我这个方向时,我心里感受到了一些悸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们!” 许清朗直接抓住了周泽的衣领, “你感觉到了不对劲,能让你都觉得悸动! 在他们说要去后面大楼里玩那个该死的探险游戏或者告白游戏时,你为什么不阻止和提醒他们!” 周泽伸手,没去推开许清朗抓住自己的手,而是擦了擦自己脸上被许清朗怒吼时喷到脸的口水,随后,他看向许清朗: “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放开了周泽,许清朗倒退两步,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有些陌生。 “他们在我的店里消费,根据工商规定,我自然有义务保证他们在我店里看书或者开茶话会时的安全。 但他们既然已经离开了我的店,接下来的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许清朗喃喃道。 “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感慨过去,也不是去叹惋什么物是人非,而是需要把那个隐藏的东西给找到,然后送它下地狱。” “你热衷于这个?” “这是业绩,你以前不是总嘲讽我生活没目标么?” “你……”许清朗舔了舔嘴唇,“行吧,你慢慢查吧,我不伺候了。” 许清朗摆摆手,气冲冲地走出了书店。 白莺莺这个时候端着茶水走出来,有些意外道: “老板,你和许美人吵架了?” 周泽没回话,而是默默地蹲了下来,继续看着那条凹槽,继续看着面前的笔仙图纸。 “老板,那我先去玩游戏啦。”白莺莺把茶水放在周泽身边,吐了吐舌头,跑去了隔壁。 她没注意到,蹲在地上看着笔仙图纸的周泽,额头上正不断冒出着汗珠,同时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自己左边胸口位置。 该死, 一定要尽早把那个家伙找到, 否则还会有人会死, 该死, 怎么这么疼! 白莺莺走进面馆时,许清朗正坐在那里抽着烟,见她进来,许清朗直接道: “你家老板这两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倒是觉得他变正常了。”白莺莺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变正常了?”许清朗“呵呵”了两声,“你是没看见昨天有人摔死在我们俩面前,结果他居然站在那里用面纸擦脸!” “那人是直接摔死的吧,不擦脸的话能救活么?” 白莺莺很不屑地进入了游戏,“他上辈子就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能不能救活一眼就能看出来,与其跑过去大喊大叫做无用功,还不如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嘿,我说你居然跟他站一边的?你们还是人么!” “我们俩还真都不是人。” “吧唧!” 就在这时, 电脑屏幕忽然一闪,然后黑屏, 再度停电。 “啪啪啪啪啪!” 白莺莺猛捶键盘,“老娘落地98K啊!” 原本坐在那里抽烟的许清朗马上跑出店里, 抬头, 望天, 此时, 在五楼窗户边, 居然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周围不少警察正在拼命地打电话和用对讲机呼喊大楼里的同事赶紧去阻止,同时有一位中年警长在咆哮: “案发现场怎么让人上去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啪!” 沉闷且熟悉的落地声音, 许清朗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那个人自空中落下, 一切, 仿佛和昨晚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 此时此刻, 人命就像是下饺子一样, 一个接着一个, 不值钱。 第七十三章 故人相逢 听到外面众人的喧嚣声, 原本蹲在那里的周泽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瓷砖地面有些冰凉,但更凉的,还是他的内心。 哦, 忘了, 自己没心了。 掀开衬衣,周泽发现自己原本被掏空的位置已经复原了,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彻底复原。 这让周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中了对方的幻术,其实,自己的心还在。 因为他能感知到心跳,自己这具身体,还保持着活力,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但似乎,某种情绪被抽走了。 自己的一些本能反应,也被打上了禁止符号,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自己给困锁住。 昨晚的自己,本该和许清朗一样冲到死者身边去,哪怕他第一反应判定死者肯定已经死了,但原本的自己,应该会做出那样子的反应的。 就比如刚才,许清朗呵斥自己时,自己反问了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以昨晚自己的状态,先是搏杀了那只猴子,再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拉到餐桌边品尝了一顿独一无二的餐点,本就有些恍惚。 就算是在那帮人玩笔仙游戏时,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但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清晰的反应。 昨晚的自己,本就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任何的所谓“悸动”,都有些似是而非。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周泽现在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做“牙齿矫正”一样,吃你能继续吃,喝水也能继续喝水,但总是受到了一些限制,而且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人就是这样,当你遭遇到再大的不幸和压榨,只要你面前还有希望,总是能够继续死死地抓住它,继续迈开自己的步子走下去。 以前孤儿院里的周泽是这样,在医院里的周泽是这样, 哪怕是现在他,也是这样。 说的好听,叫坚韧,说得不好听,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双手撑着地, 抬起头, 长舒一口气, 自己没来得及, 他一直在心里说自己要早点找到那个东西,然后抓住它,丢入地狱,赚业绩,这绝对是一个肥美的业绩。 但何尝没有清楚地知道那个东西一天不找到,只要死了死一个人,接下来,就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鬼一旦真的杀人后,只会越来越疯狂,幡然悔悟,对于鬼来说,是烟消云散。 也因此,会不断有人以这种方式莫名其妙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但周泽不能那么想,不能以此作为目标去焦虑,否则胸口的那种绞痛能让他痛不欲生。 正如那个老头在餐桌上说的那样:一个人,只要没了良心,那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他目光有些怔怔地看着上方,他看见天花板位置,好像有一条轻微的黑色的线。 猛地, 周泽身体一颤, 他找到了, 他找到那个东西了。 它根本就没有进来,昨晚也不在这个书店里, 它在上面, 它的目光在向下看, 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甚至,它伸出的手,影响到了笔尖,以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加入到了这个游戏之中。 这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种超脱了周泽理解的方式。 “这下终于不要再死人了!” “嘶……好疼……” 刚刚站起身的周泽不得不再弯腰蹲下去, “这下业绩终于可以做出来了。” 好了,不疼了。 艹! ………… “死者是陈亦农。”许清朗一边咀嚼着槟榔一边对刚刚走出来的周泽说道。 “昨晚准备表白的那个男的?”周泽问道。 “对,就是他,我刚凑在警察旁边听了一些,他应该也是刚刚做好笔录的,谁知道刚离开警局就出现在了这里,然后跳了下来。” 警方并没有锁定具体的犯罪嫌疑人,所以在周泽和许清朗做完笔录之后,其余人也都在调查结束后让他们离开,唯一的限制条件是这段时间不允许离开通城。 “所以他刚从警局回来就殉情了?”周泽感叹了一声,“还真是恐怖的婚礼。” “喂,你能不能嘴上积点德,人家都死了。”许清朗对周泽说道。 “积德?你需要积德么?我那里还有一些冥钞,需要的话你可以去烧一烧。”周泽耸耸肩。 “靠烧冥钞来积德的这种傻缺方式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你以为烧冥钞就能让你积德解决一切问题?” “这话听起来像是说金钱是万恶之源一样,那你为什么不把你二十几套房都卖掉然后捐献给希望工程?” “…………”许清朗。 “陪我去一个地方。”周泽说道。 “哪里?” 周泽指向了西侧的高楼,道:“那里。” ………… 这个商业中心里有几座高楼,都有通道连接在一起,当然,随着这座商业中心的荒废,这几座高楼里的商家也早就搬迁出去了。 这是城市发展过剩的表现之一,高楼大厦的建筑超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往往就会出现这种巨大的鬼楼,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电梯已经停运了,周泽和许清朗只能走楼梯上去。 “喂,那两个人跳楼的时候是在对面。”许清朗提醒道,“是在对面,我和你的店的正上方,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此时二人所处的位置,在周泽和许清朗店铺的西面,和接连发生跳楼自杀的地方,有近百米的差距。 “你也算是一个玄修,那么,又是什么让你这个内部人士也误以为鬼魂杀人需要跟活人杀人一样,必须站在面前拿刀去捅呢?”周泽反问道。 “那你凭什么判断那个东西会在这里?” “瓷砖上的凹槽。” 二人已经上了第四层,周泽选取了一个直线正对自己店铺距离最短的位置,然后伸出自己的食指,在面前轻轻地一滑。 “这是什么意思?”许清朗问道。 “如果你只是当一个好奇宝宝在我旁边问‘为什么’的话,我建议你去演悬疑电视剧,因为那里总是需要一个二百五助手站在主角旁边不停地问‘为什么’,给主角搭台配合他去装逼。” “靠,你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了。”许清朗不满道。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没把你当女人。”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那你对白莺莺好像也没怎么温柔。” 周泽又做了一次食指滑动的动作,然后道:“其实,这应该是一条平行线,你能理解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那帮人昨晚玩笔仙游戏时,是真的把什么东西给召唤来了,但那个东西却没有靠近,而是站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差不多的位置。 然后以自己手指的方式,操控了笔尖的移动,指向了你?” “答对了。”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所以,那位胆子很大,昨晚那帮爱好者协会的人,问的问题是他们今晚能不能顺利见到鬼,然后笔尖就被操控地指向了我。 它不介意冒犯到我,甚至不介意在我边上杀人。” “这么狂?” “不,在我眼里这意味着它的价值更大,送进去后能获得的业绩也更明显,这是一条大鱼,一个连鬼差都能不放在眼里的大鱼。” “那岂不是很危险?”许清朗有些嘀咕道。 “所以我才喊上你。”周泽看向许清朗,“我说过我把你当兄弟,所以如果对方很恐怖,我们就一起死,是不是很浪漫。” “…………”许清朗。 “浪漫你个鬼,你个死变态!” “没事,大不了下地狱,我去过,路熟。” 周泽又比划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翻看照片里的那条线,继续在心里估算着角度,然后又指了指楼顶道:“在第五楼,应该不会偏差太大。” “喂,你至少早点通知我让我带点法器啊!”许清朗一边跟着周泽跑楼梯一边抱怨道。 “记得在收服白莺莺的那一晚,你有没有法器,区别不大。” 许清朗一时语塞,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周泽脚步一顿,笑了笑。 然后, 二人一起走到了第五层东面最靠窗的位置。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游乐场,但已经积攒上了尘埃,一些没被运走的机械和设施还摆放在那里,显示出一种极为荒凉的氛围。 许清朗有些紧张,周泽则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应该,就是在这个位置了。 忽然间,周泽在一个气垫玩具城前面停下了脚步。 “哎呀,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自气垫床后传来, 周泽抬起头, 看见一个穿着满是污渍肮脏道袍的老头从那里跳下来。 “大兄弟,好久不见啊,真的好想你啊,来来来,今晚我们喝酒,我请你,还你上次的人情!” 老道走过来和周泽打招呼。 而就在此时, 许清朗本能地双手掐印: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直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而后点在了老道的眉心位置。 速度很快,毫不拖泥带水。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许清朗震惊了,老道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瞥了许清朗两眼,不满道: “你这娘子有毛病吧,或者这是你们家的习俗,喜欢见面打招呼时往人家脸上抹血啊,这他娘的玩得比傣族泼水节还要炫酷! 来来来,贫道也教教你我们老家的习俗。” 说着,老道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裤裆,像是要回敬许清朗。 但就在此时,周泽猛地伸手,指甲长出,直接掐住了老道的脖子。 而老道刚刚掏裤裆的手里不知道何时居然捏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周泽: “奶奶的……你比我……快……”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那张符纸,而后指甲发力,老道整个人如遭电击,最后被周泽轻轻一推,老道直接倒地滚了好几圈。 没去管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老道,周泽直接跳过了气垫床, 在气垫床后面, 躺着一个人, 浑身是伤, 找到了, 果然在这里。 第七十四章 人的名树的影 这是一个女人,身上盖着一件白色的裙子,但白裙之下的身体,则是伤痕累累,似乎每一处地方都有着各不相同的伤势,很是触目惊心。 从周泽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女人现在居然还没死,真的是一个奇迹。 一般枪战片里,悲情角色中了很多枪后还能提起最后一丝小宇宙来一段又臭又长的回忆杀再来回高呼几遍“你快走”“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最后再扛起枪扫死几个敌人,这在现实里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人,其实很脆弱。 眼前的这个女人,之所以还没死,还有呼吸,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也是和她自身的特殊性有关。 周泽直接走了过去,然后指甲点在了自己掌心,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这么直接?”许清朗在后面问道,“不问问?” “没什么好问的。” 趁着对方现在还昏迷着,把其灵魂从体内抓出来送入地狱,一切完美。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被周泽摔出去的老道再度爬起来,然后冲向了周泽。 许清朗向前一步,伸出手架住了老道,然后把老道甩向了一侧,老道刚刚被周泽指甲“电”几下,这时候身上还在发软,自然不是许清朗的对手。 “别……别这样,绕过她,求求你绕过她。” 躺在一侧的老道开始求情道。 但周泽不为所动,一条类似黑色糖浆的丝线被牵扯出来,画了一个圆。 紧接着,周泽伸手打算把对方的灵魂从其体内抓出来,虽然这个灵魂现在也很虚弱,但周泽已经能够体会到对方灵魂层次的强劲。 这是一条大鱼,一条比自己以前抓的小鱼小虾要肥美得多的猎物! “嗡!” 就在此时,一支钢笔忽然飘浮起来,直接刺向了周泽。 周泽眼疾手快,身体微微后仰,躲过了这支钢笔,但这支钢笔真正的目标却不是周泽,而是许清朗,笔尖点在了许清朗的喉咙位置。 虽然许清朗的喉结很不明显,但此时的他,双手撑开,已经动都不敢动了。 地上的女人还闭着眼,她还处于昏迷状态,但这一切,都是她在操控。 “老周啊,别急,别急!” 许清朗喊着,他生怕周泽不顾自己死活,要知道,他本人现在可是命悬一线啊,不亚于有个人拿着手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然而,周泽却真的不顾他的死活了,手指抓向对方的额头。 笔尖却也在此时刺入了许清朗的脖子,刺出一个小口子,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额……”许清朗感知着脖颈上传来的痛苦,却不敢伸手去抓这支钢笔,他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轻举妄动价格,这支钢笔就能够在瞬间洞穿自己的脖颈。 女人没醒,但对周泽来说,却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她奈何不了周泽,但可以用周泽身边人的命去威胁他。 “那两个跳楼死的人,很可怜。”周泽忽然开口道。 许清朗愕然,他不知道周泽忽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白天还骂我为什么昨晚没去提醒他们,还说我变了。”周泽继续道。 “嗯?”许清朗。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愿意牺牲你自己去给他们报仇的吧?” “…………”许清朗。 周泽一只手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按在了地面上,脸上开始冒出冷汗,没有再有其他的动作。 而那支钢笔也颓然地落在了地上,许清朗捂着自己脖颈位置的小伤口,不停地大口喘息着,嘴里像是在漫骂着什么总之听不清楚。 老道赶忙跑到了女人旁边,查看着女人的情况,他有些焦急,也有些茫然。 周泽恨恨地看了一眼许清朗,早知道,不带他来了,之前自己不过是想着多一个人可以帮自己快点找到目标,谁成想,许清朗竟然成了对方威胁自己的筹码。 原本,周泽应该不顾许清朗的死活完成自己的业绩的,但他强行改变了想法,这一下子,胸口一阵绞痛,把自己疼得死去活来。 妈的, 这叫交易啊好不好, 这也叫讲良心? 这也让我疼? 再说,他死了谁给我做酸妹汁? 我只是为自己考虑! 老道又摸了摸裤裆,手里取出了一张符纸,这货的符纸真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专门喜欢藏在那个位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大兄弟,对不起了,这个人,我必须要保下来,她好不容易才从蓉城逃出来,我不可能让她落在你的手上。” 老道拿着符纸对周泽说道,最后歉然道: “对不起了。” 说着,老道就要拿符纸贴向周泽。 周泽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黑色的光泽一闪即逝,然而,没等周泽出手,两道人影直接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后。 许清朗捂着脖子,但嘴里吐出的音节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老道整个人被抬了起来,扭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身后竟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空荡荡的人皮,却有着不亚于普通人的力道。 “砰!” “擦咧!” 老道再一次被丢出去,砸在了瓷砖地面上。 扭动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老道哭丧道: “额的腰咧……” 周泽慢慢地平复住自己胸口的绞痛,重新抬起手,他清楚,眼前的女人很虚弱,之前的反抗和僵滞,已经是她最后能做到的极限了。 “大兄弟,额求求你咧,绕了她,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许清朗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操控着两具傀儡人皮慢慢地走向老道,“那谁来给那两个跳楼死去的人算账?” “那俩人不是我们杀的咧,我们没动他们,我们还想要救他们咧,他们是自己想要寻死啊!”老道解释道。 “这种话,你认为我们会信?”许清朗冷哼一声。 老道见许清朗被“光明使者”附身的样子,当下不看他,而是看向周泽,祈求道: “大兄弟,她也是我们冥店的人,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她是为了帮我老板才受的伤。” 老道记得当初自己和周泽见面时,周泽其实对自家老板的事情很感兴趣,这时候,他只能尝试去把老板搬出来。 周泽的手刚刚放在女人的额头上,还没发力,听到老道这句话时,当即停了下来。 是那个男人的伙伴? 那个在老道直播视频画面里坐在冥店柜台后艰难喝粥的男子? 是那个在梦里水潭边提醒过自己无面女布局的男子? 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嘶…………” 胸口,再度痛了起来。 周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然后后退两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好在,疼痛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但每次自己做出任何违背利益至上原则的选择,开始为人情关系所累的时候,它总会提醒自己一下。 像是有一只毒蝎,一直藏在自己的胸口里。 有一个很有名的猴子笼子电击实验, 或许,没有良心的代价和目的,就是这般吧,让你形成了畏惧反射,然后慢慢地改掉了以前的“坏”习惯。 “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许清朗看向周泽。 周泽摆摆手。 “喂,哪有人傻到一个接着一个去跳楼寻死的,你之前不是还说……” “我信那个家伙。”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然后看向老道,“人你带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人的名树的影,那两个情侣先后一天跳楼死亡的事情,周泽不认为是这个女人所为的了,这个女人或许参与过笔仙游戏,也曾在其中出手,但绝不是在杀人。 小萝莉曾说过蓉城的那位男子玩出火了,把自己当作了判官,游离于人间法律之外执行自己所谓的正义审判,这才遭致了来自阴司的封杀。 也因此,那种人的朋友,不可能是随意杀人的恶鬼,否则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第一个杀死女人的反而是他。 这个推论,真的比任何所谓的证据来得更加可信,因为哪怕是小萝莉说起那个人的时候,也只是讽刺其不知天高地厚,但没有在私德上去说他丝毫。 老道马上捂着腰站起来,不住地道谢,但当他来到女人身边时,却又苦着脸道: “大兄弟,额们没地方去了啊,之前她叫我带着她来到这里,就是想着靠在你身边,能灯下黑,让那些抓她的人不会留意到这里。 我现在如果带着她离开,不是羊入虎口了么?” “你们……正在被通缉?”周泽问道。 “额,算是这个意思吧,总之,那些家伙神出鬼没的,哪里都能跑出来,镜子里,人群里,甚至草丛里,地底下,都能冒出来,我们能活着一路逃出来,也是运气好。” “那也没意义了,她伤势已经严重恶化了,已经撑不了多久。”周泽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一旦这具肉身毁了,纯粹剩下灵魂状态的她,要么很快就被发现,要么就直接落入地狱。” “我们之前去过医院打算处理一下伤势,但刚进病房,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医生直接脱去了衣服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东西打算杀我们。” 老道很是为难道, “也就是到你附近住下的这两天,我们才稍微安生了一些。” “我爱莫能助。”周泽耸耸肩。 对蓉城那位景仰是景仰,欠对方的人情也换成了自己这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不愿意过多横生枝节,否则下一次就换做小萝莉带着一帮鬼差直接杀向自己书店了。 这时候,原本落在地上的钢笔忽然竖立了起来,许清朗面色一变,露出警惕之色。 但钢笔只是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救我,给你心。” 看到这几个字,周泽目光顿时一凝。 “臭不要脸的小婊砸! 这女的对自己容貌得有多自信?救你你就把心给谁?” 许清朗在旁边嘲讽道,“哪怕你之前多么漂亮,现在这个鬼样子,煞笔愿意要你的心啊!” “我愿意。” “什么?”许清朗愕然,看着周泽,仿佛在此时,许清朗才看清了周泽,林医生那么漂亮,他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原来居然是这种口味。 “大兄弟,你刚不是说没有办法的么?”老道在旁边疑惑道。 “哦,我忘了,刚才记起来,我上辈子是通城最好的外科医生。” 第七十五章 唐诗 “喂,周泽,你变了,你这还是人么,之前说是她杀了那两个人的是你,现在要救她的也是你!一会儿让我陪你去抓凶手,一会儿让我陪你把凶手搬回来。 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 回到书店里,许清朗直接指着周泽的后背嘀咕道。 不,确切的说,是从大厦下来的一路上,许清朗就一直没有停止自己的嘴炮输出,喋喋不休的样子像是在数落一个在外面瞎搞几个晚上不回家连生活费都不给的无良丈夫。 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她现在不敢再去开电脑玩游戏了,时不时地断电一下,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周泽本没打算理会许清朗,他现在没这个功夫,但是许清朗似乎口嗨上瘾了,周泽直接转身,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直接道: “我把你当什么了?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么? 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她的朋友,我欠那位一个人情,我就问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那死去的两个人……” “那死去的两个人我认识么?”周泽反问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圣女贞德还是海瑞?我有要求当地人给我立一个庙给我功德香火么? 我只是一个倒霉鬼,被一个智障买凶撞死了,然后我阴差阳错地附身到了这个智障的身上! 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鬼,所以请你这位有着二十多套房子的许老板不要再拿你的那一套普世价值观来要求我! 你需要我去奉献?你需要我去追求真理和真相? 那就请你在刚才被钢笔戳着脖子的时候喊一声:向我开炮! 自己都做不到,还好意思去指责别人? 我是一个鬼,在很长时间里我甚至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在这种前提下你还要求我去我为人人,但人人什么时候来为我一下?” “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当初不也是违背规则把你爹妈的亡魂强行留下来享受什么家庭团聚的氛围? 当你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想想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失亲家庭得不到你这种待遇? 我不管她到底杀没杀人,我欠蓉城的那位一个人情,就足以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凶手,她答应把我的心给找回来,我就愿意帮她治疗! 事情,就这么简单! 所以,请你带着你的傲慢,带着你的自以为是,带着你的清高,给我圆润地滚到隔壁去!” 周泽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长舒一口气,老实说,他最近真的很烦,尤其是在经过猴子的那件事后,真的很烦很烦。 他不该去多管闲事,甚至可以捂着双眼当作什么都看不见,这样就不用去做出什么抉择,也不会被那个老菜帮子给拿走自己的心。 学着鸵鸟把头埋藏在沙土里,撅起屯儿,摇摇摆摆, 高喊着这个世界好美丽好美丽呀好美丽! 这多好, 这多舒坦。 许清朗咽了口唾沫,面对周泽的言语反击,他有些手足无措。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白莺莺在旁边看了好久,没敢插话。 许清朗伸手指了指周泽,哀莫大于心死吧,当真是疾风残海棠有些凌乱,然后一挥衣袖,转身走向了门口,但还是在推开玻璃门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 “中午想吃什么。” “番茄牛肉盖浇饭配草莓汁谢谢。”周泽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 许清朗走了,去做饭去了。 白莺莺吐了吐舌头,然后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周泽看向她,“如果你想说自己又闻到什么酸味的话,那就是马桶又堵了,把马桶再刷三遍。” 白莺莺马上摇头,“甜美着呢。”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去搬东西。” 白莺莺在周泽的命令下出门将两个箱子搬了进来,面包车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里面是什么呀?”白莺莺问道。 “简单的手术器具。”周泽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取出了一双手套给自己戴上。 “老板,你是怎么让人送来的?” “我上辈子是一个医生。” “额,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知道哪个主任走私医疗器械收黑钱中饱私囊,打个电话过去威胁一下他,让他送点价格不高的器具过来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这也可以?”白莺莺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把东西搬到楼上来。”周泽说完,自己先走到楼上去。 二楼草席上,女人躺在那里,老道蹲在旁边,嘴里叼着一根烟,周泽过来时,老道有些担忧道: “大兄弟,有谱么?” “那你们可以送医院,然后被那帮鬼差发现。” 老道不再言语。 白莺莺一手一个箱子提着上来,根本没当一回事儿,有时候周泽也会觉得亏了,自己如果不是开书店而是开施工队,有白莺莺这个手下绝对是赚了,挖掘机推土机什么的都能省了。 一切准备妥当,器具消毒之后,周泽开始准备进行手术。 “大兄弟,不打麻醉么?”老道在旁边提醒道。 “她不需要麻醉,她的精神意志,很可怕。” 周泽摇摇头,直接用剪刀剪开之前女人受伤后草草包扎起来的伤口。 这些伤口处理得不能算差,只是这些伤势并不一般,普通的包扎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 “这倒是真的,她据说曾半年没睡过觉,最后都挺过来了。”老道在旁边嘀咕道。 周泽撑开了对方左臂位置的一个伤口,然后用钳子在里面拨弄了一下,女人毫无反应,她似乎正在陷入着深层次的沉睡。 紧接着,周泽用钳子从伤口里面夹出来一片黑色的羽毛,丢在了白莺莺拿着的金属盘上。 “咯噔……” 这羽毛很柔软,但是落下去时却发出一声脆响。 “贫道记得,这羽毛应该来自于一个黑色鸡毛掸子,有个一脸发白穿着黑衣服的家伙拿着这个追击过我们。” “黑无常?”周泽问道。 “不知道,有点像。”老道回答道。 周泽不置可否,继续清理着伤口, 好家伙, 这个女人身上也不知道到底嵌入了多少奇怪玩意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泽相继取出了断裂的符纸,雕刻着符文的飞镖,放出了银色的汞水,像是开了个杂货铺一样,什么东西都有。 一边的白莺莺和老道在旁边看得是眼花缭乱。 在处置过程中,伤口内部残余的东西虽然被一个个清理出来,但对于这具身体来说,不亚于一次二次伤害,也因此,周泽也在时刻关注着女人的情况。 终于,当周泽把两块红色的碎玻璃从女人小腹位置的伤口取出来时,发现女人身上升腾起了淡淡的黑雾,一道影子好像要飘浮出来。 这个景象只有周泽一个人能看见。 这是身体几乎崩溃难以维系住灵魂的表现,按照科学的角度来诠释就是意味着病人即将抢救无效死亡。 周泽右手指甲长出来,然后直接抓住了那道黑色的影子,将其又压回了身子里去。 “嗯……” 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你再坚持一会儿,还有几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然后再上点药,扛过这一关身体就能慢慢恢复了。” 这是周泽自从医以来所做过的一次最特别的手术,先不说病人伤势的复杂,就说自己一边治疗一边把病人即将出窍的魂魄再压回去,宣扬出去就足以震惊整个医学界了。 这几乎就是在开挂,像是玩街机游戏可以有无数个币让你不停地续命一样。 当然,周泽也清楚这也是因为女人灵魂本就强劲的原因,普通人的灵魂折腾一次还可以,接二连三的话估计就直接崩溃了。 从这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女人坚韧的程度,确实可怕。 周泽甚至都有些好奇,连身边的一个女人都这么坚韧可怕,那个在蓉城搅风搅雨的家伙,他本人,又到底是什么样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解决好最后一处伤口,将药涂抹上去,周泽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就靠她自身的意志力强撑,等到身体慢慢复原了,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实际上,如果当初挖走自己心的那个老货还在的话,从他那里弄点药来是最好的,周泽自己胸口位置的创口也已经复原了,连一道疤都没留下。 当然,周泽有时候也在想,对方是否真的对自己开膛破肚挖走了心? 又或者,自己其实只是中了一种幻术,但那种每次想违背利益出发点做其他事情时的那种痛苦感又是来自于哪里? 女人被安置在了上面,老道去隔壁餐馆吃饭去了,白莺莺则是跑去玩游戏,也就只剩下周泽留在这里查看着女人的情况。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坐在边上看着书的周泽忽然发现女人眼皮子动了一下,然后他看见女人睁开了眼。 女人在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这个女人。 “你觉得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女人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身体正在好转。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女人沉默了许久,当周泽还在怀疑女人是否现在身体情况不允许说话时,女人开口道: “唐……诗……” “我叫…………”周泽顿了顿,有点好奇地问道: “每次你跟别人介绍自己名字时,会不会经常遇到逗比回答他叫宋词的?” 第七十六章 不要浪费 日子,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许清朗在忙着找新铺子,这个早就废弛了的商业中心,已经死过两次人,再把店铺安在这里,就是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他征求过周泽的意见,是否愿意和他一起搬走,他可以顺便帮周泽也物色一个新门面,周泽对此的回应是不置可否。 一方面来说,周泽对书店周围活人的人气并不是很看重,但另一方面来说,离开了许清朗调制的汁水, 吃饭又会成为一个问题。 这三天里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警方在陈先生和刘小姐家里都发现了遗书,还发现了他们二人的婚纱照。 只不过,婚纱照是黑白色的,而遗书上的内容更是让常人难以理解。 他们相约一起殉情,以一种恐怖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在遗书上他们对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其他成员表造成的麻烦和调查示了歉意,并同时说明,这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 他们因为对“恐怖”的爱好而相遇,自然要以一种最为“恐怖”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爱情。 这些消息也流传到了网上,引起了舆论一阵哗然,同时再度掀起了讨论,很多大V们再度挥舞自己的皮鞭,去批判那些恐怖悬疑类的影视和小说作品,瞧瞧,这就是误人子弟,这些东西,就应该封杀。 但实际上该封杀的应该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一类古代爱情故事,因为这些故事讴歌了殉情的主题,导致后世不断有人去效仿殉情。 那个叫唐诗的女人一直待在二楼,在处理好她的伤势之后又等待了三天,周泽终于来到她面前,答应她的,自己已经做了,现在轮到对方完成条件了。 “那两个人,确实是自杀吧?” 唐诗还是躺在那里,身上包扎多处,看起来像是一个女木乃伊,这实在是没办法讲究什么美观的问题了,只因为她原本的伤势,就太严重也太密集。 “嗯。”周泽点点头。 “他们玩笔仙游戏时,我感应到了。”唐诗的眼睛看向周泽,“当时我就觉得很有趣,他们想要见鬼,却没察觉到,自己所在书店的老板,就是一个鬼,而且是一个鬼差。 事实上,第一晚那个女人准备跳楼时,我操控自己身上的白裙子想要去阻止,但她心意已决,我又很虚弱,没能阻止得了,她还是跳下去了。” 周泽没说话。 “无知的男女总是觉得死亡是一种很美丽的事情,但估计他们现在,应该在地狱里悔不当初,地狱,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足以让大部分自杀者后悔骂当初愚蠢的自己。” 说着, 唐诗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比我们幸运得多,你没经历过地狱真正的恐怖。” “该说正事了。”周泽提醒道。 “你的心是么?”唐诗问道。 “否则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心已经没了?” 周泽点点头。 “但它不可能没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大体上,还是有着一条线在制衡着。 比如我身上的伤,你也看出来了,那些自阴司里跑出来的差人们,他们在我身上留下的,也是黑色羽毛汞水符纸这类的玩意儿,他们的形象在普通人眼里很是神秘以及高大上; 但实际上,就像是女神终究也要如厕一样,抛开他们可以进出地狱这一层神秘面纱,他们其实很普通。 乃至于,他们远远没有所谓的超级电影或者修真玄幻小说里所描述的那些人物那般有着搬山填海的能力。 当然,我不是确认没人有这个能力,但我确信有这种能力的存在,它没办法离开地狱。” “所以,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周泽问道。 “关于你丢失你的心的事儿,你和我说过,你应该是吃不下饭的吧,和我们一样,这几日我看你进食时都是配着酸甜极端的饮料勉强吞咽下去的。” 周泽点点头。 “但你说你吃自己的心时,没有感知到丝毫的不适,甚至觉得,有一点美味。” “你的意思是,我吃下去的,其实不是我的心? 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在吃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周泽很快明悟过来,继续道: “吃饭,餐桌,刀叉,其实,都是假的,都是幻术。” 唐诗微微颔首,她似乎是有些累了,但还是开口道: “哪怕再神秘再可怕的存在,他们也没有令人枯骨生肉的能力,更不可能有化腐朽为神奇将一个身体的心脏挖出来而保持其肉身和原本一样具备活性的能力。 所以,你应该是中了催眠,一种很高深的催眠,让你自己都无法自拔的催眠。” “催眠么?” “是的,催眠,吃饭的环境,对方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给你心理暗示,否则,他为什么不选择在路边随便拾掇点柴火和你来一顿烧烤?” 周泽点点头,其实,唐诗的话,和他自己之前的猜测,在很多地方上,是不谋而合的。 比如,自己每次做违背当下利益条件的选择时,胸口总是会痛,但自己只要扛一会儿,还是可以继续原本的选择。 因为自己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已经没了良心,所以做任何从“良心”这个点出发的事情后,总是会自己提醒自己: 哦,这个事情我不该做,然后就得痛。 就像是一个人在童年经历过磨难,留下心理创伤后,再见到类似的事情或者画面,依旧会引起身心不适一个道理。 “那我去找心理医生?”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他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唐诗说道。 “那一位?”周泽自然想到了是谁。 “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你的问题,他就可以解决。” “谁知道他现在逃到哪里去了?” “他没有逃。”唐诗纠正道,“他去找他们了。” 话题,也就谈论到了这里,当周泽准备下楼时,唐诗又道: “可以把那头女僵尸喊上来么?” “做什么?” “让她陪我睡觉。” “我去问问她同不同意。” 下了楼,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游戏,周泽没搭理她,也没帮上面那个女人询问白莺莺的意见,直接走出店门,打了一辆车。 心理医生,他还真认识一个很优秀的。 上一次王轲曾对自己说过,以后他不会再找周泽,但周泽如果有事情需要,可以去找他。 还真让他说中了。 打车到王轲别墅门口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周泽按响了门铃。 门被打开,穿着一身睡衣的王轲出现在门口,见是周泽过来,先愣了一下,然后示意周泽进来。 屋子里传来阵阵的肉香,厨房里应该在炖着肉。 “一起吃点吧?”王轲建议道,“刚买的大骨,炖了好久了,记得小时候我们在孤儿院里,吃一顿肉也不容易。” 周泽摇摇头,“我胃口不是很好。” “没事,那就喝点汤吧,对了,你找我,是有事吧?” “我被人催眠了,催眠的人告诉我我没有了良心,现在,我想把我的良心给找回来。”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王轲皱了皱眉,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道: “上次我试过,没办法对你进行催眠,你说你正常情况下是睡不着的,所以,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我没办法对你用,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有效果了。” “试试吧。” 二人来到了王轲的书房, 王轲换了一身正装在书桌后坐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周泽一条怀表。 “你用这个在我面前摇晃,来尝试催眠我,到时候我们二人可以达成一种反向的心理联系。” 周泽没犹豫,直接拿着怀表在王轲面前摇晃起来。 王轲看得很认真,看着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周泽也觉得有些累了,仿佛王轲此时的“睡眠”,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自己一些。 “你睡着了么?”周泽问道。 王轲没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王轲。” 很新奇的感觉,周泽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在这个时候,似乎也不需要什么经验。 “你……” 忽然间,周泽感到自己的视线一阵模糊,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在问自己的话语: “你觉得你需要有良心么?” 周泽有些茫然,但还是道:“做好事可能得到不好报。” “所以,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排斥自己以前一贯秉持的行为的。”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接下来,是漫长的对话,周泽自己都有些懵懂,仿佛对话和问答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在他面前,放着一口锅,锅里在熬着汤,里面煮着大骨头,汤味正浓。 “吧唧!” 怀表从周泽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书桌后的王轲也睁开眼,他双眼布满血丝,显得很是疲惫。 “成功了么?”周泽问道。 王轲点点头,又摇摇头,歉然道: “你的问题,有点复杂,其实,真正纠结要不要良心的,还是你自己,可能是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让你原本的信念产生了松动,再加上有外力推动,就形成了一个心结。” 周泽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你问我什么问题了没有?”王轲忽然问道。 这种催眠本就是相互的,事实上王轲对周泽实行的是粗浅的催眠,而王轲,则是对周泽完全袒露了心扉。 “我没问,因为我只看见了一锅肉汤,你是不是很饿?” “是的,饿了。”王轲点头。 随即,王轲拉着周泽来到了厨房,打开了高压锅,里面炖着大排。 “来,一起吃一点,就当是回味童年了。”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家财万贯的心理学专家在家里自己炖了一锅大排欢天喜地,这画面,总是有种让人觉得不对劲的感觉。 甚至,周泽胸口还产生了些许恶心反胃。 “我不吃了。” 周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退出了厨房。 王轲则是专心致志地调制着蘸料,道:“陪哥哥我吃一点吧。” “你自己吃吧。”周泽还是拒绝,目光,时不时地扫向那个高压锅以及在锅里面不断翻滚着的大排。 “别客气,这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肉,味道肯定很好。”王轲还是继续邀请。 “嫂子呢?”周泽问道。 王轲拿着碟子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还是道:“她去做头发了。” “哦。”周泽不置可否。 然后,周泽再度看了一眼那口高压锅。 胸口的反胃以及恶心感似乎正在加剧。 “老公,你又在煮肉汤了啊。”这时候,女人的声音自玄关那边传来。 周泽回过头,看见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是我想多了。 “是啊,我就这个兴趣爱好了。”王轲笑呵呵地说道。 妇人走到周泽旁边,有些无奈道:“很不可思议吧,心理学大师的兴趣爱好就是找一个空闲时间自己给自己熬一锅肉汤,哪怕根本吃不下却依旧很享受这种满足感。” “还好。”周泽抿了抿嘴唇,“小时候条件不好,长大了就圆梦了。” “来,喝一碗。” 王轲盛了一碗汤,里面撒上了蒜末葱花,还滴了两滴香油放了一些白胡椒粉。 周泽端起汤,正在犹豫着是否强行让自己喝一些时, 却忽然留意到, 站在自己身边的妇人, 她是踮着脚尖在走路,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走到了高压锅旁,帮王轲盛汤,同时叮嘱道: “多吃一点,不要浪费。” 第七十七章 别减肥了! 这汤,该不该喝? 周泽微微皱眉,然后把碗放下来,看着王轲,也看着王轲的妻子。 王轲妻子拿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揉捏着自己的脚后跟,埋怨道: “老公啊,我这脚后跟还没好。” “谁叫你这么不小心,骨头没事就算万幸了。” 王轲仔细地观察着妻子的脚后跟,笑了笑,道: “你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这段日子少往外面跑,看你一直踮着脚跟走路也确实太辛苦了,而且还穿高跟鞋。” “行啦行啦,人家不也是为了把自己弄得好看一些让你在家看得舒坦一些么。” 女人对着自己丈夫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对周泽微微一笑,“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等到女人离开后,王轲指了指周泽刚刚放下的碗,提醒道: “汤要凉了。” 周泽则是取出一根烟,点燃,也没顾忌这是在别人家里,自顾自地抽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泽才问道: “什么意思?” “兴之所致。”王轲摇摇头,然后指了指这一锅肉汤,道:“你之前是不是觉得这锅肉汤里,煮着的是人肉?” 周泽没说话。 王轲也抽出一根烟,用煤气灶上的火点燃,道: “这就是心理暗示,每个人在每天生活中都或多或少会遭遇这种心理暗示的情况,比如你刚离开家门,忽然旁边有个阿姨对自己孩子说人走之后要锁好门,不然家里要被偷。 你就会下意识地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关门,然后不断地回忆和纠结,最后再跑回去亲眼看一下门到底关上了没有。 这是比较常见和简单的,稍微高级一点的,则是通过一次次心理暗示的行为和意识进行不停地侧面运作,从而达成了这种效果。 比如,你认为我居然在自家厨房里煮了一锅人肉汤,而不敢喝。” 王轲耸耸肩, “很荒谬么?是的,很荒谬,但你却信了,这才是最荒谬的,却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泽开口问道:“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王轲摇摇头,“不是,这不是病,我们心理学者很少把心理方面的问题称呼为‘病’,这是你自己的心结。 就像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煮人肉一样,这种心理暗示其实已经持续很久了,比如我这位一直喜欢去外面做头发但回来时发型都没怎么变化的妻子。 你觉得我有动机杀她,原因是什么? 我被绿了,她在外面找了男人,给我戴了一顶可爱的绿帽子。” “可爱…………” “好吧,可爱这个形容词可以先忽略,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你误以为我在家里煮自己妻子肉最大的一个暗示。 因为你认为我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事实上我确实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生气,好吧,我确实很生气。 这之后,你认为我有杀她并且吃她肉的动机,因为我应该以此方式去泄愤。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辅助的暗示,比如我的身份,最大的兴趣爱好居然是在家里煮一大锅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肉汤,原因仅仅是满足一下小时候在孤儿院时条件不好吃不上肉的缺憾。 这种反差,让你很难去承认,脑部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形成属于你的思路,一个你觉得可以解释得通的思路。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你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一如网上的很多吃瓜群众,一次很简单的事件往往能够被一些有心人利用之下进行炒作和发酵,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莎士比亚,也住着一名福尔摩斯。” 王轲用筷子夹起一块肉,蘸了蘸料碟,然后送入自己嘴里闭着眼咀嚼着。 “真的不吃么,很好味的,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我记得你经常和我争肉吃。” “最后你都把自己的鸡腿留给我。”周泽开口道。 “哈哈,谁叫你比我小,谁叫你叫我哥呢。”王轲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好喜欢吃肉啊,但总是吃不够。 现在有条件了,可以渴着劲儿吃肉,但每次都兴致冲冲全身心投入地煮了一大锅之后,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身体,没以前好了,我也不是年轻时的小伙子了,再加上自从参加工作后生活条件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现在,反而是觉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看你吃我那一份鸡腿时,最香。” 王轲又夹了一块肉,放入自己嘴里,吃完后,发出一声叹息。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靠在厨房墙壁上,看着里面的白烟滚滚,看着里面这位中年男人的沧桑和叹息。 “说说你的问题吧,其实,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老实说,还是以前当医生时最舒服吧? 不管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不管怎么勾心斗角,不管怎么排挤和打压, 当有病人被送到你面前,治病救人,总是没错的。 和你的工作性质相符合,和人类社会的道德伦理相符合。 一句医者父母心,可以让你无视掉病人的身份,无视掉病人的性格,无视掉病人以前做过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是穷人还是富人。 只要他被送到你面前来了,你唯一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治好他。 但现在,你遇到了选择困难症,一些选择里,你需要考虑到更多的情况,其中的尺度还需要你自己去拿捏,这让你很不适应,也让你很困扰。 你想铁了心地做你自己,类似武侠小说里的角色一样,潇潇洒洒,但是你又不得不被眼前的苟且给羁绊住。 其实,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阿泽,你以前,其实过得还是太自我了一些,我和你,都是自孤儿院长大,我们都遭遇过童年的不幸,也承受过青年时期对自己家庭缺失的压力和自卑。 事实上,我们两个,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心理问题,这是种子,如今在你身上开花结果了。 你说你的良心没了,但它其实是在的,你自己在本能地排斥它,在本能地厌恶它,但你又没办法去割舍它。 所以你的潜意识制造出了这个局,良心被你吃掉了,也就可以完美地忽略掉它了。” “该怎么去解决?”周泽问道。 “除非能出现一个能在意识上完全凌驾在你之上的心理学大师,一举打破你心里的桎梏,能够让你无法反抗地承受其催眠。 否则,只能靠你自己慢慢地去消磨,或许你消磨掉它,或者它消磨掉你。” 王轲又喝了一口汤,味道应该很鲜美,他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哥哥我水平不够,或者说,我对普通人的心理问题还能有一些办法,但你不是普通人。” 周泽点点头,“所以,这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你可以不用去抗拒它,反而可以去接受它,甚至,把它当一个人,当作你的另一面。”王轲尝试着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法,“我这么说有点抽象,你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也无所谓的,顺其自然,也是可以的。” 放下了碗筷,王轲和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王轲重新泡了一壶茶。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通城当地的新闻,恰巧,新闻里出现了一张令周泽有些熟悉的脸,是一张憨厚的脸,他在哭诉,他在咆哮。 不过,前面新闻已经放送大半了,这已经是尾声了。 王轲看周泽在看新闻,解释道:“最近这事儿炒得挺厉害,他儿子得了白血病,想找自己以前送出去的二女儿,在发动媒体之后终于找到了。 但是二女儿和她养父母拒绝捐献,他和自己的妻子上门去堵人,堵在人家小区门口大骂自己女儿没良心,然后还去二女儿的高中去贴大字报,数落自己二女儿的罪过,逼迫自己二女儿出来捐献。” “哦。” 周泽端起茶,喝了一口。 “现在这年头,什么怪事儿都有了。”王轲感慨道。 周泽看了看王轲,道:“其实以前也有,不过以前没有这么发达的信息网络。” “你意有所指?” “没有。” “别看不起哥哥。”王轲忽然认真道。 周泽摇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哥哥也不想,但哥哥我能看得开。” “我走了,谢谢你今天的诊断。” “别客气,我说过的,以后我会不再找你,但你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王轲的相送下,周泽走出了他家门,回过头看向他家二楼阳台,小萝莉不在。 是的, 小萝莉不可能在,她应该已经带着无面女等一众鬼差去了蓉城了吧。 打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司机回过头:“哥们儿,去哪儿?” “哪里最不干净把我送哪里。”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去找点事情做做,弄点业绩。 “哟,兄弟是作家么?出去找灵感啊?” “算是吧。” “成,我还真知道一个地方。” 司机拍胸脯保证帮周泽找一个好地方,那地方最近邪性得很,一般人晚上都不敢从那里经过。 然后, 司机把周泽送到了“深夜书店”门口。 那只该死的乌鸦再度出现了,“呱呱呱”地从空中慢慢地飞过,它似乎很擅长在最需要它的时候飞出来。 微风吹来落叶,在周泽脚下打着转儿,发出“飒飒”的声响。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出租车, 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许清朗谈一谈搬迁的事情了。 ………… 推开卧室门,王轲走进了卧室,妻子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见自己老公过来,换了一个婀娜的姿势, “他走了啊?” “嗯,走了。”王轲微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在妻子脸颊上摸了摸,道: “你瘦了,太瘦了,都不好吃了。” “死相,你们男人都这样,又想老婆带出门时身材好能撑面子,又想老婆在床上有点肉让你们舒服。” “年纪大了,太精的肉,塞牙。” 说着, 王轲伸出手指从牙缝里抠出了一些肉丝, “别减肥了。” 第七十八章 要干什么! 许清朗的店现在关着门,没全关,卷帘门拉下了一半,白莺莺坐在里面玩着游戏。 周泽听说过那款叫做“吃鸡”的游戏里似乎有很多外挂,在那里外挂被称为“神仙”,又因为外挂泛滥成灾,这款游戏又有一个“诛(诸)仙之战”的外号。 但看着已经沉迷在其中的白莺莺,周泽忽然很可怜玩这款游戏的玩家们,因为他们可能都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他们的对手,不光有开外挂的“神仙”,还有真正的僵尸! 许清朗应该去找新店铺位置了,周泽也决定也去找一个,钱不够的话,暂且找许清朗借吧,再者,上次给过自己名片的女孩也说过要入股的想法。 总之,如果放下所谓的清高,钱还是很容易筹借的。 这个地方,是真的住不下去了,可能再过一阵子,不光是出租车司机了,可能到时候周泽坐在店里会看见门口开来一辆大巴。 一个导演带领着一堆游客下了车,导游拿着大喇叭挥舞着小旗解说着: “旅客朋友们,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到达了下一个景点。 通城有号称佛教十小山之一的狼山,但通城也有号称全国十大灵异旅游圣地之一的——‘深夜书店’。 这里很危险,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人,还经常有人在这里看见死去的人出现,大家不要过度靠近,在外面拍照留念就可以。 切忌不要把自己拍进去,就像是在秦始皇陵不要和兵马俑合照一样,那些是冥器,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和它们合影不吉利!” 周泽觉得,这一天真可能不远,上次那批来这里自杀的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就是听到这里的风声才过来的,然后,他们其中两个人的自杀殉情,又给这里增添了一抹特殊的氛围。 推开书店门,走进书店,周泽看见老道坐在那里打着盹儿,老道的直播间很久不开了。 正如你不能确定和你一起玩游戏的到底是大吊萌妹还是僵尸一样, 你也无法确定看直播的人里面是不是都是活人。 事实上,各大直播平台的在线观看人数里,活人数目,也的确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老道偃旗息鼓很久了,现在的他,只是守护在那个叫唐诗的女人身边,没寸步不离,但已经很负责任了。 “老板,你回来啦。” 周泽的脚步声将老道惊醒,老道擦了擦嘴角处的哈喇子。 周泽点点头,直接走上了二楼。 唐诗还是那个木乃伊的样子,但恢复的情况真不错,周泽上来时她正睁着眼,像是在看天花板,同时,在她身边还放着水和大白兔奶糖。 她不需要人伺候自己吃穿,她自己可以用那种类似“控物”的能力搞定。 当周泽过来时,一颗大白兔奶糖自己脱掉了衣服,主动飞到了周泽嘴边,周泽张开嘴,将糖含住。 然后,周泽就在唐诗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也没什么话好说,就这样很安静地过了半个小时,周泽站起身,准备下去了。 唐诗开口道:“你是去找心理医生了?” 周泽点点头。 “没用吧。” “还是有点用的。”周泽回答道。 不过,王轲家的肉汤,他还是不愿意去吃。 “嗯。”唐诗闭上了眼,像是累了,但还是坚持开口道:“帮我把那个僵尸喊上来。” 周泽点点头,准备走下去。 “你又准备忽悠我?”唐诗问道。 “被你发现了。”周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睡习惯了的枕头,不怎么喜欢借给别人。” “可是不能休息,对我伤势恢复有很大的影响。”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该做的,我都做了,你想从我这里获得更多,就得拿出更多足够交换的东西。” “我可以告诉你,通城另一位鬼差的位置。”唐诗看着周泽,“之前老道带我逃跑时,我本想着去他那里躲藏,但很可惜,他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最后才选择到你旁边来。” “这对我好像没什么价值。”周泽耸耸肩。 “按照普遍情况推测,通城只是一座小城市,它有一个鬼差就差不多了,不可能出现两个,所以,另一个应该是被取代了的,你可以去他那里看看,或许能接收一些遗产。” 周泽还是不为所动,“我还是不感兴趣。” 如果能接收的话,小萝莉不会自己去做么? 周泽可不会相信小萝莉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尤其是那位司机被她吓到出车祸身亡的事儿,到现在都没一个定数呢。 “那我就没其他的可以给你的了。” “那就先这样吧。” 周泽下了楼,没去喊白莺莺,正如他所说,自己习惯睡的枕头送给别人去用,他会觉得不舒服。 “老板,晚上吃点啥?”老道指了指隔壁,“隔壁那位老板还没回来好像。” “你看着办吧,会做饭么?”周泽问道。 “会。” “那去他的厨房,自己找材料做。” 说完,周泽在柜台后坐了下来。 老道跑去隔壁做饭去了,书店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书店门口出现了一道身影,是一个女孩,她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虽说这阵子通城有些降温,但也不至于穿成这样。 女孩隔着玻璃门看着周泽,周泽没搭理她。 最终,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来到了周泽面前,站定,摘下围巾,恳求道: “帮帮我。”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还是没搭理她。 “求求你,帮帮我。”女孩在周泽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撑在周泽的大腿位置,“你只要肯帮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女孩灵巧白嫩的手还企图去撩拨一下面前的男人。 周泽伸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稍微用力向后一推,女孩坐在了地上,有些茫然。 放下书,周泽有些意外道:“我以为你会进去的。” 是的,周泽原以为这个女孩会因为诬陷老师的事情曝光后受点牵连,但现在看来,似乎还真没有。 想了想,周泽明白了过来,女孩是未成年,外加那位老师是自杀,哪怕算她诬陷罪,但最后,也是会在看未成年的面儿上和稀泥。 “你看新闻了么?我亲生父母找到我了,为了让我去救我那个所谓的弟弟。” 女孩说这话时,眼眸里闪现出一抹阴毒。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哪怕自己中学老师因为她的诬陷最后自杀了,她也依旧活得开开心心。 也因此,忽然冒出来所谓的亲生父母,如果有钱还好,有豪宅别墅有巨额遗产给自己继承还好,结果也是一个普通家庭的亲生父母,就没多大的意思了。 更何况,亲生父母找自己的目的是让自己去捐献救弟弟。 笑话吧! 脑子进水了吧! “你和林忆很熟,应该清楚,我只是一个倒插门的,没钱没本事只能守着这个亏本的书店,我爱莫能助。” “我想请您,像上次来我家那样,去一趟我亲生父母家里。” 女孩咬着嘴唇,说这些话时,她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一晚的一幕,她被吓坏了,是真的被吓得好几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哦,仅仅是这样?”周泽问道。 “嗯,这就可以了,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不要再来烦我。”女孩肯定道。 “说实话,之前看新闻,我就觉得那个二女儿很可怜,真的很可怜,那对亲生父母,真不是个东西。” “对,他们就是豺狼,他们就是禽兽,他们就是王八蛋!”女孩咬牙切齿道。 周泽低下头,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女孩,“但当我发现那个可怜的女孩居然是你之后,我忽然觉得好爽。” “…………”女孩。 但女孩毕竟是见过风雨,那些老男人在床上令人难以忍受的匪夷所思的癖好她都能承受下来,足以可见她的坚韧。 事实上,她就像是窗外野草堆里绽放的花朵,不停地经历着风吹雨打和雨露对花蕊的来回滋润, 也确实比温室里的花蕊坚强得多得多。 “我能让您更爽。” 女孩看着周泽,“只要你能帮我,像上次你在我家时那样。” “你觉得林忆好看么?”周泽忽然问道。 “这……她很好看。” “比你怎么样?” “比我还好看一些。”女孩回答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她姐姐比她更好看且更有气质还能穿着白大褂制服,而且,还是个…………是个温婉的女人。所以,请你告诉我,我凭什么会看上你?” 周泽本想说林医生还是个处女,但忽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才改口。 “帮我,否则我就死在你的书店里!” 女孩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呵呵,请便,我求之不得,我正需要业……” “噗!” 小刀直接刺入了女孩的脖子, 很突兀, 很干脆, 甚至太突兀,也太干脆了! 鲜血溅射到了周泽的脸上,让周泽一时愕然。 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而后身体慢慢地向后倒去。 周泽猛地站起身,对着楼上吼道: “你他、、妈要干什么!” 第七十九章 大扫除! “你他、、妈要干什么!” 周泽问的是唐诗。 很明显, 之前女孩说“啊,你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就像是班主任总是对自己学生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 其实他每届都这么说,真的不能当真。 周泽没料到她会真的自杀,而且她这种女人,也不可能去自杀,她爱惜自己得很,怎么可能自杀? 但她就这样很突兀地,甚至连第二句威胁,乃至于连眼泪都没来得及表演出来就用小刀刺入了自己的脖子。 尤其是她此时惊愕的表情,更说明了就连她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我是谁? 我在哪儿? 天呐,我居然自杀了! 只剩下唯一的一个解释了,有人操控了她的刀,让她完成了“自杀”,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就在自己楼上。 说不定那位凶手嘴里还在咀嚼着一块大白兔奶糖。 “怎么了!怎么了!” 在隔壁做饭的老道听到周泽的喊声马上跑了回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孩,当即吓了一跳。 “妈嘢,小姑娘你怎么咧!” 老道马上过去,准备救人。 周泽则是直接上了楼,他看见依旧躺在凉席上的唐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消消气。”唐诗笑了笑,她身子还不能动,现在也就只能说说话和笑笑,“这下,可以让你的女仆上来陪我睡觉了?”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周泽质问道。 唐诗微微有些惊讶,“不该是谢谢我么?” “我谢你个鬼!”周泽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杯,里面的水洒了一地,杯子更是飞到了墙壁上撞碎了。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否则你怎么可能不去进行抢救,你是一名医生,抢救人应该是你的本能! 你没直接实施抢救,而是上来质问我,是不是想赖账装糊涂?” 唐诗沉声道。 “就是因为我老子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能搭理她,你知不知道我手上的印记是谁给我的,你知不知道那个无面女现在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你知不知道是谁领着其他鬼差放出了她特意去蓉城找你家那位的麻烦? 你觉得你很能是么,你觉得你很聪明是么, 你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么! 你一出手,不是直接告诉她你在我这里?” 唐诗不说话了,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也有些赧然。 这样看来,周泽其实早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在故意地虚以委蛇,而自己自作聪明地横插一脚,把事情推入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哎呀,娘咧,别缠着我,别缠着我!喘不过气来咧!!!” 老道的叫喊声自下面传来。 周泽深深地看了一眼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唐诗,摇摇头, “蠢女人。” 紧接着,周泽下了楼梯,看见书店里,老道被一团又一团的头发包裹着,像是一个黑色的大粽子,而那个倒地的女孩,已经无影无踪。 周泽手指长出了指甲,走过去对着头发直接抓了下去。 “哗啦!哗啦!” 头发应声而断,飘离开来。 但剩余的头发却在地上缠绕出了一张像是水墨画一般的人脸,很唯美,很复古,但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这张人脸并没有具体地刻画出清晰的五官。 “控物,你的新能力么?” 一道属于女人的声音书店四周传来,空空荡荡,仿佛来自地狱的吟唱。 “又或者,我是有了新的发现?一个,令人无比意外地发现?” 无面女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她是在示威,一种抓到自己仇人把柄的示威。 其实,一直以来周泽都很搞不清楚为什么无面女这般恨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地狱水潭中用指甲抓伤了她? 又或者,她对自己有其他的目的,比如她在自己离开地狱时歇斯底里不甘地咆哮。 但只要是正常人,都对这种没事就给你抽一个冷子的行为感到很愤怒。 之前,周泽其实是看出来了,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太顺了,也太自然了。 线索到这个女孩身上连成一条线,她以最恰当地方式以最恰当的理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和自己之前的生活以及轨迹几乎是无缝衔接。 没有丝毫地突兀却又是最大的突兀,她太追求完美了,也太刻意了,有了上次她假装林医生的前车之鉴,想要周泽再莫名其妙地上一次当,也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周泽并不认为那个女孩在上次见到自己那种模样之后,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敢对着自己搔首弄姿,还敢请求自己帮忙。 上一次,她其实打算色诱过自己了,但被自己冰冷地回绝,她当自己是杨贵妃么,还来?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无面女上次假装林医生的时候其实也露出了很多的破绽,但那时周泽刚刚得知徐乐当初买凶杀自己的事情,正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所以被抓到了机会。 总的来说,无面女是黄泉路上无数亡者怨念汇聚而成的一个异类,她不是人。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你完了,我会让她知道你在做什么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她给的。” 无面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抓到了同伴的把柄要去告诉老师了。 也就在此时,周泽忽然发现地上的水珠飘浮起来,贴在了玻璃门框上。 “这只是她的分身傀儡,留下她,这里的事情不会被知晓。” 这是唐诗的提醒,或许,也是她在为自己刚刚自以为是地冲动买单,一时间,四周的水珠开始奔腾起来,直接射向了地上的那些头发。 无面女也看见了那些字,她发出了一声厉啸,头发攒聚在一起,一道阴风袭来,直接冲向了门外。 然而,唐诗凝聚出来的水雾在此时就像是一道隔膜一样滞缓住了这一团头发的移动。 白莺莺在这个时候也察觉到不对,从隔壁跑来,看到书店里的一幕,微微张开嘴,有些不明所以。 “想拦住我?”无面女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叫声,“我看你们怎么拦!” “嗡!”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头发在此时直接炸开,一时间,书店像是变成了理发店,许许多多根头发在向着四面八方窜去。 有的企图去通风口,有的企图去二楼,有的则是企图去卫生间进下水道。 只需要一根头发传递出去,就能将这里的消息传达到本尊那儿,那么周泽私藏“钦犯”的事情就会暴露。 周泽指甲在空中不停地挥舞,一根根头发被他抓到后直接化作飞灰消散。 老道再度一摸裤裆,掏出了两张符纸,对着空中一阵乱拍,凡是触碰到符纸的头发都被黏住,像是苍蝇贴一样,很有效果。 一本习题册直接崩散,一张张纸片飞出,像是一把把弯刀横扫,一根根头发被切断,落地后直接枯萎。 躺在二楼的唐诗则是一阵咳嗽,有鲜血自她嘴角溢出,她本就有伤在身,但是她清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留力。 白莺莺眼疾手快,双手不停地探出去,每次都能掐中一根头发,抓下来就直接扯断。 原本清冷几乎没生意的书店,在此时开始了浩浩荡荡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像是马上有领导要来视察了一样。 终于,一切看似尘埃落定,无面女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再也看不见一根头发。 周泽在一张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他脸上的血迹也早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这一切除了头发以外根本就不是真的。 “老板,忙完了,累死俺咧。”老道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白莺莺则是给周泽倒了一杯茶,她倒是不觉得累,“老板,又是上次那个?” 周泽点点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她这是看上你了啊,真够执着的。”白莺莺吐了吐舌头。 周泽没说什么,只是心情有些沉重,无面女不算是很大的麻烦,但却让你寝食难安,谁也不愿意被这样一个对手盯着。 按照她的说法,她本尊是跟着小萝莉去蓉城了,留下几搓头发作一个傀儡来针对自己。 哪怕针对不成功,也会来恶心自己! 这样子一个低级趣味的敌人,真的很让人抓狂。 现在,周泽唯一的念头就是那一位在蓉城最好把小萝莉连带着无面女一起收拾掉,顺带把自己的麻烦也一股脑地丢进马桶冲得个干干净净。 虽然这个难度比较大,但梦想,总是要有的。 在没人注意到的一个细微地方,一根头发从杂志缝隙间偷偷地移动出去,然后落在了地上,最后向着门缝位置飘出去。 “嘎吱!” 玻璃门被推开, 头发恰巧被一只皮鞋踩在了下面。 许清朗弯下腰,将这根头发捡起来,然后直接扳断, 虚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个女人最后功亏一篑的咆哮! 许清朗愣了一下,好像听到谁在骂自己, 但马上又怒气冲冲地指着坐在里面的周泽吼道: “好啊,我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找新铺子地址,你倒好,看看这头发, 是不是又有哪位美丽的女读者进店找你聊天了?” 言外之意, 老娘在为了我们的未来东奔西跑, 你居然躲在店里吹着空调调戏长发妹子! 你对得起我么! 第八十章 遗容 “你睡了么?” “没。” “你不是喊我来陪你睡觉的么?” “睡不着。” “哦。” “你活了多久了?” “两百年了,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棺材里,其实算一算,我正儿八经在外面过日子的时间,也就不到二十年。” “你觉得你的老板,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家子气得很。” “我也这样觉得。” “今天,他是不是骂你了?” “是我做错了。” “哦。”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老板和你经常说的那一位,是怎样的一个人?” “怎样的一个人?” “嗯。” “这样说吧,如果昨天的事情他和你老板换个位置,他不用等我出手,自己就把那个傀儡给杀了,也不会害怕暴露什么,更不会上来问我多管闲事。” “哦,这样啊。”白莺莺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子的人,活不长吧?” 唐诗沉默。 “其实,老板这个人,有很多缺点,有时候也不够man,做事也瞻前顾后,做了后还心里一直计较着,但总的来说,其实还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也自然有着每个人不同的性格。 他喜欢谨慎一点,就像是一只松鼠,喜欢往家里搬东西,享受这种积累的感觉,且保护这种感觉,因为他以前,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原本的他,就是一无所有。” “你能理解他?” “谈不上理解,但说真的,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喜欢每天玩玩手机,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享受现在的生活,弥补自己以前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的缺憾,老板在这方面,还是能纵容和满足我的。” “没点追求没点波澜的生活,有意思么?” “不是每个人都向往波澜和激情,每个人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说心底话,有时候我能看见老板自己也在忍,我也很担心老板忍不住,变成你和你口中说的那一位一样的人。” “怕了?” “怕呢。”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还有什么需要去怕的,他不合我的口味,看上去很平和文质彬彬,但骨子里还是充斥着小男人主义的利己思想,只考虑他自己,说白了,就是自私。” “老板还好吧。” “你不同意?” “不同意呢,我知道我家夫人功德圆满下地狱后把我交给老板时肯定说了要处理掉我的话,但老板一直没这么做呢。 而且,我也知道,因为我在店里,所以来店里的鬼会变少很多,老板也没把我赶走。” “那是因为他把你当枕头了,他想自己晚上睡得安稳。” “一个愿意为了睡眠质量而放弃业绩的人,难道不好么?” 闻言, 唐诗愣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的,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位喜欢端着一把椅子坐在冥店门口晒太阳的身影,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个老爷爷。 ……………… 无面女的问题不管如何,至少暂时得到了解决,现在只需要等待,等待来自蓉城的最终结果。 当然,这件事可以等,但搬家的事情,却没办法等待了,许清朗物色好了一个新的地址,就在通城市中心的南大街附近,算是老通城人心中的商业中心,人流量很高。 周泽在昨天收到一封请柬,是出席刘小姐的哀悼会的,周泽不清楚为什么要把自己也请来,本不打算去的,但许清朗在看到落款后,强烈要求周泽必须去,因为他看中的那个铺子就是刘小姐家的产业。 在人家的葬礼上和其家人讨论生意,好像有些不对,不过本着能省则省的方针,周泽还是同意了。 坐车按照请柬上的地址过去,周泽发现这不是去的殡仪馆,而是开入了偏乡下的位置,是一栋建造在田野之间的别墅。 此时,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这栋别墅掩映在花海之中,给人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来的人,并不多,门口也就停了四五辆车。 周泽下车后走进去时,看见了站在庭院里的崔一郎以及其他几位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人,他们站在一起,低声聊着天。 没人招呼周泽,也没人过来收礼金,零零散散地几拨人在那里,像是在郊游踏青。 这栋屋子外表看起来和通城附近农村自家盖的三层民居没什么区别,但是走进去之后就发现里面完全是仿西欧的装修风格。 上到房梁,下到茶几茶杯,让人恍惚中像是走入了英剧的背景板里。 音乐声在此时响起,不是常见的“哀乐”,而是肖邦的《离别圆舞曲》,虽然说的是别离,但曲调比国内的哀乐还是显得轻快得多。 几个身穿着黑纱的女人从楼上下来,这是主人家。 一个神父模样的男子手持一本圣经,走到了中央。 大家也都聚集了过来,一同分享悲伤。 周泽在旁边自助柜台那里倒了一杯咖啡,小口地喝着。 国内丧葬习俗在近代几经改革,甚至可以说是几经颠覆,绝大部分的地区也早就禁止土葬了。 农村里办丧事也就是在自家庭院前搭个棚子操持一通,城市里有的就是在自己小区弄一下或者干脆去殡仪馆租一个场地。 这种偏西方式样的葬礼,周泽也是第一次遇见。 周泽记得以前听谁说过,西方一些国家里有不少家庭的“殡仪作坊”,自家房子的一楼也作正常生活同时也出租作哀悼会现场,同时还有收尸、尸体美工等服务。 现在看看这里,似乎也是走的这个格调,但在国内,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 到了瞻仰遗容的环节,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过去,感情好一点的,你可以扶着棺材盖说说话,感情差一点的,走过去叹一口气装装样子。 轮到周泽时,周泽向棺材里看了一眼,发现刘小姐衣着整齐地躺在里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礼裙,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刘小姐是在自己面前从楼上摔下来的,无论你如何用文字语言去修饰,都没办法掩盖她死状极惨的事实,但是刘小姐的遗容却显得很是精致,复原度非常之好。 这不禁让周泽想到了自己死时,那个拿着眉笔对着自己用力化妆一副很不耐烦姿态的殓妆师,自己可没有享受到过这种待遇。 死者不能打差评,真不公平。 遗容瞻仰结束,大家都去偏厅就餐,自助餐的形式,但吃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一些糕点和烤肠之类的食物,只是充当下午茶垫垫饥的作用,也不可能让你在这里豪饮饱餐一顿。 周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些,然后走出了偏厅,他打算找找刘小姐先前的家属聊一聊铺子出租的事宜。 许清朗说他先包下来一年,然后周泽再按月给他房租,这也是看在周泽一口气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份儿上,周泽也得投桃报李,能帮着谈谈价格就谈谈吧。 只是找了一圈,周泽没找到先前出现戴着黑纱的家属,倒是看见那位神父正站在楼梯口抽着烟。 周泽走过去时,神父也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抽着烟。 神父不是外国人,也是中国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有些面嫩。 没做什么交流,抽完烟后,神父就走开了,周泽把烟头掐灭,恰巧看见在楼梯下面好像还有通向下面的楼梯。 应该是地下室。 普通的中国家庭一般是没有做地下室的习惯的,本着对这里的好奇心,周泽还是向下走去,看见了里面的电梯,在电梯旁,还有一扇金属门。 门是开着的,推开门,走了进去,顿觉温度降低了许多。 在周泽面前,有两张钢板床,还有一个冻库,类似于医院太平间的样式,不过多了一些其他的设备。 给人一种,这里是屠宰场的感觉。 走到钢板床旁边,周泽伸手在上面摸了摸,这里,应该是躺死人的,刘小姐之前也应该躺在这里接受过人生最后一次美容。 这里,是亡者的美容院。 “先生,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 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开口道。 周泽歉然地点点头,是他唐突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周泽开口问道,因为他觉得男子有些面熟。 “或许吧,这是我的名片,当然,我们是不希望您有机会用到这上面的电话的。” 年轻男子给周泽递上来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陈泽生”的名字,备注是通城西式殡仪馆馆长。 “生意好么?”周泽问道。 很长时间以来,都是别人来问周泽“生意好不好”,现在周泽终于找到机会问别人了。 当然,周泽也清楚,别人问自己“生意好不好”时其实心里想着是: 这煞笔居然在这个破地方开个破书店生意好才见了鬼! “有点冷清,毕竟在国内接受这种丧葬风俗的人不多。”陈泽生苦笑道。 “嗯。” 周泽问完了,舒服了。 “对了,逝者家属在二楼。”陈泽生提醒道。 “好,谢谢。” 周泽离开了地下室。 只是,当周泽刚刚走上楼梯时,捏着名片的手忽然抖了一下,重新低下头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 陈泽生。 好像, 那个在第二天陪着刘小姐一起殉情的, 也姓陈? ………… 关上了金属门,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躺在了钢板床上, 他伸手轻轻地搓了一下右脸,皮肤已经褶皱干裂了,里面还有绿色的塑形药水流出来。 他摇摇头, 叹息道: “我一死,家里的那两位殓妆师就开始偷懒了啊, 这样下去,生意可怎么办呢?” 第八十一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上了二楼,周泽看见了刘小姐的家人,有些奇怪的是,没看见男人,只看见三个女人。 一个头发花白,已至暮年;一个雍容有度,人到中年;另一个和刘小姐年纪差不多。 周泽走进来时,发现那位神父也在那里,正在和老年女人说着话,像是在开解着她。 老太太也就听着,神父也就说着,大家像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走一个过场,房间里要说有多少悲伤氛围,那是假的。 当然,你不能苛责活人对死者的淡漠,因为活人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继续活下去。 “你好,请问您是刘燕华刘女士么?” 周泽走到中年妇人身前问道。 “你好,我是。” 刘女士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周泽觉得她更像是在擦眼屎而不是在擦眼泪,因为实在看不出她真的哭了。 妇人锁骨很清晰,身材也有些瘦削,额骨凸出,给人一种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是一种克夫的面相。 文化是一种载体,是一个单位一,在每个年代,任何的政治、经济甚至包括风水相师方面这些下九流的东西,也都受到来自文化的影响。 正比如在古代有“克夫”的说法,这就是典型地将女人当作男权社会的附属品,这是很不公平也很错误的论断。 周泽本来是不信这个的,哪怕他是一个鬼。 但想想看, 一门三代, 不见一个男丁, 你想不信好像还真有些难度。 周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前许清朗已经和她沟通过了,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但并没有进展到具体的价格上去。 “周先生能来参加小女的葬礼,我代替小女向周先生表示感谢,至于那间铺子,周先生既然看上了,租金的话就请周先生回去想一个数字,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不会拒绝。” 这么好说话? 周泽愣了一下,他上辈子是医生,没做过买卖,所以第一次和人家谈价格还有些手生,但这位刘女士却显得很大气。 周泽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宽慰节哀的废话,转身识趣地离开,下面只需要和许清朗商量一个价格送过去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下了楼梯,又来到那个拐角处,周泽再度走到了金属门前,伸手推门,发现门被锁上了。 周泽伸手敲了敲, 里面没人回应。 很无奈, 也很纠结, 作为一名鬼差, 一扇门一堵墙都能拦住你,这鬼差好像也太丢份儿了。 可惜周泽不能跟小萝莉那样, “biu”, 出来了, “biu”, 又进去了。 这扇门,周泽还真打不开。 回到厅堂位置,前来吊丧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厅堂也在被收拾,那口棺材也被抬走,至于刘小姐,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到火葬场去火化。 人死如灯灭,终归一个土馒头。 每到葬礼上,总能给人这种消极的情绪。 周泽拦下了一个正在打扫的女工,问道:“请问,你认识陈泽生么?” “啊,他是这里之前的老板。”女工有些讶然地回答道,“他已经死了,葬礼在昨天。” “哦。”周泽点点头,然后又问道:“能问一下你们现在老板是谁么?” “是之前老板的弟弟,他刚刚去地下室了。”女工回答道,接着,女工还担心周泽听不懂,解释道:“喏,就是楼梯口那里,专门收敛死者遗容的地方。” “谢谢。” “您客气了。” 周泽又走到了那扇金属门前, 他必须进去, 然后把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后还活蹦乱跳把名片送到鬼差手里的逗比给抓走。 但这扇门, 到底该怎么开? 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门还是没动静,里面也没人回应的声音。 刚刚那位女工说他们现任老板刚刚进去了,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当然,周泽不会在意那位现任老板在里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没那么仁慈。 正当周泽打算找个工具来尝试撬门时, 周泽发现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 “有事么?”年轻男子问道。 这不是刚刚给自己塞明信片的那位,不出意外应该是现任老板也就是陈泽生的亲弟弟了。 “有件事,想找你聊聊,关于你哥哥的。”周泽说道,且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货没办法交流的话那就先把他弄晕然后进去找那位陈泽生。 “哦,好,请进。” 男子似乎很好说话,直接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泽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两张钢板床依旧在原位,冻库冰柜也在那里。 “你哥哥的遗体在哪里?”周泽问道。 “我哥哥的葬礼,昨天已经举行过了,先生,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么?” “算是吧。”周泽敷衍道。 “我哥哥的遗体,已经在昨天被火化了。” 你骗鬼呢?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装男子看着周泽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深思。 ………… 晚风微凉,别墅四周的油菜花在月光之下,营造出了一种萧索的氛围,宛若一场盛大的葬礼,而这里的一切,都是点缀和铺垫。 工人们都下班了,这里不提供住宿,哪怕这里很大,也很宽敞,当然了,工人们也不想住在这里。 黑西装男子在厅堂里的圆桌上摆上了一道道菜肴,都是冷菜,没有丝毫热气。 然后给桌上的酒杯倒上了酒水,是老黄酒。 随即,他走到了楼道口,对着上面喊道: “晚宴准备好了。” 三个女人, 由年轻到老迈依次下了楼,她们没有客气,直接入座。 那位神父,也没离开,站在了桌边。 西装男子又去了地下室,从里面推出了一个担架车,担架车上盖着一面白布,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以及第四辆。 厅堂里,开始弥漫起浓浓的塑料以及消毒水味道。 老年女人开始咳嗽, 中年女人面色不愉, 年轻人捂着鼻子挥着手。 “怎么这么多人?”刘女士不满地问道。 “既然说好了要给我哥和我嫂子结冥婚,总得叫上家父和家母一起参加才算正式。” “你们一家子,可真够变态的。”老年女人嘀咕道,“难怪你那个哥哥会撺掇我孙女跟着他一起跳楼。” “这件事,可不怪我哥哥,我哥哥一直操持着家里的生意,他本不舍得死的,是你们家,一直流行着男人自杀的传统,我那嫂子受到家教影响,这才带着我哥哥一起自杀。” “哼。”老年女人懒得争论这个,催促道:“要弄就快点,我有些困了。” “好。” 西装男子先将一张担架车上的白布掀开,里面露出了刘小姐的尸体。 将刘小姐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而后用几个塑料绳结将刘小姐绑定在那里使得其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而后,西装男子又掀开了自己哥哥的白布单,将自己哥哥抱起来,让他在刘小姐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不过,哥哥的坐姿似乎保持得很好,并不需要绳结去固定。 西装男子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这两个苦命的娃啊,何苦呢?” 老太婆挤出了几滴眼泪,当真是辛苦了。 刘女士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刘女士的女儿则是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三个女人依偎在一起,哭着,安慰着,诉说着。 那对新人,冰冷冷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眼皮紧闭, 他们看不见。 这一桌子的菜,是为他们准备的, 但这一桌子的戏,和他们无关。 西装男子分别给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胸口系上了红花,本想让他们看起来更喜庆一些,但却给人一种更冷冽的画风。 “眼睛就不要睁开了,别太打扰他们。” 刘女士看见西装男子打算用胶带将尸体的眼皮给撑开马上开口阻止道。 她同意冥婚就已经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了,现在跟两具尸体坐在一张桌子上,更是如坐针毡,若是让尸体的眼睛再睁开,她真的坐不下去了。 西装男子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随即,西装男子对着另一辆担架车喊道: “妈,哥哥今天喜事儿,请你也来看一看。” 说着,西装男子掀开了白布单,里面露出了一具中年女人的尸体。 她穿着旗袍,看起来很富贵大气,只是她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哪怕再好的防腐措施也没办法彻底挽回她的形象。 皮肤深处,已经泛起了绿色的光泽,这只是一具皮囊,一具为了尽最大可能保持生前样貌而做了太多特殊处理的皮囊。 将母亲安置在了椅子上,让母亲挨着老夫人。 老夫人吓得一个哆嗦,但也没说什么。 刘女士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家母”,也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最后, 西装男子对着最后一辆担架车道: “爸,哥哥今天结婚,您醒醒…………” “哎。” 白布单下,传来了一声应答。 西装男子身体一颤,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桌上的三个女人也都吓得开始颤栗起来,年轻的女孩几乎尖叫起来,但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 就连那位神父,也狐疑地抬起头,实在不懂,这是唱得哪一出。 西装男子不敢再伸手去掀白布单了, 但里面的人却主动将白布单给掀开。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发出了些许脆响,有些歉然道: “抱歉,我枕头今天被一个蠢女人给霸占了,也就借你家冰柜睡了一觉。 还不错, 就是好日子过久了,再睡冰柜觉得这身子有些僵了。” 第八十二章 童年阴影! “很抱歉,打扰你们两家人的聚会了,我只是来办我的事儿,然后你们继续好了。” 说完,周泽下了担架车,走到了陈泽生的尸体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一道黑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凝聚出陈泽生的影子。 这个影子,只有周泽一个人可以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还没完婚呢。”陈泽生对周泽道,他本人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似乎要被周泽抓走这件事丝毫不惊讶。 “你媳妇儿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周泽强行抓住了他,然后直接向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哥哥没再反驳什么,但是弟弟却在此时鼓起勇气伸手指着周泽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然后,你们继续。” 说完,周泽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三个女人旁边一言不发的神父,对着他笑了笑。 神父也对周泽笑了笑,头低得更低了。 周泽记得小萝莉曾这般评价过自己,很懂逼数, 现在看来,这位神父似乎比自己更懂。 没再过多的言语,周泽转身离开,那个弟弟依旧指着周泽,但他没敢追过来,因为他清楚一件事,担架车是自己亲自从冰柜里推出来的,这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在冰柜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真的疯了。 抓着陈泽生一路出来,走到了马路上,两侧是茂盛的油菜花。 陈泽生这时开口道:“大人,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周泽问道。 “因为我发现大人您似乎并不乐意帮忙。”陈泽生微笑着说道,“我弟弟精神上有些问题,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家里的生意本就不好,只能说是惨淡维持,我一走,他一个人,可能扛不下来。” “你弟弟精神上有问题我是见识到了。” 是啊,能整出一家人哪怕死了的也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家伙,精神能正常才叫奇怪的事儿。 “但你说你担心你弟弟一个人扛不下来,之前跳楼的,还不是你?”周泽反问道。 “呵呵,其实我怂了,当时说好一起跳的,但她跳下去后,我怕了。”陈泽生很实诚地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对不起她,第二天从警局做好笔录出来,也跟着一起跳了。 我本以为能在黄泉路上找到他,但莫名其妙地却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到了家里。 或许,是因为我弟弟把我的尸身修复得太好的缘故吧,虽然那两个殓妆师对质量的要求有些问题,但至少在面子上,他们还是把我复原得惟妙惟肖。” 陈泽生说完蹲了下来,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点燃。 这烟是烧过去的烟,普通人闻不到烟味。 周泽也取出一根烟,其实,说心底话,周泽对眼前这个家伙还真有些好感,做事儿挺干脆,说话也干脆。 可惜了,这样子的一个家伙,已经死了,否则和他做个朋友,也挺舒服的。 “是不是被我个人魅力吸引了?”陈泽生对着周泽抖了抖睫毛,“懂得欣赏生活体会美的人,往往不会太差。”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有点恶心。” “呵呵,我从十岁开始就被父亲带在身边,弟弟不愿意,看见尸体就怕,所以只能我去继承手艺。 我一开始也怕尸体,后来我发现了他们的美,一种安静的美,这种美能够让你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像是在听着优美的钢琴曲。 我打理着他们的遗容,他们也在打理着我的情绪,我给予他们最后的体面,他们给予我片刻的安宁。 其实,还是不想死啊,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死,我也确实喜欢她的话,我是真的不想死的。” “我也很惋惜,当初我死的时候,殓妆师不是你。” 这句是周泽的真心话,上次给自己化妆的那个女人,刺得自己好痛。 “呵呵,大人,再问您一个问题,我现在下去,黄泉路上还能找得到她么?我来晚了一天,我怕下去后找不到她了。” “估计是找不到了,黄泉路上很挤。” 有句话没说,那就是黄泉路上的人,除了特例以外,基本都是麻木地踮着脚往前走,像是一具具,没有形体的行尸走肉。 “那还真是遗憾呢。”陈泽生摇摇头,“我尽量找找吧。” 周泽指甲刺在了自己掌心位置,然后拉出了一个四方形,黑色的光圈在这四方形中流转,来自地狱的气息慢慢地溢散出来。 “进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谢谢。” 陈泽生走到了四方形面前,身形被吸扯了进去。 尘归尘,土归土,阴司有序,黄泉可渡,这应该算是周泽最为平稳地一次将人送入地狱之中。 默默地将这根烟抽完,周泽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掩映在油菜花之中的那栋别墅,想着那三个女人的神情以及饭桌上的活人与死人一起坐下的诡异画面。 即使是身为一个死人,身为一个鬼差, 周泽也对那两家人的行为方式感到了一种头皮发麻。 类似陈泽生这种死人能够走得洒脱自然, 而那些活人,却像是舞台剧上画着浓妆的小丑,不停地搔首弄姿。 这个世界,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也从来都没变过。 ………… “啊哈哈哈哈哈!!!!!!!” 大中午的,许清朗的笑声就传来了,他笑得很夸张,像是捡了十多万一样,事实,也差不多吧。 周泽昨晚回来得晚了,休息得也晚了了,也就早上的时候躺在白莺莺的腿上小憩了一会儿, 没睡多久就被许清朗的笑声吵醒。 “老周啊,还是你有能耐,刚刚刘家人给我打电话,那个铺子五万块一年租给我们,五万块一年,在南大街啊,这等于是白送啊!” “哦。”周泽倒是没有太多意外,自己昨晚去抓鬼,顺路睡了一觉,撞破了对方两家人玩冥婚的场面,这应该算是给自己的封口费吧。 “走,我们去铺子上看看。” 就这样,周泽被许清朗拉着打车去了南大街,那处铺子在南大街的对面,对面是文峰大世界和百货大楼。 铺子面积有一百多个方,以前是服饰卖场。 “你还打算开面馆么?”周泽问道。 “开啊,我下面很好吃啊。” 许清朗回答道。 “那你看看他们下面好吃不好吃。” 说着,周泽指了指铺子两边隔壁。 许清朗看过去,脸皮在此时抽了抽,在铺子左手边,有一家“重庆小面”还有一家“岐山臊子面臊子面”,铺子右手边则是“兰州拉面”和“云吞面馆”。 “你之前看铺子时,没发现么?”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 “到时候再看吧,你先把你书店搬过来,实在不行,我就在书店里做做咖啡卖卖小点心。”许清朗说道。 “你之前就是这么打算好的吧?”周泽可没这么好糊弄。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让自己的双手和皮肤继续受到油烟的摧残,这是犯罪!” “那挂谁的牌子?”周泽问道。 “挂你的‘深夜书屋’吧。” “这个可以。” “饿了没有?”许清朗问周泽,同时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保温杯,“去吃碗面吧,我想先去看看这里的面好不好吃,如果很难吃的话,我就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打个擂台。” 保温杯里装的是酸梅汁。 周泽没拒绝,他起来后还没进餐,也就跟着许清朗进了这家云吞面馆,叫了两碗面,两个人就在一张小桌边坐着等面上来。 “哎呀,一想到要搬到这个闹市区来做生意,还真有些激动呢。”许清朗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然后他看见周泽似乎没在专心听自己说话,而是微微抬头,向上看。 头顶上就有一个吊扇,正在快速地转着。 最近气温明显升高,阳光也很大,而且因为这家面馆的后厨其实就在店铺里,没有隔间,炭火和水汽就在店里徘徊,如果不开电风扇的话,里面就有些闷热难当。 “这有什么好看的?”许清朗问周泽。 “小时候上学时,夏天坐在教室里经常抬头看这些吊扇,生怕它什么掉下来砸到自己。”周泽说道。 “嘿,还真巧,我小时候也担心过。” “对可,你会看风水么?”周泽问道。 “半桶水的水平。”许清朗倒是毫不掩饰,然后继续道:“其实很简单,你如果没觉得在这里住的特别舒服,就意味着这里风水还不错。” 反正你是鬼。 周泽深思了一下,发现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二人的面上来了, 许清朗挑了一根,慢慢地吃。 周泽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酸梅汁,然后吃下一大口面。 看看自己狼吞虎咽,再看看许清朗一根一根吃的姿态,周泽摇摇头道: “作。”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细细品味我竞争对手的味道。” 周泽听了,推开自己面前的面,吃不下了。 “…………”许清朗。 就在这时,隔壁桌一个男青年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电话道: “我在云吞面馆,我早到了,你到了没有?” 男青年看起来像是在校大学生的样子,很青涩。 这时,店门口跑来一个背着挎包的女生,女生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好像是通知单一样的东西,对着男生激动地喊道: “我考过啦!考过啦!” 然后女生直接跑向了男生, 张开双臂, 求抱抱。 “真羡慕大学生的生活。”许清朗羡慕道。 女孩跑向了男生,直接跳到了男生怀里,男生习惯性地接住,然后将女孩抱起来,这应该是这两个年轻情侣之间习惯性地热恋方式。 这是青春的味道, 是年轻的美好。 然而, 吊扇很低, 在男孩将女孩习惯性抱起来后, 女孩的头正好撞到了上面的吊扇, “噗通……” 一颗头颅, 落到了周泽和许清朗面前的桌上。 第八十三章 白日追凶 警方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当然,救护车来不来已经意义不大了。 周泽和许清朗蹲在马路对面,四周挤满了围观群众。 许清朗还没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来,现在手还有些抖,他不怕鬼,也经常见鬼,但很多东西不能以单纯地怕不怕来衡量,而是当时的画面感,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刺激到你。 对于之前还在细细品味竞争对手味道的许清朗来说,那画风突变得,真刺激。 “这太吓人了。” 少顷,许清朗才算是回过神来,点了一根烟,同时又问道: “这吊扇真能把人的头给割下来?” 周泽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至多割伤。” “那这次就是超出理论范畴了?” “算是吧,我之前当医生,倒是处理过被吊扇砸伤的伤者,但没听说过谁真的被吊扇割掉了头。 事实上就是古代的刽子手,想一刀砍下死囚的头,也得好好练练功夫,经常有人砍头刀口嵌进去头没落下刀也拔不出来的。” “得嘞,这地方风水,看来真的不是很好。” “挺好。”周泽说道。 “呵呵。”许清朗翻了翻白眼。 “其实,生活中到处都有危机,这件事目前来看只能是他们运气不好。 比如拿书页蹭一蹭自己的嘴唇运气不好也会割开一个大口子,又就比如番茄中的番茄碱也是一种名叫生物碱的毒素。” “那我平时经常吃番茄怎么没死啊。” “吃四吨的话,毒量就够致死了。” “…………”许清朗。 “什么东西吃四吨都要死的吧!”许清朗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好了,店铺也看了,我们也该走了,再不走警察叔叔又要叫我们去做笔录了。 前阵子跳楼已经去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万一碰到个熟人真得把我们当柯南看。” “今天真倒霉,本来兴致冲冲来的,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许清朗丢下了烟头,伸脚踩了踩。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减少了一名竞争对手而觉得有些开心。” “你说这话过分了啊,人家小女生才刚死没多久。” “哦,那你告诉我,刚死没多久的人,她的灵魂能飘出来么?” 周泽指了指前面的店铺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孩。 和死去的女孩穿着不同,但这位女孩身材婀娜,体格修长,尤其那一双长腿,简直销魂到无以复加。 当然,如果她能有一个头,就更好看了。 “这…………”许清朗愣住了。 哪怕是再大的冤屈,也得等到头七的时候才会成型变成厉鬼,不可能一死就变,而且这得靠运气讲概率,一千个人死了可能只有一个人的灵魂会逗留在阳间。 “我就说,电风扇怎么可能直接把头割下来。”周泽站起身,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女孩死了,总得给她讨回个公道! “嘶……” 周泽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又开始疼了。 为了业绩,为了业绩,我这是为了业绩! 昨天收走陈泽生,业绩从百分八上涨到了百分十,收一个鬼才涨一个点或两个点,这要转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个好,还能杀人,能杀人的鬼, 值钱! 念头一转,换个思路, 胸口不疼了。 许清朗也跟着一起过来,只是才刚刚走进人群,许清朗就觉得自己眼前忽然一花,有点晕头转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艹…………” 掌心位置因为摔倒时撑着地面,摩擦出了一条口子,破了皮,还流出了血珠。 许清朗马上爬起来,四周到处都是围观群众,还有警察布置下的警戒线,但却找不到周泽和那位无头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 太阳这时候像是变得更加刺眼了,四周的空气也很是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点慌,也有点心虚。 他虽然道行不高,但毕竟不是初哥,不至于因为一个无头鬼而吓成这样,但现在心里的那种急躁的情绪,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他开始在找,在人群中不断地穿梭,他在找周泽,也在找无头女孩,他觉得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个,自己就能够摆脱眼下的这种慌乱没头脑的感觉了。 找啊找啊找啊…… 找啊找啊找啊…… 一颗颗汗珠从许清朗的额头位置滴落下来,身上已经在冒虚汗了,嘴唇也有些干裂,许清朗抬起,看了看阳光,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咔嚓……” 一声脆响从斜后方传出,许清朗下意识地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向那边走去。 他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然后看见坐在里面的周泽。 “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许清朗几乎是喜极而泣,他刚刚所经历的迷茫和绝望,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出来,像是一个人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噩梦之中。 你感知不到开始, 也体会不到结束。 许清朗跑向周泽,他很激动,非常非常地激动。 其实,他不是一个gay,那方面的取向也一直很正常,无非是老天给错了他皮囊,有时候他自己也因地制宜地开开玩笑,其实都没往心里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时,见到周泽后, 他真的是由内而发的欢喜! 仿佛在沙漠中看见了绿洲,饥饿的人看见了一块面包。 他扑了过去,他跑了过去,他张开了双臂。 他看见周泽也站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周泽头顶位置的吊扇, 吊扇在转着, 转得很快,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想喊周泽躲开,想喊不要, 但是他的身体却因为惯性而继续地向前跑去。 他仿佛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周泽会把他抱起来, 然后举起来, 然后自己的头, 咔嚓…… 就像是一根黄瓜被扳断一样。 然而,他没看见张开双臂, 他看见周泽抬起了腿。 “砰!” 一脚, 狠狠地踹中了小腹。 许清朗摔落在了地上,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路边,一辆小轿车刚刚从他面前急驰而去, 而周泽,则是站在马路边。 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打湿,许清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这是上了道了?” “你差点跑过去被车撞死。”周泽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像是在说:“呀,今天天气错不哟。” “那东西这么猛?”许清朗心有余悸道。 “她应该是感应到了我们在追踪她,所以先下手为强了,这不像是纯粹的鬼物,杀人跟喝水一样,刚刚不是我拦着,你已经被撞飞了。” “不是鬼又是什么东西?” “会撸管的齐天大圣你见过没有?” 许清朗摇摇头。 “我见过。”周泽叹了口气,“她过了马路,去了对面的商场,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追。” “笑话,她差点弄死我,我怎么可能绕过她!”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先回去做饭,你把她弄死,等你回来吃饭。” 周泽点点头,昨晚他觉得那位神父也很懂逼数,现在发现自己这个邻居,也挺懂的。 绿灯了, 周泽摆摆手,直接走斑马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商场后,周泽开始继续寻找起来。 其实,有时候周泽也有些郁闷,自己的能力,看起来很厉害,能把白莺莺打得大喊大叫, 但有些时候,却显得很鸡肋。 自己现在是有证的人了,但自己的能力在很多时候并不适合抓鬼,就比如现在,那个无头女走入了商场之后,在这人潮之中,周泽的确是丢失了方向。 而且周泽之所以觉得对方不是寻常的鬼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身上的那种鬼的煞气并不重,能够在大白天地出手杀人,能够在人潮之中使用幻术差点让许清朗自己找车撞上去。 一般的鬼,真没这个本事。 这时候,周泽忽然发现在斜侧方向走出来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人,但她有头,脸上长着一些雀斑。 周泽下意识地走过去,但又发现另一个方向也有穿黄色毛衣的女人,紧接着,他又看见了好多个。 周泽这才意识到,黄色毛衣是今天这家商场员工的主题工作服。 这还怎么找! 周泽走到了冰柜那边,打开,取出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直接喝了起来。 “先生,我们这里的食品必须买单后才允许开包食用。”一名穿着黄色毛衣的售货员走到周泽面前提醒道。 她很年轻,估计是学生兼职。 “不好意思。”周泽取出了一张十元递给她,“你帮我买单吧。” 然后,周泽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有触感, 应该是真的头吧。 女孩儿却羞愤地指着周泽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十块钱,一瓶矿泉水两块,那就是拿着八块钱, 就想为所欲为! 先不说姑奶奶不是这样子的人, 就说你这八块钱就轻薄人,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周泽摆摆手,在地上蹲了下来。 女孩本想喊人抓色狼,但看周泽这个举动,也就没再声张,气呼呼地拿着钱准备去柜台那里交款。 周泽伸出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指甲长出,被他按压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 找不到你! 一团黑气自周泽指尖浸润到地面, 而后, 周泽看见在自己身边出现了黑色的脚印, 脚印开始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那位拿着自己的十元钱去柜台结账的那个小女生背后。 第八十四章 异变! 周泽站起身,准备叫住那个女孩。 却在此时,愕然发现,商场里到处都是黑色的脚印,不光光是之前的那个女孩,其余的顾客,售货员,所有人的鞋底,像是都抹上了一层黑色的油脂,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这是周泽所没能预料到的情况,难不成这个商场里的所有人,都是鬼? 哪怕是鬼市,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 上次周泽和许清朗见识过白夫人的晚宴,也就几桌子人打打闹闹,远远没有现在这般高大上,要知道白夫人可是修炼了两百年,中途还有过自己的庙身。 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袭来, 周泽仿佛觉得自己正在置身于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之中,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显得那么的光怪陆离。 你分不清楚什么是假的,也搞不明白哪些是真的, 只能浑浑噩噩地左顾右盼。 他记得不久前许清朗似乎也出现过一样的画面,然后他忽然冲向了马路,如果不是自己一脚踹中他,他可能已经被车撞飞了。 而眼下,那种感觉正在向自己袭来。 那个家伙, 是打算对自己出手了么? 作为一名鬼差,居然被自己追逃的鬼给反戈一击,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最要命的是,周泽并不清楚该如何去反抗。 他对抓鬼,一直停留在用自己指甲就可以无往不利的惯性认知之中,而这次的问题,好像自己的指甲也没办法帮到自己。 踉踉跄跄地坐在了地上,周泽好像看见面前有人递给自己一些零钱, 耳边隐约听到了有人对自己说“这是找给自己的八块钱”。 然后, 面前女孩儿的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自己视线中的一切在此时都像是被一层浆糊给包裹住,让自己恶心,让自己头晕。 仿佛又再度回到了黄泉路上,跟随着大众一起麻木地踮着脚尖一起往前走的状态, 佛说,芸芸众生相, 但黄泉路上,只有一相。 周泽感知到自己呼吸都没办法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低下头,用力地咳嗽着,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这是一种让人度日如年的感觉,也是一种施加在精神上的酷刑,先前许清朗就在里面很轻易地崩溃了,而周泽,此时也陷落在了其中。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在此刻,他除了被动地承受这一切,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疼, 压抑, 窒息, 纷至沓来的折磨,不停地鞭挞着你的灵魂。 …………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女孩把找的零钱递给了周泽,但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男子目光开始变得浑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女孩第一反应是这男的是碰瓷的,喝了自家超市卖的水,马上就不舒服了。 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男子像是真的很痛苦。 “先生,要我帮你叫120吗?”女孩问道。 谁知道面前的男子却伸出手,将她推倒在地,然后踉跄地起身,一路向外面奔跑出去。 女孩本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报120,因为她觉得那个男人的状态很不稳定,但最后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把电话拿出来。 …………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水做的镜子,折射着各式各样的光彩,些许的光芒照射进来,没给人暖意,却增添了人内心一种烦躁。 周泽不知道自己在向哪里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可能像之前的许清朗一样已经走到了马路上,然后等待着一辆车把自己撞飞。 他只能在进行着一种被动的抗拒,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哪里,但一直抗拒着心里出现的那种自暴自弃的冲动。 “哐当…………” 一声响动传来, 周泽撞翻了面前的垃圾箱,然后整个人摔倒在了垃圾堆里,刺鼻酸臭的味道没能让他醒来,在他的视野里,到处芳草如茵,仿佛世外桃源。 明明周围的景色很美丽,明明四周的光彩很艳丽, 但却没能给人丝毫舒适的感觉。 这里更像是一座牢笼,让人本能地排斥它,想要逃离它。 欢声笑语,在周围传来,周围,好像是有一群莺莺燕燕正在曼舞,远处,更有香火缭绕,像是有无数人正在供奉着神台。 各种画面,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浮现,一点一点地挤压着他的神经,任何一幅画面,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画面定格了,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熟悉的院落门口, 上面挂着孤儿院的牌子, 而在自己前方,有一对夫妇正在把一个婴儿车留在那里,他们似乎准备离开。 周泽长大后问过院长自己的出生,事实上,院长在孩子们长大后也不会去隐瞒,他告诉周泽,自己是被父母主动遗弃的。 自此之后,周泽就没有再去想过找自己亲生父母的想法,他只当作自己爹妈已经死了,他的人生,不会再需要他们。 但在此时, 周泽却忽然有一种预感, 前面那对夫妻,应该是自己的父母, 而那个婴儿车里的孩子, 应该就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 想要跑过去, 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面容,甚至,可能再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遗弃自己。 但这一脚只是抬起头, 却没有落下去, 周泽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这一脚落下去,就是深渊! 美好的一切,最终定格成眼前的画面,这是带着毒的馅儿饼,这是猎人布置好的夹子,就等着猎物迈出那一脚。 ………… 大厦天台边缘位置, 已经站在护墙上的周泽身体摇摇欲坠,一次次地下意识地前倾像是要坠落下去,但又一次次地把重心给调整了回来。 他在挣扎, 他在反抗, 且,命悬一线。 在天台的一侧,站着一个没有头的女人。 女人身上不再是黄色的毛衣,而是一件青色的长袍,样式有些陈旧,周遭也有多处破损,但女人就冰冷冷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周泽。 而天台上,还有第三个人,是一位神父。 可惜周泽此时不能睁开眼睛看,否则他一定会认出这位神父和他在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在刘小姐的葬礼上,这位神父自始至终,除了递给自己一根烟,没有其他的言语。 哪怕是面对那两个家庭诡异冰冷的晚宴,神父也只是站在边上,安静地看着,像是在欣赏着一副浮世绘画卷。 神父一会儿看看周泽,一会儿看看面前的无头女, 他摇摇头, 对无头女开口道: “青衣娘娘,他是鬼差。” 这是一句提醒, 提醒眼前的无头女这个男子的身份。 但这句提醒,无疑像是火上浇油。 神父没有火上浇油的自觉,而是继续道:“他如果被你杀死了,会引起地狱的反应。” 无头女忽然一转身,朝向神父。 神父洒然一笑,直接转口道: “但他只是一个临时鬼差,不入流的品级,哪怕是没了,也就没了。 在这个时候,敢打扰娘娘兴致的人,都不该有好下场。 而且娘娘本身,就没做错。” 无头女人转过身,继续面对周泽,似乎放过了这位有些碍眼的神父。 神父站在那里,继续充当着看客,这似乎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 他知道这个无头女人的身份,甚至有些奇怪,这位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差,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女人的身份。 这个鬼差对业务,到底有多么不精通。 她不是鬼啊, 她根本就不是你所能管辖的存在, 你却盯着她,追着她, 到最后, 惹怒了她。 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尤其眼前这位, 时日无多的女人。 神父目光看向身后,大厦很高,视野很好,能够看见远处的一座工地,正在进行着拆迁施工,那里,尘土飞扬。 一个时代所能留给人们的记忆,最直观的,其实就是建筑了,而眼下的城区改造升级,无疑是将过去的很多印记慢慢抹去的过程。 再回过头, 看着还站在边缘位置身体不停前后摇晃的周泽, 神父心里也是有些惊讶, 这位临时鬼差,也真能坚持。 就算是换做他,可能也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但就在此时, 神父忽然看见周泽十指的指甲正在慢慢地融化,但融化下去的汁水,却没有滴落下来,而是回流进了身体。 周泽的皮肤,在此时开始逐渐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这不是阳光和健身造就出来的古铜色,而是一种夹杂着 阴暗, 诅咒, 冷酷, 诸多负面存在的色彩。 与此同时,神父发现周泽紧闭的双眸位置,开始有绿光慢慢地释放出来,像是一头原本正在蛰伏的凶兽, 此时, 渐渐被刺激得要苏醒过来。 周泽的嘴角位置,两颗獠牙,渐渐渗透出了嘴唇。 白莺莺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自己好歹也是一具沉睡两百年的僵尸,但为什么会被周泽的指甲抽得不要不要的! 眼前, 面露不敢置信之色的神父替她给出了答案, 他的嘴角抽了抽, 嘴里吐出两个字: “僵屍!” 第八十五章 猴哥! 天台之上, 边缘位置的周泽正在慢慢地转身, 神父嘴唇张开露出惊疑之色, 无头的女人依旧站在那里,天台风很高,但她的裙摆,却纹丝不动。 “不应该啊,身为鬼差,上一世的肉身肯定没了,大部分只能借住在别人的躯壳里面才能在人间行走。 这僵尸,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神父喃喃自语,他的脑门上写满了问号。 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善于观察和勤于思考,是旁观者必备的优秀品质。 而当周泽转过身后,神父原本张开的嘴唇慢慢地变化了弧度,变成了一抹笑容,恍然道: “所嘚寺内!” 与周泽双臂位置开始呈现出古铜色不同的是,周泽身前的所露出的肌肤上,虽然也呈现出泛古铜色的光泽,但很淡,而且很不均匀; 同时一些地方皮肤开始出现了褶皱和破裂,鲜血已经慢慢地流了出来,呈现出一种很恐怖的画面。 “灵魂中自带着属于僵尸的小部分传承,现在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后将灵魂中的僵尸部分显化出来。 但身体还是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和继承不了这种负荷,才导致眼前这种不伦不类的局面。 这是僵尸,也不是僵尸。” 神父自言自语着,眼里露出了些许激动之色,他衣袖下的双手微微张开,两柄手术刀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该切哪块部位带回去慢慢研究好呢,又或者,整具一起带回去?” 舌头在嘴唇边舔过去,神父显得有些苦恼。 对方,是一名鬼差啊,青衣娘娘可以不在乎对方鬼差的身份,但是他不可以,而若是让青衣娘娘把他彻底杀死,那么自己带回去一具尸体也就没有了研究的价值。 “真的很让人苦恼哇。” 神父挠了挠自己的头,表现出很纠结的样子,但他手中所拿着的两柄手术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刹那间让无头女和周泽的目光都对准了他。 “哦!” 神父面容一愣, 马上把手中的两柄手术刀丢在了地上,后退一步, 微微鞠躬, 很是诚恳地道: “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旁观者把自己引入战局,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这可是旁观者的大忌啊。 周泽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无头女人身上,老实说,之前的周泽完全是一个背影杀手,此时身前不断浸透出来的血液和不断割裂的皮肤,才真正表现出周泽此时糟糕至极的身体状况。 与其说现在的周泽是僵尸,倒不如说是西方丧尸片里跑龙套的某位丧尸先生A。 唯一的区别是, 周泽的眼眸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这一点让他看起来比西方丧尸片里随便拿个斧头都能敲死的龙套们看起来更高级一些。 嗯,从龙套升级到了加了五毛钱特效的龙套。 “啊!” 周泽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嘶吼, 没有惊天动地的音量, 也没有汹涌澎湃的豪迈, 更像是声带破损后的哀嚎。 无头女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后, 周泽动了,他的形体动作很夸张,奔跑起来像是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身体幅度很是巨大,直接扑向了无头女。 没有撞击声,也没有绚烂的花火, 就像是一个喝了酒发着酒疯的男人把一个柔弱的女人扑倒。 没有丝毫的美感可言。 “哗啦啦……” 扑倒在地的周泽压着身下的无头女人,直接举起拳头砸了过去。 “砰!” “砰!” “砰!” 一拳一拳地下去, 拳拳落在了天台的水泥板上, 四周,到处都是血渍, 不是青衣娘娘的血渍,而是周泽的。 “因为这种状态下只剩下本能没有思考的余地,所以反而不再受青衣娘娘能力的影响是么。 又因为身上带着僵尸的气息,所以能够触碰到灵魂体,反而可以进行自己的攻击。” 神父张开嘴,“哦”了一声, “这种人到底是如何当上鬼差的呢,地狱的审核制度,已经崩坏到这种地步了么?” 一次次地重击之下,看似每次都是周泽在对着水泥板在敲击,但实际上,青衣娘娘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扭曲,就像是一池湖水,不断荡漾起了波纹。 水面, 不再平静。 “看样子,青衣娘娘输定了呢,虽然她不属于鬼的序列,但她并不具备除了精神上的影响以外的其余实体上的攻击能力。 现在只能被动挨打了呢。” 说着,神父又看向了远处的工地, “不过反正也快了,死于那个和死于眼前的人手里,其实结局是一样的吧。” 然而, 刚刚幸灾乐祸结束, 神父眼眸忽然变得浑浊起来。 被周泽压在身下的青衣娘娘对着神父那边的左手忽然一翻。 “犯错误了哇,我可以拿着望远镜远一点围观,好好吃自己的瓜, 为什么要离得这么近呢? 这次,要被控制住当打手了啊。 还真是倒霉哪……” 神父垂下头,又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露出了青色的光芒,而后,他迅速地捡起自己刚刚丢在地上的手术刀,直接冲向了周泽。 “唰! 唰!” 两把手术刀, 直接刺入在了周泽的后背之中。 “啊!” 周泽抬起头,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紧接着,神父手持手术刀,想要沿着插入的伤口下拉,但是刀口却像是卡在了周泽的骨骼里一样,无法动弹。 “嘎吱!” 周泽猛地转身,手臂直接横扫过来。 是的, 周泽不会打架,也没学过武术,更没练过散打泰拳一类的东西,也因此,在他癫狂的时候,只能按照一种本能去反击。 有蚊子咬我, 我就拍死蚊子。 周泽的手臂直接抽在了神父的脸上, 神父整张脸几乎扭曲了起来,整个人被抽得倒飞出去,恰好落在天台边缘,若是再差一点点,自己可就掉下去了。 左侧的脸肿得很高,张开嘴,吐出了好几颗断牙, 齿间更是被鲜血浸染。 “八嘎!” 神父双手再度一翻,两张符纸出现,这是阴阳师的驯鬼符文。 当他再度冲向周泽时,躲开了周泽的拳头,而后将两张符纸直接贴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一时间,符文像是燃烧了起来,在周泽胸前出现了两道烧焦的痕迹,阵阵肉香甚至已经弥漫了出来。 然而周泽却直接双手环绕,将神父环抱住,紧接着就这样抱着他,狠狠地撞向了天台上的围墙位置。 “砰!” 水泥围墙破裂了大半,神父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两个大男人, 在天台上, 因为一个女人, 打得不死不休。 ………… “嘿,那边注意了,赶紧推了,趁着那帮老东西没过来的时候推掉,快点!” 一个施工头头指挥着铲车前进。 前面是一座破旧的老庙,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菩萨,也不是什么道家人物,事实上,这个庙宇连一个牌匾都没有。 “轰!” 庙墙被推倒,连带着里面破损到连头都不知道在哪一年掉落的塑像也一起倾塌了下去。 挖掘机和推土机一起行动,终于将这座庙彻底推平。 “嘿,这是什么庙啊。” 挖掘机师傅从机器上下来,老实说,拆迁时他最怕遇到这种情况,拆人家庙宇,这可能会损自己的阴德,容易给自己招惹一些祸事儿。 各行各业,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类似的迷信。 “小庙,我小时候还有人去拜拜,现在没了,当初我爷爷还带我去拜过,叫什么青衣娘娘,跟送子观音差不多,拜她求子的。” “那你还让我们推了?” “不推工程怎么进行下去?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个破庙,原本住在这里的几个老人跟我们闹了多久,现在谁还拜这个狗屁青衣娘娘啊,遍地都是不孕不育医院,生不出孩子找医生去不就行了。 再说了,小时候我还以为这青衣娘娘是个什么大人物,后来长大发现,历史上好像根本就没这号人,老迷信老封建流传的东西,我们这也算是破除迷信了。” 工头对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喊道: “叫那边的快点,太阳下山之前,这块区域都给我拆掉!” ………… 天台上, 原本被周泽扑倒在地的青衣娘娘身体缓缓地崩碎, 神父说的是对的, 她不是鬼。 随着青衣娘娘的崩溃, 神父的眼神显露出了一抹清澈,他站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天知道肋骨断了多少根,当他看见前面的周泽再度向自己冲来时,直接吓得打开天台的门向楼道那边逃去,连头都不敢回。 而冲刺到一半的周泽,身体忽然滞缓住,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摇摇欲坠,眼眸里的青绿色光芒渐渐地散去, 身上那部分古铜色光彩也逐渐褪去, 只剩下自上而下, 那密密麻麻的可怖伤口。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最终还是走到了天台边缘,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一失足, 直接摔了下去。 大厦的背面是垃圾处理区, 一包包生活垃圾在那里堆积如山,附近有不少流浪猫和流浪狗就在这里找食吃。 “砰!” “喵喵喵!!!” “汪汪汪!!!” 当周泽砸落进这里时, 惊得这里猫飞狗跳。 周泽已经几乎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只剩下手指还在本能地蜷曲着。 两只胆子大的流浪狗凑过来,对着周泽的身子不停地用鼻尖嗅着。 “吱吱吱!!!” 就在此时,一只手里拿着塑料玩具锤子的金丝猴三步两步地跳了上来,挥舞着塑料玩具锤将两只狗给赶跑。 然后它看向这个浑身是伤进气儿没出气儿多的男人。 当它看见男人的面容后, 猴子挠了挠头, 不知道为什么, 它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好难受, 它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阵子也一直在这里生活,这些流浪狗流浪猫也都被自己驯服了,在垃圾堆里做大爷日子也不错。 但这张脸, 真的让猴子好不爽啊,虽然它不知道这不爽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但就是不爽啊! “啵啵啵!” 猴子用塑料玩具锤子对着周泽的脑袋敲了好几下, 叫你让本猴看得不爽, 叫你长得这么让本猴不爽! 连敲了几下, 周泽脑袋一横, 彻底昏厥过去。 “嚯!” 猴子吓得马上丢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它真担心自己刚刚把这家伙给捶死了。 第八十六章 与猴子同居的日子 小小的废弃工棚,勉强能够遮阳挡雨,四周的环境,也是乱糟糟的,但至少没有明显的垃圾,反而有一些属于小孩子的玩具,堆放得整整齐齐。 哦,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可惜,当时没有记者路过那里,否则如果能抓拍到数十只流浪狗流浪猫一起拖拽着一个人移动的画面,发出后绝对会让许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小猴子手里正在捏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像是一团团烂泥,但这团烂泥看起来却很干净。 然后,它取出一点,慢慢地涂抹在了身边男子的伤口位置。 男子伤口真的太多了,胸口位置的两处烧伤,背部的贯穿伤,以及上上下下无数个皮开肉绽的口子,导致涂抹完之后,男子身上近半以上的区域都被烂泥所覆盖。 像是一只即将出土的“叫花鸡”。 猴子有时候也很无奈,因为它确实看男的很不顺眼,时常会在心里产生掐死他的冲动,但每次纠结无奈之后,它还是只能下意识地想办法帮他续命,不让他在自己面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掉。 他其实应该死了的,这么重的伤势,哪怕最后从天台上掉下来是砸中了垃圾堆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但他原本的伤势就已经足够让普通人死好几个来回了。 但他没有死,猴子有时候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对方胸口位置,能够听到那种强劲的心跳声。 从心跳声来看,对方似乎很健康,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样子,但从整体上来看,他还有心跳真的是一种奇迹。 仿佛他的心脏和他整个人是分割出来的一个单独部分, 哪怕本体其他器官早就走向衰亡,心脏依旧撒开欢儿蹦跶得我行我素。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男子一直没有苏醒过来,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猴子尝试过给男子嘴里喂一些捣碎的食物。 食物都是流浪狗流浪猫找过来孝敬它的,它用东西捣碎,喂给男子吃,但每次喂进去之后,昏迷中的男子会很快吐出来。 这让猴子大为光火,它把最干净最美味原本属于自己的口粮给他吃,他居然还吐出来! 猴子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没品,你看看,自己平时觉得很棒的食物,但人家哪怕昏迷着依旧本能地拒绝吃。 这是瞧不起本大爷! 猴子心气儿不顺之下,从窝棚里找到了一罐还剩下半瓶的“老干妈”直接给他喂了下去,猴子以前吃过,辣得它上蹦下跳。 令猴子诧异的是,这家伙居然吃下去了,猴子又取了一些食物过来捣碎继续喂,他也是吃下去了。 猴子震惊了, 这他娘到底是多重的口味! 终于,在第八天,周泽眼皮微微颤抖起来,他缓缓地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身处于何处,不是医院,也不是书店。 更像是一个流浪汉的简易住所。 同时,一只毛茸茸的尾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一个小妹妹的脸蛋正对着自己, 哦不, 是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正对着自己, 好像也不是, 终于, 周泽看清楚了, 是一只猴屁、、股正对着自己。 猴子手里正捏着泥巴往自己伤口位置上涂抹,周泽甚至嗅到了泥土的腥味,他有些着急,想要开口提醒这猴子这样弄可能会导致自己伤口发炎溃烂,但张开嘴后,周泽只能发出“额额……”的音节。 嘴唇有些干涩,喉咙那里也很是疼痛,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猴子被惊动了,终于调转了小妹妹的脸蛋用自己的脸蛋对着周泽。 一人一猴开始了对视, 猴子忽然抓耳挠腮,这货醒了,但这货睁开眼睛的样子好像更欠扁啊! 周泽则是觉得有些荒唐,他已经有些遗忘那天在天台的记忆了,只记得自己好像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 好像是和一个女人在打,又像是在和一个日本人在打,总之打得稀里糊涂,最后的结局,也是稀里糊涂。 这感觉,像是一个酗酒过度的人第二天醒来,关于昨天喝醉后的记忆有些断片儿了。 说不了话就不说了,动弹不了就不动弹了,身边有只猴子就有只猴子吧。 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已经成功地将上辈子还是勤勤恳恳一心往上爬的周医生变成了一个很懂得随遇而安的美男子。 就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该看淡的也看淡了,而周泽,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猴子照例每天给自己伤口上涂抹泥巴,每天喂自己老干妈再给自己喂辣条、旺仔小馒头、半根鸡腿等等这些食物。 然后每天伺候好自己后,还站在自己面前,拿着一个塑料玩具锤子,一次次地敲击猴子自己的头,显得很是不爽。 周泽觉得这猴子精神好像有点失常。 不过,这猴子是真心聪明,不像是普通的猴子,甚至,它能读懂你目光里的意思,不过它一天大部分时候除了伺候完周泽以外,都不愿意在周泽身边过多停留。 经常屁、、股一撅,把小妹妹的脸蛋对着周泽,然后自己看着天上的太阳或者月亮发呆沉思。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猴子,还懂得思考人生。 醒来的头些天,周泽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但过了四五天之后,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齐天大圣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本就殊为不易。 小小的通城接二连三地出现如此“通人性”的猴子,想来可能性也不大。 而自己前些日子,似乎刚刚见过一只猴子, 然后, 那只猴子还被自己杀了。 那件事最后引申出一件很艹蛋的事情,一个自称是自己仆人的老菜帮子请自己吃了顿饭,然后把自己的良心做了一道菜。 但那只猴子,的确是被自己杀了啊,哪怕自己最后没能找到它的亡魂,但它也应该失去了肉身才对。 一天晚上,猴子出门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捆起来的报纸,摊开报纸,里面有一根油条。 周泽现在已经勉强可以自己吞咽了,猴子撕下油条,喂自己一口,用老干妈蘸着油条喂了周泽一口。 一人一猴,倒是在这段时间里生活出了些许的默契。 油条吃到一半,猴子忽然愣住不动了,它在看着报纸。 周泽有些意外,他觉得猴子很聪明,但没料到猴子居然聪明到可以看报纸的程度。 就像是家里的宠物狗一样,它如果能定点拉屎撒尿能听你口令坐下和匍匐就已经觉得它很聪明了,但如果某一天你看见自家的狗坐在马桶上上厕所然后还会冲马桶, 你就不会觉得它聪明,而会觉得惊悚了。 好在, 猴子其实不是在看字, 而是在看这张报纸的封面图。 “三条腿男孩手术取得成功”。 猴子看着这张图, 愣了许久, 像是一个人,叹了口气,然后猴子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周泽看着猴子,这个时候,他心里反而没什么畏惧,是的,这猴子是他曾杀的那只,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 而眼下,这只猴子却在以德报怨。 它救了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些泥巴是怎么回事儿,但至少控制住了自己的伤势。 当初猴子就是因为被自己救下的伐木工抓住取了猴脑吃了肉而导致修行毁掉,但看样子,这只猴子哪怕是失去了之前的一些记忆,但它的本性,依旧如此。 猴子有些惆怅,然后继续和周泽把剩下的油条分完,猴子找来了绳子,一端系在了周泽脖子上。 周泽没反应,任凭猴子施为,一直到绳子在周泽脖子那里打了一个圈儿,猴子又在周泽的床边坐定。 它看着周泽,周泽也看着它。 猴子眼里有些许的泪光,有愤怒,有仇恨,有不甘。 正如周泽认出了它一样,猴子好像也认出了周泽。 两个人的恩怨,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但如果哪一方说需要做一个了结,似乎也理所应当。 猴子慢慢收紧了绳子,它现在完全可以把周泽给勒死,正如当初周泽在医院用指甲刺入自己身体把自己杀死一样。 周泽躺在那里,看起来没有丝毫地反抗能力。 这时候,几只流浪狗出现在了窝棚外,动物的本能告诉它们,待会儿可能有一顿大餐。 以它们的智商水平自然不懂得为何自家猴哥救了这个人后还要杀了这个人,估计是觉得把人养好了肉才好吃吧? 猴子却猛地转过身,对着外面的几只流浪狗龇牙咧嘴。 几只流浪狗吓得落荒而逃。 猴子又颓然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把周泽脖颈上的绳子解开。 “啪!” 猴子抽了自己一巴掌,很响很响的一巴掌。 然后它跳下了床,从垃圾堆里翻找出了一部屏幕破损的手机,然后又跳到了周泽面前。 手机处于开机状态,这是昨天猴子带回来的东西,而且周泽看见手机破损的屏幕上有信号显示,这意味着手机里插着可以用的卡。 猴子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它伸出自己的爪子指着手机上的按键,示意周泽告诉它该按什么。 周泽伸出手,从猴子手里接过了手机。 猴子被周泽伸手的动作给惊住了,它没料到,他居然已经能动了。 只要他的手能动,那么他的指甲也能动。 少顷, 周泽笑了。 然后猴子再度拿起自己的塑料玩具锤子, 这次是对着周泽的脑袋: “啵啵啵!!!” 叫你装! 叫你装! 叫你装! 敲了一阵子, 猴子丢下了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坐在那里, 也笑了。 第八十七章 老板,你居然…… 拿着电话,周泽勉强爬起来,靠着板墙坐着,其实他已经能稍微动动了,可能下不来床走动,但其余方面,真的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的虚弱。 伸手,对着床下一个地方指了指。 小猴子扭过头看过去,发现是半盒已经开封了的小苏烟。 它跳了下去,把烟捡起来,送到了周泽手上。 周泽又做了一个打火机的动作。 小猴子愣了一下,很是羞愤,恨不得拿出自己的大棒对着周泽打过去! “好久没抽烟了,想来一根。” 小猴子又跳下床,去杂物堆里一通翻找,最后还真找到一个打火机丢了过来。 点了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虽然身子依旧虚弱,像是一个打了无数补丁的帆布,随时都可能散架,但是这十来天来的第一根烟,还是让周泽体会到了一种惬意。 他是故意装作自己不动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周泽也说不清楚。 有愧疚? 有亏欠? 或许有,或许没有,哪怕到现在,周泽也没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选择。 但至少眼下,这只猴子,确实是救了自己的命,自己欠它很多。 拿着手机,周泽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白莺莺或者许清朗等人的电话,这年头不像是以前去小卖部打公用电话的时代了,很少有人去特意记电话号码,都是直接存通讯录里。 没办法,最后周泽只能打了“110”。 自己失踪的事儿,许清朗他们确实报案了,周泽在电话里对接线员说自己没事,然后让他们帮忙联系报案者来接自己,就不劳烦警察叔叔出动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许清朗开着一辆尼桑过来了,车上还有白莺莺。 捂着鼻子走入窝棚的许清朗看见躺在床上的周泽后,眼睛当即一酸,但马上又克制住了。 或许,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就是说好我回家做饭, 而你却没能回来吃。 白莺莺把周泽从床上抱了下来,她的力气很大,抱周泽跟玩儿一样。 周泽对一侧的许清朗道:“把那只猴子也带上。” 小猴子蹲坐在床边,看着周泽被抱走,手里拿着自己的塑料小锤子, 挥挥, 像是在告别。 然而,当许清朗走向它时,小猴子当即一跳,跳到了板墙上,它明显不愿意走。 在这里当草头王,手下一堆猫兵狗将,每天这么多小弟给自己上供,多惬意,它才不愿意走呢。 而且自己救下来的这货,它还有些看不顺眼。 许清朗看向周泽, 周泽重复道:“带走。” 没得商量, 我看上的宠物, 就得带走。 许清朗去抓猴儿,猴儿身形很灵敏,许清朗根本抓不到。 白莺莺将周泽安置在车里,然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猴子没想到这个女人速度这么快,跳慢了一步直接被抓住了尾巴。 “吱吱吱!!!” 猴子对着白莺莺龇牙咧嘴,面露凶相! 臭婆娘, 你敢抓我! “吼!” 白莺莺对着猴子也张开嘴,露出僵尸獠牙, 青面獠牙的一幕, 直接把猴子吓懵圈儿了。 再皮, 信不信老娘吃了你! “乖,跟姑奶奶走。” 白莺莺一只手拖着猴儿屁、、股,一只手抓着它尾巴,把它送入车里,然后把车门车窗都关上。 周泽坐在后车座上,半躺着, 猴子就坐在周泽旁边, 双手交叉,显然是在生闷气。 它觉得自己救了周泽,周泽却反手要剥夺它自由,这很不好! 我把你当病号,你却想密室调教我! “带你走,是怕你再救人反而被人害。”周泽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上辈子的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了,这辈子算是我先欠你的,在我那里先住一段日子,等以后你要是还想走,就走吧。” 猴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过倒是比之前老实了一些。 许清朗丢过来一包饼干,猴子接了,自己拆开了封袋,用手抓着吃,还不忘给周泽嘴里送一个。 一人一猴这段日子倒是养成了这种生活上的默契。 “哟,看来我白担心了,你们两位最近这日子过得挺惬意啊。” 许清朗一边开着车一边调侃道。 “你吃一只猴子的醋?” 白莺莺忽然插口道。 许清朗被噎住了,不说话了。 书店还没搬,周泽这个老板忽然失踪半个月,谁还有心思搬迁,所以许清朗还是开车回到了老地方。 下了车, 还是白莺莺抱着周泽走进书店,周泽也既来之则安之,有的选的话,许清朗和白莺莺, 周泽还是觉得白莺莺抱自己自己更能接受一些。 猴子没有逃跑,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起进了书店。 “回来啦?” 老道在书店打扫卫生,见周泽回来了,马上过来拍了一记马屁,然后道: “吉人自有天相。” 随即,老道看到了后面的猴子,当即乐了,“这还带了一只宠物回来?” 说着, 老道摆出一个美猴王的poss,喊道: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没想到小猴子还真配合,也摆出一个抓耳挠腮的姿势,一只手指着老道一只手挠着痒痒。 “黑,这猴子聪明,像我。” 说完,老道又觉得自己好像哪里说的不对。 人刚进店,楼梯口走下来一个女人。 先显露出来的是一双肉色的丝袜,修长的腿,精致的高中女生装,再加上披肩的秀发。 唐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够行走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恢复行动能力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扮了自己。 这一点,周泽觉得白莺莺就朴实多了,这个傻大妞,除了喜欢玩游戏以外,不怎么注重打扮。 “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得走了。”唐诗笑道,“狗不在,狗窝的味道也就淡了,我们也就藏不住了。” “我刚回来,你说点好听的行不?”周泽对这个女人真的是无力吐槽了。 “好,说点好听的,那天的事儿,隔壁面馆老板都告诉我了,你知道你去招惹的是什么东西?” “好像叫什么青衣娘娘。”周泽回答道。 “一个庙神,一个即将被彻底铲翻的庙神,你居然主动去招惹她,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了,而且她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 “她在杀人。” “你知道她杀的是什么人?” 周泽看了一眼还在和老道打闹的猴子,摇摇头,道: “我没兴趣知道。” 唐诗走到周泽身边,然后捂住自己的鼻子,嫌弃道: “真臭。” “所以才叫臭男人。” “你以前也这么口花花么?”唐诗也没生气。 “之前你躺在上面像是个木乃伊,谁有兴趣对你口花花。”周泽指了指卫生间,对白莺莺道:“帮我洗个澡。” 白莺莺愣了一下, 但傻大妞还是马上道:“哦,好。” 周泽现在的状况,自己洗澡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上都是一层又一层的泥巴,不洗澡不舒服。 让许清朗帮自己洗澡? 想想都受不了。 让老道帮自己洗澡? 一想到老道一边唱着《信天游》一边帮自己搓背,再看着老道那瘦如排骨的身体,没什么意思啊。 至于唐诗,算了,让她帮自己洗澡估计她宁愿“嗖”一声控制个钢笔给自己来个痛快的了断。 也就只剩下质朴善良的白莺莺了。 进了卫生间,周泽在一张板凳上坐着,白莺莺帮他把衣服褪去,她自己倒是没脱衣服,所以洗澡的画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香艳。 拿着喷头,一点点的将周泽身上的泥巴冲去,看着周泽遍布全身的伤痕,白莺莺惊讶地合不拢嘴,问道: “老板,你这伤太恐怖了,那个青衣娘娘真不是东西,我听说她的庙已经被推倒了,活该。” “不是她弄的。”周泽说道,“其实身上的伤,大部分是我自己弄的。” 周泽很难去理解那种状态,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主动地进入那种状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自己再按照天台上的那次重演一次,自己还是会落得一身伤痕。 自己这具身体,说实在的,有点太弱了。 白莺莺开始帮周泽打沐浴露,双手在周泽身上游走。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露出了一种迷醉之色,同时道: “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摸着你身子时,感觉好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作为一头僵尸,白莺莺从现在周泽身上,感知到了同类的感觉,而且这个同类虽然看似很虚弱,但那种品级的压制和悬殊,让她本能地有了一种臣服的冲动。 之前抱着周泽时,白莺莺就有这种感觉了。 “好好洗澡,别闹。” 周泽提醒道。 就在这时,许清朗在卫生间外咳嗽了一声。 白莺莺身体一愣,双手指尖开始在周泽胸口两处凸起的颗粒上来回摩挲,频率很快。 “干什么?” “我和许美人打赌,想看看老板到底能不能石更起来。” 说着, 白莺莺还低下头, 故意往下看, 然后她猛地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老板,你居然……” 第八十八章 厌食者联盟 洗完澡,周泽穿着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被白莺莺抱出来,安置在了二楼的凉席上,白莺莺下来时,许清朗直接凑了过来,问道: “什么情况?” 偷偷摸摸, 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颇有一种开地下赌场胆战心惊的感觉,仿佛警察就会在下一刻冲进来抓赌。 白莺莺欲言又止,脸上红扑扑的。 许清朗皱了皱眉, 你丫一个僵尸你脸红个屁啊。 “到底怎么样?”许清朗追问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额……”白莺莺。 “说啊,石更了没有?”许清朗急切道。 “这……”白莺莺。 “难道他下面是一条缝儿?” “额……”白莺莺。 “又或者他的掏出来都没你的大?” “啥……”白莺莺。 “喂,别卖关子了,还想不想换最新款的显卡了?” “老板说店搬家后给我换一台最新最高配的主机。”白莺莺扭捏道。 “你被收买了?”许清朗一脸黑线。 “昂。”白莺莺很实诚。 “不对,他手里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多,搬家还要装修,房租我先担着,他没那么多钱啊。” “老板跟我要了两根玉簪子,当了五十万,说半年后还我七十五万。” “他忽悠你去当冥器?”许清朗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484傻啊!那些可是你的陪葬品。” “老板说会还我的。”白莺莺嘀咕道。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他是你僵尸祖宗你也信?” “信呢。”白莺莺小声道。 因为她真的在老板身上感受到了僵尸的气息。 “你没救了,傻妞。”许清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了,问你件事儿,你还有什么姐妹么?” “啥?” “我也想找个女僵尸做女仆,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哦。” 白莺莺站直了身子, 身上冷冽的气息忽然散发出来, 傻妞瞬间变成了冰山女神, 还在自怨自艾的许清朗身子忽然一颤, 那种第一次见面时熟悉的颤栗感再度袭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清朗再度变成了一只小鹌鹑。 “你说,收谁当女仆?”女尸问道。 “没,我说下午去买个新显卡给你换上,这样你吃鸡时就能开最高画质了。” ………… “喏,这是青衣娘娘的资料。” 唐诗将一个平板递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此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靠着墙壁坐在凉席上,看起来就像是大学里刚打完篮球洗完澡出来的颓废流帅哥。 徐乐有各种缺点各种废物点心的一面, 但你不能否认徐乐长得确实很不错, 否则也不会被林家父母选择上门女婿。 “求子的?”周泽看了一眼青衣娘娘的资料说道。 青衣娘娘,是通城当地的一个小庙,她不存在历史记录之中,甚至主流的神话体系里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哪怕是在通城,也不是什么家喻户晓的存在。 她的流传度并不广,一些关于她的故事,更多的还是后人瞎编的。 正如扬州瘦西湖里很多景点都和乾隆下江南有关一样,仿佛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别的什么都不做,就只忙着在瘦西湖里不停地发生各种故事好给这些景点命名一样。 青衣娘娘的故事也是有些扯淡,通城有个镇叫吕四,相传是吕洞宾曾四次来到这里而得名,而这位青衣娘娘则是吕洞宾来通城时邂逅的一个寡妇。 寡妇无子,不再嫁,给亡夫守节,又喜欢孩子且心地善良,所以收留了很多孤儿,相当于古代的孤儿院托儿所,吕洞宾发现她后,送给她一件青色的长袍作为鼓励。 她死后,当地人为了纪念她的功德,给她立了庙,就叫青衣娘娘。 大部分来这座庙里上香的人,都是求子求自家香火不断的,类似于送子观音的效果。 不过,最下面提到,旧城区改造,青衣娘娘庙已被推掉了。 至于重建,很难了,一来她没有妈祖那么有名,二来新建寺庙的难度确实很大,开发商也不会自己给自己增添工作难度,虽然有一些当地的老人反对,但最后庙宇还是被推了。 资料里有一张前几年的照片,照片里的青衣娘娘庙早就已经破损不堪,连神像的头都不知道在哪一年就掉落下来,只剩下一座无头的雕塑矗立在那里。 这倒是契合了那位无头女人的形象。 “所谓庙神,就是以信仰香火塑造出来的魂胎,就像是曾来试探你的无面女,她就是黄泉路上往生者的哀怨所化。”唐诗解释道。 “她是知道自己庙身快被推了,自己快没了,所以才出来杀人泄愤?”周泽问道。 “庙神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哪怕最后的疯狂也绝不会无的放矢。” “这个我知道,我查过了。”许清朗这个时候从楼梯口走上来,“那个头被吊扇割掉的女孩,曾经在医院打过三次胎,青衣娘娘故意是在以自己的行为准则去进行最后的惩罚。” “惩罚?”周泽反问了一声,“谁给了她权力这么做?” 许清朗耸了耸肩,“每个人的角度不同,立场自然也就不同,在她眼里,孩子是一条生命,无缘无故地打胎,不负责任的打胎,本就是一种对生命的亵渎。” “所以,如果不是我碰巧撞上去,她还打算继续找这类的人去让他们意外地死亡?”周泽问道。 “应该是这样。”唐诗点点头,“她已经疯狂和魔症了,任何一个人,在走到穷途末路时,总会疯狂起来的,哪怕她是庙神。” “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为什么她只让女的死了,老周啊,你还记得那个面馆里女孩的男朋友么,他怎么就没事? 难道青衣娘娘也重男轻女?” “所以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学生男友。” 周泽给出了答案。 许清朗闻言一愣, 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道: “我何时思维能和你一样优秀。” “总之,下次你做事可以稍微缓一缓。”唐诗提醒道,“亡命之徒,还是这种庙神,下次不要碰了,她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以前的功德去抵消,不是你的失责。” “不是我想不想碰的问题,是我正好遇到了,就…………” 想了想, 周泽又想到了当初的猴子, 顿时就觉得没什么兴致去解释了,只是挥挥手道:“算了,不说了。” 唐诗却在此时嫣然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不一样,现在我忽然发现,你们本质还是一样的。” “我可不想走他的路,对了,你伤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帮你那个朋友,我可以帮你订去蓉城的机票。” “去不去,意义不大了,结果,不会因为我去了而改变,而且,我相信他能够回来。” 许清朗这个时候准备离开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对了,那边店铺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随时都可以搬。” “等我身体再恢复一些吧。”周泽说道。 他可不想坐在轮椅上去照看店里的生意。 “行吧,你好好养身子,注意别沾水。” 许清朗走下了楼。 唐诗还站在这里,手指一挥,一颗大白兔奶糖主动脱去自己的衣服飞入她的嘴里, 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问周泽: “你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或许是吧。”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要好好保重你这具身体,因为对于我们来说,从地狱回来,选择身体,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这具身体坏掉了,你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没有例外么?”周泽皱了皱眉,他对这具身体,不是很感冒,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总有一些难言之隐。 尤其是在面对林医生的时候。 唐诗想了想,道:“那位好像有换身体的能力,但他只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对于我们来说,只有唯一且单独的一次。” “你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周泽留意到唐诗今天话有点多。 周泽不会自恋到是因为他安全回来了所以这个女人十分高兴所以话多了。 “他发来消息了,在月底,会有一个结果。” “哦,望夫石得到了消息,所以开心得不能自已。” 周泽伸了个懒腰,“我希望他在那边能小宇宙爆发,把那帮鬼差无面女什么的全都杀了,哪怕最后自爆也要拉着他们下水,这样我就能继续安逸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小萝莉和无面女等于是悬挂在自己头顶上的达摩利克斯之剑。 “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他可能也会来这里,到时候,说不定你们也能成邻居。” 呵,女人。 说实话,周泽对那位能安全从蓉城回来并没有多少信心,只是他也清楚,对于眼前的唐诗来说,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理性的话语了。 周泽只能顺着这个话头继续道: “那行啊,我们还可以组一个组合,漫威不是有个叫《复仇者联盟》么,我们也可以来一个, 《地狱来客联盟》? 《地狱者联盟》?” “跟风得太明显了,土气。”唐诗显然不满意这个叫法。 “呵,那你说一个。” “《厌食者联盟》,怎么样?” 第八十九章 无题 一周后,许清朗的面馆和周泽的书店都将在明日搬迁,不过今晚许清朗还是把面馆开门了,说是打算在这里做最后一天的生意。 故土难离,这个面馆也承载着许清朗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甚至还有他和自己父母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不是小萝莉的出手,兴许现在许清朗还能每晚和自己父母一起“用餐”,享受那一家人在一起的温暖。 周泽的书店倒是已经关门了,书店里的书也都全部打包装盒,就等着明天等货车过来运走。 有白莺莺这个力大如牛的劳动力加上唐诗这个“控物”者,打包东西的效率确实很快,伤好了一大半但也没彻底好利索的周老板只需要端着茶壶坐在隔壁面馆里喝着茶,颇有旧社会地主老财的画风。 老道跟猴子在后面没人的商场里玩,猴子和老道很亲,一人一猴倒是能够玩到一起去。 这里没有森林,但身后那个空荡荡的商业中心,也足够猴子驰骋撒欢儿了。 喝着茶,看着外面太阳渐渐下山,许清朗坐在那里看着手机,看不出多少伤悲,当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喜悦。 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有客人上门了。 这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不出意外, 这也将是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有了上次周泽打车让司机给自己找个不干净的地方结果司机开到了这里之后,这里原本仅存的那一丁点人气也早就掉得个干干净净。 原本上班或者下班会路过这里的人,也选择了改道绕行。 这也是周泽决定搬迁的原因。 来者穿着一身西服,但头发蓬乱,西服也有些脏,不像是上班族,更像是一个无业游民,但是这一身西服本身却价格不菲。 “吃什么?”许清朗起身问道。 “炒几个拿手菜,再来一瓶雪花,要冰的。” “好。” 许清朗先给他拿了啤酒就去厨房炒菜了。 对方就坐在周泽的对面,隔着一个过道。 对方看了一眼这个面馆,道: “要搬家了吧?” “看出来了?”周泽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刚打扫过,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店,谁还有心思这么精细地打扫,这一看就是准备搬走了。” 男子取出一根烟,点燃,然后直接把烟灰抖落在了饭桌上。 少顷,许清朗端着第一盘菜过来,对方看了看菜色,摇摇头,道: “老板,你做的菜还真没你这个人好看。” “吃你的饭吧。”许清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做生意,就是这个脾气。 男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这菜做得不用心,不地道。” 许清朗已经回厨房炒下一盘了,所以没听到男子的自言自语。 “我觉得他手艺还不错。”周泽说道。 “还不错?”男子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玩票性质炒个菜,做个饭,还能叫还不错?” 说完,男子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道:“吃出来了,一看就是不差钱,做菜体验生活的主儿,这菜做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想找到有诚意的餐馆,也难了。” “哟,你们俩什么关系,我说他菜做得不好吃,你干嘛忽然针对我?” 男子指了指周泽,又指了指厨房,无声地笑了笑, “哟,有猫腻,有猫腻啊。” 周泽懒得搭理这货,之前之所以和对方搭讪,是因为这个家伙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曾见过。 当然,应该是自己上辈子的事儿。 “恶心?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恶心?恶心的人日子过得更舒服,我就觉得你日子肯定过得不是那么舒服,端着个茶坐在那里看起来很修身养性的样子,但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儿的人。 人啊,只要喜欢管闲事儿,这日子就过不舒坦。”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周泽。 “对了,隔壁书店,应该是你的吧,也要关门了?”男子指了指隔壁,“我刚过来时,看见玻璃门里面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对,要搬家了。” “告了没有?”男子眯着眼问道。 “告什么?” “告这里的开发商啊,告这里的管理方啊,我可是听说了,这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儿,明显是管理方的失责啊。 又是电影院火灾, 又是有人跳楼自杀, 这才导致你们生意做不下去了,告啊,让他们赔偿你们损失啊。” “告什么告,之前生意就不行了。”许清朗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然后把米饭放在了桌上,对男子道:“八十块。” “嘁,八十块你跟我要,我在给你们讲一门大买卖。那个电影院失火,你可以告电影院方啊,让他们赔偿你们的损失。” “那是有人纵火,纵火的那货也是个穷光蛋,根本赔不出钱。”许清朗反驳道。 “扯,他电影院失火影院方有没有责任? 这里的管理方有没有责任? 告,告他们赔偿你们的损失,还有,那跳楼的两个,我听说好像家里都挺有钱的,告,他们在这里跳楼,影响了你们原本正常的生意运作了,让他们赔偿损失!” “你这理论倒是挺新奇的。”周泽有些啼笑皆非。 不说他和许清朗根因为身份特殊本就没什么心思从这里要什么损失,就是他们都是正常人,估计也很难去想到从这里去要补偿。 “新奇个什么,有法可依就依啊,中国人,就是不喜欢打官司,但我跟你们说,这个官司可以打,能拿到赔偿的。 哪怕是从那个影院公司身上拔下一根汗毛下来,也比咱们腰身粗不是。 我可以帮你们打这个官司,正好我缺钱,不要你们律师费,拿到的赔偿我们五五分,放心,不会少的,少的我也不会来接这个。” “去去去,谁有功夫陪你打这个官司,再说了,人家家里死人了,我们还跑过去跟人家要损失费要赔偿,这像话么?” 许清朗有点烦这个家伙了。 “像话有用么?像话能有钱么?你们像话了这生意还不是照样做不下去准备搬走了?”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一瓶啤酒已经见底了, “有钱干嘛不要,你们傻啊!” “你是不是姓杜?”周泽忽然开口问道。 男子一愣,然后看向周泽,“哟,你居然还认得我。” “老周,你认识他?”许清朗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大律师。” “就他,还大律师?”许清朗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分明是个讼棍。” “真的是大律师。”周泽重复道。 周泽记得以前自己所在医院出过两起因为新药引发的医疗事故,患者告上了法院,最后医院里请了这位杜大律师来,把官司完美地打赢了。 他是通城人,但之前在上海有着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算是业内很有名的专业律师,胜诉率非常高。 不过,当初他的身价也是贵得很,除了大富豪和大企业,普通人是根本给不起他的律师费的。 “你既然认得我,就应该清楚我打官司到底有多厉害,来吧,请我打这个官司,你们也有钱去开新店,我也缺钱花了。” 杜大律师看着周泽,一副你快点求我的表情。 “抱歉,我们没这个兴趣。”周泽还是拒绝了。 “对人民币没兴趣?难道你们是对冥币有兴趣?” 杜大律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然后站起身, 伸手指了指周泽和许清朗, “有钱不要,俩大傻叉。” 说完,他摸了摸自己的兜,取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桌上, “饭真难吃,不要找了。” 说完,拿着剩下的半瓶啤酒,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店面。 “这货脑子有病吧。”许清朗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说道,“算了,关门了,以后就做咖啡和糕点。” “他挺厉害的,以前。”周泽说道。 “你这么推崇他?” “不是推崇,各行各业,能做到一个地区拔尖的水平,而且还是在上海那个地方,确实是有本事的能人。 你知道他最出名的案子是哪一件?” “你说说呗。” “一个未成年人入室凶杀案,在检方有着大量证据的前提下,因为嫌疑犯家属花大价钱请了他来当辩护律师, 最后他真的成功把官司打赢了,嫌疑犯无罪释放。” “那那个孩子到底杀人了没有?”许清朗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杀了。” “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在行业里还能混得下去?” “只会混得更好,因为土豪和大企业需要的,是能够帮他们打赢官司维护自身利益的律师,而不是只会讲良心的律师。” “这个道理我懂。”许清朗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有些好奇地指了指外面一边喝酒一边撒酒疯渐渐走远的背影道: “那这货怎么混成这个吊样了,还特意跑上门撺掇我们给他打官司?” 周泽喝了一口茶水, 缓缓道: “后来被无罪释放的那个未成年又入室杀人了, 阴差阳错下, 进的, 是这位杜大律师的家。 他的妻子和女儿在那一天, 被杀了。” 第九十章 死不瞑目! 新店开张,喜气洋洋。 对于周泽来说,新店的装修和房租以及等等你所能想得到的花销,其实都不是周泽出钱的。 许清朗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白莺莺的陪葬品换来的钱。 当然了,接下来许清朗准备“半退休”了,只打算在书店里卖卖咖啡做做小点心,过起养生生活。 赚钱的事情,就只能靠周泽了。 好在大家对周泽赚钱的能力都不是很怀疑,新店选在南大街这个位置,人流量很大,鬼流量应该也不少。 只要周老板发扬一不怕吃苦二不怕熬夜的敬业精神不停地把这些送上门的鬼送到地狱去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赚到大把大把的冥钞问题应该不大。 到时候大家就一起蹲在书店门口烧纸钱然后等着人掉钱包就可以了,连去银行的手续费都免了。 书店整体色调是柔和暗色,里面的书架也没有摆放得很密集,更新换代比较快的报纸和杂志单独在一排,小说类在一排,其余严肃一点的书单独一个区域。 至于教辅材料之类的东西,周泽没有再去进。 书店有二楼,那里被隔出了三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算是大家的生活区。 第一天开业,没有烟花爆竹,也没有花篮礼炮,一切都显得很是简单平静。 老道很知趣儿地和白莺莺一起打扫着卫生,周泽坐在吧台后面品味着许清朗刚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来,小猴子拿起了酒杯,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只觉得难喝至极,不停地吐着舌头。 唐诗一个人在楼上卧室,她很宅,平时如果没事的话,她能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切收拾妥当好,真的准备好迎接客人时,已经是黄昏之后了,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白莺莺一只手提着牌匾,将“深夜书屋”的牌子挂了上去,然后跳下来,拍拍手,确认自己摆得很周正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随后,她又按照老板吩咐将“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两个对联牌匾也分别在左右两端挂上去固定好。 这是从老店带回来的招牌。 白莺莺问过周泽“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的意思,周泽解释说就是简单地自己听来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不代表自己本人的观点,大家也只是听听纯当一乐,不用当真。 书店做的还是死人生意,活人生意只能算是一个添头,毕竟距离南大街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通城书店”,专门卖实体书的大书店,想要和它竞争,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根本就没那必要。 周泽记得小时候“通城书店”算是通城人心中最具影响力的书店代表,但近些年随着实体书市场的不断被压缩和不景气,通城书店也已经缩小了自己的营业面积,比之昔日全盛时期,显得寒酸了不少。 只能说只能手机和屏幕阅读的普及,让大部分人已经慢慢忘却了油墨纸香阅读的习惯了。 一切完成,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等生意上门了。 事实上,生意上门得也很快,从晚上七点正式营业到现在,已经来了好几批客人,但都是点了杯咖啡或者其他饮品坐在那里歇歇脚聊聊天的,都是活人。 活人来了,周泽干脆都不动了,反倒是许清朗不停地要招呼着还要去调制饮料,忙得不可开交。 送走了这几批客人已经是九点半了,许清朗喝了一口水,看着坐在摇椅上不停摇晃的周泽顿觉心里很不平衡! “老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挂一个牌子,‘活人不得入内’,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第二天工商就会上门了。”周泽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许清朗的这个提议。 “但我感觉这比我开面馆还累啊。”许清朗一脸哀怨。 他之前开面馆,真正去店里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订单都是在外卖上,他只要想休息,直接把外卖软件给关闭就可以了,但现在人家客人进来了,你总不能把人给推出去吧? “你看,这不就来了。” 周泽看了看门外。 看来,真的是区位原因,今儿个真正的生意,来得也很快。 进门的是一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杖,身材瘦削,略显干瘪,一双眼眸,瞪得大大地,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老太婆身上有些许淡淡的怨气,这意味着她其实还有一些执念,所以没能去地狱,也没有入轮回。 但她这一点怨念距离化厉鬼还远得很,依旧属于“人畜无害”的鬼类。 “备菜吧。”周泽对许清朗道。 许清朗这次没喊苦喊累,实际上给即将送去地狱的人备菜本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觉得之前周泽把鬼直接送入地狱的举动太简单粗暴,一点前戏都没有,太干涩也太缺乏服务品质。 也因此,他提议在送人下地狱之前,整点饭菜,给人送个行,到时候人家还会多留一些冥钞。 就像是电影院里除了电影票这个大头收入以外还有卖可乐爆米花的大收入一个道理。 菜也很简单,一碟萝卜干,一碟花生米,一碗倒插着筷子的米饭,一杯老黄酒。 都是现成预备好的东西,装盘就行了,也不麻烦。 老道把小桌摆放好,小凳子准备好,还把帘子拉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否则万一进来其他的顾客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一跳。 这也算是一个小包间,专门给鬼准备的小包间。 周泽端着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对着老太婆道:“请吧。” 老太婆有些犹豫,可以看出来,她有些怕,但是她更畏惧周泽,当下,只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许清朗把一瓶加过符水调和的牛眼泪递给了老道,老道抹到了眼睛上,也看见了老太。 老实说,这种开门迎鬼的事儿,老道自从离开了冥店后就没有再遇到了,一时间,他有些唏嘘,不由得想到了还在蓉城的老板。 不过,也快了。 老道已经在自己几个月没直播的直播房内给自己水友发送了一个通知,他将在4月1号凌晨,也就是大概3月31号零点二十之后重新开启直播。 那一天,正是老板说要回来的日子。 白莺莺也端着小板凳坐过来,老太婆有些腼腆,一头僵尸,一个鬼差,一个玄修,加一个裤裆里好像冒着热气的老道, 老太婆表示亚历山大。 她那一点怨念,在这群狼环绕之下,真的有些不值一提。 “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周泽催促道。 老太婆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就像是老虎很可怖,但是动物园里面对饲养员时的老虎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个道理一样。 老太婆出去,如果不小心让人惊鸿一瞥,估计能把人吓病或者吓晕,但是在此时,她只能乖乖地吃饭。 “大妈,你是咋滴死的?”老道此时开始问道。 老道是一个好动的人,哪怕一把年纪了,但人越老话越多。 他平时也和小猴子说说话,说自己五百年前如何降妖除魔把一只大泼猴镇压在了五指山下云云; 猴子也捧场,只要老道买一点零食,猴子能坐在那里听老道吹一个下午,还不时地挥手示意: “讲得吼哇!” “三碰撕里。” 老道一头雾水,他知道老太婆讲的是方言,这才看向周泽。 “生病死的。”周泽翻译道。 通城方言和普通话差别很大。 “大妈,这不行啊,哪怕你做了鬼,也不能忘记学习啊,普通话咱也得学好啊,不然等到了地狱里。 你想想,黄泉路上人那么多,你想找个会找通城方言的人也难啊,到时候路上连一个可以唠嗑的人都没得,多无聊啊。” 老道善意地提醒道。 大妈有些尴尬,只能低下头吃饭。 “有孩子么?”老道又开始问道。 “余果哦忒。” 老道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快翻译。 “有个女儿。”许清朗翻译道。 “那你女儿肯定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了吧?”老道搓了搓手。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家里条件不好。”(许清朗翻译) “家里条件不好?”老道没有气馁,继续道:“没事儿,反正纸钱不贵,只要你孩子心里有着你,纸钱就能多一些。” “躺在病床上,没钱治病咧。”(许清朗翻译)老太婆说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眼泪。 “这可怜啊。”老道跟着一起抹眼泪。 白莺莺也是努努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家闺女在医院病床上问我,要不要继续花钱治下去,我当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哭着对我说,如果我不愿意继续治下去,就眨一下眼,如果我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这闺女,也不错啊。”老道说道,“你怎么办的?” “我眨眼咧,然后就从医院回家了,然后就死咧。”老太婆继续擦着眼泪。 “也不容易啊,你也是为儿女考虑,也真伟大,都不容易,儿女也要生活。”老道跟着一起伤悲。 事实上,这种事情,现实里有不少,尤其是在面对一些绝症的时候,意味着要不断地往里面砸钱,而很多家庭是支撑不起这种砸钱治病的方式的。 “大妈,你挺伟大的。”白莺莺。 “我再给你倒杯酒。”许清朗。 一边,看着周围人都泪眼婆娑的样子,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老太婆那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眨眼的?” 老太婆闻言, 不哭了, 当即恶狠狠道: “她问我, 妈,我问你,你如果不想治下去了,就眨眼。如果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然后, 等了五分钟, 我实在忍不住咧, 眨了眼。 她马上开始擦眼泪,说: 好, 妈, 我知道你意思了, 咱不治了。” 第九十一章 雨夜追捕 老太婆最后的一段话,经由许清朗翻译出来后,之前还感动得不得了的众人一脸懵逼。 我擦咧, 说好的我为儿女儿女为我、母慈子孝的鸡汤故事呢? 为什么要有这种反转? 周泽拍拍手,问道:“吃好了吧。” 言外之意, 吃好了,就该上路了。 老太婆有些腼腆地放下筷子,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我没想下去,我还想…………” 周泽默默地看着她, 嘴角出现一抹微笑, 顾客至上, 顾客的要求必须微笑聆听。 老太婆身体一凛,吓得一个哆嗦, 马上道: “我觉得我还是早点下去比较好。”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小包间里整几个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像有点太严肃了,或者搞一个: 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脑海中这些想法也就只能博自己会心一笑,周泽站起身,打开了地狱之门,老太婆还在那里犹豫,但周泽直接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其丢入其中。 就这样, 新店第一单完成。 接下来,周泽弯腰在小桌底下看了看,看见了一小叠冥钞。 “数数看,比以前有没有多?”许清朗催促道。 “好像是多了一些。”周泽确认道。 “那意味着这个办法可行,我就说嘛,附加服务的利润空间才是最大的,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弄一些其他的项目?” 哪怕拥有着二十几套房,许清朗对赚钱的渴望仍然一如既往。 没人会嫌钱多。 “弄个按摩?或者spa?”周泽笑道。 “这也太过了吧。”许清朗皱了皱眉。 “现在一些殡仪馆里有这种服务,给死人做水疗按摩的,我以前见过,就在一个玻璃隔间里,家属站在外面看着,技师在里面给尸体冲澡做按摩,顺带修剪指甲一条龙。” “你真恶心。”许清朗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样子,转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其实这些菜一口都没动,至少看起来一点都没动,但这些菜还是要丢掉的。 如果是家里祭奠自己先人的供菜或者水果,祭祀完了之后人还是可以吃的,那毕竟是自家祖先吃过的东西,大家一同上桌吃一碗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许清朗和那位老太婆非亲非故,当然不可能吃人家的剩菜。 把冥钞放入柜子里,周泽又重新坐回了靠椅上, 往前摇, 往后摇, 他喜欢这种惬意,也享受这种悠哉。 白莺莺跑上面去玩电脑了,老道带着猴子也上去看电视,许清朗也上去休息了, 也因此,书店一楼现在也就只剩下周泽这一个老板。 拿着手机,随手翻了翻,看看新闻什么的,外面不知不觉开始下起了雨,雨还有点大,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变成了磅礴。 这个季节,真的是随时都可能下雨。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等到周泽神了伸懒腰重新抬起头,却发现在自己书店门口,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人。 哟, 今儿个生意这么好? 这还是新店开张的第一个晚上,若是以后都这个架势的话,周泽觉得自己不光能很快还清欠自己女仆的钱,还能马上买一辆好车。 嗯,就是徐乐这个废柴连驾照都没有,自己还得去考个驾照。 走到店门口,周泽愣了一下,外面站着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排排衣服。 是原本在外面摆摊卖衣服的人因为下雨了把摊位挪到了自己店铺门口避雨,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念头这才导致周泽刚误以为外面是鬼影憧憧。 打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两个小姑娘,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腰间都别着一个钱包,系着马尾辫,看起来都很清爽干练。 “老板,不好意思,挡着你做生意了,等雨小了我们马上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对着周泽鞠躬道歉。 “老板,有咖啡么,我们买两杯咖啡吧。”另一个女孩心思活跃多了,到人家这里买两杯咖啡,人家也就不好意思赶自己走了吧。 “没事,你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周泽还没这么不近人情,外加他做的生意外面拿一块铁板挡着顾客也依旧能够进来。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两个女孩再次对周泽表示感谢。 周泽回到了自己吧台后面,升级后的吧台这里比之前的柜台确实要高级舒适许多,环绕音响开着,放着轻缓的音乐。 过了大概一刻钟,雨势依旧没有减弱,一个女孩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是之前卖衣服的俩小姑娘之中的一位。 女孩走到书架前,选了几本时尚杂志,然后走到周泽这边,准备付款。 “四十八。”周泽看了一眼价码,顺口道:“给五十吧,不要找了。” “好。” 女孩应了一声,将一张五十的递给周泽。 周泽收下了钱。 少顷, 女孩愣了一下, 好像, 有哪里不对啊。 周泽继续靠在椅子上,女孩也没再纠结那两块钱的事儿而是拿着书在店里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一个同伴在外面看着摊位,她则是拿了一个白本子对着杂志上的衣服进行临摹。 周泽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橙汁送到对方面前。 “免费的。”周泽说道。 “哦,谢谢老板。” “在学设计?”周泽问道。 “嗯,我们是通城大学的学生。” “大学生出来摆摊做生意,挺不错的。” 周泽赞叹了两句,他又不是有非分之想的怪叔叔,也就没再多聊下去,不过刚走到店门口,周泽忽然看见留在外面照看衣服的女孩正在和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交流着什么。 黑衣男子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们像是有点冷,站在雨中,瑟瑟发抖,但哪怕如此也不知道往里面靠靠在屋檐下躲躲雨。 周泽推开店铺门,走了过去。 黑衣男子抬头,看见了周泽,然后又马上低下。 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衣衫单薄的人则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不敢和周泽目光对视。 周泽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对方戴着帽子,半张脸都隐藏在里头,而后,周泽扭过头,看见拿衣服递出去的女孩一脸的呆滞,目光混沌,而且,她手里刚收的钱,也是一叠破旧的冥币。 “过分了吧。”周泽开口道。 “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本是赶路回故里,但下雨天,兄弟们身上又没衣服,实在是冷得很,求上差网开一面。” “孤魂野鬼,就赶紧下地狱去。” 周泽这态度很生硬,显然没打算商量。 笑话, 孤魂野鬼也是业绩啊! 周老板现在正准备冲业绩呢,蚊子腿也是肉,绝不会放过。 看来,换店铺的选择是对的,瞧着,今晚多热闹。 黑衣男子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的那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沉声道: “上差这是不打算好好商量了?” “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泽伸手,先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把女孩往后拉了拉,然后自己往前一步,站在了黑衣男子面前, 伸出手, 在黑衣男子胸口位置轻轻地戳了戳, “你们可以尝试着编一下可怜的故事让我心软一下, 哦不, 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的良心暂时被自己吃了还没找回来。” “我带他们回到故乡之后,会带着他们回地狱,这一点,上差你可以放心!” 黑衣男子虽然脸上伤痕密布,但说话掷地有声,俨然这群小鬼的老大架势。 “难道我还得买机票跟你们回家乡参观一下?对不起,哥哥我没空。” 周泽十指指甲长了出来, 黑色的烟雾慢慢地环绕而出, 此时,那位坐在店铺里的女孩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己的同伴和那位老板好像在聊着天,其余的不该她看到的完全没看见。 “我现在不可能把他们交给你,我必须先带他们回去!” 黑衣男子冲向了周泽,气势汹汹! 但是下一秒, 周泽只是轻甩手臂, 黑衣男子直接被抽飞了出去,指甲带去的锋锐让他的灵魂都有些不稳。 “呵呵。” 周泽笑了两声。 一个普通的鬼, 居然敢主动对自己这个鬼差出手。 黑衣男子再度冲了过来,但没有例外,他再一次被周泽抽飞。 这一下,原本站在那里还战战兢兢的几个鬼,立马有了不稳定的趋势。 周泽原本以为他们会一起上来帮老大打架,这才叫讲义气嘛。 或者, 这几个鬼赶忙跪下来对自己求情, 虽然求情没什么效果。 但他们居然直接掉转身,扑向了因为被周泽连续抽飞了两次灵魂都开始变得模糊的黑色身影。 他们很愤怒,开始吞噬撕咬着这具黑色身影。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笑话,道: “看来,你的这帮小弟平时被你压榨得够狠啊。” 黑衣男子哪怕此时正在被撕咬着,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同时严正地辩驳道: “他们是我追捕的犯人,追捕行动中我的车和他们的车相撞一起出车祸死了。 但哪怕是死了, 我也会抓着他们去案发地公安局门口归案!” 第九十二章 漩涡 周泽伸手,指尖不断缠绕出黑气将围绕着黑衣男子啃食的这帮家伙给驱散开,但那一缕缕黑气却依旧裹挟着那些小鬼,让他们无法逃脱。 自从那次天台一战之后,周泽发现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掌握似乎更提高了一个层次。 “你是警察?” 周泽低下头,看着躺在地上魂体都近乎破损的黑衣男子。 “你觉得呢?” 黑衣男子站了起来,灵魂残破,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目光坚毅,炯炯有神。 “只是没想到。” 周泽记得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位赵局,出殡的那天进入自己的书店,结果自己和许清朗都没能分清楚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想想, 又释然了。 赵局那个年纪快退休了,大半辈子都在自己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有点像是先前下地狱的白夫人,功德修满。 那种人,算是特例中的特例吧。 就像是学雷锋做好事,正是因为这个社会上雷锋是特例,所以才要学习,如果大家都是活雷锋,还有什么学习的必要么。 “跟我进来吧。” ………… 外面还是下着雨,原本坐在书店里临摹杂志的女生出去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发现她已经靠在衣架边上睡着了,当下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她也不进去了,就在外面陪着她。 两个出来摆摊挣钱的女大学生,像是这个城市里娇嫩的野花,倔强且坚强。 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寻常的一天,出摊,遇到雨天,避雨, 她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所避雨的书店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也不记得其中一人刚刚差点和一个鬼做成了一笔买卖。 而书店里,周泽又摆了一些花生兰花豆,黑衣男子坐在自己对面,那些小鬼都站在边上,瑟瑟发抖。 “谢谢款待。” 黑衣男子沉声道。 “吃完了,就上路吧。”周泽说道。 男子抬起头,看着周泽,显然,他不愿意。 “他们已经死了,你也已经牺牲了,该尽到的责任已经都尽到了,没必要为了你的那一缕执念强撑着带着他们一起远走。 万一中途再出现什么问题,导致他们的亡魂脱离你的掌控,这个世界上,将再多出几个孤魂野鬼,说不定,还会酿造出其他的什么麻烦。” 周泽耐心地解释。 其实,中心思想只有一条。 我敬重你, 但敬重归敬重,工作归工作, 你有你的执念,但我也有我的责任。 活人,归你管, 死了的人,我管。 “那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 “你先说。” “帮我调查一下我的死因。”黑衣男子抬起那一张满是刀疤的脸,此时看起来分外狰狞,“我做的是卧底,有人出卖了我,否则我能活着抓着他们一起归案。” 黑衣男子想到了在车上,其中一个人忽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气氛顿时就不对了,他提前醒悟出来自己已经身份暴露,双方在车上开始了搏斗,最后车子驶入了山沟之下,酿造出了车毁人亡的惨剧。 “这好像是刑侦片里的情节。” 周泽听完对方的讲述,发出了一声感叹。 做卧底,真的很不容易。 “来,敬你一杯。” 周泽举起酒杯,和他虚应了一下。 然后,放下酒杯。 “你是答应了?”对方问道。 “不,只是拖延时间好组织一下拒绝的措辞,怕你和我尴尬。” “…………”黑衣男子。 “对不起,我办不到,我这里只是一家书店,其实就是一间驿站,送不该逗留在阳间的亡魂去地狱轮回。 阳间活人的事儿,不归我管,我也不可能去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份匿名信帮你递送上去,再多的事, 我不能做,也不愿意做。” 黑衣男子有些失望,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化作一声叹息,然后喝下这杯酒。 鬼喝酒只是吸收掉酒气,其实看起来杯子里的酒水丝毫没变,周泽帮他把原本杯子里的酒水倒掉,又续了一杯。 “再喝两杯,就送你上路了,祝你一路走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更何况眼前的鬼即将被自己送入地狱,这时候,他也没必要再编故事欺骗自己什么。 这是一个好警察, 值得三杯。 周泽指了指酒杯,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纷纷扰扰,也有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和惨剧在发生,周泽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愿意去管。 经营好这家书店,让自己这第二辈子走入正轨才是他现在所想的事情。 “地狱里,有审判的吧?” 黑衣男子问周泽。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戴着高帽子的老师,上面写着“衣冠禽兽”。 那个帽子,周泽曾试图帮他摘下来,却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帽子很铁,也很坚硬,完全弄不动。 这也意味着,地狱的阎罗殿,似乎也不是传说中明辨是非的地方,那些判官大人们,也并非各个都是火眼金睛、洞察一切。 大部分,可能都是稀里糊涂地得过且过,混着日子。 人们总是对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充满着一种莫名的期望, 比如天堂, 比如地狱, 人们总是相信,在自己没去过的地方,会有更美好的花香。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麻醉,也是一种自我催眠。 至少目前来看, 地狱, 似乎和阳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周泽还是点点头, “是的,一切,在地狱里,都会水落石出。” 黑衣男子站起身,看向周泽,道:“我不要你帮我递匿名信,帮我把尸体找到就好了。如果你把自己当作鬼差,算我求你,如果你把自己当作一个活人,作为公民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警方的行动。” 男子说出了一个地名, 启明路,黄家镇段。 “你们的尸身还没被发现么?”周泽有些意外。 “是的,还没有,所以我还没能得到证名,除了知道我身份的上线以外,其余人都认为我已经和这个团伙一起潜逃了。” “我试试看。”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麻烦啊, 真的好麻烦啊。 作为一个新晋宅男,每天只想着开个店做做生意,晚上再躺在白莺莺腿上睡个觉吃她剥好的葡萄。 这下子要出远门,确实让人觉得很烦躁呢。 “请你送我们下去吧,把我们一起送下去,黄泉路上,我也要押着他们去见判官,我要亲眼见着他们被绳之以法。” 周泽点点头, 打开了地狱之门, 同时问道:“他们是贩、、、、毒的?” 黑衣男子摇摇头。 “那是走私的?” “是赌博。”黑衣男子沉声道。 “哦。”周泽有些不明思议,抓赌博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拿人命做赌注的赌博。” 黑衣男子看了看周泽,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知道周泽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 他抓着那三个小鬼一起走入了地狱之门。 少顷, 烟消云散, 周泽拍拍手,拿出自己的本本看了一下,业绩表那一栏提升到了百分二十。 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完成度,不过按照新店铺的生意情况来看,也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转正了。 拿起茶杯,准备走向自己的吧台,继续摇摇晃晃当自己的周老爷,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人。 是唐诗, 她嘴里依旧咀嚼着大白兔奶糖。 “为什么不答应去调查呢,多有意思?”唐诗开口问道。 “我没那么闲。”周泽走回吧台,坐了下来。 “拿命做赌注的赌博,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挺有意思的。”唐诗继续道,“如果是他在这里,他会去看看的。” “他是他,我是我。” “哦,今天看来生意错不,看来确实是树挪死人挪活。”唐诗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两个还在避雨的女大学生。 “雨还没停。” “你不在上面待着,下来就是玩儿伤感风?”周泽有些意外地问道。 唐诗摇摇头, 然后她摊开自己的手, 一张纸折的千纸鹤翩翩起舞,惟妙惟肖。 “周泽,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你主动去避让麻烦,麻烦就不会落到你身上的。” “但至少能让麻烦少一点。”周泽点了一根烟。 “最近两天没什么事情,所以我调查过你。” 说得像是你平时有什么事情做一样。 在周泽看来,如果抛开特殊能力和往生者的身份,唐诗就是一个花瓶,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愿意做。 除了腿好看, 可以玩一年。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周泽柜台上放着的那支圆珠笔飘浮起来,在周泽的眼前晃悠着,似乎随时可能会戳瞎他。 “你穿黑丝比肉丝,好看多了。” 周泽点评道。 唐诗把手机丢出来,手机飘浮到了周泽的面前, 上面是一个新闻截图, 宿北监狱有一家监狱发生了暴动,死了一名囚犯,还有十多名囚犯受伤。 “什么意思?”周泽看着屏幕问道。 “你是有多怕麻烦。”唐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连开大货车把你撞死的人都不认识?” 周泽的瞳孔当即一缩。 “不是我做的。”周泽说道。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唐诗说道,“但他死了。” “意外吧,万一他们也喜欢玩躲猫猫的游戏呢?” 周泽耸了耸肩。 就在这时,许清朗走了下来,他拍了拍额头,对周泽道: “老周,不好意思啊,前几天忘了一件事,你那个大伯在你失踪的那几天找过你,说他儿子也就是你那个堂弟出车祸死了,让你去参加葬礼来着。 我当时寻思着反正你是周泽,徐乐的亲戚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再加上那会儿你又不在,就忘了,这不,刚想起来,就跟你说一下。葬礼应该是半个月前,早结束了。” 闻言, 周泽的脸色, 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 莫名地, 好像是有一道漩涡,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掀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墙壁后的福尔马林 周泽很怕麻烦,真的很怕麻烦,但这并不是意味着当真的有事情指名道姓指向自己后,还会傻乎乎地那两片叶子遮住自己的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许清朗见自己说完那些话后周泽的脸色变得这么严肃,自己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有事么?” 周泽摇摇头,“没事。” “那我先上去了?” “嗯。” 许清朗上去了,一步三回头,本能地,他觉得有事,但既然周泽愿意不和他分享,他也就不强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盘算。 “你严肃了呢?” 唐诗看着周泽,似笑非笑。 周泽也在看着唐诗,抖了抖手中的烟灰,道: “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我说过了,是因为好奇。”唐诗主动走到吧台前,拉近了自己和周泽的距离,同时,指尖在吧台上滑动,“你知道么,你和我们不同,真的不同。” “这话你以前说过,因为我没真正经历过地狱,而你们,都被折磨过。” “不,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我和那一位,是经历了地狱大恐怖之后侥幸得以脱逃,而你,只是刚刚走在黄泉路上,就能够得以逃出生天。 你知道么, 一件事,一场经历, 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比如,我和那一位每次谈到‘地狱’两个字时,都会下意识地心颤一下,因为‘地狱’那两个字以及包括它的所有画面,都是烙印在我们心中的大恐怖。 哪怕是我们都重新‘活’了过来,但性格和行为处事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改变。 你不一样,你只是去地狱郊游了一圈就回来了。 所以,你能和那位警察坐在小桌边笑着聊起地狱,谈笑春风。”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查到了什么?” 那位开车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死了, 之前帮着徐乐买凶杀自己的徐乐堂弟也死了,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一起死亡; 寻常人可能不会把这两个人的死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周泽来说,这件事,很不寻常。 徐乐死了,身体给了自己, 司机死了, 堂弟也死了, 之前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们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我们甚至和鬼差不同,我们是偷渡客,而你,则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们不一样。” “说重点。”周泽敲了敲黑板(吧台)。 “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死以及你的重生,并不是一场意外?” 唐诗压低了声音,慢慢地问道, “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你以前忽略掉的细节?” ………… “他们来追我了,他们发现我了……” 老者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臂膀,以及老者最后如释重负的笑容。 红绿灯前,自己的车刚刚开出去, 一辆大货车闯红灯开出, 对着自己笔直地冲了过来。 火葬场的火光和那炽热的温度; 地狱黄泉路上的麻木和凄清。 无面女的咆哮和不甘, 自己指尖长出的黑色指甲。 迷迷糊糊在路边摇晃的自己, 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从书店里跑出来, 他用棒球棒砸死了徐乐, 然后自己进入了徐乐的身体。 ………… 周泽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 那个杀死徐乐的人, 自那次自己报警之后,他的下场,到底如何了? 这件事,周泽一直忽略掉了。 他一直在书店和林医生这些事情上来来回回兜圈子,对徐乐的死以及自己的“鹊巢鸠占”,更多的还是理解成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天有眼。 但既然送到医院准备接受抢救的老者将指甲刺入自己的臂膀是故意的, 开车闯红灯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是故意的, 这么多人,都是故意的, 那么, 那个之前自我解释成一时头脑发热准备抢点钱用棒球棒敲死了徐乐的那个男子, 他是否, 也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他是故意的, 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死到自己的生, 这一条线, 都是被认为设计好的,自己就像是玩具赛车道里的玩具赛车,看起来风驰电掣,但其实仅仅是在跟着既定轨道在行进。 “看来,你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唐诗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周泽拿起了电话,他准备打电话给派出所,上一次自己报案了,还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当初的自己和林医生的第一次见面也在派出所里。 那个女警察把林医生领到自己面前然后说:“你妻子来领你走了。” 周泽还恍惚了好一阵子。 不过,在拨打电话前,周泽看着唐诗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知道么,你和我们对比起来, 就像是在狼窝里, 混进去了一只萌萌的哈士奇。” ……………… 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歇的架势,通城位于长三角地区,这个季节自然是雨水充沛。 这里没有地震,也没有海啸,唯一还算是经常发生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的,也就是内涝。 穿着雨衣,周泽行走在老旧的公寓房楼下,垃圾桶已经被雨水浸泡,一些垃圾已经漂流了出来。 唐诗穿着雨靴,黑色的雨衣,两条腿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只是现在的周泽自然没闲心思去欣赏这种风景。 之前打电话查了一下情况,被自己送入派出所的人不过是被拘留了半个月,罪名只是违反治安法规,毕竟虽然他去周泽店里“行凶”,但最终结果是被周泽撂倒了,想弄个什么大罪名也难。 而且周泽总不可能说: 警察叔叔, 他是杀人犯, 他杀了我, 而我不是我, 我是借尸还魂哒!!! 如果这样说, 估计,到时候他没进去, 自己反而要被强制送精神病医院了。 不过,周泽还是从那里查到了那个人的地址,就在这一片区域。 “就是这间了。” 上了二楼,周泽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小区大部分都是租住给来通城打工的外来务工人员,环境设施其实都很差,而且用的还是公共卫生间。 “你确定?”唐诗问道。 “门牌号应该没错。” 周泽尝试着向窗子那边望了望,里面有纱窗挡着,还有破旧的窗帘,所以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 “我去找个东西把门先撬开……” “咔嚓……” 门锁自动打开。 唐诗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泽愣了一下, 笑了笑, 走了进去。 心想着不和你一起去做贼真是可惜了。 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套一, 一个房间, 放着床和衣柜另外还有一个小灶台,放着电磁炉。 屋子里收拾得到还算是干整,但一些地方已经积攒上了灰尘,显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他放出来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我重生回来第二天就把他送进派出所,半个月后他就被放出来了。” 周泽环视四周,检查着这里的细节。 “他搬家了么?”唐诗说道。 周泽摇摇头,“不确定。” 那个用棒球棒打死徐乐的家伙, 失踪了? 周泽忽然注意到床面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有些不同,他踩上了床,伸手在那块墙壁区域上摸了摸,然后道: “这面墙,像是后来刷的。” “里面,藏着东西?”唐诗问道。 周泽把自己耳朵贴近了墙壁,伸手在墙壁上敲了敲,“不像是镂空的。” 其实,这类房子墙壁位置,空饷镂空真的很常见,一般家里新公寓房装修业时,装修团队会先派一个老师傅过来拿着尺子在墙壁和地板上敲一敲,发现问题的话找开发商去要求整改然后再进行装修施工。 “打开看看就好了。”唐诗说道。 周泽点点头,刚准备说自己去找工具,然后看了一眼唐诗,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唐诗目光看向电磁炉旁边的菜刀等坚硬一点的物体,而后这些物体飞了出来,不停地击打穿凿着那面墙壁,循环往复。 周泽脑海中再度浮现开一个建筑公司的念头, 白莺莺一个人抵得上一个施工队的劳力, 唐诗可以抵得上一批工程器械, 自己只需要坐在那里数钱就好了。 不过,随着那面墙壁不断地龟裂,周泽马上摒弃掉了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砰!” 一块墙面破碎掉落, 一张人脸露了出来, 这张人脸还保持着惊悚的表情,似乎完美延续着死前的情绪状态。 是那个人, 是那个拿着棒球棒敲死徐乐的人!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酸味。 周泽伸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尸体,皱了皱眉,道: “尸体才死不到一周的样子。” “你好像不是法医。”唐诗提醒道。 “这是外科医生的常识,根据尸体死后程度可以大体判断出死亡时间。”周泽解释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敲击的墙壁,绝对不是才封存上去一个星期不到的样子,最起码三个月了。” 唐诗剥开了一块奶糖,放入自己嘴里,继续道: “除非你认为他是在一个星期前被杀死,然后挪移进三个月前封闭好的墙壁里的。” 周泽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显然尸体不可能是后续被“空间传送”进墙壁里的,且墙壁在唐诗开凿前保存完好。 吸了吸鼻子, 那股子酸味, 之前只以为是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这时候, 周泽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把尸体的脑袋头发扒开, 果然, 找到了一个小孔,这是注射孔。 “是的,尸体死了很久了,但他被注射过福尔马林,所以尸体才能保存得这么好。 另外, 福尔马林,应该是在他生前就被慢慢注射进去了, 因为借助血液循环扩散全身的话,效果会更好。” 第九十四章 陪葬? 屋外,周泽抽着烟,唐诗站在旁边,咀嚼着奶糖。 屋内,墙壁上的尸首颓然地垂落着,脸上恐怖惊悚的表情清晰无比,像是杀人藏尸案才刚刚发生。 都死了, 一个都没留。 徐乐死了, 杀死徐乐的人死了, 肇事司机死了, 堂弟死了, 一条线上的所有点,都死了。 就连周泽,其实也是死了。 正如唐诗所说的那样,有时候不是你自己刻意地去避免麻烦,麻烦就真的也不会再来找你。 一个口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张开,无论你愿不愿意,乐不乐意,其实你都在这个口袋里。 “都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吧。” 唐诗看着周泽,嘴角含笑,她似乎很喜欢看周泽这种情绪和状态。 狼群里一群狼各个苦大仇深整天阴沉着脸,结果一只哈士奇出现,只想着躺在那里萌萌哒, 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凭什么我们一个个心思沉重, 只有你一个人天真烂漫?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金钱分配的方面。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且,我还得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警方会不会最后调查到我的头上。” 主谋,花钱的,是徐乐。 司机死了,中间联系人堂弟也死了, 之前周泽忍着不去报仇的原因也是这个,他不想暴露自己,因为这会毁掉自己现在的生活。 现代社会和古代有太多的不同,哪怕古代也有户籍制度,但一个没身份的人真想藏下去隐居下去,其实不难。 而现代社会,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标签却很重要,当然,周泽想藏的话也可以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生活质量的快速滑坡,整天东躲西藏。 眼下,人不是周泽杀的,但周泽自然而然地就得承担他们被杀之后所可能引起的风波。 复仇的爽感没享受到, 还得背锅, 好气哦!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喂,我要报警。” 唐诗没陪着周泽去警局,而是先回了书店,在雨天穿着雨衣踩着泥泞的道路陪周泽查看了凶杀现场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不可能再去陪着周泽去面对警局里复杂的笔录和询问调查。 至于周泽,他没办法,他必须得这么做,毕竟,是他刚刚打电话给派出所询问了死者的住处,若是现在不报警,等之后尸体被发现了自己的嫌疑只会更加地大。 而将尸体秘密处理掉,周泽不愿意这么做,在没分得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时,周泽不想去自作聪明帮别人收尾。 可能,一不小心,自己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 调查和问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多,换了几波警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他们是把周泽当作了凶手去对待的。 不要以为凶手就不会主动报警, 事实上, 根据警方大数据的统计,有八成以上的杀人案件中的凶手会伪装成“吃瓜群众”重回案发现场看看。 大部分凶手的心态是想去伪装自己和查看一下讯息,少部分则是本着我杀了人就得去欣赏一下我的艺术品的变态思维。 如果死者迟迟没有被发现,对于凶手来说无疑是明珠暗投,蒙娜丽莎的微笑被一层黑布盖上了,挠人心痒痒,所以干脆自己报警好让这层盖头被掀开。 到最后,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刑警坐在周泽面前,合上了记录本,对周泽道: “周先生,你可以离开了,但请你这一个月暂时不要离开通城,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 周泽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走到了警局门口。 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进进出出的警察以及停在里面的一排警车,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或许,用不了多久,那起制造出来的车祸真相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自己所面对的,可能是真正的风浪。 苦主其实是自己,但真凶, 也是自己。 周泽准备回书店,他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手机却在此时响起了,小姨子的电话。 “喂,徐乐,你那个大伯又来了,坐在楼道口,我喊他进来坐他也不愿意,就说要等你回来。” 大伯? “就说我不会回来了,也别告诉他我新店的地址。”周泽这时候不想去搭理无关的人。 “哐当!” 电话那头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周泽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了?” “额,你大伯在砸门,他说,如果你今天不回来,就要你去坐牢。” 闻言, 周泽抬起头,咬了咬牙,道:“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 没人愿意像是受气包一样活着,没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活受到掣肘,大家都想随性,但人生就是如此。 当你几个月大的时候,你能到处嘘嘘,可以随意尿床,你的长辈和亲戚们还会笑脸相迎,弹一弹你的小丁丁。 但当你十多岁,二十多岁之后,想再随意地嘘嘘,想再被弹丁丁,就不可能了。 你很难想象一个四十五岁的长辈弹着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丁丁的画面: 你又尿了,好皮哦。 这个画面,太辣眼睛。 也因此,当周泽出现在徐大川面前时, 徐大川一脸阴沉, 周泽也是一脸阴郁。 大家都不开心, 大家都不快乐, 但大家还得碰面。 徐大川没去伤害屋子里的人,周泽来的时候,他蹲在那里抽着旱烟,看见周泽过来,他站起身,拍拍裤管, “陪我出去走走。” 这一次,徐大川没带土特产,空手而来。 周泽和徐大川一起走了出去,他也没去和门缝里的小姨子和林医生打什么招呼。 二人走到了小区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下,人也不是很多。 徐大川走了一段路,又蹲了下来,“砸吧砸吧”地抽旱烟。 周泽在他旁边站定。 “小船子已经烧了。”徐大川说道。 小船子应该是堂弟的小名。 “嗯。”周泽应了一声,“我当时不在通城。” “没事。” 徐大川敲了敲旱烟杆,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和沟壑,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男人,辛勤持家,徐乐这个大学生,其实也是他供出来的。 “阿乐啊,小船子出殡那天,你没来,真的有些不地道啊。” 徐大川眼角湿润,蹲在那里,用干裂的手背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我说了,我当时不在通城。” 徐大川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攥着周泽的衣领,把周泽往外一推,将其靠在了电线杆上。 “阿乐,跟大伯说实话,小船子,是不是你做掉的!” 周泽眼睛微微一眯,徐大川刚刚问的话里头,信息量很多。 之前,周泽是对徐大川有些好感的;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徐大川算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过自己的陌生人。 他能忍受林家的白眼带着土特产来看自己, 哪怕在病床上依旧会对着林医生这个侄媳妇儿笑眯眯满意得不行, 还说如果上门女婿当不下去,大不了回去跟他一起种地。 在周泽看来,他本该淳朴,本该善良,本该作为一片净土。 而现在,似乎这片净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纯净。 “不是我。” 周泽伸手,攥住了徐大川的手腕。 “小船子和你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清楚,我也知道小船子这阵子经常到你这里来跟你要钱,他不懂事儿,他不争气,他有千错万错。 但他毕竟是你弟弟!” 徐大川眼睛开始出现血丝,整个人,有点发疯的趋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泽忽然很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徐大川把脸凑到周泽面前,一字一字地道: “那个司机,是不是死了,他是我隔壁村的,你以为小船子能认识什么人,能懂得什么人嘴巴瓷实? 他才几根毛,有什么资格去跟别人谈? 那个司机,是我去找的,去谈的。 大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婆姨喜欢上了别人,你日子过得憋屈,大伯就帮你一起把那个小三给弄死! 大伯想让咱家所有孩子,都过得舒舒坦坦的,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瞧不起。 但, 阿乐啊, 你不能杀小船子灭口啊, 你爹死得早,是大伯供你读书的,大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 你掏心窝子地跟大伯说一句实话, 小船子,到底是不是你像上次那样叫人把他故意撞死的, 你是不是想灭口?” 周泽深吸一口气, 徐大川问错了对象, 事实上, 他每一句问话,都相当于是在火上浇油。 要知道,在他面前的, 不是他的侄子徐乐, 而是那位在那起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苦主! “砰!” 周泽一脚踹出去,将徐大川踹翻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周泽有种忍不住想要自爆的感觉; 他后悔了,非常地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刚重生的自己就该主动向警方自首。 徐乐的堂弟, 徐大川, 那个司机, 都一起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吧,哪怕他以徐乐的身份一同受到牵连,无所谓。 就拿这赚来的第二辈子,给自己的第一辈子复仇,似乎也是快意恩仇。 至少, 比眼下的进退维谷,要好得太多太多。 只是现在, 堂弟和司机都死了,那个杀徐乐的人也死了,他们死得干脆,也让周泽的复仇无从谈起。 你有劲,你有力气,但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是憋屈。 被踹翻倒地的徐大川马上爬了起来,对着周泽大吼大叫道: “阿乐,是你翻脸不认人的, 我要去公安局举报, 你是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我要你给小船子陪葬,陪葬!!!” 周泽看着徐大川, 看着这个哪怕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饱经风霜一脸憨厚的老男人, 负于身后的左手, 慢慢地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周泽嘴角勾了勾, 似乎是在品味着这个词: “陪葬?” 第九十五章 幕后黑手 徐大川大喊大叫着,疯疯癫癫,这个男人,在自己儿子死去后的这段日子里,承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和心理折磨。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觉得自己很痛苦,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坎坷,很不容易。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代替周泽站在这里,兴许还会被他激发出一些同情以及怜悯。 但很可惜, 站在他面前的,是周泽。 谁都可能去同情他, 但除了周泽。 他死了, 这个眼前正在哭泣,正在疯癫,正在歇斯底里的糙汉子, 也是杀自己的帮凶之一。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可怜,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委屈, 那我呢? 谁来可怜我? 谁来替我想一下? 周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徐大川的面前,他抬起自己的下颚,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有无数个情绪正在疯狂地驱动他将面前的男人给杀死。 将他撕碎, 不光他的身体, 还有他的灵魂! 要让他承受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怒火! 生活,似乎总是有很多巧合,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周泽看着警车上端的光彩闪烁,在这一刻,他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甚至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口袋。 那么, 我也跟着一起疯了吧。 与其让我一个人承受委屈受苦, 不如大家一起, 互相伤害! 徐大川还在喊,还在跳,警车在旁边停了下来,下来两个警察,他们可能是在巡逻,也可能是碰巧经过,但他们还是下车打算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走了过来,徐大川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以怨毒的目光看着周泽,然后又看了看警察。 他开始主动地向警察走去。 而周泽负于身后的双手,指甲已经完全长出,那一团团黑气不停地在十指间环绕。 闭上眼, 瞳孔深处, 似乎有黑色的激流正在流淌。 这一刻,周泽仿佛又渐渐找到了那日在天台上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整个社会,被生活,完全地抛弃。 那种孤独,那种无奈, 不停地将他内心深处积攒的压抑给释放出来。 我是鬼差, 我死过一次, 我修身养性, 但并不喜欢忍气吞声。 如果即将来临的是一场暴风雨, 那我就在这暴雨之中, 再放纵一把。 以前,周泽一直很畏惧,他害怕自己成为和蓉城那位一样,变成被封杀的例子。 但有的时候,你真的很难控制住你自己, 当然,更难控制的,是你身边的漩涡,它会主动推着你,怂恿着你,逼迫着你, 一步一步地, 迈向深渊。 “怎么回事?”一个警察走到徐大川面前,另一个中年警察则是看着周泽。 本能地,中年警察从周泽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是他多年从警经验造就出来的第六感。 虽然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瘦削,看起来也有些弱不经风,而且他还闭着眼,但这位中年警察却有些嘴唇发干。 说出来有点丢人,这会儿,他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嘿,真是见鬼了, 我紧张什么。 “没事儿,我喝了点酒,训晚辈呢,晚辈不听话,要和婆姨闹离婚,得训他!” 徐大川顶着红通通的眼珠子说道。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既然是人家家里事儿,他们也就不管了,二人当即又回到车里,警车开出。 中年警察再度侧过头看向了身后。 “崔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 中年警察坐正了身子,摇摇头。 路边, 徐大川扭过头,再度看向周泽。 “喉……呸!” 一口浓痰,被他重重地吐在地上。 刚刚闹着要去报警,要去举报周泽的徐大川没有对警察举报。 作为一个已经失去儿子的父亲,他不至于是担心自己担上干系所以不敢去举报,只能说,在那个关头,他心软了。 “你最好找人把我也一起弄死,这样就没人能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儿了!” 徐大川低吼了一声, 他儿子死了,他不愿意把这个侄子也送去刑场,否则他这一家,就得断根了。 他的想法很质朴, 真的非常非常的质朴。 自家侄子的婆姨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 就帮着搞死那个家伙! 眼下,自己已经死了儿子,就不能让他老徐家再绝后。 很伟大? 对, 很伟大。 但在周泽看来, 却分外地恶心。 徐大川弯下腰准备捡起自己的旱烟杆,他准备离开,他准备回家,他想了很久,也愤怒了很久,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真的拉徐乐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然而,徐大川的旱烟杆却被周泽踩在了脚底。 徐大川抬起头,有些发愣。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捡起旱烟杆。 “砰!” 旱烟杆重重地抽在了徐大川的身上。 徐大川发出了一声闷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你敢…………” “砰!” 又是一记狠狠地抽上去,徐大川被打倒在了地上,他的腿前阵子做过手术,还没好完全利索,这个时候面对周泽的忽然暴起,他只能蜷曲着倒在地上。 警察已经远走,自然发现不了这时的画面。 “我叫你伟大!” “砰!” 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心软!” “砰!” 又是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砰!”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不容易!” “砰!” “我叫你觉得日子艰难!” “砰!” “我叫你觉得可怜!” “砰!” ………… 忍耐压抑了许久的周泽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徐大川一阵连续的猛抽,抽得徐大川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最后, 丢下了手中的烟杆, 周泽踉跄地后退几步, 靠在了电线杆上。 “咳咳…………咳咳…………” 重重地咳嗽声从他嘴里传来, 他抬起头, 看着暗淡的夜空。 心中的怒火被发泄出去了一些, 但内心深处,并没有因此舒畅多少。 这帮人, 他们父慈子孝, 他们兄友弟恭, 他们互相帮助,他们互相体贴,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周泽觉得恶心。 转过身,留下蜷曲在那里鼻青脸肿的徐大川,周泽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 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后用指甲掐灭了火头,将剩下的烟草揉碎,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但附近却没有车。 不得已, 周泽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喂,老周啊,干啥呢,今儿个不开门做生意了啊。” “来接我一下。” 周泽报出了地址。 “等下,我给老道打个电话,他刚开我车出去给那个女人买糖去了,让他顺路接你回来。” 挂断了电话, 周泽将嘴里的烟渣吐出来,就靠在电线杆上,发呆了许久。 徐大川,他没杀。 在这张口袋之下, 其实没有谁是无辜的, 但似乎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在预定的节点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到最后, 用完销毁。 有个人,在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加剧了这一切的运转。 那个人, 才是真正的推动者,才是害得自己上辈子在一场车祸中身亡的罪魁祸首。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尼桑停在了周泽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了老道的身影。 “老板,找到你了。” 老道殷勤地先下车,帮周泽打开了车门。 周泽坐了进去,老道又殷勤地从大包装袋里取出一块奶糖,递给周泽: “老板,吃。” 周泽推开老道的手,示意自己没心情。 老道讪讪一笑,不以为意。 要知道,比起周泽,他上一任开冥店的老板,其实更难相处。 周泽比起上一位,其实平和融洽得多了,当然,也不是说上一位有多脾气差,但他只要往柜台后一坐,老道就自然而然地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不吃糖,抽根烟吧。” 老道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再帮其点燃,随后才坐回自己的驾驶位置。 车子开动,老道拐了一个弯,往回走。 到前面路口,老道右拐,在经过小区门口时,他下意识地降低了车速,同时探头向小区里看了看。 这里,是林家所住的小区。 之前,周泽来到这里,接走徐大川、俩人散步了一段距离,但也不可能走太远。 “看什么?”周泽问道。 “老板,就是这里啊,你不知道?” “什么?” “之前唐小姐不是和你说过,她受伤时只能选择灯下黑的地方藏一藏么,通城也就两个灯下黑的地方。 一个是你的那家书店, 还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小区。 不过唐小姐说这个地方的灯好像出了点问题,所以最后我们还是选择靠在你那边躲避追杀。” 老道自顾自地说着, 没有注意到, 周泽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第九十六章 结婚照中的血泪 “老道。” “哎,老板,咋了?” “停车吧。” “哦,好。” 下了车,周泽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鞋底在烟头上踩了踩。 “你先回去。” “啊?”老道愣了一下,“老板,我可以等你出来的。” “回去吧。” “没事的,老板,我不怕等…………” “回去。” 周泽回过头,看向了老道。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啧啧啧, 果然,这帮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家伙,本质还是一样的,眼前这个之前觉得挺亲和的,其实都是伪装, 伪装! 老道马上敬了一个礼,“好,老板,你需要用车时打电话给我。” 老道开车走了, 周泽站在小区门口逗留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之前唐诗对他说过,通城在小萝莉离开之后,除了自己的书店以外,还有一个灯下黑的地方。 只是,这盏灯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这也导致唐诗没有选择在这里进行躲藏,而是去了自己书屋那边。 唐诗暗示自己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和收获,趁他病要他命,最起码也可以占点便宜。 周泽当时怕麻烦,没去,甚至没细问。 也因此,直到刚刚从老道的口中,周泽才知道这处灯下黑的地方,其实就是林医生所住的小区。 一个一个的点,画作了一个圆, 哪怕那些点都没了,但这个圆,最终还是形成了。 自己对林医生前后观感的变化, 林医生保留了自己生前的屋子,将其买下,细细打理, 徐乐的身份, 分床睡, 伪装成意外车祸的真实谋杀, 一个一个地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其实,很多很多的细节,早就指明了方向。 包括那天自己在医院假装医生完成手术对林医生坦白后, 林医生主动抱住了自己。 当时的自己,只是觉得这一切很美好,可能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怀中那张脸的嘴角,可能已经出现了些许的弧度。 一只手, 它搅动了潭水,让水里的游鱼开始翻腾,到最后,渔网落下,收网收官。 人们结网,是为了捕鱼,捕鱼是为了吃鱼; 房屋装修,是为了美观,美观则是为了宜居。 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有一个目的,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发呆,那也是为了享受这种放空自我的闲适。 自己之前的死亡,自己之后的借尸还魂, 自己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关系, 到最后, 对谁是最好的? 那个一直暗恋自己的女人,有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丈夫,她恪守着礼教的束缚,恪守着家庭的规则。 她没有去违反,也没有去打破,但是她在规则之下,成功地让自己原本不喜欢的丈夫换了一个人。 一个外人完全不晓得,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可能发现的人。 她心安理得地躺在床边,继续做自己的大家闺秀,活出自己父母眼中自己所活出来的样子,但依旧也在为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做着一些事情。 很多念头,纷纷扰扰,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乱窜,让周泽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方向,甚至,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已经乱到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 如果这一切,真的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真正操控整件事情发展轨迹的,真的是她,那么自己该以何种的态度去面对她? 是愤怒,是生气,她害死了自己,毁掉了自己原本的人生? 是动容,是无奈,毕竟她做得越多,其实越是证明她对自己的情感? 之前,周泽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拿着旱烟杆对着徐大川猛抽一顿,而现在,周泽却没有那股子心气儿捡起地上的树枝,冲入林家。 人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复杂的生物,他不是机器人,只需要遵从某个程序的驱动,在一个个触发代码设置之下自然而然地产生自己的选择。 一刻钟的迟疑,一刻钟的踌躇, 最终, 周泽还是迈开步子走入了小区。 有些事情,需要说明白,有些话,也必须讲开。 这是自己, 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给自己上辈子的一个交代。 难得糊涂, 并不适用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 其实,周泽是有家里钥匙的,但这并不在周泽的身上,他已经很久没回林家了。 “来啦。” 小姨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开门,看见是周泽,问道: “徐乐,你大伯走了?” “嗯,走了。” 被我打走了。 “哦。”小姨子还没把门全开, 她见周泽不走,有些意外道: “你是想要进来?” 周泽没动。 小姨子吐了吐舌头,周泽很久没回家了,他忽然要回来,她都有些没心理准备,但周泽说到底还是她的姐夫,当下打开门。 周泽走了进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小姨子给周泽拿了一瓶橙汁,送来了一个烟灰缸,她最近倒是和周泽关系不错,因为周泽经常帮她打掩护让她出去玩,所以在家里对周泽的态度也和一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姐呢?” “刚出门买菜去了,我爸妈昨天出院门了,一个外省的老朋友的孩子结婚,去捧场了,话说,你大伯刚刚坐在我家门口,真的把我吓到了。 尤其是他还说要送你进监狱坐牢,啧啧,徐乐啊,你家那边的亲戚怎么都这么奇怪。” 小姨子坐在对面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一双脚丫子就翘在茶几上,纯粹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比起林医生的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真的不像是姐妹。 真的, 不像啊。 “喂,徐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大伯手上,他跟你来要钱来了?” 徐乐是林家的上门女婿,林家对徐乐的那帮子喜欢打秋风的亲戚,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观感,毕竟以前徐乐的钱,其实都是林家给的。 “没事。”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准备等林医生回来。 “真的没事?”小姨子看着周泽。 “你好烦。” 小姨子闻言,嘴巴涨得鼓鼓的,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觉得徐乐越来越放肆了,但看着以后还需要他替自己打掩护出去玩儿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一根烟,就放在烟灰缸上,周泽看着它慢慢地燃尽。 香烟袅袅,忽聚忽散。 也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周泽下意识地站起身。 林医生提着一些菜回来了,她梳着辫子,今天休假,所以看起来很是清爽。 周泽在家里,她有些意外。 “姐,今天你下厨哦。”小姨子拿着抱枕看着电视,俏皮地指了指周泽。 “吃了么?”林医生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没有。” “那等一下,我去做饭。”林医生似乎在刻意维持着平静的关系,然后,她走入了厨房。 周泽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他的内心,现在很乱。 “喂,你愣着干嘛,去帮忙啊。” 小姨子伸脚在周泽腿上轻轻踹了一下, 这么好的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不去珍惜,傻愣在这里,真是情商拙计啊。 小姨子觉得,自己这个姐夫比学校里追自己的那些男生真的差远了,简直是木头脑袋。 周泽最终还是走入了厨房, 厨房里,林医生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在切菜。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做好,你去陪小忆看电视吧。”林医生对周泽说道。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周泽看着林医生说道。 “嗯?”林医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那等我把这顿饭做好再问好不好,我不想分心呢,其实我真的很少做饭,怕做得不和你胃口。” 看着她正在仔细地切着菜,一板一眼,周泽忽然觉得有些话,很难问出口。 “我先回房间,等会儿你上来。” “好,等我把菜做好,我上去喊你下来吃饭。” 周泽走出了厨房,在小姨子惊讶的目光中,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看见那张大床,那张床,他睡过,而当时,林医生睡在床下的地铺上。 他对这里,其实没有多少的留念。 抬起头,看见床头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 结婚照中, 穿着婚纱的两个人距离有点远,女人端庄娴静,男的腼腆拘束,是林医生和徐乐的结婚照。 一张结婚照,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而现在, 拥有结婚照中男子那张脸的, 是自己。 周泽一直盯着那张结婚照, 如果这一整件事,包括谋杀的进程,都是林医生在背后推波助澜,在上方全程观看,完全地洞悉。 那么, 之前的徐乐, 之前每晚一个人躺在这张大床上睡觉的徐乐, 他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角色? 就像是一个面团,而这个面团终于鼓动起这辈子都很鲜见的疯狂和勇气, 结果, 他的一切行为,其实都被他的妻子看在眼里,将其当作提线木偶,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甚至,到最后,她亲自打扫痕迹, 该死的人,都死了, 徐乐也死了, 而且, 连他的身体,都被打扫干净腾空, 只为了迎接一个自己心仪灵魂的到来。 视线,在此时似乎有些恍惚, 周泽仿佛看见, 床头结婚照中, 徐乐的双眸里, 有两行血泪, 慢慢地滴落下来…… 第九十七章 呵呵 “喂,徐乐,吃饭啦!” 小姨子站在楼梯口对着上面喊道。 这一声喊叫将周泽从刚刚的恍惚之中惊醒过来, 卧室还是那间卧室, 床还是那张床, 墙壁上的结婚照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变化。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周泽转过身,推开卧室门,走下了楼。 客厅餐桌上,摆放着三菜一汤。 一份芹菜炒牛肉,一份宫保鸡丁,一份白菜炒粉丝,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 林医生正站在桌边盛饭,小姨子已经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了。 “某些人啊,就是没良心,老婆在厨房做饭,自己居然在上面悠哉悠哉。” 小姨子一边吃着一边摇晃着身体。 周泽也坐了下来,林医生将筷子递送到周泽的手里。 “以后,回家吃饭吧。” 林医生忽然说道。 像是一个温婉的妻子,在对丈夫嘱托,好像,一切如常,也一切正常,春风化雨。 “嗯?”小姨子瞪大了眼睛, 徐乐要回来了? 还是自己姐姐亲自要求的? 周泽没回答。 小姨子按捺不住,在饭桌下伸脚踹了一下周泽, 你这傻瓜,怎么还不接话呢? 我姐姐都叫你回来吃饭了! 她愿意下面给你吃, 你还不主动一点? “再说吧。”周泽敷衍了一声。 “去那个小区住,可以么?” 林医生又开口道。 那个小区,当然指的是周泽上辈子住的小区。 很显然,林医生也清楚周泽住在自己家,和自己父母相处很不愉快,所以,她愿意和周泽去那个家里去, 一个, 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的地方。 周泽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颤,他能感受出来,其实这个女人还没完全克服之前所说的心理障碍,但她在努力地让自己往前看。 生活已然稀里糊涂,那就稀里糊涂地继续过吧,而且过得更好一点。 很多人对自己的人生一直充满着精致的渴望,然而真正精致的人生并不存在,正如一些星光灿烂的女星年轻时可能也在哪个酒吧坐台过。 细究下来,任何完美的事物,总会在某个时间段有着它的瑕疵。 把握住当下,才是生活的真谛。 这一刻,周泽犹豫了。 一些问题,他没有去问,因为林医生是让小姨子来喊自己下来,而不是她亲自上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周泽自己其实也有些害怕问那个问题。 一旦彻底撕破脸皮, 原本在自己看来是上天补偿给自己的礼物, 撤掉了一切的伪装, 可能会变得让自己有些不忍直视。 周泽承认自己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长得漂亮的女人,只是,这一次,他有些害怕。 他的脑海中,难以想象出在自己家里和林医生一起生活一起坐在饭桌边吃饭时的画面。 这感觉, 就像是自己是一只宠物猫,被主人宠幸,你的一切行为,包括反抗,也会变得更像是撒娇。 “没必要。” 周泽回答道。 然后夹了一口菜送入嘴里,表情严肃,极为艰难地咽了下去。 “不好吃么?”林医生问道。 她看见周泽吃饭时很痛苦。 “喂,徐乐,你这是拿捏上架子了啊,大爷!” 小姨子看不下去了。 在她看来,是徐乐在欺负自己姐姐。 放下了筷子,周泽决定还是不强迫自己吃了,转而对着林医生道: “和我来一下,说一些事情。” 林医生点点头,放下了筷子。 “喂,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 小姨子气呼呼道,她感觉自己成了大灯泡,而她却没有沦为大灯泡的自觉。 周泽上了楼,林医生也跟着上去了。 两个人站在二楼的卧室门口,周泽没有推门进去,他不想再看见那张婚纱照,总觉得婚纱照中的徐乐,在看着自己。 而徐乐, 其实和自己, 没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工具, 一个是高级的工具,一个是低级工具, 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 “你说吧。”林医生看着周泽,微微低头。 周泽犹豫良久,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是质问? 是求证? 是呵斥? 是怒骂? 又或者,是互相的倾诉? 其实,归根究底,事情已经被做下来了。 该死的人,都死了, 被腾空的身体,也被自己进入了。 事情,其实已经进入了尾声。 “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周泽开口道。 在说完这些话时,周泽一直盯着面前的女人。 仿佛眼前这个温婉挺拔的女人,在下一刻会撕去一切伪装,将自己压在墙壁上,嘲讽自己的自不量力。 你只是我的玩偶, 我喜欢的玩具, 为了得到你, 我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作为玩具, 你有说结束的权力? 人的脑补, 是最可怕的一种本能。 这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心理暗示,就像是上次周泽在王轲家里一样。 王轲到底吃的是什么肉, 谁知道呢? 哪怕他明确地和你分析了一遍心理暗示的事情,但这是开诚布公还是欲盖弥彰? 说不清楚的。 正如周泽眼前的一幕一样, 听完了周泽的话, 林医生只是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周泽看见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仿佛带着一种心碎,她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去开解自己。 在刚刚的饭桌上,她决定抛下之前的包袱,尝试去和周泽相处,而周泽拒绝了,紧接着,她听到了周泽真正的分手话语。 她失去了自己法律上的丈夫,哪怕她的丈夫还活着,她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人,因为喜欢的人说不想再继续这段羁绊。 她就像是一叶扁舟,在海浪之中不断地浮浮沉沉。 听自己父母的话,听来自家庭的话语,听周泽的话,听导师的话,她坚强地活着,活得也很坚强。 命运,对她进行了捉弄, 有些东西,执着过,追求过,克服过,但终究,还是会错过。 “离婚协议,我明天送来,你同意吧?”周泽看着林医生。 就像是游客隔着栅栏看着动物园里的老虎。 很复杂的情绪, 只要她没有真正揭示自己的真面目, 这种复杂就会在周泽心里继续持续下去。 这毕竟, 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她又长得这么好看。 对吧, 抽徐大川时,反正他一脸褶子,抽得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但你让周泽现在拿一个东西,抽林医生, 还真下不去手。 “可以,我们离婚吧。”林医生抬起头,看着周泽,“你也可以开始你的新的生活。” 你同意了? 你真的同意了? 你真的真的同意了? 周泽看着林医生, 生怕下一个瞬间,林医生就直接翻脸,然后对自己出手,告诉自己,玩具就该有玩具的觉悟! 但林医生的一切表现,都显得那么的自然,自然得让周泽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是导演, 同时, 也是演员? “徐乐死了。”周泽开口道,“和你有关系么?” 该问的,终究是要问的。 林医生点点头。 在她看来,命运似乎是一场捉弄摩人的游戏,是她的执念,酿造出了这场悲剧。 “其实,这一切,可能都是我的错,是我异想天开了,才让命运开了这样子的一场玩笑。 你说得对, 现在是让玩笑结束的时候了。” “姐,你哭了?” 小姨子这个时候走上楼梯,看见自己的姐姐在哭。 “没事,灰尘进眼睛里了。” 林医生不想让自己妹妹看见自己这一幕,直接推开卧室门走入了卧室,小姨子瞪了周泽一眼,也跟着自己的姐姐进了卧室。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有些轻松, 像是卸下了一个很重的担子。 她承认了, 她也同意结束了, 结束,就结束了吧。 自己反正回不到上辈子的生活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除了这个女人。 但扪心自问, 真给自己机会去杀了她,自己能否真的下得去手? 而杀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发泄怒火么? 走入了卫生间, 周泽掬起一捧水拍在自己的脸上, 凉意袭来,让人头脑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结束了,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自己等会儿回到书店,不再去理会这个“徐乐”的身份带给自己的任何纷扰,准备过自己的日子。 做鬼差, 转正, 上辈子的自己当医生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这辈子, 无非是换了一个环境, 但却是相同的职场。 抬起头, 周泽看见镜子里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是小姨子。 “你让我姐姐哭了,她哭得很伤心。” “这里的事很复杂,不是你这种小孩子可以理解的。” 周泽拿起一条毛巾,擦着自己的脸。 却在这时, 周泽愣住了, 停住了自己现在所有的动作, 他看见镜子里的小姨子, 头部向左侧弯到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是一个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程度, 她的脸,和左肩膀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整张脸倾斜了标准地九十度,但身子却依旧站得比比直直。 “我知道我姐姐喜欢你, 我知道我姐姐不喜欢徐乐, 我知道姐姐不想让爸妈伤心不愿意破坏这个婚姻, 我为了让姐姐开心, 让徐乐死了, 让你死了再回来, 让你变成了徐乐。 我做了这一切,原本姐姐应该会开心的, 你, 居然又让她伤心了, 呵呵……” 第九十八章 你之前,就是个死人 夜色朦胧,卧室里,刚刚一个人在卧室里哭泣的林医生此时正侧躺在床上,柳眉微蹙,已然入睡,不过在眉宇之间,仿佛有一团黑色的光圈笼罩。 她不想睡,也得睡。 她的妹妹,不想让接下来的事情惊扰到她。 而在一墙之隔的卫生间里,周泽手里继续拿着毛巾; 小姨子歪着头,身子站得比比直直,继续盯着他。 画风, 在此时似乎凝固,而且沉重到仿佛水墨画上墨迹严重已经开始有滴漏出来的趋势。 周泽没想过会是她,真的从没想过。 在周泽看来,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带着点骄横,也带着点天真烂漫,再加上,她之前曾在这个卫生间里,因为打开门,撞见自己那次因为在医院救人而遭受反噬的情形,直接被吓尿了。 如果这也是演技的一种, 未免太拼了。 而且,她所说的理由,看起来很成立,实际上,却很牵强,当然,可能有些人的脑回路,就是这般的奇异独特。 她只有自己单独的世界观,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只体会自己所认知的对错, 这个世界, 是有七十亿人还是只有一个人,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小姨子开始往前走, 周泽是她送给自己姐姐的礼物,是为了逗弄自己姐姐开心的礼物,而眼下,这个礼物,却让自己姐姐更加伤心了。 作为一个礼物,他不合格。 不合格的东西, 就得丢弃, 就得销毁, 他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周泽放下了毛巾,十指之间有黑色的指甲慢慢地长出。 “嗡!” 一声颤音传来, 周泽只感觉自己耳膜一阵剧烈的刺痛,视线也是一阵模糊,而后,那张歪着头的脸,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她歪着头看着自己,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残留着稚气未脱的可爱纯真。 “啪!” 胸口的衣服裂开,周泽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镜子,胸口位置更是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下去呢。” 小姨子喃喃自语, 而后, 周泽身上再度出现了一声脆响,若非周泽下意识地侧过身,可能自己的脖子已经断落了下来,但饶是如此,在脖颈位置,也是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口。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小姨子嘴角含笑, 她像是在问周泽, 也像是在问自己, 但本质都是一样, 那就是她根本就没准备收到什么回答。 “你是鬼差?”周泽有些不能理解,“如果你是鬼差,你怎么可以肆意杀这么多人。” 小姨子没有理会,只是嘴角的笑容更加浓郁。 周泽瞳孔一缩,身体向前侧翻出去,他身后的洗脸池和卫生间里的所有玻璃在此时集体炸裂开。 “啪!” 四周,到处都是疾射而出的玻璃碎片,让这个狭窄的卫生间,一下子变得美轮美奂。 血丝挥舞, 琉璃乱闪, 这是一个拍婚纱照的完美取景点, 只要新娘不要害怕被毁容。 “你们,事情怎么就这么多呢?” 小姨子举起手, 也就在此时, 周泽的手也伸了过来, 锋锐的黑色指甲直接刺向小姨子的掌心。 然而,原本锋锐的指甲在此时却一下子变成了“绕指柔”,小姨子的掌心皮肤吹弹可破,而周泽的指甲却根本刺不进去。 “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 小姨子手指一抓,在外人看来,是和周泽直接十指紧扣。 而后, 周泽体会到了一股钻心的疼, 十指连心, 而眼下周泽的指甲盖正在慢慢地翻离而起,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柄钳子正在帮你拔指甲一样,那种牵连自灵魂深处的疼痛,更是让人绝望,完全超出了肉体折磨的界限。 一直以来,对于周泽来说,无往不利的指甲,在小姨子面前,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小姨子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 “居然用我给你的东西,来对付我?” 下一刻, 小姨子的指尖也长出了黑色的长指甲,并且直接刺入了周泽的掌心之中。 先是指甲剥离身体的痛苦,紧接着是自己被指甲刺入身体的酷刑, 这种以前是由自己施加给别人的惩罚,现在第一次落到了周泽自己本人身上。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小姨子继续喃喃自语,而后推着周泽往前。 “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不过?” “嗡!” 周泽整个人被弹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右手位置的五指上,鲜血淋漓,血肉翻滚,更是有五个指甲洞,触目惊心。 “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小姨子不停地在自我询问着, 像是一个好奇宝宝, 但她此时的形象,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咔嚓…………” 小姨子抬起手臂, 她距离周泽还有半米, 但周泽却感知到仿佛有一只手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给提了起来,脖颈位置的刺痛和焦灼是那么的清晰,而且自己也已经无法呼吸。 双脚已经离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刑架上的囚徒,等待着来自面前命运的审判。 歪头, 微笑, “又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在知道事情背后的影子后,依然敢过来质询。 你只是我掌心里操控下的一只木偶, 谁给了你可以去反抗的幻想?” “额…………额…………” 周泽想发出一些声音,想说话,但因为脖子被死死地卡住,周泽根本发不出什么清晰的音节。 作为一个死囚, 你连临终遗言的权力,都已经被剥夺。 小姨子是在问问题,但她没给你回答的资格。 “林忆,我尽力了,但这个游戏,真的没那么好玩。” 小姨子自言自语, 而后, 她换了另一个方向, 继续, 歪头。 “你的姐姐还是不开心呢,你的姐姐,好烦呢。” 紧接着, 她又再度另一个方向歪头, “我们杀了他之后,再把你姐姐也杀了,我们就没有烦恼了, 对不呢?” 周泽只感觉自己脖颈位置的力量陡然加重, 那种恐怖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肺部一阵灼痛,几乎快要炸开。 他的眼睛,开始泛白,身体的痉挛已经无法克制,这是临死的征兆,是身体彻底走向死亡的预告。 而前方的小姨子,不停地换着方向九十度歪头,自言自语,像是在和另一个人交流着什么。 就像是两个背着小猪佩奇双肩包的小女生一起站在抓娃娃机面前, 商量着抓哪个娃娃, 哪个娃娃容易抓出来, 哪个娃娃看起来更可爱, “咳咳…………咳咳…………” 咳嗽声传来, 小姨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了上面的周泽, 她有些意外, 还没死? 而后,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凝重下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泽的双眸开始泛起绿光,身上古铜色的光泽开始慢慢扩散出去,右手之前被扳断的指甲竟然重新长了出来。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黑,但上上下下却显露出一种岁月沧桑的色泽。 周泽嘴唇张开, 两颗獠牙慢慢地露了出来, 青面獠牙, 阴森可怖,带着人憎鬼厌的气息。 原本束缚住周泽脖子的力量在此时忽然消散,周泽慢慢地落地,蹲下,一只手撑着破损的瓷砖,而后,慢慢地抬起头。 那一双妖异的绿色眸子,死死地盯着前面歪头的小姨子。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迷茫了, 因为她造就出的玩具,或者说她亲自选择打包好送给自己姐姐的礼物,竟然出现了她意想不到的变化。 一个,她始料未及的变化。 “啊…………” 沙哑的声音自周泽的喉咙里传来,他双臂慢慢地撑开,整个人也慢慢地站起来, 很慢, 但是很坚定, 和上次一样, 周泽身上一半肌肤呈现出古铜色,另外大半的肌肤则开始破损和绽裂,鲜血开始慢慢地流出。 歪着头的小姨子看着周泽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 她有些迷茫, 也有些无措, “你是周泽?” 这一次,小姨子是需要周泽回答的, 而现在,周泽懒得给她任何的回答。 小姨子伸出手,但这一次周泽没被弹飞出去,他依旧稳稳地一步一步走来, 就这样, 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姨子的指甲刺向了周泽的身体, “噗!” 指甲刺入了进去, 然而, 指甲才刚刚刺入肌肤,顷刻间,伤口位置的肌肉开始瞬间收缩,将小姨子的指甲死死地固定在了体内。 她想要拔出来, 却根本拔不动, 仿佛里面有无数张小嘴正在吮吸着自己的指甲, 很紧, 很压抑。 小姨子看着周泽,看着那一双绿色的眼眸,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明悟之色,喃喃道: “你……你之前居然就是死人了……” 而周泽伸手, 抓住了小姨子的脑袋, 小姨子想反抗,却反抗不得。 “咔嚓咔嚓…………” 像是骨骼慢慢地挪动的摩擦声响, 周泽的手抓住小姨子的脑袋, 没有捏爆, 没有刺入, 而是慢慢地把她歪着的脸, 给扳正回来。 呼, 脸正了, 看起来, 就舒服多了。 第九十九章 吃掉! 两张脸, 对视着, 小姨子很想反抗,但是她的脸在周泽手掌之下,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刻, 她体会到了当初天台上青衣娘娘的感觉。 你纵有千般变化,也无处下口。 僵尸,是由死而生的一种存在,他之所以被神憎鬼厌,是因为他不在原本的游戏规则里,是一个异数。 就像是大家都不剪辫子你却已剪了辫子时, 就像是大家都剪了辫子你却还留着辫子时, 和大家不同,自然就会被讨厌和排斥。 周泽慢慢地张开嘴, 两颗獠牙显露而出,带来森然的压迫。 小姨子皱着眉头,她的身体在颤抖,也在惶恐。 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场游戏,却走向了她不可控的方向,甚至,连她自己都得不得被卷入其中,现在,想拔掉电源关闭游戏都不可能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放出了怎样的一个怪胎,甚至,她也确信,周泽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其实是一个怪胎。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也是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地雷, 很不幸, 她踩上去了, 而且还在地雷上跳了一段拉丁舞。 獠牙慢慢地下压,已经触及到了小姨子的脖颈肌肤, 那光滑的肌肤, 那柔嫩的表皮, 带着少女的灵动, 孕育着青春的气息, 多少少男渴望在这里一亲芳泽, 多少少男渴望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牙印; “我是她,她也是我。” 小姨子开口道, “你咬死我,她也死了。” 这是威胁, 一种迫不得已的威胁, 如果不是情况已经危急到急切的地步,小姨子不会开口这般威胁。 因为这等于是自己在向一个玩具低头,在向一个玩具求饶, 她有自己的尊严, 但尊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一下子又变得分文不值。 周泽愣了一下,绿色的眼眸带着妖异的光芒在小姨子脸上扫了扫,像是在犹豫,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盘桓。 然后, 他抬起头,让自己的獠牙和其肌肤距离拉远了一点,先前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一下子变淡了许多。 小姨子长舒一口气,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袭来,让她有些眩晕。 然后, 周泽又猛地低下头! “噗!” 没有任何的前戏, 也没有给你过多的心理准备, 就这样,带着干涩,带着锋锐,带着粗壮, 带着坚硬, 直接进入! 之前抬头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玩弄,一种调侃,一种欲盖弥彰,一种……**。 如同在说: 我只是在外面蹭蹭,不进去,放心吧, 然后, 刚猛地直入! 毫不怜惜, 也不懂怜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獠牙刺入, 鲜血和体液开始迸溅, 人的身体,在这种时候会显得很是脆弱。 小姨子的头还是被周泽用手压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眼眸深处,也出现了慌乱和挣扎; 先前的淡定,早就无影无踪。 之前,她在卫生间里, 一边自问自答, 一边将周泽逼上了绝路, 现在,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僵尸其实不吃人,也不喝人血的。 早期的古人小说志怪记载里,鲜有提及僵尸吃人吃人血,而现代大家对僵尸的认知很多是来自港片时代的僵尸片,不过当时受到了一些欧美电影里丧尸的影响,加入了这些设定。 周泽并没有吮吸对方的鲜血,他只是很享受这种感觉,通过自己的獠牙,将自己的意志注入对方的体内。 这是一种主权的宣誓,这是一种最直接的报复, 让自己的气息,凌驾于对方之上, 折磨她, 撕咬她, 将她刚刚施加给自己的东西, 尽数奉还!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子身上,忽然升腾出一缕黑气,这些黑气慢慢地凝实出一具黑衣女人的身形。 女人一出来,四周的温度就开始降低,甚至还出现了白霜。 你可以说这是大BOSS出场时的特效和排场, 但实际上,这是女人灵魂力量收不住在挥发的征兆,她就像是一块离开冰柜的冰,虽然依旧散发着寒意,但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吼!” 周泽撤开自己的獠牙,小姨子脖颈位置的伤口瞬间结疤,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手松开, 小姨子的身体直接落在了地上, 摔得发出“咚”的一声, 没有任何的可怜,也没有任何的顾虑, 哪怕这个女孩摔成一个智障, 也和周泽没丝毫的关系。 女人的灵魂在慢慢地萎靡,她似乎很想再度进入这具身体,但周泽就站在下面,她不敢下去。 同一时间,在女人身边,有一道册子正在飞舞,那是和周泽身上所拥有的一模一样的册子,这枚册子意味着女人的身份, 她也是一个鬼差。 不过,女人的册子已经近乎泛白,破损不堪,乃至于在飞舞时,还不断地掉落下碎屑,显然早就不堪重负了。 “我也是鬼差,你不能杀我。” 女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她不是怕周泽到这种地步,而是她觉得无比的寒冷。 脱离了肉身的她,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脱光了衣服站在南极冰川上一样, 那种滋味,真的不是说靠精神意志力就能够抵御得了的。 周泽抬起头, 看着她, 嘴巴微微张开, 像是在笑, 而后, 周泽慢慢地, 歪头。 骨节不断地发出着脆响, 但头还是歪了下来, 嘲讽, 最直接的嘲讽。 女人的身上慢慢地开始浮现出淡蓝的火焰,她的灵魂正在被冰化,渐渐地失去活性,她很冷,迫切地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 她等不及了,也没办法再等待了。 biu! 她身形向下,企图再度进入小姨子的体内。 “吼!” 周泽手臂挥舞过去,没之前颜色通透但看起来更富有沧桑感的指甲直接扫中了女人,女人发出了一声厉啸,最后被周泽强行抓住,拘在了面前。 女人的腰,是真的只手可握,不是说女人的身材有多好有多夸张,而是意味着女人的灵魂体在周泽的手掌钳制下不停地被蹂躏翻转。 “放过我,我是鬼差!” 女人咆哮道。 周泽把嘴张大, 然后手掌开始向嘴边送, 女人的挣扎和咆哮更加地剧烈,她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同时,她也明白过来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神智,现在的他,只是靠着一种本能在行事。 他饿了, 他身体很疼, 他躯体很破旧, 就像是一个人生病了,养伤时需要进补一样, 他现在也需要进补。 这具身体,根本没办法承受他现在的形态。 “我是鬼差,无论做过什么都只有阴司才能审判我,你不能,你不能! 你想好承受这种代价了么, 你给我醒醒, 给我醒醒!” 这就像是《西游记》里面对猴哥的金箍棒,走投无路的妖怪开始自报家门让自家菩萨或者仙尊领自己回去一样,这是在表露自己的后台。 然而, 在那之前, 周泽也是一名鬼差,虽然是临时工, 但女人依旧是准备杀了他的。 杀了他,再杀了林医生, 身体里的另一个意志,就不会再干扰自己了。 周泽的手停下了, 没有把对方的灵魂继续往自己嘴里送。 女人看着周泽,还是很紧张,有了之前的一次教训,她不会再有自己逃出生天的幻想。 周泽捏着女人,开始移动, 他的脚步每次落下,都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经久不散的黑色印记,他走下了楼,他来到了厨房。 绿色瞳孔的眼眸在厨房里逡巡, 然后, 他找到了, 一罐老干妈。 他将罐子捏碎,里面的辣酱全都遗留在手中, 先将辣酱送入自己嘴里, 而后, 周泽再度举起抓住女人的手, 张开嘴, 将女人的灵魂送入了自己的嘴里。 女人最后的惨叫和咒骂, 仿佛进餐时周围音响里所播放的抒情乐曲,给人的进餐带来了一种异样的情调。 吞入腹中之后, 周泽撑开双臂, “嗝………………” 一个沉沉的嗝儿响起, 嘘服了, 满足了, 饱了, 但好想再吃一个啊。 ……………… “你之前怎么不早说!” 白莺莺在车里骂道。 唐诗没搭理这头接近暴走的女尸,而是继续剥开大白兔奶糖的衣服送入自己嘴里, “他之前自己没细问,不感兴趣。 而且, 我怎么知道通城另一个鬼差居然就在他老婆家里?” “好了,姑奶奶们,到了,到了!” 老道还是司机, 他回到书店后说起周泽的行踪, 让唐诗听到了, 然后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才被公开,再接下来打周泽的手机打不通,众人这才赶过来。 许清朗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脸阴沉。 车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车往里走, 白莺莺走在第一个, 当她走到楼道口时, 白莺莺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在前面不远处,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自己体内的煞气都因此受到牵引而开始颤栗起来。 “你怎么了?” 唐诗见白莺莺不走了,问道。 白莺莺紧咬嘴唇, 里面的那种呼应的气息越来越明显,而且似乎还提升到了一个巅峰,比之前更加地清晰和刺激。 这种血统和种族羁绊之间的联系,像是一道道电流不停地在她身上流窜。 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 颤声道: “人家下面忽然, 好痒啊!” 第一百章 周老板的轮椅 叮咚…… 像是石头落入水里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悦耳,原本的平静,也因此泛起阵阵涟漪。 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水潭上,身下,是水面,而这水面像是玻璃一样,承载着他的身体。 周遭的一切,一开始有些模糊,但慢慢地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清晰之后,就是熟悉。 远处, 黄泉路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因为哪怕没有世界大战或者瘟疫,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也都是在死着人的。 很多影视剧里常有一句台词:我怕你黄泉路上太孤单,我(或者送谁)下去陪你。 实际上,这个根本就不用担心。 当你下去时,你会发现黄泉路上很挤,而且,你身边会出现很多白人兄弟黑人兄弟男女老少,都有。 环肥燕瘦,英俊风流,丑陋不堪,等等外相,不能阻止你会死这个既定规律; 王侯将相风光起,终究一个土馒头。 不过,大部分人下了黄泉之后是感知不到寂寞这回事儿的,大家都像是没有形体的行尸走肉,一点一点地往前走,随着大流。 如果将阳间比作一个工厂的车间,而地狱,则是这里的废料收集和原料转化的后续工厂,比起阳间的眼花缭乱,地狱更讲究一种规则和秩序, 一种让你绝望,让你无奈,却又如同铁一般存在的秩序。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这是梦吧, 自己, 应该没有死。 脑海中没有太多的记忆,只是记得自己在小姨子的面前差点死掉了,然后,就像是喝醉了酒,再度断片。 就跟上次在天台上一模一样,仿佛自己已经交托出去了身体,交托出了一切。 周泽不想死,尤其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周泽宁愿选择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一直麻木地走下去,走到下一个终点或者起点。 但现在,他没有麻木,也没有浑浑噩噩,如果死了,就得在理智之中承受这万般孤寂的痛苦折磨。 就像是要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手术, 而医生告诉你, 对不起,我们没麻醉了。 掌心,贴在水潭上。 水潭是空的,在上面可以一眼看到下方,四周,毕竟清澈见底。 无面女还没回来,但那边的事情,也快有结果了。 小萝莉,无面女,蓉城,终究要有一个结果了。 环视四周, 周泽没看见上次梦回这里时所见到的那个带着猫的男子,其实,周泽倒是挺期待能够再见一次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和他在一起时,能够让人觉得心安。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 行走在水面上,四周开始升腾起一阵雾霭,迷迷蒙蒙的感觉开始缓缓地袭来,将这一切慢慢地包裹。 故地重游,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但周泽清楚,有变化的,好像是自己。 比如这一次,自己再梦回这里时,好像变得从容得多了。 当浓雾彻底将一切笼罩时, 周泽感到眼睛一阵酸疼,然后,他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该死, 又是这泥土的味道。 睁开眼,周泽看见自己正躺在书店二楼的卧室里,老道跟那只猴子坐在那里玩着泥巴,然后开始往自己身上抹。 “嘿嘿,这样捏才好,你看好,我给他捏个大胸肌!” 老道一边对着猴子吹着牛一边捏出了一个馒头,然后准备给周泽贴上去。 能够把治伤变成一场低俗的玩乐,也就只有老道能做出这种事儿了。 只是,当老道准备贴的时候,看见床上的周泽居然睁开了眼,当即吓得一愣,然后双手拿着那个泥馒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吃么?” 周泽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的伤,应该比上次轻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到底昏睡了多久,但至少醒来后就能直接说话了。 好吃么? 老道还是僵在原地。 “好吃么?”周泽又问道。 老道苦着脸,低下头,咬了一口土馒头,然后含着泪点点头。 “香,真香。” 周泽撇过脸,没再去看他。 老道赶忙将嘴里的土吐出来,然后献殷勤道:“老板,你醒了啊,你真是吓死我了,昏迷了三天啊。” 才三天么, 上次昏迷多久来着? 只是,为什么每次都要给自己身上抹泥巴? 周泽看了看床上的肮脏污渍以及自己身上的脏兮兮,对于一个有着洁癖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能忍: “叫白莺莺来。” “老板,你饿了?”老道问道。 “我想洗澡。” “我来帮你洗吧老板,以前老道去浴室抓鬼拯救苍生时,曾去浴室搓过澡,技术棒棒的!” 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周泽。 一边的猴子捂着自己的嘴,“吱吱吱”的笑。 周泽很想说,你看,连猴子都在笑你, 你这人怎么这会儿一点逼数都没有? “叫白莺莺。” “不用,老板,来,我背你去卫生间,贫道保证把你搓得白白嫩嫩的。” 说着老道就殷勤地准备抱起周泽下床。 如果周泽现在还有力气,估计指甲已经长出来, 然后在老道身上开出好几个新的出气孔了。 只可惜,现在的周泽只是一个病娇。 好在,白莺莺这个时候正好推门而入,手里端着茶水,见周泽醒了,白莺莺惊喜地放下东西走到床边。 周泽长舒一口气。 …………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莺莺这次帮周泽洗澡显得很是自然。 “林家的事,怎么样了?” 周泽问道。 “老板,我们去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在地上了,林家姐妹没什么大事儿,不过人家家里乱作一团了,尤其是卫生间,玻璃瓷砖都碎了。 我们把你带出来了,后来,林家那边也没人过来问什么,我知道你要问的,林家小妹已经正常上学了,林医生也去上班了。” 周泽点点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像是有些长了,对白莺莺道:“帮我把头发理一下,剪短一点。” “好嘞。” 白莺莺出去拿了剪刀回来帮周泽理发。 等一切都收拾得清清爽爽后,周泽被安置在了一张轮椅上,轮椅还是新的,锃光瓦亮,而且还是电动的,带着摇杆儿,像是游乐园里开的碰碰车。 “谁买的?”周泽一脸黑线。 “老板,喜欢不,这是贫道特意给你准备的,想着你以后估计得经常用到, 所以就干脆给您整了一个。 老板,你看这里,这个按钮可以按下去的!” 老道像是献宝一样给周泽按下了那个按钮, 然后整个轮椅开始发光,五颜六色的光, “呜呜呜呜呜” 还有火车汽笛音效。 老道觉得周泽肯定会很满意, 殊不知如果不是现在周泽身体实在是太虚弱, 他今天已经够死两次了。 没选择坐轮椅,周泽选择坐在书店靠窗的一个软沙发位置。 许清朗不在店里,好像是他家里有什么事儿,先回去了,不过留下了很多的汁水, 说万一周泽醒来了,可以吃。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熟悉的节奏。 一番折腾下来,到头来,并没有改变什么。 真相,很可笑,却又是真实发生了。 或许, 真正探究清楚小姨子身上那个鬼差亡魂的事儿,得等到小萝莉回来才能清楚了,作为原本同在一个城市里的鬼差,你说小萝莉对那个鬼差一点都不清楚,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前提是小萝莉还能回来。 周泽这个老板就靠在沙发上隔着玻璃晒着太阳,白莺莺则负责招呼着客人,许清朗虽然不在,但普通的糕点和饮料白莺莺已经学会如何调配了。 在周泽隔壁桌,坐着两个长头发的女人,不过声音有点沙哑,也有点扭捏,两个女人手里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聊着天,而且越聊越起劲。 “我跟你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让我担心的事情。” “说,你快说说。” “上周,我注意到我放在家里卫生间洗衣机上面等待洗的丝袜和罩子被动过了。” “啊,谁动的?有人进你家的?会是小偷么?” “但家里没被偷东西啊,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小偷来着,结果发现不是。” “那是谁动的?” “是小文,我那次注意到了,是小文,他在我洗完澡后,进了卫生间,然后等我再进去时,我发现我的丝袜和罩子以及其他内衣都被翻动过了,上面还有湿的痕迹。” “啊。” 另一个女人捂住自己的嘴, “小文怎么会这样?” “我也很苦恼呢。” “没事啦,兴许小文只是长大了,对女人的东西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大部分男孩子都有这个阶段的。” “我上网查过,如果仅仅是这些问题也就算了。” “也就算了?不能算啊,你得去尝试引导他,让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我原本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但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有次周末我提早下班回来,我看见在我的卧室里,小文在穿我平时穿的丝袜和文胸以及裙子,站在镜子前照着镜子。” “这…………” “如果只是之前的事情就算了,我觉得我还能引导他一下,但现在事情已经变得很严重了,他居然穿我的衣服照镜子,这显然不是男孩子青春期的问题了。” “哎,我儿子的电话,我接一下。” 女人接了电话,然后对闺蜜道:“不好意思,我儿子说饿了,我要回去喂饱他。” “嗯,你快回去吧。” “服务员,结账。” 白莺莺走了过来,结了账。 周泽看着那两个长发女人走出店里,若有所思。 “老板,要给你再加点热水么?”白莺莺问道。 “不用了。”周泽摇摇头,端起茶杯。 白莺莺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拿着钱,无奈道: “刚那两个男的真的是有病吧,明明是男的,结果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样子,还好老娘慧眼如炬。” “咳咳…………” 正在喝水的周泽猛地呛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回来了!都回来了!!! 人生,最怕的就是认命。 因为认命,则意味着不再折腾,从而你的人生也将按照现有的既定路线,没有太多波澜没有太多意外地平稳地走下去。 你能看见自己五年后的样子,你能猜出十年后的自己在做什么。 但,人生最需要的,其实也是认命。 脚踏实地,安安稳稳,不再有杂七杂八的心思,过着自己的日子,平平淡淡方得始终。 认不认命,纯粹是看自己的选择。 周泽坐在书店沙发上,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好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玻璃里,倒映出模糊的自己,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会在照镜子时觉得变扭了。 人的适应力确实是强,哪怕你的皮囊,哪怕你的生活轨迹,当你习惯了之后,也就不再觉得有什么。 这是自己的书店,这是自己之后的生活, 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让白莺莺修剪出来的短寸。 很干脆,很利索。 周泽看见唐诗站在门口,她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从中午一直站到了下午,基本就没动过。 周泽没去问她站在那里做什么,每个人都需要独处放空自我的时刻,而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拿出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没有消息,也没有回复。 执着于上辈子的自己,执着于这辈子的徐乐, 周泽真的有些疲乏了, 其实,还不如就踏踏实实过这辈子,新的自己。 看开不看开,都没什么影响, 毕竟过去的过不去, 未来的毕竟还未来。 拿出自己的小册子,翻阅着它,感知着它的触感, 周泽觉得自己下面的人生,将会和它羁绊在一起,至少,会羁绊很久很久。 好像那个女鬼差也有一个册子,但周泽问了一下,白莺莺说他们没找到,或许,那个册子已经随风湮灭了,毕竟在那个时候,册子其实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随着女鬼差的消亡,它最后存在的意义也将消失。 唐诗终于动了,她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可能站得太久了,所以腿发麻或者抽筋了。 周泽笑了, 然后唐诗扭过头,看着隔着玻璃正在幸灾乐祸的周泽,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但这笑意,显得有些含蓄。 仿佛在此时,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之前的她,可没这么严肃。 小猴子跳到了周泽的面前,手里拿着玩具锤子挥舞着,周泽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一直以来,周泽都不懂小猴子弄来的泥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似乎效果很不错,想着以后如果开书屋不赚钱过不下去的话,自己还能开个药铺。 “祖传五指山黑玉断续膏套”? 这想法不错。 “吱吱吱吱……” 小猴子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对着周泽挥舞。 猴子的手机是老道帮忙买的,这足以可见老道对猴子的溺爱。 “做什么?”周泽问道。 猴子伸手指了指书店墙壁上的音响,然后又指了指手机。 “连蓝牙音响么?”周泽问道。 猴子一脸懵逼, 但感觉应该是吧,还是点了点头。 接过猴子的手机,周泽帮它连接上了蓝牙,猴子试了一下,放了一首“《大圣归来》”,音响当即发出了声音。 猴子很开心。 紧接着,书店里的背景音乐在猴子手中不停地更改,好在这会儿书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周泽也随猴子玩闹。 其实,很多大型商场的背景音乐,是有讲究的。 比如一开始如果放的是李玉刚的《清明上河图》,如果商场保安或者哪个内部人员看见有脸熟的惯偷走入商场,会马上通知传达室那边,然后那边的人马上会改背景音乐。 接下来说不定就会放迈克尔杰克逊的《 Beat it》,又或者是《你好毒》,然后商户会提醒自己身边的顾客说有贼过来了,注意小心。 各地商场,基本都有这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甚至有时候公交车上,司机师傅看见自己眼熟的惯偷上车了,也会按一个按钮发个提示。 所以,有时候坐公交车听到“请乘客们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千万别当作一句敷衍的废话语音。 而这些贼, 基本上成了自带BGM的存在, 当他们走入时, 独有的BGM响起。 书店的吧台上面有一个悬挂电视,正在播放着《少林足球》。 也就在此时,周泽发现整个下午好像都没见到老道,不过,很快,里面传来了三声“滴答”声。 小猴子会意,调了音乐,很快,蓝牙音箱里播放出了: “浪奔……浪流……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伴随着《上海滩》的主题曲,穿着一身崭新道袍一改之前颓唐邋遢形象的老道从楼梯口缓缓走出。 身后楼道那边应该放着一台电风扇,吹得他长袍偏偏,别说,还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息。 手持桃木剑, 舞出一道剑花, 老道脚踏七星,威风凛凛! 周泽伸手搓了搓下巴,也得亏是老道了,若是换了别的道士或者和尚敢在一个鬼开的书店里这么秀,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小猴子举着手机,摄像头对着老道,找着角度,周泽撇过头看了一下,发现是小猴子在给老道做直播。 好吧, 这猴子确实聪明, 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直播屏幕上,一堆弹幕刷了起来: “一楼我的,吃口屎没人看见吧?” “卧槽,老道你他娘的下午好啊!” “老道,快半年了,你终于复播了!” “道长,我好想你啊,你这么久不见了,人家真的好想你啊!” “道长不乖,这么久躲着不出来,嘤嘤嘤,撸你小管管,嘤嘤嘤。” “冥钞还卖不卖啊,断货了啊!” “你们看见没有,镜头左边有一撮黄毛,是什么玩意儿啊,难道是一只猴子?” “哈哈哈,你难道想说是一直猴子在给他拍摄?楼上怕是个傻子吧?” “同意,楼上是个傻子。” “一楼说得对!” “一楼说得真鸡儿对!” “一楼说得太太太对对对了!” “尼玛,楼上刷一楼的缺德不,逼死强迫症啊!” 伴随着老道的复播,直播间里的热度开始噌噌噌往上涨起来。 老道大大小小也是一个网红,在户外直播领域也算小有名气,且有一批固定的死忠粉,不离不弃。 毕竟,愿意花钱从老道这里按比人民币更高的价格去买冥钞的, 这是绝对的死忠啊! 老道表演了一番舞剑和拳脚功夫, 热了场, 许久不练的他,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但在下一刻,他还是对着空中撒出了一把纸钱: “无量天尊!” 桃木剑向上举, “风雨雷电,听我号令!” 那些纸钱一个个开始自动围绕着老道旋转,整整齐齐,且不断地飞舞出各种形态,随着老道的指令进行着配合,相得益彰。 “擦,这他娘的特效牛逼啊,绝壁不是五毛钱的那种!” “一楼说得对!” “这次一楼是真的对。” “这次一楼没吃屎。” “这是直播还是放的视频啊,喂!” “对啊,吊大的确认一下,这是后期处理的视频么?” “这是直播啊,不像是视频!” “老道,我要改变对你的看法了,原来以为你只是一个逗比,现在发现你居然是一个会变戏法的逗比!” “嘤嘤嘤,逗楼上的比,嘤嘤嘤。” “擦,楼上变态吧!” “一拳打死一个嘤嘤怪!” 周泽看向门口, 唐诗站在那里, 很显然,老道的冥钞飞舞,是唐诗操控的结果。 周泽很好奇,以唐诗的性子,是什么使得她愿意配合老道玩这种直播把戏。 冥钞整齐地落下,堆叠在了老道手中,老道从猴子手中接过了手机,看了一下系统通知,一张褶皱的脸当即笑得蜷缩起来,像是一朵老嫩菊。 “感谢台风饭店老哥的超级火箭! 感谢老秋老哥的超级火箭! 感谢兰雪小姐姐的空投补给箱! 感谢书友160107110901124的……的……的大飞机! 老道我今天,复播了, 水友们, 你们还在么!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我想死你们了!” 吧台上电视中正在放着的《少林足球》电影正好进入了中间的那个情节,画面中,周星驰对着自己的师兄弟们喊道: “我感觉到, 回来了, 都回来了, 大家, 都回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他从地狱来!!! 2018年4月1日, 零点二十分, 蓉城, 小雨, 微风3级。 老街的冥店,已经关门许久,哪怕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其实都不清楚这家冥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 因为不像是街边的早餐店很多人每天都会去,也不像是服装店那般,下班回家可以去逛逛,不买也可以试试衣服。 大部分人,宁愿这辈子都不走入冥店去买东西。 自然而然地,在生活之中,对这家冥店,也就刻意地去忽略了。 当然, 它又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自然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了,只是偶尔经过时,发现店门居然是关着的,略有些意外。 有个胖子,每隔几天都会开着警车停在门口,看着关着门的店铺,抽几根烟,然后离开。 老街里操持着最古老最热情生意的发廊小姐姐们为此真的是不堪其扰,每次都吓得将刚刚请进自己屋子里喝水的客人送出门去, 连水费, 都不敢要。 冥店隔壁按摩店也已经停业许久,据说老板年前卷入了一起杀人案,虽然后来得到了清白,但家里的事情太多,她也许久没回蓉城了。 偶尔有老顾客过来,怀念着老板娘的手艺,殊不知如果经常找她按摩,舒服是舒服了,但估计距离走进隔壁冥店选寿衣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生活还是这般的生活, 蓉城的大街小巷的茶馆麻将馆里,写满的是轻松闲适。 这是一座悠闲的城市,也是一座会享受的城市,在寒冬刚去,夏日未至之际,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鼾声之中, 惬意, 舒坦, 偶尔翻个身, 裹一层薄毯, 嗯, 继续睡。 凌晨的老街,自然是没什么人了,除了几处夜宵摊还在守候着不是很多的生意。 那家冥店, 却亮着光。 光很暗,只能隐约可见,普通人,甚至看不到。 冥店里,摆着两排椅子,正中央的两座椅子,一边坐着长须男子,一边则是坐着一位小女童,粉嫩可爱,是一个小萝莉。 而下首的两侧, 有人穿着麻衣,长袖飘飘; 有人戴着高帽子,摇摇晃晃; 有人眼珠子对齐,时而转动; 有人摊着大肚子,肥得流油。 他们脸上的胭脂味,就浓重得多了,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 无论他们是在笑,还是在掏耳朵,还是在闹,总给人一种阴森的压抑感,就像是寺庙里的一百零八罗汉,哪怕他们的形象再憨态可掬, 作为一个成年人,也不敢去真的笑话他们。 仿佛冥冥之中在自己头顶,就有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若是再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帮人的衣着款式,其实和冥店一角里摆放着的那些纸人很是相似,就像是真的从纸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很滑稽, 很可笑? 但真的是这种感觉。 所有人的唇边,都带着诡异的殷虹,像是刻意涂抹在唇上的胭脂,很是夸张,也很是刺眼。 贾宝玉说他最喜欢吃姐姐们嘴上的胭脂,但如果他看见这里的胭脂,估计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空气中, 弥漫着灰烬的气息, 在在座众人中间,有一个小火盆,里面摆放着炭火,同时,架子上一叠叠冥钞,自己会自动飞过来,落入炭火之中燃烧。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长发女人。 她微微低垂着头,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 身材婀娜,体格风、、、骚, 是普通人看见她,估计会期待着她把头发散开好看看她的真容,谁都有对美丽的好奇心和追求。 不过,在座的所有人都没这个心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没脸。 “还没来。” 坐在小萝莉隔壁的长须男子沉声道,微微皱眉。 “让大家再等等吧。” 小萝莉说道。 长须男子点点头,而后道:“护住元气,尽量延迟我们在阳间逗留的时间。” 一张张黑色的符纸从长须男子的袖口中飞出,飘落在了四周。 在座的每个人都伸手接过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眉心,就连长须男子自己也给自己贴了一张。 一时间, 整个店里万籁俱寂,额头上贴了符纸的人都不动了,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 这让他们看起来,甚至和冥店里本就有的纸人,没什么区别。 小萝莉起身,她手里也拿着一张符纸,走到了无面女的面前。 无面女缓缓地抬头, “我的分身毁了。” “一个分身而已。”小萝莉不以为意。 “她是我留下来监视他的。”无面女提醒道。 “你说,等我回去之后,还会有他的位置么?” 小萝莉微微一笑, “他只是暂时给我代班,帮我掌管一下地狱的钥匙而已,一个通城,容不得第三个鬼差。” “那我怎么办。” 无面女厉声问道, “没有我,你们可引不到他过来。” “通城鬼差加上我本就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濒临崩溃,这是我给你预留的位置。”小萝莉伸手,抓住了无面女的发尖,“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会帮你安排一个身份,让你在阳间逗留。” 无面女再度低垂下了头。 “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对那个家伙那么执着,他只不过是通城的另一位造就出来的玩物,哦不,是礼物而已。” “礼物?” 无面女隐藏在长发下的头干笑了两声, “在我看来,这件礼物,比你们在等待的人,更重。” 小萝莉眼睛微微一眯,她能听出来无面女话里有话,这个诞生于黄泉路边,怨念之潭里的女人,存在了很久,自然也能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哦,这样看来,等我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拷问拷问他喽。” 无面女脸上的头发此时忽然散开,没有面容的脸却开始凝聚出一张女孩的脸,她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挣扎。 “她,你还没控制得住么?”小萝莉有些意外。 “挣扎得很厉害呢。”无面女回答道,“意志坚定,比你们鬼差,不差的。” 小萝莉微微一笑,伸手将手中的符纸丢入了炭火之中, “终究是……没有意义的挣扎而已。” 火光幽幽, 夜色幽幽, 炭火盆里迸溅出一串火星: “吧唧” ……………… “吧唧!” “吧唧!” “吧唧!” 小雨之中的老街,带着些许凉意,不是那么平整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小水坑。 一名身穿着卫衣的男子缓步行走在这条略有泥泞的小路上, 他的头,隐藏在卫衣帽子之下,而他的身形,仿佛和这身后的黑夜,完全地融为一体。 “喵。” 在他身旁, 有一只通体发白的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一人一猫, 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了两道绵长的影子。 四周偶尔传来风声, 空荡且幽幽,盘旋在老街的上方,经久不散。 男子的身形并不魁梧,但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把无声的刀,只要出鞘,就能把这黑幕给劈碎。 前面,有一个夜宵摊,摊主是一对夫妻。 今晚的生意,并不好,丈夫坐在旁边不住地咳嗽,显然是感冒了。 男子走到摊位边, 老板娘抬起头,看见男子,笑了笑,道: “好久不见了呢。” “嗯。”男子应了一声。 “喵。”白猫也应了一声。 老板娘开始做汤,鱼滑汤,她知道他只吃这个。 在深夜,喝一碗鲜嫩的鱼滑汤,是一种享受,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老板还在那里咳嗽,见客人吃东西时皱着眉,以为是在嫌弃自己,只能歉然地笑笑,侧过身去。 男子一愣,他知道老板会错了意,他吃东西,向来是这种表情。 只是今晚,有点冷, 否则对于进食这件事,他是能省则省,能忽略就忽略。 放下了碗筷,给了钱,男子转身,向老街更深处走去,那只白猫还是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 不管夜色再深沉, 人们总是能从中找到家的位置。 男子走到了冥店门口,驻足。 白猫则是窜到了台阶上,它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是的, 熟悉的位置。 曾几何时,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出一张椅子,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隔壁的按摩店老板娘还会调侃他像一个老爷爷。 目光微侧,看向隔壁,她还没回来。 有的人,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但也有人,走到远处后,却还在看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 哪怕他忽然在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谁注意到,喜欢孤独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染上孤独的色彩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正是因为有人在看着自己, 正是因为有人在在意着自己, 所以他才回来, 他需要一个交代, 给在意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同时,给自己一个交代。 走上台阶, 来到门前, 他没叩门, 这里是他的家,他有钥匙。 钥匙孔插入门锁的刹那, 门后的无面女长发猛地飘起, 小萝莉像是小大人一样站直了腰杆, 两排椅子位置上所有人阴差额头上的符纸瞬间消散, 大家集体睁开了双眸, 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 小萝莉看着门外的人,笑道: “终于抓到你了。” 男子微微摇头,示意对方说错了, 纠正道: “不, 是我, 回来了。” 两句话的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葬歌,为谁而奏!(第一更!) “老铁们,燥起来! 有礼物的刷一波礼物, 有钱的捧个钱场, 没钱的捧个人场, 免费的荧光棒挥舞起来! 最后, 再让我们走一波66666666!” 老道声嘶力竭地吼着,嗓子几乎都哑了,手臂却依旧不停地挥舞,用力地挥舞,额角,已经有汗水流出,身上几乎半湿透。 先前刚出场的他,还颇具仙风道骨之感,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像模像样的仙气儿。 而眼下,则像是一个老年摇滚发烧友,刚刚的他,已经连续唱了好十几首歌了,都是那种提起嗓门儿吼出来的,吼得声嘶力竭,吼得似乎随时可能咳出血。 “道长,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别唱啦!” “道长,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我给你跪下来了,别唱了道长!” “其实,感觉还挺好听的。” “楼上+1!” “不懂欣赏的滚粗去,道长用的是美声唱法,结合了古典音乐的韵律,还融入了一些民族风…………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道长小半年没开直播了,估计也是遇到什么难事儿,想要发泄一下吧。” “胜利曙光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继续唱,你唱得我都石更了。” “邪恶的正太控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哦,撸你小管管,嘤嘤嘤!” “擦,那个货又出现了,打死他!” “抓住,打!” 老道重重地喘着气,然后看着弹幕笑道:“接下来,大家想看什么节目?” “冥币飞舞,那个戏法再来一遍!” “楼上+1!” “舞剑,打拳!” “喊麦!” “只要别唱歌啥都行…… …………” “好,那我就再给大家唱首歌吧!” 老道清了清嗓子,看来是准备继续唱了。 “…………”水友1号。 “…………”水友2号。 “…………”水友3号。 老道直接调了歌曲, 这是一首萧忆情的《葬歌》。 “睡吧,睡吧, 请不要再彷徨! 睡吧,睡吧, 忘掉所有悲伤…………” “是不是觉得,他疯了?” 站在周泽旁边的唐诗忽然开口道。 周泽摇摇头,很平静地道:“是你们等的那个人,他今天回来了,所以你们高兴。” “其实,他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唐诗说着说着,表情开始渐渐冷冽下来,“你知道么,老道给那只猴子取了一个名字。” “哦?叫什么?” “小强。” 周泽不会煞风景地去说这和某个小爬虫动物的名字很像。 “晓强,是老道以前的室友,他们是在蓉城认识的。” “他人呢?”周泽问道。 “死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 “为了帮我们逃出来,他死了。” 说到这里,唐诗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这不仅仅是为了欢迎他回来高兴。 其实, 这是一场复仇, 今天, 不是故人回归的欢庆日子, 是复仇的日子, 血债, 血偿。” 唐诗手指一挥,吧台上的红色墨水当即迸溅出来,在唐诗手腕边上环绕,像是戴上了一件血红色的手环,妖异夺目。 “我不能理解。”周泽耸了耸肩,“你们既然已经逃出来了,还有人为此做了牺牲,为什么,他又要主动回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 “上次的那个庙神,以及前阵子的那个通城出问题的资深鬼差,为什么都没能杀得了你?” 周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他不可能说,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喝醉了酒,睡了一觉,醒来后一看, 哦, 要杀我的人, 死了。 哈哈哈哈, 这煞笔居然就这么死了, 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哈哈哈哈! 唐诗帮他回答: “因为,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 会进步。” “这么有信心的么,那我还真得多一些期待了。” 周泽是不希望小萝莉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他不会被小萝莉的外表所蒙蔽,其实他清楚,如果小萝莉安然无恙地回来,甚至还完成了任务,到时候,也就是轮到她和自己算账的时候了。 自己手中的证件本,自己所掌管的原本属于小萝莉的地狱之门钥匙,可能都得被迫交出去。 那个司机的死亡事件,还没水落石出,但至少可以说明,小萝莉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大家要的,无非是利益,活人,为了利益整天忙碌着,其实哪怕是死了,也依旧如此。 白夫人功德圆满准备下地狱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处理掉自己的尸首,也就是白莺莺,她担心自己尸体留在阳间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给地狱里的自己带来影响,所以嘱咐周泽在下一个寒衣节时将白莺莺用竹子烧掉。 诸多神话故事之中,天上的神仙也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和小九九,也就别再奢望那帮鬼差心里会去为国为民了。 唐诗手腕一翻,红墨水洒落在了地上,营造出了一种流血的恐怖效果,且在唐诗的刻意控制下,变得极为阴森可怖,还有滴血的效果。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你没回去?”周泽问道。 复仇嘛,也就是茬架, 你喊人,我喊人,约个地方,干一场。 小萝莉那边可是喊了不少鬼差,同时还带去了无面女,但这边,似乎只有那个家伙一个人。 “我问过他,需不需要我回去,我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说不用。” “他这是安慰和担心你再陷入危险,又或者,他有足够的信心?” 唐诗笑了, 笑靥如花, 周泽从没见过唐诗这般效果, 她弯下腰, 捂着自己的肚子, 似乎笑得自己肚子疼,眼角都有晶莹的光泽慢慢地滴淌出来, 哽咽道: “他说,机票钱不是钱呐。” ……………… 冥店里, 站着两排鬼差,当他们彻底苏醒时,冥店四周当即布满了寒霜,结出了一道道的冰晶。 仿佛,这里是一个冰室。 磅礴的阴气,似乎浓郁得都快化作水滴淌出来,令人窒息。 活人如果误入这里,估计回去后得直接大病一场。 鬼差, 毕竟也是鬼啊。 梁川皱了皱眉, 他有点不开心, 因为他的家被弄脏了,到时候,冰霜会融化成水,真是可惜了店里的这些上好红木家具了。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 弄脏自己家的人, 全都是不请自来,并非是自己主动相邀的客人。 “我们找了你好久。” 之前能够和小萝莉并排坐的长须男子此时起身走了过来, 局面已定, 这场耗费了很长时间动员了各地鬼差齐聚的抓捕行动,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没有获得身份却从地狱跑回人间的偷渡客,本就是需要打杀的异端,何况这家伙居然在阳间杀人,没判官的身份,却行判官之责。 狂妄至极, 自寻死路! 无面女站在梁川身侧,看着他,记得有好多次,自己差点抓住他,让他无法离开地狱,但每次都让他逃脱。 这一次, 自己将不会再是不甘和愤怒的一方了。 梁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面无表情,在他身后,那只白猫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甚至还时不时地舔舔自己的爪子打理自己的毛发。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小萝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梁川面前, “乖乖地让你的灵魂脱离肉身,让我们直接带回地狱,你本就是从那里偷偷逃出来,现在,回去,才是你的正途。” 长须男子沉吟道:“若是逼迫我们动手,你要清楚,这次你是绝对逃不出去的,灵魂回去,至多再受些刑罚,再入个畜生道,总好过彻底烟消云散。” “哦。” 梁川应了一声, 他清楚, 这帮鬼差是想省力,想来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在阳间活动本就艰难,除非他们愿意选择一个肉身入住,但这也意味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所以他们在阳间很低调,不敢太过动手。 紧接着,梁川看向了身侧的无面女,道: “你抓了她?” 无面女抬起头,头发散开,平坦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女人的五官,她很痛苦,她在挣扎,她在怒吼,同时也在咆哮。 她死了, 灵魂被无面女收走了。 梁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慢慢地垂下自己的头, “第二个了。” 他们拿自己朋友的命,来逼迫自己现身, 他们, 成功了。 “杀活人,本就有损我们阴德,我们也是不愿意的,这也怪你自己不识时务。” 小萝莉继续道: “如果你当初乖乖地不反抗,他们两个,本不会死,还有,我们还知道你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人。” “这是……再一次的威胁?” 梁川垂着头问道。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是鬼差,是阴阳两界秩序的守护者,你反抗不了我们。” “呵呵…………” 梁川慢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眸, 赤红一片! 小萝莉心神忽然一悸,整个人作势防备面前的青年暴起, 然而, 她的身体却忽然一颤, 一只白骨手竟然在此时洞穿了她的魂体,她整个人几乎僵滞在了原地,紧接着,她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长须男子, 眼眸赤红, 面露挣扎, 他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但, 怎么可能! 一个照面, 直接控制一名在场最资深的鬼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梁川抬起头, 张开嘴, 微微斜着脖子, 十指开始在面前的虚空中弹动,像是在弹着钢琴: “嘘, 这首曲子, 你们听到了么? 这是, 我为你们弹奏的《葬歌》。” 第一百零四章 普洱!(第二更,求订阅!) 没有太多的开场白, 也没有繁琐的自我介绍, 更没有互报招式你来我往的脑残过渡; 这场位于冥店不属于活人的杀戮, 直接以这种突兀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葬歌》, 为谁而鸣? 猎物和猎人的角色,摇摆不定,原本信誓旦旦成竹在胸的一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这边,好像不一定是笑到最后的人。 白骨手带着冷色的火焰,在洞穿了小萝莉的灵魂之后,留下了一个大洞,一个燃烧着的大洞,小萝莉只能后退,看着自己灵魂的伤势,面色阴沉。 他们想省一点力气,因为他们清楚,眼前这个上一次就逃出围剿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角色。 但他们之前同样深信,如今的第二次围剿,汇聚如此多的鬼差,在对方不得不自投罗网的前提之下,他们已然胜券在握。 只是, 现在这个样子, 是胜券在握的模样么? 灵魂深处传来的扭曲和刺痛感不断地侵袭着小萝莉, 她不敢再去乱动,这一团火焰来自长须男子,是他的看门手段,而她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遭此袭击,真的是一点点防备都没有。 她甚至担心, 自己如果没有压制住这个伤势,很可能就此烟消云散。 灵魂,看似比身体更虚无缥缈,无迹可寻,没有生老病死的忧患,但实际上,至少是在这个阳间,灵魂真的是太过于脆弱。 而她的肉身,却没有带着一起来,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如果此时自己暂住的肉身在这里,她还至于不这般的被动。 “额…………” 嘴巴张开, 小萝莉的舌头开始伸出来,这舌头延展得很长很长,开始去尝试扑灭自己腹部位置上还在窜头的火焰。 舌头在不断地被融化, 但舌头也在不停地长长, 这是一种用自身元气疗伤的方式,换做平时,她肯定不舍得,但在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 因为, 内心深处的悸动, 已然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 她开始去思考, 自己今晚, 到底能否活着离开这里? 而长须男子可以看出来在竭力反抗,他是在场资格最老的鬼差,有一定的希望去冲击捕头的资格。 要知道,在阳间,判官基本不出世,捕头也大多在阴司行走,能够更加自由穿梭于人间与地狱的,也就是鬼差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位资深鬼差,却在那个人打开门之后短短的时间里, 被控制住了,成了一具傀儡! 时光往回拨转半个小时, 这一幕, 他们谁会想到? 反抗,挣扎,是为了尊严,也是为了自己的存在, 但在下一刻,当梁川开口时,他居然也跟着一起发声, 整齐划一, 神同步: “这首葬歌。” “这首葬歌。” “为大家弹奏。” “为大家弹奏。” “听完了,好上路。” “听完了,好上路。” 长须男子探出自己干瘪的双臂,两只臂膀几乎都只剩下了一层皮简单地包着骨头,甚至在掌心位置,直接是森然白骨,连那一层用来点缀的皮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 不知道多少亡魂在他的手下被擒拿,送到了地狱,送入了轮回,化作了他自己的功德绩效,而现在,他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为人操控, 为自己原本的猎物所操控。 你拿我当你的猎物? 行, 那我就当你的主人吧。 无面女发出了一声厉啸,长发飞出,裹挟向梁川,她清楚,一旦今晚不能事成,她将一无所获。 离开地狱,离开水潭,哪怕身边有着鬼差的加持,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消耗,若是毫无所得地回去,她下一次连地狱都离开不了了。 水潭,将成为她永久的束缚,甚至自己还得担心虚弱中的自己是否会被黄泉路上的那一群往生者所影响,到时候彻底堕落,融入他们的群体之中,从一个终结走向另一个终结。 她不愿意输, 也不能输, 她不想再想以前那样,站在水潭中,看着这些人可以离开,自己只能愤怒地咆哮! 梁川侧过头,看向无面女,深红色的双眸里仿佛藏着两轮血月,与此同时,两行血泪自他眼眶之中流出,可以想见,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轻松写意。 不过,梁川十指的敲击,却比之前轻快了一些。 他面前没有钢琴,自然发不出声音, 但那种急切的节奏, 却像是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底, 一次次撞击着他们的心弦! 他们是鬼差,是阴阳两界秩序的守护者,古往今来,一直是他们押解亡魂下地狱, 而今日, 则是有人开始为他们送终! 无面女的脸部表情一阵扭曲,她原本是没有表情的,但在这个时候,她的面部却开始凹凸不平起来,哪怕是她那带着特殊能力的长发,在此时也变成了美杜莎头顶上的一条条毒蛇,不是在攻击别人,而是在反噬自己。 无声的琴音,无孔不入。 这是一场漩涡, 谁都不能幸免! 无面女的身体里,发出了异样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彼此之间,和梁川产生了某种共鸣。 “你说过,你想成为地狱的使者。 我, 答应你。” 这句话,不是为无面女所说,而是为那个被她吞噬下去的灵魂。 孤家寡人,有一个朋友,不容易,而这一次,他失去了两个。 晓强的灵魂他找到了,虽然陷入了沉睡,但总有一天会醒来。 月城的灵魂就在眼前,他将送她去往她心中的归途。 你们说我是判官, 那我就当这个判官, 又如何? 梁川抬起手,而后猛地下压。 无面女猛地抬起头,身体开始扭曲起来,那个被她压制着故意不去完全吞没的灵魂,此时此刻居然在外力的帮助下,开始向她反攻。 那个女孩的灵魂,原本是她拿来威胁他的,而现在,却成了隐藏在自己体内的一枚炸弹,似乎有能力将自己给引爆。 两种不同的厉啸和尖叫在无面女的身体内传出,两个女人在撕咬,在厮杀,在吞噬。 梁川给予了擂台, 布置了环境, 剩下的, 就是你们自己的角逐。 他对她有信心,她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地狱的身份。 周遭的鬼差自然没有在旁边看戏,而是一齐出手,这时候,他们不再顾忌是否会损耗自己的元气,是否会影响自己在阳间的逗留; 他们清楚,局面已然开始失控, 现在,必须把这一切强行压回他们想要的节奏中去。 一时间,杀威棒、镇魂幡、摄魂铃等等存在一起向梁川呼啸而来,只是长须男子以几乎忘我的姿态挡在了梁川的面前。 他无力反击,但却硬生生地承受着所有打击,灵魂在短时间内开始破损。 明明是猎人, 在此时却舍身保护住猎物, 简直比最忠诚的仆人还要忘我! 无面女跪伏在了地上,不停地发出厉啸,普通人是听不到的,附近的街坊邻居继续睡他们的,但老街上的那些猫猫狗狗却感应到了敏感的异常,却不敢躁动,只敢蜷曲在自己的窝巢旁瑟瑟发抖。 这是一场活人活物无法参与的斗争, 是一群死神在人间的拼杀, 拼杀的结果, 是失败的一方, 连鬼都没得做! “砰!” 黑色的杀威棒刺入了长须男子的胸口,与此同时,梁川身形微微一个踉跄,他有些头晕,而长须男子眼中的赤红色也已然消失。 他低下头,看了看已然将自己灵魂洞穿的黑色杀威棒,又看了看自己残破到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吹散自己的魂体, 眼中, 满满的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杀了他,炼魂!” 远处,还在压制着自己严重伤势的小萝莉厉声道: “他已经不行了,油尽灯枯了,我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亲自炮烙他的亡魂十年!” 趁他病要他命, 长须男子颓然地跪在了地上, 前方的鬼差则是绕过他继续冲向了梁川, 阴司的秩序,不容亵渎,今日的事情一旦传递出去,他们将沦为阴司的笑柄,所以眼前的男子,必须解决! 梁川的身形有些踉跄地扶住门板, 十指已然颓然地落下,身上,也早就被汗水浸透。 视线, 仿佛也有些模糊了。 恍惚中, 他看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鬼差正在向自己扑来,而自己现在,好累,他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就靠着这个门框, 一直靠下去, 等待明天太阳升起, 等待金色的阳光撒找在他的身上, 等待那种暖洋洋和懒洋洋的舒适感将自己所包裹。 在两千多公里之外,有一个老道在开着直播为自己呐喊助威, 只不过他从不用智能手机,所以看不了直播。 有一个冰冷的女孩,咬着嘴唇,为自己笑着哭,哭着笑。 梁川抬起头,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点都不后悔, 但是, 他有自己所羁绊的人,有自己所对不起的人, 一人做事一人担,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美丽的幻想。 当杀威棒即将砸到他的头顶时, 他抬起手, 看着下方还在整理着自己毛发的白猫, 叫了一声: “普洱!” 一时间, 昏黄的路灯下, 猫的影子开始越来越长, 越来越长, 长到, 仿佛可以将整个老街给淹没………… ———— 龙没存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两章是前半夜写好的,龙马上继续码字, 今天,至少五更! 龙写好一章就马上发出来。 两个月内, 我们两次上架,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久,但有些人已经忘记了二月1号我们上架时所取得的成绩和位置了, 该, 提醒他们, 我们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我入地狱时,终将再度归来!(第三更!) 白色的猫,毛发如雪,像是这世间最精致也是最纯粹的白,带着鲜见的灵动和清澈; 但它的影子,是黑色的,是一种绝望的黑,如同自地下延展出来的恶魔触臂,不断地蔓延,不断地覆盖, 伴随着的, 是诅咒和绝望! 猫眸里闪烁着的,是和梁川先前眼眸深处,一模一样的神采,那赤红的深度,宛若岩浆翻滚,窒息逼人! 若是仔细去看, 似乎还能从猫眸里,依稀发现无数亡魂怨鬼哀嚎的身影以及堆积如山的骸骨。 一双猫眸, 烙印着的地狱最深处也是最恐怖的画像, 那是炼狱, 那是修罗, 那是众生安息以及最后癫狂的地方, 是生命的原点, 是一切的归宿! 而那个地方, 甚至是连寻常的鬼差,都没资格去靠近。 因为在那里,鬼差和寻常的怨鬼,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喵!” 猫叫声, 响彻了整个老街, 直接让蜂拥而来的鬼差们心神一颤,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其实自己现在是在阳间,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狱,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阳间, 他们是游离在人们视野之外的神秘存在,他们存在于志怪小说和神话之中,和那些高山上的老神仙,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他们更接地气,人们畏他们如虎! 而在阴司,在地狱,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一批公务员。 猫叫声的同时, 梁川眼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红色逐渐恢复,眼眶里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该流的,已经流干了,但那种殷虹,却还是再度凝聚了起来, 甚至, 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晚的主题, 是复仇, 先前, 是前奏! 下面, 才是真正的乐章! 我死去的朋友, 我将带着你们的灵魂, 见证今晚的一切! 我的血,已经流干了, 下面, 轮到你们流了…… 十指再度抖动,苍白修长的指节婉转飞舞,他在弹奏,他在演出,他在这零点的深夜中,荡漾起属于自己的音符。 所有的听众, 都得死! 鬼差之中,一时间又出现了三名鬼差眼睛同样泛起了赤红,而后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发动攻击。 你们抓我, 你们拿我身边人的性命逼迫我, 你们自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你们目空一切, 你们看不起我这种以偷渡者身份回来的蝼蚁, 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你们觉得自己尊贵无比, 你们觉得自己的意志才是正确的, 那么今天, 我倒要看看, 你们, 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我想看看, 你们会不会哭? 你们会不会疼? 你们会不会惊慌? 你们, 到底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剖开你们光鲜的外衣和身份后, 是否, 也同样拥有恐惧! 十指交叉,颤抖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一倍,死亡的音符倾泻而出,冥店之中,鬼差们乱作一团,开始互相杀戮。 有人在先前一秒被控制,对自己同伴发出了一击, 但在下一秒之后, 他又脱离了控制,陷入迷茫之中时,刚刚被攻击的同伴对他进行了反击。 一个又一个鬼差,在此刻仿佛变成了梁川面前的提线木偶, 他想动哪个就动哪个, 他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他想搞哪个就搞哪个, 戏弄你们, 玩弄你们, 看着你们在恐惧和彷徨之中自相残杀, 这是我, 送给你们的礼物! 你们说我是想当判官,犯了大忌, 那么今日, 我如你们所愿, 判你们的生死! 冥店角落处,正在用自己舌头舔舐伤口的小萝莉,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见自己前方的同僚在疯狂地互相杀戮,毫不留情, 她看见这些人眼中的赤红色不断闪烁, 她看见那个他们所追杀的男人就依靠在门框旁, 目光赤红, 却嘴角带着微笑, 欣赏着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这是梦, 这绝对是一场梦, 我肯定在梦里, 肯定在梦里! 是的, 这不是真的, 这肯定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若是此时周泽也在这里,看到此时小萝莉完全被吓傻的这一幕,心里估计会无比的唏嘘,之前在他眼中是最大威胁的小萝莉, 此时真的被吓成了普通蠢萌萝莉, 蜷缩在那里, 瑟瑟发抖。 可惜她是灵魂体,没有肉身, 否则如果周泽在这里的话,还能去掀开裙子看看她会不会也会被吓尿。 当然,距离蓉城两千多公里的通城内,周泽也并非是全无感应,他的右手手掌,那个印记位置,不断地发出着刺痛,痛得周泽都有些难以忍受,只能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那位如果回到通城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小萝莉,现在她正处于巨大的麻烦之中,她留给自己的这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正在发生着偏移,这意味着,她正在逐渐失去对这把钥匙的掌控! 一旦她真的回不来了, 这把钥匙, 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证件已经到手,钥匙再到手, 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鬼差! ………… 蓉城, 老街, 乱了, 乱了, 彻底乱了, 整个老街北, 打成了一锅粥。 “我入地狱时, 将走上白骨铺就的小路; 我入地狱时, 将采摘最美艳的彼岸花;” 看着眼前这癫狂的一幕, 梁川笑得很开心, 他轻声地吟诵着,仿佛是这出疯狂惨烈闹剧的旁白君, 给这一场血腥味几乎可以浓郁得滴出来的舞台剧做着配音。 指尖,还在舞动, 旋律,还在倾泻, 还没结束, 还不能停。 白猫身上已经浸润出了鲜血,慢慢地染红了它那纯白的毛发,但是白猫却毅然地站在那里,站在梁川的身边。 梁川的眼眶,已经看不见眼眸,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一样。 但他眼窝子深处的血光, 却一直荡漾着, 不够, 还不够, 真的, 还不够! “我入地狱时, 将喝上最浑浊的黄泉水; 我入地狱时, 将穿梭无尽诅咒; 我入地狱时, 将面向虚无黑暗。” 吟诵声对于这些鬼差来说,像是催命符,催促着他们将这场自相残杀不断地推向高、、、潮,催动着他们更加奋力地将手中的兵器刺入自己同伴的身体。 有灵魂在破碎, 有惨叫声在响彻, 有怒吼声在咆哮,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最痛苦的,其实就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只能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之下,完成自己的动作, 此时此刻, 他们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位判官,正站在他们的面前,手持判笔,讲述着他们的罪过,送他们上刑场! 但古往今来, 只有他们鬼差押解别人入地狱下油锅再收取孝敬钱, 什么时候出现过他们自己本人被这般捆绑着去遭受这种酷刑? 厮杀, 还在继续, 绝望, 也一直在蔓延。 “我入地狱时, 将葬身无边血海; 我入地狱时, 将奉献于恶魔; 我入地狱时, 将纵情于孤寂; 我入地狱时, 将永不回首。” 吟诵声开始越来越快,节奏也越来越清晰,梁川开始越来越忘我,他沉浸在本不存在的韵律之中,倘佯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氛围感里。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自娱自乐, 唯有, 冥店里的这帮鬼差们, 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恐怖,感知到了这种绝望!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迷茫;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彷徨; 我入地狱时, 将舍弃思维; 我入地狱时, 将抛开杂乱。” 之前跪伏在角落里的无面女在此时也慢慢地吟诵起了和梁川口中一模一样的语句,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伸出手, 掀开自己的头发, 原本无面的她, 五官正在慢慢地凸起。 这时候, 没有挣扎, 也没有反抗, 在这一声声的吟唱之中, 仿佛很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嘴巴,裂开, 出现了红唇,出现了翘舌,出现了贝齿,整张脸,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张动人的脸, 这是一张俏丽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女人看着梁川,陪伴着梁川一起吟唱。 梁川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头,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妹妹。 她的梦想,是成为地狱的使徒,她痴情于此,奉献于此, 所以, 他给她这个机会, 这是她的选择,没有犹豫,没有悲伤,没有顾虑。 两个人目光对视,一起继续吟诵: “我入地狱时, 将埋葬过往; 我入地狱时, 将掩盖未来, 我入地狱时, 世间将不再有我!” 吟诵到这里时,那只白猫,已经变成了血色的猫,它匍匐了下来,它撑不住了,而梁川,也慢慢地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吟诵出最后一段话: “我入地狱时, 终将再度归来!” “砰!砰!砰!砰!……………………” 鬼差的灵魂, 一个一个地自爆, 一个一个地消散于这天地间, 仿佛是在给这一首乐章, 画上属于它独有的, 休止符。 第一百零六章 死早了!(第四更!求订阅!) “老板,今天生意还做不做啦。” 白莺莺走到周泽身边,一脸哀怨。 周泽笑着喝了一口水,摇摇头,道:“他们今天高兴,让他们闹一闹吧。” 随后, 周泽又看见地上的那些冥钞以及唐诗弄出来的血腥墨水画卷,有些可怜地看了看白莺莺,安慰道: “今晚让他们两个负责打扫卫生。” “嗯,好呢!” 傻妞白莺莺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帮我再倒一杯咖啡和拿一份报纸。”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掌,疼痛感在慢慢地消失,但那种对于地狱之门钥匙的归属感却在不断地增强,只是这一连串的刺激,让他的精神显得有些疲劳。 他本就是重伤的状态,且刚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有点弱,禁不起太大的折腾。 白莺莺殷勤地端来了咖啡和报纸,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楼上,既然老板说今天不开张,那么她就回楼上房间去吃鸡了。 听说刚出了枪械皮肤,她已经决定再当掉自己的一件陪葬品去买皮肤。 可惜蓝洞不知道她的存在, 否则真的给她颁一个奖状——真骨灰级玩家!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翻阅着手中的报纸。 那边的疯闹还在继续着,周泽原本以为不会有客人再上门,但还真过来了一个。 这让周泽产生一种错觉: 哈, 还真有不怕死的? 来的是一个熟客,牵着一条柯基,是周泽开老店时的第一个客户,当时的她走失了自己的爱犬,在周泽的帮助下找回。 许清朗本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有二十几套房, 结果人家说他家安置房是她家地产公司给的,把许清朗郁闷了好几天,装逼装到了马腿上,自然不好受。 “老板,你这儿挺热闹啊。” 年轻女人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周泽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推过去,“没喝过。” 女孩摇摇头,“不喝这个,他们是怎么回事?” 女孩指了指那边还在疯闹的唐诗和老道。 “哦,刚开业,请了一个马戏班子热闹一下。” 女孩笑了笑,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自己走到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道: “老板,记得我和你说过,开新店的话,我可以入股的。” “亏本生意,怕连累你。” “我今天正好路过这里,看见这‘深夜书屋’的牌子,还犹豫了一下,果然是搬来了,行吧,这个地段挺好,我就进来打个招呼,下次再见。” 女孩来得也快,走得也快。 周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拿起报纸,却发现自己床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周泽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这里站着一个老妪,形容枯槁,表情麻木。 伸出手,在窗子玻璃上敲了敲,对方侧过头,看了过来。 依旧懵懂。 “喂,好了没有?” 周泽对着那边的唐诗和老道喊道。 他们也进入了尾声,老道唱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上,唐诗也不笑了,也不哭了。 周泽示意唐诗看自己窗外,唐诗会意,走出去,很快,那个老妪被强迫赶入了店里。 “你能送她进地狱么?”周泽问道。 他现在有些虚弱,地狱之门打不开。 “魂飞魄散的那种么?” 唐诗问道。 “算了。” 周泽看了看老妪,发现她两眼无神,除了一开始打量一下人以外,其余时候都只是麻木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周泽发现她盯着的是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有顾客上门, 自己现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接待, 但总不能把顾客赶出去。 “把她留在店里吧,等明天我身体恢复一些元气,看看能不能打开地狱之门送她下去。” 蚊子腿也是肉,周泽可不嫌弃,也不会放过。 “谁来看着她?” 唐诗问道。 书店里,满打满算能看住一个鬼的人,也就四个。 周泽一个,许清朗一个,唐诗一个,白莺莺一个,老道那个半桶水,不计。 但今儿个许清朗回老家了,不在。 周泽身体虚弱,看不了。 也就剩下唐诗和白莺莺了,唐小姐的意思是你把你在上面玩游戏的女仆喊下来看鬼,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帮他打杂。 只是白莺莺刚刚上去玩游戏,这会儿再把她叫下来,周泽有些于心不忍。 这傻妞把陪葬品都典当掉给自己开书店,平时里里外外地都忙, 又要服侍自己洗澡又要陪自己睡觉, 自己也真不好意思剥夺她的兴趣爱好时间。 “得嘞,就把她放这里吧,看样子,她也不会跑。”周泽只能耸耸肩。 “呵呵,四周的鬼会因为你的原因被吸引过来,但他们很快会醒悟过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开始害怕,开始躲避,最后,趁着你不注意,溜走。 贪生怕死,是人性,鬼也不例外。” 周泽指了指那个老妪,她还在继续盯着时钟,道: “总感觉她脑子有点问题,鬼魂里也会有老年痴呆么?” “没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能把她直接送下地狱,总不能今儿个就直接把她打碎了吧,我这儿是快递站,又不是屠宰场。” “你随意吧。”唐诗准备起身上楼。 “喂。”周泽喊住了她。 唐诗没停住脚步,走得更快了。 显然,她知道周泽想说什么,一个比让她看鬼更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板,爽死额咧!” 老道爬起来,他已经关闭了直播,猴子也放下了手机,跑去吧台那边找吃的去了。 “老道,舒坦了么?”周泽问道。 “舒坦咧,好久没这么舒坦咧。” 老道朴实得有些让周泽不忍心。 但周泽还是开口道:“把卫生打扫一下。” “…………”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晚上唐诗和老道的动静太大的原因,总之,整个后半夜,除了那个老妪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上门。 周泽靠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再看看报纸,他现在就是一个伤号,移动都不是很方便,也就只能乖乖养伤了。 老道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店里打扫好了,然后在周泽面前坐下,捶着腰,呻、、、吟道: “额滴腰咧,要断咧。” “反正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腰不好也没事儿。”周泽调侃道。 老道委屈巴巴道:“年纪大是大咧,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是,额这个年纪,能帮几个失足妇女就帮几个吧。 人呐,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需要互相帮助。” 周泽懒得搭理老道的黄腔,侧过头,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现那个老妪居然还站在那里。 老道是看不见她的,因为他没抹牛眼泪,所以老道并不知道店里一直站着一个陌生的鬼。 而周泽,说实话,刚刚走神了,经历了青衣娘娘那种庙神,又经历了那个问题鬼差的大场面,周泽现在对这些小鱼小虾你说要有多大的关注度,还真的谈不上。 不过,这老妪经过了几个小时后,她居然还在。 她还是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挂钟看着。 难不成这老太太生前是做钟表生意的? 但也不对啊, 周泽这挂钟就几百块,便宜货,也不是什么古董藏品,值得看这么久么? 这个时候,白莺莺走了下来,她游戏玩好了,看起来挺开心,应该是吃鸡了。 “老板,我们上去睡觉吧?” 傻妞一向这般的直爽。 老道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周泽, 他心里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男鬼,都有这种艳福? 他上一任老板在蓉城开冥店时,每晚也都有漂亮女人主动准时准点过来陪他睡觉,当时可真把他和晓强羡慕坏了。 晓强, 老道叹了一口气。 “哟,这儿还站着一位呐。” 白莺莺看见了老妪,走到老妪面前,伸手挥了挥,老妪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时间在看。 “喂喂喂,喂喂喂,快看我,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白莺莺在老妪面前探头,但老妪还是毫无反应。 “老板,是你还是那位唐小姐把她打傻了?” “她进来后就一直这样。” 周泽强撑着起身,在白莺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 时针指导了六点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挂钟开始响起, 之前还一脸呆滞的老妪忽然张开手臂,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这笑声把周泽给吓了一跳。 不是被鬼吓的, 纯粹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在你背后对你喊了一下的那种感觉。 “哈哈哈哈哈,到点了,到点了! 我可以死啦, 我可以死啦, 我终于可以死啦!” 老妪兴奋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像是解脱了一样, 高兴得,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孩子。 “太婆,你脑壳有包哈?”白莺莺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早就死啦,你灵魂都跑出来很久了。” 老妪闻言, 忽然一愣, 一脸不敢置信地环视四周, 她应该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家,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书店。 老妪指了指自己的脸,迷茫地看着白莺莺: “我早就死了?” “对啊。”白莺莺理所当然道。 老妪忽然趴在了地上, 大哭了起来, “死早咧,完喽,完喽! 死早咧,死早咧, 彻底完喽, 完犊子喽…………” 第一百零七章 赌命!(第五更,求订阅!)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白莺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泽也摇摇头,老实说,周泽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当医生时,倒是经常遇见剖腹产选良辰吉日的, 但还真没见过说死也得选时辰死的。 估计这老妪生前躺在病床上时就一直盯着家里时钟在看,掐着点算自己什么时候咽气。 看老太婆这哭天抢地的样子,装是肯定不是装的,人都死了,还装什么,虚伪给谁看? 只是,她不停地在那里哭,弄得周泽有些心烦意乱,老道是听不到的,但他听得到啊,自己睡眠质量本就不行,待会儿休息时被这样吵着还怎么休息? 周泽没有菩萨心肠,而且他良心前不久才被自己吃了, 老妪在那里哭,可不会引起周泽的嘘寒问暖,只会引起反感。 “吓唬一下她,让她噤声。” 周泽对白莺莺示意道。 白莺莺点点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僵尸的气息一下子显露出来,老妪果然不哭了,她被吓蒙了。 与此同时,老妪身上的执念也正在慢慢地消散。 普通的亡魂之所以能够逗留人间,无非是靠着一缕执念,而一旦执念消散了,他们自然也就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鬼差所需要抓走送入地狱的,是那些执念难以消散或者干脆变成厉鬼的亡魂,这些,才是业绩。 也就是说, 之前如果周泽把老妪送走,算业绩的,虽然不高,但也是蚊子腿上的肉。 而现在,老妪自己就能回地狱了,周泽哪怕担着伤口破裂或者晕厥过去的风险给老妪开个地狱之门,也只是吃力不讨好地给老妪送了个顺风加急,实际上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老妪的亡魂正在慢慢地消散,渐渐地开始没入地下。 “老板,你的手怎么在抖?” 一直搀扶着周泽的白莺莺感知到了周泽的异样。 “心疼。” 周泽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算是理解了小萝莉说的自己把白莺莺留在身边所可能造成的影响,这他娘的一些鬼被自己吸引过来结果被僵尸一吓直接顿悟了,屁都不敢放乖乖地下地狱了, 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当然,这毕竟是没办法强行扭转的事情,而且今天的惊喜已经有了,地狱之门的钥匙以及小萝莉很可能出现了重大意外的消息,比一个亡魂的业绩,高出太多太多。 这一觉,睡得也还算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周泽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没有昨天那般虚弱了,没等白莺莺搀扶自己,周泽自己就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踉跄,但总归是站起来了。 “老板,你还可以吧?” 白莺莺在旁边挺担心的,生怕周泽忽然摔下去,尤其是周泽示意不要搀扶自己下楼梯, 以现在周泽的身体素质,跟腿脚不便的老爷爷老奶奶差不多。 白莺莺还真担心万一周泽摔下去断个胳膊断个腿儿或者更夸张点半身不遂什么的,老道买的那个智障电动“呜呜呜”轮椅可能真得派上用场。 大清早的,女尸的思维有些跳跃, 她脑海中开始自动脑补出自家老板坐在电动轮椅上“呜呜呜呜呜”开动的画面, 再叼个奶嘴, 实在是,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 白莺莺停住了,她看见周泽扭过头在看着自己, “尸变了?”周泽问道。 白莺莺摇摇头。 “尸癫疯?”周泽又问道。 白莺莺马上又摇摇头。 她也不敢把自己刚刚偷偷脑补的画面说出来,不然等老板身体恢复了肯定会插死自己。 嗯, 用指甲插。 周泽觉得自己这个女仆大早上地好像神经搭错线一样,又道: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哦,正常了。 慢慢扶着楼梯下楼,周泽有种找回了小时候学走路时的成就感,说实话,那种喝酒断片儿的感觉周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爽是暂时的,是瞬间的,然后就是超长时间的无力和颓废。 就跟吃多了那玩意儿当天晚上在床上雄纠纠气昂昂一夜七次郎, 结果第二天腰膝酸软腿无力甚至可能直接马上风一样。 老道已经起来了,他不管睡得多晚,起得都很早,他有着固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还会打一套拳。 作为一个志向于关爱失足妇女活动的热心肠老道, 他很懂得保护自己身体素质的重要。 周泽下来时,老道已经打好拳了,正在和小猴子凑在一起说着话。 老道手里捧着一些黑泥,地上还有一大袋子。 周泽微微皱眉, 那是自己受伤时小猴子给你身上伤口涂抹的东西,效果显著,不亚于武侠小说里的“黑玉断续膏”。 只不过就是味道有点难闻,而且对于周泽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给自己身上涂抹几层污泥,不亚于一场酷刑。 但接下来, 更让周泽震惊觉得酷刑加重的一幕出现了。 老道把装着泥土的塑料袋凑到了小猴子的跟前, 确切的说是凑在小猴子的胯下, 同时嘴里发出“嘘嘘嘘嘘……”的声音。 “小祖宗, 你快尿啊, 现在咱就指着这玩意儿发财了, 乖, 快尿,乖,嘘嘘嘘嘘…………” 周泽一脸黑线, 自己身上涂抹的泥, 居然, 居然, 居然是这样来的! “哎哟!” 白莺莺眼疾手快,在周泽快摔下去时把周泽搀住了。 老道听到动静,回过头, 对周泽露出了堪比外面大太阳一般的阳光笑容,一只手握着黑泥挥舞打招呼道: “老板,早上吼哇!” 天见可怜, 如果不是碰巧周泽这阵子受伤, 老道真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 中午到下午,书店一般是不开门营业的,这家开在南大街市中心寸土寸金区位的书店,就是这般的任性,就是这般的有B格! 不过,如果有客人进来,想买书或者看书喝饮料什么的,倒也不会往外推。 但之前许清朗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挂出了一个牌子: “本店最低消费一百。” 这就足以吓退八九成的潜在顾客了。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闲杂人少一点,大家的工作量也就轻松一点。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土豪不差钱的主儿过来,周泽刚进餐完毕,正在和体内的恶心感做斗争时,一个梳着流线头穿着黄色外套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这个店的安静很满意,要了一杯冰水后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 不一会儿, 他笔记本似乎开着公放, 响起了: “澳门首家线上赌坊上线啦,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老道闻弦歌而知雅意, 耳朵一动,马上凑过去, 像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 结果一看界面,老道傻眼了,说好的岛国素质教育动作片呢,这他娘的屏幕上到处都是筹码是什么鬼。 “你也玩网赌么?” 男子看着老道凑过来感兴趣地问道。 老道是什么人啊,跟一只猴子都能玩成亲兄弟, 上能忽悠直播间里的可爱水友们买冥币, 下能忽悠辽宁的煤老板们运煤卖去山西, 当下直接道: “玩啊,偶尔玩两把,但玩得不大,没啥意思其实,不刺激。 我平时喜欢去澳门玩玩,纯粹散散心。” 老道说着说着还拿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一副云淡风轻! 同时,老道还让小猴子往前探探头,伸手摸了摸。 这逼装的, 看见木有, 国家保护动物金丝猴是我的宠物, 不比那些阿拉伯土豪养豹子差多少吧? 男子先是一愣,没办法,老道之前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不清楚,但这金丝猴,不是假的啊。 而且在南大街这个市中心,开这样一家书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钱多烧得慌纯粹玩儿生活游戏。 当下,男子一下子对老道热情了起来,亲切地邀请老道坐到自己边上,给老道详细地介绍自己这个网站的玩法。 周泽在旁边也听着,然后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报个警。 国内网赌大部分都是骗子,忽悠人充钱进去,先给你赚钱然后再把你养肥了当猪杀,其实都是老祖宗赌坊里玩剩下的套路,但中圈套的人,确实数不胜数。 因为套路再怎么变,真的无所谓, 关键人内心的贪念,它代代相传,改不了的。 但接下来的谈话,让周泽暂时没去拨打报警电话。 因为老道一直维系着自己的B格, 对这种时时彩或者其他这些常见的赌博方式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架势,使得男子为了拉拢这个脑子有病的土豪客户下了血本, 最后直接道: “有个真正刺激的项目,就是不知道老板你敢不敢玩了?” “切,帮鬼洗澡我都敢做,还怕你那个刺激项目?” 这个可以有人作证, 老道没吹牛逼。 “你说吧,赌什么的?”老道催促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 “赌命!” 一时间, 在旁边喝着咖啡听着聊天的周泽,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颤,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那个站在店里死死地盯着挂钟看时间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的老妪, 还有那位自己当初亲自送下去的牺牲警察, 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他追查的赌博集团, 他们不赌其他的, 也不玩其他的, 而是, 赌命! 第一百零八章 死亡游戏!(第六更,求订阅!) “赌命? 打黑拳,签生死状的那种么?” “不,当然不是那种,老板,我可以保证您从来没有见过。” 老道来了兴趣,他这辈子漂泊半生,也算是个闯荡江湖的主儿,虽然一身道袍,也是祖传的道门世家,但到了他这一代,什么下九流的事儿什么旁门左道没见过?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呵呵,你倒是说说看,我还真不相信我没见过。” 老道仙风道骨地撩起到道袍。 “事先说明,我们这里起投是五万。”男子看着老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诓您的钱,我们这个行当,现在做得很大很大,而且我们只是走抽水的,所以您是输是赢,我们平台机构都是稳赚的。” 老道哼哼鼻子,显然,他不愿意出这个钱。 他坑蒙拐骗的事儿也做过不少,自然不愿意一把年纪后被麻雀啄了眼,而且,他对自己的钱袋子看得很热衷。 “我有兴趣的。”周泽忽然开口道。 是的, 他有兴趣的, 无论是昨晚的老妪, 还是当初被自己送入地狱的好警察, 都对自己或侧面或正面提出了“赌命”这个词。 周泽还真想看看,这赌命,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玩法。 在他这里,已经有五六个亡魂因为“赌命”这件事进入地狱了, 这,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游戏? 男子瞥了一眼坐在那边有些病怏怏的周泽,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长得是不错,挺帅的, 但一看就是书店服务员, 你有兴趣, 呵呵, 你有钱么? 这话没有明说, 但表情和眼神已经很清晰了。 你丫就是个没钱相, 老子阅人无数,能看错? 周泽舔了舔嘴唇, 想笑笑缓解一下尴尬, 忽然又觉得这时候笑在有白莺莺和老道在场的时候,可能会尴尬; 但这种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的时候, 其实更尴尬…… 然后, 好气哦, 好想把你送进地狱哦, 居然敢让我尴尬! 老道见自家老板神色开始不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作为侍奉过两位“鬼老板”的资深老道,他有着丰富的拍鬼屁的经验! 当下, 他猛地一拍桌子, 直接道: “他娘的,五万块而已,洒洒水啦,么呀么呀么问题啦; 你少狗眼看人低,我给你转账,我也不怕你糊弄我。 敢糊弄我的人, 我有办法让他下地狱!” 老道露出自己的白牙微笑道。 “行,下地狱就下地狱。”男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先帮您开个户,钱你搭进去就可以了。” 男子并没有觉得威胁下地狱有什么的,他认为老道说的是黑道切口,意思就是敢忽悠我,就让人把你做掉。 估计男子做梦都没想到, 在这家书店, 帮人下地狱, 才是真的创收项目。 “开两个户口,我给你打十万。” 老道毫不犹豫地直接打钱,然后凑到周泽面前,嬉皮笑脸地请老板一起来看这个赌命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还真不怕这家伙赖账, 俗话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着老板说出来的,否则自己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惜,老道还不知道,他这两天先是送主动请缨想帮周泽搓背再送电动轮椅再加上玩泥巴,已经好几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泽问道。 “复播了,昨天打赏多得很。”老道解释道。 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真的很有问题啊! 饶是冷静沉稳如周医生,都不得不因此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自己的邻居许清朗很有钱, 自己的女仆很有钱, 自己的妻子很有钱, 好了, 自己收留的老道也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 再看看自己,现在还是个负翁。 男子很开心自己又拉来了两个客户,当即把笔记本对准过来,开始进行详细的讲解以及具体的玩法,同时道: “放心吧,这个游戏绝对的刺激,这才是真正属于富人的高端游戏,因为在这场游戏里,能让你们赌人性命,定人生死, 怎么样, 是不是有种当鬼差的感觉?” 男子自以为风趣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老道闻言,嘴角抽了抽。 “呵呵。”周泽。 ………… “老板,我们真的应该把白莺莺带来的,她服侍你方便一些。” 老道这次很自觉,任由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也没再傻乎乎地主动请缨让周泽上自己的后背。 “她来了,书店就没人看着了。”周泽回答道。 “啊,不是还有唐小姐么。” “她看店?” 周泽看了看老道, 老道看了看周泽, 两个人都默然地摇摇头, 好了, 不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像一下唐诗小姐姐一个人看店的情形, 估计如果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顾客进来喊着要咖啡或者要买书催快一点, 可能马上就会有一支钢笔飞过来直接给人刺成蜂窝煤。 “老板,小心前面,有点抖。” 周泽拄着拐杖,环视四周, 这里是通城城区的一个位置,不算很偏僻,但距离市中心有点远,而且属于老城区位置,在这里,开了好几家小型诊所医院,也有不少旅馆。 当然,这些小医院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正规。 街道上来往的人也不多,如果鼻子比较敏感一点的,还能嗅到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总之,这个地方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地址是往这里走是吧?”周泽说道。 “对,应该是这里。” 两个人一起走入了巷子里,巷子内别有洞天,开了很多个门,周泽和老道对着一个挂着203门牌的门敲了敲。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他嘴里叼着烟,目光审视着周泽和老道。 “帐号给我看一下。”中年男子说道。 “给。”老道把手机递给他。 对方核对了一下,点点头,笑了笑,“你们已经下注了啊,看都没来看就下注了?” “所以才来看看嘛。”老道解释道。 “成吧,进来吧。” 中年男子让开了身位,咳嗽了一声,对着地上吐出了一口浓痰,而后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鼻涕。 周泽和老道走入其中,里面有些逼仄,摆放着一张弹簧床,床边摆放着不少仪器,有点像是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当然,比重症监护室简陋了太多。 同时,在墙角位置还有两个摄像头安置在那里,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这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一个老头子躺在那里,枯瘦得很,像是躺在金字塔下面的木乃伊,甚至连皮肤位置,都变成了深褐色。 一张床, 一个老头, 深刻地诠释了一个成语——油尽灯枯。 床头柜上,放着半碗稀粥。 老头眯着眼,时不时地睁开,却没有在意进来周泽和老道,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应该经常有人这样进来看他。 来看看他, 到底什么时候死, 他是不少人的赌注, 很多人已经在网上下注,这个老头,到底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每隔一段时间的赔率也是不同的,跟玩足彩一样。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老人将不允许接受任何的治疗,这里的仪器,只是为了监测老者的身体情况,做成数据表后每天都会上传到平台上去,给下注的和即将下注的人去看,去分析。 同时,下注的人有权限过来实地看看老头的情况, 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很荒谬么? 不, 不荒谬。 老头在看挂钟, 在他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墙壁位置,有一个电子挂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在他身上, 周泽看到了一丝昨晚老妪的神态。 “老板,他这是什么病?”老道知道周泽以前是医生,看得应该很准。 “癌症,晚期。”周泽回答道。 “哦,绝症。” “是绝症,但如果合理治疗,其实能够延长寿命,最不济,也能减少一些痛苦。” 很显然,这个老头不会得到任何的治疗,因为在平台细则上已经写明了,一旦他得到任何治疗就是违约。 “看好了么,两位?” 男子手里端着一碗泡面走了过来。 “走吧。”周泽说道。 “走?”老道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就能走呢, 我艹, 救人啊! 这是真的赌命啊, 就让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人死啊! “不走做什么,他自己都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周泽指了指老头。 很明显, 老头知道自己被放弃了治疗, 而且, 自己和老道这些人天天来看他是做什么的,他心里也明白。 就像是那个老妪, 心里都懂。 甚至, 他们自己也在配合, 就像那个老妪,一直撑着过那一天死,这是她的执念,导致她死了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化作了亡魂走到了书店里。 “这…………” 老道还是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但还是跟着老板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 中年男子倚着墙壁一边“滋溜滋溜”地吃泡面一边喊道:“喂,想知道内部消息么?” “什么内部消息?”老道扭过头问道。 中年男子搓了搓自己的指头, 意思很明显了,想得到内部消息,得再花点钱。 “你们可以加注的,不亏的其实。” 男子善意地提醒道。 “嘿,你是他谁啊,凭什么信你啊。”老道反问道。 在他看来,男子无非是一个看门的,也就是一个护工。 “我也下注了的。” 男子喝了一口面汤,对着屋子里努努嘴, 道: “他是我爹。” 首订两万! 首订两万, 龙自写书以来最好的成绩, 谢谢大家的支持! 一本灵异小众类的小说,能取得这个成绩,龙已经足以自豪了。 咱这个首订,已经把原本的灵异历史首订最高记录刷新了五倍, 五倍! 在此,感谢当初鼓励过我的同行前辈老哥,感谢步征哥,肘子哥,小七哥奶骑哥玄水娘等等老哥们,在那个龙最迷茫的时候,他们或给龙安慰或主动给章推。 其实,很多特意来鼓励龙的老哥和前辈,龙以前都不认识,也不熟悉,之前也没接触过。 也因此,锦上添花容易,但雪中送炭的情分,小龙忘不了。 也要感谢灵异的主编一索哥和责编朱砂姐以及子良哥。 还记得,上次跌倒的时候,是在过年前。 原本和灵异编辑们商量好的,是年后发新书的,结果龙擅自改了决定。 手里没书,心里慌,仿佛生活失去了目标,不能没事做刷刷书评区,不能看看本章说,很迷茫,也很不安。 然后龙打电话给编辑,说我要发书。 当时编辑大大们已经在机场准备回家放年假了,他们打电话帮龙做了重新的安排,差点耽搁了行程,最终,龙得以在年前发书。 当时龙做过承诺,让我发书,别的不能保证,唯一能保证的是,不管以前灵异分类是否冷门如何,我能保证自己新书首订有一万! 作为一个死肥宅,读者口中的肥龙, 说真的, 我这个死胖子,除了会写书,会写故事,真的没其他特长了。 感谢老读者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感谢新读者们的加入和支持。 两个月前跌倒了一次,这一次,龙重新爬了起来,而且站得高度,比上一次,还高了一倍。 这是大家对龙的厚爱, 龙只能用更好的故事来回报大家。 很多人问龙,争不争月票榜。 老实说,龙争不动了,从《恐怖广播》后期开始,龙的精神就很疲惫,身体也隐约出现了一些问题,然后这几个月,事情又多,波折又多,两个新书期,不亚于两次高考, 等处理完上架这几天的事情,龙还得去趟医院。 累了,真的有些累了,《深夜书屋》新书期时,龙不止一次地出现坐在椅子上腰疼以及忽然流鼻血的情况。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 不过,当时想的是,我就算是死了,躺在棺材里,也要用力敲几下棺材板,喊一下: “告诉我上架后的首订成绩,否则我死不瞑目。” 上架前两章,有的读者可能会觉得画风有点和以前不同,其实,那是龙自己的发泄。 一口气,憋了两个月,在那一刻,龙发泄和释放出来了, 不发泄出来,难受! 龙也知道,很多老读者和龙一样,也需要发泄一下。 说这些,不是为了卖可怜,从而为争月票榜更好的发力。 龙想说的是,月票榜,龙不打算争了。 龙真正进步最大的时候,是写《恐怖广播》时期,每天全神贯注地写好章节,然后发布出去,整个一年的时间,没争过榜单,也没发过单章,就专心地想着如何写故事,如何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然后写出了富贵叔, 写书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其实,有时候龙连发章节末尾的话都很犹豫,怕影响到大家的阅读体验。 《深夜书屋》, 书名已经确定了本书的基调, 这是一家开在深夜的书屋, 是夜深人静时,所发生的故事。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书里讲的故事,也是龙道听途说来的,我再换个方式讲给大家听听,大家也不要当真,随便听听吧,就当一个消遣,一个解闷儿。 所以,我们还是尽量不要破坏这种氛围。 龙也不愿意为了争榜,让自己的心态失衡,或者为了爆更把节奏和故事写差了。 月票,该求还是会求的,大家有月票的话,投给龙就好,比如这个月的“新书”月票榜,第一的位置,我们是志在必得的。 至于其他的,争总榜什么的,大家自发吧,有票的话就顺手投给龙,看得爽了,您来个打赏, 一分一块也是爱, 舵主盟主也是情, 当然是多多益善。 之后, 龙打算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安安心心地写故事,大家也就安安心心地看故事。 愿岁月静好, 愿书屋的成绩越来越好, 最后, 祝愿大家都有一个好身体。 第一百零九章 我该死了没有? “他是我爹。”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仿佛带出振聋发聩的效果。 中年男子从兜里取出烟,自己咬了一根,还给周泽和老道都发了一根。 老道木然地没动。 周泽则是很平静地接过烟,点燃。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中年男子继续劝说道,“放心,我不会坑你们,我可以给你们看我下的单子,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下一样的时间就好了。” “你真是个好儿子。”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冷笑了一声,“这交易,做不做,说吧。” 他不傻,当然能听出来周泽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跟,为什么不跟。”周泽说道。 “好,五千,不贵吧?你们已经下了十万了,两个单子,十万,再出个五千,能让你们稳赚。” 提到钱,中年男子开始兴奋起来,完全不介意周泽之前的嘲讽。 “万一你爹没撑得过去呢?”周泽问道。 “哪能啊,他是我爹,他也知道我也下注了的,放心吧,我会给他鼓劲的,让他死撑着,就算是死,也得到了点再死。” 中年男子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这一刻, 仿佛真的是父子连心, 浓浓的父子情谊已经弥漫了出来,让人不禁动容和感叹。 “人什么时候死,说不准的。”周泽提醒道,“就是鬼差,也拿不准。” 鬼差,不能随便剥夺活人的命,当然,不是不可以做,但这个代价太大,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呵呵,有本事让鬼差现在把我爹给勾走啊。” 中年男子又吐出一口浓痰,然后拿出手机, “你们直接转账给我吧,钱转过来我马上给你们看我的单子。” “贫道转你码臭嗨!” 老道直接握住了拳头对着人家脑门砸了过去。 “砰!” 中年男子直接被这一拳给砸懵了,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想要反抗,但老道眸如牛瞪一样地盯着他。 他怂了, 你真的不能指望一个靠老爹的命去发财的男人,会有多少骨气和锐气。 “你等着,你打人是吧,我报警!” 男子马上去摸自己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 “报吧,我们等着。” 周泽说道。 男子眼皮抽了抽,他不敢报警的,真的不敢,当下,捡起手机,他狠狠地扫了一眼老道,然后走入了屋子,把门给关上,从里面上了锁。 老道长舒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转过身,看着周泽,道: “老板,对不起,贫道冲动了。” “没事。”周泽无所谓,问道:“怎么忽然激动起来了?” “贫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爹临死的时候,贫道人在外地,没能来得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鬼崽子说话,真的让贫道恶心,真是个十足的畜生,良心被狗吃了啊,拿自己老爹的命赚钱。” 周泽抖了抖烟灰,没说什么。 “老板,你就没其他的感觉?”老道抿了抿嘴唇问道,“这种畜生,谁都会看不爽的吧?” “我是个孤儿。” “…………”老道。 周泽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圈,道:“其实,类似的事儿,我在医院里见过不少,一开始,我也是很不能理解, 甚至,很愤怒。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然,不孝子确实有不少,但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想给自己家人治病的。 虽然国家的医保和农村社保已经在普及,医疗条件也在逐年改善,但如果真的是患上了那些绝症或者重症,就等于是拿钱往一个无底洞里去砸。” 周泽把手中的烟头丢了出去,做出了一个“砸”的动作。 “人命比钱重要。”老道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人命确实比钱重要,‘生命无价’也确实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口号,但任何东西的价值,其实都是可以去衡量的,无非是取决于所站的角度不同。 比如,为了自己重病的长辈治病,举家借债,让原本的一个普通家庭一贫如洗,然后长辈的病可能依旧没有治好,还是走了。 然后这个家庭的生活,子女的教育和未来,又该怎么去料理? 我曾遇到过一件事,有一个老人,偷偷地从医院跑出来,被我们发现了,他儿子很孝顺,愿意砸锅卖铁给他治病,跪着求他回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但他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儿子,说要么让他回家等死,要么他就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总之,他不想住在医院里花钱连累儿子。” 老道闻言,抿了抿嘴唇。 “这是人生的无奈,这种无奈,贯穿着历史,不分中外,人们总是会的不得不面对一些取舍,而这些取舍,有时候确实很残酷。” 老道苦笑道:“那还报警么?” “报啊,为什么不报?”周泽看着老道:“生命有时候会有无奈,但生命不应该被亵渎。 它可以在无奈中凋零,但不应该在化粪池里被搅拌。 拿人命赌钱,把自己同类的命,当作了斗鸡斗蛐蛐都狗,寻乐子,找刺激,这些人,该下地狱。 回去后,我给你一些冥钞,你烧烧吧。” 老道闻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扭捏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板,为您做事儿也是应该的,不就是十万块钱么,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贫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紧接着,老道像是生怕周泽反悔一样,马上继续道: “老板你如果硬要给的话,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 “你想多了,烧纸钱是给你弄点阴德,然后去投案自首当一个污点证人报案,你也是参与赌博了,不过估计能功过相抵,加上冥钞的效果,不会有事。” “…………”老道。 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老道则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心里估计在不停地画圈圈。 就在这时,周泽忽然停住了脚步。 “老板,累了?”老道问道。 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恋。 伺候鬼的基本准则,老道心里很清楚,否则他可能把你也变成鬼。 “有点问题,现在几点了?”周泽问道。 “下午四点半啊。”老道看了一眼手机。 “天怎么都阴成这样了?”周泽伸手指了指头顶。 “要下雨了吧。”老道猜测道。 “但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周泽说道。 “天气预报预测明天八成概率下雨,他们台里估计就十个人,然后举手表决,八个人觉得会下雨,就八成会下雨了。” “那,那边呢?”周泽指了指远处天空。 老道看过去,一下子愣住了,那里,居然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这诡异的泾渭分明,确实是让人心惊,要知道这里不是云南不是高原,这里是长三角平原地区,这种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还是很罕见的。 “有问题。”周泽说道,然后他看向了右侧的一个大门,上面挂着“辛瑞医院”的牌子,大门里面有一个大钟。 是那种装饰用的大钟,体积很大。 周泽推开门向里面走去,老道跟在他后面。 “喂,你们做什么的?”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过来了。 这家医院其实很小,估计也没什么资格证,所有的科室包括住院部都在一个三层小楼里,保安也就只有一个,但不是什么老大爷,而是虽然穿着保安制服却一脸横肉的男子。 “来看看。”周泽回答道。 “有什么好看的。”保安呵斥道。 “嘿,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医院开着门不让进来是吧?”老道直接怼了过去。 狐假虎威听过没? 贫道狗仗鬼势, 吓死你! 等下,好像哪里不对? “这里不是看病的地方,要看病去其他地儿去,还有,这里是私人场所,不让参观,走走走……” 保安根本不鸟老道,直接上来准备赶人。 周泽看着这座放在这医院厅堂入口处的大钟,默默地出神。 老道上前,和保安直接身体接触,对撞在了一起。 我老板在做很重要的事……额在发呆,但你也不能打扰! “要动手是不?”保安伸手指着老道。 “来啊,你试试!”老道照样怼回去。 拳脚功夫,老道还真不怵! “你知道这医院是做什么的么?”周泽看着大钟开口道。 “干你屁事儿,这里就是个火葬场,也和你没关系,识相的,赶紧滚,赌钱输了的,别跑这里找麻烦,找庄家去!” 保安直接嚷嚷道。 周泽点点头, 看来他是知道的。 然后周泽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走吧。” “老板,你今天咋那么怂……松一口气啊,哈哈,不打架好,不打架好,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老道打了个哈哈,然后跟着周泽走了出去。 保安瞥了一眼走出去的两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走到了门外的街上,周泽又点了一根烟。 老道有些蔫吧, 总觉得这个老板没上个老板跟着那么提气,换做上个老板,之前那个逼说“他是我爹”时前任老板估计马上让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前的这个老板,太守规矩,克己律己。 “他是活人,不归我管。”周泽解释道。 “嗯。”老道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老道,我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周泽开口道。 “贫道也不喜欢。”老道附和道。 “几点了?”周泽又问道。 “四点四十三。” 周泽手里夹着烟,点点头,道: “要出来了。” ………… 保安拿起对讲机道:“喂,监控室么,刚进来的那两个人被我赶走了,不像是输钱了来找麻烦的。” 就在他说完这些话时,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了密集的杂音。 “喂喂?喂喂?”保安拍了拍对讲机,“什么破机子。” “咚……咚……” 身边的大钟响了起来, 保安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然后皱了皱眉,紧接着挠挠头凑近了一些,他娘的,没到整点啊,你敲什么敲? 四点四十三……四分。 就在这时,保安忽然看见大钟里面传出了齿轮摩擦的声响,这声响很大,很恐怖, 还带着一种汁水碾压飞溅的质感,像是有一大块猪肉放在搅拌机里搅拌。 保安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他看见从大钟里, 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像是刚刚经过了齿轮的碾压,完全地血肉模糊,上面还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孔, 一只只肉蛆在小孔里探头探脑, 这个画面, 绝对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四周的温度, 一下子降低了下来, 让人有一种落入冰窖的错觉。 保安吓得身体开始哆嗦,他想跑,他想喊,但是他的腿在此时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这只手慢慢地抓住了保安的脖子, 一股可怕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将保安拉得靠近了大钟。 保安的脸被挤压在大钟的外壁上,脸部几乎变形。 一道阴森颤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几点……了……我……我……该死……该死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章 人知鬼恐怖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针在走动, 很少有人会去在意这细微的变化,人们总是说要珍惜时间,喊着一寸光阴一寸金,但真正做到的人,实在寥寥。 但很多人有过这样子的一种体会,忽然间,你安静了下来,听到了指针的“滴答”声,你能清楚地感知到时间正在悄然地流逝,一同流逝的,还有你的生命。 这是一种细思极恐的安静,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安静,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一个生死簿,已经写下了所有人的生死。 人们活着,只是为了走完这个过程。 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生, 再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死。 这是蕴藏在时间里的大恐怖。 无证医院的地下室里,空间并不是很大,但隔开了一个个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床。 有的床上躺着人, 有的床之前还躺着人, 有的床在等待下一个要躺过来的人。 这里不是地狱,却自带着死神的喘息。 周围,有一些医生和护士不停走动,但他们在这里,在这家医院里,并不是人们所认知的那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他们只是单纯地观察着,记录着,把每个目标的数据记录下来,然后同步上传到网上。 就像是玩足彩,赔率会不停地发生变化,某个球队的主力球员忽然受伤,主教练忽然更换,种种场内场外的变化因素,都会导致赔率的变化。 在这里,也是一样,每个人的生命体征数据会使得一个个坐在电脑屏幕前的赌徒兴奋地去仔细阅读。 他们,可能看自己爹妈的病历簿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他们从实时监控的视频里,从各项数据的字里行间中,去寻找自己的判断,去丢出自己手中的筹码。 这是一场赌命的游戏,赌徒们在这里获得的,不仅仅是对赔率收益的回报,还有对生命掌控的快感。 而这些快感,则是建立在对自己同类生命的践踏上。 一个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挣扎地坐起来,而这个时候,正是附近的医生护士们换班交接的时间,而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也在开小差,并没有针对女人的异动发出通知。 女人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管子,她挣扎地想要下床,但整个人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她比其他床上的人,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但身体明显浮肿严重,那小腿,已经粗得难以想象,几乎肿成了一块。 她站不起来,每日的她,就算是进食都是定量定品的,不会有任何的超额,这是为了公平起见。 人们所追求的公平,在这个方面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和落实。 她在爬, 她在努力地爬, 她爬到了门口,门是遮掩着的,她用力地推开门,继续往外爬,她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白色的衣服,杂乱的头发,但她还是活人。 当然,也活不了多久了,生命的灯烛,已经在她身上开始摇曳,即将凋零。 她运气很好,爬出了狭窄的病房,爬到了过道,爬到了办公室门口,一路上,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她。 她的手放在了办公室门上,她要请求里面的医生让她打个电话, 她的病房里有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今天是儿子五岁生日 她要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 想到儿子,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儿子是她最深的羁绊,十月怀胎,只要是正常一点的母亲,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自己身患这个病,治不好了,家里条件本就不好,丈夫又好赌,没工作,之前家里靠着自己在外面打工支撑着,现在自己得了这个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的病。 她不忍心把本就不厚的家底子砸到自己身上去治病,她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学了,现在,以后,都需要钱。 丈夫跪在他面前,让她到这里来。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知道病房里那两个摄像头是做什么用的, 她同意了,她答应了。 躺在家里死也是死,躺在这里死也是死,她知道自己变成了筹码,但至少,当这个筹码,平台会给家里一大笔钱。 家里需要钱,她的孩子长大,也需要钱。 丈夫跪在她面前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做一个好父亲,好好地把儿子养大。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一直盯着时间表, 她想撑着, 撑着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她要撑到这一天, 这是她躺在病床上,无法接受任何治疗,甚至连止痛药都不能吃每天承受病痛煎熬却一直提着一口气没死的原因。 她推门, 推不动, 她已经很累了,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而办公室里,则是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双方的声音都很熟悉,一个是每天会给自己早中晚检查三次的主医生,一个则是自己的丈夫。 她笑了, 丈夫居然在这里, 那么儿子过生日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当面交代了。 她还可以让丈夫帮自己给儿子带几句话,作为母亲,她会在天堂,一直陪伴着孩子的长大。 “她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死!”丈夫咆哮道。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妻子不死,怪我们?”这是医生的声音。 “但我压了二十万她上周死的,我觉得她应该活不过上周的。” “你媳妇儿生命力惊人,也算得上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了,停药这么久了,换普通人早就撑不住了。” “是你,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她上周就会死的,我才敢压二十万,二十万呐!” “你松手,你给我松手!你脑子有病吧,我又不是阎王,谁生谁死我管不了。” “你管不了还给我透露这个消息,还从我这里拿回扣,你这是存心害我! 你知道么,这二十万可是我媳妇儿拿命换来的钱!”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你帮帮忙,我再压十万,你让她这周死,好不好?给她偷偷打个针,让她这周死,这样我就能回本,还能有得赚!” “再压十万?你哪里又来的十万?” “我把我儿子卖了,十万块! 等我这把翻身回本了,我再把我儿子赎回来。 医生,你帮帮忙,偷偷地把她弄死吧,不然我就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 “呵呵,你这人,也是没谁了,对不起,这里有规矩,有摄像头监控,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我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医生,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一面,她在哪个病房?我去见她,我让她死,这周就死,她懂得! 她不死儿子就赎不回来,家里钱也都没了,她很喜欢我,很爱她儿子,你只要让我见她一面,她肯定愿意为了儿子去死的。 医生,我求求你, 医生,我求求你医生。” “这不符合要求,我们不是外面的野路子,我们很正规,也因为我们正规,来我们这里投注的客人才最多。” “这个给你,给你,你检查的时候,帮我带个话,然后你也可以下注,相信我,她会死的,她愿意的。” 两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门外的女人, 已然没了呼吸, 但她的眼睛, 却瞪得大大的, 闭合着的屋门上, 还残留着一道道刮痕,是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 医院外,周泽和老道站在那里。 “老道,你那种符纸还有么?” “没咧,祖传的,早没咧, 上次在书店拍头发把最后两张都用掉咧。” 老道诚恳地说道,“如果贫道还有,肯定给老板你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老道长舒一口气,然后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裆。 下一刻, 裤裆忽然一烫, 烫得老道直接蹦跶了起来,赶忙伸手进去把一张通红的符纸拿了出。 “呜呜呜…………嘶嘶嘶…………好烫,好烫。” 老道一边拍打着裆部一边看见周泽在看着自己,当即道: “哈哈哈哈,老板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居然忘了我这裤裆里还有一张,最后一张了,真的最后一张了。” “我没打算跟你要。”周泽说道。 “啥?” “本来想提醒你,待会儿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头七归来的厉鬼,怨念可能会比较重,如果你的符纸还藏裤裆的话,可能会很疼。” 老道的脸当即扭曲成了一朵老嫩菊: “老板,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说你没了,我也就信了。” “…………”老道。 不停地揉着裤裆,把灼烧感驱散,老道看着前面的医院,里面好像光线暗淡了许多,即使是老道没什么道术,但也能感觉到这医院里出事情了。 “老道,你怎么看?”周泽问道。 老道愣了一下, 什么叫我怎么看, 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你是鬼差还是我是鬼差, 这里面闹鬼了啊,你还问我怎么看。 问的什么废话啊! 但老道还是马上认真严肃地回答道: “老板,此中必有蹊跷!” “呵呵。” 老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他见周泽没走进去的意思,道:“老板,这帮人渣,肯定是人渣,不值得帮的。” 老道担心周泽直接走进去抓鬼, 他知道周泽的性格,很恪守规矩,跟自己上任老板完全不同。 “我们进去过了,但被里面的保安赶出来了。”周泽说道。 “嗯?” “这个厉鬼的头七,怨念很大,所以很不寻常,而且,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人眼睁睁地盯着时钟去死,一层一层的怨念,不停地叠加,最后都落到了这个鬼身上了,所以,她头七归来时,声势才这么大。 甚至,拥有对普通人进行伤害的能力。” “这么凶?”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怎么感觉,有点兴奋呢? 弄死这帮人渣龟孙最好了,活该! “其实,她本来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夸张的。”周泽又道。 “那是怎么回事?”老道环顾四周,“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秘人士在推动?” 周泽点了点头。 老道当即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能找出来么,老板?” 周泽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万一那家伙居心不良别有所图?”老道有些焦急。 “那个人,应该是割开了大钟和那个女鬼的羁绊,相当于把关押着女鬼的笼子给打开了,这就是恶鬼出笼。 如果不是那个保安拦着我,我能阻止这件事的,唉。” “别啊……”老道说了一半,又尴尬地笑笑,“老板,要不,我这就陪你进去?” 老板要抓鬼冲业绩,老道只能选择跟着。 “不去了,保安太凶了,也太壮了,我们俩,一个老头,一个残疾,打不过。” “我可以…………”老道本想主动请缨,那个保安,看起来一脸横肉,但老道自信能对付得了,而且,那货不知道被里面的鬼给弄成什么样了。 但老道脑海中忽然回忆到了一个画面, 老板刚刚说有人割开了女鬼和大钟的羁绊,让恶鬼出笼, 老道想到了在当时自己和那个保安掐架互怼时, 身后站在大钟前的老板,好像用他的指甲拨弄过大钟。 对的, 自己记得没错! “老板,我打不过他,老咧,不中用咧。” 老道假装很颓然道,还对周泽眨了眨眼睛。 周泽不置可否, 把手放在嘴边, 对着自己的指甲, 轻轻地, 吹了吹………………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晓人心毒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小医院里,不停地传来惨叫声,老道站在门口,看着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跑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 但他们只是在小院子里不停地打着圈圈,不停地跌倒再爬起来,似乎完全看不见这扇门一样,没人从里面跑出来。 “这是……鬼打墙?”老道看着周泽问道。 周泽没有理会,继续地看着。 他看见一个女人,不停地追着人问: “我该死了没有?” “几点了?” “我该死了么?” 她很急切, 她很焦虑, 她很彷徨, 仿佛,自己如果不在固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儿子就没办法赎回来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家庭就破碎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就犯了大错! 周泽越看眉头越蹙, 老道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所以一头雾水,但看着一群大活人在里面尖叫着跑来跑去不停地摔倒,还挺有趣的,像是马戏团里耍猴一样,且有几个女护士,本身穿着就是裙摆,奔跑着摔跤衣服扯坏了,露出了大片春光: 蕾丝的, 镂边的, 还有小猪佩奇! 老道本着替那些受害者讨回一些利息的想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反正净往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看。 终于,周泽看不下去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真是……猪队友。” 老道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宝宝很委屈,老脸褶皱成了嫩菊。 老板,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我只是看看啊…… 你不看,你不感兴趣,你石更不……额……但我还是正常的啊! 周泽伸手向老道要打火机,正好看着老道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 “不是说你。” “那是说?”老道真的不明所以。 “说她。” 说完,周泽推开门,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老道也跟着一起进去,反正老板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毕竟老板再牛逼,身边也需要有一个会添包喊“6666”的龙套。 老道一直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只是,跟着老板的步伐刚走进去的那一刻,老道只觉得自己通体生寒,就像是在你熟睡的时候,有一个人用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滑过你的后背,在帮你做指尖漫游。 那刺激, 直接把老道下面那软塌塌的袋子吓缩成了一个大核桃。 紧接着,一个女护士忽然跑到了老道面前,就在老道面前摔了下去,老道赶忙弯腰把她扶起来。 “没事吧?没事吧?” 扶人的时候,手掌那边下意识地去占占便宜, 嗯,这也是替天行道! 然而,让老道有些诧异的是,原本预想之中的那种酥软感没有出现,反而自己的手直接在用力之下刺入了女护士的胸口。 “嘶…………” 老道当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后退,但这女护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黏上了老道。 “妈嘢,老板,救命啊,救命啊!” 怀中的女护士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开始变得粗糙和浮肿起来,脸上坑坑洼洼地,一只只肉蛆和爬虫在里面打着转儿串着门,穿梭来穿索去。 她咧开嘴, 满口的黄牙,一只大肉瘤自嘴里探了出来,肉瘤是黄绿色的,像是随时可能爆溅出来一样。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女护士问老道。 老道吓得直摸自己裤裆,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裤裆发烫那张符纸被自己丢了。 而这个举动也成功引起了女护士的注意,她的手也一下子探到了老道的裤裆位置。 “噢噢噢噢噢噢噢!!!!!” 老道只觉得自己已经从面筋条变成毛毛虫的那活儿瞬间又缩小了一大截, 那核桃都快冻成弹珠了。 好冷, 女护士的手好冷, 冷得老道根本受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喜马拉雅山脉某个山峰上对着日出脱光了衣服跳钢管舞, 刺激且要命! 老道赶忙举起双手,没人拿着枪抵着他,但有人抵着他的枪, 所以,投降是下意识地举动。 老板啊, 你死哪里去啦, 你忠诚的老道要绝后咧! “够了!” 周泽的声音传来, 老道只觉得周泽此时的声音简直比电视上的那些美女明星还要好听,可惜他看不见老板站在哪里,否则真想冲上去狠狠地亲一口! “咚……咚……”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四周的一切画面都消失不见,老道裤裆位置的恐怖冰冷感也开始消失,只剩下了一种酸麻的后遗症,整个人几乎吓得虚脱了,直接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前面大钟旁的周泽。 周泽的手中,还有一根刚刚扳断下来的指针。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水泥地面上,传来了细细碎碎的摩擦声,像是有电线断裂后的那种声响,但很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老道环视四周,自己周围躺着好几个医生护士还包括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死,是吓晕过去了。 “告诉我……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自大钟的后面,爬出来一个身穿着白衣的女人,女人一脸茫然地先是盯着老道,吓得老道又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在不经意间伸出自己的手指,对着女人指了指另一侧的周泽。 喏, 大姐, 大BOSS在哪里,你先刷大BOSS,我只是一个小虾米。 女鬼果然很给面子,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周泽。 然后,她开始向周泽爬了过来。 周泽看着她,很是失望。 这是真的失望。 上辈子,周泽是一个医生,他一直奉行着自己的职业操守,虽然没有“拯救苍生”那么伟大的梦想和无私奉献的情怀,但在工作室,他一直秉持着“以人为本”。 这家小医院,是这条街的缩影,是这条黑色赌博产业链的一个缩影,他让周泽觉得压抑,觉得很不舒服。 是那种, 你不做点什么就觉得今晚很难睡好觉的不舒服; 而现在昏倒在地上的这几个医生护士,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应该正经医学院或者卫校出身,也是有着自己的专业水平的,绝不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这帮人,却违背了自己的操守,违背了医生的本职,学得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却站在垂死病人身边,只是单纯地记录下一连串冰冷的数据。 然后, 冷眼看着病人死,绝对不会去施救,因为施救和用药,会影响赌博的公平性。 医生圈内流行着这样子的一段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大部分医生的工作远远没有社会上普遍所认为的那么清闲和舒适,绝大部分医护人员,每天都要面对很大的危险,来自手术台上的暴露感染,繁重的工作量,甚至……医闹。 但既然穿上了这身纯白的衣裳,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没错, 周泽想让他们死, 不管是冲动还是意气之下,在刚才,周泽真的很希望这些行业的渣滓全都下地狱! 玩弄人命,以人命行乐,这是对生命的亵渎,而周泽作为死过一次的人,更懂得珍重生命的宝贵。 你们既然把人命当作斗鸡斗狗的工具,那我也就可以不把你们当人看了。 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老道都能打得过,周泽虽然拄着拐杖,但他一指甲下去,他是一头牛也得趴下。 但周泽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退出去了,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一些事,他不方便出手,所以他想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他在放纵,他在消极对待, 目的, 就是借刀杀人。 反正你变成厉鬼是必然的了,你已经无法入轮回了,就算是下地狱,也只能承受无边业火的烧烤到魂飞魄散。 那么, 倒不如给你一个机会, 把这个垃圾堆给清理掉, 你痛快, 我也痛快, 也能让这片天上的雾霾,消散掉一些。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 就像是一个傻叉一样! 周泽给了她机会,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她比普通的厉鬼厉害多了,也有了报仇的能力。 但她所谓的报仇,只是把人给吓晕过去么? 等他们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好女)?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女鬼继续爬向周泽,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问道: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求求你, 告诉我,告诉我…………”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看着女鬼那坑坑洼洼的脸,问道: “你不恨么?” 是的,你不恨么? “几点了?”女鬼继续问道。 周泽又指了指下面昏迷着的几个护士医生,问道:”你就不想报仇?” 他们把你放在冰冷的床上,看着你死去,你不想找他们复仇?不想找那些赌棍赌徒,不想找那些幕后数钱美滋滋的庄家,不想找亲手把你推向绝望深渊的丈夫——复仇? “你快告诉我几点了,我在算我该不该死,死了,才有钱拿,我丈夫才有钱拿,家里才有钱,儿子才能赎回来。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几点了,几点了! 我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死,我家需要钱,我儿子长大需要钱,他上学需要钱,他以后结婚也需要钱。 几点了啊, 你快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女鬼似乎很愤怒周泽的一次次无视自己的回答,她开始变得无比的愤怒,愤怒地想要掐死周泽! 周泽愣了一下, 这个女鬼, 她对那些医生护士没起杀意, 但却对自己起了杀意? 一时间,周泽好想笑,然后他笑了出来。 “呵呵呵…………” 笑着笑着,周泽慢慢地站了起来。 女鬼下意识地要往周泽身上扑, “你笑什么,回答我时间,几点了!” 周泽伸出手,指甲直接刺入女鬼的眉心,女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周泽的指甲仿佛是一个电烙铁一样,带给她恐怖的痛苦。 “老板?”老道这时候走了过来。 周泽闭上了眼,他想到了那晚来到书店的老妪,发现自己已经提前死后嚎啕大哭很是不甘,他想到了自己之前进屋子被儿子守着在床上看着时间准备死的老头。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前提,是自己懂得珍惜,也懂得去尊重; 命是自己的,你自己不去珍惜,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你的命! 周泽摇摇头, 开口道: “老道,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嗯?”老道还是没明白。 周泽睁开眼,看了一遍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几个医生护士,道: “我发现,我没之前那么痛恨这帮家伙了。” “额,为啥?他们就是一群畜生啊。”老道说道。 周泽看了看在自己手掌之下不停扭曲和挣扎的女鬼, 道: 对 他们固然是畜生, 但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瞒天过海! 女鬼在周泽的指甲之下被打得魂体破损,乃至于开始变得透明和不真切起来; 她很痛苦,她很难受,她很可怜,但对于周泽来说,他可以去尝试借刀杀人,但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这家医院更不可能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和掌控。 现在,刀,她没当成,只能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地狱之门打开, 周泽一只手抓着女鬼的肩膀,直接将她丢了进去,在被自己指甲重创之后,女鬼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和力量。 拍了拍手,周泽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本,上面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这个女鬼的收益,还是很高的,不是说周泽顺手推舟的原因在里面,而是因为这个女鬼本就是凝聚了这条街很多人死后的怨念催生出来的怪胎。 只可惜,她没有想象中那种厉鬼的残暴,典型的画风和身份不符合。 周泽拄着拐杖,开始往外走,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愿意再逗留在这个让他这个鬼差都觉得不舒服很抑郁的地方。 老道跟着一起过来,二人走到街道口后,老道还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这里面,还有好几家类似的小医院小诊所,当然,还有很多隐藏在角落里的野场子。 这里是人间, 却更像是地狱的焚化炉, 在不可见的天空,像是有一座座烟囱拔地而起,有云烟飘散,而那些躺在床上痛苦地等死的人,就是一车车送向焚化炉里的煤渣。 “老板,回书店么?”老道问道。 周泽点点头。 “老板,不值得为那档子事儿生气,看开也就好了,那个女鬼,其实也挺可怜的,至少,她是一个不错的母亲。” “这正是让我觉得可悲的地方。” “老板,你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认同的,我觉得她做得没错,反正死也是死,还不如死前卖掉自己,给家里留点收入,人之常情啊,虽然人命不能买卖,但真到了那个时候,用尽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其实也能理解。 而且,她这个做法,也没伤害到别人,你情我愿的事儿其实。” “老道,你以前被警察抓过么?”周泽忽然问道。 “额,有几次,那是因为…………” “有被扫黄抓过么?” “额,这个倒没有,运气好,其实有时候也提心吊胆的,毕竟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虽然是为了去关爱那些失足妇女,本心是好的,但也怕被外人误解。 你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你想做一些事情,尤其是想做一些好事,总是很容易遭受到非议的。” “那你觉得,扫黄是对是错?” “这个嘛…………”老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你的逻辑,小姐是自愿的,她们需要钱,然后你也有需要,你也给钱,双方各取所需,警察凭什么多管闲事?” 老道不知道如何反驳。 “哪怕是自诩为自由开放在美国,除了与洛杉矶相邻的内华达州外,在美国的其他各州,卖淫嫖娼都是非法的。 法律,其实是一个社会最后的道德准绳,而你所谓的护失足, 看似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但它如果合法化或者阳光化,你知道会催生出多少卖y团伙么?很多女人,甚至会被逼良从娼,在不合法的大环境下,这种被强迫卖y的例子其实就已经很多了。 印度是主张个人卖y合法的国家,那印度的强j率,你也明白。” “这是两件事…………”老道解释道。 “两件事?” 周泽笑了笑, 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街道,继续道: “这只是我们所看见的冰山一角,你知道么,罪恶的火焰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火苗,有飞蛾愿意主动往上凑,火愿意烧它,飞蛾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当这火烧得越来越大之后,它就不再仅仅满足只焚化那些主动飞来的飞蛾了,它会去烧附近的房子,烧附近的林子,到时候,酿造出一场大祸。 到最后,先前喂养火苗变大的那些飞蛾们,是不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当这个产业开始成熟开始不断地扩大之后,谁能保证不会有更血腥更刺激的赌博方式出现?甚至,当自愿的飞蛾不够用的时候,那些沉迷于这个游戏的人,那些习惯于从这个游戏里获得巨额收入的平台,难道不会去强迫和半强迫地去寻找新的筹码以继续这个游戏? 半年后, 一年后, 三年后, 这个日渐庞大和成熟的黑色产业,抓来了一个无辜的人过来,再创造些许条件进行类似的死亡赌博。 那个人,是不是有资格去骂一开始的这帮主动为了钱资源当筹码加入这个游戏的那些煞笔?”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他觉得老板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他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硬着头皮反驳道: “老板,我觉得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那帮组织的庄家。”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 回到书店时,天已经黑了,因为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周泽是走回来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书店门是开着的,唐诗坐在吧台后面,店里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看着书。 “白莺莺呢?”周泽问道。 “上去玩游戏了,我帮她看一会儿,她看了一天了。”唐诗无所谓地说道。 周泽一阵无语,看来得限制那位网瘾少女的游戏时间了,居然敢把店交给唐诗来打理,就不怕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后书店里血流成河么? “你们出去够久的,对了,老道呢?”唐诗见老道没跟着周泽回书店,有些奇怪道。 “去警局报案了。”周泽回答道。 “喝点什么?鸡尾酒?” “你会调?” 唐诗没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调酒,她调酒的动作迅速也很熟练,很快,一杯鸡尾酒就被放在了周泽面前。 “尝尝吧。” 周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很不错。” “谢谢。”唐诗坐回到了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叫做《地狱起源》的书在看着。 “这书是书店里的?”周泽对这本书没什么印象,而且上面也没有标注出版社。 “他的书,中二年纪时的幻想书,可以当乐子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周泽端着酒走上了楼梯,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电脑桌前戴着耳机的白莺莺显得很激动地说着话,像是在和队友吵架。 那边好像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女的,吵架时开了麦才发现,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呵呵,想要我陪你们玩玩?” 白莺莺不知道周泽已经站在她身后,自顾自地压低了声音嗲着道: “小哥哥睡尸么?会嘤嘤嘤的那种哦。 去睡你们妈吧撒比,老娘做你们太祖奶奶的年纪都够了!” 然后,白莺莺将耳机摘了下来,很是不屑地将耳机丢在了桌面上,身体微微后倾,一条修长的腿直接翘在了上面,一只手很是自然地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包女士烟,熟稔地把烟嘴朝下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送入自己嘴里,指尖摩擦,有火星出来,点燃了烟。 “这个点烟方式不错。”周泽开口道:“可以教教我么?” “叫你妈教去,老娘没空……” 白莺莺说着说着忽然深吸一口气,赶忙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然后站起身,垂头对着周泽,以柔声细语地方式问候道: “老板,您回来啦。” 周泽在白莺莺之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上还残留着温度,从烟盒上取出一根烟,点燃,女士烟,抽了一口,微微皱眉,这款女士烟对于周泽来说,味道还是太淡了一些。 “憋得很辛苦吧?” 周泽侧着身子看着女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习惯于白莺莺乖巧地待在身边“嘤嘤嘤”了。 自己似乎已经淡忘了第一次在书店白莺莺醒来后对自己和许清朗所带来的威慑和恐怖,周泽也有些恍惚了,到底哪种才是真正的她。 “不是的呢,老板,你不要误会,在你的面前,莺莺真的只会小鸟依人的,老板,其实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你也算是僵尸,而且,血统比我高多了。” 周泽眯了眯眼,道: “但我上辈子只是一个医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一直很奇怪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又换了身体,如果仅仅是血统问题的话,应该可以被排除了,否则,只剩下一个解释,那就是徐乐本身就是一头僵尸,但这又解释不通了。” “老板,我家夫人当初和我说过,有一些僵尸,他…………”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周泽拿起手机,示意白莺莺先暂停等会儿说。 是老道的电话,二人是一起走回来的,但周泽给了老道一些冥钞让他找个地方烧了后再去警局报警。 “喂,报警了么?”周泽问道。 “老板,没……没敢报……”老道那边哆哆嗦嗦地说道。 “冥钞没烧么?只是参与赌博,又有自首举报情节,再加上烧个冥钞,你连拘留都不会被拘留,至多做个笔录。” “不是……不是的老板……我在警察局里头,现在这里来了好多记者,据说在半个小时前,有人报警一家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和病人全被杀了,好像……好像就是我们之前去的那家医院。 老板,这首自不得啊,烧再多冥钞也没用啊,我要是自首了,警察肯定把我当第一嫌疑犯扣下来了。” “人都死了?” 周泽微微皱眉,不应该啊,自己走的时候,那几个医生护士也只是昏迷地躺在那里,并无大碍,估计过过会儿自己就能醒了。 “确确实实,是那个医院。”老道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问了一个记者,他告诉我了。” “这怎么可能,我们离开又没多久。” “老板……”老道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之前不是也觉得奇怪么,为什么那个女鬼没杀人没报复?” “你想说什么?” “贫道在想,当时,是不是出现了两个鬼,但有一个鬼,他藏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凶浮现! 因为事发突然,且送来的死者很多,足足有十多具,也因此,为了缩短解剖和验尸的进程,有几具尸体被转移到了通城附院帮忙做验尸调查。 通城是一座安宁的城市,也正因此,忽然出现了如此性质严重的凶杀案,瞬间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圈子里,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渲染开了,很多市民甚至因此产生了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办案警方的压力。 警方的力量完全投入,以希望早日找寻事件的真相,专案组也直接成立了起来,当然,这些事情,和周泽没什么关系。 眼下,他只需要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医生护士到底是被人杀死的,还是被……鬼杀的。 实际上,周泽对那帮人的死,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安,也不至于给自己乱攀扯什么责任和愧疚,如果那个女鬼给力正常一些,她早就成为周泽借刀杀人的刀了,那些将人命作为赌博工具的杂碎,死了反而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干净一些。 但周泽不能忍的是,如果真的是有另外一个鬼,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等自己一走,就开始出来杀人,那就是自己的失职。 终日打燕,没想到被燕啄了眼,这种感觉,可没那么美妙。 顺手偷了件白大褂,穿起来,周泽走入了停尸间,有两具尸体正在进行解剖,这里则停留了三具,周泽以前是这里的医生,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时间,对附院自然熟悉得很。 况且,这停尸间,周泽重生之后,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上次还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几个孩子争夺财产老母亲尸体没人去认收的事儿。 老道也从警局赶了过来,和周泽在附院碰了头,他和一些记者套了关系,获得了一些粗浅的信息报道,赶紧来跟周泽汇报。 只是,让老者有些失望的是,周泽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他和自己上任老板不同,他对查案兴趣缺缺。 停尸间的温度当然高不到哪里去,里外都透着一股子森然。 “老板,为什么尸体要运送到医院里来解剖?”老道很不能理解这件事。 “法医人才,哪怕是在发达国家也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在国内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一两条人命的案子,当然不需要这样,但这次死去的人有十多个,原本通城警局那边所配置的法医力量肯定不够用,只能借助民间单位的力量进行协助。” 周泽查看了一下编号,又拿着门后面的表格扫了几眼,然后拉出了一个冰柜,里面躺着一具头发灰白的老太婆的尸体。 老道看着尸体,当即瞪大了眼睛,道:”这肯定是鬼干的,护士小姐姐都被吸成人干了。” 周泽伸手在铁板上敲了敲,“这是那个医院地下室病人的尸体。” “哦,这样啊。”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尸体生前本就身患癌症,那些躺在地下室里被当作赌博工具的病人,早就被终止了一切医疗救助,他们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大概来看,这具尸体没有明显地外部伤势,我也没从她身上感知到残留的煞气。” “那她的死因很古怪很难找寻么?”老道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仿佛在此时,他也在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那就有意思了,死因莫测,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病死的。” “嘎?” “我说,她应该是病死的。” “这…………” 如果眼前不是周泽,而是别人,老道估计直接开喷了。 病死的,你还分析看这么久,还让我装作这么投入地样子, 我不会尴尬的么! 周泽没去理睬老道的想法,而是把第二具尸体拉了出来,这是一具男尸,年轻的男尸。 “这尸体我有点眼熟,哦,哦草,就是那个保安的尸体。”老道认出了尸体是谁,毕竟他和这位保安有过肉体接触。 周泽伸手提起尸体的下颚,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在这里。 伤口很深,切口很光滑。 “这是被割脖子了?” 老道猜测道。 周泽点点头,死因是被利器割破脖子失血过多而死。 周泽又将第三具尸体所在的冰柜推开,这是一具女尸。 “这个我也认识,是医院里的一个女护士,她当时下面穿的是小猪佩奇,贫道就多看了几眼。” 周泽检查了一下女尸下颚位置,发现她这里没有伤口,但紧接着,顺着脖子往下,周泽看见在女尸左胸下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伤口痕迹没有隔壁男尸脖子位置那么长,但深度应该更可怕。 刨除其他可能的意外因素,单纯地依照周泽本人上辈子的经验来分析,这两个人的致命伤,应该是自己找到的那两个伤口。 “这是被人拿匕首捅的吧。” 老道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有阵子,也当过乡下的赤脚郎中,虽然也就是忽悠人的本事,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应该是类似匕首一样的利器。”周泽点了点头。 鬼杀人,是不用刀的,所以,目前来看,应该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的,那就和周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阳间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他只负责收容鬼。 但这件事还是让周泽很不舒服,这几个医生护士,他之前是想杀不假,但最后他没杀,但脑海中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个画面: 那就是在自己和老道走开之后, 有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或者小刀一类的东西,来到了这家医院,而这些护士医生,很可能还都处于昏迷之中。 他一个一个地靠近,用匕首抹脖子,或者捅腹部,让他们一个个在昏迷中因为失血过多而痛苦地死去。 鬼没杀的人,人却帮忙杀了。 我杀不杀是我的事儿,你趁着我走他们昏迷的时候过来补刀,周泽有一种被占了便宜和算计的感觉。 “走吧,没事了。”周泽说道。 既然不是鬼作祟,周泽也打算抽身而。 “那我……我还需要去自首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些东西想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哪怕你不去自首,这个黑色产业链也会在这次事情里被深挖出来。” “那就好。” 老道还真担心周泽继续要让自己去投案自首当什么污点证人。 走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外面倒是有不少夜宵摊,老道提议吃点东西,毕竟从中午到现在,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周泽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许清朗回老家了,这几天自己的食欲明显不振。 不过因为没带酸梅汁的原因,老道在旁边吃得大快朵颐,但周泽吃得就很艰难,一口菜,得强忍着反胃极为痛苦地咽下去。 而且夜宵摊的东西,都比较重油,更是让周泽吃得更艰辛。 老道吃着吃着,摸摸嘴,起身,去了前面,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馒头。 “老板,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吧,前面刚好有一家24小时面点铺子,给你买了俩馒头。” 周泽也放下了筷子,接过了馒头,他必须得吃点东西,至少,要维系这个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总不能让身体给亏空垮掉。 将馒头抓在手里,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馒头不是新鲜。” “额……”老道有些无奈道,“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要吃新鲜的,只能是等到早上刚开门时才有。”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戳了戳馒头,外面很软,里面有些硬。 刚准备撕下一块送入自己嘴里时,周泽忽然愣住了。 他猛地把馒头调转了个方向,看着刚刚被自己指甲刺进去的位置。 丢下手中的馒头,周泽马上站起来冲过马路向医院那边跑去。 “老板!” 老道喊了一声,见周泽没理会,只得往桌上丢了两百块,对夜宵摊摊主喊了一声“结账”,然后跟着老板一起跑了过去。 二人又回到了医院里,周泽还是直奔停尸间,恰巧停尸间门口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好在他是背对着周泽走向了另外一边,从那里上楼去了。 等那个医生离开之后,周泽和老道打开停尸间的门再度走入其中。 周泽亲自拉开了一个冰柜,女尸躺在里面。 “老板,到底怎么了?”老道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是匕首杀的。”周泽沉声道。 “不是匕首,那就是小刀呗,就为这事儿您特意跑回来?”老道叹了口气。 周泽没说话, 而是默默地让自己食指指甲长出来, 然后, 漆黑的指甲被周泽轻轻地放在了女尸的左胸下面位置, 顺着那个留下的伤口, 刺了进去, 严丝合缝! 不是匕首杀的, 也不是什么小刀杀的, 甚至,不是什么利器工具杀的, 是指甲, 是指甲! 老道的嘴巴马上张大了起来,甚至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哆嗦道: “僵……僵……” “我说怎么第一眼看这伤口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周泽扭过头,看向老道,道:“把男尸的那个冰柜也拉出来,再验证一下。” 老道马上点头,拉开男尸所在的冰柜, 然后老道整个人愣住了, 道: “老板,不好咧,出事儿咧!” “怎么了?”周泽把自己的指甲抽出来,转过身看向老道那边。 “尸体……尸体不见咧!” 老道侧过身看向周泽,示意自己拉出的这个冰柜里,空空如也。 紧接着, 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老道伸手,有些颤抖地指向周泽, 因为他看见, 在周泽身后, 原本躺在冰柜架子上的女尸, 正慢慢地坐了起来, 女尸侧过脸, 面带微笑, 看向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医院惊魂! 女尸忽然地坐起,万籁俱寂。 这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情节和桥段,主角和某龙套调查某件事的途中,忽然出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整件事开始滑落向不可探知的神秘深渊。 “老板…………” 老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毕竟以往的很多次事件,其实到最后都是“人”的因素比较大,而鬼,在很多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眼前, 这他娘的是真的诈尸了啊! “怎么了?”周泽问道,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老道。 “你……你……” 女尸看着身前的周泽,她其实没有笑,但在这种氛围和此时的灯光下,在老道的视野之中,女尸仿佛是一条毒蛇,正在准备择人而噬。 也因此,给了老道一种女尸正在笑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正在她的掌控之中。 “说话啊,喂。”周泽见老道还在吱吱唔唔地,显得有些不耐烦。 而女尸也在此时张开了嘴,对着周泽的脖子位置,咬了下来。 “老板,你后面…………” “啪!” 周泽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捕蛇人抓蛇抓七寸一样,扣住了女尸的脖颈位置,且指甲在刹那间刺入了女尸的脖颈之中。 女尸开始扭动,开始挣扎没,她显得很痛苦。 “到底什么事,说啊。”周泽催促道。 见此一幕,老道刚刚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一下子又重重地回落下去。 “没事了。”老道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觉得自己很浪费表情和情绪。 “哦。” 周泽应了一声,然后把女尸摔向了地面。 “啪!” 一声脆响,女尸的皮囊在此时开始龟裂,从里面开始有黑色的脓水慢慢地渗透出来,像是小孩子恶趣味之下所玩的注水气球落在了地上炸裂。 当里面的水分渗透而出后,只剩下了残破的气球皮。 女尸也是如此,当这些黑色的脓水迸溅出来后,她的骨骼和内在仿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最为外在的一层皮囊,在脓水之中,浮浮沉沉。 那张脸,在液体浸泡之中不断地褶皱变化,像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变幻着表情。 周泽看着自己的指甲,指甲位置出现了几道缺口,在刚才自己再度刺入女尸体内时,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腐蚀性,对自己的指甲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可怕诡异的一幕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被周泽轻描淡写地化解,老道有一种大家剧本拿错了的荒谬感,甚至心里升腾起白瞎了这么好氛围和铺垫的错觉。 他马上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道: “老板,我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我们进来时,不是正好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去么, 他是真的医生么?” “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 病房里,一个女孩坐在旁边的床上,忍不住打着瞌睡,而她刚刚做完手术的母亲,躺在床上挂着点滴,麻醉还没过去。 女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身体一晃,醒了过来,她很累,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她需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至少,要看着点滴是否挂完以叫护士来帮忙换新的点滴瓶。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这一瓶快挂完了,站起身,女孩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手按住了床边的呼叫按钮,通知护士来帮忙换一下点滴瓶。 按钮按了下去,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护士过来,女孩有些着急了,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她打算去另一头的护士站那里看一下,可能值班的护士也睡着了。 推开门,刚走出去,女孩就看见在走廊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方戴着白色的口罩,侧对着自己。 “医生,麻烦一下,我这里换瓶子。” 女孩对医生喊道。 医生没理会她,继续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医生?医生?我们这里换瓶子。” 女孩继续喊道。 医生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刚才在发呆被惊醒了一样,然后他半转过身,向这女孩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孩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自己母亲还剩下最后一瓶输液,到时候自己也算是能稍微踏实地睡一会儿了。 只是,渐渐地,女孩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好像有哪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女孩儿认为是自己太累了导致了精神衰弱,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慢慢地,女孩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前面那位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医生,本就有问题。 他……赤着脚! 是的,一名医生,在医院赤着脚走路? 赤着脚上班? 可能么? 女孩马上后退两步,把病房门给关上,然后马上自里面反锁,这是她下意识地反应。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着第六感,人类的祖先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时,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自然有着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也已经很久很久了,这种本能也在慢慢地退化之中,但有些人,内心本就更敏感一些,对那种危险的感知也比普通人更精敏一点。 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女孩看见那位男医生还在向这里走,他的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 一步迈出去之后,他的脚紧接着一个扭动,连带着身体也在扭动,像是卓别林无声喜剧里夸张搞笑的走路方式。 但在深夜,在医院,在没什么人的病房过道里,这种走路方式,带给人的不是喜剧,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大恐怖! 医生继续往这里走,其摆动的幅度也在越来越大,女孩甚至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女孩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出现这样子的一幕?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如果这是梦的话,请醒来。 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门后面,这好像,不是梦。 鼓足勇气,女孩再次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个医生已经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女孩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花眼了? 还是自己已经产生错觉了? 她没敢开门,哪怕是自己看花眼了,她也没准备在此时开门出去再确认一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在母亲病倒之后,她显得更加地谨慎。 外面,好像真的没人了。 女孩的脸贴在了门上面,以让自己透过玻璃可以获得更多的视野。 忽然间, 女孩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一张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的脸, 悄无声息地自玻璃窗那边出现, 他和女孩脸的距离, 只隔着一厘米不到的玻璃厚度! 女孩被完全吓傻了, 她忘记了尖叫,忘记了一切,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看着玻璃窗外的那个人,那张脸! 口罩,在蠕动,像是对方在口罩覆盖下的嘴巴正在说话,但对方口里发出的,不是人的语言,而是之前所听到的: “嘎吱嘎吱” 像是下雨天穿着雨靴行走在泥泞的水塘里。 而男医生的眼睛,更是大得夸张无比,是普通人眼睛的五六倍大,其眼珠子就像是泡得浮肿一样,有鸡蛋那么大的体积,几乎要从眼眶里挤爆出来。 同时,这眼珠子也在不停地摇晃着,晃晃悠悠的,像是木偶人的眼珠,可以上下翻转,仿佛随时都可能脱落。 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颤抖。 “咔嚓嚓…………” 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医生,正在开门! 女孩马上身体向前,抵住了病房门。 门她之前刚刚上锁了,所以外面没能打开,但正因为打不开,外面的医生开始撞门了。 “砰!砰!砰!…………” 女孩咬着牙,抵着门,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她很害怕,很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发生这种事。 “嘎吱嘎吱嘎吱…………” 随着撞击门的声音以外,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越来越剧烈和清晰。 “嘣!” 一声响动自门外传来, 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外面的那个不再撞门了,她倚靠着门,重重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请让自己快点醒来吧。 但很快,女孩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湿答答的,像是在自己身下有一滩水流了进来。 女孩低下头,看向地面, 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地上的脓水从底下门缝里渗透过来, 这是一张人皮! 最上面是一张扭曲成麻花的脸, 那一双巨大的眼珠子像是两枚刚刚打出的鸡蛋黄裹挟着鸡蛋清一样流动着。 “吧唧”一声, 其中一颗眼珠子爆裂开,腥黄色的液体溅射到了女孩的脸上, 另一个眼珠子则是继续打着转儿, 像是那个医生,躺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带着戏谑之色, 在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女孩崩溃了, 尖叫声, 响彻整个住院部大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周泽和老道顺着尖叫声找到了那一层,因为周泽腿脚不方便的原因,他们赶到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附近不少陪床的病人家属都出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 甚至还有一些穿着病人服的病人一只手拿着自己的点滴瓶一只手撑着墙壁过来吃瓜的,深刻诠释了什么叫生命不息,看热闹不止的劲头。 附近还有几个护士在安抚着一个女孩,也有人在打电话通知医院的保安,保安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周泽因为穿着也是白大褂,和老道很是轻松地挤开了人群走到了里面。 地上,是一滩黄褐色的脓水,还有一个像是鸡蛋黄的玩意儿在那里不断地浮荡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人把鸡蛋剥开丢在里面,只有周泽清楚,这玩意儿其实是人的眼球。 “老板,这家伙的羊水也破了。” 老道在周泽耳边轻声道。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喜欢犯浑,这可能是他的一种紧张情况下的自我保护机制,情不自禁地在紧张时刻给自己放松一下。 紧接着,周泽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下面的脓水里搅拌了一下。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蹲在一边,伸出自己的手指放进去搅拌了一下,讲真,这玩意儿太恶心了,但老板都这样子了,他只能跟上。 不得不说,老道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无论是在跟着上任老板还是这任老板时,他都有着很强大的学习模仿欲。 随即,老道看到了恨不得要吐出夜宵的一幕,周泽竟然将自己的中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然后低头沉思着,像是在分辨着这里面的成分。 同时, 还砸吧砸吧了嘴。 这么拼啊? 什么味儿? 老道犹豫了一下, 心里短时间内做出了众多的抗争,但最后, 他也把那根刚刚搅拌过脓水的手指送入自己嘴里,尝了一下,这味道,冲得得了不,入口腥辣的刺感就直接爆发出来,比喝高度白酒还辣嗓子。 甚至,还有一种陈年海鲜的味道,一种男孩子基本都知道部分女孩子也知道的味道。 老道的脸都要绿了,但一看自家老板神色如常地继续在那里沉思着,这一刻,老道心底莫名地生疼出一种对周泽高山仰止的情绪。 这味道都受得了,真不是人! 周泽侧过头,看见老道一副刚刚被受了精的凄惨脸状,再看看老道指尖上还残留着的液体,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老道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悲壮道:“神农尝百草,老板你能做的事儿,贫道自然也能做。” 周泽点点头,笑了。 老道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自己终于被老板所认可了,就像是菩提老祖在孙猴子后脑位置连敲了三下一样。 “我用的是食指搅拌,放进嘴里的是中指。” 周泽对着老道扬了扬自己的手指,继续道: “刚吃夜宵时牙缝里卡着韭菜了,掏弄一下而已,谁脑子有病才尝这玩意儿的味道,受虐么?” “…………”老道。 老道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马上胃部开始痉挛起来,推开周围的人群直冲卫生间开始去呕吐了。 周泽默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那个受到惊吓的女孩还坐在病房里,几个护士在她旁边安慰着,周泽没去询问女孩子的情况,毕竟之前自己在停尸间也经历了差不多的一幕。 只不过有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毛毛雨小场面,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死去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 致命伤来自于无比锋锐可以当利器的指甲, 尸体最后化作的脓水,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阵阵感到凶手并不是普通的人,而是一个隐藏在黑暗里的魔鬼,甚至,自周泽成为鬼差以来,他还没遇到过这么神秘手段丰富的对手。 那个东西,显然不能将其当作普通的厉鬼。 站起身,周泽走到了走廊另一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唐诗的电话。 “喂。”唐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帮我个忙,这里好像出现了一头……一头野生的僵尸。” “你可以去找植物。” 言外之意,是她没空,她懒得管。 “那就帮我喊一下白莺莺,让她到医院这边来一趟。” “这个没问题。” 挂断了电话,周泽再度觉得自己把唐诗养在身边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女人,简直比花瓶还花瓶。 还是自家的莺莺好。 都是女人,都不是活人,差距居然也能这么大。 老道胃里的酸水儿都吐出来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来到了周泽身边,有些埋怨地问道: “那东西杀人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出?” “他是故意的。”周泽说道。 “被他杀了的人都会变成僵尸?嘿,这跟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老僵尸片一样,被僵尸咬过的人,也会变成僵尸。” 说着,老道看着周泽的眼睛,有些些跃跃欲试。 “看什么?” “额,老板,有个小小的请求,是不是僵尸都能变得跟白莺莺那样?” “直接说目的,别拐弯抹角。” “额,咳咳……贫道的意思是,你看呐,老板,贫道一把年纪了,指不定哪一天就双脚一蹬就投奔西方极乐去了。” “你是道士,不是和尚。” “额,那就是两脚一蹬,羽化飞升了,但老道担心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 “…………”周泽。 “所以,老板,如果到那一天,你能不能帮我咬一下?” “我嫌恶心。” “…………”老道。 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被僵尸咬一口也变不成僵尸,不信你回去后可以让白莺莺对着你脖子咬一口,除了中尸毒加速你的蹬腿以外,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效果。 至于变成僵尸,还不如自己选个大凶的墓穴把自己给埋葬下去,兴许百十来年后,你也能蹦跶出来,不过这之后的你,其实和现在的你没什么关系了,是一个新的生命。” “电影里都是骗人的?” “你说呢?” 老道有些颓然,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延续生命的方法,谁知道却是这个结果,但老道还是有些不死心,道: “那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结局呢?”周泽问道,“直接裂开了,骨骼器官全都化作了脓水。”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被当作了养料,被人吸收了,他们不是变成了僵尸,退一万步说,这种僵尸,你愿意去做么?” “那他还会不会继续杀人?”老道有些担心道。 “如果他没吃得饱的话。”周泽抿了抿嘴唇,“当然,就算是吃饱了,也不是就不会饿了。” 周泽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老道道:“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另外那些尸体最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手机在此时响起,周泽拿起了手机,发现来电显示上是“王轲”的名字。 自从上次“吃肉”的事儿之后,周泽就没再和王轲联系过,而王轲也答应过自己不会主动联系自己了。 “喂。”周泽还是接了电话。 “很抱歉我得食言了,但我觉得这件事你会感兴趣。”王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说。” “那个小医院的群体性死亡事件,你听说了么?” 周泽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一滩脓水,道: “刚听说。” “我是警局的兼职顾问,平时帮忙做做心理侧写什么的,这次事情很严重,我也被邀请去帮忙了,根据现有的已知条件,我要临摹出凶手的一些心理和外貌上的特征,呵呵,为此,我画了一个素描,你想看看么?” “好。” “叮咚……” 微信传来的消息提示音, 周泽缩小了通话,打开了微信, 这是一张很草率的随笔素描,但素描中的人物,却让周泽瞳孔一缩。 “你在开什么玩笑。”周泽问道。 “呵呵,我不相信是你,但我根据已知条件和线索画出的人,真的和你很像啊,怎么样,这次事不算我求你,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兴趣?” “我这里,可以拿到警方调查的所有资料。”电话那头的王轲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也觉得有些无奈,但我越发觉得,这次事情的凶手,可能并不是人。” “你在警局么?” “不,我在家,你可以到我家来,卷宗和最新的资料都会向我这里汇总。”王轲顿了顿,道:“另外,我还在煮肉汤做宵夜,你可以来吃一点。” 后一段话被周泽直接忽略了,他直接道:“我会过来。” 说完,周泽就准备挂断电话了,但王轲的声音又传来:“先别急着挂断电话。” “还有事?” “嗯,以前没机会对别人说,说这种话对别人也不好,像是骂人的一样; 但这次,难得有这个机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这句话: 清明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上行人欲断魂 周泽和老道走出医院时,白莺莺恰好打车过来,她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卫衣,看起来青春靓丽得很。 虽然沉睡两百年,但她的年纪却依旧停留在二八年华。 “老板。”白莺莺隔着马路对周泽打招呼。 “所以野生的就是容易搞事情。”老道吸了吸鼻子,看着正在从对面马路走来的白莺莺,感叹道:“还是家养的懂事。” 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幕后凶手很大可能是一具僵尸,而书店里,正好也有一头家养的僵尸,那就是白莺莺。 老道可是亲眼见到过白莺莺负责打扫卫生招呼客人的,忙完了工作还得陪着老板睡觉,真是新时代新世纪最乐于奉献的好员工。 “老板,事情很严重么?”白莺莺走过来问道,她清楚,如果事情没棘手到一定的程度,老板也不会特意喊来自己。 周泽看了看老道,“你跟她说一下情况。”随即,周泽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众人一起上车。 车子开到了别墅区,三人下车后直接走向了王轲所在的别墅。 按了门铃,很快,王轲打开了门,对着周泽等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汤马上就好,大家一起喝点,忙工作也不能亏了身体。” “先生这话说得贫道很认同。” 老道喜不自禁,他夜宵才吃了一半就不得不结账跟着周泽跑回医院,现在肚子里其实还没完全饱。 众人在客厅里坐下,王轲拿着一个托盘端着四碗肉汤过来,周泽、老道以及白莺莺面前都放了一碗,他自己也端着一碗。 肉汤很纯正,撒着葱花,还有一两滴麻油在上面,每一碗里还有两三个肉块,老道没客气,端起来直接开吃,吃得很是尽兴。 看着老道端着碗在大口大口地喝汤,周泽坐在边上,微微摇头,不知怎么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恶心感,明明他面前的汤根本就没动,但那种反胃劲儿却无比的浓郁。 白莺莺也不吃东西,面前的汤也没动。 “哈,过瘾!” 老道用手背擦了擦嘴,见周泽没动筷子,有些意外道: “老板,喝一点吧,暖暖身子。” “我不饿,你吃吧。”周泽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老道推脱了一下。 “吃吧,别浪费了。” 说着,周泽还把原本放在白莺莺面前的那一碗肉汤也送到了老道面前。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王先生这厨艺,真没得说。” 老道开始继续大快朵颐起来。 周泽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只能站起身,看向王轲,“聊聊案子吧。”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示意周泽跟着他一起进书房。 书房的案头上,摆放着很多资料。 “喏,这是刚送来的照片,被解剖了的尸体还好,没发生什么事儿,但有几具没来得及解剖的尸体,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尸体化作了脓水,而且还出现了死人不可能有的一些应急反应。 比如忽然在担架伤坐了起来,还有人听到了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响动声,我收到这些消息后,马上就想到了你。” 王轲将一叠照片放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一边翻阅着照片一边问道: “还有什么线索?” 照片上的事情,周泽都清楚了,他还在刚才亲身经历过。 “警方调查了所有死者的身份,其实没有太大的意外,死者基本都是和那个医院有关系的人,也因此,警方的思路是这是一起仇杀,凶手做出了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报复。 现在警方已经在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和这家医院有着医疗纠纷的嫌疑人身上了,不过,这事儿还真是让人很意外,这家医院,不经查,况且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恶性事件,有些东西根本就瞒不住了。 赌博,拿人命当赌博的游戏,这还真是让人吃惊啊。” 王轲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同时开始转动自己手中的钢笔。 “还有呢?”周泽继续问道。 目前为止,王轲哪里所得到的情报都是自己知道的。 “没了,想要锁定凶手的身份,先要把这整个地下黑色产业链给连根抓起来,然后从那些赌博输了的人那里,先选择当地或者本省的赌徒进行调查,另外,一些被送去当作赌博工具的人,他们的家属,也是被重点怀疑对象。 这样一来,目前的嫌疑人真的非常之多,调查难度和耗时也很大,我还在等更具体一点的消息。” 周泽有些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准备告辞,王轲提供的情报,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 “别走啊,再坐一会儿。” 王轲挽留道, “再喝点汤。” “那就真没什么好聊的了。”周泽说道。 你再提喝汤我不走也不行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一件警方没有发现我却发现了的事情。” 王轲后背向后靠了靠,看着周泽,他的目光隐藏在镜片之下,显得有些深沉,“但我怕你误会我。” “可以不说的。” 周泽没去追问,讲真,这件事,他可以管,也可以不管,他只是一个鬼差,又不是龙虎山上的天师,没多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情怀。 野生僵尸,按理来说不归周泽管辖,除非那头僵尸吃饱了撑的来攻打深夜书屋, 否则他完全可以在书店里,该吃吃,该睡睡, 而且,就算那头僵尸真的脑子抽抽了主动来书屋,有自己,有白莺莺再加上唐小姐,估计最后倒霉的还是那头僵尸。 “还是告诉你吧。” 王轲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调过头来,放在了周泽面前。 照片上的背景是一家医院的门牌,就是出事儿的那家医院,周泽还看见了照片后面的那个熟悉的大钟。 “照片里总共有十七个人,里面有四个保安,四个护士,三个医生,还有两个做行政管理的,站在最前面的,有四个人。 最中间两个分别是医院的出资老板还有一个是那个赌博平台的一个负责人,最左边的则是通城当地的一位有名望的老医师,已经退休了。 医院死亡事件里,四个保安,四个护士,三个医生加两个管理员,当天就死了。 然而,最前排的四个人里,有两个人,则是在一周前相继死亡的。 比如这个医院的出资人,在一周前遭遇了车祸,这个老医师,三天前被发现死在了家里。 刚刚得到消息,这个赌博平台老板死于今晚跑路的途中…………” 王轲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 周泽伸手,放在了照片上,然后轻轻推开了王轲按在照片上的食指。 “我很好奇,这第四个人,是不是还没死?” 王轲慢慢地挪开了自己的手指,之前被他用手指罩住的第四个人的脸,露了出来。 一张让人很熟悉的脸, 是王轲的脸! 周泽抬起头,看向王轲。 王轲双手摊开,“稍安勿躁,听我解释。” “很让人意外啊。”周泽点了一根烟。 “别急着下结论,这事儿还真和我没关系,这个老板是我大学一个寝室的,他说开了一家诊所,请我过去出席一下剪彩,我不可能不给这个面子,事实上,我的身份和那个老医生一样,那天都是来撑个场面的。 他们做的什么勾当,比如拿人命赌博这件事,我是真的不清楚,开业之后,我也没再去过这个医院,也没从这个医院里获得什么好处,更和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王轲看着周泽, “事实上,你很难以想象这个黑色产业链到底有多暴利,哪怕这里面刮出薄薄的一层油水,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如果我真参与其中,我还会为我的心理研究事务所的发展而为钱发愁么? 上次郑先生女儿的事情,你也看得出来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我缺钱,而我如果参与了这件事,我还需要去郑先生那里忙前忙后当孙子么?” 王轲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他不可能预知到现在要发生的事儿然后在过去就开始在周泽面前演戏。 “所以,你喊我来,一起参考这个案子拿证据给我看,只是一个幌子?”周泽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抖了抖烟灰,看着那些灰烬落在了书房的地毯上,缓缓道: “你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自己怕死,让我来保护你?” “别把哥哥我说得那么不堪。”王轲摘下了金丝框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我做出的心理侧写,最后临摹出来的画像,真的很像你。 我找你来,其实是向你坦白的,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可能是你杀的,你的身份……嗯,我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你的话,我喊你过来,不也省事儿了么?” 周泽摇摇头,“我没那么闲。” “如果不是你,那么,我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就得死了。”王轲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待到明天再走,你最好祈祷今晚凶手就来找你。” 言外之意, 过时不候了, 周泽不可能给王轲当贴身保镖。 “你夫人和女儿呢?”周泽问道。 “我让她们在楼上早点休息,我不想惊扰到她,好在,那个凶手现在只是在杀照片上的人,没表现出要灭人满门的意思。” 周泽闻言,点点头。 走出书房,周泽看见老道把茶几上的三碗肉汤,全吃了,正很是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好吃么?”王轲文老道。 “很好吃,这手艺,绝了,这肉,也很香。”老道赞叹道。 “呵呵,这是我妻子今天特意去农户家买的新鲜猪肉。” “有心了。”老道舔了舔嘴唇。 “锅里还有,等会儿我再去热一下。” “那感情好。”老道显然没吃够,等再消消食,他还能继续吃。 这时,自楼上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亲爱的,是来客人了么?” “嗯,你继续休息吧。” “好的,亲爱的,你也早点忙完休息,厨房我明天来收拾。” 女人站在楼梯拐角说完话,转身又走入了卧室; 她躺入了床上,这是一张红色的大床,显得很是喜庆,当然,也显得有些土气。 现在用这种大红颜色床单的人家,哪怕在农村也很少了。 而且, 在床单的边缘, 还有一滴滴的殷红, 正在滴落下来, 在床底下,凝聚成了一滩, 滴答, 滴答, 滴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 王轲的生活,很无聊,也很枯燥,他是一个工作狂,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人生而努力着,不惜一切地往上爬。 小时候穷怕了的人,往往在长大后对金钱有着更大的执着,他们渴望金钱积累所带来的安全感。 而且,正常家庭出生的人是很难理解孤儿院走出孩子的心理的,他们所欠缺的,不光光是“金钱的安全感”那么简单。 以前的周泽,也是一样的,不过二世为人,周泽惫懒了许多,更看开了许多。 没有什么执念是“死一次”所不能解决的, 如果不行, 那就多死几次, 你也就看开了。 王轲提议玩扑克,周泽不置可否,白莺莺不屑一顾,老道有心捧场但两个人玩扑克实在是玩不起来,只能作罢。 到最后,王轲直接把自己病人的病例拿出来进行研究,直接开始了工作,没看出了他到底有多么的惊恐。 周泽看着自己的这个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哥哥”,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哪怕是死前,也想拥有更多,追求更多,大家都很享受工作带来的快感,那种积累和类似松鼠往自己树洞里藏坚果的满足。 不管还有没有明天,都必须工作。 窗外,开始出现了亮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有些慢,但也有些快,那个僵尸没来,没人叩门,也没人破窗,今晚,很安宁。 周泽特意多等了一段时间,一直到了上午,周泽才打算起身。 “今天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王轲没有死皮赖脸地来求着周泽不要走继续保护自己,他低着头,继续看着自己的病例,当周泽辞行时,他才抬起头,略有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对周泽笑了笑: “吃了早餐再走吧。” 老道很想点头,但他得看周泽的脸色,反正对于老道来说,他对王家的吃食那是满意得不得了,精细精致,追求味蕾享受为主而不是单纯地为了填饱肚子。 “不了,不用麻烦了。” 周泽对王家任何和“吃”有关的东西,都带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闻言,老道有些失望,其实他昨天口福不错,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居然也没闹个肚子。 “客人要走了么?” 这时候,王轲的妻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衣,因为有客人在的缘故,所以额外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但依旧可以看出来她那姣好的体态。 少、、、妇风流,韵味流出。 白莺莺站在周泽伸手,轻轻拽了拽周泽的手臂,周泽顺着指点看过去,看见了王轲妻子左腿小腿上的那一串红色的痕迹。 像是血,从茂密的丛林深处顺着溪水的路径蜿蜒而下,流下了岁月折腾的痕迹。 “亲爱的,昨晚睡觉时我居然把我那瓶红色指甲油给打翻了却还没注意到,等早上醒来时,看见地上那一滩红色,把我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前阵子看了一部恐怖电影,你知道么,我还以为你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趁我睡着时把我吃了呢。” 王轲妻子走到王轲面前,伸手抚摸着王轲的下颚,丈夫一夜未眠,她有些心疼。 “你太瘦了,我吃不饱呢。”王轲笑着调侃回应,“去做早餐吧。” “不用了,嫂子。” 周泽再度拒绝, “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来我书店找我,对了,我书店现在搬到南大街了,离这里也不远。” 周泽这意思是,如果真的预感到什么不对劲,可以来自己书店避难。 这是周泽所能做的最大程度了,他不可能24小时待在王轲身边不离不弃地保护他,况且,今儿个是清明节,正是自己书店“生意好”的时候。 很多新客人会因为清明节的到来而涌入书店,这是一笔大生意,类似于旺季,周泽不愿意错过。 谢绝了王轲夫妻的挽留,周泽三人走出了王家别墅。 刚走出去,周泽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阳台。 王轲的女儿应该还在睡觉,现在是清明节假期,她不用上学。 小萝莉应该还没回来,或者,她根本回不来了,事实上,如果小萝莉回来了,估摸着王轲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了,那头僵尸真的想来王家复仇很可能也是有去无回。 “老板,那个,真的是红色指甲油么?”白莺莺在周泽身后问道。 “也可能是月经怕尴尬所以找了个借口。” “…………”白莺莺。 周泽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向白莺莺,道:“你应该是停了吧?” “…………”白莺莺。 这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回答,还有,僵尸哪里会来那种东西! 三人走到了小区门口,因为是上午了,所以这里挺热闹的,街面上不少摊位已经开门。 不管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人们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一个四肢健全的中年男子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碗,正在那里乞讨,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身上脏兮兮的,嘴里不停地“啊啊啊”,像是一个哑巴。 等老道经过时,乞丐伸手抓住了老道的裤管,示意老道施舍一点给他,老道毕竟是一副出家人的打扮,看起来更好糊弄钱一些。 乞丐也是一个需要丰富经验的职业,也懂得区分和着重选择自己的客户群。 谁知道老道直接一挥衣袖,将乞丐抓着自己的手给挡开,同时对着乞丐啐了一口,骂道: “有手有脚,年纪比贫道还小,做点什么事情不好,偏偏在这里乞讨,你家祖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净了!” 以老道的年纪和身份,说这些话来,倒是一点都没错。 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开直播,还要伺候鬼,自己平时挺节俭,但周泽听白莺莺说过老道似乎还在山区里资助了几个贫困学生。 乞丐闻言,颇有恼羞成怒的意思,直接站起身,只听得他一声惨叫,然后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张牙舞爪,“啊啊啊啊!”地喊着。 直接意思是老道打了他,言外之意就是他要讹人。 老道看到这一幕,气得都要笑了,恨不得真的上去给这赖货打上几拳。 当然,四周也开始有围观的人出现,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也没人给这个乞丐说话或者出头。 这年头,大家的同情心早就被一个个乞丐骗子给耗得差不多了,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但这年头,有时候看似“弱者”的人,经常出现反转,可能他的日子过得比同情他的人还要好。 周泽则是微微皱眉,他不愿意为这种事情耽搁什么时间,对白莺莺使了一个眼色。 白莺莺会意,靠近了人群。 乞丐只觉得自己身下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当即跳了起来,喊道: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他能说话了,人群里当即传来了哄笑声,虽然不明所以,但大家都觉得有趣。 乞丐灰溜溜地跑了。 老道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道:“有些人,活该受穷。” 周泽笑了笑,没说他之前看见乞丐兜里的手机是苹果X。 三人凑合着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白莺莺很贴心地带着酸梅汁,这次周泽多吃了一些,昨晚夜宵他一口都没吃,也确实需要进食补充一下能量了。 吃完饭,白莺莺准备打车回书店。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背影佝偻的老者从三人前面走过去,老者左手提了一个包,右手提了一个塑料袋,像是刚买菜回来。 让人注意到的是,老者提包的左手只有两根手指,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残疾人。 老道看到了这一幕,主动走上前,问需不要帮忙。 老者摇头示意说不需要。 老道说“老哥,没事儿,你是住这个小区吧,我帮你提着送回去。” 但老者还是坚持地微笑摇头示意自己可以,他自己的事儿,可以自己做,并不需要帮忙,哪怕他那两根手指提着东西确实看起来很吃力。 老者往前走了,应该是住的和王轲同一个小区。 老道长舒一口气,道:“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啊,四肢健全的年纪不大的人,跪在地上想要不劳而获乞讨,要白食。 但这个残疾年纪比我还大一轮的老哥哥,却还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当浮一大白,这大早上的鸡汤,过瘾。感觉这一天又是元气满满充满正能量的一天。” 老道在那里自言自语外加自我满足,这是每个喝了鸡汤的人都有的情况,仿佛自己的心灵在刹那间被净化了一般。 “他东西掉了。”周泽开口提醒道。 “啥,钱包掉了么?那我赶紧给人送回去,他这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确实容易忘事儿记性也不会好,也不容易啊。” 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周泽,然后整个人一愣,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只见周泽手里拿着的是一根中指的指节,尾端还带着血渍,甚至上面还升腾着淡淡的热气,当真是新鲜得很。 “你说得对,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 连手指掉了, 都没察觉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舌尖上的家宴 “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依旧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轲抬起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了玄关口,他看了一眼显示器,外面摄像头拍摄到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 老者低着头,看不清楚真容。 王轲没准备开门。 但只听得“咔嚓”一声, 门被打开了。 王轲后退了一步,老者出现在门口。 门口位置,更是传来了一阵阴风,四周的温度,也缓缓地降低了下来。 “吧唧”一声, 老者手中提着的塑料袋落了下来,里面撒出来一些酸菜还有一些葱姜蒜之类的东西。 “待会儿做饭吃。” 老者的声音有些糯糯的,不是小女生说话的那种糯,更像是喉咙里全是积液所发出的声音。 王轲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甚至冷静到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然后又戴了回去,道: “虽然我知道劝服你的概率不大,但总得尝试一下,我和那个医院,真的没什么关系。” “哦。” 老者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他的皮肤在此时开始褶皱起来,先前只是有些老年斑,而现在,则是彻底化作了干瘪的榆树皮。 粗糙,干裂,眼眶也随之凹陷下去,空洞的眼眸里仿佛有一团绿色的火苗在摇曳。 “谁在乎呢。” 老者向前一步,拉近了自己和王轲的距离, “别人不在乎我们这种人的贱命,我为什么还要去在乎别人的命?” 看着老者一步一步地和自己拉近距离,王轲叹了一口气,“我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好人,然后,我对你的遭遇,也很同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怎样的遭遇……” “砰!” 王轲的废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地上,老者手中的力道很大,大到王轲这个成年男子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崽。 这一摔真的不轻,王轲左臂直接骨折,胸口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我做事,也不想讲证据。” 老者在王轲身边蹲了下来, “总之,那张照片里的人,和那个医院有关系的人,都得死。” 说完,老者伸手在王轲脸上拍了拍,老者的手指缺了几根,断裂的位置还有绿色的脓水不断地冒出来,看起来很是恶心。 王轲长舒一口气,忍着剧烈的痛楚感,他似乎有些认命了。 而就在此时,老者抬起头,看向了楼梯口,王轲的妻子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下方的这一切。女人换了睡衣,现在是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原本打算出去晨跑的。 “回去乖乖睡觉,我不杀女人。” 老者狞笑了一声,站起身,伸手拖拽住了王轲的脚踝,他走在前面,被拖着的王轲在后面,二人一起进入了厨房。 王轲的妻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站在了厨房门口。 老者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的女人,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但他原本以为女人会打电话去报警,但是她没有。 她原本以为女人会拿什么东西来和自己拼命,抢救自己的丈夫,但是她也没有。 甚至,老者觉得女人尖叫,哭泣,哀求,逃跑等等举措都可以理解,但女人接下来的反应,却有些让人瞠目结舌。 女人在厨房门口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把老者带来的酸菜等配料提了进来,主动从厨房小柜子里取出了各种调味品,同时开始帮老者涮洗锅碗。 躺在地上的王轲看到这一幕,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有些无奈道: “老婆,你又犯病了。” 老者被女人的行为也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弄不清楚,也就不去想了,老者将王轲提起来,将他的脖子按入洗碗池之中,打开水龙头,开始用凉水冲洗。 一边的女人拿起刀,没砍老者,而是开始帮老者切蒜切葱,速度飞快,显示出了其厨艺水平;同时还顺带着把煤气阀门打开,给锅里倒了油,点了火。 老者带来这么多的配菜是为了做什么,其实已经很清楚了,而女人,像是在帮老者打下手一样。 厨房里,很和谐,各司其职,大家都在准备烹饪一道美味的菜肴,也都在为此而努力着。 王轲也没反抗,他也清楚,自己反抗不了了。 老者伸手,攥住了王轲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紧接着,老者用自己的指甲在王轲脸上的皮肤上不停地游走。 像是一个去商场买肉的客人,在选择到底买哪一部分的肉好。 “先炒,再骨头煲汤,好吃。” 王轲的妻子站在边上对老者说道,她说得很认真,说明她经过了深思熟虑,同时,还咽了口口水,她有些饿了。 老者似乎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受害人妻子有些习惯了,居然真的思索了一下,最后同意了王轲妻子的意见。 老者准备用指甲切肉,但王轲的妻子主动将菜刀递送过来,示意老者用菜刀。 她指了指老者的指甲,道:“脏,不卫生。” 有丰富厨房经验的家庭主妇知道,食材的新鲜程度往往决定着一道菜的好坏,对待食材必须尽量做到苛刻和细致,不让任何的外在因素影响到食材的口感,这是对自己的负责,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家人负责。 而已经成了尸魅的老者,接连“吃”了十多个医院里的人补充自己,也算是此中老饕了。 他深知一个人的性别年龄以及工作环境体形的差异,往往也决定了菜肴口味的区别,老者看中了王轲,身上瘦肉多,人近中年,不显得油腻,骨骼发育健全,很适合食用。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而老者清楚地知道如何烹调这道菜的秘密,这是他打算杀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他打算用更隆重一点的方式来犒劳一下自己。 他相信,以这种方式,能够抚平自己死前所经历的愤怒和悲伤,这是,食物的神奇效用。 老者眼眸中绿色的火焰一阵摇晃,接过了刀,只是他手指不是很多,拿起刀时,显得有些不稳,但还是用仅存的手指扣住了刀柄。 王轲在摇晃,老者只能反手用刀背对着王轲的后脑击打了一下,王轲直接昏厥了过去,就像是杀鱼时把鱼拍晕一个道理。 而后, 老者的刀口落下! “哐当!” 一声脆响, 老者手中的刀飞了下来,一条长长的舌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是一道皮鞭抽中了老者的手腕,同时将那把刀席卷而走。 王轲的妻子回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老者也看向了厨房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小萝莉。 小萝莉张着嘴,半截舌头还在外面,那把菜刀在她的脚下,眼眸子里,光泽闪烁,看起来气势逼人,但是她的一只手,其实已经抓住了门框撑着自己的身体,显然,她早就是强弩之末,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王轲妻子看向小萝莉,温柔地招招手,道: “蕊蕊醒啦,来,去刷牙洗脸,等下来喝汤。 是用爸爸的肉做的汤哦,很好喝的,碗里面,都是浓浓的父爱。” 小萝莉有些复杂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她还在那里兴奋得不能自已。 老者微微侧过头,盯着小萝莉。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小萝莉强打起精神, 口中的舌头再度延展开来, “阳间,不是你这种孤魂野怪所能撒野的地方,你只是尸魅,还没有跳出去的资格!” 舌头再度射出,击中了老者的胸口。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老者的胸口直接凹陷了下去,整个人也倒飞出去,撞在了瓷砖墙壁上,身后的墙壁已然出现了一个凹坑,龟裂了一大片。 但胸口洞空的老者又慢慢地爬起来, 他的指甲又黑又长,嘴角也开始有脓水滴淌出来,但他还是重新站起,继续看着小萝莉: “还真有…………黄泉?” 老者有些迷茫, 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亲人, 每个人,都有黄泉情节,因为每个人在自己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至亲的人离去。 黄泉,在中国人眼中,是一个寄托哀思的场所。 小萝莉的舌头再度伸展出去,但很明显,这一次的力道比上一次虚弱了许多。 老者双手伸出去,抓住了舌头,身体虽然一震,但没有被再次弹飞,紧接着,他的指甲开始疯狂地切割这条长舌。 “噗!” 舌头断裂, 小萝莉跪伏在了地上,身体一阵痉挛,眼眸深处的光彩也时而清晰时而迷茫。 她好不容易从蓉城逃回来, 没成想,居然有一个不成形的尸魅趁着这个时候打上了自己的家门! 换做其他时候,这种角色胆敢冒犯自己,自己定然让他形神俱灭! “你是……鬼差?真的有阴司,也真的有地府?” 老者的模样很可怕,胸口一个大洞,身上也到处都是脓水,他先喃喃自语,随后发了疯地一样开始咆哮: “既然有阴司,既然有地府,那为什么该下地狱的人却没下地狱! 那些恶人,那些罪人,还能在阳间继续祸害人! 我……我……我要把你们全都吃掉,把你们这帮废物,这帮尸位素餐的家伙, 全都切碎丢进锅里去煮!” 老者说着,将昏迷中的王轲再度提起来,同时“哐当”一声,原本的锅被他扫开,煤气灶上的蓝色火焰还在升腾着。 老者狞笑着作势要把王轲的头向火苗里送。 小萝莉挣扎地抬起头, 呵斥道: “你还要旁观到什么时候,你不想我活着回来我理解,难道连你的发小,也能见死不救?” “我是真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玄关处,走出了周泽的身影,他走到了小萝莉跟前,看着跪伏在地上撅着ding儿的她, 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属于活不过半集的低级龙套的低级快感。 简而言之,就是小人得志便猖狂! 你也有今天啊。 “来,叔叔摸摸。” 说着,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揉了揉。 嘿嘿, 你居然也有今天。 小萝莉紧咬着嘴唇,目露羞愤之色,嘴里咬出两个字: “救人。” “你真把他当爹?” 周泽有些意外。 周泽知道她受伤了,她也原本可以不下楼,但她还是出现了,看来自己这个发小,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居然能让一个鬼差愿意搭出自己的命救他。 再反观自己, 现在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反派角色, 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东西了。 试探小萝莉到底回来没有,只是临时起意,但如果周泽早点进场,王轲至少不会遭受皮肉之苦。 周泽也有些恍惚,人,好像确实会变的。 以前的自己,多么善良多么急公好义,医者父母心, 现在的自己,好像比以前,自私了许多。 当然,也由不得周泽不去谨慎,小萝莉的存在,就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得不去慎重对待。 老者见周泽走进来,还愣了一下,但见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只顾着和那个小女孩说话也没看自己,当下也不犹豫,继续将王轲的头向火苗那里送去。 “嘤嘤嘤!” 厨房窗外传来了叫声, 紧接着, 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直接撞碎了窗户玻璃飞了进来,将老者砸倒在了地上,王轲也滚落在旁边,免去了被烧烤的结局,至少,暂时是这样。 老者很快弹起身,抓向了那道白色身影,一时间,厨房里不断传来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两个人在挥舞着大锤拼命地砸着东西。 接下来, 就是家养的和野生的之间的战斗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大的一单业绩! 很长时间以来,周泽就没见过白莺莺打过架,白莺莺每天的工作其实就是打扫卫生当营业员以及吃鸡和陪睡。 但周泽一直没忘记,当初的自己和许清朗第一次正儿八经面对苏醒后白莺莺时的情景。 白莺莺为什么会这么乖巧? 是因为曾经被自己插得不要不要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变成了一只小鹌鹑,就比如上次周泽看见玩游戏时的白莺莺,她的本质,并不是一个软妹纸。 僵尸,毕竟是僵尸,一些烙印在骨子底的凶厉因子,是不会被磨灭的,正如周泽在“喝酒断片儿”之后到底会做什么,其实自己也没什么意识。 如果僵尸真的都是乖巧温顺的宝宝,白夫人当初去地狱时,也不会特意吩咐周泽在下一个寒衣节里用竹子将自己的尸身给焚毁。 那个老头,在小萝莉口中是“尸魅”,周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大概可以推算出来,应该还不如正牌僵尸。 至少白莺莺不会提个塑料袋手指就忽然断裂下来,也不会全身上下不停地冒着恶心的酸水儿,如果白莺莺也这样,那么周泽宁愿继续睡冰柜也会让她陪睡的。 甚至等到寒衣节来临时,周泽会毫不犹豫地把白莺莺烧掉祭天。 所以说,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很多人在颜值比拼中受伤后会不甘地说几声“内在最重要”; 但实际上,哪怕你死了,是否具备颜值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轰!轰!轰!” 厨房里传来阵阵轰鸣声, 地板被砸裂, 墙壁被砸凹陷, 两头尸体的对决,各个力大无穷,闹出来的动静当然不会小,但可以看得出来,白莺莺占尽了上风,甚至还犹有余力。 而且,先前老头就已经被小萝莉重创过一次了。 “轰!” 一声巨响,白莺莺直接将老头摔在了地上,一时间,汁水飞溅。 老头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看起来像是《加勒比海盗》里常出现的骷髅水兵,身上也就剩下那几两肉还在那里敷衍地点缀着。 “啪啪啪啪啪!!!!” 刚刚一直在玄关外观望着的老道这个时候终于走了进来,为白莺莺鼓掌欢呼,高呼莺莺你是最胖的。 “沙莎莎…………” 拖着老头的身体,白莺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老头滑行过的瓷砖上,留下了好几条绿色的痕迹。 但他还没死,真的没死。 不论其他,单纯地看他的生命力,就已经够恐怖的了。 而白莺莺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奶狗, 周泽一声令下, 她就冲了出去,把猎物扑倒,然后拖着猎物来到周泽面前,敬上。 周泽在老头面前蹲了下来,他看着老头,老头也在看着他。 “你……你也是鬼差…………” 周泽点点头。 “瞎了眼的鬼差…………” 老头对着周泽啐了一口,如果不是其下巴没有皮肉了,说不得就得有两口浓痰飞射而出。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那天我在医院时,你是不是也在旁边看着?” “我不在。”老头回答道,“所以……医院里的人……是被你……弄晕的?” 周泽没回答。 “那些人……是渣滓……”老头重复道。 “嗯。”周泽表示同意。 “渣滓,就该杀,该吃!”老头倔强道,“老天让我没死透……就是让我……让我来清理……清理他们的。” “那他呢?”周泽指了指一边昏迷着的王轲。 老头犹豫了一下,被白莺莺一顿胖揍之后,他的愤怒情绪也消减了很多。 所以,当你心情不好时,可以去街边桌球厅或者舞厅,对着那帮聚集在一起身上还有纹身或者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家伙弹一波鼻屎,然后你马上会心情舒畅。 “我不知道……”老头回答道。 王轲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很坦然地解释,自己面临自己生命威胁时,依旧在做着自我的阐述,实际上,很能说明问题了。 要么这货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怕死,要么,就是他本就问心无愧,死也可以死,但不能给我头顶扣个屎盆子。 “但你还是打算杀了他,煮了吃肉,你吃人吃上瘾了吧。”周泽笑道。 老头不说话了。 “你说老天爷没让你死成,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也承认,那个医院里的渣滓们,连我都想让他们一个个早点去地狱报道。 但你最后已经养成了惯性,你已经慢慢地不在乎你杀的人是对是错了,因为你已经迷上了这种感觉。 我曾经听说过国外一个检察官的故事,他早些年抓捕了一些违法的贪官,名声大噪,后来,他为了持续这种感觉,用违法手段甚至故意栽赃陷害一些高官以成就自己的名声,说得,其实和你一样。” 周泽伸手在老头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又有些后悔自己这个举动,把手放在老道裤管上擦了擦。 “…………”老道。 “当你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只是你自己还没察觉。”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好了,说这么多,你也听得累了,你也该早点上路了。” “我不服…………我和我的家人…………受到的苦难……和迫害……为什么没人……没人在意……我和我的家人…………” 周泽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摇摇头, “我能猜测到你的故事应该很伤感,也很悲惨,肯定曾遭受过那家医院的荼毒,故事讲出来后,肯定闻者为伤悲。 但可怜和苦难并不能成为你施暴的理由, 因为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承受过苦难的人也多了去了; 绝大部分人都在克服着苦难,以积极的姿态去面对新生活。 哪怕有人因此自暴自弃,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也没去伤害别人,独自承受伤悲而已。 所以,你又有什么特殊的? 这不是理由,永远都不会是。” 老头闻言,沉默不语。 “所以,我最讨厌的一档节目就是记者去采访杀人犯的节目,节目里,他们总是在忏悔,总是在控诉自己以前生活多悲惨,自己多可怜。 甚至,监狱方和记者还会去联系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原谅罪犯,好让罪犯更好地接受改造重新做人。 多么美好? 多么感人? 他们甚至连受害人家属去‘恨’的权力,都得去剥夺掉。 但可惜,这档节目还一直挺火的,毕竟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拉屎的人,真的很多。” 自言自语了一番,周泽又看着老道:“我说了这么多,是要多收钱的,现在高级一点的殡仪馆也有给家属心理按摩的服务,我这也算是附加服务,等你下去后,多给点纸钱,晓得么?” 老者缓缓地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灵魂吧?或者是意识团之类的东西,毕竟你不是正经的僵尸。现在,从你体内飘出来,我送你进地狱。” 老头放下了低垂着的手,看样子是认命了,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开解,周泽不清楚,也不在意。 然而, 在下一刻, 老者的身体忽然一阵抽出,他那几乎断裂的脖子竟然提了起来,张开獠牙,对着周泽的身体一口咬了过来! “噗!” 周泽没动,但他的指甲直接刺入老者的身体,指甲内环绕的黑气开始疯狂地在老者体内肆虐着,这是一种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酷刑,甚至完爆之前白莺莺对老者身体上的打击。 老者的嘴还没咬到周泽就直接哀嚎了起来,他很痛苦,万分地痛苦,他也在祈求,祈求周泽抽出指甲。 但周泽没有动,平静地看着老者在自己面前痛苦万分。 很显然,周泽之前废话了这么久,心理按摩开解了这么久,还是没用。 这也足以可见,那一档探究杀人犯内心可怜和阳光的节目,也没什么鸟用,很多人都有冲动都有仇恨的情绪,但正常不会去以冲动和愤怒的名义去杀害无辜的人,一旦这么做了,就不是人了,是畜生。 “其实,我对你没想象中那么厌恶的。”周泽淡淡地说道,“但你已经控制不住你自己了,你终究不是诛杀恶魔的骑士,甚至,已经变成沦为等待骑士去诛杀的恶魔。” 在周泽指甲的逼迫之下,一道黑色的光团从老者体内飘散出来。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伸手抓住了光团,将其丢了进去。 周泽没把老者灵魂打散,还让他下了地狱,留了一线机会,并不全是因为他舍不得业绩点,而是当初在医院门口的自己,其实也曾心生借刀杀人作壁上观的想法。 不过,周泽还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拿出了自己的那个小本本,然后,周泽眼睛当即瞪直了! 擦! 业绩单上显示:百分之五十! 也就是说,老者的这一单业绩,比得上自己之前送下去的所有鬼业绩的总和! 周泽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急着把他送下去的,应该先问问他是否还有哪些同道中人,是否也隐藏在这个都市里。 一边的小萝莉,依旧跪伏在地上,看着周泽拿出一个小本本,她的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震惊的点不光是那个证件的本身,而是那个本本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她忽然记起来无面女在冥店时对自己说的话:在她看来,她们眼中的猎物,远远没有通城那个家伙来得重! 这时候,王轲的妻子忽然拿着刀叉和盘子走过来,在老者残破的身体旁蹲下来,用刀切下了肉,放在盘子里,然后用叉子插入肉,准备往自己嘴里送。 老者反应迅速,把她制止住了,她还在挣扎,喊着: “让我吃,让我吃,让我吃…………” 周泽走到了小萝莉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萝莉,又看了看王轲的妻子,眼里露出了些许明悟之色, 开口问道: “你妈是不是有病?” 第一百二十章 鬼差的身份 小萝莉微微侧头,她总觉得周泽是故意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她没回答,这个问题,无论你回答“是”与“否”,都不好。 而且,小萝莉相信周泽也能看得出来。 是的,周泽看出来了,一直以来,周泽都以为王轲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的癖好,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王轲的问题,而是王轲妻子的问题。 王轲是一个心理医生,他自己负责治疗自己的妻子的问题,甚至,还得在家里生活时,故意去配合妻子的那个点。 他是在演戏,演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妻子开心。 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每天在家里,必须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去不停地吃肉喝肉汤,还得表现得甘之如饴。 他妻子天天买肉回来,看着丈夫吃。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吧。 “把她绑了,你盯着他,让她别出意外。”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白莺莺点点头,直接过去提起王轲的妻子进了书房。 老道不需要知会,把昏迷的王轲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帮其检查着伤势。 周泽没直接打120把王轲送医院把王轲妻子送精神病院,对于自己妻子的事情,王轲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周泽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乱和擅自做主,再加上,周泽也懒得接下这种麻烦事儿。 王轲虽然昏迷着,身上也有伤,但问题不是很大,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他自己拿主意吧。 而且,在这个当口,周泽还有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他把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在挣扎。 以前,小萝莉也曾让周泽把自己抱起来,但那是因为她想要和周泽在个头上“平起平坐”,那时的她,带着矜持,带着克制,带着绝对的压迫和掌控。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这一次被周泽抱起来,周泽是纯粹把她当邻家小妹妹, 我揉揉, 我捏捏, 看你还皮不皮。 周泽抱着小萝莉上了楼, 老道站在楼梯口看着周泽把小萝莉抱上去, 脸上有些挣扎,也有些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阻止老板做这种禽兽的事情。 太禽兽咧, 她还只是个孩子。 如果周泽知道老道现在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身上开几个天窗。 把小萝莉放在了床上,周泽退开一步,看见小萝莉在自己抱起她上楼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躺在床上,发出着轻微可爱的“鼾声”,像是一件精细的瓷器。 少顷,她揉揉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糯声道: “叔叔,你怎么在我家啊,还在我房间里。” 好可爱,好萌啊。 但周泽却像是不解风情的糙汉子,直接把小萝莉又举起来,让他在自己手里晃来晃去,同时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装,反正我无所谓,你是装现在就别装了,你不在装现在就给我重新占据主意识醒来。 我有些事有些账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别高估我的耐心,我不是那种喜欢喊小姑娘回家看金鱼的怪叔叔。” 周泽晃啊晃的,一开始小萝莉还在哭闹,甚至开始喊“爸爸妈妈”,但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下来,目光沉静,咬着自己娇嫩的红唇,沉声道: “放我下来。” “哟,你还皮!” “啪!” 一巴掌拍在了不可知的位置上,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着周泽,恨不得把周泽给生吃了! 你居然敢打本座的不可说位置! 你还敢说你不是怪叔叔? “哦,抱歉。” 周泽松开手,小萝莉落到了床上。 但小萝莉还在瞪着他,周泽有些讪讪,道: “刚疏忽了,没留意你又回来了。” “周泽,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小萝莉呵斥道。 “啪!” 不可知的位置再度遭受重击, 小萝莉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刚说是疏忽,不是故意的! 周泽抚摸了一下刚拍了不可知位置的手掌,道: “这次不是故意的了。” 说着,周泽也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道: “别学电影里的主角,死到临头还喜欢嘴硬,因为我又不是电影里的反派,我才不愿意和你废话这么久。” “你敢杀了我?”小萝莉反问道。 “啪!” “啪!” “怕!” 三声不可知位置的拍打, 小萝莉身体连颤了三下, 贝齿都快要将红唇咬出血来了。 “前阵子有一个人和我说了一样的话,但最后,她死了,所以,不要拿这个威胁我,因为没用。 哪怕你躲藏在这个躯壳里,我也有办法把你给逼出来。” “她是被你杀的?”小萝莉知道周泽杀的那个人,不,确切的说是那个鬼是谁。 一个鬼差,周泽已经杀了,那么他不在乎再杀一个。 “你想问什么,说吧。” 小萝莉翻身,坐在床上,隐藏住了自己不可知的位置。 周泽取出了证件,放在手里,问道:“鬼差到底是如何上岗的,我现在,算是上岗了么?” “你有证,又有了我的地狱之门钥匙,你就是鬼差。” “管理这么宽松的么?”周泽有些意外。 “鬼差不过是阴司最低的一级,阳间这么大,如果连最低级的鬼差都需要阴司的上层去一个一个地选择和认命,那阴司的上层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去做了。 哪怕是鬼差之上的鬼捕头,也不需要认证,只需要取得相对应的资格,但之后的巡检,才必须由阴司亲自认证。” “哦,这样啊,工作环境居然这么宽松,那不就是谁杀了你们就能获得鬼差身份么?” “阴司有序,黄泉可…………” “啪!” 周泽把小萝莉翻了过来,不可知位置又是一记! “为什么!”小萝莉承受着可怕的屈辱感。 “好好说话,别总喊口号。”周泽提醒道。 “阴司有阴司的规则,杀鬼差,是大忌!”小萝莉回答道。 “感觉是废话啊,我杀了,蓉城的那位肯定也杀了,他没事儿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什么事儿、” 说着,周泽抬起手,准备再来一记。 嗯, 触感不错。 “那是因为你没有违规,而且,你杀的那个鬼差,本就出了问题,与其说她是鬼差,倒不如说是一个厉鬼游魂!” “好吧,我这样总结一下不知道对不对,意思就是鬼差就是最低级的小虾米,死了、工伤,都没人负责,哪怕被抢夺了身份,只要后继者没胡作非为甚至还继承了原本工作继续做鬼差的事儿,阴司也不会管?” 小萝莉点了点头。 “讲真,这公务员当得可真没意思。” 周泽撇撇嘴,这不是打击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么,自己现在还是临时工呢,但现在知道了哪怕转正了,也没什么保证,顿觉这工作的前途,好暗淡啊。 阳间里,大家争破头想当公务员不就是为了一个铁饭碗嘛。 这到了阴间,就不是铁饭碗了,甚至这饭碗还得轮流转。 “鬼差,是鬼物入阴司谋求身份的最好方式,而且,鬼差证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基本来说,不可能被继承到。” 小萝莉又着重看了一眼周泽手中的那个证件,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古往今来,多少山川河神因为走不了被正统王朝封舍赦的大道,又想谋求上进,自愿成为鬼差走阴司地狱的路子,就是这个道理。” “行吧,还有一件事。”周泽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个标记,你还能拿回去么?” 小萝莉没吭声。 “回答我。” 周泽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小萝莉点点头。 周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握紧拳头,柔声细语的继续问道: “怎么拿回去?” “我给你的东西,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收走。” “你这有点回避这个问题啊。”周泽伸手在小萝莉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来,乖,跟叔叔具体点说说,这个印记,这个你口中的地狱之门钥匙,得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回去?” 小萝莉看着周泽,她在犹豫。 “说。” 周泽提高了声音,同时指甲长长,甲尖在小萝莉脸上轻轻地滑行。 小萝莉低声道: “杀了你,就拿回来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但却让周泽的眼睛彻底深沉了下来, 他没生气, 他也没愤怒, 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 “意思就是,当初你对我画的饼,对我许下的承诺,和给我的未来期望,全都是假的。 你只是需要去蓉城办事,所以让我帮你代工赚业绩。 等你回来时, 你是打算杀了我的,甚至,我也是你算计好的业绩, 对么?” 小萝莉闭上了眼。 时光往前追溯,那一天,周泽还淡然地看着唐诗和老道为蓉城那边的事情发泄着怒火,甚至做出了很多普通人在激动之下才会有的举动。 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能淡定地喝咖啡! 如果自己当时知道万一蓉城的那位输了,等小萝莉回来自己不光是利益受损,而且还会是彻底的GG,自己还可能那么平静地品着咖啡么! 说不定自己会更疯狂,买上万块的烟花出来放放。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泽依旧平静地看着小萝莉,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地狱,是因为受伤太严重,连地狱都回不去么,甚至,是现在的你,也不敢下地狱经过黄泉路?” 小萝莉没回答,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周泽夹起自己的证件,扫了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把一个鬼差送回地狱,能赚多少业绩?” “我是鬼差,送我进地狱,没有业绩。”小萝莉回答。 “哦,抱歉,是我没清楚; 我说的是, 把一个鬼差的证件毁掉,再把她折磨成没清醒神智的厉鬼,再把她送回地狱, 是不是就有业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捕头 卧室里的氛围,当即冷淡了下来,一股肃杀之气,开始将这里慢慢地充填。 趁她病,要她命! 何况自己和小萝莉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对立模式,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小萝莉自己。 灭了她,榨取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周泽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小萝莉看着周泽,然后缓缓地开口道: “你想不想,当捕头。” 临死之前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稻草来给自己获得一丝丝活命的希望,眼前的小萝莉也是如此。 她知道周泽想杀自己,也知道周泽想要用她来获得最后一点的利益和价值,她主动送上了。 况且,她原本的骄傲,原本的勇气,也早就在蓉城那家冥店里,在那个夜晚,被彻底击垮,身体上的伤势确实没恢复过来,但精神上的创伤,其实也没有。 那个夜晚,她跪伏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一起来的同僚们一个一个地湮灭,像是一朵朵礼花,这一幕,让她几乎颠覆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观。 听到“捕头”两个字时,周泽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言外之意就像是对小萝莉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反正,听不听,又不会怀孕。 “你知道成为一个捕头的两个基本条件是什么么?” 周泽还是没回答,但微微扬起了手,放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味道。 意思就是别和我喊口号,也别和我玩铺垫,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再重新体会一下不可知位置的美好触感。 反正你也快凉了,我也可以趁热。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她恨不得现在把周泽碎尸万段,但风水轮流转,她在蓉城重伤回来,能侥幸不死已经是了不得了,现在的她,连一只尸魅都对付不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成为捕头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业绩点达标,另一个则是另外有三名鬼差愿意成为你的麾下,听你号令,供你为捕头。” 周泽还是没说话。 “供你为捕头,主动献上自己的魂血融入你的身份牌中,由你掌控生死,不可能背叛。 满足这两个条件,就能够进阶为捕头,接下来,就可以去向巡检的位置前进。” “供奉为捕头?”周泽笑了,“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你们鬼差自己不得先打起来?” 正如小萝莉经常念的BGM口号“阴司有序,黄泉可渡”一样,如果鬼差想要成为捕头必须经过这种模式,随随便便生死相向就能够迫使对方成为自己的手下,那整个鬼差圈子岂不是成了一个养蛊的大乱斗场? 但是,在周泽看来,鬼差的这个圈子,其实挺平静的,否则小萝莉那次也不可能召唤来这么多鬼差一起去蓉城。 “第一,捕头和鬼差之间,只有身份的差异,并没有实力的差距,只有到了巡检才能拥有阴司的册封凭证,到时候才算是真的拥有了超然于鬼差和捕头的地位。 第二,只要自己所供奉的捕头升为巡检,之前的契约就自动消失,可以重获自由。 第三,你现在在胁迫我,虽然你也是鬼差,但你胁迫同僚的行为,必然已经落在了阴司的眼里,你杀另一个出了问题的鬼差,等于是给阴司解决麻烦,不会有事。 但你杀我,必然会在阴司那里记上一笔,你现在可能觉得没有什么,但日后你再升迁时,必然会遭受麻烦,甚至,如果你再继续放飞自我,阴司将会对你发出通缉令,就像是上次蓉城的那位一样。 也因此,鬼差之间的供奉关系,确实有胁迫,也确实有利益的交换,但鲜有生死杀戮相向的逼迫,因为这样做,不值得。 想当捕头,是为了有资格成为巡检,获得脱离了皂隶的官身,在阴司可以有自己的牌位,哪怕是在最下层的牌位也是牌位。所以,不会有多少疯子,愿意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胁迫其他鬼差就为了当一个捕头。” 周泽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这么说,我杀了你,以后还会有麻烦?” “必然。” “也就是说,我就算当了捕头,也因为今天的事,很难当上所谓的巡检?” “的确。” “那我干嘛不直接杀了你?” “你可以用你的业绩,用你的行为,来抹除今日你胁迫我的恶劣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再进一步,我可以……帮你。 因为你一日得不到晋升,我一日必须在你的手下,生死掌握于你手。”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拉开了窗帘,打开了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开口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时,走出门时,你就站在这里看着我的,对吧?” 小萝莉不知道周泽是什么意思。 周泽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地弹动,他在犹豫,也在思考。 其实,周泽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他是一个小人物,也从没否认过自己是一个小人物,前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小人物的矛盾就在于,他一边憧憬着自由,一边又渴望实现自己的野心,一边想要站着领略风景,一边又想着跪着渴求进步。 如果是一个枭雄,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小萝莉的建议,管你之前是否想要杀我,我只要眼前的好处,我只要追求眼前的进步。 如果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比如蓉城的那位,他不在乎,他只顾着自己洒脱,哪怕遭遇了封杀,也不屑一顾,不是你们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们。 而周泽正好处于两者之间。 “这样吧,我们抛硬币吧?” 周泽想到了一个办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一元硬币。 “花,我杀了你,字,我收了你。” 小萝莉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周泽是在搞笑,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居然将自己的命,寄托在抛硬币这种事情上! 你他妈是脑残么! 小萝莉内心在愤怒地咆哮! 十根玉指紧紧地抓着床单,她好恨自己受伤,不然一定要把眼前的人灵魂抽出来用地狱之火焚烧一百遍! “抛了!” 周泽将硬币抛出去, 硬币在空中不停地打着转儿, 小萝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硬币,一直到硬币落下。 周泽弯下腰,看着脚下的硬币。 是“字”的那一面。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个过程很无厘头,但终究,自己可以活下来,哪怕受制于人,至少自己能活下去。 而且,小萝莉见过周泽的鬼牌,她清楚地知道那个鬼牌身后站着哪道影子,哪怕那道影子已经消散了不知道多少年,但曾经,那座泰山,却曾是镇压地狱的巨擘存在! 她愿意赌一把,前景,其实并不是完全黑暗。因为周泽,也不像是没有气运的人,他本是自己预定好的业绩和代班,但自己从蓉城回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他拥有了身份,掌控了局面。 就连今日尸魅的出现,也成为他逼迫自己现身的一个契机,让自己无法再隐藏下去。 周泽拿起了硬币,砸了咂嘴,像是有些不满意: “要不,我们再抛一次?” 小萝莉眼睛当即泛红,舌头伸出来环绕在她身边,她要疯了,她准备拼了! “别激动别激动,知道你舌头长口活好, 别激动啊,不抛了不抛了。” 周泽走到了小萝莉面前,微微侧着头,拿出自己的证件本子。 小萝莉收回了自己的舌头,而后一只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间,紧接着,一滴黑色的光珠从那里飘出来,融入了周泽的证件本中。 周泽舔了舔嘴唇,冥冥之中,他仿佛在心里出现了另一条线,而这一条线,关系着小萝莉的生死。 由自己,一念可断的生死。 小萝莉从床上下来,慢慢地对着周泽跪了下来,是单膝下跪,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抬着头,行属下对上司的参拜之礼。 “林可,参见捕头!” 林可,应该是鬼差的名字,而小萝莉这具身体的名字,好像是叫王蕊。 此时的小萝莉,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跪伏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只能认命! 周泽看着身下的小萝莉, 慢慢地仰起头, 曾经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暴躁阴冷小萝莉,现在却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颠覆, 确实让人很是愉悦。 而这时,老道走上了楼梯,王轲醒了,他来告知老板。 他刚上楼梯,轻轻地推开卧室门, 然后眼睛当即瞪直了! 他看见小萝莉跪在周泽的面前, 因为视线阻挠的关系,老道和小萝莉之间有周泽挡着,所以在老道的视野里, 小萝莉跪在老板身前,身体在微微颤抖, 而老板抬着头,双手叉着腰,一幅很爽的样子。 “唔…………”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屁都不敢放一个, 马上静悄悄蹑手蹑脚地后退下去,迅速地下着楼梯,同时轻声嘀咕道: “夭寿咧,真的禽兽咧, 三年起步,三年起步; 老板太禽兽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还有? 王轲醒了,他伤得不轻,周泽下楼时,他还只能躺在沙发上,脸色有些发白,有吓得,也有受伤的缘故。 “需要我帮忙么?”周泽问道。 王轲摇摇头,然后道:“只要你帮我…………” “哦,那我就走了。” 周泽看见王轲摇头就直接转身走向了玄关,仿佛根本没听到王轲刚才的“委婉”。 王轲:“…………” 走出门,白莺莺和老道也跟了过来。 其实,对于周泽来说,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小萝莉会帮忙处理,以小萝莉不惜涉险暴露自己也要出面救王轲的行为来看,她还是很看重王轲这个父亲的。 这不由得让周泽有些感触,当然,不是为这种父女情深的情节感触。 而是,上次上小姨子身的那个鬼差,似乎也是受到了宿主的影响,代入了宿主的思维,甚至不惜杀人以成就宿主姐姐的单相思。 而小萝莉好像也是一样,不惜涉险救父亲,周泽并没有觉得王轲的人格魅力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那么, 是否也就是意味着,鬼差或者高级鬼魂是可以借助在一个人的身体内,但同时也会不免遭受其影响? 那么,自己也遭受了影响了? 好像有一段时间是这样, 比如那个困扰过自己很久的执念: 反正她又不和我睡? 对的,那肯定是自己受到徐乐的影响; 正常的自己,不可能脑子里都是那些下流的冲动念头。 但似乎自己受到的影响,没有小萝莉和小姨子身上的两个鬼差那么重,这里面,应该也是有一些牵扯和区别。 比如她们可能是为了自己进出地狱方便,人间的宿体的灵魂其实还在的,这也是为了她们灵魂离开时,这具身体还能继续存活方便下次使用,但一体二魂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而周泽本人和唐诗,这具身体的主人则是死了,没有原主人的灵魂在里面碍事,影响也就自然而然的小了。 各有利弊吧, 比如周泽就学不会小萝莉那种: “biubiubiu” 打了车,回到了书店,周泽打了一个呵欠,他有些累了,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书店里居然还有客人。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如果是那种可以给自己送冥钞的客人,周泽倒不会奇怪,但这是一个活人。 一个穿着白裙子坐在那里看着书玩着手机的女孩。 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周正,她的阅读习惯和常人有些不同,一边看着文章一边在嘴唇翻动,像是在默念,小学生刚学课文时才会有这种习惯。 白莺莺去洗澡了,和那个恶心的老头大战一回,没受伤,但身上脏了,她跟着周泽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学到了一些习惯。 要知道她可是躺在地下两百年的僵尸,周泽不信白夫人会隔三差五把她尸体弄出来洗个澡做个spa保养。 老道则是出去买夜宵去了,许清朗不在店里的这段时间,大家的吃饭问题有些堪忧,平时都是许清朗负责三餐。 想到这里,周泽有些神伤, 许清朗再不回来, 这汁水,自己可就快要喝光了啊。 没急着上楼,周泽倒了两杯水走到了那个女孩身边,把一杯水放在对方面前,自己则是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虽说不是鬼有些遗憾,但上门是客,总是要招待一下的。 “谢谢。” 女孩抬起头看了看周泽,然后继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章杂志,慢慢地默念。 周泽原本以为这是她的一种阅读习惯,但慢慢地发现不对,对方不光是在默念,而且是在有情绪有感情地在念。 似乎是注意到周泽的目光,女孩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周泽,然后笑了笑。 “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女孩问道。 周泽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矜持,要矜持。 “这书店生意咋样?”女孩又问。 周泽皱了皱眉,他很讨厌别人问这个问题,因为问这个问题的人其实都已经看出来,书店的活人生意并不好。 但自己又不能和他们去解释自己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被他们当作煞笔钱烧得慌的目光。 “还行。” “哦,我觉得你的店挺好的,晚上来这里看看书喝喝饮料,很有氛围。”女孩说道。 “嗯。” 刚刚收服了小萝莉,周泽心情还可以,也愿意和客人聊聊,随即问道: “你是做电台主持的?” 女孩摇摇头。 “那就是有声播音?” 女孩笑着点点头,“老板,你很聪明。” 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这年头,和声音有关的职业就那么几个。 “播什么的?” “小说。”女孩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时问道:“老板你平时听有声小说么?” 周泽记起来在徐乐的电脑里,好像有不少有声小说存着,比如有声版的《白洁的故事》系列。 “偶尔听听。”周泽敷衍道。 “这是我的艺名,叫‘花爷’,我是懒人听书的签约主播,老板你可以尝试听听我录播的书。”女孩对周泽介绍道。 “一般录制什么小说?” “我喜欢录制恐怖类的小说,在有声市场里,以前是恐怖,爱情以及另一个三大题材比较火。” “另一个题材?”周泽捉住了重点。 “现在不让录了,就是那种稍微露骨一点的小说,以前可以录,愿意听的人也比较多,现在管理严格了,不准了。 事实上,我们上课接受专业培训时,以前是专门学过录制这方面书的技巧的。” “还有专门授课?” “对啊,老师开课,我们一帮签约主播一起去上课,几十个男男女女坐在一起,跟着老师的节奏一起‘啊啊啊啊’叫,有感情有渲染力地叫。 然后老师在讲台上不停地对我们喊:再动情一点,再激烈一点,再放松一点。” 周泽微微张开嘴,这是真的涨知识了。 想象一下那个氛围吧,真的有点让人神往呢,高雅版本的酒池肉林。 当然,这是艺术,毕竟,那种事情以及和那种事情有关的事宜,其实算不得多肮脏,毕竟大家都不是母亲沐浴阳光受孕然后出生的。 “我们当时上课时有个姐们儿被老师点名不够放松,那姐们儿委屈地说:老师,我都已经松了,你还让我怎么松下去。” 说完,女孩自己也笑了,显然,她是一个喜欢聊天说话的人,当然了,说话也是她的一个职业。 “怎么有兴趣到这里来的?”周泽问道。 尤其还是大晚上的。 “有一个粉丝约我来的。”女孩回答道,“他追我的作品追了很久了,从六年前我刚入行还只是一个新人时就在追了,每天都给我评论留言,支持鼓励了我很久,结果我没想到,他和我居然都住在通城,但他说他要回老家了,老家在距离通城很远的地方。 所以他想约我出来见个面,见见我,我答应了。” “他打赏得很多吧?”周泽问道。 女孩摇摇头,“不多,但在你最籍籍无名时愿意陪伴你的人,才是最值得珍惜和守护的。” “约你来这个书店,还说要去很远的地方。” 周泽心里升出了一个大胆地猜测。 自己的这家书店,在活人眼里,就是一个冷清的店面,但在另外一种人眼里,则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你说,听你书的,都是活人么?” “当然啦,我从不刷点击和推荐票的,这些热度和数据都是真实的,可没有僵尸粉和淘宝套餐运营哦。” 显然,女孩领会错了周泽的意思。 周泽摇摇头,答非所问啊。 女孩则继续以为周泽是不相信,继续说道: “老板,有声市场确实不大,但国内有十多亿人口,哪怕喜欢听有声书的人比例再低,放在这么大的一个人口基数上,也是不得了的一个数目。 你要知道, 视觉会局限人的想象, 听觉则会无限激发人的想象。” “这话说得挺有深度的。” 周泽站起身,白莺莺洗完澡出来了,自己也准备去洗澡了。 恰巧,周泽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从书店门口走了进来,他扫了扫四周,先看见了周泽,有些腼腆和畏惧地笑了笑, 然后看到了周泽旁边的女孩,主动走了过来。 女孩仿佛没有看见到他,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也很喜欢你的声音,我要走了,要离开了,请你继续加油哦。 你现在也不是以前的小新人播音了,你人气已经很高了,哪怕以后没有我的陪伴和支持,你也会越来越火的! 加油!” 男孩对女孩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 然而, 女孩却什么都没听到。 反而看了看时间,嘀咕约自己的热心粉丝,好像爽约了云云。 周泽没急着把男孩送入地狱,而是在旁边多待了一会儿,且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 其实,互联网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很神奇的平台。 隔着屏幕, 你不光没办法分得清和你卖萌撒娇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论坛里,在帖子里,在书评区里, 回复留言的, 给你点赞的, 骂你的, 鼓励支持你的, 可能不光是只有活人, 还有……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癞头和尚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且这种陪伴,还是根本就没办法相见的那种,女主播最后还是走了,她没等到那个约她到这里的人,估计回去要回复问问那个帐号为什么爽约自己。 但她可能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已经永久地离开了这个阳间。 男孩是主动让周泽送的,周泽没问他是什么执念让他一直逗留在阳间,他也没回答,这一次送亡魂下地狱,很轻松也很简单。 甚至,可以用“平和”来形容。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不满,有的,只是一种从容。 做完这单生意后,周泽就去洗澡上楼休息去了,搬迁到新店之后,“生意”其实好了很多,看着那些不断堆叠起来的冥钞,也确实能够给“鬼”一种很大的满足感。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下了楼,周泽看见老道正坐在吧台后面逗着小猴子。 “早啊,老板。”老道打招呼。 周泽点点头。 在靠窗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慵懒且沐浴阳光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这种生活,还真是惬意啊,尤其是看着南大街外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看着人家在为了生计为了梦想在忙碌,自己却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有对比就有了优越,有优越才有了更好的享受。 “老板,喝点什么?” 周泽什么时候起,白莺莺才能什么时候起,她一旦离开过远,周泽的睡眠就会中断。 “茶吧。” 白莺莺很快泡了茶端了过来,同时给周泽面前放上了烟灰缸,然后帮周泽点完烟再离开。 有时候,周泽自己都有些迷茫,白莺莺是否知道白夫人留下的吩咐,所以才会对自己无微不至,但看样子,她似乎真的有些傻白甜的感觉,对她的白夫人,也是很尊崇以及崇拜。 有些问题,不适合刨根究底,那样就没意思了,周泽也愿意继续装这个糊涂。 喝着茶, 抽着烟, 反正白天鬼不多,等到晚上之后,自己才会真的忙起来。 其实,周泽还是喜欢坐在书店里,等待客人上门,就像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说这样很有B格,而是觉得这样不累。 他不喜欢出去乱跑,那样太折腾。 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一下,赌命的案子已经在发酵和审理之中了,警方出动的很是迅速,一个个幕后投资人等等都被控制和抓了起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正义的审判。 就在这时,周泽身后的书店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人让老道眼睛一亮,当即目露凶光! 不怪老道忽然这样,因为进来的人,是一个和尚,头上有着戒疤,好像还生了癞子,癞头和尚,挺有趣。 和尚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的样子,有点发福,没什么得道高僧的气度,比对面的老道仙风道骨的poss差得不是一丢丢。 自古佛道互相看不顺眼,古代王朝时,道家兴盛时就灭佛,佛门兴盛时就灭道,毕竟要抢信众抢资源,你多了我自然就少了。 站在老道的立场上,书屋是他的地盘,而这个癞头和尚就像是来踢馆一样。 但没想到的是,癞头和尚根本就不看老道,面对老道释放出来的“对立意味”也只是笑笑,然后直接走到了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一杯茶。” 癞头和尚说道。 老道阴着脸端了一杯茶送了过来,同时提醒道:“这里最低消费一百,而且,这里不接受算命看风水。” 癞头和尚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老道,微笑道: “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很有深度的一句话,既贬低了老道,同时也抬高了自己。 意思就是你是混吃混合的神棍,我有真才实学,我们不一样。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正好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并不是周泽想要给老道出头,毕竟来者是客,但对方一进入书店,周泽就有一种隐约的警兆感。 癞头和尚也不恼,只是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时间,周泽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像是有一只只蚂蚁正在自己身上乱爬。 当下,周泽夹着烟的手指开始慢慢地长出黑色的指甲。 “施主息怒,贫僧是为喝茶看书而来,没有恶意。” 癞头和尚松开双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当下,周泽的那种不舒适感消退。 “你去忙吧。”周泽对老道说道。 老道只能退下去。 “施主,这店开在闹市之中也确实有点意思,居闹市而得雅静。” 周泽没说话。 “贫僧正在四方巡游,今日恰好来到通城,却发现原本的两位老友,都不见了,着实好奇得紧,后来一番查探,方知通城出现了施主这一号人物。” “你那两个朋友,是谁?” “一个是女子,正当妙龄。一个老叟,当差文庙。” 周泽心中微微思量,前者应该是指的是那位出了问题的女鬼差,后者应该是那个文庙侏儒老者。 “你是来给他们报仇的?” “非也非也,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悲欢离合,尽凭天命,一切,不可强求,也不得强求,贫僧今日前来,只是想来看看施主,和施主坐谈会晤,再结一个善缘。” “好像和你结善缘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癞头和尚闻言,无语地笑笑。 然后,周泽不说话,癞头和尚也不说话,氛围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大概到了茶都凉了的时候,癞头和尚才开口道: “贫僧此来,是为向差人说一些想法,讲述一些理念,贫僧每至一处,总会找当地的差人说道说道。” “你说,我听着。说完后,钱也得给。” “佛说,众生平等,这里的众生,其实不光是活人,也包括亡者,他们生于斯,长于斯,和活人,其实没什么不同。 在贫僧眼中,他们也是人,也是众生的一员。 寻善者,为众生之本,理应爱护。 堕恶者,为众生之祸,理应惩戒。 有鬼魅害人者,自有金刚怒目法相,但寻常亡魂,或因执念或因种种缘由流连人间者,贫僧觉得,他们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自由。 然而,阴司之事,自泰山府君崩殂之后,行之以绩点业绩之法,凡逗留人间之鬼物,必押其下地狱。 对这种行为,贫僧一直不敢苟同。 故而前来劝说上差,鬼也有好恶,亦有利弊,凡事不可一刀切,否则就是懒政,就是怠政。” 周泽有点想笑。 看周泽反应,癞头和尚叹了一口气,行道者,当逆水行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拿起周泽面前的报纸,翻开到末页这一版,上面写着另外一个省份的新闻,讲的是一起谋杀案。 “这份报纸,贫僧看过,这件事发生时,贫僧本人就在距离那里不远处。 有一男子失踪,亲属报案,警方推测其可能遇害,但发现不到尸体,束手无策。 这时,同村一个女人告诉警察,昨晚她已故老母托梦于她,告知有人埋葬在其家旁边,占了她的地界。 警方一开始只是当作戏言,但派人去其老母坟头边查看时,发现有一块新翻动过的土块,挖掘之后,发现失踪男子的尸首。 后来根据尸首上残留的证据,找到了真凶,正是同村李某。 真凶落网,被害者得以瞑目。 在这里面,那女子老母之魂是做了好事,善恶在心间。 虽然她逗留在当地不曾下地狱,但却没害人,甚至还帮助了人,这样子的鬼,您觉得阴司应该将其收入地狱么? 她可能只是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孙们长大,传宗接代,仅此而已。” 周泽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摇摇头。 显然,周泽不认可这个说法。 “你还是没能说动我,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你可以去其他城市其他地界,找其他的鬼差再聊聊你的理想和理念,说不定能找到知音,然后和你一起为鬼权而奋斗。” 癞头和尚无奈地笑笑,显然,这种反馈,他见得多了,当下有些无奈地再度拿起报纸,看着上面的新闻,又叹了一口气。 周泽伸手,把报纸压下来。 癞头和尚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泽。 “和尚,有句话叫没学会走前别急着跑,你说你一直在为鬼争取权利,但你连人都没能看得明白,又有什么资格去给鬼发言?” “何解?” 周泽伸手在新闻上戳了戳,摇摇头,道: “你说你当时在那个地方,那么,你在那个村子里找到那个老母亡魂了么?” 癞头和尚摇摇头,“贫僧没有幸得见,若有幸得见,必然以礼相待,老人身虽陨,但善念仍存。” 周泽笑了笑,“我没去过那个地方,但我能拿一抽屉冥钞和你打赌,根本就没有这个老母的亡魂,她死后,灵魂也早就下地狱了。” “怎么可能……你是鬼差,难道不信这世间有鬼?” 癞头和尚觉得很荒谬。 “失踪被害的人,是同村的。 杀人藏尸的凶手,也是同村的。 然后再来一个托梦告诉警察线索的女人,也是同村的,这还不够明显么?”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道:“报纸上说警察起初不信,后来发掘了墓地找到尸体后,也觉得很是奇怪,这是记者的笔法,为了把新闻写得有趣吸引话题。 但实际上,我相信当地的警察是心里清楚的。 女人是来举报的,很大可能在凶手藏尸体时,她路过看见了。” “那她为何不直接和警方言明?”癞头和尚问道。 “因为凶手也是本村的人,凶手可能有父母孩子,也有兄弟姐妹,如果直接去举报,岂不是遭人家家里人记恨么? 所以,她就假借鬼神之说,什么老母托梦,云里雾里地把线索以这种方式透露出去,好让自己不遭记恨罢了。 就像是一些偏远地区的拐卖案,你当邻里都不知道这户人家买了一个人回来? 或者,你当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坏人,没人有良知,没一个人心中有善念? 只是因为大家觉得,举报了,会恶了同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纵然心里同情那个被拐卖来的可怜女人,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 癞头和尚微微一愣,迷茫道:“这是什么?” “人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偷尸体的贼 癞头和尚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然,在老道的虎视眈眈下,他结账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板。”老道没好气地问道,“贫道刚站在旁边听了一些,他居然劝老板你不去抓鬼,不抓鬼老板你哪里来的业绩和冥钞?” 说完,老道挥挥手,把店里的灯给关上,哪怕现在是白天,但关灯后店里的亮度也一下子下降了许多,紧接着他像是献宝一样喊道: “猴砸!” 小猴子马上跳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塑料扇子,扇子上还染着银光粉,挥舞起来时,还真有种亮丽的效果。 老道跟猴子站在一排,猴子和老道整齐地向下跺脚,同时喊道: “我们的口号是!” “努力!努力!努力!”(吱吱吱吱) “我们的精神是!” “奋斗!奋斗!奋斗!”(吱吱吱吱) “我们的目标是!” “冥币!冥币!冥币!”(吱吱吱吱) “好,收队!” 猴子马上后退,又跳回了吧台。 周泽在旁边哭笑不得。 “冥币才是正义,冥币才是一切, 老板,你千万别被他忽悠到了哇。” 老道胸口有一道疤,据说是当初靠着冥币躲过了人家往自己心窝子的一刀,所以他对冥币有很深的执念。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清楚。 “咦,是您?”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周泽认识,是人民医院的一个实习医生,当初周泽在医院里假装医生帮人看病时他几次都在那里,自己也算是帮他解围过几次了。 “您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实习医生对周泽很是好奇,天然呆的他居然还没打听清楚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还以为周泽真的是医生。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看病的手段确实高超,也着实让年轻的实习医生分辨不出来。 “做医生没前途,做生意了。”周泽随便敷衍了一声。 “这是您开的书店?” “算是吧。” 就在这时,唐诗出现在了楼梯口,看着周泽。 “你先坐着,我去一下。” 年轻医生在旁边坐了下来,老道很殷情地上茶水,只要您接茶了,就是一百最低消费。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怎么了?” “你明天有空么?”唐诗问道。 “没有。” “那你明天本打算做什么的?” “还没想好。” 唐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明晚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唐诗和周泽同时皱眉。 明天一起吃饭,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正常的交际用语,但对于这二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明晚一起吃饭,在他们耳中,可以翻译成“明晚一起电击”。 “喝茶吧。”唐诗改口道。 “有客人来?” “算是吧。”唐诗看了看四周,道:“你可以轻松了,我不会再和你抢女仆了。” 周泽笑笑,点点头。 和唐诗聊完,周泽转过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老道和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正聊得嗨起来,两人大有忘年交的架势。 当然了,以老道的阅历,他能和三教九流任何人都聊成知己。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他说他们医院太平间的尸体总是会出现破损或者丢失,但查不到是谁干的,我刚给他支了一招。” 说着,老道从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是荧光粉。 “我跟你说,保管是你医院内部人做的,你偷偷地把这个撒到尸体上去,如果你抓到了贼,到时候你这实习医生也能转正了。” “转正去公安局么?”周泽看了看老道,“瞎给别人出什么主意。” 这时候,年轻的实习医生接了电话,应该是催促他回医院的,挂断了电话,对老道笑笑,还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书店。 “老板,还真有偷尸体的么?”老道有些好奇道,他知道周泽上辈子是医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有的。”周泽回答道。 “那干嘛,偷尸体去移植器官?”老道马上问道。 “你当器官移植这么简单么,器官移植的条件很苛刻,从太平间里偷尸体去进行器官移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来说,以前可以送到一些医学院或者研究所进行解剖实验用,毕竟人的尸体不是小白鼠,实验品很稀缺。 还有的就是一些人比较迷信,会偷尸体去配冥婚,另外也有一些人认为喝尸体头骨磨成的粉可以治病,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所以尸体偷盗现象其实挺严重的,不过现在国内推行火葬之后好了很多。” “拿头盖骨磨成粉喝?当珍珠粉么?”老道做出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 周泽重新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辆尼桑停在了书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之前回老家的人。 “你回来啦!” 老道看着许清朗的身影很是激动,他吃腻了外卖,所以特别想念许清朗在店里的日子。 周泽倒是很平静,但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酸梅汁可快喝完了。 许清朗没进来,而是对周泽招招手,然后在店门口蹲了下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店门,站在他的身旁,想了想,也蹲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许清朗没急着回答,而是递给了周泽一根烟,然后叹了口气,道: “回家相亲了。” “喜事儿。”周泽说道。 “唉。” “没相中?”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相中得太快了。” “快到什么程度,滚床单了?” 许清朗瞥了一眼周泽,但没否认。 “真快。”周泽感叹道。 “我又不像你,我还是正常的。”许清朗提醒道。 “那你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 “问题是,结束之后,人家给我床头放了一笔钱,然后走了。” “你被嫖了?”周泽有些意外。 许清朗有些郁闷,道: “本来约定在咖啡馆相亲的,但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没来,我没接到通知,认错了相亲对象,然后我坐在她面前聊天,然后我约她去看电影,然后陪她逛街,然后到了晚上,她约我去开个宾馆给我看她刚写好的剧本,她是个编剧。” “我猜肯定是荧光剧本,必须得关灯才能看的那种。” 许清朗有些无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后给我床头放了三千块钱,我把她当成我的相亲对象,还有些惊讶她是不是太开放和前卫了,或者这就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大部分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结果发现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许清朗很纠结。 “她是把你当鸭了?” “你能闭嘴么?”许清朗一脸幽怨地看着周泽。 “钱你拿了,人你也睡了,你也没亏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打击了,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当鸭给嫖了!” “其实,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想想,可能心理会舒坦一些。” “比如?” “比如,你是当鸭的人里,房子最多的。” “…………” “又或者,是房子多的人里,最像鸭的。” “…………” “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继续道: “振作一点吧, 床本就是世间最糜烂的地方,从床上开始的关系,又何必当真呢? 对了,你回一趟老家就是专门为了相亲的?” “也不是,家里祖坟那边要拆迁,我回去迁祖坟了,对了,还出了一档子怪事儿,等过几天我和你再说,现在我想先上去休息。” 许清朗站起身,推开书店门,从吧台那边拿了一瓶红酒,上了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是闲适轻松,当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周泽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一般按照这个点,真正的客人也该上门来了。 许清朗估计借酒消愁去了,没下楼,因此晚饭还是点的外卖。 老道和小猴子坐在一张凳子上,爷俩一口花生米一口小酒,小猴子的酒量也被老道带出来了。 书店的门被推开,门帘那边发出了一阵脆响。 推开门进来的是那个实习医生。 老道有点醉了,伸手招呼这个实习医生一起来喝一点。 没办法,整个书店,他找不到其他一个能和他喝酒的人,只能陪猴子喝酒,现在有个活人来了,自然高兴。 “我刚下班,都忘了今儿个来这里没给钱了,对了,荧光粉的钱我还得给你。”实习医生还是那么的木讷老实。 “别啊,不就一百块茶水钱么,不就加荧光粉也就一百五么。” 老道装作很大度地说道。 对方把钱递过来,老道很生气地接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实习医生的肩膀,道: “你要真想谢谢我,请我出去下馆子,咱哥俩好好喝一杯聊聊。” 说完,老道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周泽。 周泽点点头,算是批假了。 实习医生也没拒绝,他不是本地人,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在这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当下和老道一起相互勾着肩膀出了书店门找酒馆去了。 已经天黑了,路灯还算明亮。 老道和实习医生走了一段路,快到前面酒馆的时候,老道拐入了旁边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解开了裤腰带,道: “不好意思啊,要先放个水。” 实习医生也没见外,跟着老道并排站,也解开了皮带。 “嘿,你这娃,接地气,我喜欢!” “哈哈,挺刺激的,随地大小便。”实习医生显然被老道带坏了。 “这算啥,人之常情嘛,对了,我中午给你的荧光粉你往尸体身上擦了没有?”老道问道。 “擦了,但今天尸体又丢了,医院都报警了,但警察还是没找到线索。” “不管用嘛?”老道有些歉然道。 “嗯,不管用。”实习医生点点头。 “那算了,今晚的酒咱俩AA吧。” “没事,我请你。”实习医生说道。 “中,你这小子有牌面,我看好你!” 说着,老道也没洗手,直接拍在了对方肩膀上,以资鼓励! “你年纪大,应该的。” 实习医生微笑道, 老道忽然愣住了, 之前没发觉,因为书店里有灯,路上也有路灯, 但在这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老道忽然看见实习医生笑起来时, 嘴里的牙齿上, 有一层淡淡的, 荧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舍利子 刚把尿的手, 微微颤抖。 老道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旷班出来喝酒,在书店里好好待着一心一意为鬼服务不是很好很崇高的事业么! 喝什么酒! 老道不是普通人,虽然他比不了许清朗,自己根本就没什么道法,只是一个混吃混喝的神棍,但人家好歹伺候过两代“鬼”,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儿也见识了很多。 实习医生牙齿上那一层淡淡的荧光,就像是黑夜中魔鬼的微笑,让人慎得慌,刚刚放完水的水龙头,好像又被拧开,一不留神,可能会滴水。 老道之前是让他将荧光粉洒在尸体上的,实习医生也回答说照做了。 然后荧光粉出现在他的牙齿上,这种联想,直接让人瑟瑟发抖。 老道没傻乎乎地去问:哟,你还有情调哦,刷牙用带着荧光粉的牙膏唉。 “怎么了?” 实习医生看着老道一直盯着自己看,疑惑地问道。 老道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歉然道:“不好意思,肚子忽然好疼,估计是最近吃坏肚子咧。” “我送你去医院吧,反正我在医院距离这里也不远。”实习医生搀扶住了老道,疑惑道:“你怎么在抖?” “妈嘢,肝疼,硬化了硬化了,我得回去吃药,不然要脑溢血中风了,心脏病也要起来了。” 老道满口胡言乱语,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子要撤! 就算整出自己有其他的绝症,他也必须要撤,这个世界太危险了,还是书屋安全,现在老道忽然觉得周泽慵懒晒太阳的样子是多么的让人有安全感,还有唐小姐每次冷冰冰的说话都给人如何大的慰藉! “我送你回去吧。”实习医生说道。 “不了,你也累了,该休息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吧?那可马虎不得,你要治病救人的。” 老道说完不等实习医生回复,直接挣脱对方的搀扶,向着书店那边跑去。 路灯下,老道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生怕那个实习医生会忽然追过来,但对方一直站在二人之前嘘嘘的黑色小巷子里,没有动。 而那一团荧光亮,却一直在那里若隐若现,像是对方站在那里,正微笑着看着奔跑的自己。 一口气跑到了书屋,老道推开了店门,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奔跑回来的,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吓的。 周泽正坐在吧台后面整理着柜子,看着老道这个模样回来,笑了笑,道: “怎么了?” “老板,你知道我刚看见什么了么,那货,那货牙齿反光啊!” 老道在那里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手舞足蹈,说得自己是好不容易从恶魔的手中挣脱出来的一样,还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斗法,使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日月变色! 当真是,恐怖如斯! 但周泽还是一脸平静,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等说完后,老道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平复着内心的慌乱,问道:“老板,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兴许人家只是和你玩个恶作剧。” “恶作剧?”老道哭丧着脸,“那万一要不是呢?” “那就是人家有一点食尸癖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以去报警,好像有一条叫毁坏尸体罪吧,可以吃官司的。” “然后呢?”老道继续问道。 “然后什么?” “老板你不准备做什么么?”老道诧异道。 “需要我去做什么么?”周泽反问道。 “…………”老道。 “你不是安全回来了么,又没出什么意外,再说了,如果真的吃尸体的是他,他还故意撒上荧光粉然后再吃尸体么? 他是不是傻?” “老板,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认为那是一个玩笑。”老道很严肃地说道,“我觉得为了社会的安宁,我们不应该坐视不管,他如果真的是食尸癖患者,现在在医院里偷偷吃尸体还好说,万一等以后偷不到尸体又想吃该怎么办?谁能保证以后他不会做出更过火的事情。” 周泽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老道说的很有道理,然后伸手在身边小猴子的头上拍了拍,道: “那你带着猴哥去降妖除魔吧,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小猴子不明觉厉,但好像颇受鼓舞,奋力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塑料玩具锤。 “吱吱吱!” 老道的老脸直接垮了下来,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显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老道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泽,发现他正在准备一些小吃和小酒,有些好奇道:“老板,你在准备夜宵?” “贡品。” “贡品?清明都过去了,上坟去?” “嗯。” “给谁啊?” “给我。” “这…………” “今天是我生日。”周泽解释道。 老道微微愕然,总觉得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说要给自己上供,有种很深的违和感,而且是给自己做冥寿。 周泽收拾好了东西,用一个单肩包背着,走出了吧台。 “老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老道殷勤道,“你没驾照。” 周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万一自己开车去时碰到了交警查,自己没驾照确实有些麻烦。 老道把许清朗的尼桑开了出来,载着周泽来到了公墓园区。 公墓园区已经关门了,但这里的栏杆并不算高,稍微翻一下也就进去了。 老道理解周泽为什么要晚上来,只有在晚上,四周寂静无人时,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墓园里,一块块墓碑整齐排列在那里,很多人的一生,到最终,都在这里画上了终点。 大晚上的,墓园里居然还传来阵阵低语声,像是有人在那里说着话。 老道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仔细听了一会儿后发现确实是有声音,当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 “老板,有妖气!” 周泽没理会,顺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小架子,上面有一个盒子,里面还有喇叭,表皮是太阳能电池。 声音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老道有些懵比了,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上面还有说明书,每天什么时间段播放什么节目,有早间新闻有情感节目有国际新闻和当地新闻等等。 “擦,这么人性化了?” 老道以前只听说过在自己墓碑上留二维码的,已经觉得很是前卫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自己墓碑旁放这个东西解闷儿的。 周泽找到了自己的墓碑,上面放着自己的照片,还简述了自己的生平。 清明节刚过,墓碑前还放着花圈和一些小玩具以及书信,有自己的同事的,还有孤儿院的小朋友们的。 周泽在自己墓碑前坐了下来,把那些书信一个一个地拆开,里面都是些小朋友对自己说的话,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开头都是“周哥哥”“亲爱的周哥哥”,有些小朋友的信上因为字没认全,还用了很多的拼音代替。 周泽就靠在自己的墓碑上,静静地看着,没哭,也没眼眶红润。 看了一会儿,周泽把带来的酒水和吃食摆放了出来,然后自己伸手去拿着慢慢地吃,慢慢地喝。 他平时吃东西都很痛苦,这次也不例外,但一边看着孩子们给自己的信一边吃东西,似乎起到了酸梅汁的效果。 虽然依旧很难吞咽,虽然依旧很恶心,但自己这次居然能强忍着没吐出来。 老道在旁边蹲着,看着自己吃贡品的老板,也没说什么,他理解。 他死了,却也还活着。 贡品本就是给自己的,给他自己享用的。 夜风微凉,吹拂着四周, 此时,似乎才是真正的岁月静好。 看完了书信,周泽伸了个懒腰,看向了自己的墓碑。 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被推送进火葬场,大火将自己吞噬。 抹去了, 自己上辈子的痕迹。 墓碑下面,放着的,是自己的骨灰。 “老板,要不我给你偷偷挖出来带回去做纪念?”老道在旁边出主意道。 周泽摇摇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他没那么深的执念了,或许以前有,但现在也慢慢地看开了。 只是,不经意间,周泽发现墓碑砌筑的位置有一道很细微的痕迹,他当即用自己手机手电筒向下照过去。 老道见状,也趴了下来一起看,然后道:“这墓碑最近被开过!” 本能的,周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没打算带走自己的骨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看着自己的骨灰出现什么意外。 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东西。 十指的指甲当即长出来,周泽直接用自己的指甲嵌入那道缝隙里往外撬,这连铲子都省了。 很快,下面的砌筑被挖开,一个黑色的骨灰盒在里头。 把骨灰盒取出来,盒子有分量,意味着里面有东西。 周泽用指甲撬开了钥匙,然后打开了骨灰盒。 盒子里, 有东西, 但不是骨灰, 而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块粒。 “妈嘢,老板,你烧出舍利子来了。” 周泽伸手抓出一颗小块粒,轻轻一捏,碎裂了,同时,带着压抑着的恐怖怒火沉声道: “你见过,塑料做的舍利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父 愤怒? 必须愤怒! “老板,我们……我们报警吧。” 老道在旁边建议道。 然后,他发现周泽以一种关怀脑残儿童的目光看着他。 额…… 我说错话了? 但不是你一直说着有事情找警察,做守法好公民的么,我是一直在贯彻你的讲话和精神啊。 “老道啊。”周泽缓缓开口道。 “昂。” “你钱被偷了,生气么?” “当然生气。” “那你骨灰被偷了,生气么?” “额…………” 谁特么像你这个变态,原本的身体都变成骨灰了,居然还能讨论是否生气这个问题。 “我要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周泽的眼眸里开始有黑色的光泽流转,十根指甲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偷什么东西不好,偷我的骨灰,那我就要你和我的骨灰合葬。 “那边是墓园办公室,去那里调一下监控视频。” 周泽指挥老道,老道赶忙点头,行,你是老板,你要咋整就咋整,我也不瞎揣摩上意了。 墓园的门锁被周泽直接扳断,二人走了进去,老道在监控室电脑前坐了下来,开始调取以前的录像,同时锁定了可以观察到周泽墓碑位置的摄像头。 “晚上,清明节期间。” 周泽给出了具体时间。 因为那个挪动墓碑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绝对是前几天没多久的事情,否则再多过个十天半个月,周泽也不可能发现这个蛛丝马迹。 甚至以后自己每年过来祭拜自己时,都可能不知道自己所祭拜的不是自己的骨灰,也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一盒塑料小球。 然后自己逢年过节过来和一盒子塑料小球寄托哀思。 “老板,要我说啊,对方既然偷了东西,应该会顺便把监控录像给删除搞定的,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我们现在还来查这个监控录像,就是贫道看电视剧时最不喜欢看的水剧情。 纯粹没用,敷衍剧时。” 周泽的手放在了老道的肩膀上,指甲轻轻地摇摆,那冰冷的森然,像是直接刺入到了老道的体内。 老道身体一惊,马上正襟危坐不敢再多哔哔,认真地开始回放监控录像。 “停!” 周泽喊道。 老道马上按了暂停。 “往后再倒一点。” 老道开始倒退,果然,在画面中出现了一道身穿着红色衣服的身影,监控的画质不是很好,再加上又是晚上,所以画面里的人身形很模糊,只能大体看出他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还真找到了? 老道心里有些惊讶。 画面慢慢地播放着, 画面中身穿着红衣服的人弯下腰,手里拿着两把类手术刀的东西把墓碑给撬开,动作干脆利索,不比周泽之前用指甲来得慢。 然后对方拿出了骨灰盒,取出了一个玻璃容器,将骨灰倒入进去,随后像是又往骨灰盒里撒上了什么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一串塑料小球。 男子将玻璃瓶放入怀中,随后侧过头,看向了摄像头位置。 从监控视频角度上来看,等于是对方把镜头对准了自己和看视频的人对视。 对方故意把脸贴近了摄像头, 这张脸, 周泽莫名地觉得很熟悉,这是一张东亚人的面孔,皮肤很白净。 他开始在自己纷乱的记忆里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只可惜,上次在天台上自己对决青衣娘娘时因为进入了那个状态,导致自己对当时的记忆缺失严重,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得起来对方是谁。 “阿门!” 对方说完这几个字后,直接转身离开,最后留下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直到对方最后的“阿门”说出来时,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记忆画面开始不停地倒转,最后出现在了那个油菜花包围的别墅里,那个餐桌旁,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神父。 是他! 他偷了自己的骨灰! “老板,这人你认识?”老道看周泽这个反应,有些奇怪。 “嗯。” 二人走出墓园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周泽拿出手机,先给许清朗打电话,但许清朗估计醉了,一直没接。 周泽只能给唐诗打电话。 “什么事?” “帮我叫醒许清朗,无论用什么办法。” “好。” 大概过了半分钟时间,电话那一头出现了一阵惨叫。 随后,许清朗有些哀怨地接了电话,直接骂道: “你丫有病啊,叫她来叫我起床!” “租我们店铺的那位夫人的电话,给我。” “啧,我找着。” 许清朗听出了周泽话音之中压抑着的愤怒,也没有再继续跟周泽抱怨,马上开始找电话,然后把号码说出来。 周泽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周泽深吸一口气,通城虽然只是一座人口只有几百万的小城市,但想要在这里面没有任何关系网的前提条件下找到一个人,难度也是很大的。 而现在周泽的愤怒迫切地需要一个发泄口,但自己却根本没办法找到那个神父的具体信息。 晚上回到书店时,唐诗正坐在里面看着杂志,许清朗则是坐在吧台那边,脸上有些淤青。 “联系到了?”许清朗一边用鸡蛋敷脸一边问道。 周泽摇摇头。 “嘶…………” 许清朗感觉自己脸上的痛感更甚了,合着自己被白打了?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片地界上快速找到一个人?” 唐诗放下了手中的杂志,反问道:“你拿指甲往地上刮一刮,看能不能喊出一个土地公。” “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办法,你丢了什么东西么?”唐诗问道。 周泽没回答,自己的骨灰丢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说出来堪比自己的内裤被偷了一样。 似乎,就没什么办法了,那位夫人的电话打不通,而且周泽相信就算打通了,想要通过那位夫人找到那个神父的地址和消息也很渺茫。 对方看来是专门调查过自己,他可以放任视频监控不去做手脚,原因很可能是他对自己藏身之地很有信心,认为自己哪怕发现了这件事也找不到他。 忽然间,周泽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保存姓名的号码: “喂,你是谁哇。”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萌萌大的萝莉音。 “叫你姐姐出来说话。”周泽说道。 “你是谁啊,我没有姐…………捕头,我刚在沉睡。” 萝莉音一下子变成了御姐的腔调。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来自日本的神父,他最近在通城活跃过。” “好。” 然后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 biu, 电话就被挂断了。 周泽有些不真实,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新收的小弟, 哦不, 是小妹, 效率这么快,自己吩咐个什么事情后,直接一个“哦”,就去办事儿了。 “喂,问你个问题。”唐诗忽然开口道。 周泽看向唐诗。 “最近良心还痛么?”唐诗指了指心脏位置。 周泽有些没明白什么意思,然后摇摇头。 “呵……”唐诗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慢慢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没良心地过日子呗。” 唐诗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上楼了,同时又提醒道:“明天晚上,一起喝茶,别忘了。” “我没这个心情。” 唐诗不置可否,继续上楼。 ………… 套一的出租房内,一名神父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些图片和资料,他正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同时也在自言自语。 这时,门被打开。 那个实习医生走了进来,他看见了坐在自家沙发上的神父,直接吓了一跳,呵斥道: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同时,实习医生伸手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他觉得自己家里进贼了。 神父却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 手机掉落在了地上, 而脖子则是被神父提了起来, 实习医生感到了一种浓烈的窒息感。 神父岿然不动,继续保持着这种姿势,一直到实习医生的眼神开始慢慢地发散,而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阴狠之色。 “明明是用他的骨灰提取出来的东西喂给你吃了,怎么你只能变成这种食尸癖的玩意儿,我要这种玩意儿有个屁用。” 神父一脚踹中了实习医生的屁股,实习医生翻倒在地,然后马上爬起来,嘴角有哈喇子滴落下来。 “吧唧。” 一块生猪蹄被神父丢在了地上, 实习医生直接冲过去把主题捧在手里啃食着,嘴角还残留着猪蹄上的血渍,但他眼中闪现出不满足之色,显然,猪蹄猪肉,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神父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看来,他能变成僵屍应该不是其身体的原因,应该是他的灵魂作祟,是因为那具身体寄托过他的灵魂,所以产生了一些变化,让普通人服用下去之后,产生了些许的异变,但这种异变,微不足道。 别说僵屍了,连丧尸都做不到,只是多出了一个可爱的兴趣爱好——吃尸体。” 神父搓了搓手, “那么,不是身体的原因,就是其本身的灵魂原因么? 他上辈子的身体,也不是原装货? 他的借尸还魂表面看起来是女鬼差的安排, 但实际上,还有隐藏得更深的东西?” 神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面前的茶几上, 放着周泽上辈子的照片,也放着徐乐的照片,也放着小姨子的照片, 甚至还有那天送进医院里用指甲刺伤周泽的老者照片。 神父抽出手术刀,直接将老者和小姨子的照片切碎,而后长舒一口气, “又要重新调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哈哈哈哈哈! 不管你的心情好坏,有一件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和发生变化的,那就是时间。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又到了傍晚,周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小萝莉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周泽不认为对方是在敷衍了事,毕竟对方的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间,自己第一次叫她去办事如果她也敢敷衍了事假装“biu”一声又偷偷回来继续睡觉养伤的话,那只能送她赢。 其实,上辈子的骨灰你说有多重要,也没多重要,甚至如果骨灰在自己手上,有人建议周泽骨灰撒个大海或者大江,周泽兴许也会这么做。 让往事随风,让过去尘归尘土归土,周泽还不至于像是苦情剧里的主角那样,对以前的某种什么事物看重得比自己命还重。 但问题是,自己的东西,而且和自己有深刻联系的东西,自己丢可以,但有人胆敢偷走,这不行。 这已经不是利益损失上的问题了,而是一种最直接的冒犯。 那个神父,那个日本人神父,周泽很希望在下一刻就能找到他,然后亲自用自己的指甲将他刺穿; 他不是想要骨灰么, 那自己杀了他之后也把他弄成骨灰,找点狗屎给他拌拌。 小萝莉肯定还在找的,而且周泽清楚,小萝莉作为一个资深老鬼差,她在通城的根基肯定比自己深厚得多。 所以哪怕很不愿意,但现在周泽唯一能做的,就是该吃吃,该睡睡,一边保持自己的精力一边等待。 老道是看出了周泽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一般人是没可能享受自己骨灰被偷的愤怒的, 但老板享受到了。 这个时候,老道端过来一杯咖啡,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老板的心情压抑,当即道: “老板,那个日本人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一般在中国的影视作品和小说里,日本人就是标准的高危生物,存活期长不久。” 周泽没看老道,而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他不愿意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和老道多聊天,因为他怕自己万一什么时候就有了戳死老道的冲动,兴许,他的上一任老板也产生过这种冲动吧? 这时,唐诗从楼上走下来,她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这是一个很冷艳的女人,而且在衣着打扮上永远追求高规格和精致的女人,这似乎是她的一种强迫症了,周泽记得她刚刚苏醒时就让老道买了新衣服换上。 “喝茶去。” 唐诗冷冰冰地道。 “我就不去了吧。”周泽实在没那个心情。 唐诗看着周泽, 站在那里没动。 她不会发嗲,也不会求人,她一直是那种冷冰冰的姿态,也因此,当她看着你时,你会觉得非常的不舒服,很不自在。 周泽是一个心很软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受不得别人受委屈和不高兴,总是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 当然,自己手里把玩的钢笔在刚刚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已经在微微颤抖有了随时穿透自己胸口的架势了。 嗯, 起身。 “去吧,喝喝茶。”周泽说道。 唐诗收回目光,推开店门向外走去。 “老板,晚上有点凉,多带点衣服。”老道在旁边殷勤道。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 然后, 周泽也推开门,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唐诗就站在门口的电线杆旁,一动不动,不像是打了车在等车,周泽也只能在旁边站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 唐诗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周泽开始蹲了下来,取出一根烟。 一个小时后, 唐诗还是一动不动,周泽则是干脆坐在马路牙子上,脚下已经是一地烟头了。 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米不到的书店门, 周泽真想拿个榔头给这个女娃子开个瓢儿,问问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你站在距离门口不到两米的位置等这么久,为什么就不能坐在书店里等? 店门里头,老道和白莺莺包括许清朗时不时从那里经过,看着老板还坐在外面,再看看,依旧坐在外面。 周泽微微抬起头,又低下头, 忽然有种人生很艰难的错觉。 终于,一辆白色的荣威开了过来,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来了么? 喝茶的对象? 因为周泽看见唐诗动了,她往前走了。 周泽也站起身,看着车门被打开,想着要不要组织一下那帮看自己热闹笑话的店员们都穿着比基尼拿个彩球叉个大腿高呼几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但好像除了莺莺能看一下,另外两个……不对,好像除了老道,其他的两个人这样穿还都挺好看挺养眼的。 但接下来,周泽愣住了,车里就坐着一个人,就是开车的人,但是开车的人下车后,却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 浓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那种亢奋的状态,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货是不是磕了药开车的。 “哈哈哈哈哈…………” 司机一下车,就捂着自己的肚子在笑。 笑出了猪声。 周泽走近他,低下头,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这里是哪里?”司机一边笑一边问道。 “通城。”周泽回应道。 对方一口的川普, 应该是四川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通城是哪里,没听说过啊。” “江苏里的。”周泽提醒道。 “哈哈哈哈哈…………我他妈开车出门买个套,怎么不眠不休一直开到江苏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 周泽感觉这司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好吧, 之前周泽是猜测过唐诗要找的喝茶的人会不会是那位, 但那位如果是眼前这个样子, 周泽也想跟着一起“哈哈哈”了。 “哈哈哈哈哈,我好累啊,我好困啊。”司机继续哈哈哈。 “哈哈哈哈,你他妈能不笑了么?” “哈哈哈哈,不能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啊!”司机。 “哈哈哈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周泽。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我不眠不休开了两千多公里从蓉城到这个通城,我脑子好像真的有病啊。” “哈哈哈哈,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哈哈哈哈,我后备箱里有人啊,我觉得他是我亲爹或者亲妈,我欢天喜地地把他送来了啊!” “哈哈哈哈……嗯?” 周泽不笑了,看向了后备箱。 然后他看见唐诗抬手, 整个车一震, 嘎吱嘎吱响, 在没有按开锁的前提下,后备箱直接弹开。 虽然这辆白色的荣威经历了两千多公里的长途跋涉已经变得有些灰不溜秋的了,但唐诗这种连开锁都等不及直接暴力开箱的姿态,还是有些过分了。 后备箱里,躺着一个人, 哦不, 确切的说, 是一人一猫。 这个人眼睛上缠着绷带,绷带那里还浸润出了些许鲜血,在那个人旁边,还有一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猫。 一人一猫,都像是死了一样,也就剩下胸口微微的起伏告诉旁边人,他们还有一口气。 唐诗亲自弯腰,将白猫抱起来,然后看向了屋子里。 “老道。” “来咧,咋了?” 老道小跑着过来,然后看了后备箱一眼,当即大吃一惊,马上过来把里面眼睛上缠着绷带的人抱起来。 “老板,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好惨啊,好惨呐!” 一边的周泽知道老道哭的不是他, 但站在旁边听着这种哭号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一人一猫被唐诗和老道抱进了书店,而那个店主还在那里扶着车门继续“哈哈哈哈哈……” 周泽有些看明白了,这司机真倒霉啊,这是被催眠了啊。 出门买个套,估摸着酒店里还有约好的女郎,结果他直接一口气从蓉城开到了通城。 但怎么解开催眠来着? 好在,当车厢里的人被抱进去之后,司机好像恢复了正常,直接昏倒在地,呼呼大睡过去。 最后,司机被许清朗送到附近一个宾馆开房了,至于宾馆老板会不会误会什么,周泽就不清楚了。 他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了唐诗的卧室里,那个男人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说实话,周泽心里挺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在蓉城大杀特杀,自己和小萝莉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如此和谐。 说不定现在自己正在面对小萝莉的追杀或者已经被杀了。 “他能醒么?” 周泽问道。 唐诗没回答,亲手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脸。 小心翼翼,服服帖帖。 我受伤时怎么就没这个待遇? 大家都是借尸还魂的,我家的徐乐比这货帅多了好么? “我没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他待在这里,会不会引起其他地方鬼差的注意,然后再来一批人过来围剿他? 别误会,我没有赶走他的意思,只是问一下,好做一些准备。 毕竟,你们没有鬼差证,身份暂时没办法洗白。” 唐诗看向周泽,开口道:“鬼差证?”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周泽拿出了自己的鬼差证,在唐诗面前晃了晃, “就是这个东西,有了它,就能洗白身份,只要接下来不做过火的事情,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这个东西比较难弄,得靠运气才能得到。” 这时, 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男子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他卫衣口袋里, 像是有什么东西洒落了下来, 从床上落到了地板上, 落了一地, 是一地的, 鬼差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消失的三乡村! 许清朗坐在一口沙发上抽着烟,面前放着一杯加了冰的啤酒。 周泽走过来,伸手端起啤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许清朗知道周泽平时是不喝酒的。 “跟你上次在那个柯基女孩面前炫耀自己有二十多套房一样。” “…………”许清朗。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许清朗给周泽又倒了一杯酒,两个男人静静地坐着。 “和你说些事儿吧,昨天本想说的,但没心情。” “我现在也没心情。” “不就是骨灰被人偷了么,相当于你以前的剪下来的脚趾甲被一个变态收集了起来,有什么好耿耿于怀的?” “你说得倒是轻松。” “我倒是很羡慕你,我觉得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一边喝着酒一边伤感我的骨灰被人偷了这件事,我躺在被子里都能笑出声。” 许清朗一脸认真地表情, 是啊, 如果是祖坟被刨了或者爹妈骨灰被仇人偷了,那肯定愤怒,着急! 但好像还真没人遇到过自己骨灰被偷了后还能着急的。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发一个微博,低调奢华有内涵地得瑟一下?”周泽反问道。 “呵呵,开玩笑,对了,窃贼找到了没有?” “小萝莉还在找。” 周泽现在,只能等消息。 就在这时,周泽和许清朗一起看向楼梯口那边,老道背着一个男子走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跟在后面的唐诗没搭理周泽,外面停着一辆出租车,唐诗和那个男子一起坐进了出租车里,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走了。 刚来就走,那人还昏迷着, 最关键的是昏迷时居然还“抖”一下, 落了满地的鬼差证。 周泽还没来得及等他醒来聊两句呢,人家就准备离开了。 当然,周泽也没挽留,因为彼此都清楚,大家都不是那种客气含蓄喜欢客套的人。 想留就留, 想走就走, 没必要欲拒还迎做什么表面功夫。 出租车开走了,但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老道又退了回来,他居然没走。 周泽以为老道会跟着一起走的。 老道走回店里,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喂。”周泽喊道。 老道扭过头看向周泽,一脸憨厚地笑笑,道: “老板,唐小姐带着梁先生走了,之前唐小姐就已经安排好了新的住处,他们准备去上海,她说现在证件也有了,也不方便再叨扰老板您了。” “你怎么没跟着去?”周泽问道。 “我是您忠诚的老道啊!” 老道说得一脸义正言辞。 “说真心话。” “我离不开您,放不下您。” “真心话。”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梁先生现在这个样子,近期冥店不可能开起来的,我跟着也没事儿做,所以只能继续在您这里帮忙了。” 周泽点点头,走到自己吧台那边,这些日子,生意不错,送了不少鬼下去,所以冥钞积攒了很多。 抽出了一半,周泽拿出来递给老道, “送给他们吧,他们初来乍到的,应该缺钱。” 周泽担心唐诗如果缺钱的话,她会直接去抢银行,那个女人,什么事儿都可能做出来。 冥钞能当消耗品,也能当银行卡用,反正烧了后就有人在你门口掉钱。 没料到老道直接摇头,道: “老板,梁先生很有钱的,他在上海就有好多套别墅,全国各地都有房产,还藏了很多箱小金鱼。” “…………”周泽。 心, 痛得无法呼吸…… 周泽觉得自己在一个小时之内承受了两次暴击, 而且都是在无形之中。 把钱放回去,周泽默默地坐了下来。 这时候,恰好门口跑过来一个女孩,女孩穿得有些破烂,甚至可以用衣不遮体来形容。 其实,说实话, 这年头在党中央英明领导下,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断地提高,人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在不断地丰富和充实。 新时代新政策, 在精准扶贫措施的帮助下,贫困户也能得到很大的帮助,可以说,全国人民奔小康的时代已经不远了。 哪怕有一些城市里也会有一些乞丐,但这些年见到乞丐凄惨到衣不蔽体地步的,还真的是很少见了。 老道还在擦着桌子,似乎没看见小女孩进来。 而小猴子则是直接跳到了老道的头上,两只猴爪子掐住了老道的脑袋,操控老道向小女孩的位置看去。 “有鬼来咧?” 老道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牛眼泪给自己擦上。 没办法,这个书店里,只有他不能直接见到鬼。 看见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后,老道很自觉地看向周泽。 “老板,来客人了,接客啦。” 这一老嗓子喊得, 像是梦回古代迎春楼。 姑娘们, 出来接客啦! 来啦, 妈妈。 许清朗站起身,准备冷盘和酒水,周泽则是示意女孩跟着自己过来。 女孩有些懵懂,也有些畏惧,她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老道,但还是根据自己本能,跟着周泽走到了包间里。 周泽坐下,示意对方也坐下。 女孩坐了下来,许清朗也端上来几个冷盘小菜还有一个馒头。 当他准备倒酒时,周泽示意不用了。 虽然是鬼,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而且从小女孩的神态可以看出来,她不是那种天山童姥类型的存在。 女孩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显然是“饿”坏了。 而这种饿,更类似于生前其实就“饿”着了。 周泽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女孩吃。 等到女孩吃好了之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道: “好饱啊,吃饱的感觉真好。” 女孩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通城地方方言口音。 这个年代的小孩子,你让他说方言可能都说不起来,基本上是一口的普通话。 “吃饱了,就上路吧。” 周泽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小女孩有些畏惧地看着周泽,但也没哭,也没吵,就默默地等待着。 “等下。”一边一直在看着小女孩吃东西的许清朗忽然开口道:“想吃点肉么?” 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放光,不停地点头。 “那等着。” 这话是对小女孩说的,也是对周泽说的。 得嘞,老许要做好人,大善人,周泽也没阻止的理由,他也继续坐在那里。 过了一刻钟时间,许清朗端出了一盘红烧肉过来,小女孩继续开始吃。 实际上鬼吃食物吃的是供奉,是香火,小女孩看似吃得风卷残云,但实际上桌上的菜在普通人看来,根本就没被动过。 “肉,好吃么?”许清朗问道。 “好吃,好吃。”小女孩说道。 “你今天母爱泛滥了?” 周泽有些好奇道。 许清朗摇摇头,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哀愁,从昨天回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黛玉悲秋的气质。 一个男人, 失身了, 居然能这般幽怨,仿佛生活都失去了意义。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庆幸书屋里没一口水井,不然许娘娘很可能直接选择香消玉殒。 小女孩吃完了, 然后拍拍肚子, 看着周泽。 这次她很乖,吃饱了就乖了,很懂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要上路了。 周泽站起身,一边打开了地狱之门一边问道: “进去吧。” 周泽没问她的故事,兴许是以前故事听多了,周泽就变得不是那么喜欢听故事了。 大部分死去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悲伤故事。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周泽,问道: “进去前就能吃饱饭么?” “嗯。” 周泽点点头。 “那我去叫大家,乡亲们都饿着呢,我想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周泽打开地狱之门的手颤了一下, 还有“大家”可以叫? 这意味着还有好大一波业绩可以争取啊? 下意识地,周泽把刚刚打开的地狱之门给关闭了。 周老板正处于职场奋斗的初始阶段,迫切需要业绩来证明自己,自然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你家在哪里?” 周泽问道。 “三乡村。”小女孩回答道。 “三乡村在哪里?哪个区的?如皋还是门海又或者是崇川港闸?” 周泽虽然借尸还魂过,但他上辈子就是通城人,但他还是不记得通城有三乡村这个地方。 周泽看向许清朗,许清朗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唉。”女孩不知道三乡村在哪里,甚至周泽说出的那些区县的名字,她也从来没听过。 “那…………” 周泽有些没办法了,只能继续问道: “那你可以原路返回么?” 女孩懵懂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就走出了村子,然后走啊走啊,就走到了这里。” 原路返回也回不去了么? 周泽甚至开始怀疑女孩是不是从隔壁市过来的,算是走过界的鬼,但想想又不对,女孩一口通城方言,也不大可能是其他地方的。 就在周泽很是纠结的时候,一边的许清朗拿出了手机,进行了搜索。 “找到了么?”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没找到这个行政村的资料。” “网上也搜不到?”周泽有些意外。 “哎,等一下,这里有个提到‘三乡村’的帖子。” 许清朗示意周泽等等,然后点入了帖子,道: “这帖子标题是: ‘问一下吊大的, 通城有叫三乡村的地方么?’” “下面回复呢?”周泽追问道。 “没有。 不知道。 没听说过。 没有。 从没听说过。 楼上+1…………” 许清朗不停地翻页,然后愣住了,低头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看向周泽。 “找到什么了?” “这里有个回复:在我小时候我奶奶跟我说过,她是三乡村人,不过在十岁那年,她跟着自己的外婆回了兴东镇的老家。 等到过几天,她回去时,发现村子,没了。” “没了?”周泽愣了一下。 没了, 是什么意思? “下面有人追问的。”许清朗说道,“我再找找看这个人的回复…………找到了,他回复了上面人的追问,说: 那一年,是1938年,你们自己想吧村子为什么没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鬼话连篇 1938年? 周泽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许清朗,道: “鬼子是38年进的通城吧?” 许清朗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38年的3月打进的通城。” 那既然如此,所谓的三乡村很可能是一个时代下的悲剧,这个村子应该在鬼子进通城时被推平了,全村上下包括这个小女孩基本都无一幸免,也就是那个发帖人的奶奶当初运气好,躲过一劫。 时至今日,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搜索到其他关于三乡村的消息,也没有官方的记载。 这不是官方的懈怠,而是在那个年代,类似的惨剧数不胜数,局势连年动荡之下,其实,很多惨死的人都被遗忘了。 “也就是说,死在抗战时期的一整个村子,都没进轮回?” 周泽皱了皱眉, 八十年了吧,超过一甲子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亡魂还逗留在原地? “不清楚,但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这样,这样吧,我去市图书馆查查地方志,看看三乡村具体位置在哪里,或者再咨询一下有关的人。” 许清朗起身,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直接出门了。 在这件事上,他很积极,他的积极和周泽不同的是,周泽还有业绩的原因在里面,而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一点事情。 说到底,都是父老乡亲。 周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老道:“看着她。” 老道点点头,和小猴子一起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站在那里,也没敢多动弹。 小猴子伸手像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灵魂,被老道直接拍下来,呵斥道: “摸什么摸,人家年纪比额还大咧。” 如果小女孩没死,算算她现在也是九十岁的高龄了。 但她依旧如此的天真烂漫,完全地保留着死前的心智,这是周泽最好奇的一个地方,周泽猜测那个村子很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整个村子的亡魂在里面都没办法出来,大家一起困在那里,不知寒暑,不问秋冬。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到许清朗查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验证。 周泽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他平时很少用微信QQ之类的东西,因为里面都是徐乐以前的交际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自己以前的号找不回来了,也很难去申诉。 刷了个朋友圈,周泽意外地看见白莺莺居然分享了一个“论军队里的男人的床上功夫!” 周泽愣了一下, 这头女尸似乎在中二少女的路上越跑越远了。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这种东西还是碰也不要转了,犯忌讳的。 这时候,白莺莺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正在楼上房间里吃鸡,也不在下面。 周泽也就起身,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顺手点进去了那个分享链接。 嗯, 要教育中二少女,必须得对症下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点进去之后, 是一堆白白绿绿的图片, 然后, 居然是某工厂的叠被子大赛评比,进入前三拿奖的全都是以前当过兵的师傅。 万恶的标题党啊。 周泽放下了手机,推开了卧室门。 “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白莺莺赤着洁白的双足躺在床上,双脚不停地来回晃荡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着视频,一边刷一边笑出猪声。 甚至周泽走过来时,她都没有留意到。 然后,周泽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 白莺莺一边笑着一边翻身,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周泽的腿上。 随即, 挺拔的睫毛颤了颤,诱人的红唇微微闭合又张开,细腻的皮肤微微泛起微红。 氛围, 在此时陷入了曼妙。 然而,周泽不亏小清新破坏者的称号,直接道: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起床之后没洗脚洗澡,不准再上床。” 说着,周泽看着那一双裸在外面的修长且无限引人遐想的玉足,皱了皱眉头: “脏。” 白莺莺马上下床穿上拖鞋,双手交叉放在身下,对着周泽低着头,摆好了挨训的姿态。 对这个姿势,她倒是轻车熟路。 “把床单洗了。” 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收拾了床单下去了,周泽则是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网页,开始重新搜索关于三乡村的事情。 之前许清朗是用手机搜索的,可能会有一些遗漏。 只可惜, 关于那个村子,至少在网上,除了那条讨论帖以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周泽也点开了之前许清朗所念的那个帖子,帖子发布在通城地方论坛里,日期是09年。 先把那个奶奶是三乡村人的两个回复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之后,周泽又选择了回看主题,这个帖子里,其实是有两个知情人的。 一个当然是那个回帖的人,但回帖的人已经把他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而另一个,则是这个提问的楼主。 既然三乡村已经被人们所淡忘,甚至连记载里都不存在,只存在于奶奶讲述的以前的故事里,那么,这个楼主为什么又忽然地提起这个地名还来发问的呢? 周泽点开了楼主的头像,发现这个楼主在09年之后就没有再发过帖子,周泽把这个楼主的ID给复制了一遍。 ID叫“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 前面倒是很熟悉,后面的一串数字周泽分析可能是对方的生日。 然后,周泽重新搜索这个ID,发现还真的搜出来一个帖子,这个帖子发在海角论坛里的蓬莱鬼话版块内。 楼主依旧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发帖时间依旧是09年。 这个帖子并没有怎么火,回复也不多。 当然,包括后面的ID数字也是一样的,这就意味着那个曾在通城地方论坛里发帖询问三乡村的人,也就是这个在海角论坛里发故事的人。 周泽顺着往下看,这是一个故事。 楼主的开头说的是: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虽然很离奇,虽然很荒诞,但我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我出现了幻觉,这是我的真实故事。” 很俗套的鬼故事开场白, 在十年前的鬼故事套路里很盛行,开头先欲盖弥彰地强调一下。 周泽继续往下看去: “今年3月份,我开车从观音山镇供电所回家,嗯,我是在供电所上班的,但家住在兴东机场旁边。 回家时经过了兴仁镇,从那边的高架先下来,因为那天我要去拿我早上上班时放在那里干洗的衣服。 那家干洗店开在兴仁镇街上,就在兴仁小学对面。 我开车过去时是晚上九点,街上人少了不少,但当我把车在干洗店门口停下来开车门走出来时,脚下一崴,直接摔了一跤。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今天真倒霉,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开端,因为当我摔倒在地上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街道和高楼都不见了,我身下也不是马路而是一条泥泞的田埂,对面不是干洗店,而是一排排泥房子。 我愣住了,回过头看自己的车,发现我的车变成了一个稻草堆。 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坐在地上坐了一刻钟,一直觉得这是一场梦,希望自己赶紧醒来。 但我没有醒来,然后我看见在我前面有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小女孩向我这边走来,老头肩膀上扛着锄头,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人正在玩。 他们距离我越来越近,他们也在说话,而且说的是通城话。 我马上问他们,这里是哪里? 他们也很好奇地看了看我,那老头回答说这里是‘三乡村’。 三乡村在哪里? 我没听说过啊。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问他们我该怎么出去? 老头估计觉得我是精神病,脑子有问题,赶忙拉着他的孙女走了。 没办法,我一个人走进了村子,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迷药拐卖到什么深山老林来了,但我又觉得很荒谬,我是一个大男人,拐卖我做什么? 我又生不了孩子。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偶尔几家点着灯里面有人影,我没敢去敲门进去,只是从一户户门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听到很多家屋子里的人都在聊天说话,他们都在喊饿。 妻子对丈夫喊饿, 孩子对父母喊饿, 年迈父母对儿子媳妇儿喊饿,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饿。 他们晚上在屋子里,就一直在聊着“好饿好饿”。 我当时越走心越慌乱, 我有种感觉,他们既然这么饿,会不会待会儿就一起跑出来,把我直接煮了吃了? 我开始跑, 飞快地跑, 我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我要趁着他们没出来抓我前跑出这里,不管跑到哪里,总之我要离这个该死的村子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到最后, 我就忘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醒来时, 我发现我坐在车子驾驶座里,睡了一夜。 但这绝对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真实! 而且我的衣服裤管上,全是泥泞, 我的脖子里和头发上,还有几根稻草屑。 三乡村, 肯定有这个地方, 肯定有!” 楼主还贴出了自己当时的照片,衣服的泥泞包括草屑。 但下面人的回复分明就不相信,道: “这个鬼故事编得太扯淡了。” “制作成本也很低,把件衣服弄脏拍个照片就玩个看图说话?” “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啊,楼主,不走心不走心。” “楼主,你丫的当时身上不是有手机么,怎么没录像拍照啊?” 周泽继续往下翻, 好在,回复并不多,因为这个鬼故事实在算不得新鲜,也称不上精彩。 但在下面,周泽看见了一条楼主的回复: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去一次的,这次我会带着证据回来,证明我不是在编故事。” 下一条回复是10年的,也就是1年后了。 “一年了啊,楼主你他妈的故事呢,还没编好么?我一直放在收藏夹啊。” 然后11年有一个回复: “两年过去了,楼主到底又去了没有啊?” “最后一条回复是12年的: “大家散了吧,楼主已经凉了。” 周泽看着看着,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话: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第一百三十章 剧本,好像错了 白莺莺抱着刚洗好的床单回来了,晒衣服都是在二楼,当然,白莺莺洗衣服的速度确实很快,但绝对没有敷衍了事。 她清楚,在家庭卫生这一方面,自己的老板有着几乎苛刻地强迫症。 简而言之, 就是好难伺候。 有时候,白莺莺也会在心理腹诽: 自家老板上辈子是孤儿被父母遗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很可能是奶嘴没消毒他不吃,被褥没洗干净他不睡,爹妈没洗手不给碰,然后父母实在受不了把他丢掉了。 当然,这种腹诽白莺莺只敢在心理嘀咕一下,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她还必须每次都摆出受教的神情,然后陪着自己老板一起手拉手奔向洁癖的快乐天堂,做出一副领会到精神且甘之如饴的样子。 从心, 就是如此。 天不生我白莺莺,万古怂道如长夜。 周泽站在窗边抽着烟,那个帖子他看了,其实已经给出了很多的信息。 兴仁镇, 干洗店, 位置应该就在那里。 甚至,周泽还能看出很多帖子里没有的信息,因为他是鬼差,且不再是之前那种愣头青,已经开始慢慢地入行且熟悉业务了。 鬼出自于人,人必将变鬼,但人鬼殊途,有一条线,将彼此隔绝开。 阳间和阴间, 彼此共存也彼此对立。 什么样的人才会容易见鬼? 有遭遇了特殊事情的,这是一类。 还有一大类,则是快死的人,阳寿将尽,就像是你手机余额不多了,10086会不停地给你发提示短信一样。 到点了, 你该走了。 在那个时候,你虽然是活人,但即将变成死人,身上的死气已经开始加重了。 这种加重,并非单纯地是指你生病了,重病缠身,可能也是指你即将遭遇不测,可能是一场车祸,可能是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 总之, 你快挂了。 然后你就很可能见鬼了,彼此之间的气场开始从对立变得融合起来。 结合这个楼主09年之后再没有活跃的消息,应该可以大概猜出,楼主确实已经凉了。 但他对三乡村的描述以及他自己记录下来的经历,再加上楼下小女孩的话语,其实已经将整件事情的沦落给勾勒了出来。 一个在日军攻入通城的那一年被屠杀的村子, 在八十年之后, 那个村子里的人,不,是整个村子的鬼,却依旧被困锁在一个区域里,无法投胎,无法转世。 他们也没有变成厉鬼,如果变成了厉鬼,再加上八十年的发酵,那个楼主第一次进去时,就该GG了,也不可能出得来。 而且小女孩依旧天真烂漫,仿佛刚死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那样子的一个和谐的村子出现? 白莺莺晒了被子,偷偷摸摸地坐到电脑前,网瘾少女一边打量着周泽一边想偷偷地玩会儿游戏,目光盯着屏幕,自然而然地把那个小故事看了一遍,随即道: “老板,这不就是《桃花源记》么?” 周泽点点头, 是的, 这就是翻版的《桃花源记》。 一直以来,人们一直想当然地把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当作一个世外桃源来理解,然而实际上,这篇看似美好的故事文章,四处都透露着诡异和阴森。 你如果换一个视角来看,《桃花源记》完全就是一个鬼故事,一个渔夫误入鬼村的故事,正如帖子里的楼主一样。 十指,在窗台边轻轻抖动,这个地方,自己是要去的。 不提如果能够把那个村子所有的亡魂送入地狱自己基本可以转正的诱、、、惑,光是父老乡亲这一点,就足以让周泽去尝试出手帮助了。 八十年前,民族沉沦时,他们沦为了侵略者屠刀下的可怜亡魂,他们已经受了八十年的苦,是时候得以解脱了。 周泽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那边却显示不在服务区,这让周泽有些意外,许清朗现在不该是在地方图书馆么,那里手机信号这么差? 过了一会儿,周泽又打了一次电话,对方还是无法接通,周泽不打算等了,直接示意白莺莺看店,自己则是带着老道一起打车去了兴仁镇。 带老道的原因很简单,一是老道看管亡魂的能力不强,除了摸裤裆,对亡魂基本没约束力,而那个小女孩的亡魂需要白莺莺看住。 二则是小猴子和老道玩得来,这一次要找寻那个楼主进入三乡村的切入点,需要这头畜生的帮助。 一念至此, 周泽的目光也就落在了小猴子身上,原本在老道膝盖上趴着的小猴子忽然抬起头对周泽龇牙咧嘴。 哟, 能看懂我内心想法? 或者是, 单纯地感应到我在骂你? 周泽伸手,攥住了小猴子的尾巴,避让着前面司机的视线,盯着小猴子看了看。 好像长大了一些, 也重了一些, 呵呵, 胆儿也肥了啊。 小猴子很不满地扭动着身子,它对周泽一向有些不感冒,所以在书店里,它基本就跟着老道玩,对于周泽,它骨子里有一种畏惧和忌惮。 毕竟,小猴子的前身,是被周泽活生生地用指甲刺死的。 它跟周泽,一人一猴,像是两条交织的线,因果关系,乱得一塌糊涂。 到了地方,下了车,周泽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兴仁镇是一个小镇,靠近市区,隔壁就是机场,而周泽所处的位置,就是十字街往东这边,也是一个小交叉路口。 正北方向是兴仁小学,正南是公寓楼,中间一条街都是小商铺。 那家干洗店还开在那里。 算了算位置,周泽脑海中开始模拟那个楼主开车停在这里摔跤的画面。 “老板,应该是小学方向吧?”老道这个时候开口道。 “哦?”周泽有些疑惑,老道是什么水平,他是知道的。 “嘿嘿,我没看出来什么,但我有经验,通常来说,学校或者医院这种地方,很多都是在乱葬岗那边建起来的。 因为地便宜,尤其是学校这种地方,它不用开在闹市区,哪怕偏僻一点,也无所谓。 而且,不是说现在学区房很热,哪怕是很多年前,学校建在哪里,哪里的人气也会马上起来,所以在城市规划的时候,往往都会把学校这个地方当作一个重要的落子点,选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带动那里的发展。” 老道说得头头是道,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周泽看了看小猴子,道:“能看出什么东西么?” 小猴子挠挠头,从老道身上跳下来,开始四处寻找。 然后,它懵懂地摇摇头。 周泽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不认为小猴子在偷奸耍滑。 或许,是天还没完全黑的原因吧,一些地方,在白天的时候受到压制,等到晚上的时候,可能就容易显露出蛛丝马迹。 就这样,周泽和老道进入了旁边的一家快餐店,点了一些饮料零食坐在那里等着。 小学开始放学了,这里聚集了很多车辆,等到小学放学结束,天色也慢慢地黑了起来,附近的人气也就慢慢低落了下去。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等到深夜子时什么的。 再次牵着小猴子出来,小猴子这一次似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什么,开始在原地不停地打着圈儿,老道跟在小猴子身后也在打着圈儿。 周泽则是站在旁边看着。 终于,小猴子嘴里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而后直接冲向了马路。 就在此时,一辆小轿车正好开过来,车速其实并不快,但小猴子等于是往人家车轮里压! “吱呀!” 小轿车一个急刹车,车主骂道:“哪里的死狗!” 车主下车检查了一下,他刚刚看见一团黄毛冲到自己车前,结果下车后却没看见血污痕迹,当下又骂了几句又上车开车走了。 老道有些后知后觉,在小猴子冲出去时,他连喊都来不及喊。 但这一会儿,他也明悟了过来, 猴子没被车撞到, 确切的说, 猴子进去了。 “老板,怎么办?” 老道问道。 周泽在原地,沿着猴子之前转圈的位置,转了几圈,然后顺着那个方向,冲刺了过去,刹那间,周泽感知到自己的指甲微微一颤,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东西,顺势一抓。 “嗡!” 紧接着,四周的环境开始扭曲起来, 高楼、 马路、 车辆、 全都消失不见, 这里是一块泥泞的田埂,不远处则是一排排以泥土和稻草修葺起来的房子。 金丝猴蹲在周泽前面,看着周泽。 周泽环视四周, 他知道, 自己也进来了。 至于老道, 他估计进不来,除非等到他快蹬腿咽气的时候,说不定才能碰巧起来。 远处,走来一对爷孙,是一个爷爷牵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和自己书店里的有点相像,比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个人。 对上了, 和楼主在帖子里的描述对上了。 “这里是哪里?”周泽问道。 按照剧本,他们应该回答自己这里是“三乡村”。 但接下来的一幕, 却让周泽愣了一下, 爷爷没有回答, 女孩也没回答, 一老一少, 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周泽和小猴子, 嘴角开始很夸张地滴落出口水, 同时眼睛, 也开始慢慢地泛起了红光! 喂, 导演, 剧本, 好像拿错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饿鬼出笼 事情的发展,似乎慢慢地开始偏离向一种不可控的方向,至少,周泽在一开始是没这个心理准备的。 小女孩走到自己书店里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周泽根本没料到,这个村子里的人, 哦不, 是这个村子里的鬼,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是来普渡他们的,拯救他们的, 但他们现在分明是把自己当食物了。 老爷爷老当益壮,步履如风,锄头挥舞起来,甚至有了一种陈咬金三板斧的味道。 而那个小女孩辫子倒飞起来,面目狰狞,速度迅猛,厉啸连连。 这是厉鬼的表现,普通的亡魂做不到这种程度。 眼下, 老的扑向了周泽, 小的则是扑向了猴子。 猴子先挥舞着自己的塑料玩具锤,但看那来势汹汹的厉鬼,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 从心, 是一种信仰, 也几乎成了书店里的一种风气, 甚至连动物都被感染到了。 要知道猴子之前对周泽可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姿态,但在这个时候,它飞快地决定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虽然事情有变,剧本貌似拿错, 但周泽还不至于被两个厉鬼给吓得不知所措。 当即,他向前一步,双手的指甲长出来,连带着周围出现了一缕缕的黑雾。 现如今,随着那两次进入那种僵尸重伤状态,周泽对自己指甲以及其所附带力量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 比起一开始打架时像是泼妇对撕拿指甲挠挠挠,好看了不少。 “啪!” “啪!” 当黑雾撞击到了老爷爷和小女孩身上时,两个人的动作像是一下子按了放慢键,而周泽则是轻飘飘地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去。 衣带飘飘, 闲庭信步, 两只手, 缓缓地朝着他们二人的头顶落下去, 就像是仙人抚顶,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老道没进来,否则贴心的老道肯定会帮自己把这一段给拍下来,留作日后欣赏。 然后自己会默默地抽根烟,表示不屑一顾, 言外之意是基本操作,坐下。 然而,当周泽的指甲刚刚刺入这爷孙的脑袋即将宣告这一切的结束时, 老爷爷和小女孩的身体忽然一阵扭曲,而后彻底消散。 其速度, 甚至连小萝莉的“biu”都没他们快! 周泽的双手还悬浮在空中, 自己poss已经摆好, 但配合演出的人却开了小差, 略有点尴尬。 放下手,转过身,周泽愕然发现在远处的小路上,爷孙的身影再度出现。 爷爷扛着锄头牵着孙女的手, 一老一少像是从田间刚刚回来, 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 就像是《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小猴子也有些懵比,显然,它的猴脑再补也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老一少再度走来,老爷爷看向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后生,你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耸肩。 妈的,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迷路了么?”老爷爷好心肠。 “算是吧。”周泽叹了口气。 “这里是三乡村,离城里不远,你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能进城了。”老爷爷好心地指路。 小女孩玩着自己手中的糖人,身形有些瘦削,但依旧天真可爱。 这爷孙的形象和刚刚要吃人的形象,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好,知道了。”周泽点点头。 爷孙俩走进村子里,说说笑笑。 周泽抬头看向天空,之前没注意到,但是现在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好像在边缘位置泛起了轻微的血光。 9年前,那个楼主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经历的第一个画面,应该是和自己第二次经历的一样,否则他第一次进来就出不去了,也发不了帖子。 但他在帖子里说过,他晚上在村子里行走时,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说着自己好饿好想吃东西这种话,这意味着其实在9年前,这个村子的“饿”,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而眼下,当9年后自己到来时,问题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酵和恶化。 自此之后,如果再有“渔夫”不小心进来,他应该是见不到淳朴的桃花源了,只能沦为这个村子里诸多亡魂的口粮。 这里, 已经逐步沦为一个凶地。 周泽迈开步子,走向村子里,他需要在村子里看看走走,至少,要调查清楚这个村子当年在被日本鬼子屠杀的大背景下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国难当头时,死去的冤魂不知凡几,为什么唯独这个村子一直以这样子的一种诡异方式保存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泥加稻草砌成的,有几家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屋顶铺一些瓦片,这算是八十年前农村普遍的住房水平。 周泽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在通城乡下见过类似的房子,但那是人家的祖屋,其实已经不住人了。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篱笆院子,都很干整,甚至干整得有些过分,一般来说,院子里可以种一些葱姜蒜或者其他小菜什么的,但这里院子里都是荒芜平整着的,连一根草屑都没有。 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布鞋,她做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周泽隔着老远就看见老太婆其实是一边在做针线一边在留着哈喇子。 地上, 已经积攒了一大滩。 这个画面,相当地诡异。 老太婆浑然不觉,哪怕自己的口水已经浸湿了自己手中的鞋子,却也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在,周泽和小猴子走过去时,她也没有抬头,但周泽也没敢浑然彻底地把她当作一个路人甲,有了之前老爷爷和小女孩的前车之鉴,周泽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饥饿感所打垮然后直接变成厉鬼。 前面有一口井,一个年纪在三四十的妇人正在打水,妇人身材不错,虽然有些土气,但放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农村里的标准美女了。 高挑的个子,沉甸甸的胸脯,浑圆的两大瓣儿,散发着最原始也是最冲动的气息。 但当妇人提着水桶转过身时,周泽却看见对方嘴里满满当当地包裹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奋力地咀嚼着。 这是她的头发, 她一边提水一边在撕咬吞吃着自己的头发,她很饿,饿得厉害。 做布鞋的老太婆抬起头,看向了打水的女人,喊道: “死寡妇,死了男人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下面那张嘴渴得很吧?” 被唤作寡妇的女人也不示弱,直接喊道:“崔老太婆子,人家可不像你,你下面那张嘴连唾沫星子都吐不出来了吧。” “呸,不三不四的东西,整天净想着男人!” “我想啊,我天天想,我恨不得今晚全村的男人都到我床上来,我好一个一个地吃了他们。 油炸的, 清蒸的, 凉拌的, 啧啧, 那滋味…………受不了了受不了啊,真想男人啊。” 寡妇说着说着更加用力地咀嚼起自己的头发, 而老太婆似乎也被说动了,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一脸地神往之色。 周泽从她们中间走过去,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一样,但当周泽和小猴子走远了之后。 老太婆和寡妇忽然慢慢地抬起头,一起看向了周泽走过去的方向, 两个人的眼眸里,泛起了阵阵的赤红色。 前面几个屋子看起来稍微大气了一些,上面有瓦片,门口还有石墩儿,这意味着家境殷实。 周泽走入了庭院,院子里没人,而肉香则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周泽走过去,伸手掀开了窗户板子。 里面是农村的土灶,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灶台后面放着柴火,火烧得很旺。 但锅里并没有东西,只是一大锅的开水正在不停地沸腾着。 “媳妇儿,水烧开了,你快来啊!” 男子对着另一侧喊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是新婚燕尔的老公,每晚催促着自己的媳妇儿赶紧去洗澡一样。 “来了,来了,瞧你那死相! 做其他事儿没瞧你那么用功,偏偏对这件事上心得紧。” 男子跑出灶台,抱住了女人,喊道: “快,快,快,我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你等着。” 女人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在窗户边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 女人脱去衣服后,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后背,但是女人的右臂,却早就泛红了,像是街边熟食摊上卖着的猪头肉。 女人直接爬上了灶台,随后坐入了滚烫的开水之中,一边拿着盆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浇着一边骂着自己的丈夫: “继续添把柴,不然煮不熟,不好吃!看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多使点劲儿啊,老娘不得劲呢!” “好嘞!” 丈夫马上去后面添柴火, 而坐在锅里的女人一边煮着自己, 一边对着自己之前就烧熟且卤过的右臂,咬了一口。 眯着眼, 一连享受道: “好好味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吃,吃! 平淡的生活节奏, 宁静的民国乡村氛围, 接地气的谩骂喧嚣, 带着泥土芬芳的音符。 这是它的背影,是这个三乡村的背影,而一旦你走几步跑到前面去,会被正脸给吓死。 这里每个细节都像是一条缝隙,一滴滴的鲜血从缝隙里汩汩流出,然后将人淹没,让人窒息。 一团恐怖的乌云一直笼罩在这个村子的上方,就像是一个舞台剧,每一个角色,似乎都戴着意味深长的面具。 天上挂着的,明明是月亮; 但地上的光亮,却是一片不均匀的惨白,仿佛有不合格的灯光师,调错了角度,让这一切,变得很是混乱。 有人的睡觉, 有人在做饭, 有人在打水, 有人在叫骂, 有人在笑, 也有人在哭。 周泽走了很久,几乎把这个村子逛了一遍。 可以笃定的是,这里现在确实和那个楼主上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9年前那个楼主初来乍到时,这里只是欲拒还迎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真的像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已经张开了自己的嘴,同时,虎目已经瞪向了你。 它想什么时候吃你就能什么时候吃你, 而那种随时可能会被吃的等待感,才最是煎熬,也最是折磨。 九年前的楼主如果看到的是今天的这一幕,他估计是没有勇气再说还想回来找证据拍照片的话语了。 走了一圈,周泽来到了一座祠堂外。 这座祠堂,算是整个三乡村里,B格最高的建筑物了。 它不大, 但外面挂着牌匾,里面雕梁画栋,虽然小,有些逼仄,却透露着一种精致和庄严。 一个穿着长褂子的瞎眼老者坐在祠堂门口,手里拿着拐杖,不停地点着地,嘴唇微微颤抖。 周泽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因为这个老头在周泽看来,是整个村子里,最正常的一个了。 至少,老头没有流哈喇子,也没有滴下口水。 但等走近了之后, 周泽还是听到了老头低声的自言自语: “饿,好饿,真饿,好想吃白馒头,好想吃馒头。” 小猴子直接窜上去,抓住了瞎子老头的山羊须。 瞎子老头抬起头,他是瞎子,没有墨镜,但那一双眼睛的位置,是一片浑浊,但此时,他应该感应到了自己面前有人,是陌生人。 他舔了舔舌头,然后咽了口唾沫, 道: “走吧,你走吧,大家伙,要忍不住喽。” 瞎子老头的话语中充满着沧桑和无奈。 他这是在提醒周泽, 这里, 是一个是非之地,这里的人,都很饿。 一个个饿鬼,将出笼!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周泽还是没动,老实说,这里的厉鬼他不是很畏惧,哪怕这么多的数量他其实也是有些吃不消,但打不过和逃不过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周泽自认为自己再怎么样逃出去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问道。 他希望得到答案,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 村子上方的黑暗和血月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村子是一个煞地,很多古战场遗址才会有这种表现。 “别问了,别问了,走吧,大家都很饿,很饿的,你不走,就要被吃了。” 瞎子老头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话,不停地说着。 “饿?你们是被饿死的?” 不可能啊, 一个村子怎么可能都被饿死,没粮食了不会出去逃荒么? 而且网上那个奶奶以前是三乡村的人回复过了,这个村子是被鬼子打进通城的那一天给屠杀掉的,那又和饿有什么关系? “走,你给我走!” 瞎子老头怒了, 拐杖不停地戳着地面。 “走啊!走啊!” 周泽还是没动,这让瞎子老者很心急,当然,一边心急他也开始一边不停地醒着鼻子,显然,他馋了! “不走,不走就要被吃了啊。” 瞎子老者的声音开始越来越低。 他自己也快把持不住了。 周泽还是没动,不弄清楚这里的事情,他不可能离开。 活人的事情归警察管,但死人的事情,就是他的责任了。 这个村子,以前还能被称之为“现代版”的桃花源,但现在,9年的时间过去了,已经开始有逐渐沦为厉鬼窝的趋势。 那个小女孩,很可能是幸运的,她没受到污染和太大的影响,来到了自己的书店。 但同时,小女孩出现在书店的这件事也说明,这个三乡村里的鬼,这里的局势,已经开始发生起了变化。 不光是人可以进来了, 鬼, 也可以出去了! 一旦这么多厉鬼一下子放出来,他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多大的破坏? 如果周泽不知道还好,大不了及时去处理,但他人已经在这里了。 小萝莉曾说过,阴司有一杆秤。 周泽相信,一旦自己放任不管离开,自己这个行为在阴司的评价,将远远超过自己胁迫小萝莉当自己的手下。 在阴司看来, 鬼差和捕头,都是最低级的公务员,你们可以内斗,可以争宠,可以吵闹,但必须把事情办好,而维稳的工作,则是重中之重。 把局面控制好,让鬼物不会影响到人间,这是最基本的红线,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所以,周泽走不了,哪怕他也嗅到了,空气里的那种压抑感,已经越来越浓郁了。 但现在最要命的是,如果不知道这个村子的秘密和形成的原因,周泽根本就没办法去解决。 正如一开始进来时所遇到的老爷爷和小女孩,他们在被周泽杀死后,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节点。 在这个地方,周泽根本就杀不死他们,更别说抓他们去做业绩了。 “走!” 瞎子老头猛地站起来,拐杖伸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抓住了拐杖,两根指甲直接嵌入了拐杖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瞎子老者发出了一声低吼,而后张开嘴,直接咬向了周泽。 周泽向后退了一步,一个侧身,进入了祠堂里,而瞎子老者则是被反弹地摔了下来,从祠堂台阶上滚落下来。 但接下来,瞎子老者直接趴在了地上,双手双脚一起撑着地,肚子一鼓一鼓地。 “砰!” 瞎子老者再度跳了过来, 周泽双手撑开,黑雾缭绕,直接困锁住了瞎子老者,但周泽没用指甲直接戳死他,而是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问道: “告诉我,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瞎子老者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一样,不停地挣扎,想要挣脱周泽的束缚咬周泽。 没办法了,周泽只能一脚踹过去,将对方再度踢飞。 和上次一样,瞎子老头落地后再度弹了起来,他的嘴角里,不停地冒出黑色的汁水儿,里面还有树皮和草根儿碎片。 显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饿到拿这些东西果腹的。 而也就在此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祠堂外面慢慢汇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他们一个个神情麻木,踉踉跄跄地聚集过来。 有那个扛着锄头的老爷爷, 有拿着糖人的小女孩, 有吃着自己头发的寡妇, 有手里拿着布鞋的老太婆, 有吃着自己肉的小夫妻, 有很多很多人, 他们一个个聚集在了祠堂门口, 目光直接死死地盯着周泽,他们饿,他们非常非常地饿。 小猴子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跳到了祠堂的供桌上,瑟瑟发抖。 这么多厉鬼, 太可怕了, 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煞气,就足以让人窒息,他们往那里一站,天上好像都被裹挟起了一股子乌云。 周泽咬了咬牙,问道: “我知道你们很饿,但我真的想走出来一个脑子还能清醒一点可以说点话的人,告诉我一下,你们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是来帮你们的,帮你们解脱痛苦的,甚至,哪怕你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不是完全没有再轮回的可能!” 周泽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道, 而且, 许久不曾痛的位置,在此时开始疼了起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很久都不疼了, 唐诗临走前对自己说过,是自己已经习惯没心没肺地过日子,那么现在,我又开始讲良心了么? 是的, 讲良心了, 因为周泽不忍心彻底断送这整个村子的人最后的希望,八十年前,他们已经很凄惨了,和南京的三十万亡魂一样。 所以,只要有一线可能,周泽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有再入轮回的机会。 也正因此,周泽才抱着侥幸的心思,企图在这个村子里再找出一个清醒的人,获得一些线索。 现在,他被全村人围堵住了,丧失了之前所掌握的进退自如的机会。 要想冲出去,也可以,但估计自己得在厉鬼撕咬之中再进入一次那种状态了, 然后又要瘫痪重伤好长一段时间。 这很不划算, 也很傻, 是愚蠢的行为和选择, 所以良心又痛了。 “吼!” “饿!” “吃了他!” “吃!” 没人认真回应周泽的话语, 他们一起蜂拥而上,冲了过来。 周泽十指指甲不停地飞舞,一个又一个厉鬼被他狠狠地掀翻出去,但他们像是无穷无尽一样,哪怕被打散了,很快又会出现在村子的某个角落然后继续赶来加入战团。 周泽等于是在面对一群可以不断复活的不死军团! “砰!” “砰!” 祠堂不断承受着打击, 地上的地砖也开始裂开, 终于,在周泽把一头厉鬼给重重地砸在地上之后, 脚下的一串地砖彻底崩断, 但是在瓷砖下面, 出现了一大片白莹莹的大米, 周泽愣住了, 在场的所有厉鬼也都愣住了, 大米肯定是假的, 村子也早就被推平了,甚至还盖上了学校, 但这里的情景,是真实的。 这意味着, 在当初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挨饿时, 在这个村子的祠堂下面, 确实藏着这么多的粮食! 周泽蹲了下来,伸手抓了一把米,对着面前的厉鬼扬了起来, 道: “吃吧,吃了就不饿了,然后……好上路。” 然而, 祠堂里整个村子的厉鬼却没有动,他们对这些大米似乎毫无感觉, 他们的目光只是在大米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又不一而同地落到了周泽的身上。 他们不吃米, 但他们又饿, 所以, 只能吃周泽! 周泽真的是有种气极反笑的感觉, 搞什么鬼, 我就这么好吃?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揭秘 这是一个很混乱的场面,让周泽都有些无措,村民们对于粮食直接视而不见,反而再次一窝蜂地向周泽扑来。 周泽的指甲一次次将面前的村民撕碎,而他们却又会很快重新聚集过来,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杀戮,典型的蚂蚁咬死大象。 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这里,让这里成为类似结界循环的存在不停地往复下去,这些厉鬼其实看起来没有真正的厉鬼强,但他们最变态的地方还是在于死后可以重新凝聚。 小猴子抓住了周泽的肩膀,看着周泽一路杀出去,它有心帮忙,却根本帮不上,若是以前的他,和周泽配合一下,一妖一鬼差,大可冲杀出去,但现在,它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还得祈祷周泽不要那么快的力竭。 它清楚,周泽完蛋,它也肯定完蛋。 上辈子它就被人吃了,这辈子难道要给鬼再吃一次? 这种大满贯,它可不想要。 这些村民似乎打算堵死周泽往祠堂外的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上来,只为了阻挡周泽几秒钟的时间,而他们也确实是成功了,周泽距离祠堂口的位置不远,只要能够冲出去,再寻求脱身的方法就简单多了,而现在,自己只能被堵在这狭窄的区域里,很是难受。 “吱吱吱!!!!” 小猴子的尾巴被一个村民抓住,小猴子发出了一声惨叫,它感觉自己要被吃了。 周泽直接一个转身,指甲带去了一股黑雾瞬间撕碎了那个村民,把小猴子又抓回来,只是这样子一来,周泽距离门口的位置又变得有些远了。 村民们一鼓作气,不断地向里面施压,使得周泽一次次的突破都做了无用功,眼下,周泽更是被压制在了祠堂最深处摆放灵牌的供桌位置。 “呼…………呼…………呼…………” 一次次地喘息,周泽确实有些累了,但这些村民却没有给他任何放松的机会。 “哗啦” 一声脆响, 周泽直接把供桌上的牌位全都扫飞出去,他希望村民们能够去保护自己的祖宗牌位,给自己留一个空档。 但可惜的是,村民们对祖宗牌位完全没感觉,任由祖宗牌位都落在了地上也都无动于衷,还是继续向周泽冲了过来。 第一次,周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首先,自己是真的想来帮人的,自己的良心都痛了! 你说你们很饿吧,我看出来了,但是大米粮食就在面前,你们不吃,还是要吃我? 不讲道理啊! 你们不讲道理,也别怪我也不讲道理了! 周泽心底的怒火被激发了出来,人的善良和怜悯都是有限度的,周泽冲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地往外去跑,而是逮着亡魂就杀,同时,随着心底的暴躁和愤怒不断地堆叠,周泽的皮肤开始慢慢地呈现出一股子古铜色。 显然,疲惫加愤怒感的侵袭,已经开始慢慢地唤醒周泽的另一面。 “轰!” 两个亡魂被周泽双手抱住,直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轰!” 亡魂炸裂,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重聚再赶过来,同时地面再度被砸出一个坑,白花花的大米开始飞溅,洒落得到处都是。 忽然间,周泽站起身后有些茫然,因为之前那一个个喊饿发了疯一样冲向自己的村民一下子又都全部蹲了下来,开始捡起地上的米粒,连缝隙间的米粒也不放过。 然后, 之前舞台的宠儿聚光灯汇聚者——泽, 一下子没人鸟了。 这真是巨大的落差。 弄得周泽都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说这些村民,好像都有病,饿成这样,守着祠堂里这么多的粮食不去碰。 一个个,都是守财奴么? 好在,周泽清楚此时不是较真的时候,他直接带着小猴子冲出了祠堂,这一次,没人阻拦他,重新跑到田埂那边去后,周泽身上之前刚刚泛起的古铜色光泽开始慢慢地暗淡下去。 周泽也是长舒一口气,那个状态能不进去就不要进去吧,关键是结束之后自己不光是灵魂很痛苦,身体的瘫痪以及所带来的长时间生活不便更是让周泽很是抗拒。 抓住还抓着自己肩膀有些惊魂未定的猴子,直接把它丢在了地上, “找出去的路。” 周泽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到村民们捡完了米粒然后又都跑过来围攻自己。 小猴子没让周泽失望,跑了一段路转了几圈后直接扎入了茅草堆里,然后就不见了。 这让周泽怀疑自己到底是养了一只猴子还是一条狗, 因为那猴子在地上转的时候是鼻子对着地上不停地嗅来嗅去的动作。 周泽也跟着转了几圈,不过倒是没有学它把鼻子凑在地上,然后冲入了茅草堆。 只觉得浑身一轻, 周泽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街上,这时候,这条街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显然已经很晚了。 老道蹲在一边摸着先前出来的猴子,见周泽也出来了,马上站起来问道: “老板,没事吧?” 周泽摇摇头。 对面停着一辆尼桑,许清朗正坐在里头,当周泽出来时,他也下车了,问道: “事情解决了么?” “你之前在哪里?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图书馆地下室那边信号不好吧,先上车吧,我这里查到了一些其他的线索。” 上了车,周泽把在里面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许清朗点了点头,道:“我先去了市图书馆,查了一下资料,找到了民国时期的一个地方日志,其实也不算是民国了,当时这里是日占区。 那是一个记载册,当地伪政府记录的,被保留了下来,上面记载着三乡村被屠杀的事情,按照上面的说法,是因为当地村民私藏了抗日武装分子的伤员被发现了,这才引来了鬼子的报复性扫荡。” “说重点。”周泽提醒道。 “然后,我查阅了这本书的借阅记录,这是一本很冷僻的书,寻常人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但在09年,有个人借阅了它,叫李世。我怀疑,这个人和发帖的,是一个人。” 周泽点点头。 在那段时间,真的注意三乡村事情的,不会有太多人。 “我又调查了李世这个人,发现他在09年年底就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不过他的线索没有断,因为当时他心脏病突发时,正好在开车,车子撞到了树上。 死亡地点,在郊区林子里的公路上。 那里很荒芜,09年的时候很荒芜,现在也很荒芜,不过那里有一座疗养院,类似于敬老院,但更高级一点,属于公私合营的性质。” “所以,你觉得李世这个人死前开车去那里是想去疗养院的?” “对的,所以我觉得疗养院那里应该藏着一个线索,而他发现了,甚至,我觉得这个人当初曾第二次进入过三乡村,按照你所说的,里面的村民都饿得发疯了要吃人了,但是在09年时,问题应该还没那么严重。 然后,他在村子里获得一些讯息,只是,能够进入三乡村的人,除了你这个特例以外,都是快死的人了。” 说到这里,许清朗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后车座上的老道。 老道刚开始还觉得很颓废, 猴砸进去了, 老板进去了, 结果自己死活进不去,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然后等许清朗来了告诉他只有快死的人才有机会进去时,老道开心地大笑起来,鼻尖和冒出了俩鼻涕泡儿。 “李世没来得及解决那个问题,他死在了中途。” 周泽看着许清朗一边在开车一边在聊,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去疗养院?” 许清朗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车子开入了疗养院,因为是深夜的原因,所以疗养院已经关门了,但周泽和许清朗等人还是直接翻墙跳了过去,且进入了办公室,直接调阅起了疗养院的客户资料。 非常时间自然得行使非常手段,三乡村那边的问题再不解决,万一真的厉鬼出笼,那么所引发的问题,将会很恐怖。 周泽、老道以及许清朗一起在找,这种找,其实就是大海捞针。 因为谁都不清楚, 九年前那个楼主所要找的人, 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进疗养院的很多都是老人或者身体很不好的人,九年的时光,还真不一定撑得住。 而且,也没有具体查找的讯息,只能凭眼缘。 这已经不是大海捞针了,而是大海里摸鱼。 不过,一个病人的资料让周泽目光微微一凝,他示意旁边的许清朗和老道过来,然后指着照片里的人道: “陈光农,1919出生。” “卧槽,老板,这家伙99了吧?”老道惊呼道,然后又疑惑道:“这……总不能要找的人肯定是年纪最大的吧?我这里还有几个百岁老人呢。” 通城是长寿之乡,百岁老人数目在全国城市里排名前列。 周泽摇摇头,道:“这个不一样,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人,早些年曾在通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官。” 周泽打开了网页,开始在上面搜索,百度百科直接搜索了出来,这是陈光农这个人的具体生平。 “是起义的?”许清朗注意到了一点。 记录记载,这个人在解放战争中的淮海战役里是一个营长,率部队起义了,还参加了抗美援朝,后来回到老家通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地方官,然后退休了。” “我觉得应该是这个人,李世要找的,应该是这个人。”周泽说道。 传奇的人,总得有一端配得上的传奇人生,这个人的生平,已经足够精彩了。 周泽先找到了他的病房,但让周泽和许清朗以及老道傻眼的是,陈光农居然在几年前就已经陷入了长久的昏迷状态,类似植物人,现在,无非是身体还没有死亡罢了。 “艹,这怎么搞?”老道一脸懵逼。 周泽打开了病房门走了进去,许清朗示意老道跟猴子在外面望风,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些压抑,这个只差一年就能完成百岁人生成就的老者,他的生命,真的已经步入油尽灯枯的阶段了。 此时他躺在那里,不省人事, 你说他活着,却跟死了没区别。 周泽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老人身边的各项仪器数据,老人的情况,很不乐观。 “有办法弄醒他么?”许清朗问道。 他知道,周泽以前是个医生。 周泽摇摇头,如果蓉城的那位没被唐诗带走就好了,请他来,可能还方便点,那个家伙据说是个心理医生,而且催眠手段很可怕,连鬼差都能催眠控制。 “现在,好像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周泽说道。 “什么办法?” “把他现在杀了,然后抓住他的亡魂问话。” “…………”许清朗。 周泽摇摇头,表示自己刚刚只是开玩笑,人家活到九十九,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理由想问几句话,就把人家给杀了。 而且看人家这个状态,人生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也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可能什么事情都已经看开了,自己把他杀了,说不定他灵魂就直接进地狱了,自己连问都问不了。 “抽屉里有本书。” 许清朗打开了抽屉说道。 “什么书?” “自传,应该是后人或者其他人帮忙出的,自费出版的。” 许清朗拿出书,翻了翻。 “看早期的生平。”周泽提醒道。 “我知道。” 很快,许清朗找到了一个记载,道:“抗战前,他在通城保安团当过连长。” 保安团,也就是地方武装力量,和抗战剧里演的差不多,基本没什么战斗力。 “鬼子打进通城时,遭遇过抵抗么?”周泽问道。 “我查过,鬼子饭塚部队,好像是101师团,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鬼子师团一百往后战斗力都不是很高,这个师团好像在江西被揍得挺惨的。 不过,当时的通城,没有中国的正规军,完全是通城当地地方武装组织的抵抗,和鬼子打过,但菜鸟师团再菜鸟,也比地方武装保安团之类的强太多,所以通城当时沦陷得挺快的。” “所以说,他当时参加过通城对日军的抵抗?” “应该是的,应该没当汉奸投降,否则也不可能在国军那里当上营长。” 周泽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身上都是老年斑的沉睡老者和那个三乡村的所有村民,都让他有种很无力的感觉,空有一身的力气,但只能拿拳头打棉花。 刚刚自己和许清朗站在这边说了这么久的话,老者也只是闭着眼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是真的失去了对外界的知觉。 但就这样走了,周泽也有些不甘心,所以,周泽弯下腰,凑到老者耳朵边,慢慢地问道: “老先生,你还记得……三乡村么?” 忽然间, 奇迹发生了, 老者的手指忽然颤抖了起来, 紧接着眼皮开始不停地颤抖, 他像是听到了,或者是被刺激到了,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发出了很微小的声音: “乡…………亲…………们…………” “他说什么?”许清朗问道。 周泽摇摇头,声音太小。 许清朗推开周泽,把自己耳朵放在老者嘴边,仔细地听。 过了一会儿,许清朗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 “他说什么?”周泽问道。 “他说……想亲你?”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月,坠落! “老板,这没事么?” 老道坐在后面,有些战战兢兢地指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的老者说道。 老者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已经能够睁开眼了,但也只是睁开一会儿就闭合上去,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他醒了, 确实是醒了, 但这种苏醒,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 他醒了, 也就快走了。 他一直活着,撑着一口气,之前周泽觉得可能是他生命力顽强或者是医疗条件比较好再加上一些上天眷顾,但现在想来,可能他确实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这件事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闭眼。 许清朗在开着车,他开得很快,同时也很稳,也必须要稳,因为说不定一个急刹或者一个大拐弯,后面的老者就直接一口气背过去了。 从疗养院里拐出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死昏迷了很久的病人,这是一件很疯狂的事,不过周泽并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老者虽然没说明白,但他的态度已经表示了出来, 三乡村, 一直在他心底,从来都没被抹去过。 其实,人是善忘的动物,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去模糊掉自己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抹去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很多人对当年做过慰安妇的老人一个一个地离去而波澜不惊且无动于衷,殊不知,她们的一个个离开,等于是将那段历史慢慢地对我们所尘封。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忘的。 到了兴仁镇的街上,许清朗下了车,然后和老道一起把老者抬了出来。 “老哥哥,你再撑一口气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老道给这位99岁的大哥鼓劲。 许清朗感受到老者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发力。 而老者半睁着的眼睛,也看向了周泽,他的眼睛,很是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他这具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他要下去休息了,他也需要去休息了。 “村民们都在。”周泽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你既然因为听我说出了‘三乡村’三个字而醒来,这就意味着我没找错人,你也在牵挂着他们。” 说着, 周泽伸手,把老者本就不多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帮老者把病人服上的扣子系了一下。 老者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当年的纷纷扰扰,现代人很难去代入也很难去评价。 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老者当年在通城保安团当兵时,他没去当逃兵,也没当汉奸,日军当初一个师团在通城附近的港湾登陆时,通城并没有中国的正规军。 但仅仅是依靠着当地的地方武装保安团以及居民的自发抵抗,也让日军付出了不少的损失,甚至,当地的地方武装曾不止一次地策划过反攻通城城门的计划,在大部队以及大重心向西南方向转移的时候, 在这片孤悬的日占区里,依旧有人在反抗,依旧有枪声在响起。 老者还是在看着周泽,看着看着,他开始了咳嗽,他的牙快掉光了,咳嗽时也显得很没力气,但他在笑。 然后, 他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够到周泽。 老道在旁边看得一阵揪心,心想老哥你就安稳点吧,别还没进去就在外面把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 任凭老者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 老者抓得很勉强, 然后,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被轻轻按了两下, 那里, 是心的位置。 老者做完这个动作后,整个人垂了下来,像是被抽调了一切的气力,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 “进去吧,抓紧时间。” 说完,周泽开始在这个位置绕圈,然后向道路上冲了过去,而后整个人直接消失。 许清朗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他印堂开始发黑,然后依葫芦画瓢,也在那个位置转了几圈,冲了过去。 老道在最后也跟着转了几圈,然后往前一冲, 嘿, 没进去, 嘿嘿嘿。 老道笑得整张脸都褶皱成了菊花,当真是心花怒放。 小猴子在旁边看着老道的傻样,微微侧身,表示这老腌货它不认识。 再次进入了三乡村,周泽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的月亮几乎变成了血色,自己半天前进来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看来,可能是自己在祠堂里的大杀一通,激化了什么,无形之中让这里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紧迫。 所以,一旦许清朗身上背着的这个老者没办法化解这里和破局的话,那么周泽身为鬼差,估计就得喊来小萝莉一起守在出口位置了。 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守关成功让这帮厉鬼不至于流落人间, 难说。 许清朗背着老者也进来了,刚进来,许清朗就觉得自己身上背着的人一沉,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吧, 死了? 老爷爷,别吓人啊,你还没活到一百呢? 许清朗有些焦急地想回过头看看自己背上老者的情况,但他忽然看见周泽正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身后。 “放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慢慢地把背上老者的遗体放了下来,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自己身后。 小伙子穿着黑色的军装,背上背着一把步枪,戴着帽子。 很典型的保安团军装,一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显得有些破旧,这个装束,在最近流行的抗战片里很常见。 他死了, 这是他的灵魂? 老者, 哦不, 年轻人看了看周泽和许清朗,微微地点点头,闭上眼,深呼吸,似乎是在怀念,也像是在缅怀。 在他的眼角,有两行泪水滴落了下来。 他死了, 但泪水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流, 其实,死亡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在自己昏迷失去意识之前,他其实也撑得太久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撑着什么,当年从烽火连天岁月里一起走出来的战友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到最后,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快活到一百岁了,但他并不是为了活到一百岁而活,他还有记挂的人,还有惦念的承诺,还有…… 亏欠的人情。 老者不知道的是,在9年前,那时他还没有昏迷时,有一个叫李世的人,曾打算开车去疗养院找他,他本可以早9年就来到这里。 但那位发帖的楼主,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命运,他能进三乡村,其实就说明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李世,终究没能跑得过自己的命。 或许,九年前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没疯癫到这种程度,还有人……是可以说话,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告诉了李世一些事情,李世也打算出去帮他们去找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时候,周泽又看见了村口走过来的老爷爷和小女孩。 这一老一少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小女孩捏着自己的糖人,不停地扯动着,老爷爷扛着锄头,面色发青。 他们的眼角位置,都有红光若隐若现,嘴角,也有哈喇子不停地流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 这里。 年轻人走上前,顺着田埂,走到了路上。 他丝毫没有怕,因为他没有怕的必要。 留存在自己心底将近八十年的亏欠, 今日, 就是解脱。 年轻人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力挥舞着,喊道: “徐大爷,阿花!” 一如,八十年前! 老爷爷听到了声音,愣了一下, 小女孩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一老一少, 直接陷入了静止。 许清朗叉着腰,站在周泽身边,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只能试试了。”周泽说道。 少顷, 老者眼中的赤红色开始褪去,高呼道:“细那康子(小伙子),小陈子嘿,你回来啦!”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从阴狠转化成天真烂漫,欢快地奔跑向了年轻人:“陈叔叔,你回来啦!” 一老一少,都跑到了年轻人身边,喜不自禁。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泽和许清朗,然后对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 “部队呢?部队回来了么?昨儿个我还听说,东洋鬼子还在城里杀人呢,尸体都挂在城墙上了。” “部队,部队也回来了。”年轻人用力地吼道,“我们准备打鬼子了!” “好!”老爷爷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道:“来,你走之前就对我们说帮忙收集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给部队吃,咱村里的粮食都收集起来,藏在祠堂地下呢,前阵子鬼子来过,都没找到。” “那大家伙家里还有吃的么?”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嘿,都是大家伙自愿的,大家弄点野菜充充饥,饿一阵子也不会死人,饿当然是饿了,但这没啥。” 老爷爷拉着年轻人的手向村里里走去,而小女孩则是被年轻人抱起来,很是开心。 远处的周泽听到这段对话, 有些触动, 老爷子说的饿几天没事儿, 但他们可是一直饿了八十年。 饿一阵子,对于人来说,确实没事; 但持续八十年的饥饿感,足以让鬼都无法承受,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小陈子回来了,大部队要打回来了!” 刚进村,老爷子就喊道。 整个三乡村瞬间沸腾了起来。 坐在屋门口原本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纳鞋底的老太婆打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喊道: “小陈子回来啦!” 正在井边打水同时咀嚼着自己头发的寡妇马上吐出了自己嘴里的头发, 粉面含春, 露出一抹属于她的风情,扭捏着腰肢,喊道: “小陈子,你再不回来,老娘胸都要饿小了,到时候姑奶奶我找不到男人你得收了姑奶奶我!” 瓦房屋子里,正在烧开水的男子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柴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村民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一起簇拥着年轻人向祠堂走去。 坐在祠堂门口的瞎眼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也听到了动静,之前在村子里养过伤的小陈子回来了。 他说过,大部队很快会打回来的, 他说过,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的, 他让大家帮忙筹备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时用。 瞎眼老者丢掉了拐杖,跪伏在了祠堂的地上,双手在地砖那里摸摸索索着,而后,他掀开了几块砖头, 把手伸入磁砖下面,当人群涌到了祠堂口时, 瞎眼老者捧起手中白花花的大米, 喊道: “小陈子,粮食! 乡亲们给大部队准备的粮食, 我们一直藏着, 鬼子没搜到, 就给大部队留着呐! 你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年轻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瞎眼老者指缝间不断滑落地米粒。 慢慢地抬起头, 他哭了, 当初的他,信心满满,在村子里养伤时对乡亲们说,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 乡亲们信了, 但实际上, 大部队是在将近七年后才打回来的,乡亲们没能等到七年后,事实上,在自己刚养好伤不到一周出去找大部队时,这个村子收留伤病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日军和伪军赶到这里,把整个村子老老少少都屠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这也是他不想打内战最后起义的原因, 有些人, 还在等他, 等他回去。 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执念?”许清朗被震撼到了。 “肯定是有外界因素影响的。” 周泽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血月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村子里的煞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同时,一道晶莹的东西从天上落下,落到了前方的茅草堆里。 周泽走过去,找了找,从茅草堆中,找到了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纹路诡异,拿在手中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捡起戒指的周泽继续道: “但外物终究是外物,有些执念,是深入骨髓的,外物,也阻挡不住。 否则, 八十年前,我们早就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老板的业绩! 戒指仔细看的话,有一些裂纹,颇有缺憾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惋惜。 周泽没急匆匆地直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这个戒指不一般,三乡村能以这种方式维系了八十年,肯定和这枚戒指脱不了关系,冒然戴上自己的手指,周泽怕出现意外。 而且,现在也不是去研究戒指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一件,最本质,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泽主动走向了祠堂,看着那边欢闹的人群,他的目光和那边的年轻人对视了几秒,年轻人微微点头。 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默契。 年轻人活到了九十九,历经战争以及种种动荡风云,这种人生,万里无一,而这种人生经历所给他带来的睿智,也难以去模仿和超越。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但彼此都懂了。 周泽双手交叉,缓缓地撑开, 地狱之门被慢慢地开启, 这是终结, 这是亡者的归宿, 是众生的必经之路! “乡亲们,走!” 年轻人领着乡亲们向周泽这边走来。 八十年的风风雨雨, 苦也吃了, 难也受了, 在这个时候,年轻人觉得自己该闭眼了,带着乡亲们,一起闭眼。 对于这一种结束,年轻人是很满意的,这是他一直等待的结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结束。 昔日,乡亲们因他连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后,在部队门口的老槐树前跪了一个晚上。 然后,经过了七年时间,他一次次地浴血奋战,想着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战场上,换一个对乡亲们的无所愧疚! 但在战场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战斗之中活了下来,然后还得到了升迁。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厌倦了,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该结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内战,在他看来,内战的发动完全是对三乡村乡亲们以及那些一个个死在抗日战场上英烈的亵渎! 鬼子都打走了,二战都结束了,但在当时的东方中国大地上,居然还发生着百万人级别的大混战。 所以他起义了, 他希望这场乱局,可以早日结束。 从年少到暮年,人生经过了一个个拐点,但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年轻人才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缺了一半的句号,终于圆上了。 年轻人率先走入了地狱之门, 后面的乡亲们一个接着一个走了进去, 没人反抗, 也没人哭闹,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 笑意深处,还有一种解脱。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东西,是假的,但在假的东西里生活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点都发现不了? 这是一场梦,一场大家都在坚守的梦, 而如今,梦醒了,但结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没有不甘,也不会有埋怨, 有的,只是洒脱和坦坦荡荡。 许清朗站在边上,默默地数着人头。 最后一个,是那个拿着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泽,笑了笑,眼角眯成了可爱月牙,然后一蹦一跳地进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松开手, 地狱之门消散。 “一路走好。” 周泽缓缓道。 许清朗微微低下了头,鞠躬: “一路走好。” 讲真,维系地狱之门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还保持了这么久。 但周老板从没这么爽过, 好吧, 在村民们面前谈业绩确实很不合适, 尤其在这种氛围下, 应该哭, 都给我使劲地哭! 但业绩不停进账的爽感,还是不停地刺激着周老板的神经。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来, 真的哭不出来啊。 不笑,已经憋得很辛苦了。 许清朗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语,“你想笑就笑吧,已经有问题了,再憋着问题更大。” 周泽侧过头,看着许清朗,道:“给他们建个碑吧,弄个纪念碑什么的。” “我没问题,你决定就好。” “但我没钱啊,我还欠你的钱和我家莺莺的钱。” “…………”许清朗。 许清朗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 不能, 拒绝!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拿出一套卖掉,修个纪念碑,应该的吧?”周泽问道。 “…………”许清朗。 “你要想想,没有八十年前,他们这帮人的付出和牺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价也不可能这么高, 对吧?” “…………”许清朗。 “所以,你是愿意的吧?” “怎么觉得你有种道德绑架的意思。”许清朗很不满地说道。 “看你心情吧,其实,冥钞这种东西,是看得见的,但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周泽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这个,等回去后再说。” 周泽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下意识地取出自己的证件本。 这么多村民, 业绩应该够了吧? 自己这个“临时”的牌子,也应该可以摘掉,可以转正了吧? 然而, 打开证件本一看, 周泽愣住了, 业绩:百分之九十九。 这意思就是,我就在外面蹭蹭,我不进去! 它恪守了诺言,真的没进去。 进去了是禽兽, 但不进去,是禽兽不如! “多少了?”许清朗凑过头准备也看看,“如果转正了是不是该给我们发一些冥钞当奖金?” 当许清朗看见百分之九十九时,他不厚道地笑了。 笑得很夸张, 很恣意。 周泽叹了口气,看着笑得如此烂漫的许娘娘,道: “老许,跟你商量件事儿。” “说。” “能帮就帮?” “嗯,能帮就帮。” “你是玄修,死了后变鬼概率比普通人大很多吧?这样吧,你让我杀了,把你灵魂给收了,给我凑个整,可以么?” “…………”许清朗。 摇摇头,周泽笑了笑,道:“别紧张,没事,书店里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么。” 把那个姑娘,送走,也就圆满了,是真的圆满了。 这次,没有钻茅草堆,在戒指落下被周泽收走,村民们一个个进了地狱之门后,这里的环境也在慢慢地变淡。 到最后, 和现实接轨重合。 许清朗和周泽就站在马路上,老道和猴子则是在他们对面。 上了车,还是许清朗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证件本。 老实说,现在周泽有一种小学时老师认命他当小组长的感觉, 很幼稚, 但也有些激动。 “呵呵。”许清朗笑了两声,“现在都乐成这样子了,等你以后晋升到泰山上开衙门时,不得直接乐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死后,我会帮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许清朗老怀甚慰。 “我会帮你下辈子投胎肯定投女人,彻底解除你的痛苦和不适。” “咔嚓…………” 猛地一个刹车,车子里的人都震了一下。 许清朗来了几次深呼吸,压制住了想掐死周泽的冲动, 妈的, 他是真怕了, 因为理论上来说, 周泽是有办成这件事的可能的! “把临时工牌子去掉了,有什么好处么?”许清朗问道。 周泽没回答。 “是功力大增?多一件法宝?还是给你再加点特效?”许清朗追问道。 周泽摇摇头,“我问过小萝莉了,她说,转正后每次送人下地狱后,本子上会自动出现一句判词。” “判词?” “类似《红楼梦》里的判词。” “那有什么用?”许清朗不解地问道。 “增加B格。” “嗯?” “也就是有牌面一点。” 说完后, 周泽抬起头,看向窗外, 望天。 ………… 车子开到书店门口时,周泽先下了车,九十九就差一个了,而那一个,则是在里头。 之前怕出现其他意外所以做了一个预备,周泽没把小女孩先送入地狱,而是让白莺莺看着。 所以,推开书店门后,周泽直接喊道: “莺莺?” “嘤嘤嘤嘤…………” 吧台后面传来的声音。 “喂?”周泽又喊了一声。 “嘤嘤嘤嘤…………” “你搞什么,别作妖,把那个女孩的亡魂送过来。” “嘤嘤嘤嘤…………” 周泽意识到了不对劲,马上绕过了吧台,发现白莺莺被一条黑色的绳子锁住了双手双脚坐在那里,同时她的嘴上也有绳子勒着, 她只能发出“嘤嘤嘤嘤”的声音。 周泽马上过去帮白莺莺解开绳子,但他的手指一碰到黑色的绳子就传来一阵刺痛,白莺莺疼得身体不停地颤抖。 深吸一口气,周泽让自己指甲长出来,用指甲挑破了绳子,断裂的绳子直接化成了普通的草绳飘散。 “怎么了?” “老板!嘤嘤嘤…………” 白莺莺直接扑到了周泽怀里,抱着周泽的脖子痛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周泽再次问道。 “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我打不过她,莺莺没用,给老板你丢人了。” 周泽伸手在白莺莺的后背上拍了拍,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又问道: “那个小姑娘?” “对,她要走,我拦住了她,然后她直接把我绑了。” “她人呢?” “走了。” “走了?” “哦,她还留下了字,好像写在吧台上。”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也听到了事情始末,直接在吧台上翻找起来,找到了一张纸,比划很坚挺,直接道: “小时候怕鬼,觉得他们狰狞可怖; 长大了怕人,哪怕他们衣冠楚楚。 写得真不错。”许清朗说道。 “这是我写的。”周泽开口道,说着,周泽也走过来,推开吧台上的纸张和书,继续找起来。 “你写的?那她写的在哪里?应该B格更高吧。”许清朗好奇道。 然后, 许清朗愣住了, 周泽推开吧台上的杂物之后, 在吧台桌子上,有一行歪歪扭扭像是稚童写下的字: “红烧肉,真的很好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判官! 日子,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也奇了怪了,没一个鬼上门,周老板每晚都坐在书店里, 等啊, 等啊, 等得几乎望眼欲穿了,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这让白莺莺都看不下去了,以老板那般惫懒的性子,难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的热潮之中,但就是没顾客上门。 至于那个把白莺莺绑了的小姑娘,她没有再出现,小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谜。 她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异类,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穿针引线和引导自己去注意三乡村的事情,借助自己的手去把三乡村给处理掉。 周泽猜测过她的身份,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一个比鬼差更高级的身份? 比如捕头? 甚至……判官? 只是因为钟馗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判官如果是那个小姑娘的话,这让周泽有些为地狱的审美和风气感到担忧。 小萝莉那个样子也就算了吧,但一个判官也是娇嫩嫩的小姑娘,那十殿阎罗难道一个个都是大雕萌妹?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估计不可能。 小萝莉还在追查神父的下落,中途传来一次消息,说快找到了,周泽也就没让她再去找那个小姑娘,能把白莺莺这头两百年的女尸直接掀翻玩捆绑的存在,只要她没有恶意,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招惹。 况且对方在整件是情里,也没起到什么坏作用。 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一个鬼? 就差一个了啊。 “你快回来! 我已经不能等待! 你快回来…………” 书屋音响放起了这首歌,周泽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猴子,猴子默默地切歌。 老道坐在对面,因为客人不多,他坐在那里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挺悠闲的,最近国际新闻倒是挺丰富,你方唱罢我登台,让人目不暇接。 周泽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经过老道身边时,老道忽然开口道: “老板,地狱里有电视台么?” “你说呢?” “应该是有的吧?”老道猜测道。 “呵。”远处正在那里调制新口味鸡尾酒的许清朗发出了笑声。 “笑啥?你又没死过,没死过没有发言权。”老道死撑道。 “那你说说,地狱里如果有电视节目,它放什么?”许清朗逗老道。 “哼哼。” 老道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现在播送阴间新闻联播,以下是内容提要: 东方地府代表阎罗王会见西方地狱之主哈迪斯, 双方就东西方逝者灵魂摆渡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 构建和谐地府学习报告会在奈何桥畔召开,地藏王菩萨发表了重要讲话。 地府判官钟馗巡视阴间土地登记工作,坚决打击恶鬼占地现象。” 周泽听着听着,摇摇头,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清朗倒是愣了一会儿,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这会儿,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还越来越大。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是慢慢地面色凝重了起来,在雨帘深处,有一个手持红纸伞的旗袍女人站在那里。 对方红伞遮头,但按照那个角度来说,她其实是在看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不光是老道没察觉到什么,连许清朗,也没丝毫地感觉。 旗袍女脚步没动, 但整个人却一段一段地拉近着和周泽的距离, 在几个瞬间之后直接站在了周泽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丽的容颜,世间最为精致的皮囊,但内在,却全都是蛇蝎和蛆虫的巢穴。 这群在黄泉路上撑伞迈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泽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对方出现在了阳间。 周泽走出了书店门,旗袍女转过身,又开始拉远了距离,在这片雨帘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朦胧。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对此产生一种迷恋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这种女人,往往能让你忽略掉恐惧和诡异,转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喂。” 周泽喊了一声, 对方却还在走,她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引起周泽的注意,然后把周泽带入另一个地方去,她应该类似一名信使。 能够让可以在黄泉路上来来回回走的旗袍女充当信使的角色,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同寻常。 只是,见旗袍女已经和自己拉远了距离,周泽直接转身回了书店。 笑话, 你酷酷地来,一声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难道还得跟苦情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停地追着你跑和喊? 这里又不是地狱,是阳间, 这臭毛病, 真是惯出来的。 关上了书店门,周泽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让白莺莺给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身走入书店的刹那, 远处那个出尘的旗袍女“嘎吱”一声,一脚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过头, 露出了自己的那张满是肉蛆狂欢的脸, 有些不敢置信! 他, 居然就这样回去了? 而后,她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态,再以之前的气质? “吧唧。” 一双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头发全白的男子伸手弹了弹自己帽檐的水珠,略显苍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当即开始憔悴,化作了一张纸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湿,到最后,彻底糜烂于水洼之中。 “算了,既然请不动,那我就亲自去拜访吧。” 男子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伦风格显著,但那一头的白发,却让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年纪,这种头发, 活脱脱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杀马特。 但男子却依旧我行我素,缓步行走着,最终,他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入眼的是吧台那边正在调制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细一看, 有喉结, 是一个男的? 白发男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许清朗, 有趣, 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在这里当酒保。 再看过去,白莺莺出现在了白发男子的视线之中,她端着咖啡走过去,小巧依人。 一头僵尸么? 收养在店里? 男子暗自思忖着,他来了,但店里没一个人能看见他,包括坐在那里接过咖啡准备看报纸的周泽。 人们对一种事物一直保持着与生俱来的畏惧, 那就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而周泽先前能够看见撑伞的女人,却看不见在自己的店门口,此时已经站着一个连他都看不见的人。 一只小猴子拿着自己的玩具锤子在白发男子面前跑过去,天生灵敏的它,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浑然不觉自己身侧就有一个人,正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自己。 而在白发男子眼中,这只猴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本是灵猴,却修炼出了厉鬼的感觉,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压制着,显露不出来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个重重地喷嚏。 白发男子看向老道,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裤裆位置,那里,有一团明黄色的光符,那一团光亮正好笼罩着老道下面的两颗核桃。 白发男子闭上眼,他觉得有些辣眼睛了。 这个店, 真有意思, 一个小小的鬼差,却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丰富,塞下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发男子最后,看向了周泽, 且走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微微皱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边的白莺莺眼疾手快,赶忙过来准备帮忙擦拭,同时帮周泽脱下了有污渍的外套,去给周泽拿干净的外套换上。 老板能讲究的时候,真的非常讲究, 但好在莺莺同志已经习惯了。 白发男子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二人其实面对面地坐着。 “临时鬼差么?” 白发男子喃喃自语, “通城这个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换代得居然这么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那个撑伞耍帅的旗袍女就这么走了么? 走了, 就没有然后了? 周泽不清楚的是,那个然后,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白发男子手中出现了一支毛笔,轻轻地在指尖摩挲着。 “百分九十九了,只差一点就能转正了。” 白发男子笑了笑, “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你补上最后一点,让你转正吧。 但既然是公对公的事儿, 你就得给我跪下, 向本座行礼。”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酸疼,且这种感觉正在加剧,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白发男子手持毛笔,安然地坐在那里,见周泽只是站起来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为什么周泽的反应这么迟钝?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缕外泄气息刺激之后,应该马上战战兢兢跪伏下来才对。 你跟别人, 有什么不一样么? 白发男子微微皱眉,同时轻声道: “跪下。”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个原本躺在温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着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老板,你的证,你的证件忘记从脏衣服里拿出来了。” 白莺莺拿着周泽的证件走来,递给了周泽。 证件重新回到了周泽的手中, 而先前一脸淡然的白发男子忽然张开了嘴, 他在周泽的身后, 看见了一座大山,而在大山之下,隐约有一只猴子的身影; 猴子搬山,搬山猿猴, 其躯万丈, 只负太泰山! “噗通”一声脆响, 白发男子直接吓得跪了下来, 一脸不敢置信道: “府……君?” 这句话说完,白发男子本就不可见的身形更是直接崩散,消散于无形。 ……………… 一片漆黑之地, 原本靠着老槐树打盹儿的白发童子忽然睁开了眼,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冷汗淋漓,在童子的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毛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间, 在下方, 老槐树下, 一双堪比两个屋子那么大的血红色眼眸出现,像是两个巨大的灯笼,悬挂在天上。 老槐树,是长在它的身上的。 它长的是角似鹿,头似驼,嘴似驴,眼似龟,耳似牛,鳞似鱼,须似虾,腹似蛇,足似鹰,堪称十足的九不像,比所谓的四不像还要夸张和怪异。 “不是准你……神游………三月么……醒得……早了一些…………” 童子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了讨好之色,道: “想着早点醒来,给老祖你除除草,抓抓虱子。” 童子, 没说实话。 下方的巨兽似乎很满意这种回答,慢慢地垂下了头,道: “你有心了………不枉吾向菩萨……给你……求来的判官碟子…………” “那是那是,没有老祖你,我这还只是阴司一游魂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童子开始给槐树除草, 很是殷勤, 无微不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舍诡谈 “我叫孙秋,是平潮中学的初三学生。 我们学校很大,学生也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寄宿生,所以基本在晚上九点半之后,学生们都会放晚自习回宿舍准备休息。 一般是九点半放晚自习,十点钟就要求熄灯睡觉了。 我们宿舍在六楼,宿舍里有八个人,其实,从晚自习下课到熄灯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在这段时间,我们通常都要急匆匆地赶回宿舍,然后洗衣服洗袜子洗漱,基本上这些事情做完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完时,外面楼道里就会响起哨子,是宿管老师要求我们熄灯就寝。 宿管老师都很严厉,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而且,说实话吧,大部分宿管老师其实都有一种很强的作威作福的意思。 他们看我们是学生,动则对我们训斥,他们学历不高,但一个个都好为人师,有时候会故意找茬训斥学生。 而且他们训斥学生时还很搞笑,就像是大领导开会一样,先训斥一通自己过把瘾,把宿舍晚归或者在宿舍看小说用手机的学生当作了罪犯一样去教育,讲完了讲累了自己讲爽了之后还会让学生们去领悟自己的讲话精神。 同时,让学生在办公室里站着写所谓的检查和思想报告,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还规定了字数。 其实,他们也就是欺负我们初中生比较乖比较小一些,高中生那边,他们就不敢那么吊了。 所以,我们都很讨厌他们,他们会在熄灯后在寝室外面游荡,我们宿舍门中间是有一个窗子的,从那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他们就喜欢在那里看。 如果熄灯后里面有人说话,有人用手电筒或者用手机,他们会像是疯狗一样马上掏出钥匙冲进来,没收掉你的东西然后把你从床上拉下来,带到外面过道或者带去他们办公室进行训斥。 所以,每到熄灯后,我和我的室友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外面的他们听到,有室友用手机,都是躲藏在被子里用的。 我比较喜欢看小说,再加上我手机前阵子刚被没收掉了,所以我就把被子蒙起来,躲在里面用手电筒照着看小说。 以往,我能这样看一夜,毕竟学校里的生活太枯燥了,我们是一个月放两天假才能回家出校门,平时都只能在学校里。 早上六点半开始早自习就开始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我们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是拿来给老师上课的,所以不存在自愿不自愿的说法。 所以,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消遣和乐趣就是在宿舍里利用睡眠的时间看小说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开始看小说,我把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天儿其实很热了,裹在被子里很容易出汗,很闷也很难受,但我顾不得了,只能过一会儿就关掉手电筒把头露出来呼吸几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闷进去看。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室友都睡着了,我下床上厕所。 对了, 我们宿舍有四个上下铺,也就是可以住八个人,我的铺位是靠近窗户阳台的上铺。 宿舍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很小,也就够放一个马桶。 我没敢捧着书进卫生间看,因为你卫生间的灯如果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宿管老师注意到的话,可能会直接拿钥匙快速开门进入推开卫生间的门对你进行检查的,他们用钥匙开门的速度非常快,练过的! 我有一个室友就是在卫生间里一边看MP4一边自己在防空时, 宿管老师忽然冲进来, 人, “赃”, 俱获, 这让他做了好几次检讨,也把家长喊来了,后来我那个室友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但是和他的男同桌走得越来越近。 不好意思,我偏题了,那晚,我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想着小说里的情节,然后我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庆幸自己没把小说书带到卫生间里来,要不然被这条疯狗盯上了就完了。 当我方便完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我忽然听到了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我默默地低下头,在门缝后面,我看见了一双皮鞋。 外面果然站着人,他在盯着我,他在等着我,我默默地深呼吸,准备回床上去,但我没走几步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宿舍门的玻璃其实不高,我都能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况,但为什么这个宿管老师站在那里我只看见了他的鞋,没看见他的脸? 难道他是蹲在那里,故意等我露出破绽? 这么阴的么? 艹, 老硬币啊! “飒飒飒飒…………” 门那边传来了摩擦声,很细微,也很轻,我听到了,像是有人在拿钥匙扣摩擦着宿舍的木门。 我手里没拿小说,我没什么可怕的,听到声音后,我也不急着上床了,直接走到了门旁,把脸靠近玻璃,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看看宿管老师到底在干嘛。 但当我把脸凑到玻璃那边时,我发现外面很空,根本就没有人,也没人蹲在那里。 我收回脑袋,又弯下腰看门缝那边,但那里真的是有一双皮鞋在那里啊。 谁把皮鞋脱在了这里? 我打开了宿舍门,讲真,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害怕,也没想那么多,打开门后,我发现宿舍门外根本就没有皮鞋。 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什么,开门做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声呵斥,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走过道尽头那边走来,手指着我,我没看得清具体是哪位宿管老师,那边的过道灯出了一点问题,不是很亮,但我还是吓得马上关上了宿舍门,然后很快爬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没敢马上裹紧被子打开手电筒看小说,我怕我刚才的行为引起了那位宿管老师的注意,他可能会单独地盯着我这个宿舍看,万一让他发现我这里露出了一点点的光亮就完蛋了。 而且,我担心他会因此找茬打开我们宿舍门来训斥我为什么刚刚要打开宿舍门把头探出去。 我等啊等,我等了很久,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对抗, 这是一场猎人和狼的游戏, 真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我很想继续看小说,继续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但我不敢,因为在我上床之后,我一直隐约听到一双皮鞋的声音在外面过道里时远时近的回响。 我拿手表看了一下时间,都凌晨两点半了, 该死, 他们这个时候了还在搜索猎物! 那个皮鞋的声音困扰了我好久,我好想继续打开手电筒看小说,但我真的不敢。 从两点半到三点,皮鞋的声音基本就没停过,时不时地就出现,我在心理几乎把那个宿管老师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不走,我就不敢看小说,真急啊。 我当时都觉得是不是他刚离婚了,所以心情不好,今晚就想找一个犯错的人来训训,所以都到这个点了,还这么执着。 就在这时,我们宿舍门被打开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眼睛,装作我在睡觉的样子。 之前我的小说和手电筒都在我被子里,他开门进来时我也是躺在床上没做其他事情,所以我心里并不怕。 皮鞋声, 开始慢慢靠近;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而且,我忽然觉得好像有风吹过来,我有点冷,身上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能是因为宿舍门开了,阳台的窗子也没关,所以串风了吧。 皮鞋走到了我这边,停了一会儿,我让自己保持着匀速呼吸,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 皮鞋在我这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默默地走了,然后门被关上了。 我没敢动, 继续躺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时间,门又开了,然后我又听到了皮鞋的声音,门又关了。 狗日的! 他第一次关门时人没出去,就在等我的动作! 还好我机敏! 狗日的! 终于,外面听不到皮鞋的声音了。 我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把被子蒙起来,然后打开了手电筒,继续看我的小说。 我又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得好爽,正是精彩的部分。 “噗通……” 我听到了阳台上传来了声音, 我有些疑惑地关上了手电筒,把头从被子上探出来,阳台上的声音我不怕的,只要不是走廊的声音就没事。 我把自己的头伸向了床外,看向阳台那边,其实,因为有月亮的原因,阳台的能见度还不错,我以为是不是谁的衣服挂在外面晒时掉了下来,但我发现阳台地上没有掉下来的衣服。 然后, 我吓得张开了嘴, 我看见了, 看见了一双掉落在阳台上的皮鞋! 皮鞋!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皮鞋? 我们是六楼,我顶楼,上面没有人住,也不可能丢东西下来,隔壁的寝室也不可能这个点儿还丢东西过来,丢的还是皮鞋。 然后, 在我震惊的同时, 一张脸, 一张倒挂着的脸, 从阳台上面的墙壁位置慢慢地滑落, 我身体几乎僵滞住了,只是下意识地看着这张成年男子的脸慢慢地滑动下来。 他眼睛眯起来, 嘴角带着很夸张的笑意, 然后, 他张开嘴, 对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 道: “嘿, 抓到你了吧, 在看小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怖的惯性! “然后呢?” 周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 许清朗在旁边也一起听着讲述,嗯,当个深夜故事听听挺有意思的。 至于紧张感恐惧感什么的, 别说许清朗了,连旁边的老道也没被吓到丝毫。 用老道的话来说, 就是吓个鸡儿, 老子整天和一只鬼和一头僵尸待在一起, 我怕过么? 我怂过么? 我没怕,我没怂, 我只是, 从心。 “还有什么?”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笑道:“还有就是我吓醒了啊,原来是一场梦,不过这梦就像是真的一样,呵呵。” 少年说完后,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拿起之前从书架上取下的小说书看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直接笑了出来。 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啊, 还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那你你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的书店来, 是梦游么? 许清朗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泽,指了指少年,然后又指了指脑子。 周泽点点头,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以为自己还活着,但他已经变成了鬼魂,早就开始游荡着了。 “不收了他?”许清朗问道,“你不就差一个了么?” 许清朗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周泽坐在少年对面,听少年讲着故事,他可不会认为周泽是担心学校里有什么厉鬼作祟所以留着少年当线索准备去替天行道,拯救苍生。 他清楚,周老板这阵子为了那最后一点的百分之一,简直望眼欲穿了,饥渴得不要不要的。 “收不了,他灵魂不全。” 周泽摇摇头,有些无奈。 许清朗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发现了一些细节,少年灵魂不全,三魂六魄丢了几味,这才使得少年变成鬼后还这般“天真烂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哪怕周围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哪怕他深更半夜没在学校却出现在了书屋, 他也没觉得丝毫的不对劲,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 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问题, 一种很高级的…… 智障。 周泽其实见到他第一眼,就直接打开了地狱之门, 你怎么死的? 你有什么冤屈? 你饿不饿?渴不渴? 什么都没问,根本就没空听他哔哔,直接打算送他进去好让自己转正,结果送不进去,让周泽一阵郁闷无语。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许清朗看着周泽,提醒道:“能杀人的鬼,你能无动于衷?” 许清朗说得对,这件事,周泽还真不能无动于衷,虽然这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蜘蛛侠养父对他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废话,但周泽既然身为这里的鬼差,他就有职责让这附近不会出现鬼魂作乱的情况,如果出现了,那也必须尽快解决。 阴司, 都看在眼里的。 “去吧。”周泽点点头,“你陪我一起去么?” “不去,我下来是准备拿面膜的,等会儿上去睡个美容觉。” 许清朗很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那一种身段柔情,能把钢板扳弯。 周泽有时候对许清朗也有些无奈,他明明那方面很正常,能让一个女人当作鸭子睡了一觉后,还觉得活儿好留下了三千块钱在床头柜, 足以说明许清朗那方面是没问题的,但他有时候随性起来表现出来的姿态,不化妆的白莺莺还真比不过他。 天生媚骨啊, 许清朗生在当代是他运气好,如果在古代,估计早就被普遍有断袖癖好的帝王和贵族们拿去蹂躏了。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自告奋勇,主动上来从周泽手中接过车钥匙,道: “老板,莺莺在上面吃鸡呢,没空,贫道来陪你去,除魔卫道本就是我正道人士的责任。” 就这样,老道开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上面,开车去了那所平潮中学。 距离其实有点远的,开车要半个小时。 这所中学,确实很大,校门口是一个牌坊,上面写着“省重点平中”,然后是一个门卫亭,紧接着更夸张的是,后面是一条运河,学校在运河对岸,这里有一座桥,横跨运河,属于学校内部的,在桥另一端还有一个门卫亭。 所以说,寄宿在这里的学生,想逃学有点天方夜谭,两道门卫室关卡守着,除非游泳横渡运河才可能去到外面的街区镇上。 老道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直接忽悠门卫说自己孙子在里面突发心脏病赶紧进去看情况,门卫不敢耽搁,马上开了门,对于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门卫倒没有太多警戒。 车子开入了校园,周泽和老道下车步行来到了生活区,这里真的像是一个独立的小镇,有澡堂子,有超市,有很多个食堂。 学生们就像是关在流水线笼子上连转身都不能转的鸡,每天定时喝水吃饭然后下蛋。 到这里时,已经接近零点了,宿舍楼这边基本都已经熄灯,除了底层的宿管老师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以外,其他楼层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注满了人,但却给人一种鬼域一般的阴森感。 “老板,到底哪座楼闹鬼?” “他说他住在B座。”周泽指了指斜侧方向的一座,“应该是这里。” “哪间宿舍?”老道问道。 “六楼吧,具体哪个宿舍我不知道,上去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哪里刚死过人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老道送上一记没诚意的马屁。 妈的, 在店里不问好了出来。 宿舍楼底层的宿管办公室里几个男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嗓门儿很大,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像是在聊什么荤段子。 哪怕是周泽和老道两个人走进过道时,他们也没留意到,这里的管理,也确实够松散的。 或者说, 这叫外松内紧? 上了六楼,这里都熄灯了,老道随便找了个宿舍敲了敲门,宿舍里的学生还以为是宿管老师来了,之前还有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老道又敲了几下, 一个学生穿着拖鞋走过来把门打开,看见老道以及周泽时,愣了一下,显然,他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宿管老师。 “警察。” 老道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晃了一下,反正黑灯瞎火的,装个逼就收回。 “这里哪间宿舍刚死了人?”老道问道。 那个学生直接懵比了, 这什么情况, 大半夜零点了警察过来敲宿舍门问哪里死人了? “死人了?”学生有些吃惊地看着老道。 “对啊,问你哪里死人了。” “什么时候死的?”男生诧异道。 “别装!”老道上前一步,呵斥道:“是不是学校想隐瞒消息叫你们封口了?我们是警察,你对我们撒谎没用。 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是要负责任的。” 学生彻底被吓呆了,扭过头问自己后面床上的室友:“我们这边死人了?” 室友那边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最令老道意外的是,这帮学生似乎是真的在莫名其妙,这不像是装的,这是高中,可不是什么电影学院。 “孙秋,孙秋在哪个宿舍?”周泽问道。 “孙秋啊,他在对面那间。” 男生指了指对面宿舍门说道。 “好了,没你事儿了,回去睡觉,不准吵吵。”老道颐气指使地说道。 转过身,老道去敲对面宿舍的门。 也是很快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打开了宿舍门。 老道和周泽直接走了进去,开门的男生有些茫然。 “我记得他说他的床铺是靠窗户的上铺,这里是吧?” 老道指了指那个床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床铺上居然睡着一个人,还盖着被子。 “怎么回事,刚死过人的地方还有人睡?”老道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 宿舍里一个男生问道。 “孙秋是这个宿舍的么?他死了多久了?”老道问道。 “孙秋?”那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喊道:“孙秋,醒醒,有人找你。” 啥? 老道震惊地回过头, 随即, 他看见那个铺位上的男生掀开了被子,揉了揉眼,然后坐起了身子,看了看老道和周泽,问道: “谁找我?” 一副很困的模样。 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这模样, 分明就是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在书店里讲故事的少年模样!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 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鬼魂都飘出来了,那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周泽直接伸手攥住了孙秋的手腕,孙秋皱了皱眉,也没大喊大叫,像是反应有些迟钝一样。 周泽撸起孙秋的袖子,拿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 只见在孙秋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尸斑! 这不是活人, 这是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张开了嘴。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孙秋的袖子放下来,“没事了,你们早点睡觉,别闹。” 说完,周泽走出了这个宿舍。 老道马上跟了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老板,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死了。”周泽回答道。 “那这个……”老道理解不了了。 “因为惯性。”周泽回答道。 “惯性?” “是的,惯性,在这个学校里,学生每天的生活时间都被安排得死死的,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去教室什么时候去食堂吃饭什么时候回寝室什么时候熄灯都是固定好的。 所以,他哪怕是死了,但长久以来的这种生活所带来的惯性,让他能够继续保持着‘活着’的状态。 因为每天,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小球,从轨道上抛下来,它会依照它的惯性继续地往前滚动一个道理,他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你没发现么?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变得很迟钝了, 但他身边同学和老师,谁都没发现, 他已经死了。” “这么玄乎?” “我以前当医生时也遇到过几例相似的情况,尸检来看已经死了好多天的尸体,结果他的同事或者家人都说,在昨天还看见他在照常去上班照常生活。” “怎么会这样?”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理解不了啊。 “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的行为模式都是固定的,就像是一辆可以自动化的机器; 驾驶员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区别?” 第一百三十九章 熄灯了!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其实是被遗忘。 孙秋死了,死了很久了,但他的同学不知道,他的老师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种惯性的驱使下,他像是还“活”着。 然而, 这种活着,本就是一种很悲凉很可怜的事情。 试想一下,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你每一天的轨迹,有你的意识存在和没你的意识存在,其实是一成不变的。 那么,你的人生,你的生活,抛开表象来看,还剩下多少意义? 周泽记得以前香港出现过一个事件,在网上挺有名的,常常被编纂成香港十大或者八大灵异事件之一。 讲的是一家餐厅的外卖员去送餐,站在门外还听到里面的麻将声,但是敲开门后却发现里面的四个麻友早就已经死去很久了。 这就是一起很典型的例子。 “老板,他已经死了,那我们怎么办?”老道问出了问题。 因为活人见鬼,很稀奇。 但如果是死人见鬼,那就不稀奇了,寻常得像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而且,孙秋的死,很可能并不是被鬼杀的,他讲述的故事里,很可能当时已经死了,所以见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罢了。 周泽微微皱眉,现在麻烦的是,他不能确定孙秋的死亡时间,导致也就无法确定孙秋是自然意外死亡还是被鬼所害。 至于孙秋的灵魂不全,那其实也有很多种可能,并不一定是被某个更厉害的鬼給控制住了。 “先下去问问吧,问问那些宿管。” 既然孙秋这里因为他现在是一个“高级智障”的原因,很多信息已经断了和续不上了,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总之,周泽需要的是一只鬼,孙秋抓不进去,那就抓那位宿管老师的灵魂,一样的。 颇有一种,军营三年母猪赛貂蝉的意思。 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的宿管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中年男子还在那里说着话,之前的另外几个要么下班了要么可能去搜索“猎物”去了。 这一次,周泽和老道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是干什么!” 其中一个小平头直接指着周泽问道。 周泽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这次,他没让老道去问,而是自己开口说道: “问你件事情,最近你们宿管里,是不是死了一个人?” 周泽话音刚落,两个宿管的面色顿时一变。 “你是警察还是什么?”小平头问道。 周泽摇摇头。 “那是学生家长?” 周泽又摇摇头。 “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里是学校,无关人等请你离开。”小平头走过来推周泽。 周泽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小拇指指甲长出来,直接触碰到了对方的肌肤。 “嘶…………” 小平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脸上一阵扭曲,显然无比痛苦。 另一个宿管老师见到这一幕,也没怂,直接冲过来。 “贫道护驾来也!” 老道在此时主动冲过去,双方肩膀对撞一记后老道直接一个过肩摔将对方给摔倒在地,这位宿管差点摔闷过气。 老道其实是会拳脚功夫的,他在书屋里看起来算是最没存在感的,但那是和鬼差比,和僵尸比,和普通人比比,他还是不怵的。 “说吧。” 周泽拖过来一张椅子,坐下,让对方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小平头看着周泽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恐怖,但他没回答周泽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啊啊啊!” 周泽的指甲再度触碰到小平头的肌肤,同时,周泽把对方的衣服提起来捂住其嘴部,让他叫也叫不出来。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搭理你。” 老道在旁边幸灾乐祸道。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周老板为了那百分之一的业绩已经心神焦脆的好久了,真的不想再和无关人等多哔哔什么。 “最近有没有一个宿管,死了?” 小平头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当下马上点头道: “有,有一个,上个月出事儿走的,叫王宝钢。” “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跳楼,跳楼死的,从宿舍楼上面跳下来,脑袋着地,直接摔死了。” “哦,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穿皮鞋?” 一般来说,成年人穿皮鞋很正常,尤其是在一些工作场合里尤其是如此,但这里是学校,宿管老师说好听点是老师,但实际上也就是学校雇了一些年轻力壮的男性来充当个“打手”用用的,根本和老师就不搭边。 屋子里的这两位一个穿的还是拖鞋,另一个也只是球鞋,穿皮鞋正儿八经地来宿舍楼里查房其实挺特殊的。 “对,他喜欢穿皮鞋,也喜欢穿西装,我们以前都笑话他真把自己当人民教师了,每次都一身行头来这里点到上班。” “他死在哪里了?”周泽问道。 “就在这栋楼前面的花圃里。”小平头指着说道,“他的房间就在一楼,之前他和我住一间,他出事儿后我就搬出来和别人住了。” 周泽点点头,“带我去他房间看看。” 押着小平头,进了一间寝室,和学生寝室一样的格局,但这里没有上下铺,有大床和插座。 “他的东西没人领走么?”周泽问道。 “没,他就一个姐姐,在外地,他死的时候学校通知了她,她来了,然后学校按照工伤给的赔款,也没闹事,丧事处理好后就走了,他的东西也没打算收走。” 周泽点点头,衣柜里还有一些衣服,关键是在床头柜下面,还有两双皮鞋。 “这就是他平时穿的皮鞋。”小平头解释道。 周泽在皮鞋前面蹲了下来,拿起一只鞋子,在鞋底位置伸手摸了一下,上面有一些还没全干的泥泞。 宿舍很潮湿,尤其是过道位置。 一般来说,宿管老师查房巡视宿舍时,鞋底往往会湿,但按照小平头所说的,这个叫王宝钢的在上个月就已经死了,他的鞋子应该一直放在这里,那又怎么可能会湿的? “王宝钢为什么要跳楼?”周泽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小平头摇摇头,“他也没受什么刺激的样子,那天晚上一切照旧,他拿了钥匙串儿就去查房了。” 周泽环视四周,他在找寻。 要知道,不管是不是王宝钢的灵魂杀了孙秋,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王宝钢的灵魂还一直在这栋宿舍楼里游荡着。 “你去吧,可以报警。”周泽说道。 小平头愣了一下,然后后退着离开了房间,至于他会不会报警,周泽真的不是很担心。 而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周泽一个人了,周泽右手指甲全部长了出来,一团黑气在掌心间环绕,紧接着,周泽将指尖触碰在瓷砖上,黑气顺入了瓷砖之中。 没过多久, 自床头柜放鞋的位置开始,浮现出了只有周泽一个人可以看见的黑色脚印,脚印一直顺延出去。 周泽打开了宿舍门,顺着脚印往上走, 上了楼, 脚印在楼道间不停地穿梭,来回, 在学生寝室门口,时而复杂,事儿深浅不一, 这意味着王宝钢哪怕是死了,也依旧在做着自己宿管老师的事情。 他还在检查着宿舍,还在盯着学生,还在检查着学生的就寝,深夜的时候,他就在楼道晃着,会站在门口站很久,等很久。 他已经死了, 所以他有很多的时间, 可以更好地投入工作。 寝室里的学生们并不清楚,他们一边要和活着的宿管老师斗智斗勇,一边还要面对来自一名鬼魂的凝视! 忽然间,周泽目光微微一凝,他看见在过道尽头的一间寝室门外面,黑色的脚印最是密集。 这意味着王宝钢曾在这里盘亘了很久很久,甚至可以从脚印上看出他的纠结和犹豫。 周泽走到了那间寝室门口,有些意外的是,上面写着“杂物间”的白色纸条,意味着这个寝室被废弃了,没有学生居住在这里。 周泽伸手想要开门,但门是锁着的,指甲嵌入进去,微微用力,锁被撬开,周泽还是走了进去。 寝室里面床上空荡荡的,下面堆放着不少拖把扫帚之类的杂物,似乎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周泽清楚,王宝钢既然会在这里纠结这么久,肯定是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泽在布满灰尘的床板上坐了下来,床铺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夜, 很安静, 有些安静得不像话。 慢慢地,周泽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猛地站起来,那种模糊的感觉瞬间消失,作为一名鬼差,他不能正常入睡。 有时候,周泽觉得这是一种酷刑,但后来他慢慢地发现,无法正常入睡,可能也是保证鬼差不受鬼魅影响的保证。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下面,出现了泉水涌动的声响,四周还传来了一种浓郁的血腥味。 周泽开始慢慢地后退,然而,当周泽转过身时,却发现进来时的门,变成了一堵墙壁。 而在这间寝室的地下, 鲜红的血水开始弥漫开去, 远处,像是有血海正在翻滚而来,一阵浪涛,呼啸而至,瞬间将这整个寝室给彻底淹没。 “咕嘟…………咕嘟…………” 周泽整个人被浸没在血水之中,四周的一切都被蒙上了殷虹的光泽,这让周泽有了一种第一次走黄泉进入水潭时的感觉。 这时,墙壁外面传来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像是有人穿着皮鞋,正在慢慢地走来, 他开始越来越近, 然后走到了和周泽一墙之隔的位置, 他敲了敲墙壁, 沉声道: “熄灯了,关灯!” “啪!” 血水之中像是有一团黑色的墨汁在疯狂地扩散, 原本通红的一片刹那间化作了黑压压的阴沉, 就像是, 灯, 关了………… 第一百四十章 滴答!滴答! 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粘稠的掣肘感是如此的清晰,让周泽难以分辨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这算是很高规格的待遇了,这意味着这只鬼的深度和道行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不是那种会自己走到自己书店的寻常货色。 周泽记得当初白夫人宴请自己和许清朗时,也是使用类似的能力,虚拟和真实难以分辨,许清朗当时还吃了许多苍蝇和蚯蚓做成的菜肴。 王宝钢,可能还不是幕后的存在,他不够格,死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变得这么厉害,那么也就意味着,杀害孙秋且让孙秋灵魂无法完整的那一位,也同样是另有其人。 周泽慢慢地撑开双臂,四周摇摇晃晃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在外太空行走的错觉,好像重力在此时完全被抽走。 但随着周泽指甲地伸展开,黑色的烟雾疯狂四散,周围的黑色浓稠血液开始迅速地后退,宛如遇到了天敌一般。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下的周泽也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哪怕是遇到这种情况,在他身上也依旧流露出了一种从容和自信。 “哐当!” 一声脆响, 一把扫帚落在了地上, 血色彻底消失, 寝室里空荡荡的一片。 周泽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寝室门被打开着,外面,有一双黑色的皮鞋静静地放置在那里。 宛若一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少顷, 皮鞋自己动了,开始向外走,不,是向外跑。 周泽冲了出去,追着皮鞋下了楼梯,皮鞋越跑越快,但周泽的速度也不慢,事实上周泽刻意放慢了步子,就在等着看这双皮鞋到底会把自己引到哪里去。 自己只差一个亡魂就能转正,但问题是这百分之一的份额,却给了自己一个硕大无比的存在,周泽甚至猜测操纵这幕后一切的,哪怕不如昔日的白夫人,也不会相差太多。 毕竟,之前血水汹涌的画面和感觉,和当日白夫人设宴时,在质量和共鸣上,差距并不是很大。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皮鞋走动时所发出的声音,周泽之前没注意到,但现在留意到了,为什么皮鞋走路发出的声音是“滴答滴答”? 走着走着,周泽忽然发现,绕了一圈,下一个楼再上一个楼,自己又跟着皮鞋走回到了那个被当作杂物间的寝室外面。 皮鞋走了进去,周泽再度跟了过去。 只是, 这一次, 这间寝室的模样不再是杂物间了,也不是血海滔滔,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很是寻常,床铺上有干整的被子,床底下有洗脸盆和塑料柜子,洗脸池那边还整齐摆放着牙刷和毛巾。 这是一个有学生生活的寝室。 周泽看着这四周的变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对方就逮着一间寝室螺狮壳里做道场。 周泽等了一会儿,这次没有血海,也没有“咕嘟咕嘟”的声响,一切都显得很是宁静,仿佛自己走入了一个普通的寝室。 只是但凡有点脑子,都能看出这里的不寻常,且不说熄灯时间为何这个宿舍里空无一人,就说明明是凌晨时分这窗外, 为什么还有阳光照射进来? “擦…………擦…………擦………………” 瓷砖上,传来了摩擦的声音,在阳台。 周泽刚准备走向阳台看看,却直接停下了脚步,因为在阳台上发出动静的东西,已经爬进来了。 是的, 他在爬。 这是一个男孩, 他下半截身躯完全被腰斩,只剩下上半身,用双手在地面上不停地爬行,他身上都是血污,尤其是他爬行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浓郁血渍。 男孩侧着头,一边爬,一边看着周泽。 他似乎是在打量着周泽,对周泽充满着一种好奇,但他并没有停止爬向周泽的动作。 周泽慢慢地蹲下来,和眼前的男孩平视。 “我………………” 男孩张开了嘴,但当他准备说话时,嘴里却开始不停地有鲜血涌出,根本就停不住,他看着周泽,嘴巴不停地张开和闭合着,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 他似乎有些着急,但越是着急声音越是发不出来,到最后,甚至变成了类似于狗吠一样的声音! 他的半截身体在颤抖,他整个人在发怒, 他想说话,他想告诉周泽一些事情,但他做不到! 他万分地狂躁,半个人在地上打滚不停地用拳头砸着瓷砖地面。 周泽伸手,用手指点了点地面上的血渍,然后在瓷砖上轻轻地画了画。 意思是, 你说不出来, 可以写。 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还有这个办法,他马上点头,用自己的手指沾上自己的血迹,在地上准备写。 但刚写了一横, “咔嚓!” 男孩的食指直接断了下来。 男孩愣住了, 周泽也目光一凝, 但男孩不服气,他用自己的无名指继续写,但这次连一个比划都没写出来,无名指刚触碰到瓷砖也直接断裂了下来。 男孩用大拇指,大拇指断裂, 男孩用小拇指,小拇指断裂, 到最后, 男孩绝望了,他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竖着唯一的一根中指, 不停地咆哮着。 这根中指,是他的,但却是另一个存在,对他的一种嘲讽。 男孩看向周泽,然后又看向了一侧的橱柜。 那是铁做的橱柜,分了八个格子,意味着寝室八个人每人可以用一个厨柜装自己的东西。 男孩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最下面的一个橱柜,周泽走过去,将其打开。 “嘎吱…………嘎吱…………” 露出的是一条腿,然后里面还有东西,像是一件衣服被人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入了这里。 但实际上, 这是一个人的, 下半身! 男孩拼命地向那个橱柜爬去,而橱柜里的两条腿也在不停地乱动着,像是在进行着呼应,但这整个下半身却被折叠得过于整齐,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它根本就没办法动弹开,也没办法自己走出来,只能干着急地不停地踹着和蠕动着。 这是很诡异的一个画面,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男孩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脚时, 猛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住了男孩一样,男孩被拉扯着不停地往阳台那边退,男孩不停地挣扎着,怒吼着,咆哮着,身体在瓷砖上不停地上下翻滚。 但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一切的挣扎,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和无力。 周泽站起身,向那边追去,但他刚迈出步子,自己眼前的视角却开始拼命地倒退, 下一刻,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寝室门口, 而寝室, 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没有血渍,也没有男孩,更没有气急败坏的咆哮。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泽有些难以理解,这间寝室就像是自己走入了一家深夜播放鬼片的影院一样,每次进来,总能给自己新的体验。 “滴答…………滴答…………”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回过头, 果然, 那双皮鞋又出现在了门后面的过道上。 周泽这次是终于明白,为什么皮鞋的脚印会在这间寝室外面如此地密集了,他似乎就在周而复始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把人带离, 再把人带回来, 然后再在这里等着人再引走, 然后再带回来。 就像是跑堂的小二, 客观您来了? 哟,客官您慢走。 皮鞋似乎是在等待着周泽转身看向它,它才开始离开。 又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周泽走过去,只是这一次,周泽内心的疑惑没办法解开了,首先一个就是,为什么这双皮鞋走路, 是“滴答滴答”的声响? 不应该是“啪啪啪” 或者“擦擦擦”的声音么? 周泽伸手,指尖的黑雾开始释放出去,直接裹挟住了那双黑皮鞋。 像是一张网撒下去,终于抓住了鱼。 慢慢地, 皮鞋的主人,开始浮现出真容,他还是在继续往前走着,继续发出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带着他的倔强, 带着他的坚持, 继续往前走着。 “滴答…………滴答…………” 他的头, 烂了一半, 倒立着, 半截脑袋一次一次地撞击着瓷砖地面; “滴答…………滴答…………” 他不停地跳动着,每一次落地,都是自己的头和地面的撞击, 他的双手,伸入皮鞋之中,不停地来回摆动。 他实际上是用头在走路, 但两只手却撑着皮鞋在往前一步一步地装作是皮鞋在前行。 小平头说过,王宝钢生前每次去查房时,都喜欢穿着皮鞋和西装,他把自己当作了一名教师,而不是所谓的宿管或者是打手。 所以, 哪怕是他死后, 他也会维系着自己的体面, 哪怕, 用手穿着皮鞋走路。 “滴答…………滴答…………” 孙秋说他看见从阳台上面墙壁上看见王宝钢的头慢慢地滑落下来, 包括眼前王宝钢用自己的头点地行走, 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小平头也说过,王宝钢跳楼时, 是头, 先着的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道的遗言 “吱呀……” 推开遮掩的宿舍门,老道把头凑进来: “老板?” 然而,屋子里没人,这是王宝钢的宿舍,老道在宿管办公室问回来的小平头周泽去哪里了,对方回答周泽在这里。 但人呢? 老道挠了挠头,老板不可能不打招呼自己就走的,难道是上去了? 老道开始往楼梯上走,其实,这栋宿舍楼里住了很多很多人,六层楼,每一层都有三四十个宿舍,每个宿舍塞八个学生进去,算算看,这里面得有多少人? 但在晚上时,这里阴潮的环境以及几乎没有声响的楼道,还是让人有一种心理发寒的感觉,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诡异的落差。 明明是在人群堆里,但你还是会害怕。 而今晚,似乎这种感觉更加地浓郁。 老道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学生站在他面前,学生穿着黄色的毛衣,手里拿着像是画板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快回去睡觉!” 老道呵斥道,俨然宿管老师附身了一般。 学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梯口的墙壁中。 “额…………”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妈的, 这到底是学校还是鬼域? 这宿管老师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啊,到底是在管学生还是在玩儿鬼魂逃杀的游戏? 手, 伸入裤裆摸了摸,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老道放在鼻尖嗅了嗅,祖传符纸的纸香味给了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老道没急着乱动,而是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你苦苦找的鬼,我找到咧! 只是,手机拨打出去后,却显示没信号。 娘咧,要糟咧。 老道慢慢地后退,然后准备开口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祖国花朵们的睡觉了,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什么的了,周泽不在身边,老道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只是老道刚刚扯开嗓子,还没发声呢,就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喊不出来,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下子老道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密密麻麻地出现,他清楚,这是那只鬼盯上了自己。 擦, 欺负青铜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亡者去啊! 老道在心里把这只欺软怕硬的鬼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亲切问候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下楼梯。 惹不起,惹不起, 我躲得起! 谁知道,老道刚下楼梯,却看见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高矮不均,老道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幸亏他身手好,否则换做其他的老年人给这样摔一下都可以去准备后事去了。 但尽管如此,老道也依旧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当他挣扎地站起来时,却看见那个穿着黄色毛衣手拿画板的少年依旧站在他面前。 他在看着自己, 同时, 他手中的钢笔像是在画板上画着什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道直接举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向前冲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而,之前楼梯是下不来,现在变成了上不去,老道不停地在楼梯上奔跑着,却一直和少年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无法靠近。 老道干脆直接起飞,跳了起来,手中的符纸甩出去。 少年抬起头, 眼眸里空洞一片,他扬起手,手中的钢笔一下子点了出去,化作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将明黄色的符纸给染黑。 见此一幕,老道心生绝望,自己这祖传符纸竟然被这只鬼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完咧, 完咧! 跳起来的老道重重摔在了楼梯上,整个人“噗通噗通”地往下滑落。 少年缓缓走下来, 老道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不断地靠近自己。 也就在此时,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也是最让老道现在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 “哦,你在这里。”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老道原本心如死灰的内心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少年侧过身,看见身后的周泽,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无奈,也像是有些头疼。 紧接着,少年开始走向墙壁,打算再度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似乎对于和周泽交手没什么兴趣,也清楚这个今天第一次走入这栋宿舍楼的男人,有多扎手。 但周泽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出去,指甲直接嵌入了墙壁之中,周泽身体往后一退,双臂发力猛地向后一拉! “砰!” 少年被拽了出来,落在了楼梯上,画板和钢笔都丢在了地上。 “嗡!” 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眸露出了暗红色,他生气了,他愤怒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给了周泽很多的面子,但周泽,有点给脸不要脸。 “嘶……………………” 令周泽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纸张撕碎的声响,紧接着,周泽看见自己手臂位置上的衣袖裂开,而后皮肉绽开,鲜血不停地流出。 周泽开始后退,等退后一段距离后,刚才的伤害也就消失不见了,甚至周泽之前受伤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趁着周泽和那只鬼纠缠的时候爬起来准备开溜,但那个男孩却像是只盯着他一样,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欺负老实人啊! 老道直接在心里开骂。 “噗…………” 一支钢笔, 直接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老道震惊地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胸口上的伤势正在不断地扩大,殷红的鲜血开始不停地弥漫出去,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起整套道袍全部染红! “噗通……” 老道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伤口,看着地上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觉得很不真实,非常地不真实,虽然清楚跟老板出来抓鬼有风险,但他真的没料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自己, 就这么地死了? 死在这个宿舍楼里? 周泽已经冲了过来,少年扫了周泽一眼,似乎没打算继续出手,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再度钻入了附近的墙壁之中。 当周泽正打算继续追击以相同的方式把那个少年再抓出来时, 发现自己的裤腿位置被一双手抓住了, 低下头, 一看, 是老道。 老道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周泽的裤腿, 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上面擦着, 周泽深呼吸, 强忍着一巴掌把这老货先拍死的冲动!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老道现在的行为, 就像是背着粪篓满街窜, 找屎(死)。 “老板啊,额不行咧,额不行咧,先别追了咧,让额把遗后事说好再追咧,额怕没机会咧。” 老道这个时候才不管周泽是不是要抓鬼呢,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害怕周泽抓完鬼回来自己已经凉了,到时候自己连最后的遗言和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实在是太亏太亏了。 “老板啊,额书店房间床底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还有一箱祖传纸符,夹层里还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钱不多,也就百来万的样子…………” “…………”周泽。 老道忽然身体一颤,他察觉到了一股子杀机,好像来自于他的老板。 老道心里当即一暖, 唉, 别看老板平时心狠手辣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在看见自己的好基友好兄弟好朋友好伙伴人生知己即将走的时候, 他也愤怒了, 他现在估计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鬼给自己报仇吧。 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道在心里唏嘘着, 他不知道的是,周泽在听到老道说“钱没多少就百来万时”, 心里出现了一种自己要不要顺手推舟把这老道杀了然后谋夺财产的想法。 老道如果知道真相,估计会直接气出一口老血暴毙。 “符纸,你就在额坟头前烧了吧,你可以自己留两张。 老板啊,额死后,钱你帮额捐给山区孩子吧,你也可以自己留两张,但不能留多啊。 还有,额死后,帮忙通知一下上海的梁先生,让他也来参加额的追悼会,毕竟也算是缘分一场。 当然, 老板你如果和梁先生实在舍不得我的话,可以一起杀进地狱,把贫道的亡魂给救出来,贫道不会介意的! 哪怕不能入轮回,贫道也愿意做出牺牲,回到阳间来继续陪你们! 风里雨里,贫道都会等你!” 周泽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杀进地狱? 还为了你? “老板啊,贫道舍不得你啊,虽然你脾气真的很差,又很自私,还滖,赚不到什么钱,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要工资。” “…………”周泽。 “虽然你很色,总是一本正经地让莺莺伺候你洗澡,听许美人说,你那方面还有问题,石更不起来…………” “…………”周泽。 你怎么还不死? 要不,我送送你? 你早点死了吧, 不然我真的忍不住要杀你了。 老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道:“但实际上你人还不错,虽然毛病很多,但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额…………比如…………” 老道伸手挠了挠头, 好难啊, 比如什么捏? 就在这时,老道重心一个不稳,摔倒了下去,正好滚出了原来所跪的地方,刹那间,老道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变得干干净净! 不用死啦? “老板,我没事啦,我不用死啦!” 老道兴奋地忘乎所以, 然后他看见周泽对着自己伸了伸指甲,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随处可见的不对劲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他刚刚分明是看见自己已经中了一箭, 哦不,是中了一笔。 但现在自己却完全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除了脸上还残留着鼻青脸肿的痕迹,但那是他自己摔的。 周泽伸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支钢笔,结果这支钢笔刚被触碰就化作了灰烬。 “是被画上去的。”周泽说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利害,也不会不愿意和我正面交手,甚至,他完全可以吊打我了。” “画上去的?” “对,画上去的,这就像是一种更高级的催眠,蒙蔽了你的视觉、听觉以及嗅觉等等感知,并且按照他的设计进行变化。”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前自己的手臂上也出现了明显的伤痕,现在却根本看不出丝毫,但那种真实的画面质感,在短时间内足以让人下意识地就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妈的,原来和咱是同行,江湖骗子的把戏。” 老道刹那间恢复了男人的自信。 伟大领袖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老板,咱现在就去把他抓出来吧?” 周泽摇摇头,指了指过道窗外,“天快亮了,他也已经躲起来了。” 其实,鬼魂的出现和天黑天明没太大的关系,至少对于鬼来说,没什么本质上的影响,反而影响的是人。 白天的时候,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哪怕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普通人也能觉得有点胆气,至少能有一些心理安慰。 而在夜里时,发生什么事情人就很容易被惊吓到,从而给了鬼的可趁之机。 当然,那个鬼有点特殊,他擅长作画,但再好的画和画质也需要一个环境的支撑和配合,白天不是他所喜欢的作画背景,因为那会放大他画中的破绽,而晚上他的画能更具有写实感。 “那我们接下来……去吃早餐?” 周泽走向了楼道另一头,老道自然也就跟上了,随后,老道看着周泽走入了一间贴着杂物间牌子的寝室。 寝室里,除了一堆杂物以外,还有一双黑色的皮鞋。 周泽坐在木板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老板?” 周泽抬起手,示意老道这个时候安静一点。 老道点点头,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来,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倒是不用担心,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吃过的苦头皮外伤也多不胜数,这一点,小儿科。 大概过了一刻钟后,周泽弯腰在床铺下面开始搜找起来。 老道也跟着一起弯腰在下面鼓捣着,他不知道老板要找什么,但是没关系,找就对了! 毕竟大部分老板看到的不是你的进度,而是你的态度。 床下面都是一些杂物,拉出来之后,下面倒是空荡荡的,毕竟这间寝室也没人居住了。 周泽打开了衣柜,八个柜子全都打开了,里面除了一层薄灰以外,没其他的东西了。 老道挠了挠头,干脆爬到了上铺,上铺墙壁位置,贴着不少海报,都是球星,C罗、拉莫斯之类的。 周泽也来到了上铺,他觉得这里应该有东西,否则王宝钢的亡魂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逗留,而且自己在这个宿舍里还看见了其他诡异的情景。 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寝室,应该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点。 “老板,你那里的海报挂的是什么画,看起来怪怪的。”老道指着周泽那边说道。 “毕加索的画。”周泽回答道。 随即,周泽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在海报上摸了摸。 在老道的视角里,自家老板居然伸手在摸画中女人的胸口位置,老道当下直接道: “老板,回家摸莺莺的,这个画里的女人太丑……” 老道画还没说完, 只听得“嘶啦”一声, 这幅画被周泽直接撕了下来,在画和墙壁之间掉落下来了好几张纸。 周泽没功夫去搭理老道的浑话,直接捡起一张纸,这是一幅钢笔画,画工很严谨,画里的是一个寝室,而这个寝室却被一层特殊的液体所覆盖填充。 可以当作是水,也可以当作是……血。 下一幅画里头则是在阳台上,有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往里面爬,而且在寝室柜子里,伸出了两条腿。 接下来是第三幅,画中有个男子头着地,用双手穿着皮鞋倒立在瓷砖上。 三张画,代表着三个画面,而这三个画面,周泽之前才刚见识过。 一个是在寝室里,被血水所填充,一个是那个半截身子的男孩,另一个则是倒立走路的王宝钢。 下面,还有三幅画,总共是六张。 再捡起一幅画,画中则是一个骷髅,手里拿着书,行走在同学师生之间,不出意外的话,画的应该是孙秋。 接下来是第五幅,看到这幅画中的场景时,周泽马上扭过头看向老道,老道这时候刚刚从对面上铺下来爬到了周泽这边的上铺,似乎也是对周泽发现的东西很感兴趣。 “画的啥?看不清楚。”老道问道。 周泽把这张画递给了老道,老道一只手抓着梯子另一只手接过画,然后整个人愣了一下,直接摔了下去,好在并不高,所以也没摔出什么事儿,但老道仿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画落在了地上,画中,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躺在那里,身首异处,附近有一只黑色猫,像是在啃噬着他的尸体。 周泽翻开了最后一幅, 有些意外的是,最后一幅画里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小平头,小平头额头上插着一根尖锐的物品,站得比比直直,因为小平头脸上有两颗痣,所以很好对应画中人物的形象。 把画都看完,周泽看了看下面失魂落魄的老道,忽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为什么有老道的画却没自己的画? 嗯, 这种感觉就像是拍电影时预定的主角被一个边缘龙套疯狂抢戏了。 老道马上又爬上来,把周泽手里的其他画也拿过来都看了一遍,然后有些战战兢兢地问周泽: “老板,画里都是假的,假的对吧?” 周泽下了床,在洗脸池那边洗了洗手,道:“只有你和小平头的那两幅我没见过,其余的四幅画,我都见过了。” “怎么可能捏,这又不是什么玛雅预言,贫道我还活着捏,那个小平头宿管也还活着咧。” “你是想说几年前,这个寝室里就有一个画工不错的中学生提前开始崇拜你了?”周泽反问道。 “这是鬼的障眼法,故弄玄虚,企图扰乱我方军心!” 周泽没再说什么,而是示意老道把那六张画都收起来,随后,周泽走到了阳台上面。 天快亮了,晨曦已经依稀可见,人们总是喜欢把晨曦当作希望的象征,但有时候,它更像是黑暗来临前的压抑。 老道苦着脸,也走到了阳台边上,拿出烟,给周泽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然后叹了一口气,道: “老板,这些都是假的吧?” 老道之前已经问过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周泽摇摇头,然后,周泽靠在阳台边缘位置,继续道:“你有没有感觉自进入这个宿舍楼后,这里的一切,都好潮湿。 而且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宿舍楼嘛,都这样。”老道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伸手揉了揉眉心,这时候,宿舍楼里传来了打铃声,意味着学生们该起床参加早自习了。 有些比较勤奋的学生在打铃声响起时就已经从底楼出口走了出去,他们穿着红色的校服。 而四周其他楼里的学生,则是穿着蓝色的校服。 “校服颜色,不同。” 周泽指了指下面,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原因很简单,从自己进入这栋宿舍楼开始,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让周泽觉得完全没有什么头绪。 “估计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校服不同吧,这里是初中宿舍楼,外面两栋好像是高中的,这所中学是中学部和高中部都在一起。” 老道说着说着,又把那张画拿出来看了看,越看越不是滋味,甚至,老道也在想,为什么画里头死得这么惨的人不是周泽而是自己? 我啥时候有这么高的存在感了? “喏,你家的小平头出来了。” 周泽伸手向下指了指,那个小平头宿管老师走到了出口外面,手里拿着电话像是在打电话。 “他们没报警么?”周泽问道。 “没有吧?”老道疑惑道。 其实,对于周泽和老道来说,弄出点小麻烦不算什么大事儿,烧点纸钱也就能应付过去了,关键是小平头那帮宿管就算不报警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当发生过一样。 之前只顾着抓鬼,忽略了这一茬儿,但是现在清闲了下来,也就琢磨出了一些不对劲。 不,确切地说,是从走入这栋宿舍以来,就没几个地方是对劲了的。 “喏,他也还活着呢。” 老道指了指下面站着的小平头。 这感觉, 真的是, 他好, 我也好。 “啪咔!” 楼顶上忽然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老道只觉得有一道风从自己脸侧划过,然后只听得下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和尖叫声。 站在下面的小平头刚好被玻璃砸中, 那一截玻璃, 直接从他脑门位置上刺了进去, 比比直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萝莉和白莺莺 凌晨的书屋,显得很是冷清,当然,这座书屋以其夸张的一百元最低消费的招牌也注定让其很难热闹起来。 许清朗在楼上卧室里敷面膜睡着美容觉,在告别了饭馆生活脱离了油烟对自己皮肤的侵蚀后,他开始越加懂得去珍惜爱护自己的皮肤。 呵,男人, 就得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白莺莺一个人坐在一楼吧台那里,用手游吃鸡,玩儿得不亦乐乎。 书店的门在此时被推开,白莺莺抬起头,看见一身红衣服的小萝莉站在门口,小萝莉这身打扮,是真的喜庆,看起来也更显憨态可爱。 打了个呵欠,白莺莺继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小萝莉走到吧台前面,她有点矮,够不上去,也因此,她干脆推开吧台的小门,走了进来,就站在白莺莺的身后看着白莺莺玩游戏。 等一局结束,白莺莺伸了伸懒腰,瞥了小萝莉一眼,放下了手机,问道: “干嘛?” 小萝莉抬起精致的下颚,打量着白莺莺,同时摇摇头,微笑道: “你家夫人当初见到我,也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也知道是当初。”白莺莺耸耸肩,“现在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狗,都被一个男人拴住了脖子, 干嘛五十步笑百步? 小萝莉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这让她有了一些特殊的满足感,她对自己的身高一直很敏感,不喜欢站在下面仰望着比自己高的人。 “你能和我比?” 小萝莉反问道。 “嘿,我还会嘤嘤嘤呢,你会啥? 嘤嘤嘤……” 小萝莉微微皱眉,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好歹是一头两百年份的僵尸, 居然真的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嘤嘤嘤”伺候那个男人。 “你来做什么?”白莺莺问道,“难道你妈大半夜的又去做头发了,把你扔书店?” 小萝莉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袋,丢在了吧台上,“他让我调查的东西,都在里头了,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也确定了。” “你干嘛不直接给他打电话。”白莺莺侧了侧头问道:“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亲自送过来更有诚意,还能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 紧接着,白莺莺脸上露出了一抹危机感: “你要……和我,争宠?” “啪!” 小萝莉一巴掌拍在了吧台上, 呵斥白莺莺道: “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 白莺莺撇撇嘴,嘀咕道:“小屁孩就喜欢要什么面子。” 小萝莉克制住自己想要和白莺莺动手的冲动,开口道:“我打不通他的手机,联系不上他,以为他在书店里,发现居然不在。” “他有事儿出去了。”白莺莺说道。 “他还真忙。” “快转正了。”白莺莺笑道,可以想见,她是真心替周泽感到高兴。 “他转正你高兴做什么?”小萝莉最是看不惯白莺莺这种被人奴役控制着却还甘之如饴的“丑陋嘴脸”。 因为她不想变得和眼前这头蠢僵尸一样。 “怎么,他是我老板,他混得越好我不也与有荣焉么?再说了,他早点转正早点往上升官,你不也能早点自由么?” “他混得好不好还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想一想下一个寒衣节怎么过吧!” 小萝莉实在是对白莺莺这种傻白甜模式看不下去了, 一切虚伪的美好小清新, 都必须拿一根银针, 戳戳戳! 小萝莉和白夫人是认识的,因为白夫人的特殊性,所以小萝莉没对她出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你修你的功德,我做我的业绩,彼此相安。 但是,白夫人到底是怎样子的一个人,小萝莉是清楚的,她甚至能够猜到白夫人功德圆满下地狱前将自己的尸体交给周泽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过?我当然有设计啊。” 说着, 白莺莺打开了电脑,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道: “我设计了很久呢,还设计了好多款。” 小萝莉看见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竹床,有鸳鸯蝴蝶款式的竹床,有小舟竹床,有公主床,上面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挂饰。 小萝莉震惊了, 她, 早就知道了? “这些竹床做出来价格都不便宜呢,但好在我陪葬品还够,到时候卖两件东西也能打造出来了,你说,躺在这上面被火烧,是不是也很唯美?” 小萝莉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头僵尸说话了。 这不是傻, 这是脑壳有包啊! “你知道有那一天,还在这里给他当女佣?”小萝莉最后只能这样问了。 “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啊。”白莺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挺好的。” “你以为这样子就能把他给打动?”小萝莉反问道。 白莺莺没回答。 “上次一头尸魅都能给他涨那么多的业绩,一头货真价实的两百年的僵尸,你知道值多少业绩么?” 白莺莺还是不说话。 “算了。”小萝莉不想说了,看了看吧台上自己刚丢上去的信封,问道:“他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什么学校了。”白莺莺说道,“还差最后一个鬼,老板心里着急呢。” “学校?”小萝莉侧了侧身子,没当一回事儿,“我先走了,等他回来,你把信封交给他。” “好。” 白莺莺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小萝莉下了椅子,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时,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书店角落里正坐在那里看书的少年。 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很入迷,不时地笑出猪声。 小萝莉停下了脚步, 在进来时, 自己为什么没感应到在书店里,还有一个鬼? 这只鬼, 是自己看见的, 而不是自己所感应到的。 小萝莉伸手,指了指那个少年,问白莺莺:“他是谁?” “一个鬼,按照老板的说法就是高级智障,自己走到书店来的,然后因为灵魂不全的原因,没办法收入地狱,就先留着了,等老板那边事情解决了,再把他送走。” “灵魂不全?” 小萝莉走向了那个正在看书的少年,少年根本就没在意小萝莉的靠近,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 “他叫什么名字?”小萝莉问道。 “孙秋,一个中学生。” 小萝莉伸手,把书从对方手里拿开。 孙秋一愣,有些不满道:“小妹妹,你做什么,别调皮。” 说着,孙秋又伸手去拿书。 然而, 在下一刻, 小萝莉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舌头像是一道皮鞭狠狠地抽在了孙秋的灵魂上。 “啪!” 孙秋被抽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喊疼。 对于灵魂体来说,小萝莉的舌功,绝对恐怖。 白莺莺见状马上走出吧台,“喂,你干什么,这是老板预留的业绩。” “业绩?”小萝莉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好笑,指着倒在地上的孙秋道:“你们书店全是一帮傻子么, 这哪里是什么灵魂,这哪里是什么鬼物!” 周泽进入鬼差圈子时间也不算短了,当然了,和小萝莉是不能比了,她可是资深鬼差,经历得自然更多。 “这不是鬼?”白莺莺愣住了,这不是鬼是什么? “所以,送不下去地狱也不是因为他灵魂不全,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鬼,当然不可能通过地狱之门送到下面去。” 小萝莉走到孙秋面前,舌头不停地鞭挞他,他不停地惨叫着。 “你看,灵魂只是虚弱,却没有散的现象,他根本就是一团虚幻的能量体,而不是灵魂体。” 小萝莉说得很是笃定。 “他不是鬼,但他特意来书店…………”白莺莺马上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一个不是鬼的家伙却来到了书店,还讲了一个鬼故事? 然后老板还带着老道去学校了? “通城,最近是又来了什么人么?”小萝莉问道。 “蓉城的那位来过。” 小萝莉闻言,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恐之色,但马上压制了下去,又道:“还有呢?” 白莺莺思索着,然后她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个说自己是从三乡村走出来的小女孩,然后那个小女孩居然把自己给撂倒捆绑住了。 “好像还真有一个,很厉害,能一下子把我撂倒的那种。对了,你还没说,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白莺莺指着孙秋问道。 “每个巡检在进阶判官之时,都会被阴司授予一支阴阳笔,可定乾坤,可辨是非,还有一本阴阳冊,阴阳冊内藏阴阳。 这个东西,应该是从阴阳冊内诞生出来的…………傀儡。” 说完, 小萝莉忽然抬起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小萝莉, 叉着小蛮腰, 放声大笑, 她似乎想要营造出一种豪迈的感觉出来,但实际上她这个动作要多逗比就有多逗比,中二可爱得无以复加。 “也就是说,老板有危险?”白莺莺说道。 小萝莉耸耸肩,然后看着白莺莺,道:“我们不是应该很开心么?有人把他阴死,那我和你,都自由了。” 是的, 周泽如果被阴死了, 那么小萝莉就能解开那晚的城下之盟,恢复自由! “你忘了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么?”白莺莺忽然问道。 “什么?”小萝莉不知所以。 “如果老板知道自己逃不过去,真的要死的话…………依照他的性格,他可能会觉得自己一个人死太孤单了,然后在临死前的刹那,捏碎你的魂血,让你陪他殉葬。” “…………”小萝莉。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画壁 小平头就头部插着玻璃片,像是戴上了一个头饰,鲜血,开始慢慢地浸染下来。 他站了大概好几秒,还摇摇晃晃地走了好几步,然后,在周围人的尖叫声中,倒了下去。 周泽曾看过一些日军战犯士兵的回忆录,里面曾有人写过砍了人头之后无头的尸体似乎还会抽搐,包括掉在地上的脑袋眼睛还能再动几下。 或许是死亡来得太突然,也太干脆,不光是当事人没来得及反应,连当事人的身体,似乎也没能来得及做出及时反应。 宿舍楼下,已经乱糟糟地成了一团。 周泽双手扶在栏杆上,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老道。 老道此时正魂不守舍,脸色被吓得煞白。 “老板…………” “唉,你看吧,好好的一个人,被你给硬生生地奶死了。” “…………”老道。 老道很委屈,他也不想啊,他真心希望小平头能长命百岁一晚上来十八次身体倍儿棒的那种。 但他死了, 就这样突兀地死了, 那么, 六张画,只剩下一幅了。 有部很有名的系列电影,叫《死神来了》,老道现在觉得自己成了里面的角色,明明摆摆地告诉你,你要死了,还告诉你会以何种的方式去死。 真的,还不如突如其来地给你一下子,让你死得干干脆脆没有痛苦。 老道这个时候还真有些羡慕那个小平头,不知不觉地一个意外就走了,现在他还得承受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折磨。 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再看看一边的老板,他居然还在抽烟。 “下去看看吧。” 周泽说完率先走出了寝室,老道这个时候自然不敢离开周泽,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哪怕周泽上厕所他也会在旁边死死地跟着。 宿舍楼一楼大门口,一群学生围绕着小平头的尸体,还有几位宿管老师在里面维持着秩序。 这种感觉,很怪异,因为这个时候应该打120和110才对,事实上他们也打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但是,似乎光天化日死了一个人这种大事件仅仅是惊动了这个学校的一隅。 前面的学生,该去学校的去学校,该去食堂吃早餐的吃早餐,仿佛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一样。 周泽抖了抖烟灰,抬头看了看这栋宿舍楼。 老道在旁边战战兢兢,偷偷瞅一眼小平头的尸体然后马上挪开视线,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步后尘,老道内心就觉得万分煎熬。 周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继续看着四周的一切。 “老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老道建议道。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想回到书店去,至少书店能够给他一些安全感。 周泽摇摇头,“走不了。” 不是回答“不走”,而是回答“走不了”。 老道愣了一下,他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周泽转身,又走入了寝室,直接在宿管老师的办公室里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拿了他们的茶叶泡了一杯茶。 老道站在旁边,像是一只小鹌鹑。 他不知道周泽在打算做什么,但似乎自家老板好像掌握到了什么信息,虽然不知道他是在装镇定还是真的镇定,但至少看起来让自己心里多了一些期待。 学生们都去上学了,宿舍楼里也变得冷清了许多。 宿管老师们也没回来,一个都没回办公室,可能,是在忙小平头尸体的事情吧。 警察,没来。 救护车,也没来。 坐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喝了两杯茶,周泽走出了办公室。 楼道口每个宿舍的门口,都摆放着一排热水瓶,学生们在早上离开寝室上学前将自己的热水瓶取出来放在外面,然后会有专门的阿姨拿着塑料管子来给这些热水瓶加开水。 这些开水因为是经过塑料管子,所以里面难免有着一些塑料味儿,学生们基本不饮用,只是拿来洗衣服或者泡脚。 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个阿姨拿着塑料水枪过来准备放水,她从走廊的那一端慢慢地走向了这一边。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老道站在周泽身边,而那位阿姨仿佛根本就看不见周泽一样,继续往这里走。 “老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的怪事儿,也太多了一些。”周泽说道。 “昂。” “先是孙秋死了却依照着惯性继续活着,哪怕身上出现了尸斑也没人发现。然后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的诡异画面。 这栋宿舍楼难不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煞之地,所以才能诞生这么多的鬼魂异物? 那又为什么之前没什么动静,最近却又直接爆发了呢?” “额…………老板,你到底是啥意思?”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 这个老道十万个愿意,不管自己会不会出现意外,死在这里和死在书店里,他更愿意选择后者。 二人一起走向了宿舍楼门口,外面小平头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 周泽站在门口台阶上,没急着往下走,而是看着老道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当老道快走出宿舍楼范围时, 周泽抬起头, 他看见, 楼正在弯腰, 像是要塌了一样。 老道却浑然不觉,继续走自己的。 “老道,别动。”周泽提醒道。 “啥?” 老道又往外走了一步,然后回过头。 刹那间,自上面某个寝室窗户位置,有血水喷涌而出,席卷向老道,这应该就是之前周泽所待过发现钢笔画的寝室,它应该在三楼的位置,但现在因为整栋楼的诡异弯曲,导致这个宿舍的窗户位置正好对准着老道。 血水冲过来时,老道整个人被席卷了进去。 “艹…………” 这是老道最后来得及说的话语, 他整个人几乎已经崩溃了, 你来多少个鬼那无所谓,鬼嘛,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这大楼都能像跳钢管舞一样弯曲起来, 谁见过? 甘霖娘,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还在往热水瓶里注入开水的妇人。 只不过,妇人的这一瓶开水,像是永远都注不满似地,一直停留在那个热水瓶上面,而且里面还不断地传来水声。 对于有生活经验的人来说,给热水瓶里倒开水时,声音会随着水面地上升而变化,但这里,却一直没有变化。 “喂,水瓶漏了。” 周泽指了指那个热水瓶,提醒那个妇人。 妇人微微一愣,扭过头,看向周泽,她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马蜂窝,像是长了无数个鸡眼,一些地方还在不由自主地闭合和舒张着。 很恶心的画面, 真的很恶心。 妇人手里继续抓着塑料水管,而宿舍楼外面的老道在血水之中不停地挣扎着。血水之中,隐约可见几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接近着他,而黑色身影手里,拿着的是明晃晃的大刀。 周泽走过去,准备从妇人手中接过水管。 妇人脸上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水管直接扭曲了起来,缠绕向了周泽,之前的死物,现在仿佛变成了拥有生命的大蟒! 周泽十指指甲长出来, 他没有去反抗这条大蟒,任凭对方将自己捆绑起来,甚至,周泽还能听清楚自己身上骨节崩断的脆响。 说真的, 有些悦耳。 远处楼道口,半截身子的男孩又在开始往这边爬,像是一条疯狗一样不停地蠕动着,嘴里在嘶吼着什么。 另一侧,一身尸斑的孙秋也在向这边走来,身形踉跄,懵懵懂懂。 小平头也出现了,他头顶的玻璃还插在那里,鲜血之流。 甚至连周泽灭掉的皮鞋,也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不停地“滴答滴答”作响。 “图穷匕见了么,因为你们知道,我看清楚了?” 周泽喃喃自语。 远处, 老道已经沉入了血水之中,只剩下鼻息位置还偶尔有气泡冒出,显然,他支撑不下去了。 那些黑色的身影似乎即将接近他,而在血水之中,有一道娇小的身影,不是人,像是一只猫,在等待着自己的晚餐。 周泽的指甲,没扫向四周, 而是带着一种果敢和毅然,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同时搅拌了一圈。 “嘶…………” 疼痛感,是如此的清晰,周泽身体甚至因此而开始痉挛起来。 但也就在此时,四周的画面开始飞速地后退,妇人倒退,小平头宿管倒退,半截身子的少年倒退,皮鞋开始倒退,就连弯曲的宿舍楼也开始恢复正常。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恢复正常。 在这一切飞速倒退的途中, 周泽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孩,正站在楼道深处看着自己,那个女孩的模样,有些熟悉。 “啪!” 一声脆响传来, 书页被合上的声音。 “噗通…………呼呼呼………………咳咳…………” 老道趴在草坪上大口地呼吸同时也在剧烈地咳嗽着,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平复下来,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他看见周泽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闭合着的笔记本。 之前发出的脆响,是周泽把笔记本合上时所发出的声音。 周泽抬起头,似乎觉得在自己胸口位置还犹有痛楚感。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老道以为自己刚刚要死了,但怎么又一下子峰回路转了? “你可以仔细想想,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周泽慢慢地说道。 “我们开车来的,我骗过了校门口的保安开进来了,然后我们下了车,走到了生活区,找到了B座,然后我们偷偷进去了,看见了孙秋,之后还和宿管打了一架…………” “你再仔细想想。”周泽提醒道。 “仔细想想?”老道挠了挠头,然后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我……我……我们是开车进来的没错,但我们刚下车,好像看见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在草坪里盯着我们看,我还说我们抓回去当宠物养。 然后我们走到草坪那里,发现黑猫不见了,但在地上有一个笔记本,老板你把笔记本拿了起来,我还问你上面写的还是画的什么…………然后……然后我们就…………” 周泽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破旧的笔记本, 他不敢再翻开其中任何一页。 “老板,那个宿舍楼呢?”老道环视四周,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看看附近的其他宿舍楼,上面怎么标注的。” “1栋2栋3栋…………”老道数着,然后他慢慢地不数了,这里是按照阿拉伯数字命名区别各个宿舍楼的,根本就没有以英文字母命名的方式! “老板……那B座,B座在哪里?” 周泽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笔记本, “B座, 在这里头, 画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血和俗套 天快亮了,这意味着周泽和老道其实是在这个草坪这边,站着不动且维系了这种动作很久很久。 也幸亏是这个时候宿舍楼这边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也就没谁注意到这里还有俩人傻乎乎地挺在那里。 否则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画,根本就没办法顾及,就像是铁拐李之所以附身死去乞丐身上也是因为神游出去时自己的肉身遭遇了意外。 老道坐进了车里,取出车里的跌打酒,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凌乱了,之前的虚幻和现在的真实,两种真假难分的感觉不停地袭扰着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是真的酸哪里是假的疼。 就像是一个人游完泳刚刚上岸时,总觉得有些不适应重力一样。 周泽也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在他面前,放着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封皮是蓝色的,很低调,也很普通。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个笔记本,怎么就能变成那样?” 老道对这个一直很好奇,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老板进入学校后的一段记忆被抹去了,然后直接进入了B座。 而事实上, B座是不存在的, 里面的宿管老师也是不存在的,半截身子的男孩,倒立走路的赵宝刚,给热水瓶加开水的阿姨等等,其实都是不存在的。 但那种虽然不存在却极为真实的感觉,让人下意识地“无缝衔接”的惯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听说过《画壁》么?”周泽问道。 “电影,我看过。”老道回答过。 “是《聊斋志异》里的一则故事。”周泽把头往靠椅上侧了侧,“差不多是一样的事情吧,不过那个故事里是人进入了壁画的世界,而我们这次,则是进入了这个笔记本里的世界。如果没猜错的话,笔记本里应该都是一些钢笔画,我们在那栋宿舍楼里所看见的一切,都被画在这里面。” “这么夸张的么?” “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那个孙秋,到底是什么鬼。” 周泽这个时候如果还没意识到孙秋的问题,那也就真的白混了。 从那个家伙进入书店讲述故事再到自己和老道进入平潮中学被一只黑猫引导着找到这个笔记本,整件事情,其实都是环环相扣。 有人在背后引导和操控,似乎就在等待着这一切的促成。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正常的人,都不愿意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而自己在“闭合”笔记本时所看见的楼道深处的女孩情景,让他又想到了三乡村的那个小女孩,她娇憨,她很饿,她也很乖。 白莺莺都被对方直接撂倒,玩起了捆绑。 之前周泽还以为对方是哪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做好事不留名,但谁知道,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单纯。 宿舍楼里找到的那六张钢笔画,用意是什么,其实周泽可以猜到一些,尤其是关于老道的那一幅。 画,就像是电影一样,都是假的,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存在,画里的画面和人物,自然也可以无拘无束。 比如宿舍楼可以弯曲,比如里面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的鬼,可以不讲任何的条理缘由,但假的毕竟是假的,该如何真起来? 让一个活人,在里面死了,在假的世界里,让真实的活人死亡,以点带面,可以让原本假的东西,具备了影响现实的能力。 就像是一些融资骗局,它们的噱头和一切的宣传,基本都是假的,但它们能够在现实里吸引融资,诈骗海量的金钱,到最后,它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它已经成功地在现实里搅风搅雨。 而因为自己本就是一个“死人”,不算活人,所以那幅画的主角,变成了老道。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老实说,这件事有点没头没尾,而且,被人盯着和算计的滋味,不好受。 “喵!” 一声猫叫传来,坐在驾驶室里正在擦药酒的老道身子猛地一愣,迅速地看向窗外,在不远处的天桥上,有一只黑猫蹲伏在那里,目光宛若蓝宝石,看着这边。 “娘咧,这只猫又跑出来咧。” 老道对猫这种东西比较敏感,他现在回忆起来,当初自己之所以提议抓那只黑猫,也是因为他上任老板身边有一只白猫,觉得周泽身边如果带一只黑猫的话,可以有效地提升起B格。 周泽下了车,看向那边,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笔记本,本子的反面,有一个贴画,是一只黑猫的头像。 黑猫距离周泽有将近百米远,它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在刚才,它真的就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拿老道开荤了。 周泽没跑过去抓猫,也懒得去陪它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他拿出了打火机,点出火苗,然后把笔记本下端凑上去。 去你妈的算计, 老子大不了一把火烧了! 黑猫一下子愣住了,它似乎没料到周泽会有这种反应,当下身子绷紧,然后直接飞跃了过来,黑色的身影在水泥路上几乎是飞了起来,扑向了周泽。 果然, 这只黑猫就类似于这个笔记本的器灵么? “嗡!” 周泽左手指甲长出,对着扑向自己的黑猫直接抓了过去。 “噗!” 黑猫被周泽直接抽飞,落在了地上,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显得很是难受,它比周泽预料之中要弱得太多太多。 “喂,你真的要烧了它么?” 一道女孩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周泽转过身,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坐在自己车顶上,双脚摇晃着,像是在看戏一样。 她就是在看戏,从头到尾,一直在看着。 老道把头从车里伸出来,还没来得及把头向上看,一只脚直接踩中了他。 “啊,疼!” 老道疼得把头又缩了回去。 实在是老道自己作死了,人家女孩坐在车上双脚摇摆着,你头伸出来向上看不就都走光了么? “你到底是谁?”周泽问道。 “我只是路过的,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通城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笔记本比你想象中要宝贵得多,它现在只不过是被污染了,阴差阳错之下被一个会画画的学生捡到,然后在上面画了这么多关于宿舍里的鬼故事。 再加上受到这个学校学生怨念和负面情绪的浸染,它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但它的功能,其实比这个高多了,作用绝对不仅仅局限于VR眼镜。”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泽问道。 小女孩跳下了车,走到了周泽面前。 似笑非笑, 眼眸里,宛若星辰,和之前走到自己书店里时的那个憨傻三乡村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嘿嘿,真好玩,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玩。” 小女孩伸手,想要触摸到周泽的脸。 周泽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 她的手掌,很冰,也很凉,老实说,不是很舒服。 小女孩摸着摸着,抬起头,长舒一口气,“你知道么,这是一件判官的法器,是一个跌落品相的阴阳冊。”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他还是个临时工, 等转正后才算是正牌鬼差,然后还得慢慢熬到捕头,之后是巡检,再之后才是判官。 可以说,现在“判官”这个级别,对于周泽来说,太过于遥远。 “没有我隔绝了这个册子的影响,只让它局限在一个宿舍楼里,你说,你得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意识到,你看的,其实是一幅画?你所在的地方,其实都是假的?” 小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走了,上次那枚戒指和这次的笔记本,算是我给你留下的礼物,你好好保管它们,以后,应该会用得着的。” 小女孩伸手,向前一抓,那只刚刚被周泽抽飞的黑猫化作了一道黑光飞入了女孩的掌心之中,然后小女孩将其送入到了笔记本内。 与此同时,书屋里那个一直在看书的孙秋,身形瞬间消失,之前他拿着的那本书,落在了地上。 “收好它,这个东西,现在虽然破损得厉害,但还是有点用的,等以后,你甚至可以往里面抓点鬼进去。 比如艳·鬼什么的,然后你想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体验感上,绝对完爆现在的VR成人技术。” 小女孩收回手,又仔细看了一遍周泽, “我要下去了,下次再上来,难了,你也可以尽量低调一点,当然,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算了,反正你上辈子过了之后,似乎也习惯了。” “你认识我?”周泽问道。 “嗯哼,你现在还以为上辈子的你,就是真正的你么?”小女孩反问道。 “如果你想跟我说前世什么的话,就太俗套和狗血了。”周泽说道。 “那我再和你说一个更狗血的故事吧,我确实是认识上辈子的你。”小女孩眨了眨眼,看着周泽, “然后,你把我给强了。” “…………”周泽。 “怎么样,狗血吧?” 周泽点点头。 “你当时,也这么小?”周泽问道。 他想知道,自己上辈子,有没有这么禽兽。 小女孩笑弯了腰, 然后开始慢慢地长大, 一层薄薄地黑雾将她给笼罩, 让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她确实变成了一个成年女人的模样。 周泽心理舒服了一些, 还好, 没那么禽兽。 然而, 周泽看不见的是,黑雾之中女人的脸,却是一张褶皱到令人心寒的老妪的脸。 老妪身穿着暗金色的袍子,头戴霞冠,数之不尽的雍容,只是那张脸,确实和她的身形和气质极为不般配,像是一件极为完美的艺术品,被硬生生地毁了和扭曲了一样。 “我等你,我会慢慢地等着你,等着你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等到你回到阴司受封的那一天,等你能够记起来一些自己上辈子的事儿。” “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走错片场了,我们不是在拍《仙剑奇侠传》。” “到时候,我再把你虐杀了,亲自将你投入畜生道,才有复仇的快感。 你成长得实在是太慢了,慢得我根本看不下去了,只能出现给你几件好东西,让你快点肥起来。” “…………”周泽。 忽然觉得,还不如干脆真的走错了片场也比现在好。 “呵呵呵…………” 女人的身形和四周的黑雾在刹那间消散,没入了地下。 她走了, 走得很干脆。 车门被打开,脸上有一道清晰脚印的老道揉着自己的脸走了出来, 对着女人消失的位置,不满地哼了一声: “呵,女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体贴的老板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车,老道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开车了。 “老板,那个女人真的是你上辈子的孽债?” “你听到了什么?”周泽问道。 “额,放心吧,老板,我会给您保守秘密的!”老道马上拍了拍自己干瘦的胸脯。 “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老道。 “吱呀…………” 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老道悚然一惊, 卧槽, 真的要杀人灭口? 周泽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却发现自己烟抽没了,看向老道,想向他要烟,结果发现老道双手抓着他自己的膝盖,在那里瑟瑟发抖。 真的被吓到了? 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一下, “喂。” “啊!” 老道叫了一声,看着周泽。 周泽有些好笑,自己平时的形象就这么不佳么,真的能让老道觉得自己会杀人灭口? “拿根烟。” “哦,好。” 老道马上取出烟,递给了周泽,然后亲自帮周泽点火,小心谨慎地像是古代的侍女,只是这侍女,未免太老了一些。 “老板,您停车想做啥?” “别装了,演戏很好玩么?” “额…………” 老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伺候你这薄情寡义的B容易么我! 老道有时候都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潇洒日子不过,为什么总要跟鬼老板打交道,但想想又释然了,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或许, 这就是男人吧。 不吃饱了撑了寻找一些刺激和挑战,生活得有多无聊? 况且,现在的这种生活可是以前的自己所接触不到的,绝大部分普通人也接触不到。 “老板,停下来做什么?”老道这才问道。 “吃早餐。” 周泽说完,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吃早餐? 老板你带汁水了没有?我没带啊。 前面有一排早餐摊,有摊煎饼的,有下面条的,也有卖包子油条的,这里算是一个交通小路口,来往的车辆不少,不少人开车到这里停车下来吃点东西。 周泽走到了一卖肉汤的摊贩前面,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 “两碗牛肉汤。”周泽说道。 “好嘞,放辣子么?” “放。” “行。” 摊主先拿出两个碗,往里面依次放葱花和香菜,再放了一些牛肉; 之后从一直用煤炉烧着的汤锅里盛出一勺汤倒进去,再把碗里的汤再倒回去,紧接着再在碗里面放各个调味品,最后再盛满了汤,帮周泽把两个碗放在了一侧的小桌上。 周泽拿着辣椒给自己碗里面多放了一些,又要了两个饼,坐了下来。 老道这个时候也来了,他坐在周泽旁边,搓了搓手,有些拘束,也有些受宠若惊,妈的,老板头一遭请客啊! 这个铁公鸡居然请客了! 我该不该哭一下烘托一下氛围? 老道不停地做着作死的心理活动,然后看见周泽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把面饼撕成一块一块地放入汤碗里浸泡。 老道也有样学样,老道这辈子走南闯北去过的待过的地方多了去了,对这种早餐吃食当然不会陌生,老板招呼客人的语气能一下子听出来是河南人。 而很多河南人的早晨,其实是从一碗汤开始的。 不过,老道没喝,也没动,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周泽。 周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怎么了,吃不惯?” “不不不,吃得惯吃得惯。” 老道应付着,敷衍着。 这汤, 绝对有问题啊! 忽然停车,下来吃早餐就很有问题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撕面饼,做得这么正式的样子。 老道侧过头,又打量了几眼那个老板, 这个老板是个鬼? 那这汤,绝对不干净! 老道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MMP,老板又使坏,就像是之前在宿舍楼里叫我先走一样,然后自己在旁边看着,看着宿舍楼弯曲下来。 这次肯定又是在那我开涮! 等着我喝这个汤,然后出洋相! “有点烫,我等等喝。”老道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继续撕手中的面饼。 老道其实也有点饿了,他又看了几眼那个老板,起身,道:“老板,这么点儿不够,我去对面买俩馒头回来。” 说着,老道跑到小马路对面买回来几个白面馒头,重新坐下,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啃了起来,吃得很香。 妈的, 自己买的东西吃得就是放心,就是香! 还有卖馒头的那个大妹子胸前的馒头也好大。 老道吃着吃着,又递出一个馒头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了馒头,放在了汤碗旁边,然后看着老道的眼神,似笑非笑。 咦,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老道心下又开始打起了嘀咕, 不是吧, 我不跳你设下的圈套,不喝这汤,你不舒服? 你怎么能这样! 那我是不是应该喝一点? 老道一边咀嚼着馒头一边想着,实在是伴君如伴虎,这些鬼大佬一个都不好惹。 只是,自己面前这碗看起来香喷喷的汤,鬼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什么蜈蚣烧烤或者是烤老鼠之类的,倒也不是不能吃,但完全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这种未知空恐惧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板,吃啊,这馒头真的好好吃。”老道打了个哈哈。 周泽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馒头,道:“桌子不干净,馒头脏了。” “那这个我吃,我不讲究,别浪费了。” 老道从周泽手里接过馒头,又啃了起来,反正这肉汤,他不打算喝! 大不了再找个借口,说自己馒头吃饱了,喝不下了。 周泽看着老道,摇摇头。 嘿, 失望了吧? 没得逞吧? 我聪明吧? 你无奈了吧? 老道心里美滋滋。 然后,老道看见周泽低下头,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汤,然后拿着筷子,夹出一块肉,送进嘴里咀嚼着。 可以看出来,哪怕放了很多辣椒味道很重,但周泽吃起来依旧很艰难,吞咽得也很痛苦,这倒是符合周泽一贯以来的进餐模式。 只是,让老道有些诧异的是,老板居然喝汤了?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这汤没问题? 老道可不认为周泽会为了引自己上当然后牺牲了他自己。 是我草木皆兵了? 老道看着周泽继续无比痛苦地喝汤吃面饼,终于确认了,这汤没问题,是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当下,老道也马上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嗯,很正宗,滋味很棒,美滴很美滴很。 妈的,刚差点啃馒头被噎着了。 老道放开了吃,吃得不亦乐乎,哪怕是在河南的城市里,找一家滋味正宗的汤馆也不容易,在通城喝到正宗滋味的尤其还是在路边上喝的,就更值得珍惜了。 就着汤,老道把馒头和面饼都吃完了,中途还加了一次汤,嗯,加汤不收钱的,地道。 周泽吃了三分之一,吃不动了,放下了筷子,在旁边坐着。 老道吃完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自己居然没吃饱么? 想着要不要再来一碗时,周泽作势拿钱包, 老道心领神会马上起身把账给结了,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站起身,老道先一步从桌上拿了车钥匙,道:“老板,回去我开车吧,你也累了。” 周泽摇摇头,“你也不容易,我来吧。” 老板变了, 真的变了! 不光请手下人吃早餐喝汤,还懂得体贴下属了!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抹点眼泪顺势表表中心把氛围再推上去一些时,周泽走向了马路那边,老道自然跟着一起,然后,老道看见周泽在自己刚刚买馒头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嘿嘿, 我就说这家摊位老板娘馒头很大吧,老板你这个假正经,莺莺的也不小,你想看不是随时可以看么。 呵,男人, 家花永远没有野花香。 老道在旁边疯狂地心理活动,他觉得似乎是和上辈子的那个谁谁接触过之后,老板像是变了,变得接地气了。 “老板,要什么馅儿的馒头?还是白面儿的?”老板娘很热情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老板娘。 艹,禽兽,我们就看看,你居然还调戏上了,你是想买老板娘的馒头么? 老道在旁边兴奋地看着老板撩妹, 咦,不是听说老板石更不起来么? “老板,你要啥?”老板娘问道。 “你,跟我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周泽说道。 老道愣住了, 擦, 老道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是吧? 不会吧? 不至于吧? 不可能的吧?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一些,道:“我病死得早,婆娘一个人拉扯仨孩子,一天上两份班,还要出来卖早点,太辛苦了。 所以才想着,早上附身在她身上,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但明显换成了另一个人的腔调,应该是丈夫的。 “大家都可怜,你也就别卖可怜了,你附身在你老婆身上,很损你老婆阳寿的。” 说着,周泽打开了蒸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馒头,大拇指指甲轻轻地掐了进去, “况且,卖这种馒头骗阳间的钱,就算给你孩子教学费,就不怕损他们的阴德么?” 周泽手中的馒头慢慢地开始发生变化, 变成了一个纸糊的馒头状的东西,里面的馅儿其实是乱糟糟的一团浆糊,而且都发黑了。 一边的老道,直接开吐: “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恐怖的轮回 老道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刚刚吃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很是凄惨,地上一滩红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道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以为自己跳开了一个坑,但是没料到的是自己居然又傻乎乎地放飞自我地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深坑, 一边跳还一边喊着: 好虚浮啊! “离开她的身体,跟我走。” 周泽催促道,就差他一个了,把他送回地狱,自己也就能转正了。 或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自己在学校那边忙活了好一圈,连所谓的上辈子孽债都跑出来了,结果一个货真价实的鬼都没抓到,然后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他(她)。 妇人垂头丧气,像是认命了一样,但她还是开口道: “我想再陪她一会儿,她也是愿意的,我们每晚做梦时,还能够见面,我还能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周泽无动于衷,每个死人,都对阳间有着属于自己的留恋,这是任何一种智慧生命的特性,总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地促使着他抓住身边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停留。 甚至,包括周泽自己也是一样,但理解归理解,规矩却是规矩。 况且,这个丈夫的亡魂一直留在妇人身上,这个妇人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出现问题,到头来,只能算是害人害己。 “砰!” 妇人忽然把面前的摊位推开,蒸笼全都倒下周泽这边,而后她直接转身开始逃跑,她要逃,她不想被抓走。 周泽推开面前的蒸笼,指尖指甲对着前面轻轻一抓,一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黑雾释放出去,直接缠绕住了妇人。 妇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周泽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妇人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放在了妇人的额头位置,紧接着,一缕黑色的亡魂被周泽抓了出来。 这是一张男子的脸,男子不停地挣扎和愤怒地咆哮,带着浓郁地不甘和歇斯底里。 “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她晚上梦里和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抚养孩子,她愿意的!” 男子在为自己争辩着,然后怒瞪着周泽: “她都愿意,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我要业绩。” “…………”男子。 周泽实话实说,归根究底,他需要业绩,而且现在只差一个点了,自己也等了好几天,只能拿你回去交差转正。 男子愣了一下,周泽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是为了利益的态度让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反驳再多争论再多,也不会让对方心软。 “让我回家再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男子哀求道, “这次,我保证不走,也不逃。” “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而且我也不是在做节目。” “我家里…………还有一个…………鬼!” “那行吧,让你走之前回家再看看也是应该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对吧?” 一旁刚刚吐完的老道听到这话忽然又想吐了, 但他忍住了, 没敢。 妇人醒了过来,但是有点昏昏沉沉的,老道搀扶着她一起回去,被鬼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对身体和精神的损害也是不小的。 按照男鬼的指引,周泽开始往他家里走。 老道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虽然之前调侃过人家馒头大,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借着这个机会吃人家豆腐,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也不能做这种畜生事儿,所以他干脆和男鬼唠嗑: “大兄弟,哪里人啊?听你媳妇儿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通城方言很好辨认,辨识度太高,因为它基本和普通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一些地方的方言有时候会因为和普通话语系太过相似,所以当地人说普通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方言味道。 “四川的。”男子回答道。 他这个时候也有些想通了,也有些释然,关键是周泽的态度,着实和他以前看电视里的那些慈悲为怀的道士和尚之流太过不同。 “那你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舒服死的。” “怎么舒服死的?”老道继续追问。 “吸//毒…………过量。” “额…………”老道顿时来了兴致,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地问道:“吸那玩意儿,到底啥感觉,是不是很爽?” 周泽瞥了老道一眼,老道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哔哔。 “呵呵,当然很舒服,舒服得让你欲仙欲死。”男鬼回答道。 “舒服得变成鬼了,家底也败光了?”周泽开始补刀。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很清楚那东西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有多可怕,寻常人只知道吸食那玩意儿会上瘾,会败光钱财,但实际上,那玩意儿对身体的很多损伤完全是不可逆的。 “对对对,看你这个样子,活成什么狗样了,老婆这么辛苦地拉扯孩子,你自己倒是爽死了。” 老道马上领悟了周泽的谈话精神开始进行附和。 “呵。”男子哼了一声,“你们这边的有钱人吸的那些玩意儿算个屁,天知道参杂了多少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我们那儿几乎整个村子都做这个,在我们那儿买,纯度又高又便宜。 还有,我靠这个是赚钱的,我是想给家里赚钱的,去背一次回来,能赚十万,抵得上在地里头苦干十年,我拿这些赚的钱,还开过厂,办过作坊,也买了大货车跑运输。” “吹吧,你丫赚了这么多钱怎么现在老婆孩子这么惨?”老道不信。 男鬼似乎和老道倔上了,直接道:“呵呵,骗你是王八蛋,老子以前也阔过,比你想象中阔得多。” “赚了第一桶金后,还继续去运么?”周泽问道。 “运啊,干嘛不运?开厂子开作坊跑运输能有运这玩意儿来钱么?一本万利啊,谁还开个破厂子,三年都回不了本,做得实在是没意思。” “啧啧啧。”老道砸吧砸吧嘴。 其实,这种人老道见识得多了。 这个男鬼以前估计也是一个贫困的农民,靠着运那玩意儿冒着风险赚了第一笔钱,然后翻身了,日子好过了,但这种食髓知味儿的滋味,确实让人割舍不下,你让他去办厂做实业好好过日子,他也过不下去了,因为价值观和金钱观已经完全崩塌了。 这就类似很多的小姐或者赌徒一样,对于小姐来说,她能轻轻松松的一个月赚好几万,对赌徒来说,下一个单子可能就大几千上万,金钱观受到这种冲击后再让他们从良去工厂里踏实上班一个月赚个三四千他们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 然后, 人就废了, 你想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都难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上岸后不久又下去了? 正常普通人节奏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呗。 “那,你丫的既然你说那边村子都在做这个,应该知道吸那玩意儿对身体有害吧,怎么还吸?”老道有些不解地问道。 “全村人都吸,你就会觉得没什么了,环境不同。”男子有些怅然道,“就像是你爹你叔叔你哥哥你同事都在抽烟,哪怕吸烟有害健康就印在香烟盒子上,你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都在吸。” 老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老道又问道:“那你的钱呢?你死前把钱都吸完了?” “我留了不少钱的。”男子说道,“我没对不起我家里,我没对不起我老婆孩子。” “呵呵。”老道笑笑。 这家人住在一个小区的……车库房里,底楼原本是人家的车库,改装一下也能当一个套一出租出去。 妇人被搀扶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有三个孩子,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周泽和老道以及他们的母亲。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应该都是上小学的年纪,其中一个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这三个孩子衣服都有些破旧,但脸上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他们的母亲应该把他们打理得很好。 但不管怎么看,这个家都不像是男子所说的那样,他死后留了很大一笔钱的样子。 “喂,你不是赚了很多钱么,怎么老婆孩子都跑到通城来了,还住在这里?”老道问道。 “她要带孩子来这里的,她不想留在原来的村子里了。”男子回答道。 这个时候,周泽开口道:“还有一个鬼呢,在哪里?” 周老板对业绩向来是多多益善,他真的没什么心思去情感专栏和慈善。 男鬼目光看向了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帘子位置。 周泽走过去, 拉开了帘子, 帘子里是一个小塑料澡盆,澡盆里头蹲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在瑟瑟发抖,在其胸口位置,有一朵殷红很是刺眼。 “他是我儿子,我死后,用我留在家里的钱也吸上了,然后钱没了,他也走我的老路,以贩养吸。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 量太大, 送到蓉城, 毙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簿!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报应?” 周泽看了看男子,老实说,对这个人,乃至于对他的那个已经变成鬼却也和他老子一样,仍然都留在阳间的儿子, 周泽是一点都同情都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个啥,我才不信这是报应,老子自己运的毒,自己担的风险,自己赚的钱,有什么报应?” “多少人,因为你贩进来的毒,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固然是自己可恶,误入歧途,但你,也脱不开一个原罪。” 周泽举起手,地狱之门打开。 老实说,对这种人,哦不,是对这种鬼,没什么好说的了,也懒得再去说什么了。 那个儿子亡魂被周泽强行拘过来,他还想挣扎,但根本逃脱不了周泽的掌控,被周泽直接送入了地狱之门内。 周泽没急着去看自己的证件本,而是顺手将这个丈夫的亡魂也抓起来,丈夫的亡魂似乎是认命了,没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带着一种嘲讽。 “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真有报应的,有几个?” 周泽没反驳,抓住他,将其也送入地狱之门内。 一切,尘埃落定。 周泽打开了证件本,上面职位上的(临时)两个字已经消失了,变成了“鬼差”两个字。 转正了, 自己终于不再是朝不保夕的临时工了。 此时的周泽,颇有一种十几二十年前人们进入体制获得了所谓铁饭碗时的淳朴喜悦和自豪,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人生巅峰,成为了人上人。 翻开下一页,出现了一段判词: 本是人间行路客,来也茫茫去也茫茫; 奈何眼盲心亦盲,福也凉凉命也凉凉; 请君莫持横财贾,家已荡荡亲已荡荡; 三行判词,概括的应该是丈夫亡魂的一生,至于那个被枪毙的鬼儿子,因为周泽先收的他,所以他算是让周泽转正的一个,而因为周泽是后收的鬼丈夫,所以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判词,就是鬼丈夫的。 判词的意思很简单,本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但他利欲熏心,把自己原本就不算深厚的福报全都折腾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不光是倾家荡产连自己的孩子亲人都受到了他的连累。 走出了这个车库安置成的家,老道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屋子的娃娃,这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逃离那个贩d山村的女人。 唉, 可怜啊, 真的可怜。 老道抬起头,看见周泽在自己面前伸着懒腰,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这一家人的机遇糟心难过。 “终于转正了。” 周泽低声道,之前倒是不觉得,但这阵子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业绩点上,真的有些煎熬人。 现在自己业绩表又刷新了,是千分之三。 这意味着自己想要混到做捕头的资格,撇开再找几个类似小萝莉那样子的鬼差奉自己为捕头以外,光是业绩上,自己都要走好长的一段路。 “老板,那一家子,真可怜啊。” 走出了小区后,老道忍不住开口道。 “可怜什么?” “那个女人和那仨小孩,他们以后的日子艰难了。” “你可怜什么做什么,人家靠犯罪发达吃香的喝辣的时,也没想着请你一份美团外卖。” “额…………”老道觉得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又像是很没道理。 “他们家阔绰时,大儿子可以随便吸d,几个孩子也能穿新衣服用更贵的玩具上更好的学校,他婆娘也能穿金戴银。 既然一起享福了,落难时也就得平摊,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拿贩d赚来的脏钱,最耗福报,爽得了一时,得报应一世,这就是命,也是自己作的,没必要去可怜人家。 我觉得你还是得可怜可怜自己,吃了那么多纸做的馒头,不会有事吧?” “老板,你别再提那个馒…………” 老道话还没说完, 忽然放了一个极臭的屁, 宛转悠扬, 如同“二泉映月”一般, 催人断肠。 “老板,你等下,我先找个地儿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老道说完,也来不及找厕所了,直接找了附近的一个草堆子。 过了一刻钟,老道双腿打着摆子回来了,显然拉得快虚脱了,也难怪,他馒头吃得太多了,其他人不小心买了吃了那个馒头,可能也会闹肚子,但老道亲眼目睹了馒头是什么玩意儿,精神上加生理上的双重刺激,直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二人回到了车上,老道刚准备开车,就马上捂着肚子,说不行了,还得再去一趟。 等老道走回来时,脸都开始泛白了。 “妈的,活该啊,这一家子真活该!” 拉得这么惨,老道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一家子了。 这正应了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善良,其实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感性。 周泽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他不敢让老道开车了,要知道上次周泽就是开车发生车祸死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道点点头,必须得去医院了,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可能都得拉没了。 早上天刚放晴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又开始下雨了,最近的天气确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琢磨。 周泽把车开入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陪着老道挂号就诊,也不知道林医生在不在这里,周泽也没打算去看看。 自从小姨子的事情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人家,这段感情,想着就这样断就断了吧,剪不断理还乱,折腾来折腾去,怪没意思的。 老道拿着玻璃杯去厕所拉那玩意儿准备去化验,周泽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拿出那本笔记本,没敢翻开,就在手里把玩着。 笔记本背面上的黑猫图案比之前清晰多了,而且你看着它时会有一种它也在盯着你的感觉。 医院里,人来人往,周泽把笔记本拿在手里没多久,笔记本就隔一会儿就传来一股子的躁动,很轻微,但是能通过手指的接触很清晰地传递到周泽的脑海中。 周泽留意到了,一些穿着病人服的人或者被担架车推进来的人经过自己面前时,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才会轻微颤抖,而且程度不同。 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看来这个笔记本能预测周围人的生死,那些快死或者濒死的人经过它身边时,抖动就越剧烈,算是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身边哪个人快挂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白莺莺的电话。 “老板,你还好么?”白莺莺在电话那头很着急地问道。 “很好,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可把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找到了,她在书店等着你呢,她也很担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出现什么意外,担心得不得了呢。” 书店里,说这些话时,白莺莺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萝莉。 小萝莉气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很生气,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白莺莺这是在周泽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水! 所以说,女人都是天生的宫斗家,傻乎乎地白莺莺居然也能自学成才,在争宠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嘤嘤嘤! “呵呵。”周泽笑了笑,他当然能听出来白莺莺话语中的意思。 小萝莉想要自己死, 是肯定的, 正如当初的自己也很希望小萝莉在蓉城出现意外回不来一样。 “我过会儿回来,老道吃错东西了,我陪他在医院。” “嗯,好的老板,爱你哟,嘤嘤嘤。” 挂断了电话,白莺莺像是示威一样又看了一眼小萝莉。 小萝莉可爱的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呵,幼稚。” “不知道谁幼稚哦,我可以和你打赌哟,老板如果真出意外,死前肯定会拉你当垫背,但不会拉我。” “…………”萝莉。 心机婊! 心机僵尸! “因为总得有人要去给老板送葬。”白莺莺很平静地说道,“老板说过,他不想再让普通人给他送葬了,明明没死却还要被送进火葬场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医院长椅上,周泽无聊地刷着微博,发现了一条大消息,那就是就在通城隔壁的盐城市,发生了龙卷风和冰雹的自然灾害袭击。 江浙地理位置很好,一直以来,很少有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害,在当地,了不得就是雨天暴雨农田里内涝一下罢了,但这次,龙卷风的袭击着实让整个江苏地区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四川遭遇地震时,蓉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能习以为常,大家甚至能井然有序地把桌椅搬出来安置在没有建筑物的空地上继续打麻将等余震结束。 但江苏人对这类极端自然灾害,真的是没什么经验。 一些医生和护士开始跑动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急集合。 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也从周泽面前跑过,然后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泽: “你怎么在这里?” 林医生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大了,美人清减,最是愁人,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陪一个朋友看病。”周泽回答道。 “隔壁市发生龙卷风袭击,伤者很多,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力量去那里支援抗灾,我马上就出发了。 对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好寄送到你书店了,但你没回过来。” “哦,我书店搬迁了。”周泽解释道。 “行,等我回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林医生走得很匆忙,那边大家伙已经集合好了已经准备出发了。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脸色有些凝重, 不是因为林医生这段时间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聊离婚协议书这件事,事实上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关键是, 在刚刚林医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时, 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 等林医生远离自己后,笔记本又忽然安静下来, 这意味着, 她很可能马上会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死神的……预言? 老道端着自己的“分泌物”走出厕所,准备交给化验室去化验,周泽看了看老道,道: “有点急事,我先走,你自己能搞定吧?” “…………”老道。 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你…… “要不要我把猴子喊来陪你?” “…………”老道。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泽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医院。 老道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哀叹自己人生艰难,两任老板都有点薄情寡义,连做人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会。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就因为不会做人,才都变成了鬼嘛。 嘿嘿。 老道笑出了声,自己跑去化验室了,不得不说,能够身体硬朗活到这么大一个年纪,性格开朗绝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周泽走出大厅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辆中巴车和三辆救护车开出去,当下,他也去停车场开出自己的车跟了出去。 他没给林医生打电话让她下车不要去,他也是一名医生,清楚地知道医生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确实有着挺身而出的责任。 十多年前非典肆虐时,很多媒体报道有不少疫情区的医生护士辞职请假,也曾造成过舆论的喧哗,但实际上,有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甚至自己也感染上了非典。 周泽的车就跟在医院的车后面,然后一起上了省道高速。 盐城距离通城真的不远,再加上长三角区域都是平原,交通网络无比发达,所以在盐城出现自然灾害袭击后,各地的救援力量可以很迅速地赶到和支援,当年的汶川地震其实吃了很大的交通亏,毕竟那里是山区,交通情况真的堪忧。 也正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国家近些年一直出巨资在重新构建西川的交通网络,如果下次再出现什么灾害的话,应该不用让解放军冒着生命危险去跳伞了。 半个小时后,高速路上就开始堵车了,救护车响起了信号铃,走应急车道过去,有一些不守规矩占用应急车道的车主在发现后面的救护车之后也马上让位,场面倒是很和谐。 周泽就有些尴尬了,他跟着救护车后面一路开过去时,附近不少司机对他这种厚颜无耻地加塞行为竖之以中指。 这让周泽想着要不要给林医生打个电话,直接让自己坐上救护车一起参加救援算了,反正林医生知道自己医术水平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昨晚先是学校的事儿随后又是早餐摊的事儿紧接着又转正成功了,自己两天没合眼也确实太累了,这一趟,周泽只想着保住林医生的安全,真让他再参加进救援工作,太累了,身体吃不消。 何况,反正也不缺自己一个医生。 不得不说,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确实让周泽改变了许多,原本兢兢业业的性格也被磨得懒散多了。 江苏十三县市包括从上海赶来的救援队伍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一股脑地全都往盐城市中心过去,而是根据统一的调派奔赴各个有受灾汇报的区域。 林医生的这支队伍很快就下了高速,开入了阜宁县下的一个村子。 此时,天上还在下着冰雹,甚至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小的风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形成一次龙卷风。 村子里一大半的屋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情况,一些老式的屋子基本全都倒了,路上有不少行人,大家神色都有些慌张。 毕竟这种极端自然灾害,很多当地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识过,大家都没啥经验,以前倒是经常看其他地方发生泥石流地震或者台风等等,但也没料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救护车赶来后,受伤的居民自发地汇聚过来有序接受伤口处理和治疗,不远处还有消防队员正在对塌方的屋子进行搜救。 周泽把车停在后面,他没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盯着帐篷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林医生,当然,目前来看,这里的情况还算好,居民有伤也只是轻伤,问题不大。 就算那几个血流满面的,也只是皮外伤罢了,死不了人,周泽也就没必要下去搀和什么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消防员向这边跑来,通知说那边塌方的老屋下面出现了被困者,情况可能有些紧急,需要医生去协助救援。 林医生马上和一个男医生向那边跑去,周泽丢下了烟头,只能下了车。 塌方的老屋下面,已经有消防员正在进行挖掘工作了,但明显碰到了难题,下面有人员被困在下面,似乎还被压住了,盲目挖掘可能导致房屋再次塌方给下面被困者带来危险。 附近还有一些村民也自发地参与营救,但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消防员们的吩咐。 周泽走过来时,林医生正在和下面的被困者喊话,确定下面被困者的身体情况,她的发圈儿不知道掉哪里了,四周风又很大,把她头发都吹了起来,但看起来却不显得凌乱。 在这样子的一种混乱大灾之后的环境背景下,这些身穿白衣的人,本就很美。 一个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周泽放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忽然一抖,这抖动的剧烈程度,竟然不亚于之前的林医生! 下意识地,周泽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消防员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向周泽:“有什么事?” “你……小心一点。” 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语塞,难不成说,你别往前去了,可能会死。 但他不去, 又换谁去? 年轻且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也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流淌过去,笑笑,道: “晓得了。” 然后,这位消防员去前面开始往自己身上绑绳索,因为塌陷房屋原本是三层楼,所以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消防队商议后,决定派遣一名个头矮小的消防员先摸索下去,从内部开始实施营救。 看着那位消防员在往自己身上绑着绳索,站在人群中的周泽抿了抿嘴唇,然后不停地抬头和低头看。 好纠结, 好蛋疼, 你如果不从我身边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如果牺牲了我为你感伤再送上崇高的敬意就可以了。 但现在老子居然能预知到你要牺牲了。 周泽决定等这次事情之后,自己得把笔记本想个办法给关上或者不带在身边了。 “艹!” 骂了一声自己犯、、贱, 周泽还是挤出了人群,走到那个矮小的消防员身边,也拿起绳索往自己身上绑起来。 一边的消防员们愣住了,一个人问道:“你是谁,做什么呢,别影响救援!” 救援这种事儿,真得靠专业的来,很多人凭借着满腔热血参与救援,确实很让人感动,但这种莽撞业余的行为有时候也会导致自己和被困者一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她不知道周泽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车后面,有些意外。 “我以前是特种兵的,身手好,让我下去。”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特种兵?”大队长愣了一下。 “嗯,《战狼》看过没有?”周泽反问道。 “《战狼》?” 大队长满脸黑线。 你他妈到底在跟我扯什么! “你问她吧,她是我老婆。” 周泽指了指一边的林医生。 大队长看向林医生,林医生忽然想笑,这是哪儿跟哪儿? 但她是知道周泽的身份的,也清楚如果周泽愿意参与救援的话,确实能比普通人厉害得多,当下,她也点点头,道: “是的,他是特种兵退役的。” 有医生的保证,大队长也就放心了,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有专业素养的人能参与进来帮忙他当然是很乐意接受的。 当下,大队长指了指周泽身边的那个矮小消防员道: “何礼,你跟着这位战哦不……这位同志一起下去。” “是,队长。” “别,我一个人下去就可以了,我嫌他碍事。”周泽轻飘飘地道。 “我不会碍事!” 何礼已经捆绑好了安全绳,直接走过去,在周围战友的帮助下顺着一个小口子送了下去,下去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泽。 显然,他之前被周泽轻视了,很愤怒。 周泽真的无奈了, 老子都赶着上去无私奉献了,还阻挡不了你牺牲的步伐? 以后,谁愿意当幕后英雄谁去啊,太憋屈了。 周泽只能很快绑好安全绳一起下去,下面的空间真的很逼仄,周泽和那位叫何礼的消防员距离有大概两米,二人都在找可以下脚的空间往下发展,尽量先和下面被困者取得联系。 “哇哇………………” 刚下去没多久,周泽就听到了下面婴儿的哭声。 “喂,喂!” 周泽对着下面喊道。 “我们在下面。”下面有人喊道。 “你们别动,我们马上下来救你们出去,不要轻举妄动……”何礼也在喊道。 “我腿被压住了,我儿媳妇跟我孙子也在那里,你们先去救他们,救他们。”下面应该是一个老者。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在开展营救了…………” “哐当……” 下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响, 下面的那个老头似乎听到了自己孙子的哭声正在用力推开自己身上的东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儿和孙子。 但这个明显违建的三层房本就处于一个危如累卵的态势,他在下面一动,整个格局都被牵扯到了,周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水泥板都在开始重新抖动起来。 “老人家,你别动,别动啊,我们马上下来了,马上下来!” 但下面还在动。 “艹尼玛老不死的狗东西,别给老子动!” 周泽直接开骂了。 果然,开骂更有用,下面的老头马上不动了。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连续扳断了几根拦路的钢筋,甚至连水泥缝都被他扒开,很快就下来了,距离他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躺在那里,女人头上流着血,没死,但明显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把孩子先给我,孩子!” 周泽对女人喊道。 女人目光稍微恢复了清明,挣扎着爬过来,将孩子通过隔板递给了周泽,她清楚,早点让救援的人把孩子救出去孩子就能早点脱离危险。 周泽接过孩子,又隔着钢筋递给了一边的何礼,对他喊道:“你先带着孩子上去!” “你带着孩子先上去!”何礼说道。 “滚,你先上去!” 周泽态度很坚决,下面的被困者能不能救出来他不清楚,但是眼前这位消防员战士如果继续留在里头,很大概率就真的要凉凉了。 何礼被周泽这种态度所迫,只能接过孩子原路返回。 周泽则是继续开始用指甲撕开阻挡物,把那个女人给拉了出来,随后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解开捆绑在她身上,示意上面先拉着她上去,同时喊道: “孩子上去了么?” “孩子上来了,你在下面小心点!”林医生在上面喊道,“又起风了,你小心点。” 呵呵, 虽然基本要离婚了,但这种老婆关心老公的声音还真让人挺享受的。 周泽下面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终于慢慢地被拉了上去。 好了,就剩下一个老宝宝了。 周泽穿过去,看见那个老头一脸苦逼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压着一块木板,木板两端被水泥板压得死死的。 “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不急,这屋子要塌了。” 周泽白了对方一眼, 之前你在下面乱动差点害得我们团灭, 现在又开始点亮心灵之灯了么? “别说话,我把木板抬一下,你试着把脚伸出来。” “好。” 周泽用指甲把水泥板缝隙给撕开,这时,指尖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周泽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十指早就流血了。 哪怕这指甲神奇,但毕竟不是电钻,一直对付这些钢筋水泥,也吃不消了。 “使劲儿!” 周泽双手托着木板。 “我的腿出来了,出来了。” 老头喊道。 “还能动么?” “能,腿没断,能动。” “行,顺着这里,你先往上爬,抓着那条绳子。” ………… “你受伤了,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一名女护士给何礼处理伤口。 何礼之前在下面身上被尖刺擦出好几个伤口。 “我没事,我还要下去救人。”何礼拒绝道。 “你别动,那个女人也出来了,下面就一个人了,你不用下去了,你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女护士很坚决。 何礼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时候, 风又刮了起来, 比之前大多了,帐篷也被吹得“飒飒”作响,像是随时可能被吹翻一样。 何礼忽然看见前面那棵之前被风吹斜了的树又在开始晃动,他马上推开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冲了出去。 女护士被推倒在地,气道:“你干嘛!” 那棵树,不能倒,因为那棵树倒下去的方向就是塌房屋那边,一旦这棵树砸了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塌方屋肯定会面临第二次塌方。 何礼下去过,自然清楚下面的情况其实不稳定,很对区域的受力点都不平衡。 “吱呀…………” 大树开始倾倒下去,它支撑不住了。 四周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大树慢慢地倒下来。 这时候,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他跑到了大树倒下去的方向。 “砰!” 大树的躯干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马上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跪了下来,膝盖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地面都凹陷了下去,但大树也因为他的滞缓并没有直接砸向地面。 周围的消防员和村民们马上冲过去开始抱住大树,想方设法地把它给挪开, 大树终于被安稳地给挪动到地上, 但那个跪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 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头被拉了上来, 随后, 周泽也上来了, 林医生哭着冲过来抱住了周泽,此时的周泽浑身上下都是粉尘灰,但林医生一点都不嫌弃。 伸手拍了拍林医生的后背,周泽示意自己没事, 除了指甲, 好疼。 “呼…………” 长舒一口气。 林医生开始给周泽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伤口需要处理。 周泽则是从口袋里摸出被压得变形的烟,点燃,问道: “那个矮个子的消防员呢?” 他早就上来了,应该没事了吧,他没事了,你也应该可以没事的。 这本破笔记本肯定比不过《死神来了》电影里的暗示,没那么玄乎,毕竟跌品了。 林医生闻言,身体忽然僵滞住了, 周泽慢慢皱紧了眉头,问道: “那个消防员呢?” 当周泽走到帐篷那边, 看着那个被白布单盖着的矮小身躯时, 下意识地直接把指尖夹着的还在燃烧的香烟攥在了手心底,然后猛地一拉林医生的手,拖着她就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你做什么,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 “我还要工作,我还要继续救人。”林医生反驳道。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看见周泽的眼眸里不满了血丝,很是恐怖, 同时, 周泽一只手搂住林医生的头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小两口在说着话, 但周泽说的是: “不和我走的话, 我现在, 就杀了你。” 第一百五十章 当意外来敲门! 尼桑车里, 周泽坐在驾驶位置,林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 本来,新婚燕尔,年轻气盛的小两口一起坐在车里,很容易发生一点暧昧的事情,天雷勾动地火之下甚至连车身都会不由震一震以表尊重。 但在此时,在这里,氛围则是有一些尴尬。 周泽继续抽着烟,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那个小个子消防员的身影。 有些难过,可能那位消防员战士最后对自己其实还是带着不满和恨意的,因为自己当面奚落了他,但他在最后关头,还是以自己孱弱的肩膀抗住了大树。 否则, 一旦那个楼再次塌方,自己和那个老头,估计都出不来了。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周泽的身体也是血肉之躯,哪怕是鬼差,在那个环境下,也照样是个死,如果进入僵尸状态说不定有一丝活路,但在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始料未及也来不及进入那个状态。 所以, 归根究底, 那个消防员战士,救了自己的命。 自己本想去救他的,但最后被他救了。 这种感觉,让周泽很唏嘘,但同样也是他的牺牲,让周泽对这个破笔记本的预测能力,很是煎熬。 林医生, 会不会也注定会死? 阎王叫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笔记本已经被周泽丢在了车子里,这玩意儿他不打算随身携带了,否则以后走在马路上,那个马上死,这个可能死,自己真的会比那些圣母心爆棚的超级英雄还要累。 眼不见心不烦,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你们自便就好。 林医生咬着嘴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泽的强硬姿态让她有些不适应,同时,她也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有很严重的事情要发生,周泽也不会这样。 “能……和我说清楚么,到底有什么事?” 林医生开口问道,她想要听一下解释。 周泽舔了舔嘴唇,道: “我有一个东西,可以预知一个人最近的生死情况,它预知到你最近马上会死,之前它已经预测了那个消防员会死,我尝试去救他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死了。” 林医生闻言,表情有些沉重。 她没有反驳周泽什么,也没有去强硬地要求让周泽放自己下去,喊着自己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工作岗位上、这里还有很多的伤者需要我去救治云云。 她很平静, 在听完了周泽的解释后,她很平静地接受了周泽的处置手段。 这一点,周泽很满意,也是林医生最吸引人的地方,她真的很婉约,很善解人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能让你舒心。 伸手,握住了林医生的手,感知到对方的手掌有些冰凉,周泽笑了笑: “我在你身边,没事。” 林医生点点头,继续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我会不会影响到你?” 林医生担心周泽为了救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毕竟还没离婚。” 林医生不说话了,继续安静地坐着。 那边的救援其实也很快进入了正轨,虽然风还很大,但类似之前的龙卷风形式的极端,已经不再出现了,再加上各地的救援力量赶到,救灾工作也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医院那边的人来问过林医生的情况,被周泽以自己妻子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脱开了。 嗯,有了周泽之前战狼一般的救人表现,医院那边的人也不会对林医生的旷工说什么,毕竟他们夫妻俩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车里有一些零食和水,周泽让林医生吃一点,自己则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萝莉的电话。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传来了小萝莉不满的声音: “神父给你找到了,但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万一要跑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跟踪追查他时就有好几次差点被他发现了,他很可能已经引起了警觉…………” “闭嘴。” 小萝莉马上不说话了。 “我手里有一个阴阳冊,据说是判官用的东西。” “那个东西,真的被你找到了?” 小萝莉其实之前看孙秋的亡魂时就猜到了一些,所以当时她觉得周泽很可能会死在那里。 但让她没料到的是,周泽不光是安稳地活下来了,而且还把那个东西拿到手了。 这件事绝对震撼了, 要知道阴司地位森严,而鬼差则是阴司序列里最低的一级。 有点像是古代俩看城门的大头兵,有一天其中一个拿出了一个传国玉玺给另一个炫耀。 “它,能预知生死?”周泽问道。 “它能感应生死。”小萝莉纠正道。 “百分百准确么?”周泽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精准度比较高,不过,也不可能百分百准确,就连十殿阎罗手中的生死簿都会出现问题,更别说是判官这个级别的了。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里的阴阳冊,应该是出了问题的,跌了品相?” “对。” “那应该不会那么准。” “好了。”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 书屋里,小萝莉气得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什么人啊这是! 他说完了就直接挂电话,有需要就找我解决,没需要就踹开我是么? 自己还想着提醒他既然去了另一个城市,要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的,不然就是对人家的挑衅。 而且人家那边刚出了自然灾害,估计正忙着头晕呢,外地鬼差过去不打一声招呼事先提醒一下,很容易造成误会。 算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娘不伺候了。 ………… “你也吃一点。” 林医生把一块面包递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面包,很是艰难地咬了一口,极为痛苦地咀嚼着。 “我们先在这里待着吧。”周泽说道,“我也不放心这样开车回家。” 林医生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黄昏时,周泽让林医生先睡,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则是站在车外。 救援队伍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子,他们要去其他灾区帮忙,眼下,这个村子在此时还算是宁静,有一半的屋子因为质量好没有被刮倒,很多村民都借住在这里,还有一些已经去投奔亲戚了。 周泽伸了个懒腰,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能挨到明天也依旧平安无事的话,这个坎儿应该也就算是过去了。 当周泽看向车里时,林医生正在打电话,嘱咐小姨子好好做作业,不要贪玩看电视云云。 周泽也在想着,如果那个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鬼差还在,自己现在也可以多一个人去分担一下,毕竟双方在保护林医生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只可惜,有些事情只能想想了,周泽并不后悔杀了那个鬼差。 夜色渐浓,周泽回到了车里,打开了车内灯。 林医生打完电话后就开始睡去,周泽睁着眼,注意着四周。 讲真,如果是类似《死神来了》那种,让各种匪夷所思的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你一定出意外死掉,那是真的没办法抵抗的,但想来,应该不会那么恐怖才对。 大概到了深夜时,有些疲惫却因为白莺莺不在身边而根本睡不着的周泽忽然听到了器具敲打的声音。 很近, 就在停车位置的前面不远处,那里也是一个被龙卷风吹塌了的二层楼。 有可能是村民正在挽救自己倒塌在屋子里的财产,周泽没打算去多管闲事,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放着林医生一个人在这里跑到外面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助什么的。 这时候,睡了一会儿的林医生醒了,她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周泽,伸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周泽的身上。 “我不冷的。”周泽说道。 “嗯。” “你怎么了?”周泽问道。 “我想去……方便一下。” “我陪你去吧。” 周泽看了看四周, “就在车后面的草丛那里,也没人看见。” 林医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周泽陪着她一起下了车。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也没避讳什么,也没让周泽转过身,就在周泽面前, 脱下了裤子, 蹲了下来。 很多鬼电影里, 总是会出现这种智障情节, 那就是知道附近很危险,但队伍里有妹子要嘘嘘时,总还傻乎乎地让保护他的人转过身,别看, 人家羞羞嘛。 然后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对于那种脑残的剧情和设定,周泽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 他就站得比比直直地, 盯着看! 认真看! 仔细看! 确保安全, 安全第一! 很快,林医生站起身,脸颊泛红地跟着周泽一起走回车那边。 “你先上车,我从后备箱里拿点水。” 林医生听话地先上了车,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只是, 当她坐进去后, 身体却忽然一僵。 “你想喝什么?这里老许存了不少东西,有饮料还有矿泉水还有牛奶。” 周泽在后面喊道。 林医生没有回答, 因为她发现, 驾驶位置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居然已经坐进去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长得, 和周泽一模一样,且这个人正扭过头, 对着她微笑, 轻声道: “快,在问你呢,想喝点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行的侵犯 驾驶位置上的男子确实长得和周泽一模一样,但林医生清楚,真正的周泽正在后备箱那里拿饮料。 再加上之前周泽和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清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而现在,其实已经发生了。 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是周泽之前拿在手里过的,她在把玩着,似乎对这个笔记本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在手里不停地翻转着。 不过,他看林医生的次数比看笔记本要多得多,显然,在他看来,林医生比这个笔记本更重要一些。 “呵。” 男子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后靠。 而后,一缕青烟自他嘴里飘散出来,带着浓郁的致幻效果,林医生还想喊后面的周泽,提醒他,但在顷刻间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根本就没给她更多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特种兵或者女王之流。 男子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在下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又变成了林医生的模样,衣服和气质,完全一模一样,让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纰漏。 甚至连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羞红也依旧存在。 这足以可见,他是一个绝对的精致主义者,一个对细节吹毛求疵的人。 和无面女不同,他的变化更像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艺术,无面女则是简单粗暴的套用变化。 他走到了后面,看见刚刚关上后备箱手里拿着饮料的周泽。 “怎么了?”周泽问道。 “有点害怕。”他说道,声音和林医生一模一样,很温柔。 “有我在,别怕。” 说完, 周泽放下了饮料,直接把他搂在怀里。 “…………”他。 简单, 粗暴, 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感知着来自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他眼里闪现出一股恼怒和厌恶,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在刹那间, 张开嘴。 “噗!” 青烟还没吐出,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唇,死死地往下压。 周泽侧过脸,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有些迷茫,当然,最重要的是,嘴里的青烟咳不出又咽不下,很让他难受。 “砰!” 一记膝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腹部位置,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痛哼,整个人开始蜷曲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周泽。 “黄泉路上有个女人,总喜欢COS别人,对不起,我被她训练过了,所以,算你倒霉吧,现在谁要模仿我身边的人靠近我,我都有一种特殊的预感。” 有过被无面女“特训”的经历,周泽在那方面的敏感几乎被完全地带动起来了,宛若一种本能。 周泽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有些软弱,依旧是林医生的模样,拖着他,走到了车门口,周泽观察了一下林医生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大碍。 被周泽像是死狗一样拖着的他,身体在微微地抽搐。 周泽松开手,他摔在了地上,身上四处冒烟,像是很多宅男的女朋友漏气了一样,整个人开始干瘪下去。 远处, 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穿着一件军迷彩,露出着自己的肌肉臂膀,看起来就很强壮。 女的个头不高,一脸雀斑,嘴里正在咀嚼着口香糖,不停地吹泡泡。 一缕青烟自女人身后慢慢地凝聚,出现了一道女人的身形,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裙,站在二人身后,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对自己被发现导致任务失败而有些惶恐。 不过她还是低下头,在高个和女人身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高个摇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连续的几声骨节脆响,然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没说话,但这也算是一种示威了。 雀斑女人则是伸手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随手地贴在了自己身边男子的肌肉臂膀上,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周泽,笑着问道: “兄台,你过界了。” 是当地的鬼差么? 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一个地方的鬼差和另一个地方的鬼差该如何相处,也不清楚鬼差之间的默契,他所认识的两个鬼差里。 一个被她杀了, 一个被她抓了, 似乎对待同行,周泽一向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小萝莉本是想提醒周泽到了盐城那边,最好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正如当初的癞头和尚来到通城先来拜访周泽一样。 有时候一个招呼,一个支会,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 只是当时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导致小萝莉的提醒没说出去,或许,就算小萝莉说了,周泽也不会撇下林医生跑去找盐城的同行“聚会”的。 而且,在周泽看来,对方先一步出手了,之前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那个女鬼把自己和林医生一起迷翻。 “那又怎么了?” 面对对方的质询,周泽反问道。 他是来救人的,是救林医生的,同时,他也救了一户人家,自己又不是来偷东西当强盗的。 “兄台,你这个说话语气,让我误以为您是巡检大人亲临呢。” 雀斑女人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叉开自己的头发,同时道: “车里的女人留下,你可以走,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不打招呼越界这件事。” 周泽看着她, 没说话。 一开始,雀斑女孩觉得周泽正在考虑, 但慢慢地, 雀斑女孩发现周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煞笔。 不能怪周泽,他真的不懂如何和同行相处,对这种默契和所谓的禁忌地盘这类的,都没什么概念。 或许,周泽对鬼差这个群体最大的概念就是来自蓉城重伤回来的那一位, 一个人在一个晚上,杀了几十个鬼差,那鬼差证,直接落了满地,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可能周泽在那个时候也被歪楼了。 总觉得,同行们都是些小虾米,类似网游里的送经验的小怪。 “这个女人,我们必须要留下,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说完, 雀斑女孩向前一步, 身形一跨之下,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带着一种如同油脂一般的厚重。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四周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稀薄。 高个男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靠近了周泽。 周泽伸出自己的指甲, 但对方速度更快,直接扣住了周泽的手腕,而后反手一翻。 “砰!” 周泽整个人被摔在了车门上,车门也因此凹陷了下去。 小萝莉曾给过周泽极大的恐怖, 但现在小萝莉已经被自己圈养了, 而现在,那种被资深鬼差支配的恐惧感,似乎再度袭来。 高个男子对着周泽笑了笑,伸手掐住了周泽的脖颈。 “好好地待在你的通城就好了,瞎跑做什么,而且还带着她,你这是带着一车的财富跑到土匪窝前面遛弯,故意找刺激是么?” “她…………怎么了?” 周泽很疑惑, 对方如果冲着自己的笔记本来,那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判官用的阴阳冊,哪怕跌了品相也依旧是阴阳冊。 但对方似乎有种买椟还珠的意思,看重的居然是林医生。 林医生又怎么了? “一个受过鬼差以献祭自己功德的代价祝福过的人,你觉得,她意味着什么?” 雀斑女孩看了看周泽, “菜鸟就是菜鸟,连这个都看不懂,又或者,你看得懂,只不过一直在装着看不见,想玩什么俗套的人鬼情未了? 你是鬼,是死人,不是阳间人,和普通的活人有太多的羁绊,反而会害了她,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忠告,小朋友。” 雀斑女孩把口香糖从高个男的手臂上取下来,又放入嘴里咀嚼着,然后打开了车门,看着坐在里面昏迷着的林医生。 “很好奇,那个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就为了给她祝福的鬼差,级别应该比我们还高一点,居然这么舍得。” 周泽清楚,雀斑女孩口中所说的那个鬼差,应该就是曾经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那个鬼差,她对林医生好,那是自然。 甚至已经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自己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 好像周泽还记得,当自己把她杀了时,她的鬼差证已经近乎崩溃了,最后也没留下来,这是否就意味着,其实她之前就已经透支了? 透支在了这个雀斑女孩所说的,祝福上面? “别碰她。” 周泽说道。 高个男子伸手掐着周泽的脖子,见周泽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警告和威胁,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我们当然不会杀她,我们只要她身上的祝福,我们是鬼差,是阴司的执法者,肯定不会杀活人的。 你放心,你虽然是个菜鸟新人,但好歹也是我们的同行,这点面子,我们还是会给你的,她最多也就生一场大病,养个一两年,也就没问题了。” 高个男子伸手,在周泽脸上拍了拍,赞叹道: “你这皮囊选得真好,比我这个大块头英俊多了,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呢。” 雀斑女孩将嘴里重新咀嚼热的口香糖吐到自己掌心,然后往林医生的额头上放去。 “喂,你小心点,别把她灵魂都吸出来了,真弄死了人,我和你要一起背锅的。”高个男子提醒道。 “放心吧,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舍不得弄死她。” 说着, 雀斑女孩还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朋友, “她毕竟还是咱这位同行人鬼情未了的女主呢,你说…………” 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被自己同伴掐着脖子控制住的菜鸟, 身上的煞气, 在越来越浓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装逼! 高个男子只感觉从自己掌心位置传来了一股刺骨的森寒,下意识地想要松手,因为这股子的寒意似乎已经透过他的肉身刺激到了他的灵魂,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悸动。 然而, 他的手收不回来了。 之前是他用手掐着周泽, 而现在,是周泽故意压低了自己的下颚,将对方的手掌卡死在自己的脖颈位置。 雀斑女孩站直了身子,看着周泽,她很明智,也很理智,在周泽身上升腾起这股子匪夷所思的煞气之时,她就开始在盘算着什么了。 当即笑道: “这位,如果你是捕头或者巡检微服出巡,你就直接表露身份吧,我们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今天事情,就当完全没发生过?” 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比活人更聪明,更懂得识时务。 正如当初重伤归来的小萝莉在周泽面前屈服了一样,正是因为他们死过,才深知以这种方式继续苟活着是多么珍贵的一次机会。 地狱,真的是一种大恐怖的地方啊。 如果是之前的周泽,说不定真会顺着台阶下来,但很可惜,现在的周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古铜色的光泽开始在他肌肤上慢慢地升腾起来,浸染着他全身上下的皮肤。 两颗獠牙,慢慢地长出,显露出刺目的森然, 青色的面, 聊无声息的眼眸, 带着一种天然的冰冷。 “咔嚓…………” “啊!” 高个男子发出了一声痛呼, 周泽的两根獠牙直接刺入了他的手背,刹那间,他全身上下都开始痉挛起来,这一口下去,似乎这具肉身就直接被废掉了大半。 高个男子一脚踹过去,想要将周泽踹飞,至少让自己从周泽面前挣脱开,然而,他的脚却直接被周泽的一只手抓住。 他想踹,他想使劲, 但他的脚还是动弹不得。 这个之前自己还能拍拍脸蛋说小白脸真俊儿的年轻男子,身体内像是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完全把他吃得死死的。 周泽抬起头, “哗啦”一声, 獠牙从高个男子掌背位置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同时,周泽的指甲位置呈现出一股暗红色,抓着对方鞋子的五指开始发力。 “啪!” 一声脆响, 像是过年时小孩子放的小鞭炮,直接炸开。 高个男子的鞋子已经崩开,连带着那只脚也一起崩碎。 高个男子面带恐惧地后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周泽微微低着头,斜着身子,看着他。 目光中,古井无波。 少顷,周泽抬起手,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蹲下身,手在对方身上擦了擦。 万一有脚气, 怎么办? 看来,有些习惯,是真的改不掉了, 比如, 洁癖? 高个男子正面躺在那里,不敢动,之前的位置,在此时已经完全颠倒了。 “哥们儿,有话可以好好说,你也知道,哪怕是鬼差,选择身体也只有一次的机会而已。” 雀斑女人对周泽说道。 周泽没有回应,仿佛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的手,慢慢地放在了男子的胸口位置,指尖自脖颈那边轻轻地往下拉。 他的指甲,像是最为锋锐的手术刀, 一声皮革撕裂的脆响, 高个男子的胸口被完全切开,但他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出来,这指甲,实在是太锋利了! 高个男子看向一边的女人,投出求救的目光。 雀斑女人淡定不下去了,她的手掌摊开,四周的空气再度凝滞起来,磅礴的压力开始向周泽压过去。 “吼!” 周泽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咆哮,身上的黑雾瞬间沸腾起来,连带着空气像是也被染上了一层折磨人的灼热。 雀斑女人身体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周泽的目光,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 该死, 这还是鬼差么! 这怎么可能还是鬼差! 雀斑女孩此时心里真有一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的感觉。 以前人们总是喜欢说狼群里出现了一只哈士奇,现在反过来了,哈士奇里混进去了一头真的草原狼。 周泽蹲在高个男子身边,一缕缕黑烟不停地散发出来,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高个男子的五肢完全被黑烟所困锁住,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周泽是一个医生, 所以在做手术时,很有经验。 他仔细地帮高个男子检查着病灶, 肝, 肺, 肠, 一个一个地拿出来, 在高个男子面前晃了晃, 然后, 丢到一边。 这时候,旁边如果有几个医学院学生就更好了,可以负责拍照和做笔记,顺带对老师奉上“66666”的马屁。 天见可怜,高个男子简直是看傻了,但他昏厥不出去,甚至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 周泽继续我行我素着,像是一个少年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好久没玩这种研究人体的游戏了啊, 有点想啊。 嗯, 就是这种感觉。 人体,真的是世间最美妙的存在, 他的和谐, 他的美感, 他的每一根血管构造,都是那么的巧夺天工,汇聚出了生命的架构,承载着灵魂的重量。 “他是鬼差,你不能杀他,难道你不怕阴司的惩罚么!” 瘫坐在地上的雀斑女人尖叫道。 她快被逼疯了, 真的快被逼疯了, 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氛围, 甚至比地狱里的修罗场更有过之! “我们没想杀了她,我们说过了,我们没想杀她,我们是有错,但罪不至死!我们没想和你结死仇,真的!我们没想杀人,也没想杀你,是你自己越界的,你越界不打招呼的,你也有错啊,你也有错啊!” 雀斑女孩继续喊道。 周泽充耳不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少顷,他拍了拍手,检查结束。 而后, 他低下头, 张开嘴, 开始吸气。 “嘶………………” 像是沸腾的油锅里被泼上了一碗水,瞬间炸裂开来。 高个男子的黑色灵魂被吸扯出来,没入到了周泽的嘴里。 他的尸体,开始迅速地腐化,开始化作脓水。 周泽抬起头, 闭着眼, 灵魂的滋味, 真美味。 慢慢地,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雀斑女孩的面前。 雀斑女孩下意识地往后爬,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哪怕是在巡检大人面前,她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清晰的恐惧! 周泽侧着头,慢慢地往前走,但还是比她爬要快一些。 慢慢地, 周泽追上了她的速度, 慢慢地, 周泽走到了她的身侧, 慢慢地, 周泽抬起了脚, 慢慢地, 周泽放下了脚,踩在了对方的腹部位置。 一切,都很慢,像是一首宛转悠扬的钢琴曲,带着属于它的特殊韵动。 “噗…………” 一脚, 踩穿, 像是一枚洋钉, 直接钉住了女人。 女人嘴里不停地冒出血沫子,身体不断地颤抖和扭曲。 我说了这么说, 和你分析了那么多, 讲了这么多道理, 说了这么多厉害, 你还是想杀我就杀吧, 但你可不可以从头到尾, 一句话, 都不说? 这是雀斑女人现在最大的憋屈点,似乎自己二人在对方眼里,是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的蚂蚁。 周泽已经落下了第一脚了, 他打了个饱嗝儿, 看起来,有些无奈, 吃饱了再面对美食,真的很让人纠结。 而后, 他又抬起脚, 依旧是慢慢地抬起, 依旧是慢慢地落下, “啪!” 头颅炸裂, 帮这个女人解决了脸上雀斑的烦恼。 连带着女人的灵魂,都在周遭黑雾的绞杀下粉碎,尸体也快速地腐化下去,和周遭的地面合二为一。 而后, 周泽看起来似乎有些迷茫, 他站在原地,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似乎是上一次吞噬过一个鬼差的灵魂,这次又吞噬了一次, 所以, 这一次他存在的时间,好像比之前两次长了一些。 但时间长,也容易产生烦恼。 比如: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儿? 他真的在思考这些问题,然后思考来思考去,他扭过头,看见了车子里坐着的林医生。 他走了过去,凑了过去, 低下头, 用自己的獠牙,在林医生吹弹可破的脸上蹭了蹭, 嘴里的口水也滴落了一些,落在了林医生的额头上,且顺着额头,覆盖住了整张脸,使得林医生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很迷恋这种感觉。 而后, 他的目光看见了放在驾驶位置上事先并没有被青衣女鬼拿走的笔记本。 他伸手,拿起了笔记本。 笔记本在靠近林医生时,发出了剧烈的颤抖,意味着她即将在不久后死亡。 这是阴阳冊的警告,据说阎王手里的生死簿上,记载了每个人的生死时间,具有无上的规则。 阴阳冊脱胎于生死簿,也有着类似的功能。 笔记本不停地剧烈颤抖,提醒着自己的主人, 这个女人, 快死了! 周泽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笔记本,像是在看着一件新奇的玩具。 不过, 显然这个玩具不是很好玩,震动的感觉更让他心烦。 “吼!” 把笔记本拿着放在了自己面前, 周泽对着它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后, 然后, 然后, 它真的,安静下来了, 不震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善良的老人 上午时分,太阳终于出来了,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和昨日刮风下雨龙卷风肆虐简直是两种极端。 林医生眯了眯眼,她终于从昨晚的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脸上有些干,好像黏着什么东西,甚至还粘在了自己眼睛上,伸手轻轻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睁开眼,看见自己掌心位置上擦下来的白色斑痕。 再拉下车前面的镜子,只见自己脸上全是这种白色的斑渍,带着浓郁的气味。 林医生虽然未经人事,但她毕竟是医生,而且这个年代信息很发达,也不再是古代那种闺女出嫁前母亲给看春宫图传授技能的时代了。 自己脸上的这些痕迹, 好像是……精斑。 下意识地打开了车门,林医生心里有些慌乱,昨晚诡异的一幕,让她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然后,她看见靠着车门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周泽。 此时的周泽,当真是凄惨得很,全身上下像是没有一块好皮肤,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严刑逼供的犯人被丢了出来自生自灭一样。 “阿泽,阿泽!” 林医生马上蹲下来,喊着周泽的名字,她生怕周泽出现什么意外。 这一次,昏迷的时间比以前短多了,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慢慢习惯了一样,可能也有着吞吃了几个鬼差灵魂的缘故,一些地方得到了滋补和加强。 总之,不过昏迷了半夜的功夫,周泽居然真的在林医生的呼喊声中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林医生此时的脸,周泽当即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开口埋怨道: “大早上的,还敷面膜啊。” 林医生又好气又好笑,但眼下的周泽打又打不得,骂又舍不得,只能从车里抽出湿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脸。 擦拭的时候,她也注意分辨了一下,似乎不是精斑。 “我给你打急救电话。”林医生开口道。 “别…………” 周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给我书店……打电话……让老道带着……带着他的猴子,来这里。” 林医生犹豫了一下,抑制住了自己打电话给120的职业本能,选择听从周泽的吩咐,拿周泽的手机给书店打了电话。 那边正好是老道接的电话,当即明白肯定是自家老板又开无双了。 也不含糊,说马上带着猴砸动身过来。 “我们现在去哪里?”林医生问周泽。 “随便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吧。”周泽说道,“扶我上车,你开车,找个小旅馆,哦,对了,那边草丛看看,找一找有没有类似驾驶证的东西,帮我捡起来带着。” 林医生闻言马上去前面草丛那边找寻,其实还是很好找寻的,有两处地方的草丛明显带着油渍,像是大晚上地被人泼上了猪油一样。 当然,林医生自然不可能直接分辨出来这其实是尸油。 “是这个么?” 林医生找了两个小本本过来递给周泽看。 两个鬼差证都泛黄了,但没坏,意味着还能用。 “是这个。” 周泽示意林医生把这两个东西收起来,然后在她的搀扶下,自己坐上了车。 身上几乎没有大块完整不受伤的地方,但好在周泽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又有林医生坐在旁边,还不至于疼得大喊大叫。 不过,因为刚刚经历了龙卷风袭击的原因,很多房屋出现问题或者坍塌的居民都选择暂时在旅馆住下,也因此,从这个村子出去到小县城的位置上,所有旅馆无论大小,基本都没空房了。 林医生把车开到了县城尾端,下车去那家小旅馆继续询问。 周泽则是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隔着车窗, 望天。 这时,从车门那边走过去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头。 老头真的很老了,满头白发,留着山羊须,身形也佝偻了下去,但走起路来,却依旧透着一股子的硬朗。 最重要的是,老头从周泽身边走过时,周泽明显地感觉自己看他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记。 老头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车里的周泽,有些奇怪,伸手敲了敲玻璃,问道: “后生,受灾了?” 意思是在龙卷风袭击里受伤了? 周泽点点头。 “怎么不去医院?”老头好奇地问道。 “穷。” “…………”老头。 犹豫了一下,老头把手伸进来,检查了一下周泽的伤势,道:“这皮外伤伤得真够均匀的啊,全身上下都有。” “嗯。” 这时,林医生走了回来,她看了一眼站在车窗边的老头,对周泽道: “还是没房间。” “现在哪里还会有房间哦。”老头摇摇头,道:“算了,到我家去住吧,我家院落大。” 林医生看向周泽,询问周泽的意见。 周泽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会忽然打算帮自己,要知道,这年头身上没个大几千万身家,还真不敢在马路上随便帮人。 老头家确实很大,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样式,且在周泽下车时,老头帮着林医生一起把周泽搀扶进了一间屋子。 他的力气,还挺大。 躺进屋子里,老头说去给周泽弄点中药就出去了。 林医生则是坐在周泽身边,她也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能在路上就碰到热心肠的人,还把自己二人带回了他家。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林医生感叹道。 周泽则是看着床旁边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里面珍藏着很多勋章和奖状,还有一些合影照片,不出意外的话,老头以前应该是个当兵的。 “你饿了么?”林医生问道。 “还好。”周泽摇摇头。 “姑娘,你会做饭么?” 老头手里端着药膏走了进来。 “会的。”林医生回答道。 “那你去做饭,我给他贴些膏药,治外伤效果很好。” 林医生又看了一眼周泽,显然,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周泽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周泽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去。 老头在周泽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床单,道:“不害臊没什么规矩吧?” 周泽摇摇头。 “那就把衣服脱喽,算了,我来帮你吧。” 老头伸手,帮周泽把上衣脱了,看着周泽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势,砸吧砸吧嘴,道: “啧啧,当初在战场上,你这样的伤也少见哦。” “老先生以前当过兵?”周泽问道。 “当过,打鬼子的时候我还小,只会拿个红缨枪,打老蒋时我倒是正儿八经入伍了,然后还去过朝鲜,也去过藏南。 运气好,没死,也没怎么受伤。” “福大命大。” “阎王爷不收我,没办法,你说说看我现在每个月还得领这么多的津贴,又不能给国家做什么贡献,还不如让阎王爷派个鬼差什么的把我领走算了。” “…………”周泽。 “行了,贴好了,你这身子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摸起来,还真糙实,底子不错啊,练家子?” “算是吧。”周泽敷衍道。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领进家门么?”老头问道。 周泽摇摇头。 “看你顺眼。” “这个理由不错。” “人呐,活到我这把年纪了,做啥事儿也就能随个顺心意了,也不想去顾忌担心那么多。” 晚饭是林医生做的,不过周泽吃得不多。 饭后,老头邀请周泽一起下象棋,林医生则是去老头里屋的收藏室里去看古玩。 周泽躺在床上,对着棋盘,老头走一步,周泽说一步,老头帮周泽落子。 周泽象棋技艺不算好,老头故意让了一个车,一直没动,倒也能杀个有来有回。 下着下着,天黑了,周泽来了电话,是白莺莺打来的。 说是老道开车来的途中遇到了交警,因为无证驾驶车和人都被扣了,猴子不得已自己藏附近草丛里去了,也不敢让警察看见,否则私养国家保护动物的罪名能让老道罪加一等。 这让周泽有些始料未及,本想着老道早点带着猴子过来,自己能更好地治疗,没想到老道自己出了意外,合着不光是自己没驾驶证,老道一直以来也都是无证驾驶。 “怎么了?”老头等周泽挂了电话问道。 “来接我的朋友路上出了点事儿,今晚可能来不了了。” “来不了就在这儿住下,我看你顺眼。” “…………”周泽。 象棋下完,老头打了个呵欠,像是要睡了,跟周泽摆摆手,收了棋盘,就说要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等老头走出去后,林医生走了进来。 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 周泽问道。 “阿泽,这个老人家,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之前不是说他人很好么?”周泽问道。 “总之让我有些不适应,还有,这个四合院也有一些古怪。” “没事,有我在呢。”周泽安慰道。 林医生点点头,稍微心安。 谁知道周泽话没说完,继续道: “有我在呢,我现在什么状况你也清楚,有事儿的话,你得记得背着我一起跑,别把我落下。” “…………”林医生。 “我去弄点热水帮你擦擦身子。” 林医生起身走了出去,等到她从厨房那边端着热水出来时,恰好看见周泽所在的隔壁屋子像是亮着灯,那是老头的房间。 等她走近了,听到了里面喝酒划拳的声音,还有老头的声音也在里头,人声嘈杂。 “小李子,你家今儿来客人了啊?” “嗯,一个女娃子和一个男娃子。” “那女娃子长得真不错,跟地主家的大小姐似得。” “你还偷偷看了人家?” “看看又不少块肉,咋了?” “那男的长得更不错。”一个声音忽然道。 “你小子,我老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喜欢那一口。” “喜欢,我不敢喜欢啊,就看他喜欢不喜欢我们了。” “啥意思?” “他如果不喜欢,我们以后就喝不了酒,吃不了肉,过不上这种日子了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梦谁先觉! 林医生快步走入了周泽房间,这一次,她可以确定这个四合院肯定有问题了,因为之前院子里就三个人,自己、周泽以及那个老头,现在隔壁老头房间忽然多出了一大批人晚上这么热闹的喝酒聊天,怎么可能? 而且,他们说的那些话也明显的意有所指。 “阿泽,这个院子有问题,我们还是走吧。” 周泽放下手机,打了个呵欠,老实说,他确实累了,但是莺莺不在身边睡不着,明明身体和精神上都需要睡眠却无法入睡才是最痛苦的。 “隔壁屋子,我刚刚听到好多人在说话。” 林医生继续道。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 “你是昨天受惊了,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其实,近距离和鬼物接触之后,活人身上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有点类似于感染上了一些类似的磁场,也就能看见听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了,过阵子等磁场消散了,也就好了。 牛眼泪就是类似的作用。 林医生拿起毛巾,帮周泽擦拭身体,周泽倒也是很享受,不过从手法上来看,林医生伺候人的功夫确实没莺莺好。 等擦拭好了,林医生放下毛巾,咬了咬嘴唇,道: “我没有听错,如果你是心里有数让我不要多想的话,我可以不多想。”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不再说什么了,脱去了外套,也躺上了床,不过侧躺在一边,手臂枕着自己的头。 从周泽这里,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苗条却不失丰满的曲线,很是诱人。 其实,女人还是像这样有点肉的,才更好看。 周泽继续刷着手机,反正睡不着也无聊,要怪也只能怪老道那个坑货,如果老道现在到了,有猴子的帮助,自己伤势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老头的膏药效果确实也错不,现在伤口位置还有些凉丝丝的感觉,但比起猴子的泥巴,还是差不少。 林医生那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 但慢慢地,隔壁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大,行酒令的声音,吹牛比的声音,甚至还有男的掐着嗓子唱黄梅戏的。 这种感觉,像是有人在隔壁摆放了十台电视机播放不同的节目。 周泽看见一侧的林医生身体一紧,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没睡着, 而这种与一群那种东西当邻居同时还要熟睡下去,对于她来说,也确实太难了一些。 周泽用手机角在床边木板位置敲了敲,呵斥道: “大晚上的,讲点素质,别影响别人休息。” 周泽喊了一句后,那边顿时消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周泽也就继续玩手机,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反正手机一直连着充电线,也不怕没电,到了后半夜凌晨两点时。 周泽忍住不了, 其实他白天的时候就想了, 一直憋到了现在。 他看了看身边依旧维持着侧躺姿势的林医生,伸手撑住床的边缘,准备让自己起来,只是身上的伤确实有点重,周泽没能撑得动自己,又“吱呀”一声躺了回去。 林医生转过身,看向周泽,直接问道: “想上厕所?”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把周泽搀扶下了床,一起走出了房间。 四合院房间里没有马桶,有一个厕所是在斜对角的位置,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农村的那种土厕所,上面是一个木质的架子,方便人坐上去,下面则是一个坑或者一个大缸。 其实,这个老头看起来并不缺钱,每个月的津贴估计都有不少,而且林医生也曾被邀请去参观过老头的收藏室,里面有不少很不错的藏品,拿出去一两件去外面卖一下都能轻松买一套房。 周泽一只手扶着墙壁,另一只手准备解开皮带时,林医生直接伸手帮周泽解开了皮带。 这让周泽有些意外,此时的林医生真的就像是一个伺候生病丈夫的妻子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情。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了,慢慢地闭上眼,等着自己的水管被一双柔荑取出,然后自己只需要打开闸门放水就行,结束后估计自己的水管还会被握住抖一抖。 然而, 就在这时, 一个很不友好的声音传来。 “需要帮忙么?” 是老头的声音, 老头半夜起来上厕所了。 林医生刚蹲着解开周泽的皮带,闻言,抬起头,看向周泽。 周泽很想喊“继续”“别停”, 但还是咬牙装作很平静地道:“让他来吧。” 林医生有些担心,看着周泽。 “他总不能把我推进粪坑吧?”周泽笑笑,“我心里有数。” 林医生点点头,走出了厕所,老头走了进来。 “也算是赶巧了,人年纪大了,晚上睡得就不踏实了,老起夜,那玩意儿也有毛病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老是尿频尿急尿不尽。” 在老头的帮助下,周泽方便结束,老头用胳膊架住了周泽,背对着他,周泽正好可以解放双手自己去开水龙头,倒也避免了尴尬。 老头搀扶着周泽走出了厕所,林医生等在外面准备接过周泽。 周泽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老先生屋子里聊聊。” 老头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中。” 这老头跟老道差不多,各地方言轮着来,老道是年轻时走南闯北全国各地到处漂泊,估计老头也是差不多,从年纪很小时就跟着部队打仗了,口音自然也就杂乱了起来。 进了老头的屋子,屋子有点小,因为有一张很大的黑帘子将这个房间给分割成了两半。 周泽只看见老头的一张床和一个茶几,这里也就只能放这些东西了。 老头把周泽安顿在了床上,给周泽泡了一壶凉茶。 “帘子掀开我看看。”周泽开口道。 “没啥好看的,大晚上不适合看这些。” “我想看看。”周泽坚持道。 “行,你想看就给你看看,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头似乎也来了兴致,站起身,走到黑帘子一边,然后用力掀开了帘子。 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天安门广场上升国旗的旗手升旗时掀开国旗的动作。 帘子掀开, 里面露出了一个六个台阶依次递增的高台,而高台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灵位。 架子下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老黄酒腊肉等贡品,还有两根香烛在那里燃着。 “真热闹。” 周泽说道。 老头很兴奋,兴奋地搓了搓手,道:“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看你小子顺眼。” 这个您今天说了很多遍了。 “就想让你到我家来坐坐,住住。” 老头端起供桌上的黄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兴致越发高涨起来,手指着架子上的牌位,道: “来,给你介绍介绍。 这是我们陈连长,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一起喊他陈连长,不知道他全名,牺牲在四五年,被鬼子山炮打中了,尸首都没收拾全。可惜了,鬼子那一年就投降了,他没见着。 这是王狗子,赵三全,五娃子,也是跟我一个班的,牺牲在挺进大别山的时候,我们团负责断后阻击的。 这是周粥,孙德才,秦良友,牺牲在淮安战役上,那一仗,啧啧,打得惨烈。 这是赵鹏,孙志刚,翟大壮,葛树峰…………他们牺牲在了朝鲜,美国佬的汽油炸弹知道不?我当时出去找他们时,他们都被烤熟了,娘的,哪怕是现在我都记得人肉烤熟了的味道,害得我之后十年都没敢吃肉,当然了,那时候想吃肉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朱厚全,这是………………” 老头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个名字,包括这些人牺牲在哪里,当时和他在一个班或者在一个连等等,他都说得很详细,这意味着对于这些死去战友的信息,他一直牢记在心底,一直都没有忘记。 而周泽坐在床边, 不住地点头, 有些尴尬,自己现在身上有伤,起不来。 其实,周泽算是看出来了,老头看不见的,他看不见这个房间里,其实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大家或坐在地上,或靠在墙壁上,或坐在摆放贡品的桌子边,或掏耳朵,或在看着什么书,或在打着瞌睡。 每当老头介绍到一个人的名字时, 那个人会抬起头,对着周泽看一眼,憨厚地笑一笑,算是见过了,也算是认识了。 周泽也回应一个笑容,点点头。 老头介绍完了,嗓子似乎都有些哑了,拿起桌上的黄酒,又喝了一口。 “痛快,怎么样,后生,被吓到了没有? 我跟你说啊,就咱这个阵仗,就算是鬼差,他也不敢进这个门!” “…………”周泽。 老头长舒一口气,叹息道:“后生,我是真他娘的看你顺眼啊!” “…………”周泽。 “说了不怕你笑,就像白天我所说的那样,老子我当年打仗也没怂过,冲锋也总是冲前面,但他娘的就是死不了,一直是身边战友倒下,有时候一场战役下来,整个班就剩我一个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一直死不了,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活得挺好,随便倒腾点古董啥的,就能来钱。” “富贵命。” 周泽说道。 这是真富贵命,老头如果不去当兵,去做生意或者做其他的,肯定也能起来,飞黄腾达。 “嘿嘿,去他娘的富贵命,老子我是看明白了,战友们一个一个地牺牲了,就我没死,是老天爷让我活着,给他们安个家,让大家伙牺牲后,也能有一个可以聚一聚的地方。 以前喝不起酒,吃不起肉,现在条件好了,可以吃肉,可以喝酒,可以睡觉打呼噜不怕第二天行军,我活着啊,就是这个作用。” 周泽看着老头,没说什么。 周泽也看着在场的满满当当的人,讲真,这是周老板第一次没拿看业绩的眼神看这些鬼魂。 “不怕你笑话,这几年我年纪更大了,睡觉也睡不踏实了,所以每晚睡觉前,就弄点儿黄酒喝喝。 嘿, 这还真管用, 每晚睡着后, 我都能梦见以前的战友们,大家一起坐在桌子旁边,喝酒吃肉侃大山, 别提多痛快了, 就像是他们真的都住我家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鬼啊! 一直到最后从老头房间里走出来,周泽都没有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佩服老头确实是天生的富贵命,和几十个亡魂住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没有,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算了,连运势也一直不错。 这种命格,羡慕不来的。 周泽也没问那些个军魂愿不愿意去地狱,或许,他们的执念只是因为老头还活着,而老头愿意祭祀他们,再加上以前战友的关系,所以他们得以聚集在老头的家里,每天晚上在老头入眠时,大家一起喝喝酒侃侃大山。 很闲适也很平静的生活,且没有对周围人造成任何的影响,作为鬼差来说,也完全可以由得他们去。 估计等老头寿终正寝时,他的亡魂才会真的加入到自己战友们的序列之中去,到时候大家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就像是以前走南闯北打仗一样,大家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畏惧了,横竖一条路,跟着红旗走就是了。 如果周泽强行收走这些军魂,老头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几乎是将老头原本的生活节奏给完全掐断,周泽还真担心老头可能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样,人家至少真心实意地帮过自己,自己再去害他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因为周泽的这一打岔,老头屋子里今晚的聚会结束得很快,隔壁屋子也就没有再传来什么声响。 兴许,那些军魂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能否继续留在这里,其实也只是在周泽的一念之间。 回到房间里后,林医生帮周泽重新躺在了床上,她还是侧着身子,看着周泽,今晚发生了些许的波折,周泽是原本就睡不着,林医生也没睡得多么踏实。 伸手,牵住了她的头发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周泽很享受这种感觉。 无关亲情,无关爱情,无关责任,只要正常一点的男性在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女性躺在你旁边,哪怕你什么都不能做,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这两天的经历,很丰富。”林医生开口道。 周泽点点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接受自己的丈夫被借尸还魂已经很艰难了,同时还经历了一系列灵异的事件,也亏林医生很坚强。 “我会一直看见那些东西么?”林医生问道。 “不会,过两天就好了,等回去后你请假好好休息一阵子。” 林医生点点头,她总是很听话。 “你最近过得好么?” “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那就好。” 林医生依偎在周泽身边,慢慢地闭上眼,好像又入睡了。 周泽还是睡不着,他干脆拿出了那两张鬼差证,这两个证件中间开始都泛白了,而且有了明显的折痕,意味着它们至多只能再承受一次“认主”。 两个证件,相当于两个编制在手,在阳间,可以弄到编制的人都可以走路时鼻子朝天了,在阴间,其实这两个东西更为紧俏。 不过周泽并没有想好怎么用这些东西,他原本想着从那几十个军魂里找两个过来继承这个,想想似乎又不可能。 倒不是周泽有什么心理洁癖,而是纯粹地因为想要继承鬼差证条件确实很苛刻,必须是那种有肉身的亡魂。 普通的亡魂哪怕能够鬼上身,但也不是真正的“借尸还魂”,并不符合条件。 真正能够继承这个的,也就只能是自己、唐诗以及梁川这种的地狱偷渡客,这个证件的作用不是给你法力给你实力,实际上,它只是一种象征性地作用。 它能够锦上添花,把你的灰色的身份漂白,仅此而已。 就像是古代落草为寇的土匪势力大了之后接受朝廷招安可以获得官职一样,你普通的良家子农民可没这个待遇可以享受。 也因此,这两个证件其实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找同样的地狱偷渡客,何其的难,唐诗曾说过,她在阳间找了半年,才找到一个梁川,之后才找到一个自己。 如今,满打满算,也就才三个人。 周泽的指尖在鬼差证上摩挲着,忽然间,周泽发现鬼差证在自己指甲的刺激下,竟然散发出一股蓝色的烟。 这烟味有些好闻,沁人心脾。 然后周泽看见这个证件似乎比之前更破了一些,当下停止了这种行为。 这个也确实太奢侈了,比抽最高档的雪茄还要奢侈。 放下了证件本,周泽拿出手机,打算把今夜熬过去,明天就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通城的书店,老道的事情许清朗他们应该去着手解决了,估计又要烧一大笔纸钱。 好在,老道回不回来的来,问题不大。 关键要把那只猴子给找到。 但很快,周泽听到了从院子围墙那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翻着围墙。 声音越来越大,翻围墙的东西似乎还不少,渐渐的,这声音也吵醒了林医生。 林医生今晚的睡眠质量真的很堪忧,每次刚入睡一会儿就被吵醒。 就像是一些有阴阳眼的人平时生活也很麻烦一样,当你能够感知到普通人所感知不到的东西时,确实是一件很让人困扰的事情。 林医生的这种状态估计还会维系个一两天,等身上“磁场”消散掉了才会恢复正常,而且还要注意不能受凉,否则很容易生病。 “外面,有声音?”林医生对着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还以为是隔壁之前“吵闹”的人,但实际上不是,要怪只能怪刚刚周泽手贱,以损害鬼差证为代价使得其发出了香味,这种香味不光是让周泽觉得很好闻,也吸引了一些附近的孤魂野鬼本能地靠拢过来。 这是业绩了,周泽想着爬起来,去外面签收一波快递。 但就在此时,隔壁屋子里,老头又出来了,好像去的是那个厕所。 年纪大了,水管就容易生锈,滴漏什么的,最是常见了。 这让周泽有些担心,虽说孤魂野鬼基本都是小猫两三只,弄不出什么大乱子,但老头毕竟年纪大了,万一受到什么影响可能后果会比较严重。 如果老头一直留在屋子里,有那一批战友保护着,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他现在却走出来了,就会有一定的概率发生什么意外。 军魂和普通的亡魂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活动范围其实真的不大,而且恪守着自己的“纪律”,这个世界对于他们的限制,也确实比其他的亡魂更加的严格。 陈毅将军曾写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诗句,但实际上,作为阴司的维稳机构来讲,它能容忍你孤魂野鬼一般的飘荡,小打小闹,但你如要组队搞事情,那对不起,阴司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周泽之前进院子时,并没有感受到那些军魂的所在,一直到进了老头的屋子,老头掀开帘子时,才看见屋子里坐着的满满当当的人,这意味着这批军魂他们只能在屋子里这块有限的区域里活动。 不管怎么样,鬼是自己招来的,总不能让老头替自己出事儿。 “扶我起来吧。”周泽说道。 林医生搀扶着周泽下了床。 二人刚走到门口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像是有一男一女。 “左边屋子里,好多人,好凶的样子。”女人说道。 “是的,但他们出不来的,不用怕,有我在。”男鬼说道。 “右边屋子里和我们一样,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好像还受伤了。”女人又道。 林医生也听到了对话,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 周泽倒是不担心了,他真希望对方直接向自己这边冲来,也省得自己再跑出去。 “不行,那男子比左边屋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更恐怖,他让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要去招惹。” 林医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 周泽微微抬起头, 配合着一男一女给自己在女票面前装逼的节奏。 这一对夫妻鬼,很有B数啊。 “左边不能去,右边也不能去,那那个香味到底是哪里飘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老头在茅厕那边,兴许在他那里吧。”女人嘀咕道。 “也就只能去他那里碰碰运气了,这个四合院,太邪性了,比咱们的坟头那边还要邪性。” 一男一女两个鬼像是统一了思想,准备对老头下手。 其实,还是周泽低估了那种香味对于鬼魂的吸引力,这一男一女明显是化鬼多年的存在了,近乎要成精了。 俗话说的鬼精鬼精的,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其实也是一个名词,任何存在,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能成精。 老头喝了酒,有点晕乎乎的,手一直抓着抓着,就是抓不住自己的水管,很困恼。 一男一女两个鬼直接冲进了茅厕, 正当周泽在林医生搀扶下走出房间门打算过去解决问题时, 只听得一男一女两声惊恐的惨叫: “有鬼啊!” “有鬼啊!有鬼啊!” 然后那一男一女就在周泽的注视之中迅速地冲出了四合院的墙壁,落荒而逃。 林医生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细思极恐,喃喃道: “那个老头,也是鬼?” 一个鬼,活生生地走在路上,还把自己和周泽领回了家?陪自己吃饭,下象棋? 周泽摇摇头,纠正道: “他们喊的不是有鬼, 而是有贵, 贵人的贵。” 贵人在此,神鬼退避。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杏出墙 周泽忽然觉得,这个老头是个宝啊,前阵子老道还和自己聊过要不要在书店里供奉个财神爷或者关公像啥的。 现在想想哪里需要供那些神像,直接把这个老头接到书店里去住就能保住书店的风水亨通了。 周泽以前不是没见过身份尊贵的人,但这个老头几乎尊贵出BUG了。 还是那句话,他是去当兵了,如果他去从事其他的行业或者说在他那个年代大时代背景换一下,他必然能有超凡的成就。 不过每个人的命运不同,选择也不同,可能对于老头来说,选择当兵,和那些战友一起并肩战斗,才是最不后悔的选择。 哪怕如今九十高龄,他也依旧能够每晚和战友们在“梦里”高兴的相聚,这一辈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活得冤枉,也没有觉得自己蹉跎了一辈子放弃了其他更美好的东西。 老头说过,他没有子嗣,所以他如果走了,就是真的彻彻底底地走了。 兴许,他现在还活着,真的只是把自己的家当作一个客栈,给当年牺牲的战友小聚的场所。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周泽觉得自己书店门口挂着的那一副对联,更适合放在老头的家门口。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现在的周泽自己,是很难做到这种境界了,尤其是在有了业绩之后,他做事情变得很功利,也没了以前的懒散闲适的性子。 而老头则是在这个四合院里,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洒脱自然,不受拘束,四合院虽小,但他的回忆却很悠远。 之后一直到天亮,一切都很安静。 上午的时候,许清朗开着车来到了这里,老道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那只猴子也找回来了。 当周泽被搀扶进车里时,老道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自家老板开无双后很虚弱, 结果赶着去送蓝送红的自己半路居然因为无证驾驶给交警扣下了。 这波许清朗把他捞出来不光是运用了一些人脉,还烧了不少纸钱,哪怕周老板还没说什么,但老道自己都觉得心痛。 “老道。”周泽开口道。 “在,老板。”老道很心虚地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老板。 “过阵子我们一起去学车吧,考个驾照。” “额……好。” 其实,周泽和老道都会开车的,但徐乐没有驾照,老道一直没去弄,真的去考的话,其实也就是走一个流程。 一路上,许清朗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林医生; 看着她给周泽擦脸,看着她给周泽剥水果,看着她细心地问周泽哪里不舒服。 总之,整个车里,是满满的狗粮味道。 老道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每一任鬼老板在女人和女鬼这件事上,总是桃花运不断,这东西,羡慕不来的,想羡慕, 得死了先。 老道不想死,所以他愿意承受打光棍的寂寞,以前周泽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老伴儿好好过日子,老道回答说他自己志在四方。 如果娶了老板,就得辜负天下这么多等着自己去安慰的失足,实在是她们的损失,所以她只能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两个小时后,许清朗将车停在了林医生家门口。 林医生下车前,特意说了一句:“协议我再发一份,签好字寄给我就行。” 周泽有些失落,这次出去虽然时间不多,但经历也算丰富了,不过二人兜兜转转,似乎又续上了出发前的节奏。 离婚协议。 周泽点点头,没去挽留,甚至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摆摆手,提醒她好好休息,等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说完后,林医生上楼回家了,许清朗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二十分钟后,回到了书店。 老道先下车,带着猴子去挖泥巴了。 许清朗帮周泽打开车门,递过来一根烟,笑道:“如果真看上了,胆子就大一点。” “然后林医生觉得我活儿好在床头柜特意给我留下三千块钱?”周泽反问道。 “…………”许清朗。 “其实这样挺好,我不是阳间人,她和我牵扯太多对她也未必是好事儿。” “又不是言情剧,哪里来那么多的套路曲折,说实话,如果那天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无面女而是林医生,你们现在估计都可以算分娩期了。” 周泽忽然觉得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当然,实在不行反正现在做试管又方便得很,林家也有钱,你跟着她爸妈说他们找了一个石更不起来的女婿,想要抱孙子就得去做试管,估计林家很愿意为你花钱。”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许清朗, 他觉得许清朗变坏了, 以前那么忠厚老实的老许居然也学会反击了,而且是在自己刚刚讽刺他之后。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周泽想在许清朗搀扶下下车,但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跑来,又很是温柔地把周泽抱起来,送入了书店,同时道: “老板,水温都调好了。” 白莺莺帮周泽洗好澡后,又抱着周泽上楼来到了卧室,卧室里也放好了茶水和水果,周泽喝了半杯茶,莺莺很贴心地以自己的大腿作为枕头,让周泽枕着,双手恰到好处地帮周泽按摩着头,让周泽慢慢地入睡。 这, 才是生活, 这, 才是人生。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就着酸梅汁吃了点东西,周泽在白莺莺搀扶下来到了楼下沙发上坐着。 没一会儿,许清朗也下楼了,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头发梳理得恰到好处,身上好像还喷了一些香水。 “这么骚包,要去干嘛?”周泽挥了挥手中的报纸问道。 “要你管。”许清朗白了周泽一眼。 这一眼,将“红杏出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许清朗自我感觉良好地问白莺莺: “这身行头怎么样?” “很美。”白莺莺说道。 “有这身行头前,你是飘飞在夜晚巴黎的流莺,有这身行头后,你是魔都身价最高的鸭王。” 周泽说完后,喝了一口咖啡。 “又没问你。” 许清朗不屑地对周泽挥挥手, “硬不起来的人,没有资格多BB。” 许清朗说着,看向白莺莺,对她抛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白莺莺羞红了脸,双手交叉戳着手指头,其实,老板的那个…… 许清朗走了,打车离开,书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骚气。 白莺莺帮周泽续了咖啡,同时道:“老板,那个日本神父的事儿小可还等你回复。” “让她继续盯着,我最近身体不方便。” 白莺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在走到房门门口时, 许清朗是犹豫的, 同时,在他的兜里,还装着六千块现金。 她又联系了他,他不想来的,但总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比如自己不是她误以为的鸭,所以,他来了,不光要把上次她留下的三千块还给她,还要另外给她三千块。 然后自己要一本正经地很严肃地告诉她, 你很棒, 很让我满意, 这是给你的劳务费。 呼…… 男人, 就得从哪里被鄙视,就从哪里爬起来。 按了一下客房的门铃, 门被打开, 里面的女人姿态雍容,她应该刚洗完澡,不施粉黛,却更是迷人,露出的肌肤,让人有一种仿佛魔鬼降临的冲动。 “我…………” 许清朗清了清嗓子,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自己的唇就被另一张唇被堵住, 然后, 天雷勾动地火, 摩擦生热生出了干柴烈火, 一切的一切进行得都顺理成章, 然后, 他们干了个爽。 三次结束后, 许清朗没有睡去,虽然他很累很累,像是一头已经因为耕地而力气透支的老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他要给钱,这次他要先给钱! 尊严, 不能忘掉尊严! 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必须要有自己的尊严! “你做什么?” 女人躺在床上,手里夹着一根细烟问道。 “给钱。” 许清朗在解自己西装口袋的扣子。 “啪!” 一叠钱被女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丢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足足有好几万。 许清朗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兜里的几千块, 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自己的尊严,似乎再度被践踏了一遍,千疮百孔。 “我对你,很满意,非常地满意。”女人说道。 “我也对你很满意。”许清朗毫不示弱。 “对我的价格,满意,对吧?” “…………”许清朗。 很快,许清朗回过神来,把床上的钱叠起来,一只手抓住女人的手,把钱放回她手里。 “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是…………嗯?你这手腕?” 上一次没发现, 刚刚三次也没发现, 现在许清朗发现了, 女人左手手腕位置,竟然有二十条密密麻麻的疤痕,有几道疤痕还是刚出现的,还没完全愈合。 “每次和让我满意的男人做一次,我就很愉悦,一愉悦,就想留下一些可以纪念的东西,可以在以后提醒我今天这欢乐美好的时光。 比如,今天。” 女人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刀片, 就在许清朗的面前, “噗” 一声响, 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 女人抬起头, 张开嘴, 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她应该很疼,但她表情却显得万分愉悦,像是吸d的人得偿所愿一样。 然后, 女人拿着还在燃烧的吸烟烟头,对着新疤痕位置直接烫了下去。 “嘶…………” 女人深呼吸, 然后感叹道: “舒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向金钱势力低头的周老板 许清朗此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见过不少鬼,对鬼,他反而不怕,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且刚刚和他共赴巫山云雨的人,却让他有种惊悚到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女人瞥了一眼他,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伸手在他下巴轻轻点了点。 “真可爱呢,像是一只惹人疼爱的小鹌鹑。” 女人的手指有些冰凉,许清朗打了一个哆嗦,马上穿起衣服下了床,看都不敢看女人一眼,钱都丢床上,他没捡,逃也似的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 比起上次醒来床头柜上多出了三千块钱,许清朗觉得今天的自己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地失败。 他有些迷茫,走出酒店后,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 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啊。 但不看那个伤痕累累的手腕,她真的好美。 似乎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一个绝对十全十美的东西,老天爷总会习惯性地给美好的事物制造出一点缺憾来,仿佛这才符合老天的审美。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一个愿意给你钱且长得美丽床上技能点得很高的良家愿意成为你的P友,似乎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事实上,之前许清朗心里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想法,那种没有顾忌,对自己生活对自己人生没有任何影响只为了追求片刻的刹那欢愉,足以让人放下一切防备,自愿地沉沦进去。 伸手,抓了抓头发,许清朗有些痛苦。 这时,一双高跟鞋出现在许清朗身后,许清朗扭过头,看见这个女人。 女人还是抽着烟,手腕那边被袖子包裹着,看不出丝毫破绽,她弯下腰,看着许清朗,胸口的深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的眼球不可自拔。 “小弟弟,难道是被姐姐吓坏了?” 许清朗摇摇头,不去看她,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那我走了,下次心情好了再约,对了,这是你的钱。” 女人从包里取出钱。 “我不要,我不缺钱。” 女人愣了一下,仿佛是在看一个倔强的小宝宝,道: “真巧,我也不缺。” “哗!” 女人将手中的几万元现金直接丢到了空中,钞票开始飞舞,引来四周很多路人的目光,然后她坐上自己旁边停着的车,扬长而去。 许清朗坐在飞舞的钞票之中,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的《赌神》电影里的一个桥段。 也是扬起钞票,然后发哥和女人在钞票雨中翩翩起舞。 吸了吸鼻子,许清朗默然的站起身。 他往外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看,地上有一摊钱。 呵, 我缺钱么? 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时,路上几个路人见许清朗走了,下意识地向这边靠拢打算捡钱。 许清朗再度停下脚步, 快速地向原来走去, “我不缺,但那货缺,他要是知道我为了一点所谓的脸面连地上的钱都不要,肯定会骂死我!” ………… “阿嚏!” 书店里,看了半晚上报纸的周老板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老板,你感冒啦?”白莺莺有些关切地问道。 “嘿,应该是谁想他了。”老道在旁边掐指一算,“啧啧啧,应该如此。” “地上有点脏了,要再拖一遍。”周泽缓缓道。 老道马上拉下了脸,很苦逼地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这时,一辆保时捷在书屋门口停下来,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精致的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自上而下,都显露出一股子的雍容。 “哇哦,好漂亮哦,真像出水芙蓉。”白莺莺在旁边感叹道。 这个也正常,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漂亮,属于那种越看越有魅力的类型。 “芙蓉上的露珠还没擦掉呢。” 周泽笑了笑, 女人脸颊带春,眼里带水,身上带着一股子松散劲儿,像是刚刚经历了春雨滋润的大地,孕育着心的生机。 “谁是老板?” 女人环视四周,问道。 周泽皱了皱眉,谁是老板? 这个在旁边端着咖啡的高中生少女会是老板? 那个在拿着拖把哼哧哼哧拖地的老农会是老板? 店里就三个人, 谁是老板? 你眼瞎啊。 周泽撇撇嘴,没理她,反正你是活人,又不是鬼。 结果,就真的没人搭理这个女人。 白莺莺去整理吧台,老道继续拖地, 周泽继续躺在沙发上葛优躺。 “我有事,找你们老板,是王轲介绍的。” 提到王轲,周泽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女人看见周泽,走了过来,在周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直接开口道: “我丈夫最近遇到了些心理问题,总是觉得自己见到了鬼,我请王医生看过了,王医生推荐我来这里找你,他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周泽没回答女人,而是拿出手机,他准备把王轲骂一顿,当初说好的不给自己这边找事儿的,接过又给自己推来一件破事儿。 合着以前的承诺是放屁? 对朋友的帮助和关怀,也是有限度的,毕竟周泽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活雷锋。 还没拨打好电话, 茶几上被女人丢上来一张银行卡。 “这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是003003。” 周泽拨打电话问责王轲的进程被打断了,周泽觉得很愤怒,没看见我正准备打电话么? 你给茶几上丢一张卡,说里面有一百万还报出密码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家女仆随便丢出一件陪葬品都好几十万? 你不知道我家拖地的老汉随便开场直播卖卖冥钞分分钟收入爆表? 你没看见我家请的厨子都有二十几套房? 周泽放下了手机, 伸手, 拿起了卡。 唉, 自己还是太烂好人了,太看重朋友情谊了, 朋友的忙,自己还是得帮啊。 “这是订金。” 女人补充道。 周泽的手抖了一下, 唉,伤还没好利索,这身子就是有点虚,手随便拿个小卡片都开始抖了。 “莺莺,客人来了,怎么不上咖啡?”周泽很不满地对吧台喊道。 “来了!” 白莺莺马上端着咖啡过来。 女人很平静地看着周泽,她很享受那种拿钱把人砸屈服的感觉。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用手里的金钱无往不利。 “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丈夫多大了?”周泽问道。 “他今年九十三。”女人回答道。 周泽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两眼女人。 “对,我就是看中他的钱和遗产才和他在一起的,然后我跟他说我们是真爱,老头子自我感觉良好,信了。”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的坦诚。” “我不坦诚,你也会向那方面想的。” 女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没放糖。” “我不喜欢放糖。”周泽说道。 女人放下咖啡,“总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的丈夫,他最近太疑神疑鬼了,弄得夫妻之间的正常生活也没办法进行。” “噗……” 喝咖啡的周泽被呛到了。 白莺莺拿着纸巾细心地帮老板擦嘴,然后退开。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希望他早点嗝屁才对。” “嗯,他原来快死了,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床,但就是他喊着见鬼那阵子开始,他的精神头明显比以往好多了。” 女人有些发愁地继续道: “照这样下去,我觉得他可能暂时还死不了,我说的,是自然死亡。” “我明白,然后呢,你请我的用意?” “解决他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管他是精神病版本的老年痴呆还是真的有鬼在缠着他,我想让他恢复正常,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躺在床上安静地等死。” “好,我同意,我会尽力治疗好你丈夫的病。” 女人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虚伪。” “对了,你丈夫有没有说过缠着他的,是谁? 我的意思是,缠着他的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否认识?” “他前妻,他儿子,他女儿,他孙子,他孙女,以及他曾孙,曾孙女。” 女人掰着手指头数着, “很多很多人。” “抱歉,他们是已经?” “五年前,他们一个大家族在游轮上举行聚会,然后遇到了事故,游轮沉了,船上人无一生还,也就是他一家子除了那天正好上岸谈生意的他,全都没了。” “唔。” 周泽闻言,点点头。 这样来看的话,那老头是被亡魂纠缠还是心理压力过大影响的精神问题,两者都很有可能了。 “那你和他结婚多久了?” “五年。”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回复。 周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手里则是不停地掂量着这张银行卡。 这是一潭浑水,不,很可能是一个粪坑, 自己走过去,很可能会弄脏了自己,至少,会让自己闻到臭气。 “订金一百万,事成后五百万。”女人看着周泽,光滑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到了周泽的手背。 白莺莺在旁边看着嘟起了嘴,年纪这么大了,还勾引男人! 莺莺是没想过,论年纪,书屋里其他人包括老道年纪都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大。 “外加我和你上三次床。” 女人补充道。 白莺莺脸色更难看了, 甘霖娘! 凑表脸!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女人的手挪开, 道: “把后一个条件取消,换成八百万,如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女人给了名片,约定了时间,也给了地址,意思是让周泽在明天中午的时候去她家拜访。 女人刚走,白莺莺就站在周泽身边,怯生生地道: “老板,明天能不能让老道看店,我陪你去。” “嗯?怎么了?” “你看你,老板你现在还受着伤,老道那点功夫对付普通人还可以,对上鬼除了摸裤裆就没其他本事了,带他不安全,还是带我吧。” “…………”拖地老道。 “可以。”周泽点点头,表示同意,其实,从上次白莺莺单挑完爆那头尸魅来看,白莺莺的战斗力其实真的很强。 “没事哒,老板那方面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担心个啥子哟。 虽说一百万睡一次女人确实是太贵了,但那种极品一百万睡一次还真不亏,你看,连这个老板都放弃了。” 老道拖好地,擦了擦汗,安慰白莺莺道。 虽说老道没成家,也没结过婚,但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 “老道。”周泽端起咖啡喊道。 “在,老板,啥事儿?” “地板脏了。” “脏,不可能滴,额刚都拖好咧!” “哦。” 周泽手中的咖啡杯子轻轻一斜,里面的咖啡洒落了出来,溅在了地上。 “现在脏了,再拖一遍吧。” “…………”老道。 到了后半夜,周泽就上去休息了,许清朗是快早上时才回来的,喝得酩酊大醉,回书店后直接上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第二天上午周泽醒来时,许清朗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他人呢?” 周泽看着面前的外卖早餐,一看就知道家里的厨子旷工了。 “昨儿个喝醉了,还没起呢,回来时一身酒味。”老道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了早餐,换上了一身休闲装,周泽侧过头,对白莺莺喊道: “把我拐杖拿来。” 白莺莺和老道在吧台后面争论着什么,听到周泽喊她,马上拿着拐杖跑了过去,然后对老道拼命地使眼色。 “怎么了?”周泽问道。 “没,我让老道记得晚上喊老许起床做饭,老板你还在养伤,吃外卖没营养的。” “没事。” 拄着拐杖,在白莺莺的搀扶下,周泽走出了书店,打车离开。 而站在吧台后的老道有些无奈地挠挠头,伸手拉出了一个电动轮椅。 他为了拍老板的马屁,在老板上次在盐城开无双之后马上就订了这一台电动轮椅,刚才还想着作为一个意外惊喜的礼物送给老板呢。 谁知道那头僵尸坚持不肯让自己送出来,还说送出来自己可能会死。 哎呀呀, 这头女僵尸现在真是越来越爱吃醋了,贫道是男的,难不成还能跟你争宠? 居然还敢用杀我威胁我。 想着,老道有些无奈地伸手按了轮椅上的一个按钮, 轮椅开始播放音乐: “呜呜呜呜呜………小嘛小二郎,背着个书包上学堂…………” 一边放着音乐轮椅还自动地开动起来,在原地打着转儿。 欢快滴很,欢快滴很。 “等老板晚上回来再送吧。” ……………… 打车到了住址位置,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入眼不是什么豪宅,而是一个建造在乡下的民居。 三层楼,有一个自己的院子围墙,虽然这种房子住起来很宽敞也很自由,但实际上并不算贵,至少比起那个女人随便丢一张卡就是一百万的手笔来说,住这里,好像是有些不搭。 按了门铃, 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居家衣服系着围裙的女人,打开门后,周泽才发现这个比良家妇女还要像良家妇女的女人,就是昨天来自己书店的那位。 人靠衣装马靠鞍,女人现在看起来,至少是在气质上,和昨天完全是判若两人。 “请进。” 女人微微低头,示意周泽和白莺莺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我丈夫犯病后,就要求住到了这里,这里以前是他的老家,以前一直当祖宅,几十年不住了,前些年翻修重新盖了这栋房。” 周泽点点头,同时走入了厅堂,厅堂里的布局也很普通,和普通人家里一样,朝南墙壁上挂着一幅神像,画的是谁周泽还真不认识。 然后摆放着香烛,另外还有一张桌子。 “我丈夫在二楼,请跟我来。” 女人低眉顺眼,似乎这是她在家里的形象,一个完美的居家好妻子。 白莺莺一直盯着她,虽然她对老板有信心, 但, 呵,男人! 走楼梯上去,到了二楼,刚推开阳台的门,周泽就看见阳台过道里贴满了符纸,各式各样的都有。 白莺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泽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怕。 这些符纸,都徒有其表。 向里走,第二间房门被推开,周泽看见里面是榻榻米的格局,一个头发花白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头儿坐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和谁在聊着天、说着话。 周泽还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从大门口位置,哦不,确切的说是从大门外的马路上开始一直到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着监控视频。 估计哪怕是卫生间,也是一样。 所以,在这个地方,女人得一直装下去,老头对自己的遗产肯定有后手,有钱的人,不至于太蠢。 周泽在老头旁边坐下来,伸手拿起一侧的红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是个会享受的主儿。 老头应该是在和自己的曾孙女曾孙子“玩着”,嘴里不停地发出逗弄小孩子的话语,还在给他们讲着故事。 周泽靠在旁边听着,目前来看,老头应该是精神上出问题了,因为周泽并没有看见这个屋子里有鬼。 白莺莺站在门口,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烦闷了,走到了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农田风景。 女人端过来一些点心走过来,送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然后拍拍手,喊道: “老爷子,这是你曾孙儿吧?” “啊?”老头儿的眼神有些浑浊,但在这股子浑浊里,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女人之前说过,自己的丈夫已经卧病在床了,就等着他咽气自己好接收遗产,现在倒好,老头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正常无比,但精神头却一天比一天好,能吃能动能下床了,说是回光返照,但是不是太持久了? “对,我曾孙儿,来,军军,叫这位叔叔。” 老头示意面前的“曾孙儿”走过来。 “哎,真乖。” 周泽赞叹道,哪怕他毛都没看见。 接下来, 就是周老板和老头的闲聊时间,老头聊到了他的生意,讲着自己以前是如何如何中年起家的,之后又是如何如何让家里日子过得好起来的。 周泽一开始没做太多的了解,但后来才知道,老头祖籍是通城,但年轻的时候就偷渡去了东南亚,在那里发家的,后来改革开放后就回来了,断了以前的走私生意,洗白了身份当了归国华侨进行投资。 说真的,这老头也算是一个小传奇,他的发家史也能写一部励志鸡汤自传。 周泽听着倒是津津有味,老头儿还让他的曾孙女曾孙子表演古诗文背诵和唱歌,周泽还是毛都没看见,但还是鼓掌叫好。 整个过程,有点像是那些小鲜肉拍电影抠图一样,替身在那里拍戏,之后再后期把脸贴上去。 聊着聊着,女人又来了。 “老公,周先生,午饭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 老头闻言,之前的和睦一下子失去,整个人变得凶狠起来,这凶狠看起来有点像是色内厉荏,总之很是畏惧地吼道: “他们都在下面,他们都在下面,我不去,我不去,他们都在下面等我!” 老头喊着喊着就在榻榻米上蜷缩了起来,一副宝宝好怕怕的感觉。 女人有些无奈,看向周泽,示意周泽可以下来用餐。 周泽起身,和老头告别。 刚准备走,手就被老头攥住。 老头很认真地道:“别下去,他们就在下面,他们就在下面,他们是海龙王派回来的,会吃了你的,真的,你下去你就没命了!” “嗯,放心,我是孙悟空派来还金箍棒的,放心。” 周泽伸手拍了拍老头肩膀,趁着老头咀嚼自己刚才那句话时,他脱身而出。 三人一起从阳台向楼梯口走去, 女人小声地问道:“有办法治疗么?” 周泽摇摇头,道:“让王轲给看吧,这老头估计是心理有问题了或者是罕见一类的老年痴呆,他身边没有鬼。” “那订金不用退了,吃了午餐再走吧,我比较擅长法国菜和日本料理,中餐水平只能说一般。” 如果有鬼的话,周泽会看见的。 只可惜了,这笔买卖做不了了。 “回来!回来!” 老头忽然站在房间门口喊道。 周泽回头看了一下,继续和女人往下走。 “那订金不用退了,吃了午餐再走吧,我比较擅长法国菜和日本料理,中餐水平只能说一般。”女人谦虚地说道。 下了楼梯,就到了厅堂,别说,周泽还真想尝尝女人的手艺。 所以说,能嫁入豪门达成老夫少妻的成就,没点真本事还真的很难,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你想躺在宿舍床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幻想那就基本只能永远是幻想了。 只是, 当周泽拐弯进了客厅时, 他愣住了。 身后的白莺莺也愣住了。 厅堂里的那张桌子四周, 坐满了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四代同堂。 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 每个人都盯着面前的饭碗,每个碗上面都倒插着一双筷子。 同时,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不时的有水珠从他们的下颚和衣摆位置滴落下来, 客厅地板上早就湿了一片, 像是刚拖了地一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别拿村官不当干部! 周泽嘴唇微张,然后下意识地攥住了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女人。 女人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周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周泽轻轻扭了扭脖子, “你这家里,真不干净。” 女人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我相信你不是江湖骗子。”女人很认真地说道,“况且,不过是几百万而已,被骗一下,也无所谓。” 这话, 扎比了啊, 好刺耳。 几百万就跟几百块一样,就买个心安? 败家婆娘。 周泽心里替楼上那位老头默哀,年纪大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自己好不容易拼下的家业就全都落这个女人手里? 好在,周泽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雇佣自己的是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去多生事端。 当然,在身边白莺莺的眼里,此时的周泽和这个女人,真的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活脱脱的新世纪翻版武大郎和潘金莲。 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老板和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反派角色! “你丈夫,不是精神失常,是真的有脏东西在这里,钱的事情先不提了,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再慢慢聊。 莺莺,带她上去。” “老板,你一个人…………”白莺莺不想上去,老板现在可受着伤呢。 周泽这时候很想拿中指戳一戳自己这女仆的脑门儿,自己出事儿不打紧,要是这女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尾款找谁要去? 女人很听话,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至少表现出了一种“我相信”的态度,主动地往后退。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啊,懂事儿,会变化气质,床上荡,床下淑,会做饭会演戏,还能装作善解人意。 周泽又看了一眼白莺莺,唉,自家莺莺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白莺莺在周泽严厉目光之下,只能陪着女人上楼去,她需要保护这个女人和那个老头。 接下来,整个厅堂就只剩下那一家子和周泽了。 这些人,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像是小学生上课一样,坐得比比直直的,连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婆也是一样。 那个老太婆应该是楼上老头的原配吧。 寻常人哪怕有故去的亲人灵魂不散回来看看,至多也就一两个吧,这老头倒好,一家子,四世同堂,周泽数了数,居然有二十来号人。 省亲团的规模确实巨大,难怪老头吓成那个模样。 如果是老伴儿回来或者一个子女或者一个孙女儿回来,那还能接受,但这一大家子一起回来,换谁都得吓得炸毛。 拄着拐杖,周泽靠近了他们,越是靠近,周泽就越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的感觉在不断的袭来,四周的空气中也带着浓郁的咸湿。 老头这一家子,据说是因为游轮出事而葬身大海的,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周泽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一家子,算一算,也是一笔不小的业绩了,自己正好可以收走。 “咕嘟…………” “咕嘟…………” 周围开始传来水声, 水声是从这些人脖子里传来的,大到老太婆小到几岁大的孩子,他们的脖颈位置都鼓胀起来,像是一只只胀气的青蛙。 紧接着, “呕…………” 厅堂里,所有人都开始呕吐。 浑浊且带着泥沙的海水从他们的嘴里吐出,还带着一些死鱼死虾! 之前的厅堂只能算是像被刚刚拖了地一样, 而现在, 则像是一个海鲜市场,散发着浓郁的海鲜腥臭味,像是情侣酒店的某个房间被连续使用了一个月而从没换过床单的味道。 周泽伸手捂着鼻子,抬起脚,却发现海水一下子蔓到了自己的脚踝位置。 厅堂里像是一个蓄水池,而这二十多个人则像是水池边缘位置的二十多个水龙头,正在往里面放水。 水聚而不散,慢慢地充斥起这个厅堂。 周泽靠过去,一只手按住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指甲生长出来,对着对方的肩膀直接刺了下去。 “滋滋滋…………” 油锅煎炸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身上开始升腾起浓郁的黑烟,但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完全任凭周泽施为一样。 “嘎嘣…………” 一声脆响自周泽脚下传出, 而后, 一条青色的皮带缠绕住了周泽的手臂,周泽下意识地后退,这条皮带很是灵动,直接窜了过来。 等皮带的一端抬起,和周泽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分米的距离时,它静止住了。 这哪里是皮带,分明是一条通体发青的海蛇。 海蛇吐出信子,它掌握了绝佳的攻击态势后,却停止住了,似乎只是为了威慑一下周泽。 周围的水,开始越来越多,那二十多个人肚子里的存货像是根本就吐不完似地,此时,客厅里的水位已经到了周泽的腰部位置了。 这是假的,但这又是真的。 周泽可以选择离开这种感觉,然后选择离开,但这意味着自己认输了,主动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不说那劳务费能不能拿的到,就说这一家子的亡魂,自己也没办法拿去换业绩了。 “啪嗒……” 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也被水冲了下来,慢慢地漂浮到了周泽的身边。 周泽之前就觉得这神像有些奇怪,因为一般人家里厅堂里挂神像也就挂个弥勒佛、观音或者财神爷的居多,但眼前这一幅画里的神,明显不是大众类的。 画像中是一个男子,身体像鱼,但是有人的手足,乘坐双头龙,肯定是神,但普通人家基本没有挂这个的,这相当于是非主流了。 这时,海蛇似乎是在慢慢地收缩身体,周泽的手腕上也感知到了一种钳制力,这是警告,第二次警告。 警告周泽, 这件事, 他不需要插手。 那幅画慢慢地冲到了周泽的面前,触碰到了周泽的身体。 周泽微微皱眉,用力地思索,终于,他想到了这画像中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所以,还真的得感谢自己当书店老板后书看得比较多,每天没事做就坐在楼下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看书,而且着重恶补了一下古代的志怪故事。 这是……海神! 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提到海神似乎第一个想到的是妈祖,或者是波塞冬,然而实际上,中国神话体系中,其实有一个更古老的海神。 《山海经、大荒东经》的一段记载:“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guo。黄帝生禺guo,禺guo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guo处东海,是为海神。” 古老的海神,其实,再联想一下楼上的老头是做海上走私生意起家的,家里挂这幅神像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是什么意思? 一群死在海上的亲属亡魂在五年之后忽然回归复仇? 是谁带他们回来的? 是谁准他们回来的? 死得很偏僻再加上是横死的人,他们的亡魂其实是很难回来的,所以民间风俗的烧经烧纸钱时有一个不可忽略的环节,那就是“唤魂”,意思是让自己要祭奠的人亡魂回来,享受后人的祭奠香火。 而这种死在海里的人,他们要么就是直接进了地狱,哪怕能残留成亡魂,也跟《加勒比海盗》似地,只能在海底沉沦或者跟随个什么鬼船飘来飘去。 现在,这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回来了,坐得端端正正,找老头来省亲了,没有外力在后面推动,没有某一方的默许, 可能么? 难道, 真的是海神发怒了? 老头那一家子人死得有蹊跷几乎是肯定的,而且老头在那一年就娶了这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某一方大神发怒了,来行惩戒报应之事, 自己一个小小的鬼差, 好像还真的没有资格去阻拦吧? 而且,还是为了“赚钱”这种事去和一个海里的存在对抗, 是不是有点傻? 周泽抬起头,那个女人和老头应该在楼上吧,那个女人想要老头自然死亡好继承遗产,鬼神之物也不会被监控拍摄到。 “哎,哥们儿,商量件事,能让那老头死得自然一点么? 然后,楼上那个老头的续弦,我把她带走,可以么?” 周泽对着画像问道。 “滋!” 海蛇忽然发怒了, 直接张开自己的獠牙对着周泽的胸口咬了过来。 周泽目光一凝,他一直防备着这条蛇呢,当下指尖攥住了蛇尾,舌头就在距离周泽胸口几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连谈都没得谈么?商量的余地也给一下啊,大哥。” 周泽苦笑道。 虽然我是个鬼差,是最低级的阴司干部,但好歹也是干部啊,别这么无视我啊大佬。 “滋滋滋滋!” 海蛇疯狂地扭动身体, “吧唧”一声, 蛇身直接断裂,蛇头飞到了周泽胸口位置,当下咬住了周泽的身体。 刹那间, 周泽感知到的不是自己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灵魂的绞痛,仿佛自己灵魂被蛇的獠牙刺出了两个洞一样。 冷汗当即流了出来,周泽半跪了下去,一只手撑着地面好让自己不跌落进“水”中。 “呼…………呼…………” 蛇头被周泽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黑色的指甲直接将蛇头给捏碎。 “不讲理了啊…………” 周泽喃喃自语,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眸深处,有黑色的光芒在流转, “那我倒要看看,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从海上跑到陆地上来装逼!” 第一百六十章 海神的愤怒! “我说,小妹妹,你们老板的兼职,是不是当道士或者和尚?” 阳台位置,女人取出一根细烟,默默地吸着,她在家里在监控之下是不会吸烟的,会一直刻意地保持自己好太太贤惠的形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她有些心烦意乱,想要靠香烟来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弄反了,开书店才是兼职。”白莺莺回答道。 “哦,真有趣。” 女人伸手帮白莺莺整理发髻,柔声道: “他是给你洗脑了么,你这么崇拜他?” 白莺莺用一副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女人。 女人摇摇头,她是不信的,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既然是王轲推荐的人,她愿意花几百万砸个水漂试试。 老头子蜷缩在房间门口,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白莺莺,招手喊道: “进来啊,快躲进来,他们会来的,他们要来的,真的要来的!” 女人没理会自己的老公,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白莺莺更没有搭理他,她在担心下面的老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板刚刚在盐城开过无双了,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也就是所谓都技能冷却时间还没过,危险系数自然也会因此增高。 “砰!” 楼下客厅的门被推开, 一身冷汗的周泽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是被冷汗打湿的。 “呼呼…………呼呼…………” 躺在地上的周泽用力大口地呼吸着,似乎空气对于他来说,很是宝贵,无比的珍惜。 “老板!” 阳台的白莺莺有些着急地喊道。 周泽踉跄地爬起来,捡起身边摔落的拐杖,对着上面摆摆手,示意白莺莺别下来,然后再度走入了客厅。 大概十分钟后, 周泽再度滚了出来,这一次,周泽躺了足足五分钟才慢慢地爬起来,再度拄着拐杖站起,周泽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的。 “老板…………” 白莺莺又喊道。 “别下来,保护好他们,我就不信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周泽继续向里面走去。 女人吐出一口烟圈,道:“演得真逼真。” 显然,她觉得周泽在演戏,就像是那些做法事的道士一样,无非是为了取悦观众然后获得收益。 “额…………” 女人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白莺莺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双脚已经离地,这个高中生女孩只是用了一只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自己举了起来。 “这不是演戏。” 白莺莺很严肃地说道: “如果老板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放心,我肯定会迁怒到你身上。” “他……他自己……为了……为了钱……”女人艰难地反驳道。 “你是女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道理?”白莺莺反问道。 “什……么……” “那就是别跟女人讲道理。” ……………… 周泽再度走入了客厅,此时,客厅里基本被水给浸满,里面都是液体,但那二十几个人还在那里不停地吐着水。 当真是无穷无尽,货真价实的海量。 而那条一开始被周泽爆头的海蛇,现在变成了一条水蟒,木桶般的粗壮躯干,不停地在里面游来游去,给人一种磅礴的压力。 不过,仔细看的画,这头巨蟒身上也是血肉模糊了,很多地方连鳞片都不全,显然,在和周泽的一次次对拼之中,它也受创严重。 “嘶嘶嘶…………” 水蟒再度冲了过来, 周泽抬起头,咬着牙,双手探出去,指尖的指甲再度出现了血渍,显然又到了不堪重负的临界点。 他的身体因为前阵子在盐城刚刚受过消耗,现在也确实有些虚弱。 如果是自己全盛时期,周泽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 这只是一条海蛇,哪怕打着海神的名义,但也只是一条蛇,单挑的话,自己还不至于犯怵。 周泽担心的其实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海神这一号的存在,自己这次的选择,会不会触怒到对方, 当然,对方其实也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周泽是想认怂的,是想后退的,能不打就不打,虎须能不摸就不摸,但对方的态度太粗暴了,根本不给自己丝毫的台阶下。 周老板是爱钱,也爱业绩,但更爱命啊。 “嘶嘶…………” 水蟒的身体再度撞击到了周泽身上,周泽整个人摔倒在地,脸色苍白,但周泽的指甲却顺势刺入水蟒身体内,抓出了一颗红色的光圈,瞬间捏碎! 接下来,水蟒和周泽就一起躺在地上,互相盯着对方。 水蟒好几次想重新盘踞起来,却没能成功,周泽也想站起来,但站不动了。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输人不输阵,杠上了。 “你不累么?”周泽说道。 水蟒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周泽。 “真的是海神让你来的么?”周泽继续问道。 水蟒还是没有回应。 周泽深吸一口气,和人真的还能谈一谈,但和一头畜生, 怎么谈? 似乎是洞悉到了周泽的想法,这条水蟒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愤怒盯着周泽。 呵, 跟那只猴子一样, 能直接感应到人的心思么? “嗡!” 水蟒开始颤抖,一时间,它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但从它破碎的身体之中,开始涌现出一条条拇指大小的小蛇。 这群密密麻麻的玩意儿开始向周泽铺天盖地般涌来! “滚!” 周泽双手撑着地面,强行抬起头,十指指甲直接刺入了地板之内,一缕缕黑气被压榨了出来以自己为一个圆圈将自己护佑住,四周凡是触碰到黑气的小蛇全都被湮灭。 一人一蛇的僵持,似乎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硬撑着。 而就在此时,原先一直在当“水龙头”的二十多个人整齐划一地闭上了嘴巴,然后他们开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朝着周泽走去,也没有朝着水蟒走去,而是排着队,像是小学生晚上放学一样,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们, 要上去了! 周泽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了他们刺激让他们发动了还是因为自己来的真凑巧赶上了? “嘶嘶嘶…………” 一只悍不畏死的小蛇居然穿透了周泽的黑气,身体一压缩,然后崩了起来,直接钻向了周泽的耳朵位置。 周泽感知到自己耳朵那边一阵滑腻,那玩意儿还在使劲儿的往里钻。 但四周还有更多的小蛇,周泽不敢把自己的手从地板里拔出来,否则自己将会体验“蛇窟”的感觉,据说古代残暴的君王就喜欢玩这一套,把受刑的人丢入蛇窝里。 但是耳朵那边传来的恶心感真的太清晰了,如果不去阻止的话,天知道那东西到底能钻到哪里去。 通城有庙会的传统,周泽记得小时候孤儿院也组织大家去赶庙会,描绘里当时有一个棚里,两块钱一张票,一张被蚊帐笼罩着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身边就有好多小蛇。 女人会表演节目给买票者看,那就是捏着一条小蛇从自己鼻孔里塞进去,然后小蛇会慢慢地从她嘴里爬出来。 当时作为旁观者,觉得很惊奇,但周泽可不想自己也体验一次。 但周泽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阴阳冊他没带在身上,因为那玩意儿遇到快死的人会跟震动bang一样不停地颤抖搅得你心烦意乱。 对了, 自己还有一枚青铜戒指,但那戒指到底有什么用自己也不清楚,戒指带是带在身上了,但万一自己戴上去后反而把自己给玩儿死了那才真叫没地方哭去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 耳朵里那条滑腻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往里,奇痒难忍。 周泽只能下意识地斜靠自己的脸,用肩膀和手臂挤压自己的耳朵,以希望把那玩意儿给弄出来。 这时候,周泽忽然想到了自己左边口袋里好像还有两张鬼差证。 赌了! 双手从地板中抽出来,周泽快速地取出一张鬼差证,趁着四周的蛇群还没蜂涌而来前,周泽用自己带血的指甲狠狠地在鬼差证上用力地摩擦着,鬼差证上不停地升腾出青烟,而后这个证件开始龟裂,显然是废掉了。 但青烟还在升腾,就像是一根火柴被点燃了一样。 “啪!” 周泽将鬼差证向屋外丢去。 海量的小蛇瞬间舍弃了周泽扑向了外面的鬼差证。 似乎是因为那条水蟒分化得太多也太小了,导致每一个个体的智商也都被平均了,周泽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在逗狗玩儿飞盘一样。 还有刚刚正在上楼的那一家子也都发了疯一样冲下楼,跑到了客厅外的蛇群里,显然,鬼差证燃烧时所散发出的异香对于鬼物来说,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当下,周泽也没有放松或者停下来歇口气,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幅画像,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将其划开。 “嘶啦” 一声脆响, 画像裂开了,屋子里和屋子外的小蛇们也都开始慢慢地蒸发,那一家人也在慢慢地融化。 “啪!” 一阵阴风吹过,客厅门被关上了。 终于, 一切归于平静。 “呼呼…………呼呼…………” 周泽跪伏在了地上, 好累啊, 整个人都虚脱了, 不过, 现在看来, 好像海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周老板一时间满满的成就感,自我感觉良好无比的好。 “啪!” “啪!” 外面像是起风了, 风不断地冲击着门框, 一开始,周泽没当回事儿,但慢慢地,周泽发现不对劲了,这地板,竟然还在不停地摇晃和倾斜着。 周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墙壁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旁边, 伸手, 推开了客厅门, 外面, 赫然, 一片大海汪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中祭祀! 大海啊大海,你全是水…… 周泽倚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波涛汹涌,有一些无奈,也有一些头疼,颇有一种双方厮杀结束后从尸体堆里站起来结果发现迎面又出现了一群敌人骑兵的无力感。 仿佛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场笑话,是一次闹剧,一点意义都没有。 “老板!你快来啊老板!” 白莺莺这个时候在上面忽然喊了起来,似乎遇到了紧急情况。 周泽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然后试了试把手伸到外面,触感冰冷,格外真实。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假的,这肯定是假的。 又不是神话传说里的龙王爷水淹陈塘关逼死哪吒,周泽是不可能认为那个海神真的会发大水淹了通城,就为了找自己这个鬼差麻烦。 一是对方估计也没那么夸张的神通, 二就是哪怕他有,但也不可能敢这么做。 海水是假的,但问题来了,它能欺骗你的一切感官,能让你自上而下一切的感知都认为自己被溺水了。 这可以是一种催眠,但却超脱于催眠,鬼一般用这种手段去诱杀人,但这一位用起来,会更恐怖。 周泽相信哪怕自己现在做一个木板船漂出去,估计他能让自己在海面上漂十天半个月的没变化,活脱脱地让自己渴死或者饿死以及淹死。 扶着墙壁,周泽慢慢地走上了楼梯,白莺莺刚刚在喊他。 当周泽有些艰难地走出楼梯时,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并不是民居房的二楼,而是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 “老板,这里变样了。” 白莺莺站在甲板上对着周泽喊道。 “那个老头和女人呢?”周泽问道。 白莺莺之前被他安排到二楼保护那个老头和那个女人的,结果现在白莺莺是一个人。 然后,周泽下意识地向一侧的椅子那边坐了上去,长舒一口气,自己头顶还有一个遮阳伞,旁边还有饮料酒水。 周泽是真的有些累了,这具身体,被自己连番折腾之下还没散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现在真的是连动一下都能牵扯到身体的各个关节一起造反生疼。 “我不清楚,刚刚我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跑到游轮上来了。” 白莺莺环顾四周,继续道: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和我家夫人以前用的障眼法差不多,但真的好逼真啊,连空气里的咸味都是一样的。” 周泽点点头,端起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些冰水,喝了两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个游轮应该是五年前出事儿的游轮,你找找看,这里应该有那一家子。”周泽提醒道。 “那找到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会障眼法。”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既来之则安之吧,那位海神大爷想不罢休,那自己只能等着和应着,双方的体量,毕竟不在一个层次上。 其实,周泽一直以来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着,关键原因,还是因为那位海神位置太高,不屑于和自己聊聊,自然更不屑于和自己谈判讲条件了。 白莺莺听话地去楼上找去了,这个游轮有三层,中间甲板一层,上面一层,船舱位置一层,很快,白莺莺从上面下来,道: “上面没人。” “那就再下去看看。” 白莺莺又下去看了一下,之前周泽上来时,下面其实还是客厅的原貌,但是当白莺莺在下去时,就变成船舱的位置了。 “老板,还是没人。”白莺莺检查完上来喊道。 “没人?” 这让周泽也有些不可思议。 “对啊,下面每个房间我都去看了,确认没人,连一个船员都没有,这艘游轮就自己停在海面上。” “这不应该啊。” 周泽喃喃自语, 那些位置比较高的人,总喜欢玩什么因果循环的把戏,因为这样显得更有B格一些吧,正如菩提老祖给孙猴子后脑位置敲三下。 之前,看见海水,再看见游轮时,周泽是觉得海神老爷是想让自己等人看看五年前的那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或者说,海神老爷是想一边惩罚自己要惩罚的人一边还想要秀出一个高端操作,秀得你服服帖帖,在旁边只能拍手喊道: “哦,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居然如此, 666666666!” 但你现在只弄出个大海,再弄出个游轮,除了自己和白莺莺以外,就没龙套了? 这个剧本还怎么进行下去? 难不成是海神老爷电量不足,所以只搞了一半下面一半搞不了了? “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周泽只能咬牙站起来,先往下面走去,白莺莺则是去上面再检查一遍。 千万不是电量不足弄出个半成品啊。 周泽只能在心里这样喊着,因为如果人家只是搭建个舞台,海神老爷想在自己这个鬼差面前秀一把,那最坏的接过就是海神成功了,秀了自己一脸,然后该死的人就死去吧,自己也没能救下人,尾款也就没消息了,但之后也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如果是一个半成品,这个剧本还怎么演下去? 自己和白莺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这里? 天知道这个幻境能维系多久的时间,自己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白莺莺可能懂一点,但也只是个半桶水,总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待个大几十年一甲子的,等白莺莺修炼得更牛逼一点,或者自己也再进化一点才能出去? 这段时间,没有酸梅汁就算了,连饭都没有,自己这个身子,可抗不了这么久不进食。 想着想着,周泽居然还特意把头伸到舷窗那边向着海面下面看看。 有没有鱼? 如果有鱼的话,自己还能靠吃鱼为生。 但这一看不要紧,周泽赫然发现在船身侧面下的水面位置,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下面盘踞着,像是水草一样,不停地随着波浪飘荡,但却一直不离开甲板位置。 周泽下意识地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拐杖想要到水里挑一下,但没成功,反而差点让自己也摔到海里去。 以现在自己这个堪比七八十岁老爷爷的身体状态掉下去,就真的只能溺死了,连扑腾几下做垂死挣扎的姿态都够呛。 “莺莺。” 周泽对着上面喊道。 “蹬蹬蹬…………” 白莺莺很快地跑了下来。 “老板,怎么了?” “你去水里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周泽指了指下面说道。 白莺莺探头看下去,也注意到了那一团黑色的水草,当即纵身跳了下去。 姿势优美, 动作标准, 水花很小。 落水后的白莺莺借着惯性继续往下潜伏,周泽则是在上面等待着。 大概半分钟后,白莺莺浮出水面,此时,女僵尸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且连肤色都有些泛白,周泽可不认为陪着是因为海水温度太低白莺莺给冻的。 僵尸怕冷? 可能么? “那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老板,他们…………他们………………” “快点说啊。”周泽催促道。 这关系到自己和白莺莺能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他们都在下面呢,老板,一家人,全都在下面。” 白莺莺对着下面指了指。 “都在下面?”周泽有些惊讶,同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下面的黑色水草道:“这是头发?” “对,是头发。”白莺莺肯定道。 “他们都淹死了?” “额…………” 白莺莺露出了一个很呆萌的表情,有点纠结,有点为难,也有点无措。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自己拐杖长度不够,周泽恨不得此时举起拐杖敲一下她的头,都这个时候,你还泡在水里,居然还卖萌? “老板,你跳下来自己看吧,不是很好描述啊。”白莺莺干脆这样说道。 “…………”周泽。 我能跳下去,我刚怎么不直接跳下去而是喊你来? “老板,你下来吧,我接住你。”白莺莺张开了双臂,“下面的东西,真的得你自己来看才行。” 周泽犹豫了一下,干脆丢下了拐杖,然后翻身真的跳下了甲板。 “噗通”一声入水, 然后周泽被白莺莺抱住。 “老板,你深呼吸,我带着你下潜,如果你要换气就掐一下我的胸。” “…………”周泽。 紧接着,白莺莺在看见周泽深吸一口气后,直接带着周泽下潜,她的身体素质很强,甚至完爆那些游泳运动员,所以哪怕带着周泽这个累赘,但是在水下也依旧来去自如。 等进入水面之后, 周泽先看见的是依靠在船身侧面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一个大铁笼子, 在这个铁笼子里还固定着一个很大的供桌,供桌上有神像牌位,赫然是那位水神老爷的,甚至连上面的贡品也就被固定在那里,让起在水下也依旧和铁笼子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 同时, 在铁笼子里面, 二十多号人, 男女老少, 不断地随着波涛在铁笼子里随波逐流, 一些人在下面 一些人在中间, 有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岁的女人最可怜, 她的头卡在了铁笼子最上面的缝隙位置,被意外地固定住了, 然后她的头发延展出去, 在上面, 飘啊, 飘啊………… ——————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龙身体有些不舒服加上有点事情,更新晚了,接下来在凌晨还有一章。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人家真的好怕怕呢! 周泽看得很是震惊,这个排场,太大了吧。 哪怕是电视作品里那些道士摆个供桌祭祀一下也没这么大的牌面,普通庙里祭祀弄点水果再弄个猪头就已经算条件很不错的了。 而这里, 是活人祭! 二十多个活人, 那一家子, 被人为地放置在这里,当作了贡品,向海神进行祭祀! 周泽经历特殊,地狱也去过,两辈子以来,人和鬼都见了不少,按理说,能够让他心神震动的事情,真的不多了。 但眼前的画面,却让周泽在刹那间心神失守。 要知道,这里面不光是有头发全白皮肤褶皱的老妪,还有很小的孩子,这些人,本该都有自己的人生,本该都有自己的欢声笑语,但是现在全都被禁锢在这里,甚至,他们都没办法像是鱼儿一样自由地漂泊,只能随着浪涛从笼子这一侧撞击到笼子的另一侧。 哪怕是死后,他们也是被圈养着! 祭祀和布置这一切的人,仿佛生怕自己精心准备的贡品洒落出去导致海神老爷没吃得全吃得不舒心吃得不饱一样,贴心到如此地步。 “咕嘟…………” 身体现在有点差,导致憋气的时间也比较段,周泽伸手抬了抬白莺莺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腕,示意她把自己带上去换气。 然而, 白莺莺无动于衷,像是毫无感觉。 周泽掐了一下的手, 她依旧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周泽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仍然浑然不知的样子。 周泽侧过头,瞪着她。 结果发现白莺莺居然闭着眼! 我看不见, 人家看不见啦看不见。 周泽右手食指的指甲长了出来, 白莺莺身体忽然一颤, 马上抱着周泽上浮, “呼呼…………呼呼…………呼呼…………” 换气之后,周泽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他也没去计较白莺莺刚才的小心思,直接道: “上去吧。” “好嘞,老板!” 白莺莺也没提刚才的事情,然后,她像是个小型金刚一样,右手臂环绕着周泽的腰部直接将周泽像是布娃娃一样夹起,另一只手抓住船身,直接爬了上去。 干净利落,轻松写意。 周泽先坐在椅子上,一边顺着气一边也是等着自己衣服上的水掉一些,不然衣服太重,穿着有点吃力。 “老板,刚刚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家夫人不是以前和书生偷情被发现后浸猪笼的么?” “额…………” “有人拿活人当祭品,给海神上供。”周泽说道。 “当祭品?上供?”白莺莺很是吃惊,即使是僵尸,也觉得这种事情太残忍也太惨绝人寰了。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这里,下面还有一个铁笼子里头都是尸体,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而且我心里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和那个老头或者那个女人脱不开干系,最起码,那个老头在里头绝对有份。” 为什么老头肯定有份? 那个狐狸精就可能有例外? 白莺莺心里这般想着。 就在此时,起风了,风还很大,原本平静的海面一下子波浪滔滔,导致这艘游轮也在不停地来回摇摆,像是随时都可能倾覆一样。 周泽继续坐在椅子上,老实说,他现在有些无可奈何,如果自己现在是一个判官,说不定还能有和对方对等交流的资格,但现在的自己,很明显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海神老爷,在传统观念里,到底是算好的还是算坏的一方? 他是接受了祭品,给予了祭祀者相应的回馈,还是祭祀者的这种行为让他感受到了愤怒和被亵渎,所以特意来惩罚他? 到了他那种层次,传统的是非善恶观念应该很难去约束他的行为了吧? “哐当…………” 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击过来,这艘游轮的摇摆幅度也在越来越大,白莺莺双脚站定,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也帮周泽稳定在了甲板上。 “老板,这船要翻了。” “我知道。” 周泽扶着白莺莺的手臂勉强地站起身,当他的视线看向前方时,却发现前面好像有陆地,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岛,一个面积不算小的岛屿。 “哗啦” 一声机械摩擦的刺耳声音传来,这艘游轮终于承受不住,整个地翻了过来,白莺莺眼疾手快,在游轮倾覆前抓着周泽跳入了海中。 所以说,周泽是幸运的,很多溺水者在溺水而亡之前,是多么希望他们身边,也有一只白莺莺。 白莺莺一边游动一边让周泽的头得以保持在水面上得以呼吸新鲜空气,周泽就像是袋鼠妈妈胸前袋子里装着的小袋鼠一样,被精致得呵护着。 只能抬着头,一边呼吸一边吐出飞溅到自己嘴里口鼻中的水花, 一边……望天。 终于,白莺莺上岸了。 周泽躺在沙滩上,重重地喘着气。 “老板,那边还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白莺莺忽然伸手指着那边海滩上说道。 周泽侧过身看去,果然,在那里躺着一个青年人,身上穿着很破旧的衣服,如果说自己之前是一条咸鱼的话,那么那一位,就是即将被烤干的咸鱼。 “我去把他杀了。” 白莺莺本着扼杀一切危险苗头的方针说道。 周泽伸手按住了白莺莺,摇摇头,同时道:“你没感觉到,那个家伙有点面熟么?” “面熟?”白莺莺使劲地看去,终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他和那个老头长得好像,是那个老头的儿子?哦不,或者是孙子。” “不像,也不应该。”周泽否定道。 此时,在海水之中,有一条蟒蛇爬了出来。 这条蟒蛇,周泽也有些眼熟,真的好像之前和自己拼杀过的那一位,只不过那条蛇现在看起来小了一些,身上的鳞片也没有之前那般厚重。 蛇慢慢地攀爬到了年轻男子的身上,它身上没有任何的杀机和凶气,而且,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身边还有周泽和白莺莺两个人一样,只是盯着自己下方的这个人看。 “老板,这条蛇快成精了。”白莺莺忽然开口道。 “我能看得出来。” 这条蟒蛇给人的感觉充满着一种智慧和拟人的情绪,有点像是周泽当初第一次见到的猴子。 蟒蛇张开嘴,没咬向面前的青年,而是咬中了自己的躯干,在自己身上咬出了一个口子,然后,蛇身在青年身上攀爬着,把自己咬开的伤口位置送到了男子嘴边。 一开始,蟒蛇的血只是慢慢地滴入男子嘴里,很快,男子像是恢复了一些知觉,开始主动去吮着蛇血,他脸上的气色也在慢慢地恢复。 终于,男子松开了手,发出了一声长叹,然后他睁开了眼,看见这条蟒蛇第一眼时,男子吓得全身颤栗。 蟒蛇没做什么停留,直接从沙滩游动回了海里,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渍。 等到蟒蛇进入海里远去之后,男子马上爬起来,对着蟒蛇去的方向连磕了好几个头念叨着什么,然后伸手捡起地上残留下来的一块蛇鳞。 “他在喊什么?”白莺莺问道,因为男子的方言有点重,白莺莺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在感谢海神对自己的搭救。”周泽回答道。 男子走入了小岛的树林里,消失不见。 “那么问题来了,老板,我们怎么离开?” 白莺莺歪着脑袋问道,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做鲁滨逊也蛮不错的。” 书店里有《鲁滨逊漂流记》,白莺莺抽空看了。 周泽觉得自家这女仆最近好像真的有点不正常,有点看韩剧看傻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海面上刚刚倾覆的游轮又出现了。 “哇,老板,船又回来了。” “我看得见。” 那艘游轮再度回来了,不过,游轮上这次有人,而且有很多的人。 一个老者坐在轮椅上,被侍者从船上推了下来,侍者是一个女人,脸上蒙着白纱,但从身段和气质上来看,这个女人也有点眼熟。 “胸那边下垂了一点,屁G那边也肥了一点,腰也粗了一点,老板,你再反向减一些回去,是不是和某人很像?” 是那个女人,那个老者的妻子。 船上下来很多人,老者坐在轮椅上,上面还吊着吊瓶,显然,老头已经时日无多了。 就在这时,周泽目光瞬间一凝,他看见在游轮上又走下来一个神父,一个亚洲神父, 是的,没错, 就是这货偷走的自己骨灰! 只不过,这个神父现在看起来有点年轻,皮肤也更白净,圆圆的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走到老人身边,老人伸手屏退了那个女人,女人走开,走得很远的位置,一些话,不方便她知道,她也很自觉和知趣。 老者像是在和神父说着什么,神父在旁边点头附和, 然后, 老者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片黑色的鳞片。 神父看了看鳞片,然后低下头,在老者耳朵边说着什么。 老者闻言,脸上先是露出了震惊之色,然后是挣扎之色,他像是在犹豫,在纠结,最后,老者看了看自己还在挂着的输液瓶又看了看远处站在那里的风情女子。 他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鳞片,青筋毕露。 然后咬了咬牙,一脸的暴戾之色, 同时,点了点头。 神父在旁边微微躬身。 “老板,他们说话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白莺莺有些无奈道,她试图往前走去靠近说话的老头和神父,但是她往前走多远,那两个人与她的距离就相对应的拉长多远。 周泽摆摆手, 道:“不用听了。” “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白莺莺有些不安。 “可以离开的。”周泽笑了笑,“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海神。” 白莺莺没看懂,但周泽看不懂了,是的,没有海神。 “哈?” “没有海神,只有一条被误以为是海神的蛇。”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空中,喊道: “你打不过我,你也被我弄得重伤了,这个幻境也保持不了太久了吧? 尤其是在我知道你其实不是海神之后,你这幻境威慑力就没了九成九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头弄死我?” “滋滋滋…………” 一条蛇头,在周泽身旁的沙土里慢慢地浮现出来。 四周的一切幻境都开始破碎。 周泽此时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白莺莺则是站在周泽旁边,四周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没想靠这个杀你…………” 被周泽用指甲抓得伤痕累累的蟒蛇居然在此时口吐人言,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尖锐。 “啧啧。”周泽伸手,在蛇头上拍了拍,然后仰起头,有些无奈地道:“你其实一开始是想直接把我杀了的,你没想到我能把你搞成这样,所以你换了方式,改迂回了。” 硬的不行,它来软的了。 “他该死…………”蟒蛇说道。 “我家里养着一条猴子,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语言,不过你这样子,显然活不了多久就要灰飞烟灭了,很可惜了。” “他该死…………”蟒蛇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 周泽确实是想到了猴子,想到了自己当初在医院里和那只猴子搏斗的过程,以及最后的结局,包括自己良心都因为那件事而“被吃”了。 同样的选择,但这一次,周泽的选择不同,他抬起了手,很认真地道: “那个女人,不该死。” 蟒蛇犹豫了一会儿,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然后,周泽把手放下,目光看向别处。 蟒蛇对周泽点点头,蛇信子在周泽手臂上蹭了蹭,而后蠕动着自己的残躯,向着楼梯那边爬去。 白莺莺有些不能理解,看着周泽,问道:“老板,那条蛇不是救了他么,当初它救了他,为什么现在它又要来杀他?” “很简单,一甲子之前,这条蟒蛇刚开窍,正在修行积累功德,所以它主动救了因为船只失事被冲到沙滩上快挂掉的年轻人。 年轻人活了下来,然后发达了,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变得很富有且很有地位,然后年轻人变成了疾病缠身快要死去的老人。 老人不想死啊,他还有很多很多的钱,他还想继续享受自己的人生。 对于其他人来说,除了医疗手段之外想续命基本没可能,但老人不同,他年轻时见过‘海神’,他把那条救他的蛇当作了海神。 所以,老头打算利用这个给自己续命,他觉得六十年前,海神救了自己一次,那么六十年后,海神应该能再救自己一次。 他还找了一个江湖术士……” 说道那个日本神父,周泽目光里闪过浓郁的杀机。 那个混账家伙,这一次,等自己伤势一恢复,必须要杀了他,不管到时候有其他什么事,都必须要杀了他! “那个神父,给了他一个献祭邪神的法门,那就是拿自己亲人的命,来给自己续命。” “啊…………”白莺莺惊呼道,“所以五年前淹死的游轮上的一家人?”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就是被老头特意安排过去献祭的,他把自己的发妻,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曾孙等等,全都当作了给自己续命的牺牲品。” “那然后呢?” “他成功了,因为他手里有那一个鳞片,而且,那个神父给的法子,并不是空穴来风,所以,他成功了。 你没看见么,老头五年前坐轮椅随时可能嘎屁,而五年后居然还能自己行走,甚至还能和自己的娇妻时不时地过一下夫妻生活。 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那意思就是这条蟒蛇和那个老头达成了协议?”白莺莺问道,“那为什么这条蟒蛇五年后又要来杀他?” 周泽摇摇头, “没有达成协议,蟒蛇是被坑了,被那个老头坑得很惨,它本来修行到一定的年头,走的是很正统的路子,但因为老头拿着自己的鳞片搞的那个献祭,直接让起被动地被打入天地不容的邪神序列,之前百年的努力基本都付之一炬。 就像是一口毒奶,蟒蛇在稀里糊涂中就被奶翻了。 甚至那条蟒蛇当初可能也因此出了什么问题,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得以解决部分,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拼着它自己生死道消,也要来陆地上找这个老头复仇! 当初是它救了他,但他却最后坑了它。” 白莺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说,根本就没有海神?” “我不清楚。” “那老板你这次放它上去复仇了?”白莺莺问道。 潜意思就是,上次的猴子,你可不是这么做的。 “我伤得很重,打不过它了,我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周泽解释道。 白莺莺嘟了嘟嘴,伸手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一条几乎被你打烂了的蛇,我能解决啊。 “你是一个小女孩,连老鼠蟑螂都怕,怎么可能挡得住它,对吧?” 白莺莺闻言,心领神会, 马上双手握拳扣住自己胸口,摇晃道: “嘤嘤嘤, 是的呢, 人家真的好怕怕呢。” —————— PS:这章五千多字,把故事写完再发出来,没断章。 然后,双倍月票活动开始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的话,可以投给《深夜书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必须死 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之前的大航海包括海岛等等,仿佛是南柯一梦,终归是,结束了。 妖精鬼怪之物,其实说句不好听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否则这个世界也不会以“人”为主角,但人性方面的缺失却总能给他们施为的空间,甚至,有些人就喜欢自己给自己作死。 周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带入到鬼的世界观还是人的世界观里去,实际上在很多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有些模糊,故而在很多的时候,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看他花开,看他花落,看人笑,看鬼哭; 什么事情,只要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周泽让白莺莺搀扶着自己又上了二楼,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哪怕是走到房间里时,周泽也仍然看见那个老头躺在沙发上正在酣睡着。 白莺莺有些不解,问道:“没死?” 那条蟒蛇可是被周泽放上去了,结果它没能杀掉人? 周泽摇摇头,人已经死了,老头印堂的黑气根本就掩盖不住,哪怕不是瞬间顷刻死亡,在之后几天内,他也会以极为痛苦地方式死去,受尽折磨。 女人躺在地上,裙摆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 周泽盯着看了一会儿, 白莺莺在旁边嘟着嘴。 少顷,周泽走过去,帮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们都在熟睡着,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相当于一场梦,但他们二人的命运,却早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的改变。 周泽又在这栋屋子里转了两圈,在一处墙壁后面,发现了半只蛇身,是小蛇,青色的小蛇,已经变成了蛇干了。 而且屋子的门也有些不对劲,上面刻画着不少奇怪的纹路。周泽让白莺莺帮忙把这些纹路都拓印了下来。 然后,周泽也没叫醒女人问尾款的事情,和白莺莺直接离开。 回到书屋后,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许清朗也从那一晚的恐怖氛围中走了出来,开始负责书店里大家的三餐。 再加上每天晚上书屋都有一两个鬼上门送生意,周老板的日子倒也算是过得充实,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大半。 一些本就该解决的事情,也该提上个日程,比如那位从五年前就开始蹦跶的神父,该下地狱了。 “约林可,明天中午在书店碰头。”周泽对给自己倒茶的白莺莺说道。 “好。”白莺莺马上拿出手机发信息,问道:“老板,这是要去打算找那个神父了么?” 周泽点点头,虽说老头那一家子的死亡主要原因还是老头自己“鬼迷心窍”的大自私,但那个神父在这里头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再加上对方还偷了自己的骨灰,这笔帐,肯定要算了。 “老板,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白莺莺提醒道。 “什么事?” “尾款啊,还差八百万的尾款呢。” “呵呵。” 周泽笑了一声。 “老板,不带这样的,看人家好看你就不要钱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有那一百万的订金,也差不多能用很久了,之前借你的钱不是给你了么,你去把你那两件陪葬品赎回来吧。” “不是,老板,哪有你这样子过日子的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样轻轻松松地八百万不当一回事儿,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是八百万唉,不是八百快!” 白莺莺一副男人果然靠不住的语气。 “老板,报纸上出新闻了。”刚拖好地的老道拿着报纸走了过来。 老头死了,上了报纸,很多人去吊唁,死因则是因为病重,没扛过去。 老头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他的葬礼,排场也很隆重,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可能在台前时风光无限,但谁知道他背后的男盗女娼,人前的一个角色人后一个角色,这种反转,也早就让大众感到麻木了。 “啊!” 白莺莺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周泽正好端着茶,被她这一吓茶水都洒落了出来。 “你看这里老板。”白莺莺指着另一个版面说道。 周泽看了过去,标题是: “富豪遗孀捐献所有财产”。 是那个女人,把自己可以继承的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了。 “她为什么啊。”白莺莺有些难以理解。 然后,白莺莺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周泽,问道:“老板,你早知道了?” 周泽摇摇头。 “八百万啊,你的八百万也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捐就捐吧。” “老板,什么叫捐就捐呗。 这捐的是钱啊,又不是捐的八百万的精。 而且,老板,我也穷啊,我还想多买一点陪葬品呢,你也捐一点给我呗?” 白莺莺凑上来卖萌道。 “什么八百万?”许清朗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很有钱的女客户,本来说帮她解决了麻烦,还有八百万尾款的,结果人丈夫了,她却把遗产都捐献了。”白莺莺给许清朗解释道。 “这么夸张的么?”许清朗也吓了一跳,那捐献的数字得按照多少亿来算吧。 “哟,瞧谁来了。” 老道指着门口说道。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穿着黑色礼裙,蒙着黑纱, 这个装束很多男生都很熟悉, 未亡人的装束。 女人走了进来,对于周泽微微点头,道:“我要回老家县城生活了,你的尾款,对不起了。” “喂,什么叫对不起了啊,你知道我家老板多穷么,工资都发不出来,你还吞了他八百万!” 老道直接牛气道。 “老道,地板脏了。” “啥?” 然后,老道看见周泽作势要把茶水倒在地上,马上识趣儿地闭嘴不说话了。 “真是对不起了,你也不会在意的,是吧?”女人看着周泽说道。 “我不在意,我只希望我以后生活条件好了去游轮上吃烧烤时,能风平浪静。” “您说笑了。” 女人转过身,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她似乎特意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而许清朗在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虽然她戴着黑纱遮面,但是声音和身形,真的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许清朗当即准备追出去,但他的手却被周泽死死地攥住。 “你做什么!”许清朗对周泽吼道。 “不管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最好都别去。” “不可能,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清楚!”许清朗坚持道。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行吧,我陪你一起去。” 随即,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走出了书店,女人还在前面走着,许清朗快速地追上去,直接双手抓着女人的肩膀。 女人身体一颤,问道:“小鹌鹑,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清朗喉结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的落荒而逃? “你的手。” 到底是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虽说是露水情缘,但也是体液交换的缘分。 许清朗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那上面疤痕累累,“这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药膏,可以除疤的。”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许清朗,然后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周泽,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周泽身上。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还有关系。”周泽解释道。 女人点点头,表示相信。 然后她主动地抱紧许清朗, 许清朗一愣, 对方穿着未亡人的衣服,周泽又在旁边,许清朗当即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 一声干呕的声音结束了尴尬。 “呕…………” 女人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是血, 溅射了许清朗一身, 然后她颓然地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许清朗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吼道。 女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服毒了。”周泽说道。 “那你抢救啊,你救救她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啊!” 许清朗一只手抓着周泽的手臂摇晃道。 “救不了。”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她是自己要死的。” “她怎么可能自己要死。”许清朗不解地问道。 “她必须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道:“你打120吧,她是自己服毒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或者,你也可以烧点纸钱,总之,处理好她之后,再回来吧。” 转身,周泽走回了书店。 白莺莺见周泽一个人回来了,当即问道:“老板,许美人呢?” “他有点事要处理。” “和那个女人?”白莺莺露出了恍然之色,“一定是那女人见色起意,撇下你,看上许美人了对不对?” “她死了。” “什么?” “死了。” “她怎么可能死的?” “自杀的。” “她怎么可能自杀?” 在白莺莺看来,那个女人市侩,拜金,爱享受,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妲己为什么死了?” “什么?” 白莺莺不懂为什么老板忽然问自己这个。 “《封神榜》的故事,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白莺莺回答道。 “那么,她为什么最后死了。” “因为她是坏女人啊,她残害忠良,死有余辜呗。” “嗯,一开始,其实是因为纣王在女娲庙里不敬,女娲震怒,所以派下了三只狐狸里面就包括妲己来迷惑纣王,加速结束商朝气运。 最后,妲己成功了,商朝灭亡了,妲己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复命了,因为她的任务也确实完成了。 姜子牙追杀她,她跑去找女娲,女娲说: 你死有余辜, 我是叫你去迷惑纣王早点结束商朝气运,但我没让你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啊。 然后, 女娲把妲己杀了。” “这…………老板,你的意思是……” “屋子的设计,以及屋子里藏了好几年的蛇干,再加上那个老头最后居然只和她一个人住在屋子里。” “是这样……”白莺莺若有所思。 “所以,她必须死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十四道疤 周泽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他喜欢那种靠着玻璃窗的沙发躺下享受阳光沐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上辈子的自己总是无时无刻地在上班,在手术台边运作,很难停歇下来,这辈子,倒是能够补全回来了。 白莺莺听了周泽的解释后,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周泽其实对此早就有了预知。 也因此,老板才不会纠结于那剩下的八百万尾款,不,其实应该是因为老板知道那个女人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懒得去找那个女人讨要了,要也要不来。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跺着脚走到了吧台那边。 老道正在跟猴子一起吃着花生米,自己一颗猴子一颗,一人一猴吃得津津有味,先前周泽和白莺莺解释时,老道也在旁边听着,听完后笑笑走开了。 “老道,问你个问题,刚老板说的东西,你懂了没有?”白莺莺伸手推了推老道的肩膀。 “啥?”老道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白莺莺,然后道:“刚老板不是和你解释过了么。” “我没完全懂。”白莺莺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别看老道看起来很老,但他还没自己一半大,白莺莺觉得自己在一些事情上还没他看得通透。 这其实也是自然,白莺莺虽说两百岁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棺材里,只和白夫人的鬼魂说话聊天,所以本质上,她还保持着十六七岁少女的纯真。 “其实吧,这事儿很简单,就像是女娲为什么要杀妲己一样,圣人嘛,自然得光辉圣洁的,怎么能有污点呢? 所以,妲己无论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没完成任务,其实她注定是要死的,要想让商朝覆灭,不残害忠良不鱼肉百姓还能怎么办? 要知道封神榜里,哪怕纣王无道,但帮他的神仙和势力也不在少数,姜子牙打得也不是很顺畅,所以,妲己绝对是最好的队友。 但,实际上,从派出妲己开始,妲己就已经被判了死缓了。 古代多少上位者都是这般对待自己手中的刀的,当上位者需要时,这些刀去帮他们解决掉自己所不想看到的人,等任务完成后,就狡兔死走狗烹了。 把刀给折断,给天下人看, 看, 罪恶份子已经被伟大的我给处决了,我还是这般的纯洁和一尘不染。” “那这个女人?” “老板不是说在房子里发现什么阵法还有那半截蛇干么? 那就是那个女人放置的呗,老头这么有钱,为什么最后要住到祖宅那边的房子里去?房屋的设计和布置又经过谁的手? 很明显,老头是被坑到了,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就事论事来说,有人把他一步一步地拉入了陷阱。 海里的那条蛇就算没出问题,它想跑到陆地上来复仇也难,更别说它已经出了问题了,所以,有人牵线搭桥,这是肯定的,那么是谁牵线搭桥呢,只有那个女人最合适了。” “她是那条蛇的帮手?”白莺莺说完又摇摇头,“不对,老板和那条蛇有协议,不杀那个女人,那条蛇当初是答应了的。” 老道看了看那边还在“假寐”的周泽,道:“不是什么蛇啊蛇的,这事儿就很简单,海神老爷看那个老头不爽,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头早些年发家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或者是打着海神的名义做了很多肮脏的举措,那老头不是做海上走私的么? 所以,那个女人就像是海神派出的妲己,甚至,贫道都觉得那个老头之所以自私到非人能理解的程度连自己一家老小都能咬牙去献祭,可能正是受到那个女人的蛊惑也说不定。 或者,再换个可能,海神老爷看那那条蛇不爽,觉得那条蛇成精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所以做了一个局,给那条蛇也顺带坑一下,最后那条蛇不惜身死道消也要来陆地上报仇,海神老爷也是乐见其成。 总之,不管咋样,那个女人必须死,她死了,海神老爷就还是那个海神老爷,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伟大圣洁。” “那,那个女人真的好可怜哦。”白莺莺叹息道。 “没啥可怜不可怜的,这就是命,变不了的,你看,老板都看开了。” 周泽在这个时候站起身,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嘀咕着的老道和白莺莺,走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走到窗口边,点了一根烟,在窗台位置,有一张画轴,这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周泽让老道去买回来的。 老道也是费了好大一把劲才算是找到了同款的海神画像,毕竟家里挂他的人家还是太少太少。 周泽伸手摊开了画卷, 对着画看了许久, 最后, 他拿出打火机,将画纸的一角点燃,然后放在窗台上的防盗窗上,看着它慢慢地燃烧成灰烬。 “你在伤感什么。” 小萝莉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么?”周泽有些不满地说道。 biu!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外,然后敲门。 “咚咚咚……” “进来。” biu! 小萝莉的身形又出现在了屋内。 “你烧的是谁的画像。”小萝莉问道。 “不需要你管。” “好,我不管,我来是因为收到了那头蠢僵尸给我的信息。” “我说的是明天。” “但他今晚就会去上海,然后晚上十点的飞机回日本。”小萝莉提醒道。 “这件事,你怎么之前没通知?” “我也是刚刚才查到他订的机票信息。”小萝莉一副我已经很快的样子。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三处藏身点之一吧,以前他都是一天一天的轮流转,但是今天,我不确定他是否会继续按照规律。 不过,我觉得,他在其中一个位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为什么?” “因为我在跟踪他时,发现那个地点的屋子里,总能感应到另外一种匪夷所思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也不值一提,但和另外两个地方有着一些特殊性。 他既然准备回日本,想来是要带一些东西回去的,比如他最成功的研究成果?” 小萝莉说完,后退了两步,对周泽道: “总之,你决定。” “喊上莺莺,你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 “好。” 周泽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走下了楼梯,同时对着白莺莺喊了一声,白莺莺马上跟着一起过来坐进了车里,连去做什么都没问。 等到白莺莺坐进车里后,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小萝莉,小萝莉这次明显只是带着灵魂体来,并没有带着肉身。 “蠢僵尸,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小萝莉嘲讽道。 “你嫉妒我。” “谁蠢到那个地步会去嫉妒你?” “你就是嫉妒我。” “我才不会嫉妒你!” “你还是嫉妒我。” 小萝莉不说话了,她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论下去实在是太愚蠢了。 周泽拿出手机,对小萝莉道:“给我地址。” 小萝莉报出了地址,周泽定位成功后,发动了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周泽本想直接挂断,但一看是许清朗的,就直接接了。 “喂,你那里怎么样?” “老头家,一共有多少口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我。” 周泽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道:“加上老头是二十四个。” ………… 而在附院的抢救室里,许清朗一个人坐在过道的长椅上,他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警察也走了过来。 应该是因为烧了纸钱避免了很多周折和麻烦,医生和警察都没来询问许清朗关于女人死亡的事情,当然,在这件事上,许清朗本就没什么嫌疑,因为女人在自杀前就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留下了遗书自拍。 这自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着护士将担架车推了出来,上面还盖着一条白色的布单,许清朗站起身,走到了担架车前,道: “我想再看看她。”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误以为许清朗和这个服毒自杀的女人是情侣关系,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点点头。 许清朗掀开了布单,看着女人清素的脸,她还是那么的漂亮。 许清朗见识过她在床上的风情和浪漫, 但现在,人已经凉了。 谈不上伤心,也谈不上多难过,只是有一点点的失落和唏嘘。 许清朗抓起女人的手腕,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疤,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过去,一道一道地数着,这些伤疤,应该是从近俩月开始,一个一个地划上去的。 她似乎是一直在准备着,也在做着最后的倒数。 许清朗抬起头,走到楼道窗口边,推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伤心什么,也不值得为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去可怜什么,但人就是这种感性的动物。 她做过什么,她对别人做过什么,她是什么身份等等, 但她和我上过床,就本能的会有一种好感和亲近感。 长舒一口气, 许清朗下意识地掏出烟,想到这里是医院,就又放了回去。 刚刚他数了, 女人手腕上, 有, 二十四道疤。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爸爸!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算计,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目标,很多时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富豪老头的事儿那位海神到底在其中有多少的戏份,周泽不得而知,或许,等以后有朝一日,当周老板赚到足够的钱觉得可以去享受一下买艘游艇去海上飘一飘的氛围时,兴许可以找到一个答案。 眼下,他需要做的是,将那个从头到尾不停搞事情出镜率奇高的日本神父,给掐死,然后送到火葬场焚化了之后用他的骨灰拌咖喱鸡腿饭。 按照导航,周泽将车到了一个老小区门口,这个小区应该是某个事业单位很早以前的集资建楼,已经快要拆迁了,里面的住户也搬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破旧和杂乱,但还有零星几户里依旧还住着人。 通城已经入夏了,但走进这里之后,你却能感到丝丝凉意,这不是什么鬼怪的影响,只是纯粹的人少地方所给人的一种特殊的心理暗示。 “三楼最左边的那个屋子,里面住着一个在通城打工的青年,租的房子。”小萝莉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做太多的犹豫,直接走了上去,虽说现在还不确定那位神父到底在不在里面,但如果自己三人只是在下面傻傻地等的话那就未免太傻了一些。 来到三楼,屋门是锁着的,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门,推开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一尘不染,干净得让人有些违和。 人住的地方,真的不可能这么干净,甚至连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再贴心的保洁公司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 墙壁, 瓷砖, 窗台, 甚至连马桶,都泛着一种光泽。 白莺莺看着里面的情况,忽然有些担心,她知道老板是有洁癖的,所以她生怕自家老板对这里的干净程度很是喜欢之后也以这种方式来要求自己和老道把书屋弄得这么干净。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以后除了陪老板睡觉就只能不停地打扫卫生了,连吃鸡的时间都没有了。 屋子里,没人,小小的套一,也藏不住人。 周泽蹲下来,指甲在瓷砖上刮了刮,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里面夹着一些晶莹的物质。 是的, 这间屋子这么干净的原因就在这里,倒不是说它真的被打扫得多好,而是因为有一层类似油蜡一样的物质附着在上面,给出了一种“这里很干净”的欺骗视觉。 甚至,连床上的被褥上,都附着着这个东西。 “人不在。”小萝莉说道。 “我没瞎。”周泽回答道。 “那去换下一个地方?” 小萝莉耸了耸肩,找那个日本神父是周泽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之前监视和跟踪了很久,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如果在收网之时没有成功的话,那自己之前的辛苦也就都白费了。 吃力不讨好,做了这么多却功亏一篑,还不如这头蠢僵尸在人家旁边只知道傻乎乎“嘤嘤嘤”所增加的好感多。 “啪。” 小萝莉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是在想什么鬼东西? “你干嘛?”白莺莺看着小萝莉问道。 “打蚊子。” 白莺莺摇摇头, 你忘了今天是灵魂体来的,打蚊子? “那人应该会很快回来。”周泽伸手指了指灶台位置。 说是灶台,其实也就是一个电磁炉放在小桌上,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以及葱姜蒜。 因为周泽注意到了,整个房间,只有这块区域没有染上那种蜡油,意味着它刚被使用过,砧板上还有切好的配菜。 可能是对方做饭时切好了配料,却记起来自己似乎没买菜。 好吧,这个解释有点傻,但目前来看,好像真的有这么傻的可能。 “去外面再等等。” 周泽把屋门关上,然后站到了楼道口那里。 小萝莉的灵魂慢慢地飘了起来,然后坐在了栏杆上,两条小腿一摇一晃,天真烂漫可爱至极。 白莺莺嘟了嘟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认准了这个小萝莉最终会走向和自己争宠的道路,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知觉吧。 所以,白莺莺也不甘示弱,双手撑着栏杆,像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但把自己后面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一副蓬门今始为君开的架势。 周泽站了一会儿,在旁边的台阶上背对着两个较劲的女人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其实, 有时候想想, 周老板上辈子混得并不差,但三十岁的人了,却一直是光棍儿,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初的林医生哪怕没现在有气质没现在发育得好,但也绝对不差,且对自己有着小迷妹的崇拜,结果自己连人家名姓都没记得住,纯当是一条分配到自己手下实习的医学狗来使用。 这样子的人不注孤生, 谁注孤生?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那里争相斗艳得起劲儿,现在却有种表演给瞎子看的感觉,当下,两个女人也就安分了下来。 抽完一根烟,周泽想起了老许,反正现在也只是在等人,周泽正好抽空给老许打了个电话。 老许在感情方面还很嫩,是个雏儿,所以很多时候难免走心过多,那个女人死了,他心里应该不是很好受。 电话打通了,那边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地“喂”。 “你还好吧?”周泽问道。 “还好。” “看开点。” “嗯。” “有些事情,往后看,只能算是你人生中的一次经历,一次回忆,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周泽以为许清朗在感伤着,因为自己的安慰而受到了触动,但过了一会儿,许清朗稍微提了点声音回应道: “你是过来人?” 这是反问的语气。 大家都是雏儿,我还开了苞,你还是个处,你来安慰我? “我结婚了。”周泽提醒道。 许清朗那边又沉默了,他忽然觉得周泽真是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一个人。 “我还快离婚了。”周泽又道。 此时应该有《一剪梅》的BGM响起,衬托出周老板的忧郁和故事。 许清朗继续沉默,这不要脸的等级又提升了一个量级。 强行给自己加戏加故事加沧桑? 一时间,老许都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总之,你看开点吧。”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他觉得再通话下去,恼羞成怒的老许会开始反击。 嗯,这种假意安慰其实是伤口撒盐的行为才是真朋友! “有人来了。” 白莺莺开口道。 因为这栋楼住户真的很少很少,所以前面也很少有人经过,现在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子提着一个塑料袋往这里走,很大可能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人。 周泽侧过身,看向了下面。 果然,那个年轻男子提着塑料袋从这个楼道开始往上走。 男子没什么异常,白净的脸蛋,精致的皮肤,给人一种弱化版许清朗的感觉。 周泽觉得自己的审美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别的男人都是在外面看女人时习惯性地拿外面的女人和自家老婆去比一比。 而自己现在是在外面看男人时,习惯性地把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小白脸拿去和许清朗对比。 男子手中的塑料袋沉甸甸的,他走上来后,先是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又看见了站在栏杆边的白莺莺。 到最后,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坐在栏杆上摇晃着双腿的小萝莉, 且特意在小萝莉的身上多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就是他。” 小萝莉开口道。 她是灵魂体来的, 能看见自己的人,绝对有问题。 白莺莺向前一步,企图抓住男子的肩膀,男子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塑料袋砸了过去,白莺莺伸手拍开了塑料袋,结果洒落出十几只猪蹄子滚落在了地上。 “咔嚓…………” 白莺莺的手指扣住了对方的肩膀,但对方却在此时不退反进。 只听得“嗡”一声响,白莺莺没动,她力气比对方大得多,但对方这种气势和反应让白莺莺一时没有准备。 扣住对方肩膀的手指刹那间松开了。 好滑, 不光是皮肤滑, 连他身上衣服都好滑! 男子翻身,想要跳过楼梯下去逃跑,而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却在此时伸手,指甲瞬间长出来,刺入到男子的小腿位置。 “啊!” 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摔落在了地上,周泽上前,手指直接扣住了对方的脖颈。 男子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大概是周泽那一指甲的伤害其实还在继续的发酵。 小萝莉飘然起身,来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翻了翻白眼,他看着周泽,目光里带着畏惧和惊恐,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好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在喉咙里不停地发出: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日本神父,在哪里?”周泽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 “你能好好说话?不能说话的话我只能把你解决了。” “啊啊……啊啊……啊啊……” 小萝莉此时低下头,伸手放在了男子的喉咙位置,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他说什么,你翻译一下。”周泽问道。 小萝莉皱皱眉,很是不可思议, 然后看着周泽,道: “他在喊你, 爸爸?” 求月票,争榜!!!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开打!(求月票!) “啊啊……啊啊……啊啊……” 年轻男子被捆绑在墙角位置,动弹不得,但还是不停地对着周泽喊着。 喊的是什么,周泽之前经过小萝莉的翻译也清楚了。 “啊啊……啊啊……啊啊……” “把他嘴给堵上。”周泽有些不耐烦了。 刚得了一百万,还没捂热,居然跑出来一个儿子。 啧啧。 白莺莺点点头,拿起一块抹布直接将男子的嘴巴给堵住,男子现在发不出声音了,但依旧可以看出他的激动。 就像是丑小鸭找到了白天鹅的家,喜悦之情真的是溢于言表,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入周泽的怀抱蹭一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白莺莺问身边的小萝莉。 小萝莉鼻子朝天,轻轻地“哼”一声,表现出一副我不和智商低的人说话的姿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很明显,你说你之前的骨灰被偷了,抛开那个日本神父是你的狂热粉丝乃至于想要收藏你的骨灰带回家这种极端可能,剩下的其实就很好猜了,那个日本神父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并且开始着手研究这种秘密。 比如,培育出类似于你的僵尸,其实,日本人真的有那种传统,比如日本神话史中很多的所谓的魔神都是杂交出来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性十分的杂乱。” 白莺莺看着滔滔不绝解释的小萝莉,危机感再度增强。 “呵。” 周泽干笑了一声。 拿自己的骨灰去研制自己的衍生品? 想想,还挺有趣的。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小萝莉歪了歪头,看着周泽,“你好像对于你以前的秘密一点都不好奇。” “我需要好奇什么,我就是我。” “嗯哼,不一样的烟火。” 小萝莉站起身,身形飘荡起来,穿过了门, “我出去看看,如果那个神父回这里,我应该能提前发现他。” 屋子里,只剩下了周泽白莺莺以及那个俘虏。 白莺莺指了指这个俘虏,问道:“老板,你儿……这货怎么处理?” “他还有救回来的可能么?”周泽问道。 “他其实算是中了尸毒了,而且中得很深很深,如果是一开始到还是能够有办法解决,但现在,基本上算是无解了,而且,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真的很可能彻底变成行尸走肉,对新鲜的人血和人肉有着本能地冲动和渴望。 他不是僵尸,也不配列为我们所在的序列。” “但他现在看起来还有一些神智。” “这只是表象,老板,从他喊你爸爸开始,就意味着原本的那个他,那个灵魂那个意识,已经被湮灭了,他现在更像是一个婴儿,在以自己新的视角重新学习和认知这个世界,而因为他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本能地对你产生亲近的感觉。” “那就把他处理了吧。” 周泽说道。 既然没办法救,就把他解决了吧,留着他,就像是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可能会伤害到普通人,周泽在这个时候还不至于去妇人之仁。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抓住了男子的脖子,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周泽道: “老板,你能把头转过去别看么?” 白莺莺不想让老板看见自己粗鲁的一面。 周泽侧过头, 而后只听得“嘎吱”一声响, 回过头时看见男子的头颅已经呗白莺莺扭了下来。 一个高中上少女,手里拿着一颗人头, 还在好奇地看着脖子的伤口位置,这幅画面看起来很是诡异。 青春烂漫之中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 头颅被扭断,但是并没有鲜血溅射出来,可以清楚地看见伤口断裂位置的血管早就堵塞干瘪了,里面有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在缠绕着。 也就在此时,白莺莺手中的人头鼻孔中喷出一缕黑雾,黑雾中凝聚出一个男子的脸,他朝着周泽那边看了看,对周泽抱以感激之色,然后,慢慢地消散。 他解脱了, 确实是解脱了,但他也因为特殊的遭遇而失去了再入轮回的机会,但这种结束,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周泽伸手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呼吸也稍微变得沉重了一些。 讲真,他现在对想让那个日本死掉的渴望又大了一些,从对方偷自己骨灰开始,自己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里,其实都在不断地刷新着自己对那个日本神父的仇恨值。 白莺莺放下了头颅,在水龙头那边洗了洗手。 “老板,一定要杀掉那个神父呢,他居然想往我们族群里增添杂交品种,而且,那个人,好可怜呢。” 白莺莺很认真地说道。 这话听起来,像是她在担心自己和周泽的后代会不纯一样。 “他来了,我去缠住他,你们下来!” 小萝莉发出了一声普通人听不到的厉啸,直接纵身从阳台上俯冲了下去。 那个日本神父不是普通人,让他就这样自己走入楼梯再走到这个房间里来,这个变数太大,天知道他会不会提前发现什么不对劲然后直接逃跑。 所以小萝莉直接莽了上去,她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地纠缠住对方,给周泽和白莺莺争取合围的时间。 日本神父站在那里,刚刚打了一个喷嚏,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他眼睛有些泛红,显然是感冒了。 但他刚刚放下手绢,在其视线之中就出现了一条大舌头! 神父迅速后退,舌头连续地横扫,以他为圆心,画了一个圈,将其困在了里头。 “又是你,你几次三番跟踪和监视我,真当我不知道么! 我原以为你只是尽当地鬼差的监察之责,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手,我可是活人,你只能管死人!” 神父从容自若,显然,对于小萝莉的监控,他是早有察觉了。 小萝莉默然不语,双脚悬浮在空中,嘴巴张得大大的,长长的舌头不停地抖动着。 “我今日就将离开通城,你原本可以和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虽说阴司森严不可侵犯,但你这等鬼差,真当有代表阴司的脸面么!” 神父双手掐印, 脚踩禹步, 一时间,一道道罡风肆虐而起,小萝莉的舌头开始断裂,且在支撑了一小段时间后直接四分五裂。 小萝莉闭上嘴,嘴唇一阵蠕动,而后身形开始后退。 “这就怕了?” 神父微微一笑,略带矜持。 但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冲撞了过来。 神父双手下翻,两把手术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对着这道快速逼近自己的白色身影直接切割了下去! “铿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这是手术刀切割对方身体所发出的声音, 神父目光一凝,拥有这般强悍的肉身,这是僵尸! 白莺莺硬吃了神父这两刀,自己的肩膀则是狠狠地撞在了神父的胸口位置。 “砰!” 神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白莺莺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平复着自己体内的煞气,对方的手术刀带着神圣的力量,刺激到了她体内煞气的流转。 对比起来,物理方面的伤害反而算是其次的了。 落地后的神父单手撑地又迅速地站了起来,小萝莉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对方前段时间一直保持着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但这头女僵尸的出现让他心中产生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转过头, 神父果然看见周泽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呵…………” 周泽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一步一步地向着神父走来。 “先生,我想我们之中或许有一点点的误会,你可以听我解释。” 周泽没回应,继续向他走去。 “先生,你应该知道事情大概的经过,但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对你的过去感到很好奇,我只是想帮你找回你的过去,解开你的秘密。” 周泽依旧没回应,继续拉近着和神父的距离。 “先生,你要理解我的这一片赤诚之心,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仰慕中国的文化,也一直很尊崇中国的神话传说。 这是一种文化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我深深地被中华文化所折服,心甘情愿地为了去了解它付出心血和努力。” 周泽仍然没回应,继续往前走,同时,周泽的十指,墨黑色的长指甲已经慢慢地长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在我看来,你也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想研究你。 你看我中国话说得多利索就知道我对中华文化有多着迷了, 不信? 我还能唱中文歌给你听呢? 你们中国人不就是最喜欢听外国人说中国话唱中国歌然后内心深处就会满满地出现自豪和骄傲的情绪么? 嗨得不要不要的!” 神父深吸一口气,一开始,他还存着侥幸的想法,但看见周泽一步一步毫不犹豫地连续逼近后,他也干脆不再伪装了。 两把手术刀倒插进自己掌心,鲜血流出,浸润着手术刀。 神父慢慢地收起之前的笑容,沉声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总得在动手前说几句话吧,不然我多尴尬啊。” “八嘎。”周泽。 “…………”神父。 —————— 在龙的记忆里,好多好多年了,都没有一本灵异类的书能进月票总榜前十。 上个月,咱们新书月票榜第一! 在龙说连续两个新书期后身体吃不消了需要休息佛系不争榜的情况下,在月底,咱们还是月票总榜第十。 我们已经创造了很多属于灵异分类的记录, 那就继续往前再推一步吧, 每一步, 我们都在创造新的记录! 月票, 求月票!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爸爸爱你!(求月票!) 很长时间以来,哦不,确切的说,是整个上辈子,周泽都是一个不会打架的人。 他没学过功夫,也没练过跆拳道,甚至连基本的套路招式都不是很清楚。 也因此,当初初见醒来的白莺莺时,用许清朗的话来说,白莺莺当时站在书店里,王霸之气四露,像是一个大老爷们儿。 而周泽就是用指甲,跟原配抓小三一样冲上去一阵乱挠,把白莺莺挠得心灵爆炸,直接导致她从白莺莺变成了白嘤嘤。 当鬼差这半年来,周泽也意识到了一些自己的问题,但也没说去补强。 这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原因,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懒。 一招鲜,吃遍天下,遇到鬼魂和普通人时,自己的指甲已经够用了。 哪怕遇到更强一点的对手,自己也可以开无双。 虽然对于自己这个“无双”怎么来的也知之甚少,但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偷懒原则,周泽倒是用得挺欢乐的,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用完之后自己就得瘫痪良久。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打架,但周泽面对打架时,也并不发怵,而且渐渐地开始产生了一种“我打架很厉害”的错觉。 神父提着手术刀向前一步,手臂挥舞,速度极快,刀口直指周泽的眉心。 周泽没有躲闪,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右手直接向着神父的脸抓去。 这下去的结果,就是神父的手术刀可以洞穿周泽的太阳穴,但神父自己的头上也得被周泽开五个天窗透透气。 神父没料到周泽这么决绝,在占尽优势的伏击前提下,居然还和自己玩以命换命的刚猛方式。 然后, 神父怂了。 他收手了,身形后退,周泽没抓到神父的面门,只是擦了一下他的胸口。 “啪!” 黑色的雾气像是一条皮鞭一样横扫出去, 神父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虽然他膝盖撑地后又迅速打滚站起来了,但是在这一个照面下,他落了明显的下风。 白莺莺看着老板如此生猛,嘴巴张得大大的。 依稀间,他仿佛回忆起了当初在书店第一次见到老板时被老板疯狂抽、、、插所支配的恐惧。 那是自己和老板切切实实的人生若只是初见。 小萝莉在旁边看着,嘴里咀嚼着自己的舌头,像是在嚼着口香糖,然后忽然“噗哧”一声笑出来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周泽其实是根本就不会打架。 可怜啊,身边的这头白痴僵尸还在旁边犯花痴, 你不去帮忙的话你老板真的很可能死在那个狗屎神父手里你知道么! 你就不能对你老板到底有几分硬度有点B数? 神父再度弹起,他的速度很快,这一次,他没敢直接冲向周泽,而是选择了迂回,毕竟他也对周泽这种“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有些犯怵,一时有点摸不准周泽的脉络。 而且,他清楚,周泽真正恐怖的还是变成僵尸时的状态,当初的他曾和那种状态下的周泽打过,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伤势不可谓不重,且当时的周泽才刚刚拼过了青衣娘娘那一尊庙神。 就这样,神父和周老板打得有来有回,还真象是那么一回事,你向前我退后,你退后我向前,你迂回我也迂回,好不精彩。 周泽自信满满,神父战战兢兢,还真打出了高手对垒的范儿,至少从特效和动作场景来看,比起当代所谓武林高手对决直接闷头王八拳更符合观众的审美。 终于,白莺莺醒悟了过来,再度冲了过去,加入了战团。 小萝莉也没敢继续坐山观虎斗,虽然她很希望神父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周泽杀死,这样自己也能获得自由了,但是她不敢赌,万一周泽没死而发现自己一直在隔岸观火,那么死的就是自己了。 白莺莺的战斗方式比周泽更直接,她主动地帮周泽承担伤害,完完全全地一心护主,再加上她的身体素质也确实是好,硬抗这个神父也不吃亏,这就给周泽腾出了更多进攻的机会和空间,另外周围还有小萝莉一次次地偷袭辅助,神父当真是苦不堪言。 在身上被周泽抓出好几道可怖的伤口之后,神父目光一凝,鲜血再度覆盖住自己的手术刀,而后将双刀插入在了水泥地上,同时掐出手印。 一时间,一道结界出现,小萝莉在一次偷袭之中直接撞在了结界上,导致其灵魂一阵不稳定,只能重新退下。 这道结界对一切黑暗类存在都有着克制的作用,而周泽三人,严格上来讲,都不是正道,都会被克制。 小萝莉见好就收,坚决不给自己受重伤的机会。 但白莺莺就耿直多了, 直接对着结界不停地开撞,哪怕每次撞击时白莺莺身上都有煞气被击散出来,显得很是痛苦,但她依旧咬着牙继续撞击着,这是打算硬生生地把这个结界给撞碎! 傻大妞。 小萝莉不屑地哼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周泽十指也插入了地面之中,眼睛里黑色的光芒开始浮现,而后,双手开始慢慢地往外提! 神父插在地上的手术刀开始慢慢地被无形的力量抽出来,再加上白莺莺不断地撞击,这道结界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神父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的眼角余光也开始瞥向四周,显然,在这个局面下,打是很难打得过的,尤其是他知道周泽还没开大的前提下自己就已经如此被动了,继续僵持下去,自己只能越陷越深,甚至很可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他打算开溜,找一个机会开溜。 周泽十指开始有鲜血渗出,像是被锋锐的刀具给割破了一样,同时,周泽向一边的小萝莉低吼道: “他今天不死,你就代替他死。” 威胁, 红果果的威胁! 小萝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周泽会说出这种话,一直以来,她虽然是周泽的手下,被周泽收服,但心高气傲的她可不愿意真的沦为类似白莺莺那样子的奴仆,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高傲。 她一直提醒自己,自己和白莺莺那个傻妞不一样! 但周泽的这句话,却将她的高傲完全击碎。 这话可以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你是我的一条狗,如果你抓不到猎物,那这条狗就可以煮了吃了。 很现实,撕碎了所有温情。 小萝莉愤怒地目光扫了一眼周泽,她现在恨不得把这个男人给直接杀死,碎尸万段! 但她还是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直接冲向了神父。 “起!” 周泽强行拉出自己血淋淋的双手, 神父插在地上的手术刀当即飞出, 白莺莺一个撞击,神父双臂合拢堪堪地挡住,但是小萝莉却直接出现在了神父的身后,整个灵魂趁势刺入了神父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从神父的口中,发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痛苦的尖叫声。 白莺莺一记肘击,狠狠地砸在了神父的胸口,神父像是苍蝇一样被抽飞出去,而后白莺莺迅速跟进,直接压制住了神父,同时双拳不停地砸在神父的胸膛上。 “砰!” “砰!” “砰!” 连续不停地重拳出击, 闷响声在整个小区里不停地回响着,但神父的身子却显示出一种异样的结实,在白莺莺僵尸拳头地连续击打之下,竟然只是不停地发出骨节挫裂的声响,要是换做普通人的话,估计早就被白莺莺揍成肉泥了,而且是那种很筋道的肉泥。 “啊!” 就在此时,之前钻入神父体内的小萝莉飞射而出,灵魂有些残破,比之前也暗淡透明了许多。 她伸手指着神父,道:“他身体有问题!” 是的, 这身体肯定有问题。 一直在猛捶他的白莺莺深有体会,仿佛自己在吃一块满是牛筋的牛肉,怎么嚼都嚼不烂! “呼…………” 神父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眼眸开始被赤红色所取代,肌肉也开始萎缩下去。 白莺莺愣了一下, 卧槽, 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 神父似乎很痛苦,而且可以看出来他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因为他也清楚,自己的研究根本就没成功,还处于摸索的失败层次。 但他没得选了, 否则他很快就会被这头女僵尸打成弹性十足的肉泥再裹一点面粉就能揉成撒尿牛丸送上火锅里煮了。 “吼!” 神父身体僵直了起来,白莺莺对着他头一拳轰下去。 “砰!” 神父再度栽倒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后反向弹起,直接撞在了白莺莺的身上,白莺莺“噌噌噌”连续后退好多步。 “额…………额…………” 神父慢慢地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面部一半青色一半灰色,看起来像是练了蛤蟆功的欧阳锋,总之,整个人充满着一种混乱和诡异。 白莺莺准备再冲上去,但被周泽一只手按住。 “你休息一下,别把自己弄得伤势太重。” 白莺莺闻言,很听话地点点头,但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意思是,老板,你一个人能搞得定? 周泽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又向前走了几步, “咳咳…………” 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似乎是在引起神父的注意。 神父的眼眸盯着周泽, 申请不断地变幻, 先是仇恨, 再是愤怒, 随即疑惑, 而后迷茫。 “你叫我什么。”周泽问道。 神父侧着头,继续盯着周泽,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他捂住嘴,使劲地捂住嘴,他似乎是在阻止什么, 但那种渴望却喷薄欲出,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这种冲动。 周泽张开双臂, 表情温和, 来, 爸爸爱你。 终于, 神父憋不住了,也忍不住了。 他试验品有最大的一个缺陷,他并不清楚,因为他只是偷了周泽上辈子的骨灰去做实验,却没能把周泽抓着参与实验! 最后,捂着嘴的手漏开, 神父激动地喊道: “欧多桑……”(爸爸) ———————— PS: 现在月票总榜第九, 粉丝战队第五, 但龙觉得, 我们还能更高! 还有月票在手的亲们,把票投给龙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侍! 有这样子的一个故事,一个技艺高超的铁匠,他先打造了一个极为坚固的牢笼,然后又打造了一个同样坚固的铁锁。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打造好的牢笼里仔细地感受着它的坚固,而挂在上面的锁,忽然落下了。 他就被关在了里面,且因为他的铺子比较偏僻,生意也不是很好,也因此,被别人发现时,笼子里的他早就已经被渴死或者饿死了。 而眼下的这位日本神父,就像是故事里所说的那位铁匠,精心打造铁笼子和铁锁,最后锁住的,居然是自己。 神父到底是和那个刚才在楼上被白莺莺扭断头结束痛苦的青年不一样,他更高级一点,承受能力更强一点。 也因此, 他还有一部分的理智存在。 那个青年喊周泽“爸爸”时,那个欢欣鼓舞,那个心花怒放,那个激动万分,当真是真情流露,催人泪下。 而这位日本神父喊“欧多桑”时,则是带着极大的扭捏、羞涩、羞愧、压抑、欲拒还迎,有点像是一些狗血电视剧里中了坏人春药的女主。 “欧多桑!” 叫完一声后,日本神父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惊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告诉他,事情的发展已经走向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一个极端。 事情走到这里,柳暗花明,至少站在周泽的角度上来看,确实是这样子的。 他继续张着双臂,面对着那一声“欧多桑”,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哎。” 有了呼应就有了互动,有了互动,那种冲动就更加的强烈! 日本神父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欧多桑!” “哎。” “欧多桑!” “哎。” “欧多桑!欧多桑!欧多桑!!………………” 第一次是扭捏,不纯属带着些许的干涩和阵痛。 第二次就轻松多了,毕竟有了第一次打底。 到之后,一切就轻车熟路了,挣扎的人放弃了挣扎,因为已经麻木了。 周泽慢慢地蹲了下来,对着神父拍拍手,就像是在逗弄家里的柯基,召唤它跑过来给自己揉揉。 神父踉踉跄跄地向周泽走去,然后同样的在周泽面前,真的躺了下来,他的脸皮在抽搐,在颤抖,潜意识告诉他自己绝对不能这样,但是那种来自内心发自肺腑的冲动和亲近,却直接击垮了他的理智。 “乖,不挣扎了。” 周泽对他轻声道。 神父慢慢闭上了眼。 他,有点认命了。 “噗……” 然而,周泽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后续温情,锋锐的指甲直接对着神父的天灵盖位置刺了进去。 神父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但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享受的感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句话在他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白莺莺为什么现在对周泽那么恭敬,其实也是相同的理由,普通人的社会里,还能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但在其他物种的基因里,下位者服从上位者,是一种骨子里的惯性,难以改变,也难以抗争。 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看着下面一边享受一边被折磨的神父,她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 “不考虑真的收一个干儿子?反正你和九千岁的差距也不大。” “这个儿子,我要不起。”周泽这般回答。 是的,把这个日本神父收回家里,哪怕不当儿子就算当一个宠物来养,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反正自己书店里奇怪的人也不少了,再多一个神父,也不是不可以。 但周泽并没有储物癖,而且这个神父也太危险,周泽不清楚这种“父子”关系能够持续多久,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神父就能够自己“清醒”过来。 养一条狗,可以,狗至少还懂得忠诚,但养一条毒蛇,那就有些玩儿得太过火了,自己哪天可能就真的被它给咬了。 神父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黑,周泽指尖的黑气正在不停地灌输进他的身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肌体。 这种折磨,持续了大概二十多秒,神父不动了,他的身体通体都变成了乌青色。 周泽收回指甲,但同时另一只手却向前一伸,掌心死死地攥紧。 “啊!” 一道黑色的灵魂被周泽攥住,那是神父的脸,带着扭曲和挣扎以及无边的愤怒。 因为他难以想象,自己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般,以这种羞耻的方式主动地送上门把脖子递给对方等待对方的杀戮处决。 这种结局,太憋屈,也太难受,他真的很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他还是有其他的手段的,还有其他的一些秘法的,哪怕局面真的危急,但他并不是没有死里逃脱的机会。 “莺莺。”周泽喊道。 “在,老板。” “找点汽油,给我把他尸体给烧了。” “好的,老板。” 周泽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小叠冥钞,拿打火机烧了。 这可以保证在接下来自己在小区里毁尸灭迹的时候,不会有外人过来看到,也不会有人无意地闯入。 冥钞可以拿来换钱,但也能抵消掉麻烦,类似于这种本身就没有做错事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的用法,一直很顺利。 神父的灵魂还在周泽掌心里不停地挣扎着,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了哀求。 这种人物,哪怕是死了,他的灵魂也是和普通人有些区别的。 周泽没有搭理他,也一直留着他。 白莺莺找来了汽油,放在了地上,然后又默默地走出去了。 少顷,白莺莺又走了回来,她扛着一个烧烤架走了过来,把烧烤架安置在了边上。 周泽一愣, 小萝莉也一愣, 周泽指了指烧烤架,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白莺莺有些茫然,抬头问周泽:“老板,不是烧烤他么?” “你喜欢吃这个?”周泽指了指边上日本神父的尸体。 白莺莺摇摇头,“老板,不是你说要骨灰拌饭的么?” 说着,白莺莺还从旁边拿出一个口袋。 “我还特意买了米呢。” “…………”周泽。 小萝莉在旁边笑出了猪声。 周泽真的很想抚摸着白莺莺的头,柔声细语地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还是作罢了,因为白莺莺真的是那种可能会把自己愤怒之下的“夸张比喻”当真的人。 至少,你没理由拿这件事去怪责她。 “我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周泽说道。 “啥?”白莺莺。 “我要拿他的骨灰拌饭,然后给我家莺莺当宵夜吃下去。” 白莺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了起来。 “先烧了吧,然后把骨灰找个公厕丢掉。”周泽不逗弄女僵尸了。 也不能怪周泽对骨灰这件事那么的看重,因为一般人没办法经历那种自己骨灰被偷了再去找窃贼报仇的事儿。 所以,特事特办吧,你既然偷了我的骨灰,那我也报复一把你的骨灰,一报还一报。 白莺莺开始给神父的尸体浇汽油,神父的灵魂在此时急得不停的蹦跶,但周泽就是让他在旁边看着。 “老板,我点火啦。” 周泽点点头。 白莺莺将火点燃,神父的尸体开始燃烧起来,一时间,这里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神父的灵魂那里传递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然而,烧着烧着,周泽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向前走了一步。 白莺莺也露出了惊疑的声音,因为她看见火堆里的尸体竟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老板,尸体被烧时会这样么?”白莺莺问周泽。 为什么问周泽? 因为周泽有经验啊。 其实,理论上来说,尸体被焚烧时忽然抖动一下或者忽然坐起来,也都能用科学去解释。 周泽没来得及去解释, 因为很快就不需要去做什么科学解释了。 尸体不光是坐起来了, 他喵的还站了起来。 来,笔给你, 这还怎么解释? 火焰里,尸体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带着火苗,还在继续燃烧着,衣服早就烧化了,他的皮肤也早就变得惨不忍睹。 但他还是走了出来,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哪怕整张脸早就血肉模糊坑坑洼洼,但当他走出火光之中,他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眶里, 空洞一片, 但很快,就有两道绿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带着特异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家伙走出来时,周泽和他产生了一种心念相通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伙就是另一个自己,没有丝毫的杂质,很是纯粹。 “额…………” 他张开嘴, 但发不出话语。 周泽掌心攥着的神父灵魂在此时非常的激动,他成功了,他的研究居然在这个时候以这般阴差阳错的方式成功了! 然而, 周泽却将他举起来, 然后, 松开了手。 神父愣了一下, 自己就这样被自由了? “额…………” 但是在下一刻, 尸体忽然动了起来,他张开嘴,里面露出了黑色的獠牙,直接对着神父的灵魂就是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疯狂地撕咬着。 神父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自己的尸体以极为残虐的方式给撕咬得魂飞魄散! 做完这些后, 尸体又抬起头,看着周泽,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然后, 尸体默默地弯腰, 单膝, 跪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是嘛玩意儿?” 老道看着一个身上披着黑纱的成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寻思着老板他们不是出去复仇的么,不减员就算了,怎么回来时还多了一个人? 而且这人真的好奇怪,全身上下都被蒙着,连眼睛都不露的。 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 好神秘的样子, 黑衣人? 嗯? 不对, 身上还香香的, 有种巴西烤肉的味道。 老道把自己鼻子凑到男子身边闻了闻,真香,香喷喷的,随即扭过头看向周泽,问道: “老板,你们去吃烤肉了?” “呕…………” 一边的小萝莉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当老道还一脸陶醉地把鼻子凑到那东西身上闻时,真的太恶心了。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带肉身一起来,不然真的要吐出来。 “带回来帮你做家务的,以后有事情可以让他帮你做。”周泽说道。 “啥?” 老道悚然一惊, 娘希匹! 之前自己还嘲讽白莺莺那个小娘皮整天想着要和小萝莉争宠的事儿呢,结果现在自己这个地位也受到了侵犯了? 连这个每天打扫卫生看鬼脸色生活而且根本就没工资还要时不时地给鬼上供的差事都有人跟我抢? 还有没有天理了! 现在就业竞争太残酷了吧! “去帮他洗个澡,温柔一点。”周泽说道。 “洗澡?” 老道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她是女的?” “对,是女的,所以你要温柔一点,他有严重的自闭症。” 老道闻言, 嘿嘿, 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这个,合适么?”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 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 表示我看好你哦。 然后,周泽对蒙面人说道:“跟着他走,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蒙面人走到了老道身边,很听话。 老道有些羞涩,但还是带着他去了卫生间。 周泽等人也进了书店里,白莺莺帮周泽倒了一杯咖啡,周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道: “去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一下。” “好嘞。” 白莺莺迅速过去反锁了门。 不一会儿, 卫生间里就传来了老道惊悚无比的惨叫声,然后老道开始不停地拍打着卫生间的门,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势。 “老板,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洗干净再说。”周泽说道。 “…………”老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老道出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坐在吧台那里思考着人生。 那种视觉冲击力,也的确是太强了,强到几乎让老道内心崩溃。 小萝莉回去了,她灵魂出体太久,必须回去休眠。 晚饭时许清朗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忧郁伤感着,周泽又只能点外卖。 白莺莺按照周泽的吩咐出去买了几套衣服,要那种可以全身包裹的衣服,这种衣服比较难找,白莺莺只能买回来几套蜘蛛侠和钢铁侠的衣服,给那家伙传上去后,显得正常多了。 这样子他以后就能在书店里正常活动做点事情,也不会担心吓到别人。 饭后,周泽看着老道还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 心里,也有些愧疚, 当下, 周泽走过去,站在了老道面前。 老道一脸茫然地看着周泽, 宝宝好委屈, 好想哭。 “老板…………” “没事了,想开点。” 周泽安慰道。 “老板,下次再这样能不能让我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不是老道太天真,而是因为鬼身边的都是怪人,也不是没可能有害羞的妹子让他帮忙洗个澡聊聊人生什么的。 但当他怀着期待怀着激动的心情帮那人脱下衣服后, 露出来的是一大片被烧焦的肌肤,四处还流着脓水…… 想象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这种巨大的落差足以让老道崩溃,甚至老道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染上和老板一样的毛病。 这是老板的报复,肯定是报复,谁叫自己整天在老板面前聊自己护失足的事情呢。 这简直就是在太监面前聊自个儿的儿子多败家不听话,嫌命长啊。 “放心吧,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嗯,谢谢老板。”老道深吸一口气,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家伙,连人都算不上了。 “是那个日本神父。”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吃了一惊。 “具体的过程你可以去问白莺莺,反正他现在挺安全的,全凭我操控,你以后真的可以让他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好嘞。”听到这里,老道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活儿也不适合做太多,你也多注意注意保养。” “放心吧,老板,贫道身体好着呢,一次能半个钟头,让她们觉得赚我的钱真难真受罪。” “哦。” 这时候,许清朗从外面走来,他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显然,意气消沉得很呐。 周泽又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道:“放心吧,下次再让你做什么事儿,肯定让你知道的。” “谢谢老板。” “他以后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和你睡,这个事先通知你。” “…………”老道。 周泽走到了许清朗面前,道:“怎么了,还意志消沉呐?” “还好,也不是想不开。”许清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又倒了一杯红酒,继续喝着。 周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估计过阵子他自己能走出来。 “老周啊,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么?”许清朗问道。 “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我是鬼差。” 有一就能有二,有二就能有三,有三就有万物。 许清朗点点头,“所以,也是有海神的么?” “你觉得有,就应该有吧。” “那个海神,真不是个东西。” “兴许他也不是什么人,可能是个大海龟修炼成精也说不定。” 书屋门口,走进来一群学生,其中领头的一个是一个女生,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上高中。 “老板,我们这么多人,可以打折么?” “打什么折啊,我包了。”一个胖胖的男学生说道。 随后,这些学生围在一起入座,开始拿互相的作业本开始抄起来。 大家都抄得很认真,也很严肃,仿佛真的是在自己做一样。 “好像回到了以前。”许清朗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指着学生那边说道。 “我可没抄过,都是别人抄我。”周泽笑道。 “知道了,你是学霸,高材生。”许清朗给周泽也倒了一杯酒。 “每个人来一杯奶茶吧。”那个胖胖的男生招手喊道。 “好。” 许清朗点点头,回后厨开始做奶茶。 过了一会儿,胖胖的男生自己走了过来,问道:“奶茶好了没有?” “等做好了我会给你们端过去的。”白莺莺说道。 “算了,我等着吧,反正我也抄好了。” 胖胖的男生在边上玩着手机,然后掏出一根烟,背对着自己远处的同学点燃。 不一会儿,许清朗将奶茶都准备好,一一封杯。 胖男生把一杯奶茶拿下去,然后拿了一根吸管插入,随后又拿过几杯奶茶,走到了自己同学那边。 剩下的奶茶,则是白莺莺拿托盘端着送过去。 少顷,周泽主动起身走到了学生那边左看看右看看,这让这些正在抄作业的学生们显得很不自然,毕竟抄作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不过,周泽也看见了一个例外,那就是一个衣着稍微朴素一点但长得很清秀的女生不是在抄,她是在自己做。 然后她做好的部分再分给周围的同学继续去抄。 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一群学渣之中肯定得有一个学霸做中流砥柱。 “冰快融化了,快喝吧。”胖男生对那个学霸女生说道,同时把那杯奶茶往她面前挪了挪。 女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渴,同时道:“下次不要到这里来了,太贵了。” “不贵不贵,我零花钱多。”胖男生装逼道,“你喝一点吧,这家店的奶茶味道挺好的,做得很讲究,上次我来过,而且卖得也很贵。” 听到这句话,周泽忽然很想告诉这位胖同学,自家书店卖的奶茶饮品,全都是许清朗在后厨拿速溶冲剂泡的香飘飘,老许自从意识到要开始保养自己之后,已经越来越懒了。 女生犹豫了一下,放下笔,伸手去接奶茶。 但正好周泽走过去,手臂碰了一下,奶茶落到了地上,溅洒了一些出来。 “哦,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换一杯。” 周泽弯腰,伸手把落在地上的奶茶捡起来。 胖男生抬起头,瞪着周泽,“你在做什么,在这里晃悠个屁啊!”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一杯奶茶么。”旁边同学劝说道。 周泽没理会这个胖同学,而是拿着奶茶走回了吧台,对许清朗道: “再冲一袋。”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走出去,站在书店门口,抽着烟。 这时候,白莺莺恰好坐在吧台后面用手机玩吃鸡,见吧台上放着周泽带回来的那杯奶茶,干脆自己拿着喝了起来,反正只是掉地上了,也没人喝过,也不脏。 她不需要进食的,但有时候需要补充一些水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 那群学生里,抄完了作业的开始依次离去。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胖同学和女学霸,胖同学殷勤道: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 女学霸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包,走出了书店。 胖同学叹了口气,站起身,先去吧台那边结账。 “一共九百。”许清朗按照人头算的,最低消费一百。 “支付宝。” “好。” 胖同学结了账,转身准备走时,看见周泽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鼻尖哼了一声,胖同学显然是对周泽很不满意。 周泽对他微笑, 然后等胖同学从周泽身边经过时, “啪!” 一声脆响, 周泽一巴掌直接抽在了胖同学的脸上。 一团人影从他身上被抽了出来,胖同学被抽得在原地打了一个圈儿,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抽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泽,道:“我怎么了?” “你走路撞门上了,快回去吧。” “好,谢谢老板。” 胖同学对周泽点头笑笑,然后走出了书店。 而在书店里, 则遗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男人跪伏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发型,不错。”许清朗手撑着吧台说道。 是的,这个矮小男人的发型确实不错, 别人莫西干头已经够非主流的了, 他更夸张, 在自己脑袋上, 插着一把刀。 —————— 咱快掉下前十了,还有亲有月票么,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七十章 嘤嘤嘤!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家伙到底是哪种货色的鬼,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实际上,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人们对“风流”二字,往往是带着一种极大的宽容; 古代书生风流,流连于花街柳巷被认为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哪怕是在现代,对于那些炮王吹嘘自己的战绩,你可以不认同他的生活方式,但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的罪大恶极。 这一切,毕竟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可以是“花言巧语”,可以是“寂寞相对”,也可以是“钱货两清”,人们在这一方面,还是很看得开的。 但那种喜欢强迫玩卑鄙手段的色鬼,往往会遭受来自社会的鄙夷和唾弃,据说,在监狱里,地位最低等的往往是**犯。 男子跪在那里不停地对着周泽磕头,他希望周泽能够饶自己一命。 书店其实就是周泽的法场,尤其是在周泽转正之后,这里也算是一个特殊的场所,外面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鬼魂玩意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个书店,要么自己直接懵懵懂懂地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要么就是附身于其他地方或者以其他的方式和这家书店产生联系。 周老板钓鱼,愿者上钩。 其实,一开始,周泽是没看出来那个胖同学身上有一个鬼潜伏着的,是的,包括许清朗也没看出来。 周泽只留意到那个胖同学偷偷地往一杯奶茶里下药,至于是什么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总之不可能是感冒药。 本着这是在自己的店,根据法律规定在自己店消费的客人,自己必须得保护他们的人身生命安全,所以周老板不得不管。 “喂,你早看出来了吧?”许清朗对周泽道。 “啊,嗯。” 周泽默默地点点头。 这件事,没必要去解释的,让你身边的人觉得你好牛逼你好厉害,这种美丽的误会,就继续误会下去吧。 “呵呵,你走上来对那家伙的一巴掌,直接把一只鬼给拍出来,说实话,看起来挺出人意料的,有点像是龙虎山上的天师作派。” 老许还在给自己吹逼,周泽继续沉默,承受这些赞美。 他其实很想说,他当时只是想着给这货一巴掌给他长长记性,纯粹是自己看他不爽想来一巴掌,大不了再把他暴揍一顿回头烧点纸钱,但竟然有了出人意料的发现,附着在那个胖同学身上的色鬼居然被自己给拍出来了。 其实,周泽也思考过,为什么之前自己和许清朗都没看见这只色鬼,想来,原因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每个人心里面,都有色心。 都有着那种冲动,那种躁动,那种渴望,这种渴望类似于对金钱对权力的追求,是人本性的一种表现,也因此,色鬼可以靠着那种掩护,隐藏住自己。 他存在与否,那个胖同学其实都是有色心的,所以,那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一只手抓住地方的那只身材矮小的色鬼,准备将它送入地狱。 “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 色鬼还在祈求着, 但他除了一直求饶,没有任何其他有用的话,比如饶了我我可以给你什么什么东西,比如饶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什么什么重要消息。 嗯, 在这种状况下,周老板还是很嫉恶如仇铁面无私的, 最终,色鬼被丢入了地狱之门。 今晚的营业额,也算是添了一笔。 “你说,是不是每个色鬼头上都有一把刀?”许清朗问道。 “还记得以前遇到过的那个戴着高帽子的老师么?”周泽反问道。 “嗯,不过那个是被冤枉的,这个应该不算。” 那位戴着高帽子的老师明明是被冤枉的,结果众口铄金之下,头顶上的那顶高帽子就是连周泽的指甲都没办帮他取下来。 兴许,地狱似乎有这种传统,或许也是因为地狱实在是太大,而阴司里的人又比较懒政怠政,所以喜欢玩一刀切的法子,大部分都延续了阳间的“说法”。 戴帽子的戴帽子,刺字的刺字,阳间是啥结论阴司就继承啥结论,极大的减轻了阴司的工作负担,至于里面是否有被冤枉的,对不起,没人在乎。 今天有一单子的生意了,周老板也就懒得再熬夜到天亮了,走到卫生间,先洗了个澡,然后穿着睡袍上了楼。 看着周泽上楼梯的背影,许清朗又喝了一口红酒,目光看向了之前周泽拿过来的那杯有问题的奶茶,奶茶已经空了。 许清朗伸了个懒腰,许清朗当然知道是谁喝了它,而且喝了它的人似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在之前就偷偷摸摸地上楼去了。 呵呵。 老许目光游离,等待好戏。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感知到有一点点的冷。 他是不怕冷的,但卧室里和外面迥然不同的温度还是引起了周泽的注意。 抬头看了一眼空调位置,空调没开,那为什么这么冷呢? 床上,白莺莺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子,还在不停地蠕动着。 周泽微微不满,跟她说了多少次了,没洗澡之前不要上床,这是对床的一种不尊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周老板有洁癖。 管你长得多漂亮长得多美丽,你敢不洗澡上我的床,对不起,我都会把你踹下来。 “咳咳…………” 站在床边咳嗽了一声, 换做以往时候,白莺莺估计都会吓得赶忙站起身认错,保证自己以后肯定不敢了。 但是这次,白莺莺居然还一直躺在床上,没动。 不,她动了一下, 不过是用自己的一双腿翻起来,将被子夹在了两腿之间,被子里还发出了轻轻的“嘤嘤嘤”的声音。 嘤嘤嘤…………嘤嘤嘤………… 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一时间, 银瓶乍破水浆迸, 铁骑突出刀枪鸣! 周泽弯下腰,伸手抓住了被子,然后掀开,只感觉被子上完全是湿的,不是那种温热带着些许咸味酸味的湿润,而是冰冷且结了冰晶的湿润,甚至被子上下都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了。 掀开被子, 白莺莺侧过身,看向了周泽,只见她媚眼如丝,头发散乱,脸色潮红,红唇贝齿,当真是我见犹怜。 恨不得让人直接策马奔腾,一直奔腾到马革裹尸还。 “尿床了?” 周泽问道。 氛围杀手, 小清新破坏者, 应该被送上火刑架的男人——泽, 又在诠释者自己上辈子三十岁还是单身狗的原因。 白莺莺咬着手指,慢慢地盘曲着自己的身子,然后她坐了起来,双手搭在了周泽的肩膀上,娇嗔道: “老板…………我要…………嘤嘤嘤…………” 周泽笑了笑, 这笑声有些无奈, 他先低下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掀开丢在地上已经硬梆梆可以拿来当砧板的被子, 再看了看白莺莺的两腿之间, 你要, 但我不敢给啊。 我这是普通人的身体,真给你了,明天我得因为冻伤跑去医院找林医生截肢去了。 “那杯奶茶,你喝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奶茶…………什么奶茶啊…………嘤嘤嘤…………人家想要嘛老板………嘤嘤嘤…………” 说着, 白莺莺纵身一跃, 她的身体素质可不是没开无双的周泽所能够抵抗的了的,周泽直接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地板上传来了“哐当”一声闷响。 楼下的许清朗抬起头,向上看了看,有些落寞,也有些神伤,他又倒了一杯红酒。 正在跟猴子打牌的老道也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头顶天花板。 “老板,人家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呢,真的好喜欢哦,嘤嘤嘤…………” 白莺莺变身霸道女总裁,压住了周泽,一边帮周泽脱衣服一边做着调情。 周泽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之色, “莺莺,退下去。” “老板,给我嘛…………” “…………”周泽。 这不是给不给的问题, 也不是石更不石更的问题, 你下面到底是水帘洞还是冰窟窿, 你心里难道没点B数么? 当下,周泽狠下心来,也没办法不狠下心了,右手指甲长出来,他没敢去刺白莺莺,只是用指甲在白莺莺的背上来回抚m着。 “啊啊啊!!!!!!!!!!” 黑色的雾气开始进入白莺莺的身体,白莺莺被刺激得直接躺在了地上开始翻滚起来,周泽没有停止,继续用指甲。 白莺莺来回地翻转,不停地喊叫。 她最怕老板的指甲了。 ………… 楼下, 正在喝红酒的许清朗“噗”一声,喷出了嘴里的红酒,抬起头,有些诧异,这么猛? 老道吓得手里的纸牌都掉在了地上,抬起头,又看了看天花板, 卧槽, 老板发威了? 老许和老道这一刻都很受伤, 那是一种作为男人最不能认输的方面被比拼下去的神伤和苦涩。 ………… 过了许久,周泽收回了指甲, 躺在地上几乎虚脱的白莺莺眼眸里终于恢复了清明,像是发泄完了一样,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老板,刚刚发生什么了?” “你说后背有点痒,帮你抓一抓。” “哦,谢谢老板。” “你下去洗个澡吧。”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下了楼,走路时,也是一歪一歪的,很是艰难。 她看见许清朗和老道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自此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许清朗还是老道,都没有再在周泽面前提石更这件事了。 按照老道的说法, 吹不动咧,真的吹不动咧,他找的是失足可怜女人,但老板KO的是一头僵尸, 这还怎么比嘛?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屋子咸鱼的书店 第二天上午,周泽照旧坐在书店玻璃窗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扬子晚报。 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一块小蛋糕。 周老板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悠闲,就是这么的废柴,就是这么的没有多少上进心,就是混日子,就是得过且过。 当初,许清朗曾批评周泽这样混日子下去是没前途的,太咸鱼了,简直荒废了你的重生, 最重要的是,荒废了你的“金手指甲”。 然后…… 然后许清朗没能改变得了周老板继续颓废下去,反而自己被周老板同化了。 本来一个哪怕有着二十几套房, 却依然自己做生意经营面馆没有失去人生奋斗目标的拆二代, 被周老板慢慢地扳弯了, 也成了开始护肤美容懂得保养自己的咸鱼。 其实,周泽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书店里有不少小说书,也有不少重生文,重生回去后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或者王侯霸业,或者笑傲天下。 老道没事做也翻翻这些书看看,然后总说老板和书里的人不一样。 不过老道自己也能释然,书嘛,当然是假的,而且书里的主人公真的和自家老板这样每天就晒太阳混日子, 还有谁看? 读者就跑过来看你每天晒太阳,晒太阳,再晒太阳,继续晒太阳? 穿着蜘蛛侠衣服的神父在打扫着卫生,他打扫得很细心,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对于周泽吩咐的要求,他总是能没有丝毫折扣的去执行。 白莺莺有些庆幸,庆幸这个“同行”是个男的,不然自己又要面对竞争了。 老道度过一开始的彷徨后,也习惯了神父的存在,虽然刚开始晚上一起睡一个屋子时,总能闻到烤肉味,但也慢慢地习惯了。 现在,老道也终于可以抽出空闲,学着自家老板一样找一处沙发躺着,喝着小茶,看着小黄书,悠哉悠哉地享受一下人生了。 白天的生意,一直是很冷清的。 也没什么客人。 所以, 书店的老板在晒太阳看报纸, 老道在喝茶看小黄书, 许清朗在调制自己的新款鸡尾酒, 白莺莺拿着手机打亡者荣耀, 小猴子偷吃着老道的花生米吃饱了就躺那里睡觉, 一屋子上下, 到处散发着咸鱼的气息, 和屋外这人潮人海的南大街商业街的氛围,根本就格格不入。 一直到了中午时,才有一个客人上门。 许清朗抬起头,看见进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男子个头挺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脸上胡碴子不少,一看就是最近有什么事儿疏于打理了。 有人打扰自己,许清朗是很不满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人均最低消费一百”的牌子,想着自家是不是还不够黑? 下次干脆改成“一千”咋样? 不然总有这种觉得自己有点钱想要感受一下小资氛围的人进来打扰自己。 分明是做鬼生意的,活人总凑什么热闹? 一百块钱就往这里坐一坐,看看书,喝点冲泡的速溶咖啡或者奶茶, 484傻? 男子指了指许清朗面前的酒杯,道: “鸡尾酒。” 然后,男子就在许清朗面前坐了下来。 许清朗点点头,虽然心里觉得被人打扰很不舒服,但他毕竟是做餐饮行业出身的,还不至于对客人怎样。 当下,一杯鸡尾酒被很快地调制出来,送到男子面前。 男子喝了一口,挺满意的,然后趴在了吧台边上,枕着头,就这样看着许清朗。 一开始,许清朗没觉得什么,但对方就一直趴在那里,喝一口酒,然后继续看着自己,再喝一口酒,继续看着自己。 许清朗有种被对方当下酒菜的感觉。 秀色可餐用在女人身上,算是赞美成分比较多,但老许一直觉得自己是男人, 哦不, 他就是男人,不是觉得。 这让老许有些不舒服,有些不满地道:“还要酒么?” “你长得真好看。” 男子忽然笑道。 一脸的chi汉样。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舔了舔嘴唇,他打算打人了。 “喂,你长的这么漂亮,肯定很多男人喜欢你吧?” 对方又问道。 许清朗撸开了自己的袖子,准备打人了。 “肯定是有的吧,嘿嘿,你想打我?觉得我侮辱你了?” 男子抬起头,看着许清朗,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你打吧,往我这里打吧。” 他这样贱, 许清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打他了,但还是沉声道: “我那方面很正常。” “哦。” 男子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然后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怎么样,有人看上你了?” 晒完太阳的周老板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男子这个时候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原本就带着怒气,当下直接把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 酒杯碎裂了一地。 一边正在打扫卫生的“蜘蛛侠”停止了动作,他走到这边来,看了看这个客人,又看了看周泽。 意思是, 这个人要不要把他杀了。 蜘蛛侠身上已经流露出了杀机。 周泽摆摆手。 蜘蛛侠马上退了下去,继续去另一边打扫自己的卫生了。 “不好意思,我赔偿。” 男子拿出了钱包。 “失恋了?”周泽问道。 男子摇摇头,“失业了。” “理解。”周泽耸耸肩。 男子看着许清朗,先把钱给了,然后道:“能再给我来一杯酒么?” 许清朗点点头,又做了一杯酒给他,然后特意指了指杯子道:“这杯子是工艺品,两千块买的。” 言外之意,再摔杯子,赔两千。 男子愣了一下,讪讪地笑笑,然后喝了一口。 周泽在旁边坐了下来,对男子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男子。 男子苦笑了一声,道: “我原来是通城大学里后勤部的副主任。” “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啊。”老道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你家关系肯定很硬吧?” “…………”男子。 “别理他们,继续说。”许清朗催促道,“还没到悲惨的事情呢。” “…………”男子。 男子点点头,道:“因为校园里有流浪狗咬人的事情,所以我被追究责任,革职了,我之前的工作,就是负责校园安全这一块的。” “那你活该啊,你自己工作疏忽呗。”老道在旁边分析道。 “问题是我去年是打算带着保安一起把学校里的流浪狗都抓走的,我们也做了,但后来被阻止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被领导阻止了?” “被学生阻止了。”男子回答道。 “额…………他们为毛要阻止啊?” “他们说我们这样做太残忍,没爱心,因为我们当时和当地流浪动物救助站联系过了,他们那边压力也大,接收不了这么多的流浪动物,我们打算是能送走就送走一批,送不走的,安置不了的,就直接杀了。” “直接杀了?啧啧,真残忍。”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不过也对,总不能给学生们在学校里造成危险,不然这事儿就大了。” “后来我记得有学生在网上写了文章曝光了我们的事儿,还被媒体转载了,标题就是: 《连一只流浪狗都容不下的大学还能容得下一个人?》。” “啧啧,这帽子盖得好。”老道品评道。 “当时就是因为学生们挂横幅抗议,阻挠我们行动,最后那次的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进行不下去了。” 男子擦了擦嘴,然把酒杯往旁边挪了挪,这才敢用力地拍了拍桌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最可恶的是,上周,有两个女学生晚上在学校遭受了一群流浪狗的袭击,两个人都被咬伤了送医院了! 然后学校追究责任,变成我的责任了,把我直接开了!” 男子又用力拍了拍桌子, “我不服,真的不服气,当初我准备带保安解决这个问题时,不光是学校里的学生骂我,网上还有一大群人骂我,为此我还因此受到过批评和处分。 现在流浪狗咬人了,结果担责任的还是我,又变成我的失职了。” 老道闻言,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这位也真是倒霉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保护小动物是现在的‘政治正确’。” 许清朗弄了一份果盘推到男子面前,算是安慰他一下了。 男子又咋咋呼呼地埋怨了一会儿,这才颓然地走出了书店,他是继续去小餐馆买醉还是回家睡觉,这就不得而知了。 老道回过头,对许清朗道:“老许啊,你刚说的是啥正确来着?” “政治正确。” “哦,对,就是玩意儿,我现在觉得自己挺讨厌这个词儿的,我以前直播间被封停了好几次,都因为这个原因,说我讽刺哪个群体啥的啥的,莫名其妙,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稍不留意就伤害了谁谁谁,那帮人咋这么玻璃心呢?” 老道开直播的,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很潮流。 “政治正确是需要的。”周泽开口道,“只不过现在越来越畸形了,被滥用了。 当社会对某些群体感情上的保护程度超过了对真相的追求之后,就意味着它出问题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老板你说得真精辟真棒,不行,老道我得找个纸笔记录下来,好好地揣摩和感悟。” 老道知道自己的工作职责,打扫卫生是次要的,在需要的时候给老板奉上“66666”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好了,不聊这个了,中午吃什么?”周泽问许清朗。 “韭菜炒鸡蛋,韭菜炒木耳,韭菜炒肉片,韭菜炒牛鞭,韭菜蛋花汤…………” “嗯?”周泽。 “给你补补,昨晚累坏了吧。”许清朗给了一个关切的眼神。 “…………”周泽。 啊, 犹豫良久, 周泽看了眼,发现白莺莺还在那里专注着打亡者荣耀, 他就含蓄地, 点了点头。 ———————— 求波月票,帮书屋回到总榜前十去, 龙打滚求月票, 滚过来………… …………滚过去………… 总之, 月票向龙开炮!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来电 午饭,周泽吃得不多,一副自己完全不需要多进补的傲娇含蓄姿态; 就着酸梅汁,少少的吃了一些。 倒是老道吃了很多,吃得很疯狂,大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气概,一桌子的菜,有大半都是落入老道的腹中。 等到下午的时候,老道就不住地把目光向书店外瞥着,应该是有些心猿意马准备出去撒播一下关爱了。 反正书屋现在的打扫清洁工作有蜘蛛侠可以完成,他的活儿也确实轻松了许多。 不过,等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周泽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很是嘶哑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周泽微微侧头,把手机拿着离自己稍微远了一点。 因为电话那头的杂音真的很重,像是有一连串的小鞭炮在那里放着一样。 “喂?”周泽又问了一声。 “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救我…………” “啪!”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旁边的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周泽,随意地问道:“谁的电话?” “恶作剧,求救电话。” “万一是真的呢?”许清朗笑着问道。 “说是在将军山,但太远了,懒得去。” 周老板是一个怕麻烦的主儿,能坐在书店里等着生意上门,为什么还要四处东奔西跑? 周泽甚至懒得去细想这个求救电话的真实原因,也没功夫去分辨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又不是上帝,也不是飞天小女警,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老板,贫道想出去买点生活用品。” 老道这个时候走到周泽身边请假。 周泽刚准备点头应允,谁知道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周泽干脆点开了公放: “喂?”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要杀人了…………将军山…………将军山…………” 声音里的声音比上一次清晰了不少,但里面的杂音还是很多。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了…………就要杀人了…………孩子…………女人…………他们是刽子手…………刽子手…………” 许清朗和老道面面相觑,如果说这是恶作剧的话,也有可能,但周泽的私人号码平时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除了自己等人也没人会联系周泽,谁会无聊到给他去安排一个恶作剧? 那……如果是真的呢? 但你又该如何解释别人随即拨出的号码就一定是打到周泽这边来的?他不会自己拨打110求救么? 现在也就是,两种可能都不是很说得通。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晚吃什么?”周老板问道。 很显然,周老板不喜欢麻烦的性格还在做着努力,尽量不往这个奇怪的求救电话上去靠拢,甭管它是真是假,自己就是不想出去,可以么? “意大利面吧。”许清朗说道。 “对了,老道,你刚说你要出去一下,你出去吧,记住早点回来。” “好嘞。” 老道兴高采烈地出去了,雄赳赳气昂昂,老夫聊发少年狂! “莺莺,帮我出去买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回来。”周泽对白莺莺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出了店,过了不久就回来了,虽说现在国内对手机卡实名制卡得很严格,但是这种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手机卡还是到处都能买到,里面很可能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证登记着的。 把卡换上去,周泽拨通了110,那边接线员很快接通了报警热线。 “你好,这里是通城警务服务台…………” “我要报警,有人说在将军山有谋杀案件,你们最好去查一查,是否真假我不知道,好了,就是这么多。” “请您等一下,您说的是将军山么?” “对。” “那方便您给出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么,我们会专门派人来和您取得联系。”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然后把那张手机卡取出来又换回了自己的卡。 换回了卡,周泽有些踌躇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许清朗问道。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南大街这边有一些会所,但价格和档次太高了一些,虽说老道兜里还算殷实,但他更喜欢的还是去安慰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妹儿,当然了,人家再怎么年老色衰,也差不多是自己女儿的年纪了,还是有些禽兽的。 但会所里都是自己孙女儿辈的了,那就禽兽不如了! 打车去了港闸,老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家洗脚店。 卷帘门是关着的,但老道清楚这并不是意味着不营业。 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等了一会儿,卷帘门被拉开,一个比老道年纪小一些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和老道相视一笑。 “连襟”的情谊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连襟。 老道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对老道说道: “哥,我先去洗个澡,你等一下哈。” “要得,要得。” 老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对着电视。 女人在里面清洗身子,老道在外面已经进入心猿意马的状态。 但接下来, 电视新闻播送的消息让老道立马张大了嘴巴。 “我台最新消息,一周前发生在将军山的灭门案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警方已经锁定了目标嫌疑人,是一名叫‘叶青’的年轻男子。 现在公布警方的通缉令,叶青,男,25岁,曾就职于通城水厂,死者一家的朋友,案发当日和死者一家一起前往将军山度假。 案发后,叶青下落一直不明,请知情者向警方通报,警方悬赏…………” 老道看着电视机的画面,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恰巧,那个女人洗了澡走了出来,看见老道盯着电视上的新闻看,咂咂嘴,道: “上个礼拜的事儿了,一家三口,都被人杀了,头都被割下来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呢,也真是惨啊,夫妻俩都挺年轻的,那个孩子好像才五岁,是个女孩儿。” 老道猛地站起身, 凭借着自己跟上任老板一起破案的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出来前自己老板所接的电话肯定不同寻常! “妹儿,哥哥今天没带药,我先走了啊。” 说完,老道直接跑出了洗脚店。 ……………… 等老道打车回到书店时,发现周泽并不在一楼。 蜘蛛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清朗坐在吧台后面,脸上贴着黄瓜。 “老板呢?”老道问道。 许清朗伸手对着上面指了指,不说话。 老道马上跑上了楼梯,直接推开了老板卧室的门。 卧室里, 老板正躺在榻榻米上,枕着白莺莺的腿,白莺莺正在帮老板按摩着头。 老板一副我好累我日理万机我好辛苦的模样, 白莺莺则是老板你真的太累太辛苦太操劳了人家好心疼的模样。 呸, 狗男女! 老道在心里爽了一把。 然后义正言辞道: “老板,出事儿了。” 周泽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老道,道:“怎么了?” “老板,将军山,在上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家三口都被杀了,不光凶手现在没找到,甚至连三个死者的头都没找到。” “哦。”周泽应了一声。 怪不得警方对自己的报警电话那么重视,现在就说得通了。 “老板,你那个电话,很可能是一个知情人给你的讯息。”老道提醒道。 “嗯。”周泽又应了一声。 然后,继续沉浸在白莺莺恰到好处地按摩指法之中。 “…………”老道。 他明白了,老板可能心里早就有数了,但老板可能就是怕麻烦,不想去理会,这里的麻烦,可能不光光是指去调查这件事的麻烦,还有作为一名鬼差私自管阳间事情的麻烦。 后者的麻烦可能比前者还要大,还要敏感。 这让老道有些蛋疼,皇帝不急太监急,最是憋人。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又响了,手机放在床头柜那里正在充电,周泽皱了皱眉,明显不想接电话,所以也没让白莺莺去帮自己拿电话。 老道直接跑过去,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当下按了接听键。 “救救我…………救救我们…………我在将军山…………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杀人了…………杀人了…………” 周泽伸手掏了掏耳朵, 没听见没听见, 我聋了, 我聋了, 耳朵背气了。 但接下来, 手机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痛苦凄惨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泽睁开了眼,面露无奈和纠结。 电话那边自己挂断了, 老道咽了口唾沫,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周泽面前,把手机对着老板,道:“老板,这是遇害者一家三口女儿的照片。” 一张天真烂漫的五岁大的小女孩照片被放在周泽面前, 周泽看了一眼后就挪开了目光,老道则是继续把手机屏幕对准周泽的眼睛。 你看看, 你瞅瞅, 你忍心么? 忍心嘛? 你还是人嘛! 哦不,鬼都不忍心吧? “老板,查吧,这女孩现在连头都没找到咧。”老道怂恿道。 周泽沉默不语。 “老板,我觉得这个打电话的人就很可疑啊,他就像是在现场一样。” 周泽叹了口气,放弃挣扎了,然后默默地站起身, 对白莺莺道:“帮我找一套休闲服和运动鞋。” “好的老板。”白莺莺马上起身去找衣服。 周泽又看向老道,笑道:“就你这水平还学人去分析和破案?” “啊?”老道有些茫然。 “我是谁?”周泽问道。 “鬼差啊老板。” “那给我打的陌生电话,是什么?” “是…………” “鬼来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温泉惊魂! 开车的是许清朗,不是周泽一定要和许清朗在一起,而是因为自己和老道都没有驾驶证。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和老道两个人开车出去后,半路再遇到交警,再因为无证驾驶被扣下,那乐子就大了。 上次老道已经以身试法过一次了,这一次,总得小心一点。 白莺莺和蜘蛛侠留在了书店里看店,周泽没让他们跟过来。 将军山位于通城郊区,和临近的扬州接壤,开车过去还是挺远的,从书店出发,一路上没什么耽搁,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长三角平原是没什么山的,就算是有,也只是小山,放在四川和放在东北那几个多山的区域,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就像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见到雪很激动一样,你让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开车进山路,也会激动得很。 将军山也是近些年才得到了开发,上头开了几家比较大型和上档次的温泉山庄,算是吸引了一些客流,附近一些村民也办起了小民宿,但还没到形成规模的时候。 许清朗直接把车开入了一家叫“温雅温泉度假山庄”的店里,他在这里订了房间,其实,被害的一家三口当时也是住在这里,不过他们并不是死在里头,而是死在下山的山路上。 但哪怕是这样,这件事对这家酒店生意的影响也是极为恐怖的。 最明显的就是许清朗原本订的是一千五一天的带院子室内温泉池子的小别墅,前台居然直接热情地免费给他升级成了带小四合院日租金五千的房间。 而且无论是前台还是迎宾,服务态度简直好得跟见到亲爹妈一样,热情得不能再热情。 后来,周泽才知道,现在整个酒店,似乎只有自己这一波的客人。 先进了房间,许清朗让服务生给温泉池子放水,他打算先去泡一泡,之前周泽喊他出来时已经说好了的,他只负责开车,其余的事情不管,毕竟周泽喊他的时候他还在做美容。 老道倒是殷勤,不停地在网上查着案件资料,周泽则是坐在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手机。 让周老板去跟警察一样四处找线索,找蛛丝马迹,这不现实,而且这些事情警察比自己更精通,毕竟术业有专攻嘛,周老板只需要负责接电话就可以了。 其实,周泽真的不是很愿意多事儿,也不愿意沾惹这些麻烦,但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女孩儿的惨叫声,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再加上,既然这次很大可能是“鬼来电”,既然是有鬼参合的事儿,自己出手去管的话,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只是,之前连打好几次的电话,等周泽到了将军山之后,却反而没了动静,安静得不得了。 许清朗已经进池子开始泡澡了,他还给自己加了玫瑰精油这些东西,躺在里面不时地撩拨着水花,还把自己的大腿伸展出来轻轻地抚摸,这姿态,真的很像早些年的香港三J片里的唯美画面。 辣眼睛, 真的太辣眼睛了, 如果不知道他是男的还好,你还能欣赏欣赏, 但你知道他是男的,就觉得很恶心。 “老板,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老道主动道。 周泽很想拒绝,但是继续留在宾馆里看着院子里的许娘娘作妖似乎是更痛苦的一件事,当下也就点点头,跟着许清朗说了一声后,和老道一起出了酒店。 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许清朗觉得更加的惬意,一般来说,温泉池子的水有没有料,就看你在水里泡一会儿看看手上脚上有没有起白皮,如果起白皮了就意味着这水跟大澡堂里没啥区别。 老许一个人泡得美滋滋,双臂撑开,姿态舒展,旁边放着酒店送的便宜红酒,至少,那股子的意境儿许清朗是泡出来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许清朗有些不甘愿地从池子里走出来,披上了浴袍,打开门后,许清朗看见一个服务生端着三杯牛奶和一些零食过来。 “先生,这是酒店送您的。” “好,谢谢。” 接过了东西,许清朗关上门,把东西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又脱去了浴袍,重新走入了池子里。 泡着泡着,当自己快要睡着时,许清朗忽然听到了“喀嚓喀嚓”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咬东西一样。 许清朗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了,可能温泉泡久了,整个人也有些飘飘然了,但这个声音却还在一直继续着。 回过头,看向屋子客厅那边,许清朗并没有看见人或者老鼠。 “咕嘟…………咕嘟…………” 声音还在继续, 就在客厅里。 抿了抿嘴唇,许清朗再度从池子里走出来,重新披上了浴袍。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住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害怕的,但眼下毕竟周泽不在,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事儿,还是有一点点麻烦的。 当家的不在,就没了主心骨啊。 客厅里检查了一遍,让许清朗有些疑惑的是,当自己走入客厅时,之前响起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许清朗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目光看向了面前的茶几,茶几上有服务生刚送来的零食和牛奶。 但是零食那边却缺了一大块。 被老鼠偷了? 许清朗默默地拿起手机,他觉得事情有点诡异,虽然那一家子不是死在这家酒店里的,这家酒店还在正常营业,但又怎么能证明这家酒店就一定干净? 只是,万一真的是老鼠或者其他小动物偷吃的东西,自己这样给周泽打电话让他回来,到时候会不会被笑话? 许清朗有些犹豫,他在沙发后面寻找,在茶几下面寻找,他希望看见一只老鼠或者松鼠之类的东西在这里躲着,这样子他就放心了。 只是,找来找去,还是没找到小动物的踪迹。 许清朗又走到了外面院子里,没下池子,就站在池子旁边,等着。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许清朗目光在客厅里逡巡着,终于,他确定了声音来源位置! 当下, 许清朗直接冲了过去,掀开了那里的茶座,还是一无所获,声音也直接消失,但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冰箱。 在冰箱里? 许清朗伸手,慢慢地攥住了冰箱把手,然后直接把冰箱打开。 冰箱里放着可乐和啤酒,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长舒一口气,许清朗觉得自己还真怕看见什么东西在里头,那个画面,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掐着手印,然后取出了一枚护心镜,直接放在了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然后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温泉也不去了, 其他地方也不去了, 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着呆。 “滴答…………滴答…………” 客厅挂钟不停地作响,但先前不断袭扰人的咀嚼声音就似乎真的因为许清朗坐在这里,而没有再出现过。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许清朗再次拿起手机,这次他准备给周泽打电话了,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到了晚饭的点了。 许清朗是不会说自己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给吓得连温泉都没泡舒坦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手机显示没有信号,电话怎么打就是打不出去。 许清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还没能察觉到诡异的氛围就真的是白混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再度响起。 许清朗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走向了大门那边,打开门。 换了一个女性侍者,对方手里拿着一件未开封的浴袍,递了过来。 “这是你要的新浴袍。” “什么?” 许清朗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要过新浴袍? “是这个房间啊,说你们需要额外一件浴袍。”女服务员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了一下,道:“没错,那我先走了,祝您度假愉快。” 女服务员走前关了门, 许清朗抱着这件没开封的新浴袍走了回来。 “哗啦啦…………” 池子里的热水,又在放了起来,无缘无故地自己放了起来。 而后,之前被自己关上的冰箱门居然又被打开了。 茶几上送来的零食,又少了一些。 拿起手机,该死,手机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 慢慢地,许清朗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这不是他疑神疑鬼,他没脆弱到那种地步,这的确是一些诡异且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他身边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许清朗想要洗把脸,他走到了卫生间,把浴袍放在一边,然后弯下腰洗脸,等到他准备拿洗面奶时,却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放在洗脸池旁边的那件新浴袍不见了。 许清朗抬起头,对着镜子, 却发现在镜子里, 自己的身边, 站着三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朋友。 他们三个人,都穿着浴袍,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色苍白, 就这样比比直直地站在他许清朗的身边。 许清朗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镜子里那一家三口也一起跟着许清朗的动作歪头,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闷响, 一家三口, 三颗头颅, 一起滚落。 第一百七十四章 温泉山庄杀人事件! 此情此景,如果是一般人,要么被直接吓晕过去,要么就开始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不过好在许清朗自己也算是一个玄学人士,虽然只懂得一点点的皮毛,但还不至于被这种所谓的“脏东西”给吓得鸡飞狗跳。 他只是有些无奈,人家不过是老老实实地在泡温泉,结果出门想找你们的周老板反而没碰到你们,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你们反而找上门了。 许清朗默默地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他清楚,一般的鬼魂,他们只能寻找你内心的漏洞来对你发难,只要你能不慌张,就能极大的克制住鬼魂对自己的影响。 只是,让许清朗有些诧异的是,这一家子似乎也没想着为难他,他们开始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摸索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一开始没想明白,但很快许清朗就想通了,他们是在找——头! 是的,一开始他们是有头的,但是现在头没了,他们在找头。 新闻案情报道上也说了,警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但他们一家三口的人头,至今还没找到。 古人讲究个全须全尾入土为安,就算是古代的太监们在死去之后也会让裁缝把自己的宝贝给缝合回去一起下葬,就别说是人头了。 趁着他们在地上摸索的时候,许清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卫生间,又回到了客厅里。 点了一根烟,之前的紧张感反而没了,或许,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吧,之前那些异动所带来的紧张感更多的其实还是来自于未知,现在知道是谁在搞鬼之后,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还是没信号,没办法直接联系周泽,许清朗叹了口气,干脆蜷缩着腿,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正是少儿频道,正在播放着动画《熊出没》。 许清朗侧着身子看着,他倒是没直接跑出这个屋子落荒而逃,他清楚周泽找的就是他们,再加上,目前来看,这一家子毕竟是受害者,他们更大的执念是在找自己的头,也不会有太强的攻击性和怨念。 《熊出没》放完了,接下来开始放《名侦探柯南》。 许清朗皱了皱眉,换了个频道,这个时候看柯南,总感觉怪怪的。 但更巧的是,换了一个地方台后,居然在播报关于这次将军山灭门事件以及警方对嫌疑人的追查和死者头颅的追找。 这就更渗得慌了, 死者一家三口的鬼魂就在这个屋子里呢,还有比这个更实况的直播? 许清朗下意识地又想换台, 但他忽然发现那一家三口居然爬到了电视机前停住了,像是也在看新闻一样。 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切台了。 ………… 等到周泽和老道回来的时候,许清朗已经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哟,这姿态够妖娆的啊。” 老道走上前,想拍一下许清朗的大腿把他喊醒,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怕自己把自己玩儿弯了,老道很注重自己的名节,已经保持了七十年的“知难而上”,可不想最后拐入歧途。 “喂,醒醒了。”周泽喊道。 但喊了没反应,周泽有些意外,睡得这么沉? 当下,周泽靠近了许清朗两步,发现许清朗的眉心位置,有一团淡淡的黑雾笼罩着,这是被祟上了? 伸出指甲,周泽用自己食指指甲在许清朗眉心点了一下,许清朗眉心处被刺破,流出了几滴黑色的鲜血,然后他慢慢地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 “这屋子有问题么?”周泽环视四周说道。 许清朗刚刚明显是被邪煞之气入体了,但许清朗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也足以说明在刚才,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大凶之物停留过。 “我看见了那一家子,就在这个屋子里。” 许清朗开口道。 “啥?”老道吓了一跳,赶忙跑到老板身边,做出了护驾的准备。 之前说要来查案给这一家三口报仇的是老道,这会儿被吓到的也是他,他就是属于叶公好龙的那一类。 “那一家三口,在这里?”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不应该啊,我之前问过前台了,那一家三口住的是另外一套房子,不是我们这一套,而且那一套房子现在也暂停对外出租了,说是准备过阵子等风声过来请和尚道士来做个道场。” “货真价实,一家三口,在这屋子里爬来爬去,找头呢。”许清朗肯定道,“我刚刚是睡着了?” “嗯。”老道应和道。 “那应该是我和他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体被煞气侵入了。”许清朗摇了摇脑袋,显然,他现在还是有些不清醒。 中医方面,有一种说法,就是邪气入体导致感冒发热,许清朗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有种重感冒的架势。 “不过那一家三口没对我怎么样,他们是在找自己的头,凶手找到不找到再说,如果没有头的话,他们也下不了地狱。”许清朗猜测道。 “但问题是之前我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和现在我第二进这个屋子,我都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周泽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那一家三口的亡魂真的在这里逗留着,我不可能看不见,至少,我不可能连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 作为一个鬼差,如果连一个屋子里有鬼没鬼都分辨不出来,那真的可以退休了。 “但我确定是看见了他们。”许清朗肯定道,随即,他想了想,自嘲道:“或许,我是有一些可能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天赋吧。” “这是不可能滴。” 老道撇撇嘴,懒得看许清朗臭美,直接道:“老板,额觉得,老许能看见我们看不见,其实原因很简单。 肯定有什么事情,老许做了我们没做,所以触发条件不同,自然看见的东西也不同。” “那么,他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了我们没做?”周泽问道。 “护肤啊,BB霜啊,面膜啊…………”老道掐着手指数着。 实在是许清朗的化妆品比白莺莺都多多了,当然,女僵尸那是一个例外,她反正青春永驻,永远十六岁,也不需要化妆美白什么的。 说着说着, 老道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指着屋外院子里的温泉池子道: “泡温泉,只有他一个人泡了,我们都没泡!” ……………… 老道最先脱去了衣服下了池子,池子的水还温着,老道又放了一些热水,躺在里面, 美滴很美滴很。 只是,等许清朗过来泡的时候,老道有些嫉妒了。 是的,如果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话,他不会嫉妒,但对方是一个男人。 那吹弹可破的皮肤,那娇嫩且修长的双腿,那在水雾之下有些朦朦胧的容颜,老道下意识地用浴巾遮住了某个位置。 然后低下头,默念他仅会的一点点道家心经。 完喽, 完喽, 这下子额一世英名要毁喽。 看看许娘娘的皮肤和身段,再看看自己干瘦的身材,凸出的肋骨条儿,老榆树皮一样的肌肤,老道又默默地感叹了一声岁月催人老啊。 要想当初,自己刚刚出家时,那些香客姑娘们,谁不称赞一声俏道士? 岁月是把杀猪刀,杀猪刀啊杀猪刀。 老许也有些尴尬,他不是很习惯和人一起泡澡,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类似于大学的男生澡堂子里,也总不乏一些害羞到必须穿着内内才能进去洗澡的男生。 等到周泽从里面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一起看向了那边。 老道心想,就老板那个废柴样子,估计身上一堆赘肉吧,哪怕老板不胖,但平时吃的又少,锻炼又少,脱去衣服后,身段儿估计还没自己好呢。 但等到周泽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都吃了一惊。 只见周泽身上好几处还没还没愈合的伤疤清晰可见,给他增添了一种战争片男主角的味道,同时肌肉部分菱角分明,他不是属于那种健身肌肉男,但是脱去衣服后显露出的精悍和精致,也着实亮瞎了此时温泉池子里二人的钛合金狗眼。 “不公平啊。” 老道有些无语,成天晒晒太阳看看报纸然后就躺在女仆腿上哼哼唧唧的男人,身材怎么这么好? 其实,周泽是知道原因的,自己每次开无双之后,身体素质都会提一截,也的确不需要自己去怎么锻炼了。 三人都坐进了池子里, 老道开始给里面倒玫瑰精油,撒花瓣,然后拿个浴巾给自己搓澡。 温泉池子里的热气也慢慢地升腾起来, 连视线都慢慢地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你精油倒得太多了。”许清朗不满道。 “反正是免费的,不倒白不倒嘛。”老道不屑道。 紧接着,搓澡的老道忽然发现有一只腿正在自己小腿位置上轻轻地蹭着,那条腿很滑嫩。 许美人的腿? 肯定是了,老板腿上肌肉好多,不是这个触感。 嘿嘿, 唉, 嘿嘿, 唉, 老道心里万分纠结,他真的不想变弯,但在这个时候,却又免不了心猿意马起来。 那条腿又开始继续往里面深入, 哦, 哦, 哦哦哦, 老道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的音调都变了。 就在这时,老道心下一凛,对自己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弯,不能弯!” “老许,你什么意思,还能不能好好洗澡!”老道对着许清朗喊道。 “你有病吧。”许清朗慵懒地回答道。 “那你撩拨我做什么,有本事你撩拨老板去啊,老道我不好这一口!” “…………”周泽。 “谁撩拨你了。” “嘿,还不承认!” 老道伸手放入水池里,抓住了那条腿,使劲往上一拉,然后自己整个人也站起来。 我让你不承认, 让你不承认!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 老道站起身,却发现老板和许清朗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而这次他看清楚了,许清朗坐在池子另一头,和自己中间还隔着老板呢,他的腿不可能有那么长。 老道咽了口唾沫, 侧过头, 看见那一截被自己抓在手中的, 大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餐厅惊魂 一截大腿,就这样被老道抓在手里,老道看过去时,吓得甚至忘记了把它给丢掉。 而就在这时,周泽和许清朗一起离开了水池,二人迅速地在客厅里换了衣服。 等到他们离开后,老道才醒悟过来,赶忙把大腿给丢掉,逃也似的跑出了温泉池子,他本想穿衣服,但看老板和许清朗直接打开房间门准备出去了,干脆直接拿了一件浴袍裹在了身上,跟着一起出了宾馆。 老道毕竟不是许清朗,他可没胆量一个人待在鬼屋里头。 这座度假山庄的格局很大,类似一个别墅区,里面的绿化带做得也很好,一般来说到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会有迎宾专门负责开电动车观光车带着住客进入自己所选的别墅,如果要去用餐或者出去的话也可以打前台电话预约接送。 “这天,是要下雨了?”老道抬起头,看着天空,天上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快要下雷阵雨的样子。 周泽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着,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一脸凝重。 他们经历过三乡村的事儿,对于这种格局,不是很陌生,而老道因为他确实生命力强悍的原因,上次三乡村没进得去,现在还没彻底反应过味儿来。 大概走了五分钟,前面就到迎宾大楼了,大楼一楼左边区域是餐厅,里面供应着早中晚三餐。 当周泽三人走进大楼时,发现有不少和老道一样穿着浴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直接走进餐厅用餐。 “哟,看来有钱人都是这样享受的嘛,裹个浴袍出来吃饭才叫有味道嘛。” 老道一开始还有点害羞,现在看大家都这样,也就放松下来了。 周泽先走向了迎宾台那边,发现那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除了餐厅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落落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周泽只能选择进入了餐厅。 “先生你好,请出示一下你们的房卡。”这里倒是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 许清朗把房卡递过去,对方刷了一下,验证了一下房型以及可用餐人数,点点头。 “祝您用餐愉快。” 随后,三人走入了里面。 里头人不少,是自助餐的形式,周泽和许清朗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老板,要不我去拿点东西来咱们先垫垫饥?”老道建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人。 老道寻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个小美女坐在那里吃着东西,长得还不赖。 小美女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小美女的眼珠子居然掉了下去,直接砸入了牛奶杯子里。 老道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然后,小美女伸手在牛奶杯里搅拌,终于把眼珠子给拿出来了,又塞回到自己的眼眶里。 老道又连续咽了两口唾沫。 “还吃么?”周泽问道。 老道马上摇头,乖乖地在周泽旁边坐了下来。 感动啊, 真的是满满的感动啊, 老板第一次没故意坑我,还特意告诉我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或许是平时被“调戏”习惯了,老道这个时候反而更加地感激起了周泽,实在是以往这种亏吃得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包括上次吃馒头的事儿,让他差点把半条老命给拉没了,不过那次的事儿好像也不能怪老板。 “这里有大鬼么?”许清朗低声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他不清楚,上次三乡村的事儿,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现在那枚青铜戒指还在自己身上呢,一般在书店里时,他都是给白莺莺放在卧室里保管,出去时肯定随身携带着,就怕万一什么时候用得着,纯粹碰个运气。 至于那个阴阳冊,周泽不可能带在身边的,万一再碰见个小朋友什么的它震了几下,自己是去救还是不救? “先看着吧。” 周泽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摸了摸,一层的湿汗。 “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夸张。”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点头,“我也这么感觉,像是还泡在温泉里一样。” 老道在旁边只有听着份儿,目光则是四处地看着,他看见对面桌上的男青年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当大蒜了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他看见那边做饭的师傅在下米线时是把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搅拌的,出锅时也是直接用手去捞,哪怕他的手臂被煮得通红也无所畏惧。 天哪噜, 老道看着看着就不敢再看了,低下头, 默默地作沉思状。 他倒是没怎么慌张害怕,反正老板在旁边,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可以去顶。 其实,自古以来,凡是那种鬼魂多的地方,往往意味着两种情况可能。 一是那里有大鬼存在,类似于鬼王吧,麾下自然而然地会聚集一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比如昔日的白夫人以及《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特殊的法器影响,比如上次的三乡村就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才存在的。 如果仅仅是法器影响的话,那问题还小一些,毕竟法器没有好恶,也没有什么智慧,但如果这个将军山是哪个鬼王的法场的话,问题就大了。 周泽倒不是怕惹怒那个鬼王,而是不想添加太多的麻烦。 他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那则“鬼来电”,他只想做完自己原本预定的计划,当然了,如果能把这里所有的鬼都收走,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刚转正的周老板业绩现在很是可怜。 “那一家三口来了。”周泽说道。 入口处,那一家三口走了过来,就在周泽等人隔壁旁边桌子上坐下,女儿坐在座位上,爸爸和妈妈去取食物。 然后, 爸爸妈妈取来了很多食物, 一家三口就坐在椅子上,比比直直地,对着餐桌上的食物,一动不动。 他们没有头,自然就没办法进食。 “是他们么?”周泽看向许清朗。 “没错,就是他们。”许清朗点头确认道。 周泽会意,起身,主动走了过去,在父亲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能说话么?”周泽问道。 一家三口沉默不语。 “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可以告诉我,谁杀了你们,你们是想找自己的头是吧,我可以帮你们。” 周泽解释道。 一家三口还是继续沉默。 周泽伸手指了指那个小女孩, “她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谋杀了,你们做父母的,难道不愤怒么?” 这时候, 妻子的手臂举了起来,手指放在了面前的汤汁之中,蘸着汤水,在桌子上开始写字。 周泽仔细地看着, 然后脸色就变了。 不是因为女人写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而是因为女人似乎不知道她手指上还夹着一根青菜,她写了一个字,青菜叶子在上面也在扫来扫去, 周泽完全看不懂这写的是嘛! 但女人还在认真地写着,她是想给自己女儿报仇的,但她写得越是认真,周泽就越是蛋疼,看不懂啊。 “字糊掉了,上面菜叶子拿开。”周泽提醒道。 就在这时, 前面的服务台那边有几个服务员喊道:“餐点结束!” “哗啦啦………………” 正在就餐的所有人一起起立,就是连周泽和老道他们也从众地站了起来,然后包括厨师服务员等所有餐厅里的人,都开始排队向外走去,一切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这一家三口也是一样,起身,走向了出口位置。 周泽伸手去抓丈夫的手腕,但丈夫直接从自己面前穿透了过去,周泽长出了指甲,却依旧没办法把他们给抓过来。 这下子周泽怒了,十指指甲全部长出,黑雾当即扩散开。 这是准备搞事情, 不陪你们玩哑剧了。 只是,之前对灵魂体无往不利的指甲在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用途,四周的人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周泽微微皱眉, 他们, 不是鬼? 不是鬼,不是灵魂,那又是什么东西? 很快,餐厅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周泽老道和许清朗三个人。 “老板,刚刚怎么了?”老道上前问道,他刚刚见老板摆出了poss以为要掀桌子了,但谁成想到,雷声大雨点小? “这帮家伙不是亡魂。”周泽很笃定地说道。 “不是亡魂是什么?”老道懵比了。 “可能是类似的一种磁场吧,将军山里面可能有一些矿藏,导致这里的磁场发生了变化,就像是闪电会记录一些很久以前的影像一样。”许清朗猜测道,“每个地方都有鬼魂存在的,但这里这么多,明显是不可能的,而这次的超自然现象是把这么多年所有鬼魂行动的痕迹都记录了下来,所以才会给我们这里鬼很多的错觉?”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周泽接了电话,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 “我们也在将军山,你他娘的到底在哪里!”老道直接对着手机吼道。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来了…………啊…………” 电话里传来了惨叫声。 然后就是一阵杂音, 又是一头雾水的鬼来电,没有丝毫价值的讯息。 只是,当周泽准备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阿弥陀佛!” “是秃驴!”老道兴奋道,“秃驴,有秃驴在这里搞事情!贫道终于发现了真相!” 周泽皱了皱眉,和许清朗对视了一眼,周泽问道:“刚刚那个声音,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许清朗也点了点头,“是有点耳熟。” 接下来, 电话里又传来了第二句话: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幕后黑手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当这句话从手机里放出来时, 周泽和许清朗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老道。 老道脸上的神色很丰富多彩,有震惊,有惊恐,有彷徨,也有无措。 是的, 周泽和许清朗之前就说过,这声音,有点耳熟。 现在证明了,这其实就是老道的声音。 不过是因为从手机里传递出的人声难免有点失真变化,而且之前周泽和许清朗也不会想到老道的声音会出现在里面,所以被抓了个灯下黑。 但那句“阿弥陀佛”后面再加个“贫道”却是老道的常用习惯语,尤其是之后的“嘿嘿嘿”,更是把老道的“贱样”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道是个道士,他的本名可能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叫陆放翁,古代陆游也号“放翁”,被成为陆放翁,但虽然有着和古代大诗人一样的名字,但老道的行事风格却没谱得多了。 捞偏门,走江湖,几十年风风雨雨大半生,几乎什么事儿都做过,他一直自以为自己是道士,却没有丝毫当道士的本分,除了一直藏在裤裆里取之不尽的祖传符纸还能有点效果以外,在他身上,几乎再也找不到第二处算是道士的特征。 就连平时口头语“无量天尊”,他也经常讲成“阿弥陀佛”。 看老板跟许清朗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老道讪讪一笑,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你们总不能认为贫道我是幕后黑手吧?” 好吧, 一般来说, 悬疑剧开头最没存在感最没可能的人物,往往到最后走上前台撕开面纱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他居然是凶手,而那些一开始就跳得很欢一开始就被怀疑的人,往往是无辜的。 但到了老道这里, 他是幕后黑手? 他站在背后统筹着这一切? 许清朗和周泽一起微微摇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嗯,对。” 二人转过身,向餐厅外走去。 老道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生怕老板他们误会了什么,但见老板和老许居然直接放弃了对自己的怀疑,老道忽然又觉得有些失落。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好像不是那么的令人觉得开心呢。 “老板,要不你们再思量一下下…………” 周泽和许清朗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做做样子也好啊…………” 老道有些无奈,只能跟着一起往外走。 从餐厅出去,再到一直回到租住的别墅,一路上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行人,三人回到温泉池子旁边。 周泽先走进了温泉,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再抬起头时,伸手摸开了脸上的水珠,天空上的乌云和之前那黑压压的氛围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来没错,这入口,其实就是这个温泉。 老道和许清朗也回来了,大家伙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显然,之前所在的空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一个地方,而是依托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个超自然“环境”。 比如之前躺在温泉里时,周泽等人是没穿衣服的,是等老道从池子里摸出一条大腿后才跑出了池子穿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而现在,衣服还在三人身上,老道身上还裹着浴袍。 温泉池子,有点像是催眠的摆钟,让你可以看见更多的一些东西,但实际上你可能只是看见了“幻觉”,你本人还是在现实里行走活动着的。 有时候,周泽也不禁怀疑一下,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疯子,喜欢说一些风言风语,被周围人当作“脑子有病、精神不正常”的典型,那是否也就意味着,其实是人家真的能够看见一个依托在现实却又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世界”呢? 当然了,这就像是世界各国每年那么多起自然死亡和意外死亡的报备中,实际上隐藏着很多凶杀案根本就没被发现和追究一样,其中具体的情况,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许清朗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换上了浴袍,然后走到周泽面前,示意周泽把他身上的湿衣服也脱了,随后将二人的衣服一起用衣架挂在外面晾干。 周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手机。 老道坐在旁边用电水壶刚烧出的开水泡茶,主动递给了周泽一杯。 周泽接过茶杯,晃了晃,道:“老许,有看过一部叫《闪灵》的电影么?” “那部恐怖片?”许清朗问道。 “嗯,我觉得我们现在所遇到的情况,和闪灵里有些相似,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的现实和虚幻,再加上以前死在这里和死在附近的住客都在这里一起进餐的画面,很像是《闪灵》里的那幅照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许清朗喝了一口茶,“胃口这么大?” 周泽摇摇头,“这个地方的秘密我暂时不想去管,反正它就在这里,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算了,还是先把杀那一家三口的凶手给找到再说其他的吧,关键那个鬼来电,得弄清楚,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说到鬼来电,周泽又看向了老道,老道的声音,又是怎么会出现在电话里的? 难不成电话里的那位会口技?懂得模仿老道的声音和说话方式? “叮咚…………叮咚…………” 有人在外面按着门铃。 老道起身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服务生,他有些关切地问道:“您好,我是想来问一下你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帮助?”老道有些莫名其妙。 “是这样子的,之前我看见您三人在餐厅转悠说话,我喊过你们,但你们没有回应,所以特意过来咨询一下,如果诸位饿了想用餐的话,我们可以提前一点开始,毕竟现在入主的客人也不多。” “不用了谢谢。”老道拒绝道。 “那行,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服务生微笑着点头。 老道关上了门,然后对着里面的周泽等人喊道:“老板,酒店服务生来看看我们是不是集体梦游了,哈哈。” “下次还是不要一起进去了,至少得留一个或者两个人在旁边看着。”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了点头,“我现在气色好差,先去洗个脸,护肤一下,等到了晚上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好,先休息休息。”周泽同意到。 随即,周泽起身从客厅走到了温泉池子旁边,伸手指了指温泉池子,“老道,你一开始是在这里捡到一条人腿的,是么?” “对啊,一条女人的腿吧,如果是男人的话,估计就得…………”老道说着,用目光悄悄地瞥了一下屋子里。 要知道他一开始是真的认错了,以为是老许在撩拨他。 “把水池里的水放干。”周泽说道。 老道点点头,这个时候温泉池子已经冷却了下来,水虽然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有雾气了,老道赤着脚下去把活塞给拔出,水开始慢慢地放了下去。 “人腿,应该是真的。” 周泽点了一根烟,默默地道: “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大,那一家三口好像只是一个引子,那一家三口是头被割掉了,结果这个温泉池子里曾有过一条腿。” 吐出一口烟圈, “再一家三口的案子发生之后,这家温泉酒店之所以还能继续营业下去,也是因为那一家三口是死在退房下山的途中,并不是在酒店里发生的意外。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个样子,老许之前就说过,那一家三口是在酒店房间里摸索自己丢失的人头,现在这里似乎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人在这里分尸留下过一条腿,虽然腿现在看不见了,但既然能被我们在那种状态下看见,意味着它曾出现过。” “老板,你是怀疑凶手是这家酒店的内部人员?” “不光是这样。”周泽抖了抖烟灰,“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一家温泉度假酒店,还是一家屠宰场了。” 说着,周泽尝试着让自己左手指甲长了出来,掌心当即凝聚出一团黑雾,随后,周泽将自己的指甲倒插在了温泉池子边。 这是周泽以前来找附近亡魂的方法,现在也不过是随便试试,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的头绪了。 谁知道不试还好, 一试就发现这里居然还真的有黑色的脚印, 这一串脚印从温泉池子那边,一直延伸到了客厅里。 还真有? 周泽抬起头,顺着这串脚印走过去。 脚印在客厅拐了个弯,径直进了卫生间。 而此时,许清朗正在卫生间里用洗面奶洗脸,此时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上护肤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的摸匀着。 而脚印, 在延伸到了卫生间洗漱台位置后,又开始向上发展,应该是那个东西爬上了洗漱台。 爬上洗漱台之后, 又去哪里了? 周泽伸手,在许清朗的肩膀上拍了拍。 “干嘛?”许清朗一边继续对着镜子拍着脸一边问道。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镜面, 许清朗停下了手中拍打的动作, 而镜子里的自己, 却还在继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拍打着脸,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啪啪啪…………”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躲猫猫的游戏 所以说,没事做时,别总是乱照镜子; 这个习惯,真的不好。 因为你并不知道, 镜子里的那一个人,到底真的是你的投影,只能机械地跟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起行动; 还是, 他只是在把你当一个傻子,逗你玩,看你还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时,背地里,默默地窃喜、偷笑。 镜子里的那一位,大概过了七八秒以后,才停止了拍脸的动作,他站在镜子里,一开始,还想继续装作现在许清朗的姿态。 但想想, 看着周泽和许清朗现在的神情,他也清楚,自己再装下去,好像有点没意思了。 之前是自己把别人当傻子,跟着一个男人一起抹护肤品,啪啪打脸,觉得很有趣,现在再装下去,就是自己把自己当傻子了。 他默默地后退,身形越拉越远,也越拉越小,他想离开这里。 周泽相信,就算是警察学校里在教授擒拿追捕犯人的方法时,肯定也不会去教如果犯人躲进镜子里后要怎么去抓的。 但现在,他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首先,打碎镜子,是不可能的,估计里面的人巴不得自己这么做,但钻到镜子里去? 周泽伸手试了试,自己的手没办法穿透进去,显然,这个尝试也失败了,当然,周泽原本就没抱多少希望。 如果镜子真的能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穿进去,那每年不小心掉到镜子里去失踪的孩子绝对比下河游泳溺水得多得多。 镜子里的那个逼,越跑越小,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回过头,对着周泽等人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当真是嚣张得很。 “天极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双手掐印,一枚护心镜直接被他拍在了镜面上。 不得不说,老许无论是从掐印的动作还是取出护心镜的姿态上来说,都堪称完美,流露出一股子玄学人士的B格,但护心镜贴上去之后,镜子里的人只是歪歪头,像是还在笑,显然,老许的方法并不管用。 “老道,裤裆!” 周泽喊道。 老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裤裆, 然后, 他竟然真的又摸出一张符纸! 要知道,老道现在可不是穿着道袍,而是穿着浴袍啊,这也意味着老道在换了衣服之后,还把符纸给转移过来了!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西方佛祖听我号令!” 念着不三不四的咒语,老道将自己的符纸直接贴在了镜子上。 符纸红了一下,镜子里的画面也扭曲了一下,里面的人似乎发出了些许痛苦的叫声,但他还是没有出来,而且好像是因为受到了符纸的刺激,使得原本还想留在原地装逼的他,真的开始准备逃跑了。 “还有么?”周泽对老道催促道。 就不信了,这镜子上如果贴个十张八张的,里面那货不被逼出来才怪。 老道又伸手掏了掏,然后摊开了手,掌心了除了几根黑色蜷曲的黑毛, 没有其他东西。 “没咧,老板,今天就带了一张。” 此时,镜子里的那个人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几乎就要消失不见。 周泽闭上眼,双手摊开,指甲全部长出来,一层层的黑雾开始从他掌心升腾起来,对于周泽来说,现在只剩下一种可以尝试的方法了。 面对不可理喻的事情,好像就得尝试一下不可理喻的方式。 在一边老道和许清朗看傻子的目光中,周泽双手握住前面,开始做出了一个拔河的架势。 其实,周泽自己也什么都没抓到,但还是在往后的拔,就像是自己手上真的抓着什么一样,而且拔得挺费力吃劲的。 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不要这么有想象力? 老道嘴角抽了抽,很想告诉老板你这个方法更不靠谱,但很快老道的嘴角僵硬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镜子里原本只剩下一个点的那个家伙居然在慢慢地往回跑。 天哪噜! 还真的被老板给抓回来了! 老道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这样也行? “帮我!”周泽喊道。 帮你? 许清朗和老道愣了一下,然后也加入了起来,做出帮着周泽一起拉的样子,许清朗觉得自己就像是皇帝新装故事里的大臣们,做着很傻的事情,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随着自己和老道的加入,镜子里那个家伙倒退得速度真的变快了! “自己心里相信能把他拉回来就可以拉回来,他是在镜子里,但实际上更在我们眼睛里。”周泽说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镜子的作用是反射光线,只是起到一个媒介的作用,与其说镜子里有东西,倒不如说是自己眼睛里有东西存在。 当然,这里面牵扯到哲学方面的很多论证,真要细究起来,就太麻烦了。 拉着拉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慢慢地变成和许清朗刚抹护肤品时一样的大小。 就要被拉出来了, 就要出来了, 使劲! 再大力一点! 就快出来了! 老道在旁边喊着,喊着号子,依稀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码头上当搬运工的岁月,但他的号子喊的时候,更像是此时三个大老爷们儿像是在给人做接生婆一样。 终于,镜子里的东西衣服的一角露了出来。 但随即,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这面镜子居然直接炸开来了。 然后只见一道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或许是周泽等人入戏太深了,三人居然一起向后一倒,仿佛拔河比赛时绳子忽然断裂了一样。 这让周泽也有些哭笑不得,当他迅速站起身,反应过来要抓住那个黑影时,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失去了先机。 周泽的指甲只是勾住了对方,在听得那团黑影里所传出的一声惨叫之后,黑影居然再度缩小,脱离了周泽的掌控。 转而又钻入了卫生间里另一处的玻璃门里头。 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没能完全钻进去,有一部分还停留在外面,像是一只血蛭一样,这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原因吧,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周泽直接指甲扫过去,玻璃门直接碎裂,黑影又发出了一声惨叫,再度逃窜了出去,如同一只野兔子,速度很快。 “别让他逃走了,他只能躲进可以反光的东西里面,你们去找,我把他先困住!” 周泽双手指甲一起刺入地面,黑气一下子扩散了出去,将整个小别墅给完全笼罩,当初在面对那条水蟒的攻击时,周泽也曾这样子做过,不过那次是为了自保,这次则是主动的圈禁。 而老道和许清朗则是冲出了卫生间,开始去寻找可以反光的玩意儿看看那个东西到底藏没藏在里面。 事情的开端是匪夷所思的,但事情的过程却更让人大跌眼镜,至于眼下直接演变成了躲猫猫的游戏,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老道和许清朗都是活人,活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讲究一个生老病死,有科学,有道理,有规律可以讲,也因此,他们的视野有时候就没有周泽那么丰富。 对于一个曾去过地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物是不能接受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找寻的过程很麻烦,也很繁琐,因为这里能够反光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一个地确认下去,还要以防万一对方转移位置,哪怕周泽已经把范围圈定在了这个小别墅里头,但要真的揪出那个东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老道找了一圈,没找到,也没任何的头绪,他觉得自己快疯了,满脑子都是玻璃,恨不得自己也变成玻璃。 许清朗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也不好意思去问周泽是否真的拦住了那个玩意儿,万一那东西不在别墅里早就逃出去了怎么办? “对了,温泉!” 老道跑到了温泉边上,温泉池子里的水已经放掉了,但还有好几摊的积水,这也可以反光,也可以当镜子! 老道跳到了温泉下面,一个水洼一个水洼地找,但还是没找到。 有些脱力的老道干脆在温泉底下坐了下来。 找不到啊, 那东西能往镜子里钻,天知道他又跑哪儿去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仁慈的主啊,拜托你们显显灵,让贫道找到他吧。 卫生间里的周泽快支撑不下去了,在卫生间里不停地喊问找到了没有。 这让老道的压力更大了。 妈的,如果能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帮忙找人就好了,老道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然后他猛地愣了一下,从口袋里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屏幕也是镜子啊,也能反光啊! 而且它一直待在自己的身上,最容易灯下黑! 老道马上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亮了起来,原本老道的屏保是玛丽莲梦露吹拂起裙子的经典照片,而眼下,屏幕中玛丽莲梦露裙子底下竟然多出了一片黑影,像是打上了一层马赛克,而且还在蠕动着。 老道高兴得鼻子那边都冒出了一个泡儿, 显得很是激动, 马上伸手去抓那个“马赛克”,嘴里兴奋不已地嘟囔着: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第一百七十八章 血崩!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说完这句话后,老道就开始用手在屏幕上用力地搓着,这玩意儿之前被周老板弄伤了,现在哪怕是钻进镜子里,也没以前那么利索,老板之前就能打碎镜子把这玩意儿给逼出来,老道觉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搓着搓着,老道忽然愣住了,他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然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会吧…… 这应该只是巧合, 是的,正是因为自己听了手机里之前的话,所以在自己脑子里有了印象,刚刚才会脱口而出的。 是的, 肯定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老道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搓着搓着,一层像是很久不洗澡人身上的污垢黑泥一样的玩意儿就被搓了起来,老道用两个手指夹住,然后使劲往外拽。 “我找到啦!” 同时,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的老道这才想起来要喊人。 许清朗马上跑了过来,看着老道正在从手机里抓东西,当即醒悟了过来,马上在旁边看着,生怕这玩意儿待会儿又跑掉。 周泽也终于将自己的指甲从地下抽了出来,长舒一口气,以前看一些仙侠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人们动辄抬手间灰飞烟灭,直打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斗宗强者当真是恐怖如斯…… 等轮到自己时,才觉得幻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很大很大,自己才这一会儿,就已经累得有点腰酸了。 老道把那个东西揪了出来,死死地用双手压住,其实,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甚至双手之间根本就是严丝合缝,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一样。 但确实有一种感觉在刺激着你,那种湿湿滑滑带着点冰凉的感觉,不停地告诉着你,其实你掌心里是有东西的。 “老板,给你!” 见周泽走来,老道马上起身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周泽。 周泽伸手接住,就是一层黑色的球,不,现在像是一条黑色的抹布,但为了保险起见,周泽直接用指甲在其中间刺穿了过去,像是烤肉串穿刺一样,实在是这东西太能跑也太能藏了。 任何灵魂类的玩儿似乎都受到来自周泽指甲的克制,这家伙被周泽用指甲戳穿之后,不停地地“旋转”“跳跃”, 显得很是痛苦。 “你是什么………………” 周泽第一句话还没问完, 只听得一声气球炸裂的声音, 指尖上插着的那个黑色的东西居然直接炸裂开来,化作了袅袅青烟。 “…………”老道。 “…………”许清朗。 老道心里有一万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从心之道,老道已经领悟了很深,当即道: “老板,这家伙骨头太硬了,宁死不屈啊。” 他是不会指责是周泽把对方直接玩儿坏了,自己等人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他想骂人了,但又懒得骂了。 “不好意思。”周泽有些讪讪,大家为了抓这玩意儿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结果到自己手里头出了问题,“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禁打。” 三人又回到了客厅里,氛围有些沉闷,原本以为事情的转机出现了,突破口似乎也来了,但随着那一声: “啪”, 整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老板,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酒店,一定有猫腻!” 老道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我们是现在先休息呢,还是再去泡澡?”许清朗问道。 “先休息吧,现在快八点了,我们大概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再去泡一次澡。”周泽看了看时间说道。 三人没回房间休息,就躺在客厅的沙发和榻榻米上凑合着,其实周泽是想回房间睡的,但许清朗和老道明显不愿意,老道反正一直没脸没皮的,一定要跟着老板,许清朗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在周泽旁边,至少遇到什么事儿时,有个人可以去正面刚一下,而一旦自己落单了,往往就手忙脚乱。 老道没有把那句话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可能是一个巧合,而且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大概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老道被自己的尿憋醒,他不敢去卫生间,一来今天卫生间确实闹鬼了,老道很怕自己嘘嘘的时候旁边那一家三口忽然出来在地上找头,那会把自己吓阳痿的。 二来,太多太多的恐怖故事和电影里都是在嘘嘘和嗯嗯时出的意外,明知道附近有危险,还偏偏要去落单,关键时期还要讲究个什么东西,往往把自己坑死。 所以,老道直接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准备直接在客厅里解决。 就在老道刚解开裤腰带准备打开水龙头时,老道看见对面沙发上的周泽睁着眼在看着他。 老道当即吓得停止了动作,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你醒啦?” “我睡不着的。”周泽说道。 老道这才恍然,是的,老道没有白莺莺晚上是连觉都睡不了的,自己居然都忘了。 周泽起身,点了一根烟,走到客厅前端,正对着卫生间的位置,指了指里面,道:“我看着,你进去方便吧。” 感动, 无比感动, 百分千分万分感动! 老道恨不得滴出眼泪出来,老板变了,真的变了,变得会照顾手下,变得会关爱孤寡老人了。 虽然两辈子的人了现在才知道这些道理好像有点晚,但……值了! 老板居然晚上愿意帮自己把尿! 老道内心活动十分充足,当然,也着实是周泽无心的举动,对于他来说,触动真的很大。 “好嘞,老板。” 老道马上进了卫生间, 门没关, 站在马桶边,老道可以看见客厅里的周泽,周泽也能看见他,很有安全感! 这感觉,倍儿棒!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家门,让迷失的小鬼,找到来时的路;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前程,用一点光,着凉鬼魂的心…………” 老道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地把出自己的水龙头,寻找着最舒服的角度,然后开始酝酿。 年纪大了, 水龙头难免生锈, 所以现在的唱歌,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否则自己站在马桶边很久老板都听不到水花声岂不是会很好奇?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低下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整件事情的起因,其实都来自于这个未知电话,它像是一根线,不停地牵扯着自己等人来到了这个酒店,调查这个酒店的事情。 也的确,酒店确实有问题,但那种被人一直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周泽很不舒服,也很不喜欢。 但不管如何,周泽还是接了电话。 紧接着, 手机里传来了有些听腻了的话语: “救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似乎他的开场白,永远都只有这一款。 周泽有点想骂人,如果这货在自己面前的话,周泽估计会上前给他一巴掌。 实在是,能不能给一点,稍微有用的信息。 “我在将军山。”周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手机对面的声音, 像是忽然懂得了如何去交流。 他居然改变了以往祥林嫂式的发言: “真的啊…………你来了啊…………真的来了么…………真的么…………” “是的,我来了,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去救你。” 周泽微微上了点心,心里有了一些希望。 “呵呵…………你来了就好啦…………真好…………真好啊…………谢谢你来救我…………真的…………谢谢你…………我很感激你…………非常非常地感激你…………” 道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但还是屁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周泽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感谢,直接道: “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否则我明早就直接回去。” “有用的东西…………啊…………对啊…………对不起…………我脑子…………出了点问题…………” 这个很早就知道了。 “哦…………我响起来了…………我想起来…………你该怎么救我…………哦不…………是救我们了…………” “快一点。” “那就是…………你代替我们…………代替我们在这里接受惩罚和苦难…………那我们…………那我们就可以…………脱离苦海啦…………” 周泽目光一凝, 就在这时, 手机里的声音语速突然加快: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要不要, 先给你来点红酒, 庆祝一下?” 红酒? 周泽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 老道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终于放出了水, 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就像是大部分人坐马桶拉完屎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是回头看一眼自己拉出的粑粑一样, 老道也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 然后老道脸色骤然一变, 他发现自己尿出来的, 是血, 通红通红的血!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镜中人 忽然之间,四周产生了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周泽下意识地降低了重心防止自己摔倒。 而他却看见,卫生间里的老道还扶着自己的水龙头在尖叫着; 客厅沙发上的许清朗依旧在沉睡,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 周泽恍然,才发现其实不是真的在地动山摇地震,而是因为周围一切的光与影都发生了极大的偏差,营造出了一种在剧烈摇晃的错觉。 四周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在此时像是活了过来,它们变得很是活跃,开始主动地想要去误导你和影响你。 这是一种很匪夷所思的感觉,仿佛在此时你已经被周围整个环境所排斥,它们不再是你身边的死物,它们不再任由你取舍任你践踏使用的器具,它们在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本能地开始排斥你,开始讨厌你。 周泽张开嘴,想要喊醒许清朗,但是当他喊出声时,许清朗还是继续躺在沙发上睡着觉,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 他睡得再死也不可能这样死。 “老道!” 周泽又喊老道。 老道就站在卫生间里,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水龙头大叫着,周泽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头。 渐渐地,周泽发现老道的身影正在扭曲,一边躺在沙发上睡觉的许清朗的身体也在扭曲,自己像是处于一个哈哈镜屋子里,四周的光线,都被掰弯了一样,带来一种极为痛苦的视觉冲击。 深吸一口气,周泽开始闭上自己的双眼,他不是刚当鬼差的雏儿了,这半年,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他清楚,在面对这种状况时首先要做的是自己的内心平静。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只是,周泽刚闭上眼就感觉自己脚下一下子产生了失重的感觉,仿佛在下一刻自己就即将掉入悬崖深渊之中。 这种感觉在睡觉时经常出现,忽然间就产生了自己就在下坠的错觉,然后整个人会下意识地颤抖一下迅速醒来,发现是虚惊一场。 但眼下对于周泽来说,这种感觉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且愈演愈烈。 周泽只能选择睁开了眼,而在重新睁开眼的刹那,四周忽然爆射出一道道白光,这亮度像是晚上前面一辆车忽然对你开了远光灯一样。 片刻的眩晕和失盲,当周泽视线重新恢复清晰时,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客厅里。 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做不得数的错觉,都是琉璃假象,但很快,周泽发现不对了。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但沙发上的许清朗不见了。 卫生间还是那个卫生间,但卫生间里尿出血的老道也不见了。 陈设都在,一切没变,但是,这里只剩下了自己,也仅有自己。 周泽深吸一口气,灯是开着的,但这灯的亮度,明显不够,甚至可以说是很低很低,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昏沉。 走到了卫生间里,透过墙壁上残存裂开的镜面,周泽忽然看见镜子里有老道和许清朗的身影。 老道斜靠在墙壁上,一脸惊恐,身下都是血,许清朗在他旁边帮忙看着,也像是在安慰着老道。 他们在镜子里? 周泽有些愣神,然后,周泽看见许清朗搀扶着老道离开了卫生间,自己看不见他们了。 “喂!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周泽喊了一声,没有任何的回应,随后,周泽退出了卫生间,他走到了客厅里,客厅有一个巨大的相框,里面放着一副八骏图的油画,从镜面里,周泽看见客厅内,老道坐在沙发上,许清朗给他拿了一杯水。 紧接着,许清朗点燃了一张符纸融入水杯之中,递给老道喝。 老道很是痛苦地皱着眉头把符水一饮而尽,随后不停地哈着气。 他们的声音,周泽一点都听不到,只能看见他们的影像和动作。 一直到,周泽看见境况画面里,居然也有自己时,周泽才心下一沉, 事情, 真的拐入了一个很难以想象的节点。 沙发上的自己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清朗和老道不时用关切地目光看向沙发上的自己,许清朗还拿着湿毛巾给自己擦脸,但自己却毫无感觉。 呼………… 明白了, 不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进入了镜子里, 事实上, 真正进入镜子里, 是自己! 周泽尝试用自己的指甲去抓挠镜面,他本能地想要打破这个东西然后出去,但是原本无往不利的指甲,在此时却真的奈何不了这个小小的镜面,这个镜面简直就像是金刚一样,坚固得让人绝望。 尝试了一段时间后,周泽放弃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等坐定之后,周泽才发现屋子里的陈设确实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布置都是反着的,毕竟,镜子里的东西确实是和现实是相反的。 伸手,摸了摸,周泽发现自己的烟还在,取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竟然真的能用打火机点燃,抽出来还真有烟草的香味。 周泽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了,自己的身体还在镜子外面的现实里,但自己现在这里的一切又都这么的真实,不像是灵魂出窍的样子。 灵魂出窍的状态周泽经历过,那是一种很虚弱很彷徨的感觉,但现在明显没有这种感觉,这意味着自己现在并不是所谓的灵魂被吸入了里头。 周泽记得下午在餐厅时,自己的指甲对那些“亡魂”也是一点用没有,这似乎意味着自己现在和那些在餐厅就餐的“亡魂”,其实是一个状态? 不是灵魂, 不是肉身, 一种……很诡异难以描述的状态? 这就是, 镜子里的状态? 这一夜,周泽基本就坐在沙发上面,他在思考如何出去,如何离开这里,周泽也尝试过打开门去外面看看,但他发现大门那边包括院子的墙壁那边,都被一层“玻璃”给隔绝着,自己根本就出不去,只能在这个狭窄的区域里活动。 所以,这一夜要么坐在沙发上沉思人生,要么就站在画框前面,看老道和许清朗是如何着急地想各种办法去试图叫醒自己的。 其实,眼下周泽最担心的还是许清朗和老道会不会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身体回市区书屋? 虽说周泽性格算很坚毅,但他真的不想被自己的同伴就这样子给抛弃,哪怕自己的同伴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是在镜子里。 周泽甚至还尝试给温泉池子放水然后进去泡了几次,发现哪怕自己把头闷进池子里,也依旧没办法离开这个区域,任何可能的方式,周泽都执行和尝试过了,也都失败了。 总之,这一夜过得很漫长,漫长得让周泽觉得有些窒息。 等到外面透露出微弱的阳光时,周泽缓缓地抬起头, 天亮了,是么。 “咔嚓…………咔嚓…………”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门口,伸手打开门,发现外面的玻璃碎掉了一块,足够让一个人正常地走出去。 这就像是游乐园里给小孩子穿梭的隧道,周泽走了进去,只能沿着这一条唯一的线路往前走,因为四周都是薄薄的一层玻璃,你能看见外面的人,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但你就是出不去。 哪怕你使用再大的力气,也砸不破这一层玻璃丝毫。 走着走着,周泽看见了一扇门,门是开着的,周泽走了进去。 然后, 豁然开朗。 毕竟从狭窄的玻璃甬道走了十多分钟,忽然走入一个开阔的区域,还真有渔人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不过,周泽走进的,是餐厅。 自助餐的格局, 熟悉的环境, 就是酒店里的餐厅。 “先生,请给我你的房卡。” 一道声音自周泽身边响起。 周泽侧过头,看向她。 这是服务生,不过,她的嘴巴长在眼睛上面,整个人的五官都是倒立着的,给人一种很惊悚的感觉。 周泽没动, 对方伸手,从自己身上自己就摸出了一张房卡。 “你好,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微笑道。 这笑容,是周泽这辈子见过的最渗人的笑容,毕加索也画不出这种效果吧。 餐厅里,人不是很多,但当周泽坐下来之后,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客人进来用餐,和昨天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昨天周泽是旁观者,这一次,他入局了。 没去拿吃的,只是在昨天的位置重新坐下,如果这样子的话,周泽很想期待一下,许清朗和老道他们会不会也通过温泉池子过来。 没等到许清朗和老道,周泽先等到了那一家三口,他们也是在昨天的位置先坐了下来,还是小女孩先坐在位置上,父母则是去拿食物。 然后, 没有头的一家三口,一起对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发着呆。 “嗨,你们好啊,又见面了。”周泽有些苦中作乐。 然而, 之前一直没办法交流的一家三口忽然集体把身子侧过来对着周泽, 他们没有头, 按理说不能说话,毕竟他们也不能进食, 但他们发出了声音了,集体发出了声音, 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字: “嗨。” —————— PS:从今天开始龙要参加一个“网络作家”基层行慈善活动,要去山区贫困县,估计要一个多礼拜的时间,龙尽可能保证更新; 当然,如果有意外情况无法及时更新的话,龙会发单章提前告诉大家。 莫慌, 抱紧龙! 今天没办法更新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百八十章 洗白白! 这一声“嗨”,带着一种莫大的冷幽默。 人们常以为,鬼嘛,都带着极大的怨恨和一种歇斯底里的苦大仇深,这是人们的一种固有印象。 以前周泽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鬼。 鬼和人,到底有多少区别? 从恶念上来讲,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从其他方面来讲, 鬼来自于人,在很多方面,无论是性格和感官上,其实和人有很深的代入感。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鬼在大部分的时候,有点类似“亡命徒”“逃犯“的极端性格,他们很难在人间逗留太久,就算有一些意外情况,没下得了地狱,鬼差也暂时没发现,但寄居在人间,则更像是躲藏在下水沟里的老鼠。 人是怕鬼的,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伤害和克制到鬼。 比如老道的裤裆。 周泽伸手摸了摸头,打了个呵欠,昨天一整晚的压抑,现在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黄泉路都走过的人,也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想回去,重新回到自己身体,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这是当然。 但在现在没有找到办法的时候,也没必要太过于纠结和紧张。 “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杀了你们的么?”周泽问道。 一家三口还是在看着他, 然后, 沉默。 被三个无头的人“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哪怕是周老板,现在也有些不自在。 “叮咚…………” 周泽旁边,传来了汤匙碰触到盘子的脆响,然后周泽转过身,看见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坐在自己旁边,像是打算进餐。 少女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哦不,其实是看向那边的一家三口,对他们轻轻点头。 得, 周泽觉得自己有些伤心和憔悴, 合着人家是在隔着自己和别人打招呼,自己会错了意,的确是有些尴尬。 然后, 一家三口重新坐直了身子,对着面前的食物…………发呆。 少女则是慢条斯理地进食,她吃得很优雅,不是那种局促和过分的斯文,事实上她吃得很快,但却体现出了一种特别的气质。 周泽就这样看着人家妹子吃饭。 好在老道和老许还因为周泽迟迟没有醒来这件事而着急着,没思量到重新通过温泉池子过来看看,否则如果他们过来看见周泽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盯着人家用餐的妹子猛看,可能真的得气出病来。 女孩用餐完毕,将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下去,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后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周泽也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像是一个尾随的chi汉。 倒不是说周泽看上了她什么,在这个环境和这个状态下,周老板还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到这种程度,而是因为这个女孩在周泽看来,和餐厅里其他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餐厅内其他的食客,虽然能进食,但是他们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其实和那没有头的一家三口没有什么区别。 麻木、 死寂、 带着一种老太太裹脚布的气息。 但这个女孩身上,却有着一种生活类的气息,她好像和自己一样,在这个环境下,有着一种比其他人更高程度的……自由。 周泽跟着她走出了餐厅,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和她,居然走的是一条玻璃甬道。 这就像是一个蜜蜂窝,里面错综复杂,每只蜜蜂有自己的位置。 周泽继续跟在女孩后面,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 走着走着,女孩停下了脚步,她似乎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周泽。 女孩回过头,对周泽笑了笑,很清纯的笑容。 “过你吉娃。”(你好) 女孩对周泽微微弯腰。 日本人? 周泽第一反应是想到了自家的蜘蛛侠。 “你好。” 周泽回应道。 这种简单的日语周泽还是懂的,不过他回应的还是中文。 “你好。”女孩用中文又回应了一遍。 随后,女孩继续往前走,周泽继续跟在后面。 刚刚的交流和打招呼似乎更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如同一粒石子儿丢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掀起涟漪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的草坪那边,周泽看见女孩拐入了另一个方向。 原来, 是邻居。 这家温泉别墅酒店的格局是这样子的,一个独栋的别墅,被一分为二来使用,大家共用一堵墙壁。 也因此,女孩和周泽“行走”路线是相同的也就得到解释了,不过到这里,大家得分道扬镳了,周泽也尝试了一下走女孩那个方向,但被一层薄薄的玻璃给直接堵住了。 放弃挣扎,周泽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在客厅坐下,点了一根烟,周泽又站起身,走到画框那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老道坐在自己旁边打着瞌睡,许清朗在旁边打着电话,像是在和谁联系。 周泽估计是在和书店里的白莺莺联系,或者再联系一下小萝莉,毕竟自己在现实里的那个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状态也着实让老许他们有些无法理解和应付。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当然,偷窥的感觉也很不错。 周泽伸了个懒腰,抖了抖烟灰,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温泉池子放水的声音。 院子其实也是被一分为二的,每边各有一个温泉池子,放水的声音很大,足以让隔壁听见。 周泽走到院子里,在藤椅上坐了下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在镜子里的世界里,你是寂寞的,相当于被关押的犯人,只能准点准时按照特定的路线去食堂就餐然后再回到自己的牢笼里。 当然,自己也可以通过镜子偷窥一下现实里许清朗他们在做什么,但又不是看那种片,只看画面没声音也可以,而眼下这种只能偷窥却没办法交流,你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真的很无趣,反而让自己不停地烦躁。 现在自己隔壁有个邻居,听听她的动静,也挺不错的,当然,如果这个邻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周泽估计就没什么兴趣了。 水很快就放好了,周泽听到了脚步声,甚至还听到了“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只能听,不能看,总是一种缺憾,而且本着寻找线索一个都不落的理由,周老板干脆把藤椅挪到了墙壁下面,然后整个人站在了那里。 墙壁上面也是有一层薄玻璃隔着的,让你无法进出,没办法越雷池一步,但这没办法阻挡你去看,这一层薄玻璃更像是打了一层薄码一样,反而给画面增添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比那种简单粗暴的反而更有欣赏……哦不,是研究价值。 周泽一只手叼着烟,一只手抓着墙壁,向里面眺望着。 女孩已经走入了温泉池子里,然后她开始唱歌,唱的是一首抒情的日文歌,歌词周泽没听得懂,但感觉还不错,挺好听的。 慢慢地,周泽转过身,没再继续往里看,而是后背靠着墙壁。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从这个女孩歌声里听出了一些寂寞的感觉,不是红杏出墙的那种寂寞,而是被长时间羁押在这里的寂寞。 周泽甚至想着,或许餐厅里其他的人,他们一开始也是和自己一样,想出去,想怀疑,想做点什么,但慢慢地就被这种日复一日的牢笼生活给折磨得麻木了,变得跟那一家三口一样。 自己, 也会有这一天么? “哗啦啦…………” 女孩唱完了歌,开始洗澡,拿着浴巾在自己身上擦拭着,周泽能听到水声,甚至还能听到女孩的呼吸声。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两边的温泉池子其实都是靠着墙壁修建的,所以女孩和周泽真的只是一墙之隔。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开口道。 一个偷窥了人家洗澡的色狼,堂而皇之地说话,问人家叫什么名字。 “月野纱织。” 女孩回答道。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周泽的偷窥了。 “你呢?”女孩问道。 “许清朗。” “很好听的名字。”女孩说道。 “嗯。”周泽附和。 “你也是死在这附近的么?”女孩又问道。 “死?” “对的,死。” “你已经死了么?”周泽问道。 “你难道还没有死么?”女孩有些疑惑,随即又道:“又或者,是许先生您,还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我早就死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周泽回答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么?” “我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女孩拒绝了。 “但我很想知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不是么?”周泽引诱道。 “我们可以洗澡。”女孩很认真地说道。 “洗澡?” “对,我们可以天天泡温泉,洗澡,把自己身上每一处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人,就应该干干净净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状况,都要干净,也必须干净。” 作为一个有着洁癖男人来说,听到女孩这番话,周泽心里居然还了一些共鸣。 女孩真的不和周泽聊天了,她开始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也就是把自己洗干净。 周泽觉得她洗得过分干净了,那种澡巾在自己皮肤上用力摩擦的感觉,周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应该,很疼吧? 少顷, 女孩主动开口道:“许先生,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说。” “我的一条腿, 在你那边的池子里呢, 你能帮我把它, 洗干净么?” ———————— 川地发生了一个小地震,导致原本的路线不能走,得绕远路,所以龙这阵子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大巴上,今天去参观慰问了两所凉山的小学,然后从下午坐车一直到晚上才抵达宾馆,也因此这一周的更新只能硬挤出时间来写,毕竟颠簸的山路上真的没办法用笔记本码字。 这是第一更,稍后还会有第二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玩? 书屋里,一如既往的冷清,当然,如果书屋什么时候变热闹了,那才叫真见鬼了呢。 白莺莺在接到来自许清朗的电话后,马上换了一身衣服,在锁店门准备出去时,看见孤零零坐在里头的蜘蛛侠,微微皱眉,然后她又打开了门走进去,对着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蜘蛛侠道: “喂,老板遇到事儿了,你和我一起去帮他。” 蜘蛛侠抬起头,看了看白莺莺,然后默默地站起身,他只听周泽的话,但并不是意味着他完全没有智商。 带着他走到了店外,白莺莺把店铺门锁好,这时候,恰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副驾驶位置上坐着小萝莉。 等到白莺莺和蜘蛛侠坐进车之后,司机师傅看了看这一车的客人,笑了笑,道: “你们是那种叫啥来着,哦,cos爱好者是吧?” 白莺莺没回答, 小萝莉没回答, 神父更不可能回答, 司机好尴尬, 然后忽然觉得自己这车里好冷,低头一看,没开空调啊。 “走吧师傅,将军山。”小萝莉催促道。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周泽老是惹事儿和出事儿,她只希望周泽能安安稳稳地混业绩当上巡检,然后自己也就能自由了。 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周泽是一个很有B数的人,无论是自己被他收服前还是收服后,小萝莉依旧维持着这个看法不变。 因为,他很懒啊,懒得跟一条咸鱼没啥区别,但就是这条咸鱼,怎么能惹上那么多的事。 先是府君的证件,再是青衣娘娘,随后阴阳冊,接着又是神父,现在,又跑去将军山那里去把自己给搞得“昏迷不醒”。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碰上这样一个捕头,还真是麻烦呢。 “老板的问题,有办法解决么?”白莺莺问小萝莉。 小萝莉笑了笑,“我只是接到了电话,那个开面馆的家伙玄学上只是个二把刀,他的描述很难提供太多有价值的讯息,我必须去现场查看才能有结论,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你家老板那样子的人,没有你没有冰柜他连睡觉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做到昏睡不醒。 尤其还是在身上没有外伤的时候。” 白莺莺闻言,微微皱眉,道:“无论如何,要把老板弄醒。” “我尽力吧。”小萝莉撇撇嘴。 “如果老板醒不来,你会陪葬。” 小萝莉闻言,面色一凝,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再威胁我,没有意义。” 司机师傅听着一个小女童和一个少女拌嘴,虽然听不懂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觉得挺有趣的,他想插话,但似乎他不是混cos圈的,所以很难有共同话题。 不过,司机师傅还是找到了切入点,道:“你们是去将军山旅游么?据说那边刚刚发生了凶杀案啊。” 小萝莉沉默, 白莺莺沉默, 神父继续沉默。 司机师傅觉得更冷了,冷得他都不想开车了,脚都在开始哆嗦。 这也是正常,要知道司机今天撞大运了,拉了三个乘客,一个是鬼差,一个是僵尸,一个也是死尸,这他娘的能不冷么? 一般的出租车司机,晚上作死开到殡仪馆或者坟地那边远远看见一个模糊的白影子就了不得了,结果他直接大满贯了, 的哥见鬼巅峰成就达成! “将军山啊,好地方啊,你们知道将军山的来头么?”司机还是想说话,不说话不行啊,他冻得直哈气。 “什么来头?”白莺莺问道。 似乎是因为白莺莺主动搭话的原因,导致她故意收敛了身上的煞气,司机忽然觉得温度回升了,这也不怪白莺莺,她只对周泽“嘤嘤嘤”,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真的很冰冷。尤其在老板出事儿后,莺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曹顶,知道么?”司机师傅问道。 “是谁?”白莺莺问道。 “抗倭名将,当然,和戚继光比不了,但也很牛逼了,是我们通城本地人,明朝嘉靖年间那会儿,倭寇不是闹得很厉害么,咱通城位于长江入海口这边,倭寇来得也很多,他带兵击退了好几次倭寇,不过在四十四岁的时候,还是战死了,死得很英烈。” “哦。”白莺莺点点头。 小萝莉却忽然来了兴致,道:“将军山和曹顶有什么关系?” “因他得名啊,将军山上还有一个景点,叫倭子坟,就是拿来祭奠他的,当时是倭寇一路烧杀抢掠过来,曹顶击溃了他们,然后追杀倭寇至将军山那边时,发生了意外,牺牲了,原本将军山不是这个名的,曹顶也的官位也不高,但咱通城百姓很感念他,就把那座山称呼为将军山,然后就一直没改过。” 小萝莉舔了舔嘴唇,若有所思。 大概一个多小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将军山脚下,小萝莉结账后先下了车。 等白莺莺下车时,她看见小萝莉正负手抬头看着山顶方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看出什么了?”白莺莺问道。 “问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小萝莉皱眉道,“这才是最诡异的,因为那个姓许的家伙说他们在山顶上的温泉酒店里是见到了鬼的,而且还不少,但这里却很风平浪静,一丝一毫的煞气都没有。 我想,你家老板应该也会和我有一样的疑惑,明明有鬼,却风平浪静。” “为什么?” “没听之前那个司机说么,这里是英魂牺牲的地方,享受当地百姓世代香火传送,在这个地方,就算有邪魅出现,也会被压制得很厉害,甚至是你和我,都会受到一些压制。” “那老板他?” “应该不至于,你老板虽然是鬼,但不至于被直接针对,而且,从家境年间到现在,五百年过去了,再强大的英魂也支撑不了这么久的,人们总是善忘的。” “先去酒店看看老板什么情况吧。” 白莺莺说完就直接往山上走。 小萝莉也跟在后面, 神父则是走在最后。 不过,走着走着, 神父忽然停下了脚步,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地变直了起来,眼眸位置的头套那边还冒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 小萝莉侧过头,看向了神父,有些担心道:“他不会失控吧?” 白莺莺很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不是以前的他,你不是僵尸,所以你不懂我们僵尸的那种感觉。 我能很笃定地告诉你,他这辈子,绝不会背叛老板。” 神父目光在四处逡巡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而白莺莺和小萝莉则完全什么都没感应到。 “有什么东西?”白莺莺问神父。 神父有些茫然,双手张开,像是不知道如何去描述,自周泽把他带回书屋后,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他和周泽交流时,很简单,但和别人交流时,就很困难了。 “到底是怎么了?”白莺莺追问道。 神父依旧茫然,但他还是机械式地弯下腰,抓起了两块石头,一大一小。 小石头叠放在大石头的上面, 然后, 神父伸手捏住上面的小石头, “啪”一声, 小石头瞬间粉碎。 碎屑在神父指尖慢慢地滑落, 然后,他看向了白莺莺和小萝莉,似乎是在看她们到底看懂了没有。 “哦…………” 小萝莉张开嘴,发出了声音。 “什么意思?”白莺莺看向小萝莉。 “哦……也没懂。”小萝莉。 “…………”白莺莺。 神父伸手挠了挠头, 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该如何去表达。 “算了,先去找到你家老板再说吧。” 小萝莉不想耽搁时间了,转身向上走去,白莺莺看了神父一眼,也跟着一起走去。 神父茫然地继续跟在她们身后, 神父走得很稳,但他每一步下去,都在下面留下了一个脚印,同时,他不自觉地在摇头,像是一头牛在驱赶着吵闹自己的苍蝇。 ……………… “喂,你这条腿我给你擦干净了,还不错,腿玩年。” 周泽举着女孩的那条腿,对着墙壁那边晃了晃。 先前老道曾在进入温泉池子的幻境里从池水中摸出过一条腿,其实就是现在周泽手里拿着的这一条。 “你想玩么?”隔壁的女孩问道。 “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我们都是死人了,也没什么玩笑是开不起的。” “我问你…………你想玩么?” 女人继续追问道。 “不想。” 周泽看了看手中的这截腿,选择了拒绝。 也就在周泽拒绝的刹那间, 周泽这边的温泉池子也开始涌现出热水,不是温泉,而是滚热翻滚的血水。 血水迅速注满了温泉池子,像是一锅烧开的成都火锅,热辣滚烫, 甚至, 里面还真的有东西像是正在被煮着,不停地在翻滚着。 那是另一条腿, 那是胳膊, 那是胸口, 那是脖子, 一段段殘尸在里面不停地翻滚着, 她来了, 她跳跃了玻璃的阻隔, 从隔壁,来到了周泽这里! 血水之中,那颗头颅慢慢地飘浮出来,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她身边不停地继续翻滚, 同时, 她开口道: “不玩?”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魔鬼选中的人 “不玩?” 面对女孩的质问, 周泽有些无语, 这种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或者是钱货两清,没听说过还能强买强卖的。 你牛逼, 你能过界, 你能从隔壁到我院子里来, 但你就算再牛逼, 退一万步说, 你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我就算原本只是矫情的拒绝现在想愿意也愿意不起来啊。 周老板抚额,有些神伤。 但女孩明显带着极大的愤怒,此时此刻,温泉池子里的血水居然真的溢了出来,同时,女孩原本断裂的身体部分竟然也慢慢地组装了起来。 好了, 身体组装起来了, 能用了。 是这个意思吧? 关了灯还不都是一个样? 说的最多的话还不是“你压到我头发了?” 中国父母从小都会教育孩子,挑食是不对的,要多想想古代多少农民伯伯辛苦种田到最后还没钱娶媳妇儿得打光棍。 周老板是想从心的,如果从心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个麻烦,能不诉诸暴力最好就不要诉诸暴力,毕竟站在女方的立场来说,人家都这样主动了,你作为男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推诿,总会被鄙视的。 但看着组装完的女孩,身体原本的断裂粘合部分都带着明显的凸起血痕,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像是李逵绣出来的画绢,真的是有些惨不忍睹,纯粹一个被拼出来的人偶即视感。 对不起, 我拒绝。 周泽站在原地,看着女孩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周泽双手的指甲慢慢长了出来。 然后, 女人靠近了她, 四周的血水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瞬间冲向了周泽,当真是好大的声势。 周泽张开双臂,指甲扫向两边,血水直接分开,女孩的身体也在这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半,可怜的女孩像是一块橡皮泥一样,刚刚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结果就被周泽给辣手摧花了。 奈何不了这玻璃,还奈何不了你? 分裂成两半的女孩开始蠕动,像是即将复合起来。 周泽没废话,指甲继续切下去,像是切菜一样,直接将女孩重新分裂开,本着自己没那么禽兽的原则,周泽将女孩的两半头颅给捡起来,转身直接走进了客厅里。 或许, 女孩也是震惊的, 如此惊艳的出场,如此犀利的宣言, 到最后, 自己还却像是送上门的一道菜, 真的被周泽给切了。 女孩的头颅被周泽放在了茶几上,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以周泽现在的实力和身份地位,解决一个小小的女鬼,已经无法刺激到他丝毫的爽感了。 但一些问题,周泽得找她问一下,最重要的是, 就是自己该怎么从这个该死的镜子世界里出去。 女孩的两瓣头颅被放在一起后开始慢慢地融合,客厅外的身体也重新开始了凝聚,无头身体在客厅外不停地乱逛着,像是想走进来,却又有些不敢。 女孩的头颅复原后,端放在茶几上,继续瞪着周泽,但目光里的愤怒,则是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忌惮。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鬼,也是如此。 周老板也算是阅鬼无数了,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也听了不少,对于女孩生前的遭遇,他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被J污, 还被分尸, 最后被困在这里变成镜子里的一道亡魂,应该大差不差吧。 她拼命地搓洗自己的身体,是想要从这个举动中获得一些心理暗示和安慰,让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干净的。 一个可怜的日本女孩, 这种可怜,不分国界。 但鬼就是这种极端化的产物,事实上,太淡然的人他没资格逗留在阳间做鬼,那些咸鱼一辈子佛系一辈子然后死了的人,全都在黄泉路上乖乖地排队往前走呢。 站在鬼差的角度来看,能逗留在阳间的鬼,基本都是刺头儿,属于班上不听话喜欢顶撞老师的孩子。 所以,当女孩迁怒于自己时,你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她也根本不会听进去。 上次遇到那个复仇的海蟒,包括很多其他的事情里,周泽的确是遇到过不少“有委屈有冤屈”的亡魂,但如果周泽没有指甲不是鬼差,可能周泽根本就没有怜悯他们的资格,只会沦为他们愤怒情绪下的牺牲品。 “他们,不是我放的,事实上,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地方。” 周泽对着女孩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报仇,前提是,你告诉我这里的秘密,以及,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女孩继续以憎恨的目光看着周泽,周泽没过多理会,继续抽着烟。 等呗。 大概过了一刻钟,外面女人无头的身体慢慢地坐了下去,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着客厅外的落地窗,看起来很是孤单寂寞。 而女孩的双眸里,也不再是愤怒的光芒,转而流下了一串泪水。 周泽抽出茶几上放着的纸巾,给她擦了擦,同时安慰道: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许清朗, 会心疼的。” 所以说,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时,报你好朋友的名字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偷看女孩洗澡时, 比如明明自己刚刚把女孩当菜一样乱切一通后还去给她擦眼泪假惺惺时, 比如在会所做完“冰水柔情”项目后技师给你一张单子写评价还要留下签名时, 在这些时候, 留下自己的名字,是很不理智滴。 “他们…………已经走了。” 女孩哽咽道。 “几个人?”周泽问道。 “三个,三个人。” “哦。”周泽点点头,“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如果女孩是被那三个人杀害的话,那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总不可能是被杀害的女孩马上变成厉鬼复仇成功了吧? 如果复仇成功了,她也不会还有这么大的怨念。 “他们被魔鬼选中了。”女孩眼眸里闪现出一抹迷茫,“他们被魔鬼选中了…………”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们不是在写诗歌。”周泽提醒道。 “是魔鬼,就是魔鬼,就是魔鬼!!!” “好,是魔鬼,就是魔鬼。”周泽有些无奈了,“还有其他的么?把你出事以及之后所遇到的情况最好都详尽的告诉我。” 周泽伸手掏了掏,取出了自己的鬼差证,递送到女孩的面前晃了晃, “你可以把我当成警察。” 女孩的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起来, 周泽也跟着看向四周,问道:“怎么了?” “这里是被镜子笼罩的地方,而镜子,不光能照射现在,它还能记忆过去。” “怎么看?” 女孩眼角的眼泪继续滴落下来,只不过这次掉落下来的泪水还没落下去就在半空中开始蒸发,营造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色彩光晕,连带着周围的玻璃也都反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这就像是坐在影厅里的感觉一样,四周的一切,像是被重新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尘土,染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朦胧 最让周泽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能听到声音,这里镜子所记录的,不光是画面那么简单。 在周泽的面前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平头男子,年纪不到三十,坐在那里正抽着烟,双脚翘在茶几上。 这是影像,记录的是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哐当”一声,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又走进来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看起来更年轻,可能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大塑料袋子,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另一个则是留着类似艺术家气息的长发。 鸭舌帽和长发男在小平头对面坐了下来,两个人把东西都放在身边。 鸭舌帽指着坐在对面一个人抽闷烟的小平头对身边的长发男笑道: “我之前说啥来着,他主队今天输球了,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一个人生气着呢,哈哈哈…………” “笑你妈啊,笑笑笑就知道笑! 今天本来能赢江苏队的,艹! 他们金陵的主场今天就是邪性,结果我们打了几个门柱,人家随便抡一脚就进了,简直气死个人。” 小平头直接指着鸭舌帽骂道,显然,他心情确实很不好。 “不就是球队输了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皇马巴萨不也输球么?” 鸭舌帽不以为然道,随后,他打开了袋子,“来来来,我们开我们的聚会,酒水我也带了。” 袋子里是衣服,被鸭舌帽取出来,拿出一套递给了面前的小平头。 小平头接过了衣服,三人都开始换衣服。 这三套衣服,是日军的军装,受到各种抗战片的洗礼,中国百姓对这套衣服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小平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照了照,显得很是满意,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道: “妈的,你们说, 要是当年日本人在金陵多杀一些人,把那些煞笔都杀光,今天我的球队是不是就不会输球了? 最好杀得金陵那里人都没了,那个地方也就不会再有球队了,老子今天心情就不会那么差了,本来和你们聚会是开开心心的。” 长发男子点头道: “就是啊,当初要不是美国佬阴险,咱们现在早就是日本公民了,现在还得和这帮支、、、那逼待在一起, 想着以前和他们一起上学现在还得和他们一起上班,我就觉得恶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魂镇压! 周泽站在边上,像是在看一场舞台剧,演员们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丝毫不在意是否有观众正在看着他们的表演。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很自我。 音乐放起来,是日文歌,节奏感挺强。 然后这三个人穿着日军军服开始跳舞,手里还挥舞着估计是从某宝订制来的仿制武士刀,跟着节拍开始一边哼着歌一边转圈,像是在庆祝和玩cos。 “这是什么歌?”周泽问身边的女孩头颅,实在是周泽对日语真的不是很懂。 “《拔刀队》,算是日本陆军的军歌一种。”女孩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是哪个奥特曼的主题曲。” 三个家伙玩儿得很嗨,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比较地忘我。 其实,看起来挺煞笔的,这三个家伙不是日本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之前听他们说话时的口音以及说话的内容就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了。 但他们现在偏偏又如此地专注和投入,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很崇高的仪式一样,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喜欢那边的漫画,动作片,歌曲,影星,等等,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也很正常,甚至对哪个国家有好感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但这三个家伙的言行,明显地超出了那种感觉。 尤其因为一场球赛的输赢,而说出希望日本人当初对金陵大屠杀做得更彻底一些的话语,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犯罪。 那种对自己身份的鄙夷,对他国身份的向往,让周泽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曾经历过三乡村,那个村子的村民哪怕是死后,也依旧承受着庞大的饥饿痛苦,却依旧死死地守护着“军粮”。 死人和活人的行径,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周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日语在发问。 这声音有点耳熟。 周泽看向了这个女孩的头颅。 “当时……我以为隔壁住着的也是日本人,所以我……主动打了招呼。”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啧。”周泽摇摇头,这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三个在跳舞行军的男子在听到隔壁女人用日语打招呼的声音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走到客厅外面和她交流,他们不会日语,这很可笑,一心想当日本人,但连日语都没学。 但最后,当长发男去开门时,女孩就站在了门口。 很可能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毕竟身处异国他乡,自己房间隔壁还是自己老乡的话,总是会有一种忍不住亲近的冲动。 女孩被他们邀请参加这次聚会,甚至她还表演了日文歌曲演唱,三个男的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完全诠释出了“不明觉厉”的样子。 随后,大家开始喝酒。 而后,先是小平头开始动手动脚,女孩是喝了酒,但她还有一些清醒,马上站起身表示拒绝,然后用中文说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剧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周泽侧过头问女孩头颅:“你应该早就发现他们不是日本人了吧?” “我以为他们是仰慕日本文化,所以我…………” 听到这个解释,周泽觉得挺有趣的,当初自己和神父打架时神父还讽刺过中国人最喜欢听外国人说中国话,以此获得巨大的内心满足感。 之后的剧情,其实就简单了,女孩反抗,男的硬来,而且是三个人一起硬来,因为三个人都喝醉了酒,所以最后的画面混合着女孩被毛巾堵住嘴后的呜咽和挣扎。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女孩躺在地上,目光涣散,身体扭曲,而那三个男的就像是那个年代的日军每隔一段时间会被发慰安所的票一样,发泄完收工。 在那个时期,日本人在自己有军队驻扎的地方设置了很多慰安所,强迫多国女性进来摧残,而这在日本军营里就像是业余活动项目看电影一样,根据军衔高低每个月所发放的电影票数目也是不等。 这时候,周泽眯了眯眼,似乎重头戏要来了。 女孩最后是被分尸的, 是这三个男的要杀人灭口? 但就算是要杀人灭口,应该也不至于极端到那种采取分尸的手段? 因为原因很简单,在酒店里分尸处理尸体,很难不留下痕迹,如果只是想斩草除根的话,完全没必要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去进行。 周泽继续在旁边看着,反正,答案马上就会出来。 三个男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几乎是半昏迷着的日本女孩,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畏惧之色。 事实上的确如此,一般来说,在网上喜欢玩地域攻击或者精日的人,他们在社会生活里,其实都比较怂,一般都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类,所以才会拼命地希望在其他地方获得自我失败人生的另一种畸形的满足感。 这三个人明显慌了神,长发男甚至跑过去不停地道歉,希望得到女孩的原谅不要去报警。 另外的小平头和鸭舌帽也都有些惊慌失措。 但也就在这时,在脚下的地板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三道影子,这三道影子出现得很是诡异,之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然后默默地和这三个男人的影子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而这三个男子的眼眸里,也慢慢地浮现出一抹血光。 接下来,就是最残酷也是最让人难以直视的一幕。 女孩被肢解了,她的身体像是祭品一样被摆放在了温泉池子边缘位置,然后三个男子竟然对着温泉池子方向跪坐了下来。 他们开始吟诵着什么咒语,又像是在念诵着某种祷词,这次,用的是很纯正的日文发音。 被上身了! 而且被鹊巢鸠占了! 作为一个借尸还魂归来的人,周泽对这个画面其实很熟悉。 女孩的头颅在听到这三个男子嘴里念出的话语时,表现得很是痛苦,她的无头身体从院子里跑到了客厅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姿势很怪异, 无头尸体站在边上,伸手捂着自己耳朵,而自己的头,则是放在茶几上。 可以想见,这种日文念诵经文的声音,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和酷刑。 哗啦啦………… 四周的画面开始扭曲起来, 而后逐渐消散, 周泽只记得那最后一个画面,这是一场仪式,仿佛是要召唤什么,而那三个男的身体则是慢慢地被抽成人干,最后变成了脓水,浸润在了院子里的鹅卵石上,女孩的尸体也是如此,完全消融在了温泉池里,像是被煮化了的食物。 随后,周泽走到了女孩面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年前。”女孩回答道。 “你死后,就在这里了?”周泽又问道。 “是的,我死后,就在这里了,而他们,就在我隔壁,我出不去,我能做的,只是通过镜子,看见之后住进来的住客的一些活动。后来,我发现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附近一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亡魂会自己靠近这里,入住这里,同时准点在餐厅用餐。” “那你之前怎么没去找他们复仇?”周泽问道。 “因为之前我过不去,现在我能过去了,因为他们走了,一些东西,要苏醒了。”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孩回答道。 “那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前阵子是不是有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个五岁大左右的女孩,曾住在这里?” “是的,他们住在了这里。”女孩看着周泽,有些茫然道:“他们住在这里时,我就听到那三个男人说,这一家三口是最好的祭品。 然后没过几天,我就在餐厅看见那一家三口在那里用餐,他们,已经没有了头。” “是那三个人杀的?但他们也已经死了吧,没有了肉身,和你一样,被封印在镜子里,出不去才对, 还有, 那三个人,要拿他们的头,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唤醒自己吧。”女孩回答道,“我听见过他们不少的谈话,他们都是用日语在交谈,他们很渴望重获自由,渴望从一个人的镇压下出来。” “镇压?” “是的,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三个和这个地方后来聚集过来的亡魂都不一样,他们有着更大的自由,甚至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随时进入到我这个房间来,但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起本是由一家三口被灭口的案子,到现在,牵扯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 三个精日的智障在这里举行了一个聚会,然后吸引了隔壁的一个来华旅游的日本女孩,然后这三个精日发情了,毕竟做梦都想当日本人的他们对于送上门的日本女孩真的难以拒绝。 或许是在“行凶”时,他们的恶念被感知到了,也可能是他们之前穿着日军军装唱着日文歌产生了类似“笔仙”的作用。 总之,三个原本被某个未知存在镇压在这里的日本鬼,被召唤来了,然后上了他们的身,同时这个可怜的日本女孩被自己的同胞给肢解献祭了。 那三个精日也死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自由获得,从镇压状态变成了被封印在镜子里的亡魂,看似都是被封印困锁住的,但应该比他们之前,自由度更大了一些。 他们应该一直在等待下一轮祭品的出现,也就是那一家三口,所以,那一家三口应该因此遭遇了毒手,他们得以获得更进一步的自由。 让周泽有些愤怒的是,自己,则是那三个日本鬼最后获得更进一步自由的关键。 那个鬼来电,把自己吸引来,然后让自己代替那三个家伙坐牢,他们得以“彻底自由”! 自己明明是猎人,却被本该是自己猎物的家伙设套且自己还钻进去了。 但这三个日本鬼,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周泽能够感觉出来,那三个亡魂,无论是从手腕还是一些手段上,都不是普通的亡魂可以去比拟的,这倒不是周泽给自己中圈套去解释什么,而是因为类似于那种祭祀的方式,周泽这个鬼差都不会做,甚至周泽还认为,小萝莉那个资深鬼差估计也不会。 三个,比鬼差还专业的亡魂? “对了。”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听到他们经常诅咒一个人,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估计和他们被镇压有很大的关系。”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周泽抬起头问道。 “曹顶。” 第一百八十四章 越狱! 曹顶是谁,周泽是清楚的,毕竟小萝莉是半道出家,借助在了王蕊小朋友的身上,她原本是哪里的人什么时候死的,周泽并不清楚,也懒得去问,但估计不是本地人。 而白莺莺则是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的傻白甜,平时和白夫人聊天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闺蜜之言,你见过啥时候闺蜜聚会还宣扬一下爱国主义情怀的? 所以,这两个人都不算是地道的通城人,但周泽两世为人,都是通城人,曹顶这个人物在通城也算是很有名的了,当然,通城最有名的人物还是起草过清帝退位诏书的张謇,之后数一数,算一算,曹顶也能排个前十。 抗倭英雄,好像官职也名声也不是很高,周泽只清楚这一些,具体的东西也早就忘记了,只知道他是明朝中叶的人物,那时候倭寇闹得最凶,沿海地区倭寇泛滥成灾,官军不堪重用,面对倭寇时往往一触即溃,也就是后来等戚继光那一批将领慢慢地起来后,倭乱才算是慢慢地平息。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明朝官军基本属于战五渣的水平,有点像是后世抗日战争初期那会儿,日军来势汹汹,几乎势如破竹,也因此能在那个时候敢逆流而上的将领,往往最难能可贵,因为那个时候基本就看不见什么赢的希望,所以才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既然那三个日本鬼痛恨曹顶,周泽只能大胆地推测一下那三个鬼的身份不会也有五百年窖藏了吧? 这个推测很吓人,让周泽都不禁想要细细思量一下。 最重要的是,人家英魂在这里把这帮鬼崽子镇压了这么多年,别到最后是自己中计反而把人家给放出来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万一放出来的那仨混账又在通城或者在附近地区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些因果会不会最后算到自己头上? 周老板从未否认自己是一条怕惹上麻烦的咸鱼,平时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混日子心态,但还真的不至于说自己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结果甩甩手继续回去睡觉。 “怎么出去?” 周泽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当然,周泽其实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日本女孩,她也应该不知道如何出去。 这里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容器,周泽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将军山特殊的环境产生的,曹顶的英魂镇压了这帮倭寇五百年了,原本是第一级别的牢笼,但那帮倭寇的亡魂却像是“基督山伯爵”一样开始玩儿起了越狱。 不是一口气的越狱,而是不断地增加自己的自由度,类似把原本住在最深处看守最严密牢房的自己慢慢地开始往外开始搬家,一直搬迁到住进监狱最外围防守最松散的牢房位置。 这有点像是一种妥协,所以才造就了这种四不像的地方,在这个镜子世界里,亡魂无法对外界进行明显地干扰,这已经算是最后一层束缚了。 日本女孩摇摇头,她此时已经把自己的头重新摆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不知道如何出去,如果知道,她自己早就出去复仇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泽有些无奈,拿出了手机,手机照旧没信号的,但周泽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那仨日本鬼在这里能够给自己打电话玩儿一出鬼来电,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尝试着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电话那头不停地在响着,居然能打通。 周泽有些惊喜地走到画框那边,看着里面许清朗的情况。 自己的电话一直在打,那边也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但是在自己眼里,许清朗却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打通了是打通了,但那边根本就没反应? 周泽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也不知道许清朗的电话到底有没有响起,但大概率那边的电话是没反应的。 周泽又尝试给白莺莺和小萝莉打电话,结果都是能打通,但那边根本就没人接电话。 ……………… 在周泽尝试打电话的时候,白莺莺和小萝莉等人已经进入了酒店,在外面敲了门。 开门的是许清朗,面容有些憔悴,活脱脱的丈夫卧病在床妻子照顾的心力交瘁。 这也的确如此,还记得那晚许清朗还在睡觉,结果老道一声惨叫直接尿出血,而后周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从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许清朗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没松一口气过。 白莺莺马上找到了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老板,直接跪在了沙发边,伸手握住了老板的手,不停地呼唤着老板快点醒来,不要丢下莺莺。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嘴角都下意识地抽了抽, 拜托, 周泽还没死呢, 你这也太夸张了一点,活脱脱地像是古代大家族的小妾,哭完灵后就要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小萝莉就显得淡定得多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似乎更看重周泽现在到底有没有意识,如果他是有意识地昏迷,那自己的命还捏在他手中,如果是彻底失去意识的昏迷, 那自己现在把他杀了是不是就自由了? 当然,小萝莉也只是想想,就像是男人走在马路上看路边的环肥燕瘦美女都会下意识地歪歪一下而已,她是不敢做也不敢去赌的。 最终,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检查起周泽的情况。 老道在旁边开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又讲了一遍。 “怎么样了?”白莺莺问小萝莉。 “灵魂还在。”小萝莉皱着眉道:“但不全了。” “不全了?” 小萝莉环视四周,她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是的,不全了,所以他没办法醒来。” 一边的老道闻言,道:“我好像记得封神榜里有个反派好像有一个法宝,可以把人的魂魄收走一部分来着。” 小萝莉没去理睬老道的话语,更没功夫去和他研究什么封神榜,她开始在这个房间里行走,尤其是在看见了卫生间里碎了一地的玻璃之后,她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一些可以反光的器具位置。 甚至,最后小萝莉还站在了客厅的八骏图画框前面,对着镜子框架开始往里看着。 ………… 在周泽的视角看来,小萝莉现在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视,但是她应该看不见里头,这也足以显示出小萝莉超出周围其他人的水平和见识。 老许和老道一直在研究怎么让昏迷的周泽醒来,却压根没想到周泽其实就在他们身边不过是被困住了。 “她能看见你?”一边的日本女孩开口道。 “给她一定的时间,她应该能发现的。”周泽继续看着手机,其实现在问题很尴尬的是,就算再给小萝莉一段时间,就算她能够确定自己在镜子里, 但自己又该怎么出来? 肯定有出去的办法的,周泽相信,这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复杂的游戏,但你得有足够的时间给他玩通关,最起码得有无数次失败摸索的经验,然而周泽现在却没那么多的时间,要知道那仨日本鬼在这里呆了一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已经玩这款游戏玩了五百年! “咔嚓…………” 门外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日本女孩看着周泽,道:“饭点了。” “…………”周泽。 “你不去?”日本女孩继续问道。 “你很饿?或者,你会饿?”周泽问道。 “只是想出去走走。” 周泽明白了,吃饭进餐对于镜子里的人来说,就像是牢房里的犯人被定时放出去吹吹风户外活动一下。 “我没兴…………” 周泽的话还没说完, 外面忽然又不断地传来“咔嚓……咔嚓……咔嚓……”的声响。 周泽马上冲到门口那边打开了门, 是的, 原本外面应该只是一条玻璃甬道直接通向餐厅的,但四周的玻璃居然在此时开始接二连三地碎裂开来,越来越多的亡魂开始四散茫然地在游走着,他们像是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变得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身后的日本女孩。 “我也不知道。”日本女孩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周泽冲出了门外,四周由远及近的玻璃都在继续地碎裂,这给了周泽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其实也是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而玻璃可以理解成监狱里的铁栏杆,铁栏杆现在正在不断地碎裂消失,对于犯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为他们将重获自由。 但对于周泽来说,却不一样,因为这意味着这里的禁制和束缚正在走向消亡,原本一直被镇压着的东西正在伺机准备逃脱。 这边的亡魂开始越来越多,因为将军山特殊的原因,所以附近死去的人亡魂都会下意识地汇聚到这里,有点聚宝盆的意思。 而眼下,这帮人开始茫然的前行,像是接受着某个指引一样。 周泽走在人群之中,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引发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终于, 周泽看见了前面的一杆旗帜, 而在旗帜下面, 放着三套黑色的日本武士甲胄,甲胄上带着诸多的伤痕和破损之处,却显露出一种特殊的森然。 旗帜散发出黑色的光芒,笼罩了一个圈,凡是被吸引过来的亡魂只要进入这个圈之后都会被一条条黑线给捆绑住,而那三套原本静止整齐叠放在那里的甲胄, 内部, 开始慢慢地膨胀………… —————— 抱歉,昨晚采访回到宾馆原本设置了闹钟睡俩小时起来码字,结果闹钟没把龙闹醒,结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武士! “外面起风了啊。” 老道走到客厅落地窗那边,把窗户给关上了,不知道为什么,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吹得院子里的树木和藤椅沙沙作响。 小萝莉则是把自己的目光从八骏图上挪开,甚至主动走过去把老道刚刚关上的门窗打开,把头探到了外面去,随即,她面色无比凝重地走回来。 看着躺在沙发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周泽,小萝莉眼里有一抹杀意流转。 “你要做什么!” 白莺莺马上呵斥道。 小萝莉手指指着周泽,直接骂道:“这王八蛋到底放出来什么东西,他这是要坑死我!”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砰!” 忽然间,门被外面的风给吹开了,连落地窗的玻璃也直接碎裂了,整个客厅里到处都是乱溅的碎玻璃渣子。 老道和许清朗马上蹲下身子用衣服裹住自己的头进行保护,白莺莺趴到了周泽身上保护自家老板,那些玻璃渣子飞射到白莺莺身上都被直接弹开,女僵尸的身体素质确实强悍。 小萝莉就站在这漫天的玻璃渣子之中,别说,还真挺有范儿,配合上她那孤冷的萝莉表情,还真有拍大片的感觉。 一边的蜘蛛侠自打进门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方式,平时在书屋里在打扫好房间后他也是这般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就连老道这种人来疯的人都撩不动他,只觉得这货还没有自家猴砸有趣。 而此时,小萝莉直接盯着蜘蛛侠。 蜘蛛侠还是继续坐着,似乎并没有因为小萝莉的目光而有丝毫的不适。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先解决这里的问题。” 蜘蛛侠还是一动不动。 当初书屋里有客人来时,看这家伙一直坐在那里不动还觉得是一个雕塑,类似电影院里准备放蜘蛛侠系列电影时所摆放的模型。 “我之前就很好奇,你留在通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家伙的骨灰,只是你的意外发现吧?不是你真正长时间都留在通城的原因。” 蜘蛛侠依旧不为所动。 “我调查过了,将军山的这家温泉度假山庄酒店是许家的产业。” 天大地大,这里毕竟是中国,通城是二线城市,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小地方罢了,毕竟隔江相望就是魔都,所以通城的外国人,并不是很多,市民走在路上看见外国人还会好奇地多看几眼,不像是大城市的市民早就对金发碧眼或者黑皮肤见怪不怪了。 小萝莉清楚,周泽是在一家葬礼上第一次见到的神父,那时神父就站在许家几个女人的身边,有点类似家庭牧师的意思。 而将军山又是许家的产业, 而眼下,被英魂镇压的那帮倭寇亡魂居然好死不死地居然要暴、、动起来,这能是巧合? 蜘蛛侠继续稳如泰山。 风越来越大,还带着“呼呼呼”的厉啸声,这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天气忽然发生了变化要下雨了,但就连许清朗都看出来,这风里面带着浓郁的煞气,这是有大凶之物出山的征兆!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 她好气哦! 凭什么每次都是周泽这个家伙搞事情,自己还得拼了命地帮他擦屁股? 而且,这次的屁股小萝莉不擦也得擦,因为她也是通城的鬼差,也就是说通城地界凡是灵异的事件她都有责任去处理,一旦出现灵异事件波及太多无辜搞出什么乱子,那么她也有直接责任。 这就等于是坐在家里祸从天降,小萝莉忽然觉得好委屈,自己自从认识这条咸鱼之后好像就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 “咕嘟…………咕嘟………………咕嘟………………” 温泉池子开始冒起了泡,水龙头其实没开,水是从下面放水的塞口位置倒流出来的,而后这整个院子开始了塌陷,鹅卵石地面直接塌方了下去,甚至连客厅的一大半位置也跟着一起塌陷了下去。 白莺莺眼疾手快将自家老板的身体背起来躲到后面去才避免自家老板连带着一起滚下去。 度假山庄内部,出现了一个坑,而在这个坑下面,有一个破败不堪的牌匾,牌匾上还有不少的弹孔。 据说当年鬼子打进通城后得知这里有个倭子坟和将军庙,就特意过来给捣毁掉了,那牌匾上的弹孔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这一看就是被人特意转移了过来,同时这整座度假山庄甚至都可以称之为为此特意做的“欲盖弥彰”。 牌匾下面是一个断了头的雕像,雕像漆料早就破损不堪了,是一个男人持刀骑马的形象,诉说着一种苍凉。 在男子雕像身边,有三个箱子,箱子也早就烂了大半,从里头能看出来存放的应该是甲胄一样的东西。 “嗡!嗡!嗡!!!!!!!!!” 一阵阵颤音从下面的箱子里传出,紧接着,一道黑影忽然窜出来,直接没入了其中一个箱子里,随后烂箱子在顷刻间炸裂,一套甲胄居然慢慢地撑了起来,变成了一人高的样子,但甲胄都是悬浮着的,里面并没有人在穿着。 “哦………………” 沧桑的声音自甲胄里传出, 像是一个人沉睡了太久被唤醒, “哈伊…………” “砰!” 一柄生锈的武士刀从下方不知道哪个疙瘩位置浮现,瞬间没入了武士手中。 武士先看了看自己脚下另外两套甲胄,似乎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两个同伴没有一起苏醒,而后,他看向了身后的雕塑。 五百年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阻止了他们,但是五百年后, 该结束了! 小萝莉目光一凝,嘴巴张开,舌头迅速飞卷而出,化作了一道皮鞭,狠狠地抽向了武士。 武士仿佛背后长眼一般,武士刀直接横切过来,拦住了舌头,同时身形一闪,牵扯着小萝莉的舌头倒退。 小萝莉整个人像是被放风筝一样牵扯地飞了起来,但依旧死死地纠缠着没有放弃,她清楚,不能让那个石像倒塌,否则剩下的两个也会被放出来,而且他们会更不受约束。 可能有人会问,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塑像? 但实际上之前如果毁掉塑像,会连带着那三个一起破灭,就像是果子还没成熟就把根给挖出来了一样。 “八嘎…………” 武士手中的刀横切下去,小萝莉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收回了舌头,但整个人也跳入了坑洞之中,她没得选,必须阻止,也必须迎头顶上去。 白莺莺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对老道喊道:“保护好老板。” 随即,她又看向了坐在边上的蜘蛛侠,“跟我一起上!”而后,白莺莺直接跳入了坑洞之中,之前面对小萝莉冷言冷语完全没反应的蜘蛛侠也马上站了起来,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老道看了看许清朗,道:“我来保护老板,你也去吧。” “…………”许清朗。 深吸一口气,许清朗取出了自己的护心镜,还没往下跳呢,小萝莉整个人就倒飞了出来,重重地砸落到了许清朗身上,直接把许清朗连带着一起摔着向后滚去。 小萝莉迅速起身,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但马上舌头一翻,将鲜血舔回了嘴里,而后继续冲了进去。 接下来,是白莺莺,白莺莺是直接被武士刀砍中了身体,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但刀身上的鬼气却直接冲散了她身上的煞气,导致白莺莺整个人踉跄地连续后退。 倒是蜘蛛侠一直和那个武士打得有来有回,武士不停地发出惊疑的声音; 显然,他是认识神父的,但他不清楚为什么此时自己的这个同族后辈居然会反戈一击。 ………… 现实里那边的情况到底有多危急,周泽不清楚,他现在也没功夫回到房间里透过玻璃镜子看外面的情况。 眼下,他正在人流之中,看着越来越多的亡魂走入了旗帜所在的圈子里,像是一节节电池一样,被圈了进去。 而在旗帜和盔甲之间,有三个穿着日本军服的家伙手持武士刀,一边唱着日本军歌一边不停地绕着圈跑动着。 他们已经死了,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还觉得自己依旧活着,做着自己已经成了日本人的美梦。 他们的动作其实就是在吸引附近的亡魂不断地靠近过来。 其实,在旗帜的后面,可以模糊地看见一道巨大的虚影,虚影中是一个男子骑着马,很是威严,只是他的影子正在不断地扭曲和模糊。 “这是什么,被镇压着的恶魔么?”日本女孩找到了周泽,站在周泽身边问道。 她倒是没有武士是自己族人的感觉,毕竟当初的她之所以被分尸当成祭品,也是拜面前这三套铠甲所赐。 在她眼里,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族人,而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对。”周泽点点头。 “为什么这帮恶魔能挣脱出来?”日本女孩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那三个还在不停地跳来跳去的穿着日本军服的家伙, 道: “因为解封他们的,是中国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请神上身! 其实,武士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强,当然,他的身法和经验也确实丰富,所以在交手时往往能够占得先机,但他的攻势所造成的伤害,却并不是很严重。 小萝莉能够很自信地和他进行周旋,白莺莺每次被击中之后凭借着自己强悍的身躯还是能扛住这些伤害很快就能再度冲上去继续战斗,蜘蛛侠也是能打得够有来有回。 然而,最关键的是,一名士兵披着甲胄,甲胄也只是士兵的防具,起到的无非是抵消部分伤害的效果,事实上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绕过甲胄甚至是直接通过甲胄对士兵进行攻击。 只是, 眼前的武士, 他没有血肉, 没有存在, 就像是一团空气在支撑着这套黑色的武士铠甲在战斗一样,所以,白莺莺他们的每次攻击都只能落在甲胄上,起到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 除非能够瞬间将甲胄给撕裂或者打碎,但这甲胄在五百年前应该也不是凡品,又经历了五百年的滋养,早就超出了寻常意义的甲胄坚硬范围,想要直接轰碎它,实在是太难太难。 也因此,哪怕这名武士现在是以一敌三,但他依旧可以丝毫不落下风。 “封印住他!”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和蜘蛛侠喊道,现在,也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了,因为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意地在背后阻拦,这名武士可能早就找到机会将曹顶的雕塑个毁掉了。 一个已经这么难啃了,再来俩,这里的局面就将彻底颠倒过去。 白莺莺点了点头,而后再度冲了上去,蜘蛛侠这次和白莺莺以相同的速率配合以不同的方向进行了包抄。 武士刀被翻转,刀尖直接刺入了蜘蛛侠的大腿位置,而后迅速向上横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索。 蜘蛛侠身上几乎被剖开了一条裂缝,整个人开始倒退,最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蜘蛛侠的衣服也被切开,散落在了地上,伤口位置,有腥臭的脓水不断地溢出,很是触目惊醒。 白莺莺目光一凝,不知道为什么,她察觉到这个武士的实力似乎比一开始交手时有了陡然地提升! 这个感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砰!砰!砰!” 武士和白莺莺对了三拳,他自己岿然不动,反倒是白莺莺开始连续地后退,并且在下一刻,武士出现在了白莺莺的身后,速度超乎寻常地快,紧接着就是一刀横切下去。 “嗡!” 刀锋在和白莺莺接触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白莺莺被整个抽飞出去,身上的煞气更是不停地逸散出来,倒地后的白莺莺没能像之前那样迅速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双手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显得很是难受。 头盔之下,仿佛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在注视着这一切,而后,武士继续开始加速,直接冲向了前面小萝莉所在的位置。 小萝莉很尴尬,她可以躲避,但她身后就是曹顶的雕塑,她很讨厌这种没有后路的感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愿意去当英雄。 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双手撑开,双足踮起,舌头延展出去后,一道黑色漩涡席卷而出。 “唰!唰!唰!” 武士刀的每次劈砍之下,小萝莉的身体总是随之娇颤一次,但她依然没有后退。 最重要的是, 她忽然惊愕地发现,面前武士的实力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一开始是平坦的,随后忽然升高也因此在刹那间击败了蜘蛛侠和白莺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实力似乎又回落了下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瞅准这个机会,许清朗手持自己的护心镜出现,他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很难在正面交锋中起到太过明显的作用,所以干脆选择瞅准时机出手。 不得不说,许清朗选择的这个时间点,真不错。 护心镜直接贴在了甲胄的身上,让武士的身体像是遭遇电击了一样开始颤抖起来,但随即武士刀忽然自己横转过来,瞅准了许清朗。 哪怕许清朗事先有了防备,也在一击得手之后迅速选择了后退,但他还是被刀罡扫中,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飞到了坑洞外面去了,好在坠落时落在了沙发上,否则很可能直接摔死过去。 老道马上爬过来,查看许清朗的情况,见他不省人事,马上用手拍打许清朗的脸。 “我没死…………”许清朗艰难地开口道。 “妈的,这家伙真难啃,你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干的过他。” 老道探出头向下看了看,发现小萝莉还在和武士僵持着,而一旦小萝莉败北了,那么这一局就真的算是完蛋了。 “你……下去帮忙……” 许清朗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那里出现了一个伤口,其实真的好险,如果自己晚退后一点点,那么自己整个人很可能就被腰斩了。 “你别说话,你的伤势不能多说话。”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许清朗一边用手堵着自己的伤口让血不至于流得太快,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老道的手臂,瞪着他。 老道被瞪得很不自然, MMP啊, 你们不知道我什么水准啊, 让我上? 老道是真的不想上去啊。 “会请神么?”许清朗开口问道。 “额,以前玩过,但那是糊弄人的。”这个时候老道不介意揭自己的短。 许清朗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很小的符纸,比老道的符纸要小得多得多。 “把它贴在自己脑门上,请神上身试试!” “有用么?”老道显然是不信的。 工具简单,操作简单,流程简单, 请神就这么容易? 那大街上那帮神棍还用的着骗人么? “现在这里阴气重,鬼多,你随便请一个上身至少也比现在你的能打!” 许清朗说完这些话后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几口血。 老道张开嘴,像是在犹豫,老道怕死,真的怕死,而且这么简单的请神法子,说得好听叫请神,说得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随便让附近的一个小鬼上自己的身,刺激自己的潜力,后遗症肯定很可怕。 但就在此时,老道明显看见那边的小萝莉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嘴角溢出了鲜血,显然,她也快支撑不住了。 老道更清楚的是,一旦小萝莉败退下来,那么无论那个武士是否打破雕塑,自己这边都已经完蛋了。 最能打的老板, 偏偏还在沉睡! 老道心中当即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但还是将许清朗递给他的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请大仙上身!” 老道可不会念道家的请神口诀,反而弄得跟东北跳大神的一样,不停地蹦跳着,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忽然间,老道身体抖了抖,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上半身低垂了下来。 许清朗一边艰难地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边带着希翼的目光看向老道,眼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让老道请小鬼上身也是无奈之举,能多一个即战力就是一个即战力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那个符,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请神上身的符纸,其实就是许清朗当初之所以能进三乡村的关键所在,符纸的作用是压低活人身上的阳气,遮蔽住身上的三盏灯,好让鬼魂入体。 老道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随即苦笑道: “妈嘢,没用啊,难道是贫道阳气太重了?” 许清朗颓然地侧过头,他绝望了。 老道头上继续贴着符纸,他刚刚都蹦跳着累坏了,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裤裆位置摸着,但很可惜,符纸早就用了。 “吼!” 一声来自灵魂的咆哮自武士甲里传出, 而后武士直接武士了小萝莉的攻击,硬生生地承担下了一切,一道劈斩下来,小萝莉双手举起,夹住了武士刀,同时她的舌头直接洞穿了武士的铠甲,但武士也是一脚狠狠地踹中了小萝莉的身体。 “砰!” 小萝莉倒飞出去,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武士铠甲破损严重,而且还在不停地龟裂着,显然也快无法承受负荷了,但他还是奋力地向曹顶的雕塑冲过去。 “完咧!” 老道一拍大腿,这个时候他的光棍气息体现出来了,直接拿起旁边的一块断裂的水泥砖就跳了下去,冲向了那个武士。 老道这是拼了,也没办法不拼了。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守城战正规军都战死了,只能老弱妇孺上去继续打了, 不得不说, 老道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武士虽然被小萝莉严重创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下一个回头,武士刀横刺过去,老道吓得身体一个哆嗦。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老道额头上贴着的符纸忽然断裂了下来,同时,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当即身形一侧,躲过了这一刀,同时老道的手掌顺着武士刀的背面向下一压,刀口借着惯性刺入了地底,而老道本人则是很果敢地贴近了武士,肩膀狠狠地砸向了武士的头盔。 “砰!” 一声脆响, 武士身上的甲胄再度大面积的破损,身形不停地摇晃开始后退,像是一个塑料玩具即将彻底散架。 但武士没有去注意自己的伤势,那一双赤红色的目光带着一种特殊的光彩死死地盯着此时的老道。 这目光之中,有着忌惮和凝重, 甚至, 还有一种叫做畏惧的东西。 老道拔出地上的武士刀,很是熟练地挥舞了一个刀花,随即举起刀指着武士,嘴里很是沙哑却又极为铿锵地吐出了两个字: “杀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杀倭! 周泽没有选择擅自进入旗帜所囊括的区域,因为他不清楚那个旗帜是否对自己也有着特殊的影响; 不过,并不是说不进入那里就完全没办法了。 此时此刻,周老板挥舞着自己的指甲站在圈外,恐吓着外面被吸引来的亡魂,让他们不敢走入旗帜范围内。 这三套甲胄是依靠这些亡魂的进入所提供的煞气而苏醒行事的,切断这些亡魂的进入无异于釜底抽薪。 日本女孩则是站在周泽身边,她目光泛红,身体各部位开始扭曲,散发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帮着周泽一起恫吓这些亡魂。 其实,这里绝大部分的亡魂都只能称之为“亡魂”,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鬼”,因为他们是本该进地狱的,只是在死后却被将军山特殊的磁场环境给“拘”了过来,汇聚在了这里。 而日本女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鬼,有着很深的复仇执念,也因此,她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属于自己的清醒。 她并没有因为里面是日本人的布局而有其他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她的大好人生就是被自己的“同族”给毁掉的,她现在想做的,唯有复仇! 周泽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煞笔的,就像是一个大人拿着刀恐吓着幼儿园里的一堆小朋友不准动一样,这是一种很没品的事,却是当下周泽所能做的唯一。 周泽不敢冒险,万一自己直接杀进去被那个诡异的旗帜给影响到了,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要知道自己和这些亡魂不一样,他们如果是一节节电池的话,那么自己就是一个核电站。 周泽也尝试打开地狱之门把这些亡魂都收走,但估计是在镜子世界里的原因,地狱之门没办法打开,不过周泽至少可以清楚一点,那就是外面的现实世界现在肯定是一团乱,也不知道白莺莺和小萝莉他们能否顶得住。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周泽的及时阻止,让其中一套苏醒的甲胄失去了源源不断的煞气来源,可能外面的情况早就极端恶化了。 而先前武士力量的过山车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泽一边注意着前面这些迷迷糊糊只是本能地想往这里走的亡魂们,一边也留意着后面的情况,他发现那个悬浮起来的黑色甲胄居然已经破损了七七八八,心里也算是长舒一口气,估摸着外面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完全失控吧?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那三个穿着日军军服围绕着旗杆唱唱跳跳帮忙吸引亡魂的三个男子一起端着手中的刀,向着周泽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呼喊着什么。 周泽没在乎他们手中的刀,当第一个人冲过来时,他直接反手用指甲掐住了对方的刀柄,而后一提,对方因为冲刺的惯性主动地向周泽摔了过来,周泽直接扣住对方的脖子,五根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脖颈! “想当鬼子想疯了是吧?”周泽沉声道。 “啊啊啊啊啊!!!!!!!!!” 男子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在这一刻,他似乎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清明。 基本的“求生”本能作祟,在此时他居然看着周泽,乞求道: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周泽没有丝毫地客气,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同时指甲上的黑雾化作了最为锋锐的“刀片”,瞬间将其亡魂给搅碎! 对付这样子的渣滓,根本就无需留下任何的情面,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然而,或许是周泽简单粗暴地就杀了他们的一个伙伴让另外两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们不敢继续往前,不敢离开旗帜圈定的范围,转而居然直接走入了还没苏醒的两套铠甲面前,开始穿起了铠甲。 ………… 老道手持武士刀, 双腿微微叉开,外八步, 原本的他,其实皮相很不错的,带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而现在的他,身上则流露出一种简约和朴实。 一个人, 一把刀, 五百年前,当倭寇肆虐通城时,守兵溃散,卫所兵不堪一用,他曾很多次逆流而上,向着倭寇作乱的区域主动迎上去。 四十四岁时,已然老迈的他(古代人老得快,寿命不长),在听到警讯之后,依然毫不犹豫地跨上自己的马,拿着自己的刀,主动冲了过去,那一战通城地方志有详细的记载,他杀了三进三出,带着通城当地乡民击退了倭寇,自己则是在追击过程中战死。 通城当地有许多曹顶的雕塑,如果细细观察,可以发现曹顶雕塑的左手手指缺了两根指头。 原因是在听到倭寇来犯时,曹顶就开始磨刀,亲自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刀口的锋锐程度,结果自己两根手指直接被割断,曹顶大笑一声,持刀策马杀倭去。 而当时,曹顶早就离开了军队,他当时的身份,只是通城当地一家面馆的老板。 老道从没这么爽过! 第一视角! 第一感应! 第一观众! 虽然身体不是被自己所掌控着,明显被一道外来的意志控制了,但老道却觉得很是满意。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现在没人有功夫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个视频留念, 抓着一个装逼的机会不容易啊! 曹顶的话不多,这让老道很不满意,多说点话啊,闪光灯多给点啊,不说刹那间飞沙走石血月破云而出,至少得帮自己把这个逼给装得更完美一些吧? 当然,这些也只是老道内心自己的腹诽而已。 然而事实上,曹顶当年战死之前,也不过是包扎好自己的手指伤口后,喊了一声: “杀倭。” 一直到其战死,别无它言,但他却用自己的一生甚至是许下了自己今后的五百年,一直都在践行着这两个字。 老道直接走了过去,武士开始后退,但在下一刻,老道开始提速,天知道老道居然能跑得这么快。 武士不得已之下主动迎击,他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许多了,因为他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个老道,而是一个给予了自己五百年恐惧感的存在。 一刀, 仅仅是一刀,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流露出的,是让人觉得意外甚至有些不过瘾的轻松写意。 武士的头盔被洞穿,直接炸裂,一同碎开的,还有那早就濒临破碎的甲胄。 这一刀,只是将武士推向悬崖的最后一把力气而已,先前的白莺莺许清朗以及小萝莉,其实基本已经把这名武士消耗得只剩下强弩之末了。 只是,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原本安静地放在烂箱子里的甲胄,在此时居然也慢慢地充盈起来,像是有人穿上了他们。 老道继续往那里走去,走得还是很快。 有倭寇, 杀了就是, 无需多言。 新出现的两名武士似乎还有些没有完全适应状况,但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一名武士马上举起自己的武士刀,对着老道就劈了下来。 “铿锵!” 刀和刀对碰在了一起, 老道膝盖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道心下赧然,他清楚,是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不够人英魂施威,自己有点拖后腿的意思。 但在下跪的瞬间,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却以一种极为柔顺的方式自下而上一个提拉! “噗…………” 刀罡深深地刺入了甲胄,在那里留下了无比深刻的痕迹。 老道单掌拍地,迅速起身,而后手臂弯曲,刀口从后向前一个穿插,同时肩膀和大腿位置接连狠狠地主动撞击在了武士身上,迫使武士在这一片刻无法保持重心。 “擦…………”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已然架在了武士的脖颈位置,当然,武士没有脖颈,但武士刀的刀锋却抵在了他的头盔下面一点点的地方。 轻轻松松, 掌握了局面! 然而,就在此时,头盔下面出现了一张脸,一张扭曲惊慌的脸,同时,这张脸大吼道: “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不是日本人,我不是倭寇,不是倭寇,我是中国人!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中国人!!!” 老道大感焦急! 只可惜,老道没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力,至少现在是这样。 一般来说,在老道看来,这种英雄人物往往有很高的精神洁癖,他真的担心曹顶会因为对方体内有中国人的灵魂所以本着不向自己同胞下杀手的意念犹豫或者放对方一马。 实际上,老道已经感应到了,正在控制自己身体的这个意识正在越来越虚弱,很可能在下一刻就不得不离开!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更不能心软啊! 哥, 大兄弟, 老前辈, 别讲原则,千万别讲原则啊,砍死他,砍死他! 好在, 老道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的非常非常的多余, 在对方表露出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刚刚祈求之时, 刀口就直接没了进去, 直接劈碎了甲胄的头盔。 无比的爽快, 万分的简单粗暴, 那个人的求情和哭诉,真的一丝一毫的用处都没有。 快到让老道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曹顶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破碎化作一滩的盔甲, 沉声道: “当年的倭寇,大部分也是国人。” ………… PS:根据《嘉靖实录》记载:“盖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国叛逆居十七也。”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未接来电! 其实,并不是说老道被附身之后就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然后神功大涨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曹顶的上身确实激发出了老道的潜能,但实际上再怎么激发,老道的潜能也不可能激发到超过白莺莺和小萝莉的层次。 之所以能够砍瓜切菜一样连续解决俩武士,实际上是因为曹顶当年杀了他们,同时还镇压了他们五百年,这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在曹顶的面前,这三名凶悍杀人如麻的武士,只能沦为瘦弱的鹌鹑。 这就像是白莺莺一个人时会很高冷,但在面对血统压制自己的周老板时马上就变成“嘤嘤嘤”一个道理。 曹顶很爽脆,直接杀死了第二名武士,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而且可以看出来,这名武士明显有些惶惶不安,这种恐惧真的不是喊一句“人定胜天”这种口号就能抵抗得了的。 这是天敌,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老道心下长舒一口气,现在只要把最后一个杀了,自己这个逼也就能装结束了。 曹顶也没有耽搁时间,他也清楚自己耽搁不起,是故直接冲了上去。 老道身形矫健,宛若焕发了第二春,那名武士开始躲避,甚至不敢去主动反击,但躲避也起不到太大的效果,在十余招之后,武士开始不支,终于被曹顶找到了一个漏洞一脚踹中跪伏了下来,紧接着,曹顶的刀口顺势横亘了上去。 快, 砍了他, 砍了他! 砍了他,我们就可以喊“咔”,然后回家吃饭收衣服了! 老道在心里狂喊着! 然而, 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虚弱感自老道体内传来,这种虚弱感,像是一晚上安慰关怀了十来个失足一样,天都开始在旋转了。 “娘咧!” 老道心下暗道不好, 然后整个人倒退着最后仰面倒在了地上,疲倦的感觉直接袭来,老道更是在刹那间昏厥了过去。 武士刀垂落在了地上,这最后的一刀,并没有砍下去。 上头躺在地上却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许清朗下意识地一口血自嘴角溢出, 这太狗血了,明明给了莫大的希望,但却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标准的狗血电影套路,却真实地在自己面前发生了。 白莺莺强撑着慢慢地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其实体内一片混乱,煞气更是脱缰的野马不停地肆虐着,但她清楚,这个时候不是自己休息的时候了,无论情况多糟,她都要站起来。 浑身是血的小萝莉嵌在墙壁上,看见老道倒下去时,她的嘴角抽了抽,她的脾气本就不是很好,所以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的话,她真的很想骂人。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没谁能给自己骂了。 骂曹顶? 他没多BB,也没多废话,更没有像一些脑残电视剧里的正派角色喜欢在杀人前废话一大通,他已经够果决够迅速的了。 骂老道? 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骂的,他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事实上,当下这批人里,只有老道是一个纯粹的人,所以,曹顶想要上身的话,也只能上老道的身,他已经做出自己的贡献了。 最后,小萝莉觉得,还是有一个人可以骂的。 是那个ZZ, 他自己跑过来挖了坑, 然后当大家累死累活拼命帮他填坑的时候,他却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这个ZZ! 咬着银牙,小萝莉从墙壁内挣扎着走了出来,虽然身形很不稳定,止不住地在摇晃,但她没得选。 没有配乐,也没有鲜花,更没有什么血红的旗帜在后面摇摆。 明明做着挺光伟正的事儿,但没有欢呼也没有啦啦队,小萝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很反感这种场景。 蜘蛛侠没死,但他站不起来了,他受的伤太严重,不过之前出现的巨大创口在此时已经开始结痂。 武士在原地愣了许久,他似乎还没从刚刚绝望的情绪中走出来,带着些许的彷徨,他试探性地站起了身。 然后, 他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老道,看见了自己前面一个个身受重伤连保持站姿都止不住摇晃的对手。 他很想笑, 幸福, 来得太突然! 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这里弥漫起来,这个片段这个画面这个剧情以及这个节奏,适合放在电影的开头,而不是片尾。 按照电影的剧情,随后的一大段内容就是这次失败未能阻止恶魔之后,又有一批新的勇士诞生和出现,最后杀死了恶魔。 实际上,小萝莉自己也清楚,自己这边战败后,大不了就是身死道消,而这个日本武士在祸害了一阵之后,马上会有附近各地的鬼差捕头甚至还会有巡检大人亲至赶来。 这个日本武士,到最后也逃不脱灭亡的宿命。 长舒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萝莉张开嘴,但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武士捡起了自己的武士刀, 他的盔甲伸展开, 四周刮来了风, 风很大, 像是他在作无声放肆的大笑。 在牺牲了两个同伴之后,他笑到了最后。 虽然这个过程有不少的波折,虽然刚才的自己还在曹顶的追杀下万分的狼狈,但局面,最终还是被自己掌控住了! “铿锵!” 武士举起了自己的武士刀,一开始指向了前面的老道,随后又指向了一侧的白莺莺,最后又指向了另一侧的小萝莉。 反派很多都死于话多,不是因为反派都很蠢,而是因为在胜券在握时多装会儿逼是一种难以拒绝的诱huo,让人下意识地去沉浸其中。 不过,武士也没有过多的拖延,他先走向了躺在自己面前的老道。 举起刀, “咔嚓!” 武士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向身后, 那座属于曹顶的雕塑,在此时忽然砸落了下来。 “砰!” 武士被压在了下面,雕塑扬起了巨大的尘土,其内部,居然还有火星在四散,不一会儿,焦烟也弥漫了出来。 小萝莉站在了原地,然后马上冲了过去,不顾自己的伤势! 白莺莺也发出了一声厉害,强撑着跟着一起冲了过去。 两个女人站在倒塌的雕塑面前,看着雕塑不断地起伏,显然,里头的武士正在拼命地挣扎企图脱困。 一声声来自灵魂的厉啸自下面发出,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炽热的温度。 有一种叫花鸡的做法,就是把处理好塞入其他食材的鸡放入温度极高的泥土下面,等到一定时间后取出,剥开泥土,里面的鸡肉将十分美味。 而此时,这名最后的武士,其实就相当于那只叫花鸡。 “这是怎么回事?” 白莺莺显然有些难以理解, “他要被压死了?” 一个刚刚呼风唤雨的鬼武士,就这样被砸死了? 这就像是电影里给了极大篇幅的反派boss结果还没出场就因为吃饭被噎死挂了一样,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小萝莉单膝跪地,对着面前已经倒塌下来的雕塑低下了头,这是一种鬼差表达自己敬意的方式。 “曹顶,燃烧了法身,他本可以成为白夫人以及青衣娘娘那种的庙神,事实上他的功德和世代在通城享受的香火比前两者要高得多得多。 但他放弃了这一切,只为了拉着这名武士的亡魂,一起魂飞湮灭,连下地狱谋求一个官身的机会都丢掉了。” 白莺莺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上头, 躺在地上看着这边情况的许清朗,心里也是无比的唏嘘,英雄的落幕,也着实很让人感伤。 随后, 许清朗看向了自己身边还在昏迷着的周泽,有些无奈道: “事情都结束了,你还不醒来?” 无奈之中, 带着强烈得不满和幽怨,浓郁得似乎都要化作水滴淌出来。 …………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日本女孩有些好奇地看着周泽。 背后的雕塑虚影在燃烧,剩下的一套铠甲和那杆旗帜也在燃烧,熊熊的火焰将前方完全覆盖。 “是在燃烧自己的神魂和功德。”周泽解释道。 五百年前,曹顶战死,通城百姓给他建立了曹公祠,修建了倭子坟,五百年的香火供奉,是当地百姓对他的怀念,而今,他将这些东西一个不留通通还了回去,只为了带走这只即将出土的恶魔,保地方一个安宁。 周泽觉得自己虽然是个通城人,但自己可能做不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因为有着鬼差身份的羁绊,他很可能会在一开始就选择明哲保身。 正是因为大多数人做不到,所以人们才更加地崇拜英雄,给英雄再多的礼遇再多的香火再多的敬意,也丝毫不为过。 火还在燃烧,这片白茫茫的镜子世界,仿佛在接下来很快会被烧得干干净净,在失去了曹顶失去了被镇压的这些鬼子亡魂之后,将军山的奇特之处,也将不复存在。 周泽觉得自己很快也会得以离开,这些聚集在这里的亡魂也会在随后自己进入地狱,他们本就是该进地狱的,所以这帮亡魂周泽送不送,都不算业绩的。 哦, 还是有业绩的, 比如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日本女孩。 周泽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一直都在打酱油,但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自己至少可以把这个女孩给送进地狱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四周的玻璃,开始扭曲和挥发,亡魂们开始四处游走,他们在等待这里禁制的彻底消亡,从而去他们应该去的黄泉路。 一想到自己即将去见外面的那群朋友,周泽还有些怕怕的,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要追查所以才捅破的,结果到头来,自己反倒是被关在镜子里头啥都没干成,而外面的那帮人,估计忙坏了吧。 这个,不是很好交代啊。 从自己衣服里取出了一根烟,再拿出打火机,周泽看见自己的烟和打火机都有些扭曲了起来,连带着自己的手掌也有些模糊了。 这是即将回去的征兆, 但周泽还是点了烟, 随后,习惯性地拿出了手机。 “我们,能出去了么?”日本女孩问道。 “等出去后,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周泽说道,“如果你有亲人的话,我可以事后帮你联系他们,给一个最后的交代,不好意思,这是我能做的极限。” “我懂。”女孩很善解人意。 周泽耸耸肩,其实,有一件事周泽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个鬼来电可以在镜子里拨打出去联系到自己,但自己在镜子里却没办法拨通出去,难道说这玩意儿是单向联系?或者只能联系给当地的鬼差? 但小萝莉不也是鬼差么? 还有一件事,既然曹顶能燃烧法神将这些魑魅魍魉都烧个干净,为什么一开始没烧,难道说一开始他还是存着能保存自己的心思,到最后见局面可能会失控才决定牺牲自己的? 当然了,周泽这个念头并没有亵渎英魂的意思,英魂也是人,有这种念头也很正常。 鬼使神差地, 周泽点开了电话簿, 在这个时候, 手机屏幕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四周的一切也都在慢慢地模糊。 周泽选中了那个未知号码,点了过去,之前其他人的电话他都拨通出去过,但能拨通却没人接,这个号码,周泽反而没拨过。 “嘟…………嘟…………嘟…………” 电话居然打通了, “嘟…………嘟…………嘟…………” 自己身边居然也有了电话的声音响起来。 周泽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机, 看向自己面前的日本女孩。 手机的声音, 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女孩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向了周泽,一脸茫然道: “什么声音?” 周泽看着她,平静地看着她,她没穿衣服,之前从温泉池里走出来时就没穿衣服,之后跟着周泽从房间里跑出来时也没穿,所以,她身上其实没有可以放手机的地方。 不过,女孩脸上的笑容和迷茫很快消失不见, 她伸出手, 放在自己胸口, 随后撕开了自己胸口的皮肉, 在肋骨夹层之中,有一只个头小巧的手机被嵌在里头。 “咔嚓!咔嚓!” 她扳断了自己的两根肋骨,取出了里面的手机, 然后当着周泽的面,将手机贴近自己的脸庞, 压低了嗓门, 沉声道: “喂…………救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 女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像是玩笑被大人看穿了一样,显得有些娇羞。 紧接着,她的手轻轻地拍打在刚刚被自己撕开的位置,有些后怕地娇呼道: “好险呢, 我就说这个缺了手指头的老不死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当初神父还很不以为然,说他已经死了五百年了,还能有什么威胁? 只可惜, 神父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放了我鸽子,这次居然没来,不然我真想指着他鼻子骂他一顿,让他睁开眼看看: 刚刚如果我也跟着冲进去, 可能现在也被烧死了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疯魔! 所有人,都挂了彩,大家都是伤痕累累。 小萝莉坐在地上,闭着眼,不时地揉捏自己身上酸疼的地方,她的这具身体比较娇嫩,确实需要更加的注意。 老道和蜘蛛侠是被白莺莺艰难地背上来的,老道还昏迷着,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眼眶凹陷发黑,嘴唇干裂发白,身体发虚不停地涌现虚汗,时不时地还抽搐几下。 当然,这时候没人会嘲笑他,在场的众人,周泽和小萝莉是鬼差,白莺莺是僵尸,蜘蛛侠是活死人,许清朗是玄修,如果没带老道的话,曹顶那时候就算是想上身帮忙也没一个合适的躯壳给他。 况且,老道在最后曹顶还没上身时也没怂,抓着搬砖就上去了,也算是够爷们儿的了。 蜘蛛侠身上的肌肉不停地在蠕动着,像是在进行着自我的复原,不过这个过程很慢很慢。 白莺莺看着他,也觉得有些有趣,昔日白白净净的神父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很令人讽刺的事情。 而且按照小萝莉的说法,神父曾经很深度的参与过这件事的,但谁叫他没事做在中途又跑去研究自家老板的骨灰去了,结果把自己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莺莺也有些后怕,如果神父全须全尾的在这里,可能就算曹顶最后不惜牺牲自己一切也可能没办法成功阻止这些亡魂的复活吧。 这个神父,搞事情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似乎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不停地搞事情,然后他搞上了自家的老板, 然后, 被搞死了。 许清朗靠在烂沙发上,不时地咳嗽着,伤口他已经自己简单地包扎过了,问题不是很大,关键还是失血过多让他有些乏力。 在场的,最像是没事儿人的,也就是从开始睡到结束的周老板了。 许清朗没好气地伸脚在周泽的身上轻轻踹了一脚: “喂,事儿都结束了,该醒了吧?” 如果之前有周泽的加入,大家可能就没那么凄惨了吧,甚至曹顶也不用彻底的灰飞烟灭,他还是有机会以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去地狱谋求一个官身的,或者再投胎进入轮回,让自己下一辈子幸福顺风顺水。 哪用得着现在,直接魂飞魄散一切化为虚无了。 倒不是许清朗怪周泽,而是男人嘛,关键时候不给力,当自己十分需要和渴求他的雄风时,他却只知道扭过头呼呼大睡装傻充愣,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嘴里吐出了些许带着血色的气息,但身上似乎比之前轻松多了,她这是在用吐息的法子调理自己的内伤。 睁开眼,看了看还在昏迷着的周泽, 小萝莉有些奇怪地伸手在周泽的额头上摸了摸。 白莺莺密切注意着小萝莉的一举一动,她担心小萝莉会铤而走险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老板给杀了。 “他应该醒来了啊。” 小萝莉开口道。 随即,小萝莉指了指四周的一切可以反光的东西,比如镜子,比如画框,甚至是瓷砖,这些东西上面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结界已经破碎了, 之前小萝莉就猜测周泽的意识很可能会在镜子世界里,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他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但随即,小萝莉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马上收回了自己之前放在周泽额头上的手,摊开手掌放在面前一看,那里居然有一层被冻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小萝莉有些凝重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周泽。 此时的周泽面容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皮肤开始干瘪下去,同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古铜色,两颗獠牙也慢慢地从嘴唇的缝隙间挤出,身上散发出一种比白莺莺战斗时更为恐怖的寒气。 这还是小萝莉第一次面对周泽这种模样,以前,她只是听老道调侃过,说自家老板开无双后有多牛逼多牛逼, 现在,她信了。 “老板?”白莺莺马上凑过来关切地看着周泽。 “是不是…………”许清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画面,喃喃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 镜子世界里的崩溃,已经无法阻止,甚至外围区域的亡魂们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他们开始回到现实,然后自然而然地进入地狱,这是他们本该有的归宿,但被这里特殊的环境给延迟了。 女孩正对着周泽,面容带笑,她的脸上不见了一开始的慌张和无脑的愤怒,显得有些沉静。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要谢谢你呢。” 女孩很认真地对着周泽鞠了一躬,这是礼节。 “只有跟着你,我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从这里脱离出去。” 是的,女孩说的是真话,她原本完全可以选择和这三个日本武士一起发动,但她担心会出现不测,比如那个镇压了她五百年的家伙。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家伙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只为了彻底的湮灭他们! 那团火,现在已经熄灭了,但仍然让女孩感到后怕。 而她选择跟着周泽,作为“阻止”的一方入局,周泽赢了,她也能自由,周泽输了,她更是自由,相当于一场战争中,她在两边都押注了,到最后不管是什么结局,她都输不了。 手机被女孩捏在手里,不停地上下摇晃着。 人老了,成精了,这是人们对一些睿智老者的评价,因为他们活得久,风云变幻经历得多。 而这个女人,她活了五百年,在这五百年的基础上,用点心机,玩点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周泽说道。 现在,周泽算是明白为什么曹顶一开始没有选择直接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湮灭一切企图复苏的鬼武者了。 因为曹顶知道, 还有一个人没有进圈, 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又不得不留下一个漏网之鱼,因为这个漏网之鱼,太谨慎也太小心了。 曹顶是想一波流带走所有后患的, 但他没能成功。 “你想不想看我之前的样子呢?” 女孩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很快, 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套ol装,知性干练。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套裙装,娇羞可爱。 随后,又是曼妙汉服,清新脱俗。 慢慢地,变成了一套休闲服,穿着白色的宾馆棉拖鞋,这是她出事那天的衣服,被三个精日分子给强时所穿的。 到最后, 身上的衣服开始融化,变成了漆黑色的布料,慢慢地贴合在了她的身上,这是女忍者的装束,这也是她本来的装束,是她死时所穿的衣服! 五百多年前,她和他的同伙刚刚登陆,才刚杀入城门,就被曹顶领着乡民击退,她自己本人,更是在曹顶的追杀途中被曹顶的刀斩下了头颅。 “我和你说过,镜子是能够记录影像的,它很客观,也很公正,它原原本本地记录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但正因为它的公正,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它里面的画面,都是真实的。 而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其背后的谎言成分,越多。” 女忍者微微侧着头,像是在逗弄小弟弟一样看着周泽, “是不是觉得现在很惊恐?是不是有一种自己被玩弄于掌心的羞辱感?” 女忍者主动走近,靠近了周泽了一点点,继续撩拨道: “你就没有想过,那三个家伙为什么会无巧不巧地在这里聚会?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隔壁正好有我这个听见日本音乐就主动地敲门想要进来聚会到最后遇到事儿时却一反常态羞答答要反抗的日本女孩?” 周泽点点头,承认道:“是我疏忽了。” 整件事,从一开始,周泽就入了局,无论是代替对方“坐牢”,还是最后的行为,其实,自己都被算计到了。 “呵呵。” 女忍者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继续道: “你知道么,勾引那三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们不行的,快得很,身体真虚,老娘我真的还没能舒坦起来,轻轻一夹,他们就决堤了。” 总共有四个鬼, 一个负责勾引, 三个负责上身, 分工明确, 一气呵成。 所以,她才能从隔壁屋子进入周泽的屋子。 当然,当她被周泽分尸时依旧能够保持着克制,将一个复仇心切的女鬼演绎得惟妙惟肖,这也的确是她的本事。 周泽的身体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事实上, 现实里他身体的变化只是一种意识上带动的牵引。 在镜子世界里, 周泽身上的肌肤已经缓缓地变成古铜色了,血肉开始干瘪下去,一双眼眸的深处,闪烁着的,是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阴沉。 女忍者有些吃惊,吃惊于周泽的变化,吃惊于周泽现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 但她并不害怕, 继续笑道: “来不及了,这里很快就会破碎,到时候,我能随便找一块完整地镜子离开,你找不到我,也抓不到我, 我是自由的!” 周泽慢慢地低下了头, 像是完全没听见女孩的话语一样。 女孩开始后退,这里的禁制已经接近完全崩溃,她现在可以离开了。 “叫醒我…………做什么…………” 女孩愣住了,回过头,发现周泽还低着头。 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那是在和谁说话? 女孩有些疑惑。 “哦…………知道了…………” 周泽像是在自言自语, 事实上, 他也的确是在自言自语。 他伸手进入自己口袋里, 取出了一枚青铜戒指, “知道了…………有意思…………这玩意儿…………你不会用…………是吧?” 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女忍者却感应到了一种浓郁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比周泽发生变化气息变得很是恐怖时,更为的清晰! 她开始向外围飞奔,她要离开这里! 曹顶已经死了, 没人能再束缚自己, 自由, 就在她面前! “叮…………” 周泽黑色的指甲轻轻地弹在了戒指上面, 戒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后, 一片蓝色的光幕自戒指上散发出来, 瞬间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女忍者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了光幕上被弹了回来, 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和不敢置信, 刚刚明明早就已经破碎得七七八八的禁制, 在此时居然已经复原了! 不, 不是的, 女忍者看出来了, 是一道新的禁制,重新覆盖住了这里! 她又重新被困住了!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背还是有些佝偻, 双臂自然地下垂,拉得很长,长长的指甲像是可以随时触碰到地面。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眼眶中黑色的火焰略带兴奋地盯着前面的女忍者, 越看越喜欢, 像是在看一瓶, 窖藏五百年的老酒………… 第一百九十章 失控的局面! 周泽的身体还是在微微摇晃着,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又像是一个酗酒的醉汉,仿佛随时都可能摔倒在地。 但自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恐怖的气息,却又是具有着那般强烈的压迫感。 女忍者尝试着去打开这蓝色的光幕,她想要离开这里,她之前和自己的三个同伴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地把曹顶留下来的禁制给毁掉了,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她好不容易地逃脱原本的牢笼,但接下来,却进入了一个更大更坚固的牢笼。 周泽慢慢地走了过来,身形还是带着些许的摇晃,随着他的逼近,女忍者脸上的神色开始越来越凝重。 她不敢主动向周泽发动攻击,就像是一个人不小心掉入了老虎笼子里一样,第一反应肯定是先爬出笼子而不是傻乎乎地去和老虎搏斗。 周泽就是笼子里的这只老虎,择人而噬。 之前,周泽还想着让书店里其他人在外面拼命,他这个老板就在旁边看戏连啦啦队的作用都没起到,确实有点无法说得过去。 现在, 倒是不错, 周泽还得谢谢眼前的女人,给了自己做点事的机会,不至于等自己离开镜子世界之后被许清朗他们给鄙视。 “我们可以做交易。” 每个猎物在临死前,都会想尽办法地给自己寻找逃生的机会,女忍者也不例外。 “你死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泽嘴角上的嘲讽越发浓郁。 是的, 五百年前,你们被曹顶杀死时,只是普通的倭寇,无论多凶残,终究还是普通的人。 既然是普通人,又被镇压在这里五百年,你还能拿得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女忍者面露祈求之色, 周泽步步逼近, 就在此时,女忍者的身形在原地消散,转瞬间出现在了周泽身后,她的手中有一把黑色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周泽的脖颈位置。 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在转瞬之间。 “噗!” 匕首刺了进去! 女忍者面露大喜之色, 自己的偷袭居然成功了! 他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以为吃定自己了么! 女忍者这个时候很想笑,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准备转手旋转匕首,顺势将周泽的整个脑袋给切割下去。 但只听得“嘎吱嘎吱”的肌肉摩擦声, 任凭女忍者使劲一切气力,却依旧没办法板动匕首丝毫,因为周泽的肌肉和骨骼居然直接将这把匕首给卡得死死的,像是嵌在自己体内一样。 女忍者目光一凝,身形当即选择后退。 “啪!” 但只听得一声脆响, 周泽扭过头, 而后, 女忍者只感到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自己耳边都是风声,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 “砰!” 周泽一只手掐着女忍者的脖子直接将其压在了地上,同时滑行了将近百米的距离! “额………………” 轻声的低吟自周泽喉咙里发出,像是用餐前的祷告,感谢上帝赐予了自己如此丰富的食物。 女忍者身体在颤抖,这不是面对敌人的颤抖,哪怕是五百多年前,她身为女忍者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中国沿海时,无论是遇到大明官兵还是最后的曹顶,无论胜仗还是败仗,她都没有害怕过,更何况现在的她等于比以前又拥有了五百年的心理阅历。 但此时,她是真的打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畏惧,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人,而是在面对一种来自食物链上的压力。 似乎自己,本就是他的食物,这种压迫感,就像是一只斑马,在迷途之中,遇到了一头狮子。 周泽手中的指甲刺入了女忍者的脖颈,同时四周的黑雾开始瞬间挤压下去。 四周,发出了榨汁机运作的声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简单, 干脆, 粗暴, 让人惊叹, 同时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不敢直视。 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周泽仰起头,倒吸一口气; 青烟入鼻, 带来一种绝大的享受, 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在吸着水烟。 咂咂嘴, 舔舔唇, 而后身体轻轻哆嗦一下, 一切, 就都舒服了。 一条亡魂的存在,哪怕她拥有五百年的存在时间,还经历过和神父特殊的配合和调制,但在此时的周泽眼里, 不就是一口烟嘛。 慢慢地吐着气, 周泽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伸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像是饱餐之后的老者,准备晒晒太阳,打个盹儿。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把手放下来, 他的眼眸里,依旧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但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异常, 是疑惑, 是不解, 是慌张, 这种情绪出现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自然,当初的他,搏杀青衣娘娘之后再搏杀日本神父,而后在林家将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出问题的鬼差灭杀,经过盐城一举绞杀两名鬼差。 似乎他出现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周围无论是什么情况, 都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 但此时, 他是真的有些乱了。 “怎么…………回不去了?” 周泽喃喃自语,像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而此时的他,其实不是很擅长思考,像是一个瞌睡的人中途醒来,全凭自己模糊的意识, 下床, 找痰盂, 解开裤袋, 打开水龙头, 然后又重新躺回去,继续睡。 可能第二天白天谁问起来,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起过床小过便。 周泽仰起头, 目露惊恐, 他伸出手指, 指了指天幕, 随即握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明白了, “这次是意识…………身体不在………完了…………身体要撑不住了…………” ……………… “所以,你家老板每次‘开无双’,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萝莉在旁边盯着周泽的身体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正常操作,没事。” 白莺莺显得很是平静,老板每次开无双之后身体都会出现一些问题,要瘫痪半个月的时间,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且,白莺莺其实挺喜欢老板瘫痪时的样子,因为她能全方位地照顾他,包括给他洗澡,那时候的老板是最可爱的,也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咳咳…………” 许清朗在旁边咳嗽着,同时拿出一条湿毛巾,给老道擦着脸,老道还在昏迷着,没醒来。 小萝莉继续盯着周泽打量着,虽然不知道周泽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周泽身体的变化,已经足以让她十分感兴趣了。 过了一刻钟后,小萝莉指着周泽右臂位置问道:“这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白莺莺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板身体会出现许多伤口,这是身体超负荷的表现。 “你确定?” 小萝莉指着周泽右臂手肘的位置说道。 那块位置骨头都已经裸出来了,绽开了皮肉,同时露出的白骨居然开始发黑,这是尸体破败的征兆,意味着骨骼内的养分正在快速地流失,即将尘归尘土归土。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化作了春泥,呵护着大地…………” 小萝莉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把周泽丢到庭院去,明年上坟时,那里应该能长出一片极为茂盛的植物。 自己似乎也可以顺势载一颗枇杷树树苗,那样子她以后还能写个日记: 庭有枇杷树,吾捕头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撇过头,看见白莺莺浑然不当一回事儿。 小萝莉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周泽本身生命力就这么强悍? 听样子以前经常这样, 但特么的这是往化作灰都能复原的节奏上去的啊, 虽然大家都是鬼, 但你也得讲点科学啊? 所以,小萝莉走到白莺莺的身边,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抓住了白莺莺的脸,把她的脸,凑到了周泽手臂发黑白骨的位置: “我再挣扎最后一次,如果他以前这样也能复原如初继续活蹦乱跳,从此以后我给他端茶递水洗脚暖床!” 如果这样子都能复原如初, 这种捕头,这种老大, 自己捏了鼻子认了又算得了什么? 白莺莺整个人忽然如遭电击, 然后张开了嘴巴, 她下意识地伸手在老板露出来的骨骼上摸了一下, “啪!” 骨骼居然凹陷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莺莺开始尖叫起来。 一边还在给老道擦脸的许清朗被这一吓,脸色一阵发白,一口血吐出,喷在了老道脸上。 这他娘真的是被吓出血了! 一头僵尸,在自己身后忽然尖叫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老板,老板!” 白莺莺跪在周泽旁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她不敢再去触碰周泽,生怕再碰周泽哪个位置哪个位置就塌了。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 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这样才正常嘛,就算是判官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然后, 小萝莉歪了歪头,盯着周泽,手指轻轻地交叉着,有点小小的纠结, 她在想着, 如果周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睡梦中翘了, 自己好像也不亏哈。 不亏不亏, 真滴不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武士甲! “老板,你醒醒啊老板,老板你醒醒啊!” 白莺莺一脸焦急地在旁边喊着,希望能够唤醒周泽,当然,事实证明这只是徒劳。 小萝莉坐在边上的烂沙发上,摇晃着双腿,默不作声,虽然心底倒是挺期待周泽就这样嘎屁了的,但她也担心怕过度刺激到了女僵尸然后跑来和自己拼命。 最重要的是,周泽还没死,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时,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块碎玻璃, 最重要的是, 小萝莉不能确定, 哪怕是昏迷中的周泽,是否也有能力掐断自己的魂血。 许清朗也跪伏在旁边查看着周泽的情况,他最先醒悟过来,当即道:“泥巴!” “你爸?” 小萝莉不明所以。 “对,泥巴,猴子呢,猴子呢!” 白莺莺四下看了一眼,这才醒悟到自己这次根本就没把猴子带过来,老板现在的情况就算是送去医院也是不顶用的,必须要猴子的泥巴才能有希望阻止住老板身体的持续恶化。 “把老板带回去!” 白莺莺下了决断。 带老板回书店,找猴子! 小萝莉这个时候当即开口道:“别动他,不能把他转移走,他的意识很可能就在附近。” 小萝莉说得没错,哪怕她心里恨不得周泽早点嘎屁,但她还不至于敢太过明目张胆。 “还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怎么转移他,不怕他身子直接散架么?”小萝莉补充道。 “那怎么办?” 白莺莺显然是有些慌乱了。 “叫醒老道。”许清朗指了指昏迷着的老道,“他有猴子电话。” 外人如果听了这个话,估计会觉得很是诧异。 但事实就是如此, 书屋里的猴子,是有电话的。 而无聊到给猴子买手机的人,就是老道。 猴子没事做就在书屋里用手机连蓝牙放放音乐什么的,还能在老道开直播时帮老道拿手机拍摄。 但书屋里除了老道以外,其他人是不至于没事做跑去跟猴子要个号码存一下的。 许清朗先摸索了一下老道的身子,手机是找到了,但是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坏掉了,最后,许清朗长舒一口气,指了指老道: “必须喊醒他。” 白莺莺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的指甲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冰冷的寒意瞬间进入。 老道身体一个哆嗦,马上睁开了眼。 “嘶…………冻死俺咧!” 这相当于一种刺激生命潜力的方法,但老道刚刚被鬼上身,本就激发过一次潜力了,这次再来了一次,已经七十岁的老道,身体还真的有些难以吃得消。 当下,老道是醒来了,但只是下意识地双手抱住自己,在那里使劲地哆嗦着,嘴唇也有些发紫,显然是冻得不行。 “我用我的尸丹帮你温养滋润身体,帮你补充回元气。” 白莺莺很认真地对着老道说道,她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强行刺激醒老道对老道的身体损害有多大,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没得选择了。 老道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气,颤颤巍巍地先看了看白莺莺,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旁边的老板。 “老板身体出问题了,需要猴子的泥巴。”白莺莺说道。 老道点点头,“1……3……8…………” 老道把猴子的电话给报了出来,许清朗在旁边把电话打了出去,很快那边接了电话: “吱吱吱…………”猴子的声音还挺欢快的。 “老板出事了,你来一趟将军山的温泉馆,来找我们。”许清朗强忍着剧烈的违和感说道。 换做平时,许清朗肯定会认为自己脑袋被驴踢了,居然会对一只猴子说这种话,还给猴子打了电话。 “猴砸…………来…………” 老道在旁边一边发抖一边喊道。 “吱吱吱…………吱吱吱…………” 手机那头又是一连串地吱吱吱,然后被挂断了。 许清朗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道:“它能来么?” “它聪明着呢。” 老道说着又躺在了地上,他现在很是难受,甚至,他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潮红,居然变得面色红润有光泽起来。 许清朗瞳孔当即一缩,对老道喊道:“撑着,现在你不能睡!” 你这是回光返照的架势, 许清朗真的担心别周泽还没死,老道先嘎屁了。 “嗡!” 白莺莺从自己嘴里吐出一枚白色冒着寒气的珠丹,飘浮在了老道的胸口位置。 老道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自己四肢百骸流淌而过,舒服多了。 当下,他闭上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边上的白莺莺则是继续让自己的珠丹停留在老道胸口位置帮老道续命,她自己的皮肤则是开始变得憔悴和褶皱起来,原本的高中生模样正在慢慢地变老。 小萝莉坐在边上,看着面前的这帮不停作死的人,真的是有些无语。 当下,她跳下了沙发,刚迈出一步时,白莺莺原本虚弱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锋锐起来, “别想好事。” “你又来了。”小萝莉耸了耸肩,“你怎么这么喜欢威胁我?” “老板死了,肯定拉你陪葬。” “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点的台词?” 小萝莉抬头, 望天, 死吧,死吧, 都死了吧, 死了后这个通城就清静得多了,自己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节奏中去了。 给人当手下做牛做马的感觉, 真的不是很好。 白莺莺伸手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证件。 小萝莉原本散漫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这枚证件身上,这是周泽的鬼差证! “你可以放下任何的奢望,比如奢望老板昏迷中不能捏碎你的魂血。 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 如果老板死了,我会给老板在阳间守墓, 你, 得作为侍女下去和老板陪葬!” “%¥#@@&&……*!!!!!” 小萝莉心里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 ……………… 抬头, 扶额, 指缝间绿色的眼眸,还在看着上方还在闪烁着的蓝色光幕。 其实,戒指已经回到了周泽的身边。 但光幕开启之后,哪怕即刻收回戒指,它也会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在刚才,周泽用戒指重新设定了的结界,在圈禁了女忍者的同时,也把自己给圈禁了。 很难以想象,这么久之后,自己的身体,到底会变成何等的模样。 换做以往,每次自己只是进入这种状态没多久,就因为身体的告急而自动结束,但这一次,自己的意识和身体因为镜子的原因而分割开了,这就导致身体没办法直接影响到周泽的意识,最终的结果,将是身体彻底不堪重负,一直到土崩瓦解! 周泽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时间,每多流逝一分,自己就越是危险一分。 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也没有更多转圜的余地了, 只能继续这样坐着, 这样等着。 一层层淡淡的晶莹光辉不停地在周泽身上升腾而起,意识的反应影响到了身体,身体的崩溃也影响到了意识。 一面镜子,隔绝了一切。 甚至,让周泽断开和自己身体的联系变成一具孤魂野鬼都做不到,灵魂和身体互不相通,等于一起被绑定的石头,将一起沉入海底,一道给淹死。 最后的结局,就是一起玩完,哪一方都不可能幸免。 蓝色的光幕明显也在不断地消减着, 但周泽觉得自己支撑不到光幕消散的时刻了, 这个坑, 太深了。 “这次…………真的是…………要把自己…………玩死…………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看见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显露出了一层黑色的物质,它们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覆盖住自己的身体。 “低端的…………垃圾…………”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掀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玩意儿, 但在下一刻, 他停住了, 他看见在这些黑色的东西覆盖住自己的身体后, 自己身上晶莹挥发出去的速度, 明显放慢了。 ………… “你这是做什么?”白莺莺很是虚弱地依靠在地上,看着小萝莉走到了下面的乱石堆里扒弄着。 “你真是活该被浸猪笼!” 小萝莉恶狠狠地咒骂着, 然后从乱石堆里头不停地挑出断裂的甲胄,之前第二个鬼武者是被曹顶一刀爆头了,所以除了头盔其余部分的甲胄都还在,而在雕塑下面的位置,最后一个被焚烧而亡的鬼武者除了头盔以外其他部分都被烧融化了。 正好,给小萝莉全都拾掇迟来,凑了个全套。 小萝莉提着东西走了回来, 弯下腰, 将甲胄套在了周泽的身上。 “有用么?”许清朗问道。 “就算是一把菜刀,被一个亡魂放在身边滋养五百年也能变成法器。”小萝莉很不屑地白了一眼许清朗,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很快, 周泽身体部分被套上了日本黑色的武士甲。 “嘎吱…………嘎吱…………嘎吱…………” 破裂的声音还在不时的传来, 小萝莉一开始还很担心, 但仔细观察后却发现, 现在不是周泽的身体在破碎,而是这套甲胄在慢慢地龟裂,意味着这套甲胄正在帮周泽分担着伤害。 小萝莉没看见的是, 周泽原本皮开肉绽的血肉部分,在细微之处, 已经在和这套甲胄慢慢地开始了一种诡异的融合。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苏醒! 还记得十来年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爆玉米花的人么? 带着自己的小炉, 温着炭火, 摇动着把手, 小灶里面不断地发出“吧啦吧啦”的脆响,同时弥漫出淡淡的香味。 此时的周泽就是这样, 在小萝莉将日本武士盔甲给周泽穿上去之后,盔甲和周泽的身体就不停地会发出这种“脆响”,像是鸡蛋被敲碎倒入油锅里一样。 白莺莺站在边上,不时关切地看着,她现在容颜逐渐地老去都没有丝毫的在意,只是全身心地关注着自家的老板。 许清朗在旁边点了一根烟,一个人“吧唧吧唧”地抽着。 就像是普通的人家,如果有人生了重病,但凡重感情的人家都会砸锅卖铁送医院去治疗,无论这个家是否会破败掉,至少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许清朗现在就是这个感觉,不管大家受了多重的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只要最后每个人都没事的话,还是划算的。 “丫头,把你这珠子收回去吧,贫道没事了。” 老道已经睡了俩小时醒来了,睁开眼看见那珠子居然还在自己胸口上起起伏伏着,又看了看身边头发都变白了的白莺莺,颇觉得心疼。 多好的女娃子,虽然是僵尸,但也长得俊俏得很,为了自己这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变成这样,真糟蹋了。 不得不说,老道虽然平时做人有点浑,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没少做,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一直在捐资助学,光是大凉山那边,就捐助了百来个学生。 当初周泽曾问过他明明开直播也赚了不少钱,为什么现在还孑然一身,连一套房子都没有。 就算直播是近些年新兴的产业,但周泽觉得老道以前做这种“封建迷信”的勾当再凭借他那一套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钱的能力也应该是很可观的,不至于混得这么差。 原因,就在这里。 老道一直觉得自己是道门世家,祖宗以下,到自己之前,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终究是有点道行有点追求的,只是到了自己这一代,就彻底成了不入流的角色,他也只能靠做这些事情想着以后去了地下万一见了历代祖宗,至少还能有一件事能说出来,不至于全然给祖宗丢脸。 白莺莺见老道醒了,检查了一下老道的身体情况,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当下将自己的丹珠收了回来,但此时的她已经皮肤褶皱头发花白了,颇有一种“白发魔女传”中练霓裳的观感。 小萝莉一直蹲在旁边,看着周泽的情况,虽然周泽的伤势还在不断地恶化着,但可以看出的是,这种恶化的速度比一开始真的减慢了太多太多。 伸出自己的嫩手,小萝莉试着去拉开盔甲看看,却惊愕地发现周泽破裂的血肉居然和盔甲粘合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好是坏, 小萝莉拿不准, 她也不敢把这个发现给说出来,生怕刺激到这个已经护主心切到有些失心疯的女僵尸。 老道艰难地坐起来,从许清朗那边接过水,喝了两口,然后又看了看老板的模样。 也就在这时, 上方忽然有一块嵌进墙壁里的玻璃碎裂了, 而后, 一道可怖的气息猛然降临! 女僵尸身体一颤, 吓得匍匐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来自血脉上的压制,让她不得不臣服。 一边的蜘蛛侠神父在此时也猛地睁开眼,跪伏在了地上,不顾自己的伤势还在瑟瑟发抖。 小萝莉一脸凝重地站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滴落了下来,这种气息,太可怕了,仿佛只要对方愿意,就能够将自己的灵魂从这具身体里给拘出来吞掉。 反倒是老道和许清朗就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们层次不够,体验不到这种细节。 下一刻, 那股气息消失了。 白莺莺马上爬过去看老板。 周泽眼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头白发容颜憔悴的白莺莺。 “唉。” 叹了口气, 周泽又闭上了眼。 一来是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说太多话做什么事情, 二来,这个时候说太多就矫情了,两世为人,两世光棍,处理这种事情,周泽一贯不擅长。 所以, 他继续闭眼, 装死吧。 这就像是渣男玩过了人家就拉黑联系方式装失踪,这是男人天生就点亮的科技树,不需要人去教。 “他醒了。”小萝莉说道。 “吱吱吱………………” 就在这时, 猴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它居然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真是一只聪明到令人发指的猴砸! ………………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只是因为不太好意思面对白莺莺、许清朗老道他们,是在故意装睡的话,那之后,其实就是真的又昏迷过去了。 这次身体,被掏空得太厉害,当然,灵魂上的消耗也不少。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可能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吧。 当周泽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书屋二楼卧室的床上,白莺莺正在用湿毛巾给自己擦身子。 入眼的, 还是白发。 周泽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白莺莺的发端。 白莺莺身体一颤,侧过头,带着惊喜的目光看着周泽,喊道:“老板,你醒啦?” “嗯。” 周泽应了一声。 “想坐起来么?” 周泽点点头。 白莺莺拿了枕头帮周泽垫了一下,让他靠着窗沿坐了下来。 “你的脸…………”周泽开口道。 闻言,白莺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落寞,她似乎是觉得自家老板觉得自己不漂亮不好看不像是高中生那样水嫩了就不要自己了,有些焦急道: “老板你放心,我会抓紧时间修炼回来的,把本源给补充回来,我可以蒙面蒙纱,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周泽摇摇头,没表示什么,等自己把身体养好,自己应该有办法帮白莺莺把失去的本源给补充回来。 其实, 这件事上,还是自己错了,同情心泛滥,管什么鬼来电。 虽然结局圆满了,但在这个过程上,无法否认的是,自己是上了人家的圈套,且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因此涉险,同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明明开个书屋,当个鬼差,收收小鬼,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小日子过得悠闲,偏偏不懂得去珍惜,总想着当什么大英雄。 周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道:“帮我洗澡。” “嗯,好的,老板!” 每次周泽瘫痪醒来后,第一个要求就是让自己帮他洗澡,因为老板有洁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脏的感觉。 白莺莺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周泽肯愿意让她继续给他洗澡,是没嫌弃她。 这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子,虽然,她并不是那么的单纯,但至少在和自己相处时,她真的是这样。 有时候周泽会回忆起自己当时在老书店用摄像头记录的画面看见醒来的白莺莺下来用舌头在自己水杯里搅拌时的画面, 现在想想, 都觉得那时的她,带着些许的调皮。 兴许人和人就是这样,相处久了,也相处习惯后,对一件事,就会产生不同的看法了。 周泽似乎也忘了,当初自己看见监控视频里这个画面时,是被吓得个半死的。 白莺莺抱着周泽下了楼,进了卫生间,老道和许清朗他们都不在,白莺莺说老道去考驾照了,老许则是又回老家了。 周泽记得上次老许说他老家迁坟时出了什么事儿,不过自己当时好像在忙什么事情也没细问,他也没细说。 至于神父,正在那里勤勤恳恳地打扫着卫生,他的蜘蛛侠衣服在上次战斗中破裂了,老道给他又买了几套衣服,是“死侍”的衣服。 老道说这种款式才适合他,反正都是皮肉烧焦见不得人的主儿。 坐在卫生间的小马扎上,白莺莺细心地给周泽打着沐浴露,周泽身上有不少的烂泥,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但这玩意儿就是管用,尤其是治疗外伤时更是有奇效,周泽哪怕再有洁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等我身体养好了,我帮你恢复。”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嗯,谢谢老板。”白莺莺继续帮周泽搓着身子,然后道:“老板,沐浴露不够了,我去外面拿。” 周泽点了点头。 白莺莺走出了卫生间。 微微侧过头,周泽强撑着站起身,身上各处骨头都传来了脆响,这是卧床太久的缘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的胡渣,周泽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这次好像比之前几次都要好一些,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躺了更久的缘故,总之这次醒来时身上的外伤基本都恢复了,当然,这身子还是很虚弱。 虚弱到, 周泽脚下忽然一个打滑, 整个人直接摔了下来, 周泽下意识地用手臂先着地企图抵消惯性。 “嗡!” 落地后的疼痛感没有那么清晰, 正当周泽有些意外时, 忽然看见自己手臂位置,出现了黑色的甲胄,它阻挡了自己落地时的冲击。 周泽慢慢地重新站起来, 伸手去触摸这忽然出现的这片甲胄,发现这东西像是长在自己手臂上一样,撕下来的话可能自己那块位置也得血肉模糊。 周泽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默默地后退两步, 微微抬起头, 下一刻, 一套黑色的日本武士甲胄慢慢地自周泽身上各个部位浮现而出, 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 封闭的卫生间里, 也当即刮起了阵阵阴风…………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流氓和流氓 这套甲胄主材料是竹、革以及一部分的金属,通体是黑色的,制作上精致得很,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日本武士甲与同时期其他国家的甲胄比起来的话,无论是从防御力还是实用性上来讲,都算不上是最优的,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人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家岛屿上玩自己的村长级别的“战国时代”。 但撇开一系列的缺点不谈, 关键它好看啊。 饶是此时的周泽,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现在被盔甲包裹的模样时,丝毫没有那种自己身上忽然多出了这个东西的不适和愤怒,反而觉得这一套甲胄实用性和防护性上的东西先不谈,光打架时忽然显现出来,就觉得自己很“酷炫”; 若是旁边再有个老道及时搭配上一个古典的BGM,那效果就更好了。 或许是受到近代日本文化产品的影响,至少对于周泽来说,这套甲胄他真的并不讨厌。 周泽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晚饭后,一大群小朋友会准是地聚集在有全校唯一一台电视机的客厅里,大家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看动画片。 那个时候录影机以及后世的VCD和DVD并没有普及,所以基本都是电视上放什么大家就看什么。 有一段时间,一部日本动漫《魔神坛斗士》曾经热映整个大陆,掀起了巨大的狂潮,哪怕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动漫在甲胄的设计和一些中二BGM的使用上依旧没有落伍陈旧的感觉。 伸手, 抬腿, 扭腰, 哪怕自己现在身子有点虚,但周泽仍然坚持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s,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等玩儿够了,周泽闭上眼,甲胄迅速消失,长舒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身上已然大汗淋漓。 白莺莺此时也拿来了沐浴露重新走进了卫生间,看见周泽身上又出汗了,不明所以,只能帮周泽又洗了一遍。 享受着自家女仆的服务,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周老板被白莺莺搀扶着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位置。 面前茶几上放着一盘糖果,还有咖啡和报纸。 悠闲的下午时光,就应该用来浪费。 周老板又迅速代入到了咸鱼的角色,可能,这就是本性使然吧,而且,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周泽开始对任何需要自己离开书屋去进行的活动产生了一种本能地排斥。 他的性格是有点自私的,颇有一种我只管尽情咸鱼,哪怕我咸死后洪水滔天。 老道这个时候回来了,满头大汗,见周泽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老道兴奋地“嘿嘿”笑了两声,当即拿了一瓶冰啤酒凑了过来,道: “老板,回到家,看见你能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看报纸,感觉真好。” 老道的言外之意, 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辛勤劳作一天的丈夫回到家看见自家婆姨在奶孩子,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的。 总之,这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周泽看了一眼老道,见他精神抖擞,步履健硕,忽然有些羡慕起这货来,那次事情之后老道哪怕是有白莺莺的尸丹续命,但也只是保证他不会死而已,没想到老道生命力真的顽强,这才多久,就又修养好了。 七十岁的老头,有这么可怕的生命力,而且早上起来还能一柱擎天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儿,真的是羡煞旁人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关心一下的,哪怕周泽觉得老道晚上点一个一龙戏二凤折腾一宿都没什么问题。 “挺好,感觉比以前更壮实了。”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周泽旁边坐下,然后伸手悄悄指了指后面忙活的白莺莺,小声道: “老板,莺莺的事儿你能解决么?” “等我恢复好了就解决。” “那就好,挺好看的一个女娃子。”老道砸吧砸吧了嘴,去了卫生间,然后走出来打开了大电视,随便换着台。 “哟,老板,今儿有球赛,你看么?” “不感兴趣。”周泽不是个球迷。 “通城支云的比赛,好像踢的还是中超球队,足协杯吧。 中乙球队打中超球队哦,这可少见得很,贫道瞅瞅。” 老道其实也不是个球迷,不过他跟球队倒是有些缘分,早些年走南闯北时,也曾受邀过去不少家球队俱乐部的主场做过法事,意思就是给球队主场开个光,转点运。 大概是那几家球队有点倒霉,自家主场射门总是中门柱或者各种运气不好,反正老道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是球员觉得自家主场开了光得到了加持心理状态就不同了,主场成绩一下子好了起来,老道为此大受欢迎,打出名声后又被几家俱乐部相邀去做法事。 要说中国人真迷信的,其实真不多,别看寺庙里香火繁盛,但大家也就图个热闹,进庙就拜拜,本着广撒网的精神,而且这其实也算不上是迷信,大楼开工前影视剧开机前,其实都会摆个供桌上个香寻求个吉利的意思。 不过老道前几年玩儿过火了,起了蝴蝶效应,你这儿请道士,我就请跳大神的或者和尚,总之你方唱罢我登台,各路神仙一起来加持,充分发挥了各地俱乐部的地方文化产业特色,好不热闹。 不过这个被球迷抓拍了下来,闹到了网上,球迷自己只是调侃,但被上面注意到了,足协马上一纸文书下来,禁止各家俱乐部再搞这种事儿。 为此老道也断了这项财路,只能转站直播行业,这是后话了。 ………… 许清朗没开车回老家,来回都是打的顺风车,当他在老家处理完事搭顺风车回来时,路上看见司机似乎总是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好吧, 对于这种打量许清朗已经有些习惯了,也有些免疫了,他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他也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司机似乎有些不对劲,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看,又故意从后视镜再看看自己,最后,司机忍不住问道: “您是女装大佬?” 许清朗一时没听懂意思。 司机摇摇头,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问道:“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许清朗又指了指司机道:“你在看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 “告诉我,在看什么。”许清朗坚决道。 不说拥有二十几套的那种王霸之气, 就说这阵子见过见多了历炼出来的那种气质, 许清朗现在说话时仿佛带着一种武则天式的压迫感。 司机可能也年轻,心理建设不似老油条,紧张之下居然直接指着屏幕道: “我们这边有司机评价的,乘客看不到; 我看这里的评价上说,你长得很漂亮,还有人在猜你到底是男是女之类的,我之前接你的单也是因为看到这个评价所以才感兴趣马上接单的,其实你的路和我的路线相差挺大的。” “无聊。” 许清朗不屑地摇摇头,闭上眼。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书店门口,许清朗下了车,看见书店里面居然有不少人,而且是活人。 推开门走了进去,许清朗看见周泽坐在吧台那边。 “你醒了啊。”许清朗打招呼。 “嗯。”周泽点点头。 “怎么这么热闹。”许清朗问道。 周泽指了指大电视的画面,道:“一开始是老道在看球赛的,然后不少路人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就进来一起看了。” “花一百块就为了进来看个球赛?”许清朗有些不能理解。 其实通城在很长时间里一直都没有职业球队,但自前两年有了之后,一下子汇聚了不少球迷,哪怕是中乙比赛,每次都有近万人去现场看比赛,热度上已经超过一些中超球队了。 “卧槽,二比零落后了,妈的,不看了!” 一个身上纹身很多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吼了几声,最后很是不情愿地到吧台这边结账。 “坑钱呐,我就要了两瓶雪碧,就收我一百,关键他娘的上半场就两球落后了,我这真的是花钱找罪受。” 纹身男子想了想把那准备放出来的一百块又收了回去,对着周泽道: “老板,你好意思收我钱么?我也是在这里混的,外号强哥,以后你有事儿跟我打个招呼就好…………” “不收了。”周泽回答道。 纹身男“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周泽,示意他知趣儿,实际上能在南大街开店的主儿,早就不是这种外强中干的小流氓能指摘的对象了。 纹身男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潇潇洒洒地推开书店门走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许清朗在旁边嘲讽道。 他理解周泽为什么会忽然好心不收他的钱,绝不是受到什么威胁。 笑话, 一个鬼差被你阳间的一个地痞无赖威胁到,还混不混了? 再加上周老板铁公鸡的葛朗台性格,他会跟钱过不去? 实在是许清朗也看出来了,那个纹身流氓印堂发黑,身上还有些许黑气环绕,明显是最近招了什么脏东西,如果没有有道行的人帮他破灾的话,他轻则重病一场,重则可能走到路上就出车祸了。 将死之人的钱,不收就不收了吧,说不定过几天太还得到书店里来,收不了你活着时候的钱,等你死了也一样收,反正周老板稳坐钓鱼台。 周泽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书店外围都是玻璃,所以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刚走出的纹身男。 纹身男猛吸一大口烟,走出去,正准备吐出来时, 恰好身边有一个孕妇从他面前走过。 纹身男看了看女人的大肚子,当即强忍着把这一口烟给憋了回去,抽烟的人都知道一口烟咽下去的酸爽,就像是吞了半口芥末一样。 等孕妇走后, 纹身男弯着腰对着地上不停地干呕着。 周老板吐出一口烟圈,他身边的许清朗也看见了这一幕。 “你去帮他破解一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球说 “喂,站住。” 许清朗推开书店门,对着前面刚咳嗽完的纹身男喊道。 纹身男愣了一下,侧过身,嘴里还是叼着那根烟,看了看许清朗,眼里带着一种色迷迷的玩味,道: “哥们儿,刚我就想说了,你这长得真好看,是从泰国那里整回来的么?” “…………”许清朗。 “哥们儿,有事儿么?不会是来拿回那一百块的吧,我跟你说啊,你们老板自己亲口说免单了的,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过去,你们开店做生意,最要讲究一个诚信对不?” 纹身男一副我很吊的即视感。 “没事儿了,就是出来跟你说一声晚安。” 许清朗很自然地甩甩头,转身,回到了书屋里,不带走半片云彩。 晚安? 纹身男愣了一下,心里还在嘀咕着不会这个男的看上自己了吧? 自己可是很正直的, 不过这个男的长得这么漂亮, 偶尔弯一下好像也情有可原吧? 大丈夫不是要能屈能伸么? 纹身男不停地在给自己加戏,殊不知就因为他的嘴贱,让他失去了一根救命稻草。 周泽见许清朗出去后很快就又回来了,有些意外道: “怎么了?” “没什么。”许清朗走到吧台后面,自己给自己调鸡尾酒,“懒得救他了。” “哦。” 周泽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非亲非故的,看你顺眼就帮你一把,这是举手之劳。 看你不顺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可厚非。 其实,最开始的老许还是很正能量的一个人,当初曾劝周泽去帮人,周泽那时候还很烦他。 现在好了,许清朗不光是生活作风上被周泽带成咸鱼状态了,连这方面也被带得显得淡漠许多了。 兴许是亡魂以及他们悲惨的故事见得多了吧,任何事情,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上半场比赛通城支云队就两球落后了,这导致这里的观众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绝大部分人其实也就是看个热闹,凭借着本能喜好支持一下自己家乡的球队,但一看上半场就两球落后了,又是低级别联赛球队打中超球队,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不想看了。 不过在周泽旁边坐着两个中年人倒是一直看得津津有味,一个穿着红衬衫,坐在那里看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一个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靠在吧台侧面。 这两个人年纪其实都不算很大,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 “没希望喽,没希望喽。” 拄拐的中年男子有些遗憾地叹息道。 旁边两个年轻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显然他们觉得在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看,但你在这里唱衰就很遭人烦了。 中年男也没生气,继续喝着自己手中的鸡尾酒,这是98一份的鸡尾酒,中年男进来后特意问了一下价格,觉得点冰水不能喝回本,点这个倒是能基本值得最低消费了,倒也不亏。 其实,他是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这样子的人,能舍得走进一家最低消费一百的黑店,也着实有些意外。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跑业务时经过这里,碰巧看见里面在播放比赛,就鬼使神差地走进来坐下了。 “才落后两个,不至于吧。”周泽说道。 周老板不是球迷,但上半场比赛他看了,两队其实踢得有来有回的,不过通城队这边运气不好,被那支中超球队进了俩,其实机会是对等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中年男抿了一口酒,像是解说专家一样解释道:“其实,中超球队踢中乙球队难免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 因为根据足协规定,中乙联赛不能有外援,全都是中国球员,但中超有外援,而且这些年进入中超的资本大鳄越来越多,买来的外援也越来越强,甚至当打之年的大牌球星也能买来。 所以,中超球队无论是比赛还是在训练时,都有着对外援的严重依赖,这一下子去除外援踢比赛,反而有点不习惯,中乙球队因为没外援,所以平时怎么踢现在就怎么踢,反而能配合更好。 所以,上半场是爆冷的关键,而通过一个上半场,中超球队也能适应过来没有外援的节奏了,再加上中超球队的中方队员实力本就比中乙的高一大截,他们下半场往往会比上半场踢得更好。 现在问题来了,最好机会的上半场这支中乙球队居然落后两个了,下半场他们就更没机会了,而且这支中超球队是上届足协杯的卫冕冠军,他们不会掉以轻心的。” 中年男一通分析,只得到了周泽默默地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过瘾,继续道:“老板,相信我,这盘,翻不了了,你看这帮年轻人,也就瞎热闹起哄而已。” 周泽不置可否,恰巧许清朗刚给自己调配了一杯酒,周泽顺水推舟推给了中年男。 中年男笑呵呵地收下了,也不客气。 似乎是酒喝得有点多了,中年男不时地用手捶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 “以前是运动员?”周泽问道。 “啊,嗯。”中年男露出了追忆之色,“以前,我也是踢球的,不过我没范大将军郝大炮他们出名,我只是一个小替补,在的球队也不大,现在那支球队也没了。” “可惜了。” “没啥可惜了,运气不好。”中年男指了指酒杯,道:“老板,你给我免了这一单,我就和你说说足球圈儿里的一个隐秘。” “免了。” “爽快。”中年男叹了口气,道:“我是没赶上好时候啊,那会儿啊,零几年的时候,足球圈乱啊,也黑着呢,不像现在,现在你知道的,这帮大老板们都来搞足球,钱多人傻待遇也好,他娘的轻轻松松地能赚大几百上千万的啊。”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着。 这会儿,下半场比赛也开始了,书店里为数不多的观众还在看着,大部分人在中场休息时就已经结账走了。 “我们那时候不行,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自上到下,都是这样,不说上面的大佬了,就是俱乐部经理以及主教练都这样玩,你作为一个小小的球员,还能怎么办? 当初的我,其实水平够不上踢甲A的,但总经理却一直留着我,给我发工资,目的是什么,其实我心里也清楚。” “腿就是这样瘸的?”周泽问道。 中年男点了点头,“哈哈,老板,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拒绝踢假球被人打瘸的,我他娘的也是郁闷死了。 记得那场比赛,我们踢一个中下游球队,其实这种比赛最容易做盘了,因为大家都是中下游的,本身踢出什么结果都正常,外界也不会觉得多意外,不像是那些争冠争亚冠资格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那一场,庄家给我发通知,让我保一个输局。 跟你讲啊,庄家一般操盘不会买通队伍里太多人的,可能这边一个那边一个,至多也就两个,尤其是后防线这边的买通万事好办,漏一个球或者放一个球,太轻松。不可能自上而下都是庄家的人,一来成本大,二来人多了容易走漏风声出问题。 那场比赛好巧不巧的是,我们队里的外援发挥太好了,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场前十分钟就进了俩。 庄家一般不敢去买通外援的,外援随时会更换,等他们回到国内后随便对着什么媒体爆个料,那怎么办? 不像是我们本土的,根子和圈子都在国内,庄家也方便控制,不担心我们出什么问题。 那一场,我不停地漏人还送了一个点球,终于在第八十多分钟时,让对方进了仨,让他们反超了,真的是把我累死了。 比赛结束前,我这个后腰干脆跑前面当前锋去了,反正也不想守了。 谁知道无巧不巧的,我们后场一个大脚,求居然穿过了对方的后防线就落在我面前了。 我当时整个人懵了,但球都到你面前了你总不能不踢吧,那样也太假了,然后我就象征性地踢了一脚,故意踢呲了,球速很慢,属于守门员用脚都能停下来的射门。 但他娘的,对方守门员好像太紧张,居然摔倒了,然后我那个我奶奶都能扑出去的射门居然就这样进了。 当我看见那皮球慢慢地滚进球门线时,我整个人绝望了。 比赛后,庄家的人找到了我,把我的腿给打瘸了,呵,我不是什么明星球员,当然,那时候的明星球员也踢假球,不是也进去好几个了么,但如果我有一些名气的话,他们也不敢这样对我,谁叫我那时只是一个小球队里的小替补呢,这条腿,就是代价,因为我那个进球害庄家亏了上千万,那个时候的上千万,值钱啊。” 这时候,前面的几个年轻人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周泽看向屏幕,是通城队扳回一球,现在是1比2落后。 “哟,还能进一个?”中年男子有些意外。 过了不到三分钟时间, 又是一阵欢呼, 扳平了! 比分扳平了! 中年男子猛地站起来,一脸地不敢置信。 “是假球么?”周泽问道。 “不,应该不是,也不可能是,那支中超球队不可能想去输,它背后是大集团,也看不上赌球这点钱。” 这时候,书店里几个年轻人不停地喊着加油,加油,再进一个等等。 然后, 在比赛快结束前, 通城队居然又进了一个,反超了比分,并且最终淘汰了这支比自己高俩级别的中超球队,创造了一个奇迹,爆了一个大冷门。 中年男抿了抿嘴,对着周泽笑了笑,然后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出了书店。 周泽免了他的单,他也就没付钱。 比赛结束了,书店里其他人也都走了,不过那个穿着红衬衫的人一直坐在那里,整场比赛,他也没有欢呼也没有说话,就坐在那里认真地看着。 “喂,该上路了。”周泽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上黄泉之前给你看了一场比赛消遣,对你不错吧?” 红衬衫男子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看着周泽,嘴唇嗫嚅了几下,道:“之前那个瘸子说的守门员,就是我。” 周泽闻言,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那一年,我和另一个小庄家做反庄,黑吃黑,开场我就送对方外援进了俩球,谁知道那家伙比我还能送,硬是送得反超了。 呵呵, 最后他那个射门,实在是太慢也太软,我没办法,只能假装摔倒放那个球进去。” “你们这是踢比赛还是玩儿无间道?”周泽有些无语,然后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车祸死的。”红衬衫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退役十多年了,前阵子开车的路上,路边花瓶那边有小学生踢球,一个球正好飞到了我这边,撞在了我车窗上,把我吓了一跳,打错了方向盘进了逆行车道, 然后出了车祸。 其实是小车祸,对面中巴车开得明明很慢,真得很慢,一点都不快; 我只是脑袋被磕了一下,被送到医院一开始没什么事儿, 然后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在医院里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死于什么脑震荡。 你说, 搞不搞笑?”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阻我咸鱼者,死! 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而所谓的因果报应,又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作恶多端贪取不义之财的人终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至少, 他们会老死。 打开了地狱之门,伸手抓住了红衬衫男子,直接把他往里面一丢,一单业绩就完成了。 接下来,周泽又进入了咸鱼状态,躺在沙发上,拿着报纸,喝着咖啡,经历过镜子世界的波折之后,周泽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最是享受。 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晚上,许清朗走过来对周泽小声道:“店里账上没钱了。” 书店的房租其实不算贵,毕竟是从许家手里租的,当时谈价格时许家开了绿灯。 但众人的吃喝加上水电费等等算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周老板现在喝的咖啡,就是进口的,价格本就不菲,许清朗给客人调的酒都是小酒吧便宜货色,但他自己喝的可都不便宜。 再加上书店的活人生意确实不怎么好,光看周泽到现在都没再进过书就能清楚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差强人意了。 “去拿纸钱到门口烧一下吧,多烧点。” “好。” 许清朗去拿纸钱了,之前在和猴子一起玩儿的老道见到这一幕,马上也凑了过来。 对于老道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烧纸钱更好玩的游戏了,比玩老虎机更过瘾,蹲在店门口烧一下,过会儿就有人过来丢钱,简直美滋滋。 “多拿点啊。”老道在旁边嘀咕道。 “够了。”许清朗拿了一沓说道。 “老板都说了多烧点,你替他节约个屁啊。” “差不多了,不然太败家了。” “他的家需要你来当么?”老道摇摇头,“要当也是莺莺来当。” 许清朗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干脆又拿出一沓递给了老道,紧接着,许清朗和老道一人拿了一沓钱,趁着夜色,就在书店门口点燃。 烧完后,老道就蹲在旁边抽着烟,等着人民币过来。 其实,老道自己那边也存了不少纸钱,有时候遇到一些没钱的鬼,那几张冥钞周泽也看不上,就打赏给老道。 老道喜不自禁地藏了起来,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且老道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等积攒够足够的冥钞后,把他们都用胶带粘合起来制作成一件衣服,就跟赫哲族的鱼皮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娘的,到时候就真的是人形祥瑞了,想想都觉得激动。 穿着那身衣服如果去澳门,岂不是无往不利? 一辆电瓶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老道和的目光都看向那里,二人都觉得,应该是他了吧。 开电瓶车过来的人穿着蓝色的外卖服,戴着头盔,一看就是外卖小哥,外卖小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过这个书店时,忽然看见店门口有一男一女蹲在那里眼神还直直地盯着自个儿,心里当即一凛,恰好前面有个消防栓,他居然开着车直接撞了过去。 “哐当” 有一个小箱子落了下来,里面都是快餐盒。 外卖小哥马上站起身,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马上扶起了自己的电瓶车,似乎都没注意到掉下来的东西,直接开向了马路。 “嘀嘀………………” 汽车鸣笛声传来, 在老道和许清朗的注视之下, 那个外卖小哥像是铁头娃一样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公交车,而且是迎头赶上。 “砰!” 外卖小哥被撞飞了出去, 电瓶车也直接散架, 他的头盔无巧不巧地还滚落到了老道和许清朗的面前,还翻滚摇晃了几下。 这好像玩儿大发了。 许清朗和老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手足无措。 “我说少烧点的吧。”许清朗埋怨道。 “靠,还不是你拿的。” 老道没好气地怼了回去,然后起身把外卖小哥刚丢下来的餐给捡回来,拿在手里后老道就马上感觉不对,立马拉着许清朗个进了书店。 “外面怎么了,出车祸了?”周泽也被外面的响动给惊扰到了。 老道把那几个餐盒拿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当着周泽的面打开了第一个餐盒,里面赫然装着满满当当的钱,而且还是美金! “唔,我滴个乖乖。”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马上又打开了两个盒子,里面赫然还是美金。 “发了发了。”老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马上把最后一个餐盒打开,然后叫了一声,马上后退,那最后一个餐盒里,居然装着一袋子蓝色的小药丸。 完了,完了,这下要完,药丸了! 许清朗站在边上,看到美金时他没怎么激动,这些美金也就不到十万,折合人民币也就几十万罢了,还不够他一套房。 但当许清朗看见那蓝色的药丸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谁丢下的?”周泽问道。 “一个外卖小哥。”老哥回答道。 “他人呢?” “喏,外面出车祸的就是他,整个人都被撞飞了。”老道指了指外面。 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看了看,车祸现场已经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但也能透过缝隙看见那个外卖小哥躺在地上不住地流着血,估摸着是不行了。 “再拿点纸钱在门口烧了吧,别惹麻烦。”周泽吩咐老道。 “好嘞。”老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马上又去抽屉里取出了几张冥钞在门口烧了,这次不是为了求财了,而是为了避免麻烦。 周泽指了指桌上的美金,示意许清朗收起来,就当这阵子的家用,然后他拿起那装着蓝色药丸的袋子走到了卫生间。 “哗啦啦…………” 一大袋子的蓝色小药丸被周泽直接倒入马桶里,然后冲了马桶,那些小药丸也进了下水道。 其实,这一袋子药丸可能更值钱,但周老板不为所动,就像是上次老道吃馒头的父与子一样,这种玩意儿活人沾了损自己阴德遗祸子孙,哪怕是鬼,也不愿意去碰。 做完了这些,周泽拍了拍手,走了出来。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外卖小哥车祸挺严重的,直接就死了,一开始来的警方不多,只是当一个寻常的车祸来处理,但后来又来了很多很多警察,氛围一下子就不同了。 周泽估摸着应该是警方查明了外卖小哥的真实身份,开始了大排查,还有警察来到了书店做目击者笔录,老道负责去接待。 等做完之后,老道笑了笑,道:“还真是一个毒贩子,咱在自家门口烧个冥钞都能替天行道了。” “他遗落的东西?”许清朗问道。 “咱运气好,或者咱之后烧的冥钞起了作用,这边的俩摄像头今天线路出现问题,正好罢工了,所以那些美金咱可以自己用了。” 周泽闻言,点了点头,烧冥钞得来的钱基本都是不义之财,所以自己转手拿来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喂,死侍,过来打扫卫生了。” 坐在一旁穿着死侍衣服的神父站起身,从老道手里接过了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老道也没闲着,开始摆放桌椅以及清理茶几。 因为老板有洁癖,所以这种打扫每天都得进行一次。 周泽走上楼,白莺莺早就在卧室里了,她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着电影。 其实,这阵子白莺莺的容颜基本恢复了,但那也只是表面,内在的亏空只能等周泽身体复原之后帮她去复原。 不过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头白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双脚翘在书桌上,反而比以前的跳脱多出了一种恬然宁静。 尤其那一双小脚丫不住地轻轻弯曲和舒展着,像是能勾魂一样。 美好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弧度。 周泽忍不住站在门口,多看了一会儿,人们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带着一种欣赏的冲动。 “老板,老板,不好啦,好啦不!” 老道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跑了上来。 “老板?” 白莺莺摘下了耳机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老板,这是我在椅子下面找到的,几张冥钞里夹的卡片。” 一般来说,送鬼下地狱之后,鬼留下的“买路财”一般会留在地上或者倒贴在鬼之前坐的椅子下面,老道打扫卫生时这些地方会着重注意。 但冥钞里夹在个小卡片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卡片是黑色的,不像是那种住酒店晚上会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东西。 卡片入手有点冰,上面刻着两行字: “迷途小镇欢迎你,亡者的新归宿” 周泽微微皱眉,亡者的新归宿? 亡者的归宿就应该是地狱,这里又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小镇? “老板,这是抢生意的啊!”老道直接喊道。 周泽点点头, 对, 的确是抢生意。 “怪不得老板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个鬼都没上门,我还觉得奇怪呢。”白莺莺说道。 周老板喜欢躺在书店里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当当咸鱼,那也是建立在每天都有亡魂上门送业绩送冥钞的基础上的,现在有人抢生意,周老板当然不可能大度地笑一笑不去理会。 而且根据阴司的规则,阳间每一块区域都有对应的鬼差负责,在这块区域里,鬼差就是垄断了当地的鬼魂快递产业,而一旦出现垄断,且习惯了垄断后,如果再出现什么竞争,垄断者肯定不会去想着提高服务水平增加自己竞争力,而是本能地会去选择吞并和打压。 就比如此时的周老板,压根就没想着在自家书店开发出什么新活动吸引亡魂上门,而是本能地选择了更直接且粗暴的方式。 “打电话给林可,后半夜三点,我们出门。” 周泽点了一根烟,小萝莉在这件事上她也得出力,一直以来,周泽吃肉,小萝莉在旁边喝汤也能有业绩提升,这次陌生的竞争者等于是砸了他们一起的生意。 “出门和他们说道说道?”老道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笑了笑, 道: “干了他们。” 凡是影响我做咸鱼的存在, 都是异端, 必须坚决打击! 阻我咸鱼者, 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扫黄! 打电话通知小萝莉也是因为周泽本着狗腿子能用就用不用就浪费的原则,反正她魂血在自己这里,自己也不用去玩儿什么体恤下属的套路,再加上双方从认识开始小萝莉就是把自己当作消耗品用完销毁的,也就没必要玩什么温情。 自己需要时就把她喊来狠狠地用, 用完再丢,各回各家,等自己再需要时又是一个电话,她还得随叫随到。 当周老板真不知道小萝莉其实心里早就盼着自己死了? 盼着就盼着呗,死过一次的人还真不讲究这个忌讳。 出了书店门,周泽有些讶然地发现自家书店隔壁居然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叫“王福居私房菜”,估计是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新开的。 门口恰好站着一个老头,光头,白衣服,年纪比老道小,估计也就五十来岁,看起来像是早上去打太极的大爷大妈。 凌晨三点,他居然还坐在店门口,一张藤椅,一壶茶,坐在那里自饮自酌。 “哟,你就是周老板吧?您回来啦?” 老头自来熟,认出了周泽,想来应该是在周泽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是和书店里其他人混得比较熟了,但他一直知道店里有一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板。 当然,他是不知道那个老板其实一直都在店里,不过昏迷着。 周泽有些意外,在南大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私房菜馆本身就意味着一种B格,很多私房菜馆都很傲娇,摆明告诉你今天就做多少桌,节假日我还得休息,您想来,等着吧,慢慢排队。 但这个老板对自己却有些过分热情,甚至是殷勤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想明白了,估计在这个老板看来,在南大街这个房租这么贵地段这么好的地方开一家肯定会亏本的书店的家伙,肯定大有来头, 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纯粹玩儿情怀的大佬。 老板见到周泽之后就把前一种可能剔除了,因为周泽看起来明显不是傻子。 对方递上来了名片和一根烟,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老板也很知趣儿说了声有空到自家店里吃饭后就离开了。 “这家店老板不错的。”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周泽不置可否。 “你对他有点不爽?” “呵呵,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一个隔壁老王你会很爽?” 许清朗打了个哈气。 “不过你应该挺开心的,开私房菜馆的都应该有绝活什么的,没去交流交流?”周泽问道。 “油烟伤皮肤,我没去。”许清朗回答道。 周泽摇摇头,心里叹息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初那个勤劳肯干开面馆的许清朗早就消散在记忆的微风中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许清朗是在认识自己之后变成这样子的,这会不会也是一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细细一想,自己明明上辈子很勤奋很刻苦的一个人,怎么死了一次之后就像是被扎破了洞的皮球, 彻底软下来了。 小萝莉来了,还背着书包,气鼓鼓地站在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凌晨的街道口,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那里,给你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许清朗开车,周泽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小萝莉坐了进来,还是气鼓鼓的。 莺莺现在最好还是休息,不要出去,老道在家看店,周泽也就拉了许清朗当个司机。 有了上次温泉酒店的经验,周泽有了警醒,没必要什么事儿都拉一大帮子人去,别最后自己没死反而让他们出了意外,自己心里还得过意不去。 卡片上没有写地址,但周泽用指甲抚摸上面时能感应到一个位置,亡魂们也不用看,也能感应到。 周泽指路,许清朗开车,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港闸区外围的一个小镇上。 下了车,前面就是田埂,麦苗连成一片,其间点缀着几个房屋。 位置就在这里,应该不会错。 周泽回过头,想找小萝莉下来一起看看找找,结果发现小萝莉正坐在后车座里做作业。 “咚咚咚…………” 周泽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很想问一句你是来搞笑的么? 小萝莉很没好气地把作业合上去,道: “她作业比较多,我正好苏醒,就顺手帮她把这一周的作业都做完,她也能轻松点。” 周泽目光微凝,这时候他想到了之前上小姨子身的那个女鬼差,她应该就是出了这种问题,寄主的思维影响到了她自己,导致她有些神经错乱了。 这似乎是一个通病,凡是选择活人身体寄存自己灵魂的鬼差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周泽也没多说什么,他今天是来砸场子的,没那个闲工夫和小萝莉聊什么人生观。 推开车门,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然后道: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最近业绩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很不好。”小萝莉回答道。 周泽把那张黑色的卡片拿了出来,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随后抬头又四处看了看,道:“是因为我们都有身体,所以找不到那个地方么?” “又或者是感应到我们来了,所以他们提前隐藏了自己?”小萝莉耸了耸肩,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卡片,继续道:“就像是给宾馆客房门缝下塞的小卡片一样,他们过段时间也会换地方换手机号码的,也是防扫黄么。” 周泽觉得小萝莉说得很有道理,但就是这样空手而归周泽还真有些不甘心,指不定自己刚走那个小镇又开门营业了。 到时候自己躺在书店里,每天每夜连个鬼都见不到那还怎么悠哉悠哉下去? 往小的说,这影响到自己日后的生活质量; 往大的说,这是阴司国有资产的一种流失。 “你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许清朗转过身问道。 这时候周泽才发现许清朗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符纸,上次许清朗进三乡村时也是贴着这个,让老道引鬼上身时也是这个。 这算是最简单的一种符纸,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会话。 这就像是保健品一样, 吃了真能让你身体变好病情减弱的保健品太难太难弄,千里挑一; 但那种吃了让你觉得肚子有点饱没半点好处也没半点坏处的保健品就很好弄了,市面上基本都是这种; 至于那种吃了能让你出问题生病甚至直接翘辫子的东西,那就更简单了。 这个符纸就是给活人贴了降低阳气的,就属于最后一种保健品。 “你看见什么了?”周泽好奇地问道。 许清朗指了指前面,周泽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个坟头,不是很起眼,坟头前面还插着不少小彩旗。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这个应该不陌生,不少小孩子走过坟头时喜欢把小旗子拔出来挥舞当玩具玩。 “那里有什么?” 周泽问许清朗,同时又看了看小萝莉,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迷茫。 不应该, 许清朗的水平也就是一个二把刀,自己这两个鬼差在这里什么都没看清楚,但他却能看见猫腻? 小萝莉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闭上眼,然后周泽只觉得身边的小萝莉气息一下子微弱了下去,甚至变得有些病怏怏的感觉,她睁开眼睛后看向了那个方向,同时道: “找到了,就是那里。” “怎么弄的?”周泽问道。 “降低你的气场,那个地方都是孤魂野鬼所在的地方,我和你都借助在活人的身体里,本身阳气就重,所以必须降低你自身的气场才能融入他们所在的环境。 你闭上眼,想象一下自己生病了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你很累你很虚弱你快死了。” 周泽闻言,闭上了眼,然后在心里不停地回想那种感觉,慢慢地,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界限,等到他在睁开眼时, 再看那个坟头就感觉到不一样了。 原本古朴无奇的坟头现在看过去,却发现像是一个牌坊,有点像是古代青楼的感觉,居然还挂着灯笼张灯结彩,门口还有一个个头矮小穿着古代龟公衣服的小人儿站在那里迎来送往。 周泽三人这时候主动走了过去, 那个龟公一开始没注意到周泽等人,或许正是小萝莉所说的,鬼有鬼的圈子,人有人的圈子,虽然身为鬼差能看见鬼,但并不意味着鬼差就属于这个圈子,所以之前这个龟公并不能看见周泽,就像是周泽之前也没看出这个坟头有什么异样异样。 “哟,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 龟公弯着腰伺候着,本就不高的他显得更矮小了。 周泽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这门槛儿有点低,周泽得弯腰才能进去,走进去之后,里面一下子豁然开朗。 哦豁, 跳舞的, 唱戏的, 表演杂耍的, 灯火通明, 莺莺燕燕, 好不热闹。 这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周泽觉得如果自己是鬼的话,也宁愿选择到这里厮混尽情的放纵,而不会选择跑去毫无意思的书店吃一顿许清朗准备的没有诚意的冷盘然后再被周泽一巴掌拍进地狱之门。 “哟,爷,楼上请啊!来玩嘛,来玩嘛!” “对啊,爷,来嘛,楼上请,我们好好伺候您!” 周泽向右边二楼看去,发现阳台上有不少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对着自己喊着。 这些女人脸上脂粉浓郁得跟小日本喜欢的那种装束一样,惨白的脸配上红通通的小嘴,看起来还真让人觉得慎得慌。 “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周泽就看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蒙着眼在和一群小姐姐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小心走到了阳台上,抓着一个刚刚还在跟周泽打招呼的女人直接亲了下去。 周泽看得一阵牙酸, 那个男的嘴唇上也留下了一层厚到油腻的胭脂。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不对了, 那个男的是个光头, 光头就算了, 那头上还长满了癞子。 “癞头和尚!” 周泽直接喊道。 “谁,谁喊我?” 癞头和尚马上揭开了蒙着眼睛的布条,马上就发现了下面站着的周泽, 当即吓得一个哆嗦,马上喊道: “扫黄啦,官差扫黄啦!”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面无私周捕头! 周泽根本就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碰到了癞头和尚。 当初这个和尚跑到自己店里来有的没的和自己聊了半天的理想和追求,然后被周泽敷衍走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这个和尚当初的理念就是众生平等,人和鬼都应该有属于自己停留的权力,鬼差也需要尊重人权,哦不,鬼权,不能强制把鬼送下地狱。 当时在周泽听起来,这和尚就像是一个中二病患者,就像是被《读者》《文摘》给毒害了的一代,脑子里只想着日本孩子多么团结多么坚强多么能吃苦他们遇到事儿时多么有秩序国外多么先进国内多么落后等等,完全不接地气也不符合实际。 此时,癞头和尚的一句高喝“官差扫黄”,瞬间让这个街面沸腾了起来。 的确,以周泽的身份,确实算得上是阴司的差役,而这里,也的确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说得好听点是亡者的小镇,但实际上在阴司正统的眼里,就是一群黑户聚集起来的违法棚户区,属于需要坚决打击的对象。 “砰!” “砰!” “砰!” 家家户户开始关门关窗,街面上卖艺的闲逛的人一个个都钻入了巷道里去了,就连刚刚还在二楼喊周泽上来玩脂粉厚重的小姐姐们也一个个不见踪迹。 “嚯。” 许清朗走了过来,之前他还凑在一个地方看杂耍呢,这下子什么都没得看了。 “林可呢?”周泽问许清朗。 之前,三个人依次走了进来,街面上熙熙攘攘,现在街面空荡荡一片,结果自己只看见了许清朗却没看见小萝莉。 “不知道,估计躲在哪里去写作业去了吧。”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小萝莉明显有点不正常了,或者可以说是有了不正常的趋势。 一想到那个当初见面就张开嘴吐出舌头喊“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地狱少女, 现在居然会想着去写小学生的作业, 这画风真的好HMP。 周泽没经历过扫黄这种事情,不过曾经去捞过几次自己的同事,以前交五千块来个担保人写个担保书就能领人出来,不过后来听说改了政策,嫖娼被抓,只要结婚了就必须通知到配偶。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必须得清除,关键这里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意,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踹门,进去。” 周泽对许清朗说道。 许清朗很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不是你去,但想想还是不计较这些事儿了,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门,像是街坊邻居串门儿一样温柔。 周泽嘴角抽了抽, 他是让许清朗踹门, 但许清朗这个动作如果再配合一句:“妈妈,开门啊,是我回来啦!” 那就太贴合不过了。 周泽走过去,一脚踹上去。 “砰!” 门直接碎裂,像是纸糊的一样。 其实,这里的玩意儿,大部分都是一分真九分假,就像是当初白夫人设宴款待自己和许清朗时的饭菜一样。 虽然门不经踹,但这场面效果极好,走在后面的许清朗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给周泽拍个视频,如果阴司有官方报纸的话倒是可以去投稿。 标题就是:2018年,在阴司正确领导下,在十大阎罗店直接指导下,我县差人在周泽捕头领导下,坚决贯彻地藏王菩萨关于本次扫黄打非的会议精神,以净化抓鬼市场为首要任务,抓好重点工作,进一步强化日常监督,扎实有效地推进本次打击活动的持久有效进行,保护我市“深夜书屋”的经营秩序; 为维护我市文化安全铸就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为我市经济建设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 想想还挺有意思,许清朗在后面居然还捂住嘴笑了起来。 他是真不紧张,周老板在这里,他就像是心里有了依靠,一点都不慌,上次在温泉山庄周老板是自己昏迷了,否则事情估计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走进去之后,里面是大厅,有屏风隔着好几个空间,一切陈设布局都古色古香,抬起头,向四周望了一圈,一堆小姐姐并排地站在二楼的内侧栏杆边上,一脸呆滞地看着下方。 小姐姐们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反而让周泽有些不习惯了,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而且这些小姐姐还不住地来回摇摆,像是在无声地唱歌晃头一样,整齐划一,更增添了一种阴冷肃杀之感。 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走了进来,进来后又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居然很不厚道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想了想干脆直接退到了门外。 这他娘的哪里像是被抓扫黄时的样子,这是明显的鸿门宴啊。 “哟,客官,不往里面请么?” 小矮个龟公伸手在许清朗背后轻轻一推,许清朗只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冰凉,而后整个人一阵眩晕,居然在下一刻直接跑到了周泽的跟前。 龟公站在门口,微笑着转身关门,就差喊一声关门打狗了。 老实说,不管是哪一行,在遇到竞争对手时,也很少有人直接上门就砸的,一般都会先摸摸对方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背景。 但周老板等不了,也不想等,这件事,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还有就是, 周老板有些膨胀了, 现在的他,有了铠甲, 又能开无双, 连小萝莉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其他? “哟哟哟,来者是客,息怒息怒。” 癞头和尚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旁的龟公给他端来椅子,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也没说着给周泽也要一把椅子。 “这是你搞的鬼?” 看癞头和尚之前在二楼蒙着眼睛玩捉迷藏游戏, 还真是在搞鬼。 “哟,您这可抬举贫僧了,贫僧只是来玩玩,凑凑热闹,红尘中走一走,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算是一个过客,无非是换一种修行的方式而已。” 癞头和尚否认了。 “那这里总有一个话事人吧?”周泽问道。 同时, 周泽的耐心,也在被慢慢地消耗掉了。 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也没必要谈什么道理, 在触犯到自己最切身利益的前提下,也没必要讲道理。 “鬼差大人这是真的要扫黄了?” 赖头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很是纠结的样子, “可惜话事人不在这里,贫僧也只是给他看个场子,这样吧,鬼差大人,咱能缓缓么,等他回来,贫僧让他来找你,实在不行,贫僧就劝他过阵子再换个地方?” “过阵子?”周泽问道。 “难不成鬼差大人连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宽限?” “宽限?” 周泽反问道,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跟我谈宽限? 如果不算被球赛和苦主吸引来的那个球员亡魂, 按照白莺莺的说法, 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 书店早就断生意了! 老子为什么要把书店搬迁到南大街,还不是想着人流量鬼流量大一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等鬼上门么? 现在鬼都没了,我还怎么躺? 一想到自己以后不能躺在书店咸鱼混日子,必须得出门跑来跑去抓鬼, 周泽就好气哦。 “爷,您消消气,小的给您安排几个活儿好的姑娘,保管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龟公这个时候主动凑过来说话,他这是打算给周泽一个下坡的机会。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周老板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一天的宽限时间, 都不可能有! “嗡!” 周泽抬起手,直接拍在龟公的头上,同时指甲长了出来,刺了下去。 龟公面色巨变, 但马上那小小的头居然直接一缩,而后身上像是刺猬一样忽然长出了一根根黑刺,像是应急反应一样,身上的黑刺炸起,直接射向了周泽。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身上瞬间被铠甲覆盖,这些黑刺射中铠甲后直接自己断裂,有的甚至化作了青烟消散。 “你很皮啊。” 周泽低着头对那个缩头的龟公说道, 而后一脚踹过去, “砰!” 龟公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周泽踹飞出去,在其飞到半空中时,周泽手掌伸开,五指指尖散发出黑气直接将其又裹挟了回来。 像是传球给七秒后自己的一样。 龟公发出了一声尖叫, 显然它清楚自己即将下场不妙,这个来势汹汹的差人,好像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和留手。 癞头和尚见状当即站了起来, 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周差人,听贫僧一句劝,给贫僧一缕薄面,先放过他吧,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和这些小喽喽置气?” “吧唧!” 一声脆响, 像是西瓜坠地一样, 清脆, 响亮, 火辣, 周泽手掌上有一摊腥红色的液体不住的流淌, 而下面, 则是一滩肉酱, 蜷缩成一团,倒刺横立, 分明真的是一只刺猬, 现在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泽抬起头, 一身黑色甲胄的他看起来多出了些许的森然,尤其是甲胄上的符文不住的流转之下,更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 他看向前面的癞头和尚, 作疑惑道: “你刚说什么来着? 面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开彼岸本无岸 癞头和尚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颓然地放下双臂,双手慢慢地交叉,同时开口道: “周差人,阴司很大,我知道; 但这里毕竟是阳间,你阴司的手再长,也休想到这里搅风搅雨。 况且, 贫僧还没圆寂呢!” 癞头和尚双臂忽然撑起来,两道符纸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符纸是紫色的,此时内部竟然夹杂着些许电蛇正在流淌。 癞头和尚当初进书屋时就对老道开过嘲讽,指明自己和老道不是一路人,因为在他看来,老道无非是一个混吃混喝的神棍,而他则是真正有道行的存在。 “呜呜…………呜呜…………呜呜………………” 二楼栏杆边那一排密密麻麻站着的小姐姐嘴里一起发出这种呼声,一时间,一楼的位置竟然掀起了阵阵阴风。 一个和尚, 配合着一群鬼, 这个搭配有点诡异, 但却实打实地给癞头和尚增添出了些许主场作战的感觉。 “活人的事,我不管,但鬼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这和尚,过界了!” “那就看看,谁死谁活,真以为拿个鬼差证就天下无敌了,天下很大,可不仅仅是一个通城!” 癞头和尚直接扑了上来,他的个头并不高,但是大腿很粗,这种矮脚虎奔跑起来其势也能如风! “呜呜…………呜呜…………呜呜…………” 周泽正准备同样冲过去, 却在此时从上面一个个小姐姐嘴里都吐出了一根黑丝,瞬间落了下来,缠绕在了他的盔甲上,而后原本软绵绵的丝线忽然一起发力,刹那间,周泽就像是被蜘蛛网缠绕住的猎物。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觉得自己如同深陷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而癞头和尚已经接近了,周泽甚至能够听到对方掌心符纸内所发出的“滋滋”声响。 闭上眼, 没办法了, 周泽只能选择进入那种状态, 虽然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也没完全复原,但周泽觉得解决面前的麻烦不成问题,大不了再昏迷半个月。 “嗡!” 就在周泽刚刚闭眼的同时,一条长舌头忽然从二楼位置延伸出来,像是一条皮鞭一样狠狠地抽了过去。 “啪啪啪啪啪啪……………………” 像是每个小姐姐脸上都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所有缠绕在周泽盔甲上的丝线也应声而断,周泽重新恢复了自由。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二楼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三年级数学习题集》。 她居然真的是偷偷找个地方做作业去了! 小萝莉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周泽,活脱脱的一个熬夜做作业忍不住犯困的小女生,样子娇憨可爱。 癞头和尚来到周泽面前时,周泽双手指甲直接插了过去。 “噗!” 癞头和尚双掌被周泽的十指分别洞穿, 但在顷刻间, 符纸上的电蛇宛若被赋予了生机,直接窜入周泽体内,周泽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一阵麻痹,下意识地跪了下来。 而癞头和尚哪怕忍着自己双掌被洞穿,却依旧保持着站姿,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贫僧就说…………” 下一刻, 周泽抬起头,十指指甲再度长长。 “噗!” 像是布帛被撕碎的声音, 癞头和尚双掌直接炸裂开, “啊啊啊啊!!!!” 癞头和尚惨叫着不停地向后退,失去双手后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尤其是那像是冰棍儿一样的双臂,显得很是突兀。 周泽深呼吸了好几次, 他有些累了, 因为之前小萝莉的出手帮助,他还是没选择进入那种状态,能不瘫痪就不瘫痪吧,谁喜欢没事做玩儿昏迷呢。 有些勉强地站起来,盔甲上面有好多道坑坑洼洼的痕迹,像是经历过火烧后留下的瘢痕。 老实说,如果不是有这一身的盔甲,就刚刚癞头和尚的符纸很可能就能让周泽毙命,那种玩意儿对于鬼物来说真的就是天大的克星。 癞头和尚双手负于身后,额头朝上,居然都这个时候还注意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周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上次在书店见面时,癞头和尚虽然在他看来有些中二,但依然有着高僧气度,怎么这里的这位不光是玩儿女人打架时还这么的蹦蹦跳跳? 这又不是明星喜欢玩儿人设, 这货前后的人设反差,还真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呜呜呜………………” 二楼的小姐姐们似乎还想搞事情。 小萝莉侧过头,嘴巴再度张开; 长舌头这次毫不留情,直接将她们像是冰糖葫芦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洞穿,而后长蛇在二楼空间飞舞翻滚, 连带着舌头上的小姐姐们也一起旋转、跳跃还都闭着眼。 这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找到了一个新奇的游戏,但很快她就玩腻了,直接舌头一甩,上面的小姐姐们一个个地摔落了下来,砸在了地上,堆叠在一起,像是一张张纸人,又像是一具具被放了气的充气娃娃。 长舒一口气, 小萝莉吐了吐舌头,像是有些酸了,而后她拿起自动笔,又翻开了习题集,催促道: “你继续,我做作业。” 半个月不见,周泽发现小萝莉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冰冷高傲感觉,行事风格也是无拘无束的样子。 就像是当初她先是在自己书店里看书,看累了就跑去隔壁把许清朗爹妈的亡魂收走了,摆个poss看着许清朗趴在地上痛哭之后挥挥手又回隔壁看书。 或许,是因为她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但你丫的魂血还在老子手上啊, 你这么拽让老子很不爽啊,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周泽很想颐气指使地让小萝莉下来战斗,但又觉得孩子说要写作业自己这个当大人的打扰她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癞头和尚此时也没闲着,一咬舌尖,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嘴里开始不停地念咒。 一时间,梵音浩荡,像是后面有一个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一样,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这光让周泽有些难受, 很多时候周泽都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鬼,反而依旧认为自己是个人,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地感知到了人鬼殊途。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不少东西对鬼物天然就存在克制的。 好在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没闲着,他很干脆,没拿符纸也没拿护心镜之类的玩意儿,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对付鬼物的,同理,和尚的佛光poss再怎么炫酷,也只能对周泽有点效果,对许清朗效果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也因此,许清朗用最直接的方法,直接一拳砸过去! 老许是会打架的,虽然长得像女人,但年轻时也当过流氓,如果不是当初被那位警察局长勒令改邪归正,可能现在还是一个很非主流的流氓,拳脚功夫其实还是不错的。 癞头和尚这边经文还没念几句就连续吃了许清朗好几拳, 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癞头和尚修为确实比许清朗高,但他的很多法门都是去对付妖物和鬼物的,许清朗是人,所以他的毕生所学就成了屠龙技,完全施展不开。 再加上和尚双手刚刚被周泽撕碎,这会儿更是被许清朗打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 许清朗还越打越过瘾,居然干脆把和尚掀翻在地上,而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他身上直接来回地抽。 “啪啪啪啪啪!!!!” 一边的周泽慢慢地把身上的盔甲收回去, 他记得以前许清朗说过自己打架像是泼妇打架只知道抓挠, 现在看看许清朗打架的方式, 啧啧。 跟那些小姐姐一样,癞头和尚居然被揍得也开始漏气, 到最后, 抽着抽着,癞头和尚变成了一张纸人,纸人画着癞头和尚的模样,上面写着生辰八字还有“贪嗔痴恨爱恶欲”七个字。 小萝莉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纸,道:“这不是那和尚的真身,应该是留下的替身,也真是好方法,把自己身上犯戒的东西留下来,自己只剩下纯洁和佛性。” 周泽点点头,这样一来癞头和尚前后不一的反应就可以说得通了。 只是,这里到底又存在着些什么东西? 或者说……秘密? 周泽往前走,尝试推开面前的屏风,却发现屏风是假的,是画在墙壁上的。 “这里的空间看似很大,实际上很小很小,包括二楼的房间,门窗都是画上去的。”小萝莉说道。 周泽后退了两步, 然后向前一个冲刺,一脚踹在了屏风上。 “砰!” 屏风碎裂, 甚至是这面墙壁都跟着一起坍塌了下去, 前方, 是一个很幽暗的空间, 有几十个衣着年纪不同的人正孤独地站在里头,不停地摇晃着,他们是亡魂,也就是周老板这段时间损失的业绩。 而在亡魂的脚下,零零散散地开着几朵花。 花瓣婀娜, 花蕊诱人, 花香扑鼻, 花枝婷婷。 “这是什么花,怪好看的,以前没见过。 今儿不是520么? 采点回去送人正好,也没算白来,对吧?” 许清朗指着前面的花问道。 然后他没得到回应, 扭过头看向身后, 许清朗发现周泽和小萝莉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额?怎么了?”许清朗疑惑地问道。 小萝莉指了指前面的花,看着许清朗, 开口道: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 这是…………彼岸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民以食为天 彼岸花,盛开在黄泉路边,散发着特殊的幽香,是亡者归途的陪伴,是阴间为数不多的色彩点缀。 它是阴间的独特产物,和“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还不一样,这玩意儿在阳间根本就不能生长。 现在,它被人移栽到了这里,虽然这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特殊的环境,但毕竟还是在阳间。 当然,比起路边的“野花”,周老板更感兴趣的还是前面那一帮自己的“业绩”。 只是,当周泽走过去查看那些亡魂的情况时,发现那些亡魂身体都很稀薄,而且目光呆滞,像是得了癔症一样。 亡魂是有保鲜期的,这个保鲜期不是时间,举个例子,成了厉鬼的亡魂哪怕最后完成了执念,他也只能随风消散,失去了再入地狱获得轮回的机会。 而这里的亡魂虽然没有成为厉鬼,但他们早就失去了神智思维,只剩下了单纯的灵魂体能量团,根本就算不得是亡魂了。 这样子的“鬼”,下地狱地狱也不要,周泽就算强行送他们下去,也不会有半点的业绩。 这让周老板有些牙疼,白花花的业绩就这样给糟蹋了。 小萝莉站在边上,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遍,道: “这也正常,彼岸花本就是吸收亡者之气滋养生长出来的特殊物种,黄泉路边当然可以长,毕竟黄泉路上每时每刻都有那么多的亡者走过,哪怕每个人身上掉落一根头发,也足够滋养那些彼岸花了。 这里不一样,这里长出的几朵彼岸花,全都是靠这几十个亡魂夜以继日的供奉,就像是人形榨汁机一样,他们早就被榨干了。 如果不是这个特殊的空间存在,让他们重新回到阳光底下,肯定瞬间灰飞烟灭。” “是谁在弄这个?”周泽问道。 “我不知道,但能有这种手笔的人或者某个组织,也不是我们能去触碰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上面。” 小萝莉伸手想要拍一拍周泽的肩膀,但她太矮,拍不到,又不像是当初周泽只是她手里的玩具可以让周泽抱起来让自己拍拍,所以显得有些不适应。 周泽伸手,在小萝莉脑袋上摸了摸, 一记摸头杀之后, 小萝莉咬了咬嘴唇, 这个小气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当初对他做的事情给报复回来,并且反复地提醒她双方的地位早就发生了变化。 “说话留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周泽说道。 “这个情况上报给上面,也能获得一定的奖励,这个奖励,会折算进业绩里,总的来说,应该不比把这几十个亡魂送入地狱业绩少。” “早点说嘛。”周泽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不过,很快周泽又想起一件事,道:“那上次蓉城的事儿你们没上报?” 蓉城的那位还活着,还活得活蹦乱跳的,上次还在自己书店里睡了一会儿当着自己面前抖落了一地鬼差证,这就没下文了? “他的事情有点特殊,当时上面对于处理意见也有分歧,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操作指令,是我们自己私下得到的吩咐串联起来的,所以,任务失败了,也就失败了,只要他不继续搞事情,这件事可能就会做冷处理。” 小萝莉说道。 “哦,这样。” 周泽又伸手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不顾小萝莉嘟起的小嘴,甚至还用手指在她小嘴上刮了一下,像是逗弄着自家侄女儿。 不过,老实说,小萝莉也确实是周泽的侄女儿辈分。 “阴司上面也争权夺利,也不是铁板一块?” 周泽原本还以为阴司就像是一台电脑一样呢。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周泽,忽然觉得很想笑,因为她清楚周泽拿着的是谁的鬼差证,那位鬼差证的原主人,当年不就是被地藏王菩萨给坑了,弄得连自己的泰山府衙都丢了,最后落得个极为凄冷的下场。 “你认为人和鬼有多少区别?” 小萝莉没具体地提泰山府君的事儿,有些东西有些布局,来自于大人物的手笔,哪怕泰山府君早就陨落了,但他留下的布置也不是自己这个小小鬼差可以乱加置喙的。 “那我们就走呗,这些彼岸花怎么办,收集起来?”周泽问道。 “送到地狱去,这些东西开在地狱是观赏性花卉,但如果流散到人间会成为比罂粟更加可怕的东西,它对活人的影响更加的恐怖。” 周泽点点头,先走到了原本的位置,指了指脚下的那个刺猬说道: “这算不算是妖物?”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见到妖怪,这一年来,周泽见的基本都是鬼,妖精基本没见到,不过这个妖怪出场够low的,跟小时候看《葫芦娃》时那些妖怪小兵差不多,没什么战斗力。 “这不算妖物,等会儿挖开这个坟你就知道了。”小萝莉摇摇头。 随后,三人一起离开这家青楼,从原路返回,周泽走出去后还是弯腰,而后闭上眼,调整平复自己的状态,等到他再睁开眼时,之前进去的周围挂着灯笼的牌坊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坟头在这里。 许清朗也把自己额头上的符纸摘下,同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显然,贴这个符纸后作用也不少,有点像是感冒发烧。 “老许,你辛苦一下。”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你车里好像有工具,开挖一下吧。” “挖人坟这事儿为什么…………” 许清朗本能地想拒绝,但一看周泽是个病号,小萝莉又拿出了作业本,得嘞,许清朗也不多废话了,从车上拿下一个多功能工兵铲开始挖了起来。 之所以车上有这个,其实也是拿来防身的,放刀具如果遇到安检时会被查收,所以才放了这个,这个时候倒也派上了用场。 实际上也没挖多久,因为里头是中空的,许清朗只是挖了一小会儿,下面就直接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二十多个平房的坑。 “这就是我们之前进的区域吧,其实,那个小镇里只有那家青楼是能进去的,其余的街上的店铺,都是假的,只能看看,根本进不去,就是那家青楼,也就一楼空旷的地方能站站人,但上面用来办事儿的房间也都是画上去的。” 小萝莉在旁边解释道。 坑洞壁面上挂着不少的符纸,还有一张张的皮影贴在那里,不同的形象,但也惟妙惟肖,这些都是在街面上卖艺和吆喝的人,当然,还包括那些小姐姐以及癞头和尚的。 周泽跳下了坑,寻着记忆位置弯下腰拿过铲子开始挖,不一会儿里面就冒出来好几个红通通的东西,像是石榴一样,里面居然还有红色的汁水流淌而出。 这味道,很香。 “这就是彼岸花?”周泽问道。 “对,彼岸花。”小萝莉点头道,“不过是在正常阳间环境下,它就是这个样子。” 许清朗也想凑过来看一看,但那味道刚闻了一点点,他就脸色骤然一变,马上盘膝而坐,嘴里开始念诵着什么东西,一副必须要静心的样子。 再看他脸色瞬间泛红,红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样子,就证明这彼岸花对普通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可怕。 罂粟就算是种在地上,还得经过加工处理才能变成D品呢,而且会经过一系列的转化和运作,但这彼岸花不用,它就放在这儿,普通人闻一点味儿就受不了了。 许清朗还是早有防备,都得这般严阵以待地进行克制。 周泽又扒拉了一下,又找出几颗,并且还找到了一只死刺猬的尸体,这刺猬应该就是自己之前杀的那一只,不过应该早就死了,这都风干成腊肉了。 刺猬尸体上还贴着一张符纸,周泽伸手撕了下来。 “你刚问我这是不是妖怪,我说不是,这只是一种精魅,以动物的尸体上贴阴魂符加持产生的效果,比尸魅还要低级得多。” 周泽点点头,他没选择把这些彼岸花都给烧了,而是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将这些玩意儿全都裹了进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小萝莉皱了皱眉。 “这样吧,我先带着这些东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等着,你们先回去给我找一些密封性好一点的瓶子过来,这东西对我有用。”周泽说道。 “别玩火自焚。”小萝莉脸色凝重地提醒道。 “你知道么,这东西我刚刚只是闻了一下就忽然觉得自己有食欲了,想吃点东西,比什么酸梅汁蓝莓汁好用多了,这玩意儿烧了真的挺可惜了,我自己处理一下当我吃饭前的调味品。” 对于一个早就进入咸鱼生活状态的人来说,睡觉的问题可以抱着白莺莺解决,但吃饭的问题,哪怕是酸梅汁,也真的很难喝啊。 有这玩意儿之后,自己应该就能品尝美食了,周泽觉得不管它到底有多危险,都必须留下来。 “你…………你…………” 一边的许清朗似乎清心咒没办法抵住这味道的迷幻作用, 慢慢地站了起来,指着周泽,满脸泛红,面露春色,像是呵斥又像是在娇chuan道: “你不要…………不要我的…………汁……水…………了么……” 看样子老许真的中毒很深, “给他弄清醒一下,这话听得我真恶心,要吐了。” 周泽指了指小萝莉。 小萝莉上前,舌头伸出来,直接抽在了许清朗的脖子上,许清朗如遭电击,直接昏迷了过去,但哪怕是昏迷过去了,他的身体还是在不停地抽搐着,像是做梦都在做什么事情一样。 解决了许清朗,小萝莉继续沉着脸看着周泽。 “别再提醒警告我了,没用,民以食为天。”周泽显得很霸道。 小萝莉摇摇头, 道: “你做好后,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第两百章 网瘾少女 小萝莉也没去更远的地方,而是直接在附近人家家里找了一个大酒坛子,周泽一开始还担心这个酒坛是否真的能密封,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就到了; 小萝莉从书包里找出一个新的空白作业本,一张张撕下来,示意周泽先把彼岸花放进去,然后她拿着纸,用自己的舌头舔一下沾上口水后再贴上去,足足贴了一圈,然后拍拍手,从车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着,看样子是在补充刚刚消耗的水分。 好吧,周泽是知道小萝莉的舌头能伸得很长很长,但真没想到那长舌头上的口水居然还有这种效果,既然小萝莉说这密封性绝对没问题,周泽也就不再多想。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着车,因为许清朗还昏迷着,整个人横躺在后车座上,还沉浸在某个美好的梦乡里,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当然,这还是小萝莉把他弄晕的结果,如果他现在清醒着,那么天知道会做出什么辣眼睛的事情来。 这玩意儿的效果对于活人来说,真的是超越了世界上所有已认知的精神系药品,而且根本就不再是一个层次级上的东西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周泽倒是很小心翼翼,也幸亏没碰上交警,否则万一再弄个无证驾驶就搞笑了。 先送小萝莉回家,车就开到了王轲所在的小区外面。 小萝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停后她也没急着下车,而是又看了眼周泽脚下的酒坛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很好奇,你之前吃饭是怎么解决的?”周泽问道。 “这就是我们大部分鬼差会找宿体的原因,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而宿主自己进行自己的行为,两个灵魂共存在一具身体内,所以,宿主并不会被影响吃饭和睡觉。” 周泽点点头,他明白了,因为自己是偷渡客,哪怕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鬼差,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早就GG了,所以他既是借住者同时也是现在的主人,自然不能自己沉睡让这具身体的另一个灵魂去吃饭睡觉打豆豆。 “那你也根本不需要这个才对。”周泽问道。 小萝莉瞥了周泽一眼, 很认真地说道: “我也活过。” “我知道。” 所有鬼,生前都是人。 “所以,我也正常生活过,也吃过饭。” “哦,懂了。” “所以,我也会嘴馋,也想在自己清醒时尝试一下吃东西的滋味!” 小萝莉最后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胸脯,气鼓鼓地坐在那里。 “好了,等我做出来后给你留一份,你自己有空到书店里去取。” 周泽伸手又对她来了一记摸头杀。 这一次,小萝莉没反抗。 “替我给你爸问声好。”周泽对小萝莉摆摆手,看着小萝莉走入了小区里,其实,又是很久没再联系王轲了。 上次王轲介绍了那个客户给自己,结果居然是海神的女人,当然,这件事肯定也是和王轲没直接关系的。 所以,周泽发现自己还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之前发小二人自从工作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乃至于相认之后的淡薄,当然,还有林医生那一家,周泽也懒得去多想。 佛说,人需要自省。 周泽笑了笑,自省太无聊了,还是回去早点鼓捣这个玩意儿来得愉悦,一想着之后进食不需要狼吞虎咽也可以慢条斯理了,人生就感到充满希望。 周泽也问过小萝莉既然你可以随时下地狱,为什么不没事做就去地狱采摘一点回来,小萝莉给了自己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黄泉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 你一个小小鬼差跑下去就为了采个彼岸花再跑上来? 嫌命长? 回到了书店,老道正好坐在店门口抽着烟,周泽示意老道过来帮忙把许清朗抬进去。 “哟,这是怎么了。”老道扛起许清朗后问道。 “喝醉了。”周泽回答道。 “喝醉了,但没酒味儿啊?”老道有些茫然,但也没多问,扛着许清朗直接上楼去了。 周泽端着酒坛子也走进了书屋,发现白莺莺不在一楼,他也没让死侍帮自己,而是干脆自己继续搬着酒坛走上了二楼。 用脚推开卧室的门, 恰巧碰到了开门走出的白莺莺, 白莺莺脸色泛红,无比激动,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他娘的吓得周老板差点把手里的酒坛子摔下来, 周老板保证, 如果酒坛子破了, 里面的彼岸花也毁了的话, 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面前的女僵尸插一百遍啊一百遍! “啊啊啊啊!!!!” 白莺莺见周泽回来了, 激动地冲上来直接搂着周泽然后在周泽脸上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我们是冠军,老板! RNG夺冠了!!!!” 白莺莺高兴得像是一个一百斤的傻孢子。 “吃鸡游戏?”周泽试探性地问道。 实在是周老板上辈子当外科医生,忙得要死,有空余时间也是在研究最新的医疗器械和经典病例,为了往上爬实现人生理想像是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鞭挞着自己,哪有功夫玩儿游戏。 这辈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更是懂得了慵懒慢节奏生活的真谛,也没什么心思去玩游戏。 所以对什么冠军, 对RNG什么的, 周老板是真的一头雾水。 “是英雄联盟,就是撸啊撸。”白莺莺解释道。 “哦,你高兴就好。” 周泽示意白莺莺让让,早知道还不如叫死侍帮忙了,这个网瘾少女现在怎么感觉这么的不靠谱? 但再看着此时一头白发的白莺莺在那里兴高采烈, 周泽忽然又觉得就这样溺爱地看着她开心好像也是一种幸福。 兴许是身体本就虚弱没完全复原还打了架的缘故,这一觉,周泽睡得时间挺长的,一直快到中午才醒来,白莺莺照例是等着老板醒了才跟着一起下床。 周泽洗漱好下了楼,准备叫老道拿钱去买点实验设备或者叫密封器具,他要把彼岸花榨汁保存,再放进酒坛子里就不合适了。 老道正在招呼着客人,许清朗这货还没醒来,白莺莺得跟着周泽一起下楼,死侍只知道往角落里一坐就一动不动,所以只能老道负责接客。 老道居然也能似模似样地调出了咖啡和鸡尾酒,至少是把客人给应付过去了。 周泽微微皱眉,因为自己喜欢坐的靠窗的位置居然被两个年轻女孩给占了。 这让周泽重新想起了许清朗的提议,把最低消费改成一千块起,这样就能避免很多活人进来消费了。 当然了,人家既然来了就是客人,周泽只能重新选了一个沙发靠了下去,同时对老道吩咐了几句,老道应了声好就出去采购东西去了。 周老板继续拿起报纸喝着茶进入咸鱼状态。 书店里有一点点吵,因为有两桌客人,一桌是那一对女孩,另一桌则是两个少妇,少妇那边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在书店里跑来跑去,有些喧闹。 两个孩子居然还跑到死侍所坐的位置,男孩还指着死侍给身边的女孩介绍这是哪个超级英雄他有怎样的特殊能力,大概真的是把一动不动的死侍当作雕塑了,毕竟死侍又没呼吸也没心跳。 说话声音有点大,大到周泽都有些想命令死侍摘下面具让这俩小孩满足一下愿望。 想想, 还是算了, 也没必要跟孩子置气。 周泽干脆拿出手机随便刷新着新闻。 这时候,两个孩子的母亲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孩子的吵闹,站起身喊自己的孩子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别人,俩小孩倒是挺听话的,还真的不说话了,开始找漫画书看。 “哥哥,到这里来,我这里有哆啦A梦。”小女孩拿着漫画书对男孩小声地喊道。 男孩闻言,从另一头马上小跑着过来。 却在此时, 原本霸占着周泽靠窗晒太阳位置的两个女孩之中的一个在男孩经过她身边时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腿, 男孩直接被绊倒, “啪!” 一声响, 男孩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摔得不轻,尤其是鼻尖碰地,直接流血了。 “呜呜呜…………” 男孩坐在地上直接哭了起来,带着委屈和害怕的目光看向身边衣着鲜丽的小姐姐。 “呀,小朋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疼了没有,姐姐看看。” 刚刚伸脚故意绊倒男孩的女孩马上关心地站起身,把小男孩搀扶起来。 小男孩的母亲听到哭上马上扭过头看向这里,跑过来抱起自家的孩子, “哟,流血了,我叫你别瞎闹你不听,看这下摔得,都流血了。” 母亲开始教训自己的儿子。 小男孩伸手,一边哭一边想要指们面前的姐姐,他知道是她绊倒了自己。 “小孩子嘛,跌个跟头摔个跟头也是常有的事儿,快去带小朋友去医院吧。”女孩和她的朋友马上凑过来安慰道。 男孩的母亲之前只顾着和自己的闺蜜聊天,也没看见摔倒时的画面,当下对女孩点点头:“谢谢啊,我去医院。” 说着, 母亲马上让自己的闺蜜带着她的女儿一起走出了书店。 小男孩被妈妈抱着,走出书店时还忍不住瞅着那个故意绊倒自己的姐姐。 等孩子和母亲们都离开了, 两个女孩又都坐回了沙发上。 那个伸腿的女孩叹了口气,笑道: “真是吵死了,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这些熊孩子最讨厌了。” “呵呵,你刚伸脚真快。” “是嘛,看着熊孩子倒霉我就开心,尤其他还摔破了,流鼻血了,我就觉得很过瘾,呵呵。” “我也是我也是,那俩孩子真是吵死了呢,没摔死真可惜了。” “哈哈,你好毒啊。” 第两百零一章 天大的误会 周泽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同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死侍站了起来,拿起自己身边的一条抹布,主动走到了两个女孩所坐的位置旁,弯下腰,开始擦拭那个小男孩滴落下来的血迹。 死侍在书店里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不需要工资,不需要包食宿,不会抱怨,不会抗议,不会多嘴,只知道埋头苦干。 “天呐,他居然是活人。”一个女孩惊呼道。 要知道她们之前也注意到了这个死侍,但因为死侍一直一动不动,所以她们和那俩孩子都以为这只是书店摆放出来的一个类人模型雕塑。 死侍很敬业地打扫好了卫生,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却伸手示意他先不要动。 而这时,两个女生也不知道是调皮还是兴趣爱好使然,主动凑上来要和死侍合影一个负责拍照另一个则是负责上去陪着死侍摆poss。 或许,在她们看来,这算是书店为了做推广请来的演员吧。 周老板点了一根烟,就这样看着那俩女孩和死侍不停地合影,其中一个女孩有些兴奋过度,问死侍可不可以摘下面具再合影一张。 死侍没动,看向周泽,他在等待周泽的命令。 “看来你们老板很严格啊,这天怎么热还让你一直包满全身的衣服。”一个女孩替死侍鸣不平。 “老板,让他脱下面具和我们合个影嘛,万一是个帅哥呢。”另一个女孩来求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死侍可以摘下面套。 然后死侍摘下了面套, 紧接着,是长达几秒的死寂, 随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女孩吓得疯狂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店,其中那个伸脚绊倒过小男孩的女孩在经过玻璃门时还被门给撞了一下,脸上也出了血。 这一撞,把边上的周泽看得都觉得有些牙酸,估计得撞破相了。 死侍有些茫然,但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上次被鬼武士给一刀劈中,自面部往下都出现了一条巨大的伤疤,让本就很恐怖的他变得更加的恐怖。 与其说他现在是一个“人”,其实更不如说是一条类人形态的蠕虫。 周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留着他,留着他打扫卫生?省去一个清洁工的开支? 当然,也肯定不是什么“父子情深”这类的屁话。 或许,是觉得可惜了吧。 神父生前不管他再不是个东西,但你看看他搞过的事情,真的很能搞事啊! 而且死后居然还能重新站起来,这种东西,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用,但你真的说要当垃圾一样丢掉,还挺可惜的。 “戴上去吧。” 周泽说道。 不光那俩女孩,就是见惯了世面的周老板,都觉得有些辣眼睛。 死侍点点头,把面罩重新戴了回去。 周泽下意识地抖了抖烟灰, 见死侍又拿着抹布要走过来,当下很不好意思地用鞋底在地上踩了踩,同时吩咐道: “去柜台那两张冥币去门口烧一下。” ………… 老道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得很多,他这辈子,其实就是在混,没混出一个家庭,也没混出一个子女,按照中国传统价值观来判定一个人的成败,老道无疑是一个典型的失败例子。 但他自己只求过得潇潇洒洒,自己开心就好,反正人死后都得黄泉路上走一遭,奈何桥上跳一跳,也因此,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地随性一点吧。 通城他来了也半年多了,但也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 其实,按照周泽的意思,他是想要弄一套医院或者一些高中化学实验室的那种基础研究设备的,他需要对彼岸花进行粗糙的提纯和包装,弄成方便携带和吸食的式样。 老道不知道周泽具体要做什么,他只知道把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给尽量圆满地完成。 离开书店之后,他拿起了电话,给自己一个在通城结交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自己想要一套提纯的实验室仪器,问他能不能弄到手。 那个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了声“好”。 二人约定在南大街的一家咖啡馆先碰头见面,老道坐进去之后觉得自己有些傻,早知道就约在书店见面了,这里和书店就隔着一条街,结果白花了咖啡钱。 那个人来了,一脸络腮胡子,他算是老道的一个表亲,老道当初去慰问一个失足妇女刚从卷帘门里出来时,他正站在门口等着。 老道和他分了一根烟,二人点点头,然后他对老道说了声谢谢,说是帮他先把道儿给弄润滑了,他也方便了。 后来有一次,老道又去了,不过等卷帘门打开时,走出来的却是他。 有了两次经历,这就算是表亲了,二人还加了微信,还一起出去吃了顿烧烤,老道知道他是做走私的,其实也就是一个小混混,不过年纪大了。 “哟,这脸色挺难看的啊。”老道有些关切地问道,“下次少去点,多养养身子,你身子要是垮了,她们得去依靠谁?” 络腮胡子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道: “那个东西,你要来做什么?” “我老大打算拿来给什么东西做提纯吧,反正他弄的那些东西普通人是不能碰的,碰了就会出现大问题。” 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那东西,霸道么?”络腮胡子问道。 “霸道?” 老道想了想,昨天许清朗是被自己扛着回房间的,虽然老板说他是喝醉了酒,但老道能分辨出明显不是,当即道: “霸道得很,反正睡在床上都很爽很嗨,娘的,看得都吓人啊。” 络腮胡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道:“那你们做出来后,主要流出到哪里?” “流出?” 老道想了想,老板弄出来的东西,估计普通人也用不了,可能也就是小萝莉或者梁老板那边可以流通吧,回答道: “也就在他们自己圈子那边流通吧。” “原有市场是么?” “啥?” “我问的是,只是在通城流通?” 老道想到好像梁老板在上海,补充道: “可能也送去上海吧。” “还流通到上海?”络腮胡子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紧张。 “喂,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说着, 络腮胡子伸手,把自己耳朵里的一个小耳机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然后双手合什,歉然道: “对不住了兄弟,我刚因为走私被警察抓住了。” “这…………” 老道一脸懵逼, 这, 不是, 不对,这…… 就在这时, 旁边的一桌咖啡店顾客站起身,一个人按住了那个络腮胡子,另外两个人分别按住了老道的肩膀,把老道压住了坐在沙发上。 “老实点!” 老道一脸地委屈, 有误会啊, 警察同志! “这是我的证件,我们现在怀疑你和D品制作和贩卖有关,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外面又走进来好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拿出证件在老道面前晃了晃。 ………… “老板,老道呢?”白莺莺洗漱好走出来问周泽。 “帮我出去买点东西,昨天弄回来的彼岸花我要加工一下。”周泽回答道,“这货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把东西买回来。” 白莺莺点点头,但紧接着,白莺莺目光顿时一变,马上走到老板身前,道: “老板,外面好多人的眼睛盯着我们这里。” “啥?”周老板还没从咸鱼看报状态中清醒过来。 “那边的几个行人,还有坐在台阶那边看报纸的玩手机的,站台那边等车的两个女人,他们都在盯着我们这里。” 白莺莺很坚决地说道。 周老板站起身,走到书店门口看了看。 他是不会怀疑白莺莺的判断力的,在这方面,她其实比自己强,毕竟自己没开无双时,和普通人的差别真的没多大。 也就在这时,许清朗摇摇晃晃地走下了楼,穿着睡衣,松松垮垮的,一边伸手捶着脑袋一边抱怨着: “头疼死了。” “你昨晚做梦很爽么?”周泽回过头调侃道。 “那彼岸花真的不能碰。”许清朗摇摇头说道,“比喝醉了酒还难受。” 书店对面的一栋大厦三楼靠窗位置,一名正在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的侦查员马上通过耳麦向上传递消息: “报告,书店里还有一个女人,已经下了楼,怀疑和嫌疑人店主有非正当关系。” 就在这时, 刚放了学的小萝莉从公交车上下来,背着个大书包,走向了书店。 她心情不错,还哼着歌,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一想到周泽做好那个东西之后,自己今晚就能拿点回去吃夜宵了,就觉得很美好,她早就嘴馋了,想重新体验一下吃东西的快感。 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而且破天荒地第一次对周泽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 “捕头,那东西做好没有啊?” 远处的侦查员再度报告: “报告,请求延缓强入计划; 有一个女童进入了书店,怀疑可能会被嫌疑人当作人质。” 第两百零二章 犯罪嫌疑人周泽 “所以,你是打算怎么处理,器具到现在都没买到?” “老道还没回来。” “那个老东西怎么怎么磨叽,你不早点说,我去帮你弄一套来。”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买不到还不能偷么? 反正又不是什么高尖端仪器,周老板又不是要在这里搞生化研究,从高中化学实验室里拿点东西出来也就够用了。 “所以,你是打算制作成类似胶囊的样子?”小萝莉指了指周泽画出来的设计稿说道,“你会做么?” “难度不大,重要的是先提纯,然后再压缩,最好能弄出结晶来,不然我们也不方便带出去和使用,而且要剔除对身边普通人的影响。” 小萝莉点点头,反正她是有些不明觉厉,但既然周泽拍胸脯保证这个不算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只要设备到了他自己能做成,她也就心甘情愿地再等等了。 “那我走了,真失望,原本以为今天能出去吃夜宵的。” “我那儿有酸梅汁,你可以将就一下。” “你那是为了进食而进食,根本就享受不到食物的美味,我没兴趣,还不如沉睡让王蕊自己去吃饭睡觉来得轻松。” 一大一小两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然后, 周泽愣住了, 因为一楼有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居然都坐着客人。 周泽指天发誓, 开业至今, 他家书店的上座率从来没这么高过! 难道通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一下子飞跃了起来,一百块的最低消费真的过时了? 不过,很快,周泽和小萝莉就一起停住了脚步。 在座的客人里,有那么两三个给了周泽和小萝莉带来了些许的压力,仿佛那两个人身上带着点看不见的光,总之有点刺眼。 要么,这群人是亡命之徒,或者是混堂口的那种,而且见过打打杀杀阵仗且亲自参与过的,要么,就应该是警察。 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周老板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值得这帮社会人特意跑到这里来坐着,而且看他们一个个假装在喝东西看书实际上一直注意留意四周情况的神情,是什么职业,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犯事了?”小萝莉低声问周泽。 “没有啊。”周泽小声的回应。 周老板自认为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至于引来警察上门才对,就算偶尔有点擦边球,他也会让人在书店门口烧冥钞,麻烦也就过去了。 难道是自己上午吓跑的那两个女孩有什么大背景? 想想又觉得说不通,一来那俩女的不见得有勇气来报复自己,二来,就算是报复也没必要搞这种阵仗吧?再者,之后他也让死侍烧纸钱了。 周老板一向最不喜欢麻烦的。 “你去楼上,带着酒坛先离开。”周泽说道。 小萝莉点点头,转身直接上了楼。 周泽又对一边呆坐的死侍一个眼神,示意他也上去跟着小萝莉离开。 白莺莺还在那里招呼着众人茶水和饮料,周泽走过去,还是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半躺下来,拿起桌上的报纸,随意地翻阅着。 白莺莺端着咖啡走到了周泽跟前。 “上楼去,然后离开。”周泽出声道。 “他们是…………”白莺莺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之前她就说过外面有人在盯着这里,现在人家堂而皇之地装作顾客进店了。 白莺莺的身份是许清朗帮忙办理的,这个身份经不起查证。 等到白莺莺也上了楼,周泽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其实,对于周泽来说,书店里见不得光的,反而是人。 比如白莺莺的身份,你总不能和警察解释这是清朝咸丰年间的人? 又或者是死侍,只要扒开他的外套,怎么去解释? 周泽原本还担心自己让白莺莺他们先走会不会引起在座阿sir们的警觉,但很显然周泽想多了,且恰恰相反的是,小萝莉和白莺莺的上楼,反而让阿sir们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是周泽能挟持的人质不在身边了。 许清朗给最后一桌送上鸡尾酒,经过周泽身边时,有些好奇地给周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周泽耸了耸肩, 问你个鬼啊, 我也不知道。 但周老板马上想到了什么,提醒许清朗道: “先让他们买单。” 许清朗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难得进来这么多的冤大头,先把账结了再说,最重要的是,万一待会儿这帮阿sir们忽然来个变身,像康熙微服一样,到时候再收钱就不方便了。 老许去收钱了,一桌一桌地收。 警察们居然还真的给了钱,应该是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要收钱的时候显露身份。 等到许清朗把钱收完了,收入了吧台抽屉里。 周泽长舒一口气, 钱收上来就好, 接下来, 就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但等啊等的,这帮警察们还是继续闷头喝自己的咖啡或者饮料,没人站起身走到周泽面前表露身份。 这让周老板有些无奈,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呀。 周老板站起身,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哪怕是这个时候,屋子里的警察们依旧没站起身。 到底搞什么? 周泽一头雾水了,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就在这时,书店门两侧两个路人忽然冲了上来,一人一只手压住了周泽的肩膀,想要把周泽给控制住。 周泽刺激之下,差点没控制住把铠甲或者指甲弄出来,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心情,配合两个便衣的动作甚至主动双手放在身后让对方给自己戴上手铐。 两个便衣还愣了一下,入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 这次还真不是周老板怂,关键他得弄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啥事儿吧?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多警察来自家店里做客,周老板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你涉嫌参与制毒贩D的犯罪行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将带你回警局接受调查。” 一名中年警察走到周泽面前对着周泽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制毒? 贩D? 周老板一脸懵逼。 周老板被送上了警察,里面的许清朗也被控制起来送入了警车,白莺莺和小萝莉包括死侍则没有被发现,可能警察也没把他们当作怀疑对象。 等到了警局,审讯室里先走了一遍,警方问的问题让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亲自开作坊做D品? 不光是在通城流通,还准备打入上海市场?甚至还要借助上海为跳板,继续辐射出去? 周老板都想扪心自问: 自己有那么勤快么? 警方看样子应该也在搜查自己的书店,审讯中途有人打电话过来给审讯的警察,审讯的警察又特意问了周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周泽的卧室里放着一个冰柜。 而且那种冰柜,一看就是给死人用的,和太平间里出租的是同一种款式。 周泽说夏天到了,空调不给力,用这玩意儿制冷。 审讯的警察用力敲了敲桌子,呵斥周泽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好好配合审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老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估计如果说自己如果没有那个高中女生(白莺莺)陪着一起睡的话就只能躺冰柜里才能睡着的话,这位警官会更认为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甚至是主动戏弄警方吧? 审讯结束后,周泽被送入了看守所,也就是警局自备的一个暂时看押的地方,警方好像有一个多少小时的拘留时间,如果没有具体的证据的话,周老板到了时间后就能出去。 总之, 这一天都过得挺奇怪的,平白无故地就被当作是D品分子,当然,周泽心里也有一些庆幸,那天那位外卖小哥摔倒在自己门口,自己收了钱,但还是把那一袋子蓝色药丸给冲入马桶里了,没有留着,不然如果被搜找出来,真的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当然,那次是因为自己烧的冥钞,按理说,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出什么麻烦。所以,周泽还是在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守所很小,周泽暂时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老板,老板,你也进来啦!” 周泽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了对面栏杆里老道的声音。 周泽循声看过去,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老道的一张脸都快褶皱成一张菊花了,道: “老板,我也是倒霉死了,去帮你买设备器具去的,结果那货是个走私的,刚被警察抓着了,我去买那个东西,然后形容了一下,人家就觉得我是在准备制毒。 然后把我抓了过来,不停地问我具体流程,我解释说这是一个误会,他们也不相信。还问我给谁买的设备,我只能说是你了,他们还不让我给外面打电话通知你。” 周泽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锅得落到老道头上。 “那些东西,你去学校或者找实验室商店买不就可以了么,你找什么走私商人。” “额,我这不是寻思着买点好的器具给老板你用么,老板你昨天带来的那个贫道也看出来了,应该很珍贵,是好货,你又那么看重,贫道当然得选好一点的设备给您啊。” “我谢谢你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老道好奇心也上来了,他也没当一回事儿,反正清者自清,误会总会消除的。 “我让林可转移了,那东西不能流落出去,否则会出大麻烦。” 无论如何,彼岸花都不能被普通人得到,不然会酿出巨大的灾祸。 “来自地下?”老道伸手指了指下面。 周泽点点头。 “哦,贫道懂了。”老道恍然,原来是来自地狱的东西。 “等等吧,估计没多久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了。”周泽说道。 “嗯,等出去后我直接去学校帮老板你买设备,你再继续制作吧。”老道说道。 ………… 监控室内, 画面和声音同步传送到了这里, 好几名警察站在这里看着和听着。 “孙局,还是你有办法,果然,把两个犯罪嫌疑人关在一起,他们肯定会说出一些线索来的,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串供呢。”一名警员说道。 其中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警察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的愠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 “你们是怎么做的工作! 收网前居然能让犯罪嫌疑人把D品转移出去,现在那家书店的搜索结果出来没有,是不是什么都没证据都没找到? 还有,我们通城居然有地下渠道可以给犯罪分子提供制毒的原材料,我们却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这是我们通城警界的耻辱! 另外,你们刚刚听到了没有,嫌疑人是吃定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还想着等拘留时间结束后回去继续制毒呢! 给我查, 给我狠狠地查, 给我查一个水落石出!” 第两百零三章 看守所惊魂夜 对于自己在警察叔叔那边的误会到底已经累积到多深,周老板没有这个自觉,他也没什么反侦察的技能意识,上辈子清清白白走出孤儿院像是劳模一样打拼自己的人生,一辈子也没进过看守所,这辈子倒是进了两次了,上一次是自己刚刚借尸还魂时,还是林医生过来领走的自己。 记得当时自己还跟旁边的一个家伙聊那个女的长得可以啊,如何如何…… 等警察带着林医生走到周泽面前说了句你媳妇儿来领你走时, 周泽是直接一脸懵逼。 在台板上坐了下来,下面有些凉,不过周泽也不怕冷,这时候周泽注意到了,好像只有老道和自己是被关在一起的,老许没被看押在这里。 这也真是一个无妄之灾,起因和经过都带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喜剧效果。 这会儿,看守所门被打开了,两个警察推着餐车进来,里面被看押的人一人一份盒饭,还有一瓶矿泉水。 盒饭质量还不错,两荤两素,警察叔叔还问饭够不够,不够这里还有单独的白米饭可以加。 老道特有要了两份盒饭,坐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 周泽打开了盒饭,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肉块,实在是没胃口。 彼岸花做的那东西还没做出来,酸梅汁什么的也没带,这种情况下让周泽进食,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一边的警察注意到这一幕,面色有些不喜道:“这么挑?” 周泽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下了筷子,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老道本想找老板聊聊天,怕老板无聊,但见老板没啥聊天的兴致,他就干脆靠着栏杆开始打起了呼噜。 以老道的人生经历,进看守所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里头吃好喝好还能睡得踏实。 这里的老哥说话又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 周老板则是靠在墙壁边上坐着,发着呆,也没抑郁,更没有彷徨,纯粹是把书店里的沙发换了个位置,就当是换一种咸鱼体验。 但不管再怎么咸鱼,到了晚上时,周老板也坐不住了,他这段日子作息一直很规律,这个点儿是应该睡觉的,但没有白莺莺在旁边又没有冰柜在这里,他睡不着。 远处的两个警察已经换班了,新来的俩警察一个在不停地巡视一个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书。 老道还在那里呼呼大睡,似乎比自己家里睡得还香。 周泽忽然想到了基督山伯爵,记得故事里基督山伯爵好像是靠挖地道出狱的,自己身边虽然没什么工具,但好像自己的指甲也可以挖? 但与其挖地道还不如自己直接用指甲把锁给撬开? 然后那两个警察,自己好像也能………… 自己的盔甲能防子弹的吧? 周老板正在思维放空的时候, 耳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哗啦啦…………”的摩擦声。 这声音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响,有点清脆,也有点沉闷。 周泽有些意外,这年头还带脚镣的? 应该不至于吧。 看向门口的位置,发现也没有人被押送进来,但那“哗啦啦”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且越来越近了。 而那两个警察,包括老道在内的其他狱友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周泽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他明白了,这声音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得到。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其实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但周泽有些奇怪的是,警局这种地方居然也能有那种东西? 中学政治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警察是国家法律赋予武装性质的国家暴力机关,是国家机器,神鬼莫犯。 这也是周泽不愿意起冲突心甘情愿地被抓紧来审问查明情况的原因,一来是他不愿意毁掉自己之前的书店生活,二来,和警察起直接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哪怕他是鬼差。 也因此,对于这里居然也会出现脏东西这件事,周泽觉得有些意外。 “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远及近,但一直没有真正的出现,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买票进脱衣舞听的初哥儿,心焦地等待着台上表演的演员赶紧把最重要的两件衣服脱掉。 但它就是让你心痒,让你只是在外面蹭蹭,就是不把你放进去,故意抓挠你的心。 周老板这会儿真的有点冲动直接扳断锁扣推开门去过道那边瞅瞅了,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大能在这里搞事情。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看着双手抓着栏杆看向出口位置的周泽,叹了口气,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也就能出去了,至少能求个心安不是?” 周泽根本就没理他,继续看着出口那边。 “喂,跟你说话呢,你年纪也不大吧,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周泽。 周泽这次回过头了,看着这位警察大叔。 “大哥,你真的不适合做政治教育工作。” “嘿,没事,咱们随便聊聊。” 警察居然直接席地而坐,和周泽隔着栏杆坐着,像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但是周老板的注意力基本都被过道那边锁链的声音吸引着,这时候也没心思招待这位啊。 而且这大叔很不实诚,换班时周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浩然正气,尤其是他警帽上的国徽,在周泽眼里像是真的在发光一样。 这种警察会沦落到当看守? 周泽没天真地认为警局里随便选一个看守出来都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喂,跟你交个底儿,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结婚了,你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这次事情我们没通知你的妻子; 你也可能是被蒙蔽着的,事实上你们这种制毒的人,很多都是贩D组织下面的工具,真的没必要给他们顶雷的,只要你能把你知道的线索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你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们真的弄错了,我没制毒,更没有碰这玩意儿,这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我只是想要买一套简单的设备自己做橘子晶泡水喝而已。” “你别这么抗拒,也别急着否认,你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位大叔还在循循善诱。 可能,在他看来,周泽年纪不大,履历也很简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他不可能知道,周老板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先不说他没做那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就算是做了,以周老板的心性岂能这么容易被你三言两语的突破? “你想想,这次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了,证据,迟早会找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吧? 再说了,D品给人的危害你也清楚,做这么多缺德的时候,就不怕下地狱?” “…………”周泽。 “咱就是随便聊聊,反正又不是审讯,也不会有录音,我说话也能方便一些。”警察咳嗽了一声。 “跟您说实话吧。”周泽无奈道。 “你说,我听着。”警察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那边看监控的同僚注意,同时他也在洗耳恭听。 “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们查了我的履历,应该知道我老婆家很有钱,还有,我书店里的那个姓许的员工你们也抓了,你们可以去查查,他名下有二十几套房。 这年头,做实体做创新或者无论做什么,哪里有做房地产来得赚钱快和稳当? 就是那边穿着道袍的那货,他一个人就资助了上百个山区里的学生,开一场直播收入都小几十万了。 我们吃饱了撑的,这么有钱的情况下还跑去制毒贩卖?” 周泽觉得自己这话已经很掏心窝子了。 意思也很明白了, 哥几个不缺钱, 哪怕最没钱的周老板,如果舍下脸去拍自己丈人的马屁,也能弄到钱,或者更简单一点,从白莺莺那里糊弄点陪葬品出来当古玩卖也能衣食无忧了。 “唔…………” 警察显然是调查了这几个人的情况的, 此时, 听了周泽的话,他也点点头,示意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你看,对吧,我们都有钱,也不缺钱,怎么可能会闲得蛋疼跑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嫌日子过得不够舒坦么? 逻辑说不通啊。” 警察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神色,道: “这其实不能算是最严格的逻辑,尤其是在你身上。” “什么?” “比如…………你开在南大家的那家书店,一直在亏钱吧?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个,来重新确定你的动机。 比如, 一个会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的人, 他去制毒贩D好像也能说得通啊, 因为可能你的出发点以及最原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可能只是出于刺激,出于好玩…… 你说对吧?” “…………”周泽。 第两百零四章 追尾! 周泽忽然觉得这位警察叔叔说得好有道理, 逻辑通顺, 条理清晰, 举例恰当, 难以反驳; 妈的, 弄得周老板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贩毒了? 要不然自己开这一家书店干啥? 当初租了许家在南大街的铺子之后, 干嘛还要开书店呢? 难道就因为徐乐那个傻子开了书店我也要开书店? 我可以开“魔指天堂”,可以开碧水蓝天,可以开天上人间啊。 “你看,我说得很对吧。” 警察叔叔见周泽这个神情,以为是被自己触动到了,所以继续趁热打铁道: “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思维,毕竟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小时候条件还是很艰苦的,吃饭倒是能吃得起,但想顿顿吃肉,难,所以我那时候就想着能顿顿吃肉就好了。 不像是你们,这一代起来时,生活条件好了太多,所以就想着搞点事情做做。 但………………” 这位警察还在做着思想工作, 周泽却忽然听到了一声近在咫尺的“哗啦啦”声音。 猛地站起身,周泽目光环视四周,但只听得到声音,却根本“看”不见什么。 这不可能, 这根本就不可能! 还有自己“见”不到的鬼? 一个鬼差见不到鬼,就像是理发师只给光头理发一样,这不是胡扯么? 这位苦口婆心的警察叔叔一看周泽忽然站起来,以为是被自己说动了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坦白了,当下也是一阵激动,马上跟着一起站起来,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却看见周泽在栏杆里开始不停地来回走。 “哗啦啦…………哗啦啦…………” “喂,你没问题吧?”警察叔叔愣了一下,他开始怀疑周泽是不是毒瘾犯了,之前尿检不是没问题么? 但实际上,周泽是顺着锁链的声音不停地换着自己的位置。 那个锁链拖地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的栏杆外,他就在这里行走着! 最后,锁链的声音“走”向了出口位置。 周泽马上走到锁扣的位置,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那里。 但周泽还是克制住了,没有选择以自己的力量强行开锁出去,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 业绩啊, 就在自己面前逛了一圈, 又走了! 就像是一个美女脱光了衣服在你面前秀了一个小时的舞蹈,然后说一句“不好意思来亲戚了”然后就离开了,留下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你没问题吧?你不用装疯卖傻的,我没从你的资料里看见有什么精神病史!”警察叔叔以为周泽要耍什么花招。 “你妈…………” 周泽差点脱口而出,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 “你妈妈身体还好吧?” “…………”警察叔叔。 “你再好好想想,现在坦白,算你自首,真的,还能酌情立功。”警察叔叔拿出自己的证件,道:“我叫张燕丰,想通了马上告诉我。” 中年警察叹了口气,先去那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有些无奈地转身离开了看守所。 周泽站在原地,没有人注意到,在铁栏杆内侧,已经被周泽用指甲划出了一道道的“沟壑”。 随即, 周泽干脆坐了回去。 “老板,你受委屈啦。” 对面的老道在那位警察叔叔开始政治教育时就醒了,这时候看周泽的反应,以为自家老板是想出去了。 周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道, 这堆破事儿归根究底还是老道引起的,自己平时做事手脚都很干净,再小的事儿只要可能会遇到麻烦都会去烧一下冥钞。 这次倒好, 老道给自己整了一个大的。 “老板,明天我们就出去了,我们啥也没干,警方也调查不出什么,你要控鸡住你叽叽啊。” 老道还真担心老板直接开锁冲出警局, 这也就意味着书店和大家的人生都一起毁了。 “睡你的觉。” 周泽懒得再说什么,背靠着栏杆,然后又问道: “对了,老道,你在警局有认识的人么?” “啥?”老道懵了一下,“老板,你也喜欢上这里了?贫道跟你讲啊,这通城看守所的伙食其实算好的,蓉城的也不错,毕竟也是大城市,最蛋疼的就是一些小地方警局的看守所,那伙食就没这里合口味了…………” “你还是闭嘴吧。” 周泽本想等这次事情结束自己出去后再找个机会回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锁链声音的主人,但老道明显想岔了。 “广州的看守所最不好受,你也知道的,广州天气潮,啧啧,那个地方的看守所待着真难受…………” “你再不闭嘴,我就开锁出来把你先掐死。” “…………”老道。 老道马上闭嘴开始从心了。 周泽注意听着,反正他也睡不了觉,但可惜的是,一直到天亮时,那个锁链的声音都没有再出现过。 到上午时,几个警察走过来,开了锁,示意周泽可以出来了。 周泽和老道又被带入到了审讯室,不过这一次倒是没问什么,签个字,做个说明,然后就示意周泽可以走了。 看守所一夜游结束, 周泽走出来时,许清朗和老道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他们的速度比周泽快一些。 许清朗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刚出去买的,新开封的。 周泽接过烟,没急着走,而是在警局门口的花圃边坐了下来。 “应该是没找到什么证据,所以只能把我们先放出来了。”许清朗笑着说道。 “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们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周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呵呵,咱书店见不得人的事儿还少么?”许清朗反问道。 “我打车?”老道拿出了手机准备打车。 既然从里面出来了,自然是早点回书店,老道没有担心书店的生意,反正书店的生意一直是那个鸟样,他担心的是自己的那只猴砸。 猴子很聪明,只要有客人在店里它就绝对不会露头。 昨天警察便衣进来时,自然也就没有发现猴子,如果被发现了,哪怕周老板没制毒,也得出问题,毕竟那只猴子品种还挺高级,属于国家保护动物。 “等等。” 周泽抖了抖烟灰,回头又看了一眼警局。 昨天锁链声音的事儿,周泽还没弄明白,这件事儿让他心里有点痒痒的。 警局,可是连周泽这个鬼差都不是很愿意进去的地方啊,也因此,周泽有种预感,昨天自己所遇到的,可能是一条大鱼。 “怎的,老周,有点留恋舍不得走了?”许清朗调侃道。 “先回去吧。”周泽说道。 老道打了车,很快一辆快车就停了下来,三人一起上了车。 周泽和许清朗坐在后面,老道坐在副驾驶位置。 “你们是警察么?”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嫌疑犯。” 老道直言不讳。 “…………”司机。 “喂,你手别抖啊,嫌疑犯只是有嫌疑知道不? 虽然贫道看法制节目时看那些罪犯都被叫犯罪嫌疑人嫌疑犯的也觉得挺绕口的,直接叫罪犯多好啊,现在想想还挺合适,我们仨就是那种警察想抓但证据不足没抓的成的,懂不?” 老道解释着。 但司机的手却更抖了。 “哪怕是行凶过程中被当场抓获,只要尚未经过人民法院判决定罪,仍然成为犯罪嫌疑,懂么?”许清朗给老道科普着。 “哟,懂了,你是专家。”老道呵呵道。 司机的脸皮开始抽搐了。 实在不是司机胆小,但他娘的这两个一唱一和,实在是太给人心理压力了。 “对了,老板,那设备我下午去给你弄去?警方那边可还是在盯着呢,万一他们又以制毒的名义把我们又抓回去问话,忒麻烦了。” “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弄。”周泽也是怕这个麻烦了,所以打算带着酒坛出去找个实验室制取一下。 “行,是该转移地方了,估计咱店门口这阵子还得有便衣盯着。”许清朗说道。 司机咽了口唾沫,他真的很想中途停车把这三个人给放下去,但他还有点不敢。 恍惚之中,前面的那辆奥迪车忽然急刹车,司机一个疏忽,没来得及踩刹车,直接怼了上去。 “砰!” 两辆车追尾了。 其实,碰到那种路上喜欢没事做玩儿急停的车主真的很蛋疼,但一般来说,追尾的话大部分都是后车的责任,因为科目一里就说过,要保持安全车距,但话又说回来,以中国现在大部分的城市道路拥堵情况,保持严格意义上的安全车距很多时候也不怎么现实。 “你这怎么开车的啊!”老道怒了,刚从看守所出来就碰到车祸,这晦气啊。 这时候, 前面那辆奥迪车车门打开了。 老道有些幸灾乐祸道,“得嘞,车主要来找你麻烦了。”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男性车主下车后不是跑到这里来找麻烦,而是直接朝着前面狂奔而走,简直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让车里的四个人都有些诧异,司机坐在车里打了交警电话,不管怎么样,先让交警来处理一下。 老道则是先打开的车门下了车,走到前面看了看。 这时候,前面那辆被追尾的车后车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身上绑着绳子的女人从车里摔了出来。 “哟,老妹儿,玩cosplay呢?” 老道在旁边看着说道。 女孩很是冷静地坐在地上,开始自己挣脱绳子,等到把绳子挣脱开后,她又伸手把自己嘴里塞着的布条给取了下来。 “我在停车场被人偷了车,还被绑架了,刚刚因为车子追尾了,他跑了。”女孩对着老道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老妹儿,你可真逗,你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放心,虽然你们瞎几把急刹车,但追尾了是后撤的责任,我们只是乘客不是车主,没事的。 你这个故事编得电影里也不敢这么拍啊,偷你的车顺带还绑架你的人? 还是因为我们追尾了你的车你才获救的? 哎哟,老妹儿, 你是想笑死贫道好继承贫道的花呗么?” 女孩儿侧着脸,平静地看着老道。 老道笑着笑着,慢慢地笑不起来了, 然后带着些许疑惑之色试探性地问道: “娘的,是真的?” 第两百零五章 纠缠的铁链 交警来了,警察也来了,毕竟发生了绑架案,虽然剧情很扯,也很无厘头,估计连周星驰的电影也不敢用这种情节怕被观众喷侮辱智商毫无逻辑,但是它货真价实地发生了。 可能一开始这个消息在微博和贴吧传播时,会被很多人喷之以“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 但当事实真的显现出来时,足以让一大群跌落眼镜。 有些巧合的是,那位昨晚才跟周泽做政治教育工作的“看守”,也出现在了这里,俨然一副警队老大的样子分配着工作。 他好像叫张燕丰吧,周泽还有点印象。 也是,身上带着浩然正气的警察,怎么可能会只是一位小小的看守。 他也看见了周泽,然后深深地皱着眉,走了过来。 周泽刚刚做完了简单的笔录,实际上案情已经很清晰了,警方已经提取到了嫌疑犯的录像且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下面无非是收网捕捞的工作。 “又见面了。”张燕丰伸手在周泽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周泽微微皱眉,他有洁癖,很排斥不熟悉的人对自己进行身体接触。 所以,等到张警官把手拿开时,周泽还特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 “…………”张警官。 “我再说一遍,我没制毒。”周泽有些无奈地重复道。 自家书店里,真的没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周泽又是个懒散的人,能报警解决的事儿他绝对不会亲自出手,他可没兴趣当什么旁观玩什么法律外的审判之类的。 他相信人民警察是绝对公正且为人民服务的,且随着十九大的召开,警务人员的风气和规章制度正在不断地完善和进步,已经成为保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坚固力量和强硬保障! “做没做,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张警官说道。 “但我挺喜欢看守所的环境的。”周泽说道。 张警官愣了一下,随即道:“我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挑衅么?” “不是,就像是很多文青说去一趟西藏能净化心灵一样,我觉得进一次看守所,也能让自己浮躁的内心平复下来。” “呵呵。”张警官皮笑肉不笑。 周泽耸耸肩,没办法,总不能说警局看守所好像有只鬼,我免费给你们抓鬼要不? “我有你的名片,过阵子我联系您聊聊,我希望在看守所里聊。”周泽说道。 “欢迎之至。” 周泽让老道重新打车,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回去再说,他有些疲惫了,想回书店睡觉休息。 只是这边因为这件事的原因有些堵车,所以三人得先步行一段距离才能打到车。 周老板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就在这时,一声“哗啦啦”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 周泽整个人猛地一滞,停住了一切动作,只是专心地听着。 “哗啦啦…………哗啦啦…………” 是的, 是那个脚链在地上拖动的声响, 很近, 很近, 就在自己身边! 他出来了? 跟着自己从局子里出来了? 而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么不给面子,这么猖狂的么? 只是,和昨晚一样,周泽依旧只听到声音,却没看见任何的实物,这种感觉让周泽很不舒服,也很不习惯。 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这种不可见只能脑补的玩意儿最是折磨人,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最恐怖的画面不是鬼蹦出来和你打的时候,而是鬼没出来前主配角在一个阴森的环境下行走顺带着压抑的音乐配合时的阶段。 “停下。” 周泽伸手,示意老道和许清朗停下来。 老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周泽,许清朗也是一样。 连周泽都没办法看见那个东西,就更别提他们俩了。 当周泽停下时, 那锁链的声音忽然也消失了,仿佛已经走远。 但冥冥之中,周泽却能够想象出刚刚有一个脚上戴着脚链的家伙在自己身边刚刚经过。 他要去哪里? 他要去做什么? 一个能够在警局那种地方依旧可以活动的亡魂,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现在的周泽已经没了抓大鱼的心态,而是开始担心这个东西会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破坏,会不会伤及无辜。 正如当初小萝莉在温泉山庄面对鬼武士时无法后退一个道理,这是职责所在,阴司可以不在意你们这帮底层鬼差的杀戮和赚外快,但一旦你的本职工作没有做好,阴司那边可是有专门的惩罚手段。 环顾四周,周泽发现在斜对面有一家肛肠医院。 好吧,出于一种本能地感觉,医院学校这类的地方似乎总是容易见鬼,周泽下意识地向医院门口走去。 这家医院并不大,也就一栋大楼而已,算是小型的专科医院。 走到医院的门口,周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帮我挡一下。”周泽对身边的老道和许清朗说道。 二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周泽打算做什么,但他们依旧选择了配合。 周泽右手指甲长了出来,同时有一缕缕的黑气开始环绕,而后,周泽将指甲触及到了地上的瓷砖上,黑气也融入了地下。 但这一次,地上并没有黑色的脚印显现而出,以前这招周泽可是屡试不爽,他没办法跟小萝莉一样玩儿什么元神出窍之类的把戏, BIU一下, 就消失了, BIU一下, 就又回来了。 但他也有自己的抓鬼方法,但很让人意外的是,这个鬼不光是自己看不见,连脚印也不会显现而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站起身,他走下了台阶,现在问题陷入了一个结症,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东西,又谈何去解决? 然而,就在此时,“哗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周泽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握,他气了,真的气了,对方这是在挑衅和撩拨自己,这是浑然不把自己这个鬼差放在眼里啊! 村官再小,它好歹也是个干部不是? 周老板心里甚至产生出了大不了再瘫痪半个月开个无双把这个装逼犯给抓出来的冲动。 但周泽又担心自己变成僵尸后依旧对那东西毫无所获,那就意味着自己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将无法再做任何的事情。 “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还在响。 周泽闭上眼,开始用耳朵静静地去听。 在左边,左边的声音比较清晰! 睁开眼,左边是医院大楼入口的位置,周泽直接推开了面前的老道和许清朗向里面冲去。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似乎是故意逗弄周泽一样,当周泽开始向那个方向奔跑时,锁链的声音再度变得急促起来,频率也越来越快,像是那个家伙就在自己前面也在奔跑着一样。 老道和许清朗只能跟在周泽身后一起跑,虽然他们不知道周泽到底在追什么,但跟着跑就是了。 其实,周泽也不懂自己在追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在追的,到底是不是一个鬼? 鬼的话,自己怎么可能看不见? 会不会是什么山精野怪? 用了特殊的障眼法,所以让自己看不见? 但它的身上带着镣铐锁链? 有了以前面对那只撸管猴子的经验,周泽对精怪一类的存在一直秉持着一种极为慎重的姿态,不管怎样,周老板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直接上去拼命了。 声音还在继续地急促, 不停地在周泽耳边回响, 周泽……周泽…… 周泽快跑不动了。 该死的徐乐的身体,身体素质这么差劲! 殊不知,到底是谁吃饭吃得少就算了,还整天躺沙发上看报纸喝咖啡,没事的时候甚至连书店都懒得走出一步。 跑着跑着,前面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那是一堵墙比,而在墙壁左侧,则有着一个厕所。 周泽慢慢地放慢了脚步, 同样的, 那锁链摩擦的声音也减慢了,对方应该也是跑到了死胡同,放慢了脚步正在思考该去哪里吧。 周泽张开双臂,扑了上去,这动作,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傻子在假装有妹子和自己拥抱一样,但这是周泽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方法。 没有丝毫触感,什么都没有,周泽拐入了厕所内。 医院的厕所环境还是不错的,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地上的瓷砖也是刚拖的。 这个小厕所里有三个蹲坑隔间,周泽一个一个地过去把门打开,还伸手在里面挥舞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该死, 那东西到底跑哪里去了! 周泽走到了洗脸池前,打开水龙头冲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地喘息。 “卧槽,老板…………你这么急着跑,就是为了上厕所么?” 老道此时也跑到了卫生间门口,双手叉着腰大口地喘息着。 紧接着,老道还拿出了半包面纸,递给周泽:“要用么?” 周泽没有回答,继续冲着脸。 “那贫道我先方便一下。” 老道先摸了摸裤裆,掏出一张符纸先贴在了洗脸池的镜子上,然后走到小便池那里,解开了裤腰带开始放水。 也不知道他裤裆里藏符纸的习惯是怎么来的,按照许清朗调侃的说法就是老道以前大保健时碰到差点被女鬼吸了阳气,这裤裆藏符纸是最后一道防线,以防万一的。 周泽用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走到了卫生间门口,等老道方便好出来。 “到底怎么了?”许清朗站在门口问道。 “我不知…………” 周泽一边回答一边再次看向了卫生间, 因为和洗脸池的镜子拉开了距离, 镜子里的自己也一下子被放小了但也倒映得更全面了, 下一刻, 周泽愣住了, 在贴着老道符纸的镜子里, 他清楚地看见, 在自己双脚位置, 缠绕着一条已经生锈的锁链, 很长, 很粗…… 第两百零六章 我们,都一样 医院前面的花圃台阶上,周泽默默地坐在那里,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 其实, 这个时候你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触摸都没办法触摸到,但是之前镜子里的画面,早已说明了一切。 这条锁链,就套在自己脚踝上,而自己之前所间接性听到的声音,其实就是自己的走动所牵引出来的声响。 但也有一点让周泽很不明白,那就是昨晚在看守所里时,自己明明是先听到外面过道有声音的,这至少证明当时这条锁链,并不是在自己脚上。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就是锁链声音忽然出现在自己四周时的那短短片刻,有人,或者叫有一个东西,把这锁链给捆绑到自己脚上去了。 而自己,则是毫无察觉,甚至如果不是老道嘘嘘时顺手把裤裆里的符纸先贴放在了镜子上,自己很可能就压根意识不到自己之前还在拼命奔跑查找的锁链, 就在自个儿的身上! 重新打车,回到了书店,周泽在吧台后坐了下来。 他现在没有心思洗个澡然后喊白莺莺上楼回房间陪自己睡觉, 也没心思去鼓捣什么彼岸花汁水, 更没心思看报纸喝咖啡晒太阳, 他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面, 然后再时不时地抬起头, 望天。 总之,很是惆怅。 老道给白莺莺讲述了关于那条锁链的事儿,白莺莺听了之后,也是惊讶莫名。 而且,因为老板的沉默,也导致书店里大家都很沉默。 书店的门被老道先锁上了,这个时候再有什么客人进来也不方便,至于鬼魂的话,反正门开着和关着对想进来的鬼魂也没啥区别。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猴子拿了一把花生米,老道看着那边还在低着头的老板,他忽然有点想笑。 这一幕, 有点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样。 老板说他脚上有一条锁链, 看不见, 摸不着, 岂不是皇帝的新衣翻版么? 回到书店后,周泽把符纸从老道那里要了过来,找了面镜子,就放在自己的前面地上,镜子里这正好倒映出周泽的这双脚。 同时也显露出了一条生锈的锁链, 他存在, 真真切切的存在, 无可置疑的存在。 老道一开始也凑过来看了看,许清朗、白莺莺他们也凑过来观摩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意儿。 至少目前来看,这条锁链似乎也没其他的危害,除了让你不爽。 但作为当事人的周老板,却不会这么想,他不希望自己的这双脚要戴着镣铐,哪怕接触不到平时也看不见,但在心里是有一个疙瘩的。 而且看看贴着符纸的镜子里所倒映出来的画面,那肮脏的铁锈,令人头皮发麻的坑洼,对于有洁癖的周老板来说,更为难以接受。 讲真, 如果这锁链是用纯金或者纯银再或者用一种新潮一点的反设计风格,可能周老板心里还能舒服一些,至少没现如芒刺在背。 “老板,会不会是因为你被认定是犯罪分子,所以你的脚上就出现了镣铐? 还记得当初的那位戴着‘人面兽心’高帽子的自杀老师么? 他的帽子你也弄不下来。” 白莺莺猜测道。 许清朗在旁边点点头,似乎也的确是有这个啊。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不可能的,不是的。” 周泽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位老师的事情是当时在网上发酵得很厉害,群情汹涌,我这次只是一些警察怀疑我而已,体量上根本没办法对比,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 是的,因为周泽还可以确认,这个锁链一开始并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它曾经由远及近。 老道凑过来指了指周泽面前的小镜子,道:“老板,说心里话,我觉得你这个铁链挺帅的,想想啊,你开无双时,那个样子…………” 说着,老道还双臂下垂,表情呆滞,像是一头丧尸一样摇摇晃晃了几下,而后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面,道: “如果这个时候脚下再多一条铁链,这真是像极了以前游戏机房里的拳皇格斗的疯八神。” 说着老道和双臂撑起来, 做出了一个爆能量的动作, 随即像是童心未泯又像是真的沉浸到以前在游戏机房打街机的氛围,手臂来回地挥舞,嘴里念叨着: “晦涩…………晦涩…………晦涩…………” 周泽侧过脸,看着旁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道,同时开口道: “老道,书店地板…………” “啊,死侍刚刚打扫过了。”老道马上接话道,自从有了死侍之后,老道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哦。” 周泽点点头,继续道: “通城不是在申创卫生城市么,你去把我们书店门口的街道给清理一下吧,这也是我们市民应该做的。” “…………”老道。 见周泽一直在盯着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老道只能一脸苦涩地拿起扫帚和拖把走出了书店打扫卫生去了。 白莺莺蹲在周泽旁边,一双手在周泽小腿上来回按摩着,嘟了嘟嘴,问道:“老板,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不清楚,我现在自己也是有些一头雾水,所以我决定先回看守所再看看。” 说着,周泽拿出了昨晚张燕丰给自己的名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对面传来了一道很低沉的声音: “喂,哪位?” “昨天进看守所的那个。”周泽回答道。 “想聊什么?” “我今天还想进去,可以么?” “你愿意坦白你的罪行?” “我没有罪行。”周泽重复道。 “呵。” 周泽耐着性子,道:“实话说吧,我是一个作家,昨晚在看守所待着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灵感,我希望…………” “嘟嘟嘟………………” 对面挂断了电话。 周老板对着手机看了看,忽然感到一种茫然。 再看看外面在“哼哧哼哧”打扫街道的老道,竟然有一种报应来得这么快的感觉。 周泽只能再拨打电话回去,对方又接了电话,只不过这次电话那头没有先说话。 “我想回看守所,我有我的理由,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不…………”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声响, 熟悉的声响, 但因为隔着电话传来的,所以那声音有一点点的失真,但周泽可以确定的是,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你继续说啊。”张燕丰像是点了一根烟,见周泽不说话了,催促了一声。 “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多梦,体虚发汗,腰腿疼痛这类的?” “呵。” 对面似乎又准备挂电话了。 “你有没有梦见自己脚上有镣铐。”周泽问道。 对方愣住了, 没有挂电话, 似乎这句话戳中了对方的某个心结, 少顷, 电话那头传来了回应: “你来局里找我,我在办公室。” ……………… 周泽出现在张燕丰办公室里时,已经是晚上了,张燕丰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吃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看着面前的卷宗。 当周泽进来时,他把饭菜和卷宗先推开到一边,看着周泽。 “我想听听关于脚链的事情。” “我觉得在这个环境下,在这个地方,而你又穿着警服的时候,和你说这种封建迷信的事情有点不合适。” “可以,我下班了。” 一刻钟后,换了便服的张燕丰和周泽一起走出了警局,两个人走到了警局斜对面的一个小公园里,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 “你现在可以不把我当作一个警察,就当作一个普通人,我们来聊聊天。”张燕丰还主动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二人的关系转变得很快, 在之前, 周泽在铁栏杆里头,他在外头, 而现在, 大家似乎都变成了朋友, “狱友”嘛。 周泽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上面还贴着老道的符纸,然后把镜子放在了张燕丰的脚面上。 公园里的路灯光线不是很好,有点昏暗, 但依旧能够勉强看见镜子里的画面, 在张燕丰的脚上, 也套着一条镣铐,只不过这条镣铐没自己的粗,也没自己的长。 还是自己的更粗更长啊。 这情感倾向怎么怪怪的? “看见了?”周泽看向张燕丰。 张燕丰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到它,以前,只是经常在梦里梦见自己脚上有一条脚链,二十多年了。” “所以,你以前做过什么亏心事?”周泽问道。 “问心无愧,我对得起我每天穿的警服,无愧我警帽上的国徽。”张燕丰掷地有声道,“我甚至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隔三差五的梦,在梦里,我戴着镣铐在警局里走着,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警醒。 它时刻提醒着我,我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来自于国家,所以我绝对不能越雷池一步,我只要走错一步,以后这镣铐就会真的出现在我的身上。” “啪啪啪…………” 周泽在旁边轻轻鼓掌, “所以,这应该是一种变相地肯定,就像是勇者的勋章一样,只有好人,才会有这条锁链?”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燕丰问道。 “我们先解决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说着, 周泽把镜子对准自己的脚面, 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出现在了镜子里, “你现在可以相信我没制毒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了吧?” 我们, 都一样。 第两百零七章 囚徒 当你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受害者时,你会很方。 会认为老天爷在针对自己,自己被整个世界和整个社会给抛弃隔离了。 但当你发现,你旁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倒霉人时,你心里会觉得舒服多了,觉得老天爷还不错,至少给自己留了一个伴儿。 这就是人性,大部分农村长大的人小时候应该都听外婆或者奶奶说过不要靠近池塘或者河边玩耍,她们说警告你以前这里有孩子落水了变成了鬼,就想着拉你下去当替死鬼。 这只是恐吓孩子远离危险区域玩耍的话语,但正是这种最土灶的言语,往往能反映出很多质朴深层次的东西。 周泽点了烟, 不慌了, 不慌了, 之前自己还担心这锁链会不会有什么后续危害, 但一看身边这位身上有着浩然正气的警官也有,那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了,也不担心了。 “你是做什么的?”张燕丰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这个不方便和你说,这样解释吧,我和你的工作,都是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斗,为社会和谐而努力。” 张燕丰皱了皱眉。 “如果你以后碰见了难以处理的案子,可以来书店找我帮你看看,只能说到这么多了,一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可能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泽伸手拍了拍张燕丰的肩膀, “继续做你的好警察,挺好。” 等周泽收回手之后, 张燕丰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 两人相视一笑。 “我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这种东西的,从来都不会信。” “继续坚持这个信念吧。”周泽长舒一口气,“你就当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一场梦,我们现在可以切入正题了,说说你这条锁链的事情,那个梦,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对了,你之前好像说,有二十多年了?”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有二十多年了,我父亲也是一个刑警,我们家,算是警察世家吧,我儿子现在也在读警校。” “了不起。” 周泽不认为这是裙带关系,谁会无聊到裙带关系把全家喊来一起当警察,还是刑警? “我记得那一年,是我父亲牺牲的那一年。” 张燕丰说得很平静。 周泽也听得很平静。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父亲的牺牲,对我的打击很大,老实说,我有点意志消沉,也有点怕。 是真的怕,我怕我哪天,自己也会牺牲。” “警察也是人。”周泽说道。 “但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的,我为我的怕而感到羞耻。” 张燕丰抖了抖烟灰,继续道: “第一次做那个梦,也在那一年,我熬夜处理一件案子的卷宗,然后在办公室里睡着了,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哪怕到现在,都是如此的清晰,我甚至还能够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画面。 我站在一个冰冷的过道里, 听到了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那个地方,很冷,真的很冷,我这辈子体会到最深刻的寒意,就是那一次,还是在梦里,呵呵。” 周老板掏了掏耳朵,他每天都抱着白莺莺这个女僵尸困觉, 对于“冷”这个字,也早就免疫了。 正常人,可受不了白莺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气,但周泽却甘之如饴。 “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从远处走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走着; 在他的脚上,有一副脚铐,锁着他的脚踝,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锁链都会因为被拖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个声音,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我梦里面回荡着。 他从远处走来, 经过了我面前,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但当他走到我跟前时,我反而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感觉到一种温暖。 然后,他走了,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这个过道的尽头; 然后, 他消失了。 这之后,梦就醒了。 没有波澜,也没有转折,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梦,但正是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所以,我一直记得它,记了二十多年。 这之后我再做梦时,梦里面我无论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哪种梦,我的脚上,都会有这一条脚链。 那一条,原本应该是那个白衣人脚上的脚链,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我曾经因为工作便利的原因,问过一位心理医生,但他的回答让我不是很满意,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他说,是我心虚,是我害怕,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会败露,什么时候会出事儿,哈哈……” 说到这里,张燕丰笑了笑,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老子这辈子,对得起国旗,对得起警徽,你知道么,我父亲出殡的那一天,他是穿着警服的,身上披着的,也是国旗。” “我信的。” 周泽看了看张警官,老实说,他让自己想到了之前曾在自己书店里买书的那位局长。 就像是在微博上,哪个地方的城管欺负人了打老太婆了,这种消息转发评论的人会非常多,而那些消防员或者警察因公殉职了,转发的人反而寥寥无几。 实际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否则这个社会,早就乱了。 二人沉默了大概一刻钟,周泽又主动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我需要找个办法,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脚面,然后站了起来。 这个小公园的对面,就是警局,周泽忽然开口问道: “二十多年前你做那个梦时,也是在这个警局里头么?” “是的,不过当时警局没这么大,十年前吧,警局翻修重建过的。” “地址没变对吧?” “没变。” 周泽点点头,“你会画画么?” “不会。”张警官回答得很直白,“你是想让我把那个梦里的画面给画出来?” “对,我希望有一种更直观的体现。” “局里倒是有这方面的能手,我可以喊他过来。” “不会影响到人家休息么?” 现在不早了啊。 “年轻人,就得多锤炼锤炼。”张燕丰这般回答。 恍惚间, 周泽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辈子往死里操练那些实习狗的模样。 没有回警局,这是周泽要求的,他总觉得待在警局里聊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感觉怪怪的,而且那个地方,总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压制着他。 众人来到了警局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那位小警察带着自己的笔记本也来了,一脸的青春痘,看起来很是青涩,他先走到张燕丰面前,打招呼道: “张队好。” 张燕丰点点头。 然后这位小警察又看向了周泽,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嫌疑犯。” 周泽自我介绍。 “…………”小警察。 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然后伸手示意小警察在他旁边坐下。 接下来,小警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按照张燕丰的描述开始绘图。 这也让周泽有点大开眼界,或者,在很多人眼里,警察一个个都是刑侦高手,但实际上,警察队伍里尤其是这些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其他专业人才的加入。 就像是当年曾名噪一时的金融诈骗犯被抓进牢之后还被FBI吸收进了组织一样。 在小警察忙碌的时候, 周泽在旁边玩着手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张燕丰点点头,示意这个差不多了,然后把笔记本扭转过来,朝向了周泽,指了指屏幕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画面了。” 周泽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一个白衣人,戴着脚铐, 麻木的往前走, 两边,是黑黢黢的东西,身后,也是黑黢黢的一片, 这是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 周泽看了看张燕丰,道:“还能再回忆一些细节么?” “什么?”张燕丰有些不能理解。 “比如这里和这里。” 周泽伸手指了指画面的两侧,“这两边是墙壁,但之后这片黑的地方又是什么,如果是墙壁,为什么不直接延展出去?” “我不清楚,但我记得当时我梦里这个地方的墙壁,是断断续续的,不是连成一片的。” “所以,根据张队的叙述,我在这里着重渲染了光与影的区别。”小警察在旁边解释道,“我本来想把这里都画成墙壁延展出去的,但张队说不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对这两侧墙壁旁边的黑影,很是在意,而那个穿着白衣服戴着脚铐的人,他反而没去着重关注。 周泽抬起头,不停地思考着。 他想到了在看守所里的画面,那个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自己站在栏杆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企图寻找他的踪迹…… 猛地,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手指着画面两侧的黑暗区域道: “这里不是墙壁,会不会是铁栏杆?” 说着,周泽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老电影看过么?那些老式的监狱,有印象么?” 小警察马上把笔记本调转过来,重新开始了修改,而旁边的张燕丰则是陷入了沉思。 “是这样么?” 很快,小警察把笔记本推向了周泽和张燕丰这边。 画面里, 原本黑黢黢的模糊区域改成了铁栏杆,里面依旧是黑色和模糊,但加上了这几条栏杆之后,整个画面一下子就清晰立体了起来,甚至连里头所包含着的讯息也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在一个狭窄的监狱甬道里, 一个身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 脚上带着镣铐, 在麻木地前行着, 在他身侧,是其他的监狱牢房,或许,里面还有不少眼睛在看着他。 张燕丰马上拿起电话,打给谁,周泽不清楚,但张燕丰的说话声倒是很清晰,他也没避讳在场的二人: “老王,是我张燕丰,你现在立刻帮我查一下,我们警局的位置在以前是什么地方。 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老警局是依托一个老建筑修缮起来的么,帮我查查这个,查查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你要更具体一点的要求? 那好, 你就查, 它以前, 在哪个时期, 是不是做过监狱使用?” 第两百零六章 梦的开始! “张队,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事?一起冤案么?我也可以详细地帮你们查一查的。” 小警察显得很是积极。 “小刘啊,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张燕丰说道。 这件事起源于他的一个梦,他是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的,而且说实在的,这个影响也不好。 “没事的,张队,我不累,我可以…………” “你累了。”张燕丰提醒道。 “哦,额,好,我累了,那这样吧,张队,我先走了。” 小警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离开了。 周泽坐在旁边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真的,从张燕丰身上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当年林医生爱慕自己,但自己却毫无感觉,对待下属,他也是这种节奏。 鬼使神差的,周泽问了一句话:“张警官还是单身么?” 张燕丰点了点头。 呵, 真像。 言归正传,张燕丰目光严肃地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道: “其实,根据那个画面,我本能地觉得它有点眼熟,和一些影视和文艺作品里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我懂你的意思,锁链,囚服,一步一步地在狭窄的通道里往前走着,四周是其他的牢房,大家的眼光或麻木或愤怒地看着这一切。 如果这个时候在旁边拿出手机播一首《铁窗泪》,就更符合氛围了。” “你也是这么认为?” 张燕丰的表情依旧严肃,其实这种严肃之下,隐藏着的是一种尴尬和不适应,做了大半辈子的警察了,和一个之前还在自己眼里是一个嫌疑犯的人讨论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他总觉得很是奇怪,而且充满了一种违和感。 其实,张警官的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普通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很可能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但他还能强行镇定下来。 “如果是英魂或者是以前的烈士的话,比如被看押着送到刑场上去准备执行死刑,这个逻辑确实很说得通,我们在影视作品和小说里也经常出现,而且那些烈士也的确很值得敬佩。” 周泽缓了缓,吐出一口烟圈,然后伸手指了指脚面,道: “但烈士亡魂闲得蛋疼给你和给我脚上加一条锁链? 这是纪念品附赠么? 还是爱的鼓励? 而且我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好吧,我这样描述有点中二,但我们现在只能按照这个逻辑来推论。 在我们都是好人的前提下,烈士英魂给我们套上一个枷锁? 说不通,说不通啊。 又不是去景区或者寺庙,当地人强行贩卖什么纪念品,二话不说先给你戴上。” 张燕丰点了点头,让他一个老刑警去分析鬼的思维,确实一点专业超纲,但其实人和鬼,都是一个思维模式。 如果真的是烈士英魂,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给祝福也不应该是给锁链。 张燕丰的电话又响了,他接了电话,过一会儿,他对周泽道: “我们这警局以前的遗址是一家医院,从民国那会儿就是医院了,解放后废弃了一段时间,被当作居民安置的筒子楼,后来在这个基础上改建成了警局,十年前又经历了一次推倒重修,没有查到曾被当作监狱使用的情况。” 周泽陷入了沉思,一般来说,亡魂和执念肯定是位于它的初始位置,比如一个人冤死在一个地方,如果产生冤魂的话,肯定也是在这个点活动。 况且,周泽和张警官都是在这个警局里被套上锁链的,这也可以从侧面证明,事情的原始触发点,就在这家警局里头。 “没有当过监狱?”周泽有些不能理解,张燕丰梦里的情况已经描述得很清楚了,当时的那里,也的确应该是一个监狱才对。 “我先回去,再仔细地调查一下,你知道的,这类资料网上是没有的,都得靠去翻档案室。” 张燕丰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桌上的烟就告辞离开了,走出了咖啡馆时,他还抬头长舒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让他不敢多想,也不愿意多想,甚至包括周泽这个人。 但这件事,还是需要处理的,毕竟,这条锁链,在自己梦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二十多年,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些精神洁癖,而放弃这次的机会。 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咖啡馆里的周泽,张燕丰摇摇头,他忽然觉得里面的这个人很恐怖,是的,很恐怖。 这不再是一名警察看一个嫌疑犯的目光,而是门外的人看门里的人的目光,两个人的生活和周围的风景,可能真的是天差地别。 张燕丰不清楚一旦自己深入其中之后,还能不能再从门里出来。 摇摇头,他走向了警局。 周泽则是打了一个车,在半个小时后,回到了书店。 书店今天关门,白天关着晚上也关着,老板出了点事儿,员工们担心老板,也无心工作。 这感觉, 就像是中学生说祖国尚未统一,我实在读不进去书一样。 他们是这样解释的, 然而: 老道在开直播,猴子在给他拿手机,不停地感谢老板的飞机火箭! 许清朗躺在吧台后面,脸上覆辙面膜,听着歌曲,哼哼唧唧惬意得不行。 白莺莺在楼上吃鸡,最近她买了一个kakao服的号,据说没什么外挂,玩得正嗨。 就连一直坐在楼底的死侍,也回到房间里继续坐着去了。 看着自己的员工,周老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两天没睡觉了,所以直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卧室后,就躺在了床上。 一想着自己脚上有一根生锈的铁链缠绕着,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自在,不停地左倾右翻。 白莺莺很知趣儿地结束了游戏,也躺倒了床上,让周泽把头枕在自己的大腿根部, 然后她开始给周泽轻轻地按摩头。 周泽也终于感受到了困意,慢慢地闭上了眼了,入眠。 ……………… 滴答………… 滴答………… 滴答………… 这是水声, 很清脆, 也很空幽。 周泽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水面上,熟悉的水潭,熟悉的远处的道路,以及道路上,密密麻麻踮着脚走路的亡魂。 又回到这里了? 好久没做梦了吧自己, 尤其是在有白莺莺陪睡之后,自己的睡眠质量,确实比以前好得太多太多。 周泽下意识地往水潭下面看了一眼,故地重游,总是想要看看那位老冤家到底还在不在。 水潭里的水很清澈,是那种真正意义不带丝毫夸张的清澈见底,一眼望下去,看不见无面女存在的丝毫痕迹。 她看来是真的死在蓉城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 却在此时,他在水潭倒映中看见自己身后的影子,他马上转过身,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头发将自己的脸完全覆盖住的女人。 “你没死?” 周泽有些疑惑地问道。 女人没回答,而是继续站在那里。 “你这是要去哪里?”周泽问道。 女人缓缓地抬起头,虽然她的眼眸在浓密的头发之下,但周泽能够感觉出来,对方在盯着自己看: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你这是要…………去哪里?” “咕嘟…………咕咚………………” 周泽只感觉自己身下原本像是冰面一样坚固的水潭忽然翻涌了下去,自己整个人也跌落进了水潭之中。 一时间, 磅礴的窒息感蜂拥而至,像是有无数只手,正在拼命地捂住他的眼耳口鼻,让他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唯一的印象,还是耳朵里残留的对方最后的问话。 “呼…………” 周泽下意识地坐起来,梦醒了么?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鬼”的原因,所以做梦时,总是会梦回地狱,但之前那个和无面女一样装束的女人又是谁? 听对方的声音,似乎不是无面女。 蓉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细节上周泽并不清楚,小萝莉把那一天当作了禁忌,她不愿意多说,周泽也尝试问过,但小萝莉当时的反应就是哪怕杀了她她也不愿意再回忆一遍那一晚的情况,周泽也就作罢了。 “莺莺…………” 周泽开口, 想让莺莺给自己倒杯水, 但他整个人愣住了, 他不是躺在自家书店二楼卧室的床上, 而是躺在破旧的草席上, 在他身边,密密麻麻地或靠着墙壁或躺在那里穿着破烂衣服的人,当自己发声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看着他。 梦还没结束, 自己还没有醒来, 不, 当周泽抬头看见自己前面那一根根铁栏杆时, 他才意识到, 不仅仅是梦还没结束, 而是这个梦, 才刚刚开始。 “哗啦啦…………哗啦啦…………” 远处, 传来了铁链拖地摩擦的声音, 是那么的熟悉。 张燕丰说他自从那一个梦之后,自己二十多年来,每一个梦里,自己脚上都缠着锁链。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掀开自己身下破烂的衣服, 锁链呢? 我的锁链呢? 为什么我没有锁链??? 第两百零七章 女装大佬! 周泽默默地观察四周,他知道这应该是梦,但这次,他也算是体会到了张燕丰之前在描述那个梦时所做的形容————真实。 是的, 这个梦真的很真实, 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它的真实体现在细节上, 温度, 湿度, 光亮, 没有丝毫属于梦的朦胧感,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地清晰和明了了,你明明只是很随意地扫一眼,但是你连那里有几块砖包括那上面的纹路摩擦痕迹似乎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冰冷,潮湿,压抑,这里,像是噩梦的最深处,深渊内的一个角落,环境的要素其实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或坐或躺着的人。 他们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 那种麻木,那种涣散, 给这里增添上了最浓厚的绝望。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已经没办法去具体分析这臭味来自于哪一个单一的东西,这是一种混合,让你头皮发麻难以想象的混合。 尿骚味,脓水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其他恶臭包括尸臭等等杂糅在了一起。 周泽低下头, 这个环境, 真的让他很不舒服,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哪怕这是梦, 他也希望醒来。 去尼玛的线索, 去尼玛的痕迹, 去尼玛的真相, 让老子待在这个地方,哪怕是梦,也不行!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任性, 他闭上眼, 慢慢地在心里想象着在水底上浮的感觉,一般的人如果做了这种“鬼压床”的梦或者是“清明梦”的话,也可以做这种尝试,这样可以加速苏醒。 然而, 偏生生的,有一只手忽然按在了周泽的额头上,而且这只手,很臭,那浓郁的刺激性味道直接刺入周泽的鼻腔,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烧…………退咧。”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着两处伤疤。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对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给挪开,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得很,乃至于力气匮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地程度。 手抬到一半只能落下,而且一阵头晕目眩。 “没事,没事,烧退咧,问题不大咧。” 男子张开双臂,将周泽抱入自己怀里。 “…………”周泽。 周老板现在很讨厌这该死的真实, 你弄得这么真实做什么, 有意思么? 破烂衣服之外的肌肤接触现在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个男人身上的油腻和污垢累积下来的“泥”,似乎还自带着润滑效果。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位的接触, 甚至对方呼吸吹打在自己脸上的湿热, 都带着一种令人犯呕的绝望! “还冷么?” 对方问道,话语声很温柔。 周泽注意听了对方的口音,带着点川味,总之,不是通城地方口音。 周老板很想骂人,但他更想早点结束此时的尴尬,摇摇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太累了,累得嗓音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哗啦啦…………哗啦啦………………” 锁链的声音响起,且越来越近。 牢房里原本像是一具具“干尸”一样的人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爬起来,全都涌到了铁栅栏那边双手抓着铁栅栏看着外面。 像是农村那边赶集的日子一样,大家都凑过去看热闹。 “哗啦啦…………哗啦啦…………” 近了, 很近了, 戴着脚铐的人,要来了! 周泽很想爬起来,看一看,这应该也是张燕丰梦里所看见的那一幕,但看样子要么就是自己比张燕丰看得更真实要么就是自己和张燕丰根本就不在一个视角上。 爬起来, 给老子爬起来, 臭味闻过了, 这个肮脏的地方都经历过了, 还被一个男人抱了, 不起来看看具体情况的话,周泽觉得这些苦都白受了,自己也太亏了。 他对面前的男人使眼色,示意他搀扶自己起来看看。 “你烧刚退,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男子很是温柔地把周老板安置在了地上,这块区域垫着比较厚的草料,所以比其他位置更柔软。 周老板就这样抬头,看着牢房天花板, 而现在整个牢房里, 包括那个之前陪着自己的男人, 全都挤到了铁栏杆边探头看着外面, 像是一群追星的狂热粉丝。 只有周泽, 一个人,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有点像是跑龙套的,而且这个龙套还没台词,是一个死尸,且当镜头切换到其他地方去之后,坑爹的导演还不准自己起来,必须要让自己继续躺尸。 没人说话, 没人发声, 他娘的, 直播看不了, 连有声也听不了? 周泽在心里又骂了一次,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闭上眼,在没有人干扰的前提下把这个梦弄碎好让自己苏醒过来。 他现在应该躺在莺莺的腿上,香喷喷地睡觉,醒来的话还能让莺莺给自己泡茶, 为什么还要继续躺在这个比茅厕还要脏的地方? 但周泽又有点不甘心,苦都吃了,便宜也被占了,就这样空手来空手回去? 还有,他记得张燕丰说过,那个梦,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它很真实,但那个梦,他只做了一次。 所以, 很可能, 周泽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我忍, 我继续忍, 周泽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最后阶段出车祸后“假死”的状态, 想想那时候被化妆再被推入火葬场的经历, 现在, 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围观群众的呼吸声加粗也加重了, 呼吸声中有着一种热切,也有着一种渴望, 像是一个个发情的公猩猩,喷着鼻气,就差双手擂自己的胸口“噢噢噢噢”叫起来了。 别问周泽是如何从呼吸声中推测出这么多东西的, 毕竟他现在除了研究这一点点的声音变化还能研究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来了, 来了, 拖着锁链的人, 慢慢地走来, 而且根据声音,周泽可以确定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这间牢房的门口。 周泽用尽全身力气,侧过头, 他要看, 看一看, 一定要看! 但随后, 周泽绝望了, 他只能看见在栏杆位置,是一群群男人的背影,他们把那里堵得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周老板甚至连找个缝隙瞅瞅都难以做到! 艹!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怒吼着。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近向远,开始慢慢地拉长, 人, 应该走远了。 这就走了? 不说点话? 吼一句“给人进出的门被锁着,给狗进出的洞还开着?” 周泽之前和张燕丰讨论过,按照那时的环境来看,戴着脚铐的人很可能是烈士,宁死不屈的烈士,虽然有一些问题会有矛盾,但是那种可能性的概率真的很大。 现在, 周泽倒是可以排除之前的推断了。 因为当那个戴着脚铐的人走远了之后,周泽没看见牢房里其他人感到悲伤和愤怒, 恰恰相反的是, 他们的脸上全都是羡慕和憧憬。 仿佛恨不得那个戴着镣铐走出去的人,是自己。 这让周泽有些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又转了回来,伸手帮周泽整理头发。 讲真, 如果是让许清朗来给自己做这个动作, 自己至多觉得有点不适应,但还不至于太过反感,但眼前这个油腻且身上肮脏得不像样子的家伙这样做,就让周老板刚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升腾起来了。 这个地方, 他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开饭了,我帮你拿那一份来。” 男人温柔地说道。 周老板对吃,真的是没有兴趣,正常的食物他都吃不下,更别提看这里的环境其实你就已经清楚这帮人的伙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梦结束了没有? 到底结束了没有? 周泽就像是一个看完电影的人散场还不走,就等待着彩蛋。 但等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没彩蛋了。 正当周泽准备真的闭上眼离开这个梦境时, 忽然间, 周泽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踹自己肚子一样。 艹, 吃坏肚子了? “怎么了,你疼么?” 男子很是焦虑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在周泽肚子上摸着。 “…………”周泽。 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木桶被放在了外面,应该是饭食。 男子站起身,走向了那边。 预想中的那种哄抢没有出现,大家就像是自发地克制一样,等着男子拿一个破碗盛了第一份饭食拿了汤水走回来,然后接下来众人才开始哄抢。 靠, 狱霸啊? 周泽书店里有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很多小女生很喜欢看, 现在这是“狱霸大佬爱上我”? “来,先坐起来,吃。” 男子把周泽搀扶起来,靠着墙壁坐着, 周泽坐了起来, 低下头, 发现自己肚子鼓鼓胀胀得很大很大, 胃胀气? 这么严重? “辛苦你了,也辛苦你肚子里的孩子了。”男子带着歉意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 艹, 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第两百零八章 野狗! 周泽很难以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只觉得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荒谬,或许是因为刚刚进入这个梦,或许是一种一开始的代入思想麻痹,所以周泽真的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过怀疑。 一直到现在,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当然,在这里恍然大悟是一种贬义词,至少对于周老板来说是这样,大多数正常一点的男性可能都不希望自己有这种“恍然大悟”的一天。 好在,这种尴尬和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咕嘟…………咕嘟…………”的声音就再度冒了起来。 周泽一开始是长舒一口气,觉得梦要醒了。 不管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自己应该都要醒来回到温暖的大床柔软的高中女生大腿上去了。 就像是你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太阳大得要死,撂挑子不干了觉得过意不去,但忽然上面有人喊话活动结束,那就顺水推舟丢下东西进去吹吹空调河杯冰镇芬达吧,也不想喊着我还能继续干下去没事儿。 大多数人应该是这种心态。 但很快,周泽发现这水声有问题,它不是在自己身边响起,也不是在自己耳中响起,它是在自己肚子里想起! “咕嘟…………咕嘟……………” 周泽上辈子是单身,这辈子也没让林医生怀孕,按理说他对产妇其实并不了解,但实际上上辈子自己当医生时处理急诊面对过好多个产妇了,所以他可以确定,正常孕妇,哦不,哪怕不正常孕妇肚子也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且水声越来越大,大得像是在打雷一样,肚皮也在一抖一抖的。 牢房里其他人在此时都像是陷入了时间静止一样,抢饭的抢饭,吃饭的吃饭,全都一动不动,包括周泽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保持着喂饭的姿势不动了。 “咕嘟…………咕嘟………………” 水烧开了, 周泽盯着自己的肚子,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 终于, 一条裂缝从自己肚子上慢慢地浮现而出,很滑腻,很顺畅,这种感觉像是在手术台上用手术刀切割着肚皮。 周泽也不感觉痛,但以前是自己给别人动手术切割肚皮找病灶,这次轮到自己变成了第一视角“体验”这种感觉。 好像现在VR技术被不少人用来拍摄第一人称VR运动爱情片牟利,市场前景也是非常之好,这一刻周泽觉得似乎这也是一条新的商机,比如推出这样一款VR体验,让所有年轻丈夫都体验一把,好让他们明白自己妻子分娩的辛酸。 当然了,男人们肯定是不愿意体验这玩意儿的,但可以着重在女人那边宣传。 好吧,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思绪发散得实在是不像样子,这就像是做、、爱和做其他痛苦的事情一样,你需要给自己分点心,好让自己不要那么专注。 毕竟,眼下周老板自己的肚皮正在慢慢地裂开。 然后,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肚子里伸出来,颇有一种孙猴子蹦出石头的感觉,你不得不感叹生命的奇迹。 然而,在下一刻, 一个没有头的婴儿从周泽肚子里爬了出来。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准备,但事实的发展还是进一步地超出了他的心理建设期限。 再高明再擅长黑暗画风的导演和编剧, 也很难拍摄出现在的这种画面, 纠结着伦理和最原始的恐怖, 新生的璀璨和死亡的阴影在此时完美地进行了契合。 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的原因,周泽发现婴儿的脖颈位置很是圆滑,这意味着切割头颅时对方技术精湛。 “咿呀…………咿呀…………” 没有头, 却依旧能够发出声音, 童声稚语,本应该是让人觉得清脆动听的声音, 但在此时却成为了最恐怖阴森的点缀, 不亚于老套恐怖片里经常响起的低沉配乐,甚至起到了更为可怕强烈的效果。 “滴答…………滴答…………” 婴儿身上还带着浓郁的体液,随着他顺着周泽肚子往上爬,那些体液不停地滴落在了周泽的身上,滑腻腻的感觉很让人难受。 终于,婴儿爬到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现在很想抽支烟,然后表现出一种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一声“来,我们聊聊”。 但现在周泽连话都说不出来, 搁在以往遇到这种画面周老板肯定二话不说指甲盖儿伺候! 管你有什么天大的冤屈让老子这个洁癖承受这种苦难就该把你撕碎甚至连下地狱的机会都不给你, 实在不行大不了开个无双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老板只能半眯着眼,看着婴儿的下一步举动。 “咿呀…………咿呀………………” 婴儿慢慢地向后倾倒, 几乎是屁蛋儿就坐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两条小脚丫撑起来,像是在故意给周泽看一些什么。 周泽看见了, 在婴儿的脚上,有一条丝线,这是体液凝聚出来变成了类似胶水一样浓稠性极强的玩意儿。 但从周泽的视角看起来, 这就像是婴儿自己小腿上也缠绕上了一条链子, 他在向自己炫耀这一条链子, 而且乐不可支。 是你搞得鬼? 周泽在心里问道。 他不知道婴儿能不能听得到, 但这是周泽现在可以尝试的唯一沟通方式。 很显然,婴儿听不到,他还是在不停地继续炫耀着自己腿上的“链子”,像是一个小学生考了一百分跑回去跟自己爹妈报喜得瑟以期待获得夸奖。 周泽没有过小孩,正规的小孩还是私生子,周老板两辈子都没有过,但很讽刺的是,周泽第一次体验“父爱如山”,居然是在这个环境在这个场面之下。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说不了话,也基本动弹不了,但我选择非暴力不合作,总可以吧? 但肚皮上的触感却是那么的清晰,包括那滑腻腻的感觉恶心的体验在自己身上滴淌的感觉,哪怕你看不见,但耐不住你自己的脑补,其实跟睁开眼睛看还真差不多。 也就在这时, 远处像是传来了“咔嚓”一声铁门打开的声响。 这就像是万物复苏的春雷炸起, 又像是一部电影开场前的龙标,一个绿色的大幕出现一条龙最后显示“公映许可证”; 这意味着下面电影开始了, 故事开始了, 大家敬请期待。 周泽睁开眼, 看见那个之前还坐在自己胸口位置折腾的婴儿慢慢地转过身,开始向他出来的地方爬去。 这是一种比他出来时更诡异的画面, 一个从母亲肚子里刚刚爬出来的婴儿, 他又慢慢地爬进了母亲的肚子里, 仿佛那个手术刀一样顺滑流畅且切出来的刀口还能自带拉链效果, 他拉开了拉链, 他出来了, 他进去了, 又拉上了拉链。 是的,此时周泽就有这种感觉,看着自己肚子上的伤口慢慢地愈合,这种现实和虚幻猛烈交叉撞击的感觉换做其他人当这个第一视角的观众估计早就心理崩溃了。 就是换张燕丰那种老刑警队长在周泽这个位置,估计也是一样,普通人再优秀他也有一个心理承受极限,就像是人再强壮不吃饭你也得饿死一个道理。 好在周老板心理防线确实巩固,这一年来人和鬼也见识得太多太多,外加身边还有小萝莉不时地以可爱萌的面容伸出长长的舌头玩意儿一把画风突变。 周老板是过来人了, 他只觉得这画面很恶心, 但你要真的说靠这些画面和第一视角的体验就能把周老板吓疯了,那也太瞧不起鬼差了,活人能被鬼吓死,你见过鬼差被鬼吓死? 原本静止着喧嚣终于回归,牢房里的犯人们开始争抢着食物。 “来,吃饭。” 那个男人温柔地把碗凑到周泽面前。 像是之前电影放到一半,被按了暂停,现在又按了恢复,剧情重新恢复了流畅。 周泽闭着嘴,不吃。 “吃一点吧,秀芬。” 周泽还是闭嘴。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再度传来, 只不过这次声音更响亮,而且拖动的节奏更快,不像是有人穿着它在行走,更是有人用手拉着它在行进。 一时间,原本争抢饭食的犯人们通通丢掉了碗筷,全都挤到了栏杆那边。 包括刚刚给周泽喂饭的男人,也放下了碗筷冲了过去。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手里提着两根脚铐链子从过道那边走了过来, 沿途所有牢房里的犯人都开始喊叫, 他们很兴奋,他们很激动, 他们, 也很渴望。 所有人都尽可能地伸出手,像是乞讨的乞丐,希望分一杯羹。 黑色制服的人拿着铁链转身看着四周, 似乎很享受这种簇拥和期待的感觉, 然后, 他慢慢地走近了周泽所在的这个牢笼, 把两根铁链中的一根直接一甩, 丢进了这间牢笼里去。 一时间, 牢房里的众人像极了一群争抢一根骨的野狗,居然直接厮打了起来。 之前给周泽喂饭的那个男人吼着: “给我媳妇儿,给我媳妇儿, 她怀着孕, 她肚子里有孩子!” 一边吼着, 他也冲入了争抢的圈子里。 第两百零九章 人间炼狱! 很多人都曾见过小路上一群野狗野猫争抢食物的画面,那种争斗,那种拼抢,不遗余力,不惜一切。 因为动物清楚,没有食物,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人,一直自诩为高一等的存在,自诩为万物之灵; 就像是有部分通城人被人称呼为自己是苏北人时会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咋呼起来的猫一样激动地反驳说自己是苏中,不是苏北,这反而显得更可笑。 很多年前,人类也是过着和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生活,但现在,人们对于一些过分的举动,往往会将其称之为“禽兽之举”。 开化了, 明智了, 就赶紧想要和以前的“同伴”撇开关系。 正如现在周泽看着这群人争抢锁链一样,他们枪得很是忘我,抢得很是投入,人仰马翻,本来空气就很差的牢房被他们又掀起了阵阵尘土,空气变得更差了。 到最后,有一个人手举着铁链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彩,身上带着很多淤青,眉角还破了口子,有血不停地滴淌下来。 这是这个女人的男人,之前那个还含情脉脉喂饭的男人。 就像是一头狮子出去猎杀食物带回来给自己母狮子吃一样,他成功了。 黑色制服的人伸手敲了敲栏杆, 示意铁链有主了, 这也让周围还蠢蠢欲动打算再上去拼抢一番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其实, 一开始在分饭食时,牢房里其他人都表现出了一种极大的克制,他们知道这所监狱里,还有一个孕妇。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接下来对铁链的争抢时他们会手下留情,晚一会儿吃饭和少吃一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然而,这条铁链,却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男人拿着铁链走到了女人面前, 弯下腰, 将铁链套在了女人的脚上, “咔嚓” 扣上, 然后他抬起头, 看着女人, 他笑着, 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在周泽眼里宛若一个智障, 同时, 他有着一种深深的不解, 这条铁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帮犯人为什么会对它如此地热衷, 但有一点周泽可以确定的是, 这条铁链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年后还依旧存在的梦魇了。 这个梦,很清晰,细节条理都清晰得无以复加,但尽管如此,周泽却觉得这里头仍然有一层根本就看不清楚的迷雾笼罩着。 它笼罩着真相, 有时候,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越是虚假。 周泽张开嘴, 他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在喉咙里还是无法发出来,只剩下了沙哑的呢喃。 然后, 男人搀扶起了女人,黑色制服打开了牢笼,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黑色制服,他们从男人手里搀扶过了女人。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跟出来,却被两个黑色制服男子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铁栏杆再度被闭合,男人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看着女人,看着女人的肚子。 他仍然很开心, 无比的开心, 非常的开心, 开心得让周泽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 都想跑回去给他扁一顿。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在地上摩擦, 周泽也在走, 但因为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两边都有黑色制服在搀扶着他。 一路走过去, 清冷且孤寂, 唯有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那么的刺耳。 然而, 路过其他牢房时, 周泽看见了之前相似的一幕, 牢房里的犯人们一个个都聚集在了铁栏杆前,探着头,看着周泽,看着这个脚上绑着铁链的女人。 他们眼里, 满满的都是羡慕, 是那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羡慕, 在听到这铁链的声音时,他们甚至还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这帮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周老板现在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走, 还在走, 不停地走, 这条通道很长,再加上周泽走得很慢, 但明显也是身边两个黑色制服的人没有用全力的原因,如果他们愿意,明显可以分分钟拖着这个女人快速地往前跑。 这个女人虽然是一个孕妇,但周泽清楚,她能在营养和生活环境下依旧保证没流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其实她真的很瘦,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而已。 她跟她的孩子能撑下来, 真的不容易。 在周泽看来, 是这帮黑色制服的人故意走得这么慢的, 他们像是巡游一样, 慢慢地陪着女人走, 像是在簇拥着冠军获得者接受其他人的瞩目和欢呼,似乎刻意地想要把这个过程给延长一些。 不过,周泽还有一个疑惑, 好像方向错了啊, 之前那个铁链是从自己牢房这边从右边往左走的,但自己这次是被搀扶着从左往右走的,周泽很细心地留意到了这个差别。 再长的路, 终归是有尽头的。 前面, 出现了一扇铁门。 门被打开了, 周泽被推了进去, 在里面有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干净的水和食物, 周泽没动, 让周老板在没有其他佐料的情况下吃东西实在是不亚于一场酷刑了。 但下一刻, 一种冲动在周泽心里响起, 周泽开始伸手,拼命地把食物和水往自己嘴里塞。 周泽清楚,这只是梦,而自己,代入是一个女人的视角。 所以, 现在不是自己在动, 而是女人的求生欲在迫使着她开始吃东西,拼命地吃东西,因为她想活下来,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需要营养。 狼吞虎咽持续了很久,但女人似乎永远都吃不够,但旁边的黑色制服男子直接制止了她,打断了她的继续进食。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清楚,极度食物匮乏的阶段猛吃过度的话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古代在牢房里有着一种“私刑”,叫做“狱死”。 就是让犯人们一直饿着,只给少量的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但也别想吃饱,当然了,这个阶段可以省略,古代想在牢房里吃饱饭也是一种妄想和奢望。 然后猛地一天,狱卒给你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让你撒欢儿吃,当你吃得肚子滚圆之后,两个狱卒就过来,一人一边,一个抓着你的头一个抓着你的双脚,把你举起来玩儿“伸展运动”,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拉直。 来回这么一段时间,你就嘎屁了。 这种死法,以古代仵作的验尸水平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身上也没其他的伤口,狱卒们一般用这种法子收黑钱帮人在监狱里整人报仇。 吃饱了, 身体像是一下子又有了一些力气。 一个黑色制服男子拿着水枪走了进来, 水枪开始对着女人开始冲。 冰冷的水冲了过来,来回地冲。 女人躺在了地上, 不停地呜咽着, 周老板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落汤鸡,这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 随后, 黑色制服拿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衣服给女人换上,把身上还有些湿漉漉但确实比之前干净不少女人又推出了铁门。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继续在地上被拖动着。 之前走过的路,还要重新走一遍。 周泽都有些迷茫了, 难不成这抢铁链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洗个澡? 就跟抢饭票抢洗澡票一个道理? 重新走回去的路上,两边铁栏杆里的人依旧是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周泽。 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周泽被关押的牢房,那个喂饭的男人也在栏杆边看着女人,他很激动,也很欣慰,很开怀。 这让周泽想起了刘若英的一首歌: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铁链还是继续摩擦着地面。 黑色制服男子并没有把他重新送回之前所在的牢房,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上了楼梯, 走着走着,出现了地毯, 走着走着, 又出现了铁门。 门被打开了, 里面有光, 让人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可以逃出生天的错觉。 没蹲过牢的人是不能体会蹲牢房时对自由的渴望的,就像是大部分只有在生病时才会真切意识到平时活蹦乱跳身体健康没毛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样。 周泽明显察觉到, 在这个女人身上产生了一种激动喜悦的情绪, 很是强烈, 甚至她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主动走了进去, 铁链继续拖着地面, 发出停留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最后的一点声响。 “哐当…………” 人走进去后, 铁门被关闭。 前面,被白色的类似农民种反季节蔬菜时用的大棚一样的东西遮挡着, 而附近区域两侧位置, 则是有着一个个类似淋喷头一样的东西,有着很多小孔。 像是一个公共澡堂一样,好像之前洗澡得不够干净,还得重新洗一遍。 女人的情绪继续激动着, 她还在慢慢地往前走, 而周泽在看见四周的布局后, 一种恐怖的阴霾马上笼罩了下来, 女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知道啊! 该死, 出去, 要出去,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淋浴间, 这里是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第两百一十章 梦醒梦灭 书店关着门,里面亮着灯; 一般来说,书店是白天偶尔关门晚上是肯定开门的,但谁叫老板今晚早早地就上去睡觉去了呢? 老板既然消极怠工,手底下的员工自然也就乐得偷懒,最重要的是,没老板出手,他们就算是有顾客上门,也没办法给顾客打包发快递,所以还不如不折腾。 老道和许清朗两个人头坐在沙发上,二人身边茶几上则放着两杯红酒。 红酒是走书店账上走的钱,价格不菲,整个书屋现在弥漫着一种咸鱼和腐败的气息,这是从上而下所带坏的风气。 其实, 一开始大家的吃穿用度方面的享受是有节制的,但后来周老板的咖啡和茶叶越来越高级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上行下效了。 毕竟, 整个书店最没钱的人都享受这么高级的东西, 没必要咱们几个身家不菲的人寒酸凑合着过吧? 小猴子蹲在吧台上面,面前摆着花生,自个儿一个人吃着欢快,它不烦人,也不折腾人,有人找它玩它就陪着玩玩,没人找它它就自个儿玩,倒是乖巧得很。 老道还给它买了个紧箍和一件袈裟,顺带从某宝上定制了一个金箍棒,这只是老道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想想看孙大圣正在被自己养成,那真是满满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老板还告诉过他,当初他跟猴子大战三百回合时,猴子的“铁棒”真的好吓人。 老道信了, 但他没料到老板所说的“铁棒”不是自己所想的铁棒。 猴子不喜欢紧箍这玩意儿,也不喜欢那个棒棒,倒是对袈裟情有独钟,没事做就把袈裟当披风一样裹在身上,倒居然也能透露出些许的佛性。 老道曾去过峨眉山,那里的猴子不怕人,甚至会主动来找游客要吃的,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了猴子的“暴躁老哥”, 不给的话猴子们还会来抢夺。 但即使那样,峨眉山的猴子也被称之为有“佛性”。 但对比一下自家的猴砸,真的是差远了,会玩儿手机会切歌还能滴滴打车,上次猴砸就是自个儿打车去的将军山给老板看病的。 啧啧啧, 反正在老道眼里,被人家的孩子再优秀也没自家孩子可爱。 老道不止一次地说过,他这辈子无儿无女,虽说资助了不少的贫困学生,但也没几个节假日打电话给他问好问安的,倒是有时候自己混得不好手头拮据时有不少打电话催要学费生活费的,说话也难听,像是自己欠了他们钱他们走不出大山就是自己的罪过一样。 这猴子,老道是当自个儿孙子养的,毕竟有些时候,畜生比人更懂得感恩这个道理。 “这日子过得,挺颓废的。” 老道喝了一口红酒,眯着眼,他品不出红酒的好坏,所以他品味的其实是这一口红酒到底咽下去了多少RMB。 想想这个价格,这红酒的滋味就出来了。 咽下了红酒, 老道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老腰,发出了一声轻叹,又道: “你说现在咱书店外头还有便衣盯着么?” “不晓得。” “你不是会术法么?” “我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半桶水罢了。”许清朗倒是实诚,“倒是你,祖上也阔绰过,没想着把术法捡起来练练?” “早失传咧,你呢,你就不想着再练练?” “练了干嘛,混吃混喝现在挺好,一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一边打着自己的酱油,其实,他这种生活态度才是最舒服的,如果他真的跟你以前蓉城的那位老板一样,那咱们就得脑袋系在腰上过日子了。 刺激是刺激, 但想想现在,还是现在舒服啊。” “罢了罢了,额上去睡觉咧。” 老道把剩下的一点红酒一饮而尽,对许清朗打了声招呼,问道:“你不去睡觉?” “据说,月光对皮肤有好处,我在晒月亮。” 许清朗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膜, 仿佛在吸收月亮之精华。 “切,神经病。” 老道打了个呵欠,招呼了一下猴子,然后走上了楼梯,刚走到二楼,老道跟猴子一起打了个哆嗦。 “嘶………………” 娘的, 这他娘的冷气开得也太过了吧, 这么冷? 老道下意识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往里走着,他先走到了老板卧室门口,因为下面门缝里还有白气不停地逸散出来呢。 很显然, 这里才是源头。 “咚咚咚…………” 老道敲门, “老板,空调坏咧,功率太强咧。” 里面没反应, 老道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自己打开了门,不然他真担心自己晚上睡觉时不知不觉就直接冬眠了。 门被推开,老道把头往里头一探,然后愣住了。 床上, 有一男一女, 当然, 老道偶尔也会在心里YY一下老板跟白莺莺每天晚上睡觉会发生什么事情,虽说他也清楚莺莺是僵尸,水道结了冰,但作为一个老司机,老道清楚锻炼的方式还有很多种,这才是真正的情调和趣味。 床上的姿态, 很和谐, 比老道想象中要和谐得多。 老板躺在莺莺的腿上, 莺莺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老板的脸上。 两个人哪怕是老道自个儿进来了也依旧一动不动,像是睡得很死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一样。 老板身上不时有白气升腾而出, 而这些白气大部分都被吸入了白莺莺的鼻子里, 少量的逸散了出去,成为了使得附近温度开始降低的元凶。 这一幕, 活脱脱的就像是老道以前喜欢看的港台午夜片里的狐妖或者女鬼吸男人阳气的画面。 老道一阵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是大喝一声“呔,女僵尸放开我家老板!” 还是喊一声:“哟,莺莺吸得舒服么,别把老板吸干了啊。” 老道是不相信莺莺会主动吸收老板身上东西的,和这头女僵尸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很久了,女僵尸如果真的对老板有二心,之前在将军山就没必要舍命相救了。 凑近了几步,老道得以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他发现莺莺原本的满头白发已经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啧啧, 这是在疗伤? 老板在帮莺莺补充元气? 老道想到了“玉女心经”,想着这功法也真奇怪,还得躺床上才能练功。 再看老板, 老道忽然发现老板的表情非常的痛苦, 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很是难受的样子。 娘的, 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老道咬了咬牙,不管了,当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捅了捅老板的胸口,但老板还是没反应。 老道干脆拿书本对着老板的胸膛拍了下去, “啪!” 声音很大, 老板还是没醒,但是白莺莺忽然睁开了眼, 女僵尸眼里一片冰冷,刹那间本性显露,她本就是僵尸,天地人神共弃之,平日里的天真烂漫也只是对周泽一人而言的。 此时的她,像是起床气一样,目光扫了一眼老道。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得周围温度变得更冷了。 “莺莺,是我啊,是贫道啊…………” 老道打着哆嗦说道。 白莺莺面无表情, 先用力看了看老道, 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周泽, 随后, 她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自己颜色发生变化的头发,当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下了床,且直接在床边跪了下来。 “老板,莺莺不是故意的,莺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就睡着了。 莺莺真的不是故意吸收老板的煞气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莺莺跪在地上,表情无比的诚恳和忐忑,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惩罚。 额………… 老道琢磨着, 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跪一下应个景? 但好像没自己啥事儿啊。 就在这时, 因为白莺莺下了床而导致“睡眠”状态无法继续的周泽, 身体微微一颤, 而后, 缓缓地睁开眼, 这一双眼眸之中,带着一种令人疯狂的血色,充斥着令人生寒的歇斯底里。 妈嘢! 老道吓得直接腿软,跪了下来, 老板这样子太可怕了。 周泽慢慢地坐了起来, 梦里的画面像是还没有完全驱散, 颇有一种“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的感觉。 周泽一开始没看跪在地上的老道和白莺莺, 而是闭上了眼, 等过了一会儿,再重新睁开时, 周泽眼中的血色慢慢地褪去,化作了清明。 那个梦, 在最关键也是最令人绝望的时候,结束了。 周泽有些失落,但心里也有些庆幸。 他侧过脸,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白莺莺,留意到了白莺莺头发颜色的变化,问道: “我记得我说过,等我身体恢复好后,会帮你复原的。” “老板…………” 白莺莺见周泽误会自己主动故意地吸收他身上的煞气,当即把头埋得更低了,解释道: “老板,是莺莺帮你按摩时, 你身上的煞气自己逸散出来的, 莺莺吸了几口之后就醉了,然后就忘记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道这个时候开口帮莺莺开脱道: “对嘛,老板,这事儿你不能怪莺莺啊, 是你自个儿精满自溢了啊, 梦YI…………” 说到这里, 老道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低下头, 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这, 臭嘴…… 第两百一十一章 魔鬼的笑容(上) 洗了一个澡,周泽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楼下的沙发上,现在才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早,但周泽已经没了睡意。 正常的一个人在做了那个梦之后,估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睡回去吧。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咖啡端上来,然后在旁边站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手足无措。 周泽摆摆手,示意没事了,她可以上去休息或者是玩游戏了,但白莺莺还是不愿意走,在她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她确实是从周泽身上吸收了煞气,而自家老板的身体明明还没完全复原。 这就像是一个身体本就重病的人居然还夜夜笙歌,真的是作死。 喝了一口咖啡,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做梦时自己身上会自己散发出煞气,他相信白莺莺不是故意害自己或者等不及了,事实上,白莺莺对她“白发魔女”的造型还挺满意的,最近穿衣服风格也玩儿起了古风,倒是别有韵味。 这件事,只能算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想不通,就只能先放下,现在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和解决。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到了书店门口。 旁边还在“吸收日月精华”的许娘娘一瞅警察来了,直接起身上了楼,也不愿意在楼下待了。 他抱怨过看守所空气不好,睡眠也不好,看守所那一夜对他皮肤的打击很大。 进来的是张燕丰,是周泽给他发的信息。 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他的目光先放在了白莺莺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是谁?” 上次警察进书店,周泽让白莺莺她们先走了,所以张燕丰并不知道白莺莺,而且哪怕警察的信息系统再强大,也不可能录入白莺莺的信息。 “我侄女。” 周泽敷衍道。 张燕丰没再纠结这个,而是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咖啡还是茶?”周泽问道。 张燕丰摸了一把自己有些倦怠的脸,又闻到了周泽面前咖啡的浓香,道:“咖啡吧。” 白莺莺去泡咖啡,周泽侧过头喊了一声: “拿雀巢速溶的。” “…………”张燕丰。 咖啡端了上来,张燕丰倒也光棍,一口喝完,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道:“不想看看?” 周泽摇摇头,“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呵呵。” 张燕丰笑了笑,也点了一根烟,问道: “叫我来,做什么?” “因为做刚刚睡觉了。” “什么?”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梦里的画面不堪回首, 当然,比起最后进入的那个密封空间,之前哪怕“女装孕妇视角”的体验,也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样子的梦?”张燕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 就他跟周泽两个人腿上有锁链绑着,既然他能做梦,那么周泽自然也就能做梦。 “那个地方,应该不是医院。”周泽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里,应该曾经是一座秘密的地下集中营,有点像是纳粹的奥斯维辛。” 张燕丰眼睛眯了眯,“集中营?” “对,我的梦应该和你有重叠的部分,我也梦到了那个监狱; 但可能是我和你有不同的原因,所以,我的梦比你更真实,细节上也比你的梦多得多。 那里,关押着很多犯人,每个牢房里都人满为患。” 说着,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根本就看不见的铁链,继续道: “这条链子,是监狱管理方丢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好像并不是象征着锁缚,至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它似乎代表着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寄托着不一样的美好感情。” 周泽又想到了梦中那个帮女人抢夺到铁链的男子, 当女人套着铁链走出去时, 他站在铁栏杆后面目光里带着祝福和美好的期待。 但他可能并不知道, 套着锁链的女人, 最后走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矛盾点,因为周泽觉得自己当时对梦里最后一个环境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 纳粹的奥斯维辛介绍资料真的不难找,有不少与其相关的人都写过类似的回忆录,有一段周泽以前上学时读过,记忆深刻,那就是不少犹太人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以为这是给他们淋浴洗澡的地方,结果那些小孔里出来的不是温热的水,而是毒气。 张燕丰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我想,这个资料里,应该没提及这个吧?”周泽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袋。 张燕丰摇了摇头。 “那间监牢,应该是在地下深处的位置。”周泽沉声道,“而且推测一下当时人穿的服饰以及我所看见的管理员的服饰,应该是民国时期,既然这个资料里没有记载,我觉得,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监狱现在还在地下,根本就没有被发现?”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让我去跟领导申请把警局推了往下开挖? 理由是我做了一个梦?” 张燕丰反问道。 “总归是能找到办法的,不是么?”周泽又喝了一口咖啡,“毕竟,苦主都找到我们脚上来了。” “我做不到,也不可能用这种理由去做。”张燕丰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这个不难的,只要找到一点点的证据就可以了。”周泽分析道。 “最近警局里面准备平整出一个地下车库。”张燕丰说道。 “我懂了。”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但周老板又继续慵懒道:“我去让人运作。” 如果能通过这个机会让施工队往底下多挖一些距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线索,到时候只要能确定下面可能有特殊的建筑物,到时候正常的挖掘和施工也就能正大光明地继续下去了。 “还有事么?”张燕丰问道,看意思是打算走了。 “我的事情,你帮不上。” 周泽笑道,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做梦时“精满自溢”,甚至那逸散出来的煞气浓郁到都可以让白莺莺醉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张燕丰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文件袋。 “对了,张队。”周泽喊了一声。 “怎么了?”张燕丰回过头看向周泽。 “你家祖上有没有出过当兵的?”周泽尽可能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你爷爷或者你太爷爷那一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兴许那里头的受害者,可能会有你的亲属,你知道的,血亲关系,很可能也能成为一种羁绊; 而这种羁绊,有时候甚至能够超越生与死的距离。” 周泽想到了当初在文庙那边被自己杀死的老头,老头侍奉文庙很多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后代祈福。 “这个我不清楚,我得去问问。” “也包括特殊失踪的。”周泽补充道。 “你说,监牢里有我的长辈,但既然是我的长辈,为什么给我这个后辈加一条锁链?”张燕丰问道。 “但对于他们来说,锁链是一种美好的象征,你长辈万一喜欢你,就把这个给你戴上了呢? 就像是给你一块糖或者一把长命锁一样。” 张燕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周泽翘着脚,继续侧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另外一种沉思。 那就是如果张燕丰可以说是可能自己的某个亲戚长辈死在那个监狱里所以锁链最后会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自己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鬼差, 再加上自己恰好出现在了警局的范围, 所以就被戴上了锁铐? 真的, 是这样么? 想着想着,周泽忽然觉得有点胸闷,他站了起来,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站在了深夜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还有稀稀落落的雨水正在落下。 哦, 原来是要下雨了, 怪不得这么闷。 周泽继续站在雨中,重新点了一根烟。 雨开始越下越大, 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的磅礴。 周泽伸手挡住了头, 刚洗过澡的他还是决定先回书店里头了。 然而, 抬脚时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了下来。 脚下好重, 像是被锁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抬不起来。 周泽有些诧然地低下头, 赫然发现在自己的脚上, 居然锁着一条脚链, 怎么, 怎么会? …………………… 老道吸了吸鼻子,走下了楼,他刚刚睡了一会儿,但有些冻感冒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喝喝暖暖身子,实在是老板他们把二楼弄得太“清凉”了,这制冷的效果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散掉。 之前他还听到上楼的许清朗打了个喷嚏,显然也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天然人工制冷的余韵。 “哟。” 老道一边慢慢喝着热水一边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白莺莺, “老板又睡着了?”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板的面庞,道: “那个警察刚走就睡着了,老板应该是真的累了。” “嘿嘿嘿,这能不累么,都快被你给榨干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魔鬼的笑容(中)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周泽默默地发现自己所站的街道正在慢慢地缩小,脚下的地面也在变得模糊, 视线所及之处,正在不断地被压缩着, 逐渐形成了梦靥的翻版, 哦不, 其实,不能说是翻版吧,只能说是, 一种延续。 回过头, 发现身后不再是书店,而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再往上看,雨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密密麻麻细孔位置不断滴落下来的不知名液体。 又是那个梦? 自己又回到梦里了? 回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 回到了噩梦的暂停位置, 而当那个按钮按下去之后, 似乎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中场休息时间, 接下来你该承受的, 你该体验的, 你该去面对的, 根本就跑不掉。 周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个锁链,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能力。 想当初自己进入三乡村时,靠着那枚青铜戒指的“运营”,三乡村得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架构一直存在至今,但也不至于有主动将人“吸入”的能力。 三乡村也只能静静地存在于那个位置,还需要你费尽心思去找它,才能进入,根本不会像这个梦一样,张开嘴主动地把你吞噬进去。 梦的结束, 梦的开始, 这其中,带着极为明显地蛮不讲理,似乎周泽这个做梦的主体在这其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无论周泽是否愿意, 他都会进来, 且必须进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讲真, 一向咸鱼心态的周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喜欢无拘无束,浪费属于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但并不愿意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强制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 周老板在此时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 稀里糊涂地再入梦中, 好吧,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闭上眼, 甚至摊开双臂, 周泽做出了主动迎接的架势。 压抑逼仄的空间里, 那些液体不断地浇灌在周泽的身上, 略微有些粘稠,且鼻尖不断涌入类似于消毒水一样的味道。 不过,周泽本来脑补的一些东西并没有出现。 比如皮肤龟裂或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或者肉体腐烂露出白骨云云,这些都没有出现。 当然, 这种感觉也不好受,有点类似于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面前,是一块白色的布帘,裹得严严实实。 周泽走过去,伸手去将其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力地掰开。 前面, 是和自己身后一样的空间, 但又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扶着墙壁不停地干呕着,显得很是痛苦。 她的身子应该本就很虚弱,而此时这个空间里这么浓郁的刺激性味道,也着实让她很是难受。 又是孕妇? 这里的孕妇怎么就这么多?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然后有些愕然, 自己的肚子是干瘪着的, 嗯? 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泽伸手摸向了老道经常掏出符纸的位置, 一杆枪加俩子弹袋,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这次重新进入梦中,换了主视角了么? 还有, 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就是自己上次做梦时的主视角。 周泽走了过去,想要把女人搀扶起来。 算是一种本能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自己至少曾陪伴过这个女人。 也就在此时,原本周泽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后有好几名穿着防化服的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其中两个人直接伸手夹住了周泽的肩膀,把周泽往后拖拽。 他们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但周泽虽然这次梦里从女人的视角换回到了男人的视角,但不变的是身体依旧极为虚弱。 就算是再强壮的人,被羁押在这个地方,每天吃着跟泔水差不多的食物,不见天日,估计也很快就会废了吧。 那个孕妇也一样被夹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被架着往外走。 周泽尝试不停地扭头看着四周,一直到周围的过道开始越来越宽,到最后,远处还听到了阵阵声响。 不是牢房里的声音, 事实上周泽待过牢房,牢房那里虽然关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是那里格外的安静,大家都没气力了,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抓着栏杆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这类的废话。 上头的灯管开始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密。 周泽被抬起来,放到了一辆担架车上,然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位置被重新做了一次固定。 周泽听老道以前说过,一些带着S。。。。M主题的情侣房会有这种项目,人会被“大”字型捆绑在床上,用以增加情趣。 担架车被继续往前推,周泽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还有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那个孕妇。 比起周泽的淡然,孕妇就显得紧张得多了,不停地哭喊着什么,显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丈夫,姑且认为那个给她喂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吧,拼得头破血流给她争夺到了铁链,肯定不是为了享受此时的这一刻的。 周泽一直觉得,牢房里的所有人,对这脚链,带着一种极大的误解,当然,这也是监狱管理方故意造成的误解,甚至有意在经营着这种谎言。 女人的喊叫声很杂乱,不是通城方言,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以她到底在喊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周泽用力去听了,但收获寥寥,基本上都听不懂。 最终, 两个担架车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有着一些手术器械和设备。 对于曾经当过医生的周泽来说,这里的手术设备和器械实在是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一些东西自己以前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 穿着防化服的人把两个担架车上的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起离开,走了出去,很快,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们,他在期待着这些白大褂说话,因为在周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需要一个佐证。 只要这帮人说话, 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 然而, 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群白大褂自走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毫无交流。 虽然周泽可以看出他们面罩之下的年轻和老迈,甚至有两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显的副手和主刀。 但他们就是不说话,不做任何的交流。 或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日常了。 实验室里送进来两个标本活体, 他们照例去应对, 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打卡,不需要研究新的菜式,每天做的菜也是固定的,盐味精油等等调料,都有标配,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就可以。 其中两个年轻的白大褂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金属管子从里头探出来,两个白大褂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从里头抽出了一团赤红色的东西。 这是, 血? 这大保险柜里,是血库? 接下来,拿着血样的年轻白大褂站在一边,伸手指了指周泽和隔壁床铺的孕妇。 意思是, 先来哪个? 一个年纪稍大的白大褂走到了孕妇旁边,示意先这个。 没有交流, 依旧没有交流。 这是梦,周泽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既然是梦,那必然是假的,哪怕以前发生过,但也绝对不是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 周泽原以为自己能够很是平静地看完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而且国产能上映的恐怖片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出现真的鬼,不管前面多故弄玄虚氛围多好,到最后肯定给你归咎到精神病或者催眠一类的所谓科学解释之中。 所以只要抱着最后肯定吃屎的心态, 你会觉得开头部分无论再恐怖,也就有限了。 周泽以为自己应该是这种心态, 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但他想错了。 当年轻的白大褂将鲜血像是打点滴一样慢慢地注入孕妇的体内时, 周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她的血管在不断地变粗,青筋毕露,像是马上要炸裂出来一样, 她表情极为痛苦,同时她不停地在试图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腹部。 一边的几个白大褂们很是安静地在旁边拿着表格做着记录,他们早就麻木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孕妇的嘶吼和咆哮越来越夸张,她的眼耳口鼻里都开始有鲜血溢出,抽搐感也在不断地增强,身体开始扭曲起来,但因为四肢关节位置被固定着,所以形成了一种极为夸张和不协调的姿势。 脖子翻转, 身子明明朝上, 但脸是朝下的, 牙齿不停地咬着光滑的担架车,希望以此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双臂也早就扭曲过来,双腿更是扭成了麻花。 周泽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惨烈场面, 或许, 对孕妇的痛苦和折磨,周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最让他刺眼的是,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平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 作为曾经的一名资深医疗工作者,他们身上的白色,让周泽觉得那么的刺眼。 孕妇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在某一刻, 她停止了挣扎, 整个人以一种天津麻花儿的姿势诡异痛苦地陷入了一种静止, 死于折磨, 死于痛苦, 死于扭曲。 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亡魂的周老板, 在此时竟然有一点点不敢看, 尤其是孕妇的眼眶位置, 黑黑的, 空空的, 但却格外地惊悚。 一名中年白大褂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对着孕妇的肚子直接剖了下去, 从专业角度来说, 周泽可以确定对方拥有着资深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造诣, 顺滑的切口, 没有其他现代医学设备的辅助, 但却切割得无比精准。 而后, 他把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入孕妇的肚子里, 掏出了一个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婴儿, 但这个婴儿身体是黑色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拿在手里, 掂了掂, 等了一会儿, 婴儿忽然动了一下, 而后很是痛苦地继续扭曲起来,似乎是在延续着自己母亲的痛苦。 看着手中居然还在动弹还在挣扎的婴儿, 四周的所有白大褂忽然一起欢呼起来, 像是他们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拿着婴儿的中年白大褂甚至兴奋地叫了一声: “哟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魔鬼的笑容(下) 一声“哟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清楚新药研发和医学的进步,离不开这种人体实验,最典型的“神农尝百草“,可以说是人体实验的鼻祖,不过在这里他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进行实验,所以才显得伟大和崇高。 而现代医学,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善成熟的体系,新药的研发也有着属于它的规范和流程,前期的测定,中期对动物的实验以及之后的一期二期三期临床试验时,药物可能引起的副作用等等理论上或许会出现的危害往往已经被压缩到了可控和可接受范围内。 人类孜孜不倦地给自己的进步打上马赛克打上枷锁,或许在一些科学疯子眼里,这是对自己的桎梏,但实际上,这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本能。 无论哪种学科的发展,到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反补人类,而不是说对自己进行伤害。 上辈子时,一位来自日本的医学教授曾访华进行过行业交流讲座,他言必谈其师,凡是讲到大方向大方针时,肯定会将其师傅搬出来当作作证,他的师傅在世时,曾是日本外科医学的泰山北斗。 本着医学无国界的思想,周泽听完了整个讲座,回去搜索了一下以及找行业相关人咨询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位泰斗的师傅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时期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 因为特殊原因, 这类人并没有被送到审判台或者是绞刑架上去,恰恰相反,归国之后他们往往成为了日本当地一些大医院的教授甚至是院长级别的人物,乃至于成为世界医学界某个领域上的学阀。 这确实是一种很黑暗的讽刺。 此时此刻, 一群白大褂,围绕着一个被托起的婴儿,不停地鼓掌。 但没有多久, 那个通体是黑色的婴儿,被以这种简单粗暴直接从死亡母体上解剖出来的婴儿也一动不动了。 中年白大褂把婴儿放了下来,然后开始了对婴儿的解剖,四周其他白大褂也做好了记录工作准备。 初段解剖完成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满足了,对于今天的研究突破,他们显得很是满意,而且他们像是打算继续这个标本的课题。 其中一个年轻白大褂伸手指了指周泽, 好像是在问这里还有一个标本,怎么处理。 中年白大褂回应了一串日文,周泽听不懂,但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出来,对方的意思是随便找个项目给他做了,给人感觉就是反正货源充足,今天大家已经有了足够的数据和发现,你就随便折腾就可以了。 随后,留下了一个白大褂继续在这里,其余白大褂则是带着婴儿的尸体标本兴冲冲地离开了。 这个年轻的白大褂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像是一个孩子以前只能看着旁边的大人玩游戏,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亲手上手操作了,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马路大………嘿…………” 年轻白大褂自言自语了一串日文,周泽还是听不懂,但是里面有一个词,周泽听懂了。 “马路大”,在日语里是“圆木”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成很普遍的材料,从这个称谓上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他们面前这帮关在地牢里随时取用的活体标本的态度。 周泽半睁着眼,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不停想着结束这个梦的意思了,既然自己离开这个梦之后还会醒来,或者是外面有人把自己吵醒中断这个梦之后,自己还会无意识间再进入这个梦里,与其把梦魇分割成一一段段像是吃西餐一样慢条斯理地享受,还不如光棍一点,一口气给它吃光。 而且,对于这个奇怪的梦,周泽越来越有一种疑惑的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自己。 那个被日本人捧着走的婴儿,之后应该化作了厉鬼,毕竟在上个梦里,周泽曾看见这个婴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又爬了回去。 兴许,这个梦的形成和这个婴儿的亡魂有很大的关系吧。 趁着周泽在思绪飞散的时候,那个白大褂用针筒给周泽注射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刚注射进体内后,周泽就感知到那个被注射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而后这种疼痛感随着血液循环开始扩散及全身。 周泽想到了那个孕妇,她最后是被硬生生地疼死在了担架床上的,自己也得走她的后路? 但年轻白大褂却直接把周泽的锁扣给解开,只保留了脚上的脚链,而后,他用绳索把周泽的手腕给反绑住,紧接着更是从旁边拿出一个金属圈,套住了周泽的脖子。 这玩意儿周泽以前见过,精神病院抓精神病时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一些地方的警察的防暴装备里也有,一个大夹子,只要扣住了案犯的脖子,就基本能将其制服了。 因为疼痛难忍,周泽翻身掉下了担架床,白大褂一只手抓着把手,控制着周泽,一只手拿着笔,看着表,像是在记录着一些数据。 酸胀、疼痛、肌肉的痉挛和抽搐,周泽本以为自己得重新体验一遍那种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这些痛苦开始远离自己。 他依旧是这个第一视角,他依旧是在这具身体上,他能体会到这个身体现在正在承受何种巨大的折磨,但他像是有些麻木了,也像是有些脱离了。 身体开始下意识地向外爬,周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借着这个视角继续地看着,这感觉像是戴上了VR眼镜正在看一部纪录片。 兴许,这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吧,或许,是这个梦认为一旦把这种痛苦等价地传递到自己的感官上,可能会引起自己现实里身体的反应,到时候这个梦就会被强行给切断。 试想那个孕妇刚刚惨死的画面,周泽甚至觉得如果等同的折磨落在自己身上,可能现实里的自己会下意识地直接进入“僵尸”状态。 年轻白大褂似乎放任着自己的“马路大”开始往外爬行,像是在遛狗一样,显得很是轻松自得。 爬出了这个实验室之后,在过道里,他在继续地爬着。 周泽看见了其他实验室的情况,甚至在过道位置,也有其他的白大褂经过,但对此都见怪不怪。 经过一个实验室时,周泽看见实验室里的两个担架床上,躺着两个男子,两个男子分别有一条胳膊刚刚被切割开,几个白大褂正在忙着给他们续肢。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操作和实验,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 但是在这里, 却正在正儿八经地展开着。 这种研究项目是为了给那些在战场受伤残疾的皇军考虑,如果可以更换肢体的话,他们认为能提高皇军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白大褂故意的,需要记录什么数据,可能他给这个活体注射的那个液体比之前的孕妇少了一些,所以这个活体能够持续更长时间的爬行,并没有很快的死亡,当然,这种痛苦折磨的时间也成倍的增加。 周泽还看见一个实验室里,躺着五个女性,她们的共同点都是肚子被剖开,五个人都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都是孕妇,腹中的婴儿也已经被取出。 你很难以想象, 在这个其实不算很大的空间里, 每个实验室, 都在上演着惨绝人寰的悲剧。 有一部恐怖片,叫《林中小屋》, 但《林中小屋》的画面,比不上这里的十之一二。 “哐当” 门被撞开, 里面几个白大褂看向这边,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年轻白大褂马上道歉,然后拉扯着周泽出去。 周泽只看见在这个实验室里, 有五个人跪在那里,双手放在一个类似大冰箱的地方,那里有小孔,只能给人的手伸进去。 其中一个人被拉了出来,他的双手早就已经被冻得成了白色,而后他被两个两个白大褂一起押着把双手放入滚烫的开水里。 下一刻, 皮肉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下去, 只剩下了一双白骨。 而那个男的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感了。 年轻白大褂似乎有些意外,意外这个活体标本可怕的生命力,像是破了什么记录一样,他一边喊附近经过的同事似乎是通知自己的上级,然后拉扯着周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被他关上,然后他又走到了那个巨大保险柜的面前,像是要重新再提取一些血液标本。 这具身体的抽搐像是停止了,像是已经克服了最开始的痉挛和排斥阶段,他就这样靠着墙壁坐在那里,双目无神。 而周泽的目光, 则是盯着面前的那个巨大的保险柜。 经过之前的一圈“爬行”,周泽发现了,这间实验室,好像是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核心所在。 通城这里有这种研究所,周泽并不感到多奇怪,大部分人只熟悉一个731,它在哈尔滨。 事实上还有在长春的关东军100部队,在北京的北支甲1855部队,在南京的荣字1644部队,在广州的波字8604部队等等等,这些只是本部所在的城市,每个本部都会有很多分部,坐落在本部附近省份的大中小城市内同样进行着人体实验研究。 年轻白大褂拿着大针筒从金属管子里抽出血液, 然后又走到了周泽面前, 带着好奇和惊喜,看着周泽,一只手抓住周泽的胳膊,准备继续注入。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很是年轻的面庞, 很奇怪, 很讽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到现在大部分医院里,可能都只能当一个实习狗,甚至年龄都没有周泽以前使唤的实习狗年纪大, 但在这个时代,他却在做着这种事情,且带着一种小朋友进游乐园的心态。 “八嘎!” 年轻白大褂见周泽居然敢瞪着自己, 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周泽的脸上, 兴许, 是他感觉到周泽目光深处的那种鄙夷,这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周泽对这一巴掌全无感觉,他早就没感觉了,除了能看,体会不到疼痛。 不过,因为这一巴掌, 周泽目光里的戏谑之色反而更清晰了。 年轻白大褂再次举起了手,准备再抽一巴掌,但当他的手掌还没落下时, “砰!” 一声闷响, 是从那个巨大保险柜里发出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狠狠地撞击到了保险柜。 周泽看见面前的这个年轻白大褂他的手在颤抖, 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扭过头, 看向身后的那个巨大保险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消失的祭奠 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了书店门口,现在还是凌晨,所以在白天熙熙攘攘的南大街现在依旧很是冷清。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百合裙,黑色的丝袜,再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和年轻的容颜,完美地演绎着什么叫做青春与性感的和谐统一。 舔了舔嘴唇,女人没急着进去,而是看着书店两侧的牌坊,一边是“姑妄听之”,一边是“如是我闻”。 我就随便说说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您就随便听听千万别较真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咸鱼一般的气息。 如果是那种王侯将相级别的,退休之后在家门口挂这个,会给人一种看尽世间沧桑返璞归真的感觉; 但女人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本就有着一种咸鱼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有点不上进,整天想着的是得过且过。 就如同普通人如果看见地上有一张一百美元故意装作看不见不捡会被人当作打肿脸充胖子的典型,而如果是比尔盖茨不捡的话往往能因此衍生出很多寓意深刻的道理一样吧。 走到店门口,门是被锁着的,对于一家平时只在深夜开门正式营业的书店来说,这个时候居然锁着门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寻常。 女人手指轻轻一动, “咔嚓……” 里面的锁自己打开, 推开门, 走了进去。 女人闭上眼,露出了一种极为享受的神色。 要知道, 此时书屋里头很多地方都结了霜,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白气缭绕,就像是夏天环绕着冰棍儿边缘的那种白气,可不是干冰形成的效果。 一开始,是舒服的,但慢慢的,就是连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看沙发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一男一女,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 裹着棉军大衣的老道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醒着鼻涕从楼上跑了下来,尤其是在经过自家老板身边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面的那疙瘩更是被冻缩成了一个硬核桃。 老道没敢耽搁,马上跑到了店外,然后脱下了军大衣。 夏天的晚上也是带着闷热的,而现在老道则是很享受这种闷热,恨不得再热一点才好。 左顾右盼,老道看见了那辆凯迪拉克,然后凑近了过去,看见了靠在车门上拿着手机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年纪可能就比书屋里的白莺莺大上一点点。 “哟,您来啦!” 老道脸上马上露出了讨好之色,当然,还有再见故人的喜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诗。 唐诗看了看鼻子都冻红了的老道,有些莞尔,道: “有人在梦里黄泉上看见了你现在的老板,他就让我来看看,看来,问题还挺严重的。” “额,老板他怎么样?”老道问道。 唐诗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沉默不语。 老道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随即他向身后的书屋看了看,道:“要我去叫醒他么?” “叫醒了也没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先和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出来时他也没和我说清楚,只让我过来看看。” “行,要不进去喝杯茶我们…………” 老道说着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冰雪奇缘”主题书屋, 然后摇摇头,道: “算了,咱还是坐马路牙子上说吧。” …………………… 天亮的时候,警局后面已经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新批的一块地,用来改建成地下停车场,因为赶工期,所以施工队大早上地就开始施工了。 张燕丰刚刚睡醒,正打着呵欠,平时工作忙,在办公室睡觉其实也是一种家常便饭。 昨晚从书店回来后,他就坐在办公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公园长椅上,自己跟周泽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在聊什么话题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看见自己腿上和周泽腿上都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 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刷了牙,洗了脸,张燕丰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刚拿着洗漱用品准备回办公室开始今天的工作,迎面就走来两个年轻警察,两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在拐角和张燕丰撞了个满怀。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张燕丰倒是没生气,一个习惯在办公室睡觉的离异中年男,也不可能有什么架子。 “张队,不好意思,我们在聊刚刚后面施工队挖出的东西,像是牌位什么的,还有一些陶器。”一名年轻警察回答道。 “什么?” 张燕丰马上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年轻警察,然后直接冲下了办公楼向着后面的施工区域跑过去。 他没想到周泽的速度这么快,昨晚自己才跟他说施工队的事情,今早他就能安排下去让人故意往下深挖看看。 张警官是误会周老板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周老板就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交给老道或者许清朗去安排。 就算去安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疏通感情打通关节就算最简单粗暴的恐吓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只能说是赶巧了, 赶巧是修建地下停车场,本来需要往下开挖的深度就挺大,又正好蒙对了位置,挖出了一些东西。 张燕丰跑到施工场地这边时,发现这里也有不少警察在看热闹,好在警察局范围内,吃瓜群众进不来,所以场面还是很安稳。 其实,也不怪大家好这一口热闹,施工挖出什么东西在全国各地都不算新鲜事儿了。 蓉城前阵子翻修一个体育馆,结果发现草坪下面居然有一个古墓,再联想一下体育馆经常被拿来开演唱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坟头蹦迪”。 但通城不是蓉城,虽说有着“中国近代第一城”的美誉,但你真要说地下的东西,还真的跟蓉城或者西安那边的没办法比,这个热闹,对于通城人民来说,是真的新鲜。 “挖出什么东西了?” 张燕丰问旁边的一个警察。 “挖出来的都收集到这里了。”这是另外一个部门的警员,当下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白布上放着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而且我看了,好像也没什么古董的样子,有点像是近代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他们先暂停施工了,刚打电话给局领导汇报了一下,局领导说先沟通文物局的同志来看一看。” 警局里能人不少,这位前不久刚在协助调查一起古董走私的案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 张燕丰看了看白布上的东西,发现大部分是一些陶瓷,做成的小动物的样子,还有一些牌位,但也不像是给人用的,很小巧,很迷你。 “啧啧,民国时候的物件儿,这个造型小鬼子喜欢,以前不少日本人家里给小孩买玩具就买这个。” 张燕丰抬起头, 看见对面一样蹲着的老道, 在老道身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很惹火。 张燕丰是认得老道的,当下对老道点点头,他误以为老道是周泽派过来的人。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燕丰指着牌位上的日文说道。 老道卡壳了,他是见多识广,但是真碰到专业的东西,他也是跟一窍不通差不多。 倒是旁边的唐诗此时也蹲了下来,伸手去碰那些牌位。 旁边一位警察下意识地想要制止她,但被张燕丰劝退下去。 “祭祀用的,祭奠小动物的。”唐诗说道,“这布条上还有字,上面日文的意思是祭奠这些为了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小动物们,希望他们能沐浴天照大神的光辉云云。” 老道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唐诗,“你懂日文?” 而且这不光是懂日文了,分明对日本文化也很了解。 唐诗没理睬老道的疑惑,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 张燕丰则是想到昨晚周泽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集中营是什么意思只要稍微熟悉点二战历史的人应该都清楚。 所以他当即对着唐诗说道: “这些都是日本人拿来祭奠在实验中死去的小动物的对吧?” 唐诗点点头。 “那接下来继续挖掘的话,是不是会发现给人的牌位以及骨灰盒之类的?” 侵华战争时期日军在华进行过人体细菌实验本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张燕丰现在这么问,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安排做准备,这些东西肯定要妥善处置,毕竟都是苦难人,而且是同胞。 唐诗摇摇头,“不会有的。” “为什么?”张燕丰问道。 “731遗址整理时,发现过日本人给那些实验室中小动物设置的祭奠场所和设施,但那些死在实验室里被当作活体标本的人,他们别说牌位了或者祭奠供桌了,连骨灰都没有保留下来。” “为啥?”老道问道。 “因为在日本人眼里,当时的中国人连畜生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你所愿,恶魔降临! 梦和现实到底有多少区别, 可以说很大, 但也可以说是一线之隔。 庄生晓梦中庄子曾提出过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梦足够真实的话,人是否还有能力去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的周泽就有这种感觉,原本的他,可能只是一种借住的视角,被拖入这个梦之后,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无非是看一场更写实互动性更大的电影罢了。 但随着梦的深入,周老板也慢慢地被代入其中,开始感受到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触摸到属于他们的情绪。 明明是一个将活人当作“马路大”的人体实验室,活人在这里就是最不值钱的材料,每天都会被消耗。 但是在牢房内,脚链却被谎言营造成大家都积极渴求的东西,周泽不清楚脚链所具体代表什么含意,但可能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不难猜。 比如,交换战俘,又比如,每天固定释放犯人获得自由,作为主宰着这里的掌管者,他们有太多的办法去给自己手底下的羔羊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给予他们继续坚强地在恶劣环境中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点点的希望,每天能够看得见的“希望”,就能够让大部分人顽强地克服艰苦生活条件带来的摧残,让他们尽可能地保留下来,然后被拿来当作试验品。 周泽一直忘不了那个丈夫在争抢得头破血流之后,拿到了脚链给自己怀孕妻子铐上的情景; 在那个丈夫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他放弃了自己离开的机会,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的妻子,给了妻子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妻子刚刚极为痛苦扭曲地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他的孩子则是被掏出来,继续了实验,换来了那些白大褂嘴里一声惊叹的 “哟西”。 每一个实验室都在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项目,婴儿细菌实验,肢体续接实验,甚至人畜杂交实验等等以一个现代人视角来看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狗屁不通的实验,在这里却在没日没夜地进行着。 不是这里的日本人中二和异想天开,也不是他们真的没有足够的专业素养,而是因为他们的活体标本原材料实在是太过充足,且源源不断,所以他们可以尽可能地自由自在地去实验和尝试那些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设想和概念。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成本,最不缺的,也是成本。 周泽去过地狱,见过黄泉路,看过彼岸花,但说心里话,在这个梦里,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地狱”。 代入感,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一点一滴地堆砌,慢慢地浸润。 也因此, 当那个巨大且插着金属管子的保险柜内部发出那一声轰鸣之后, 周泽的目光再度看向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地方。 原本,他以为那里是血库,因为他见过白大褂从里面抽取血液,注射进孕妇身上的包括注射进自己体内的血液,其实都是从保险柜外的金属管子里嫁接出来的。 年轻的白大褂此时无比的失魂落魄,吓得都在哆嗦,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周泽也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白大褂的呼喊声还是保险柜的那一记闷响,总之,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聚集到这个实验室。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似乎对着保险柜内的东西,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但也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东西,则是充满着激动和跃跃欲试。 周泽这个试验品反而在此时被忽略了,周泽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破了一个小记录,但这会儿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 几个年纪最大或者说是地位最高的白大褂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不停地喧嚣,周泽觉得自己头都有些大了。 而这时,那个之前牵着周泽爬行的年轻白大褂走到一个年纪大的身边,指了指周泽说了些什么,年长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是在说这个时候你拿这种小事打扰我真是没眼力见儿。 年轻白大褂不停地“哈伊”“哈伊”,表情恭敬诚恳地接受批评。 然后走过来,拉扯起周泽出了这间实验室。 兴许, 是他们暂时没功夫料理自己吧,而自己身上也确实有了实验的小突破,所以留着自己还有点用,周泽在心里这样想着。 年轻白大褂没把周泽送回牢房,显然也是不可能被送入牢房的,因为周泽见识过了脚链真正的意义,对于这些白大褂来说,他们更希望自己的“马路大”们更坚强地活着给予他们实验所用。 周泽被推入到了一个空间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年轻白大褂把周泽用细铁链捆绑在一个铁架子边,然后对着里面的几个正在工作的白大褂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又马不停蹄跑回原实验室去了。 周泽就坐在这边上,一开始,他还在思索,思索刚刚发生的闷响思索着那台保险柜,但很快,周泽的注意力就被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所吸引了。 房间有一个金属加玻璃的巨大容器,透过部分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孩,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因为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边,女人则是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在安慰着她。 外面的几个白大褂有一个拿着相机,有一个拿着计时器和写着什么数据报告,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容器旁边的一个类似鼓风机一样的东西旁边开始运作机器。 一开始, 周泽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实验, 慢慢地, 他看懂了, 因为实验的原理很简单,他们在不断地抽出容器内的空气,有一个仪表盘上就是显示着容器内的实时压强。 随着空气地不断被抽出, 周泽看见容器内的母女全都趴在了地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小女孩脱离了母亲的掌控,爬到了容器边缘,对着外面不停地拍打着容器,但是她的叫喊和哭泣得不到丝毫的反应; 四周的白大褂们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有条不紊,极为熟练。 最后, 小女孩看向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周泽, 她在向周泽求救, 她并没能分辨出来, 其实周泽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根本救不了她,或许,这就是小孩的天真吧,而她的母亲,可能早就预感到了结局,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周泽看着容器内的女孩, 容器内的女孩也在看着他, 两双眼眸,就这样对视着。 周泽想做点什么,但他挣脱不开绳索,他已经在尝试,已经在努力了,这就意味着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周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电影的观众,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的身份,他代入到了其中,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其实,是想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原本,再坚固的锁链在自己指甲面前都像是纸糊的一样,但现在,他却根本奈何不得。 随着空气不断被抽出去,小女孩体内的器官开始从眼睛、嘴巴甚至是**位置开始不停地往外挤压,凡是身上有孔的地方,都成了体内器官往外溢出的出口。 周身的血管隆起,像是一条条密布在身上的蚯蚓。 脸胀得像是巨大的海绵,眼球鼓鼓的,却依旧在死死地盯着周泽,或许,这是她最后的求生本能使然。 周泽不停地在挣扎着,希望挣脱这个铁链,不时地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但这种挣扎,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女孩的身体被慢慢地压缩和拉长, 同时, 体内的肠子开始从眼睛和嘴巴里不断地“出来”,像是一根根活着的东西,自己在钻出来。 这个画面, 让人头皮发麻。 就像是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蚯蚓,蚯蚓体内的那些黄的白的一股脑的迸溅了出来,但面前的这是人。 你能感触到她的喜怒哀乐, 能感触到她的痛苦, 以及, 她的绝望。 “吧唧…………” 女孩的眼珠像是炸裂了, 又像是弹了出来, 而后她的身体一阵抽搐之后, 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终于不再和周泽对视了。 但哪怕是死了, 她体内的肠子和其他器官还是在不停地被气压压缩出来,那边负责抽空气的白大褂们还在继续工作着。 等到空气抽到极限之后, 拍好照片,做好数据记录, 几个白大褂发出了一声欢呼, 像是到点了,工人下班了,他们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谁谁谁手上可能还有慰安所的票,可以去放松一下。 一个白大褂看见了还在那里机械麻木地抽动铁链的周泽, 指着周泽大笑着,另外几个同伴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周泽是别的实验室“暂时”放在这里的,他们当然不会把周泽给一样送进容器里去,而且,他们今天实验项目和数据已经完成,可以“下班”休息了。 听到了笑声, 周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看向前面的这几个白大褂, 只是他抽动捆绑铁链的动作,却没有停。 知道没用, 毕竟这是梦, 再真实, 也只是梦, 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让周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些什么, 或许, 这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咔嚓…………咔嚓…………” 周泽还在继续抽动着铁链。 旁边的几个白大褂还在笑着。 “咔嚓…………咔嚓…………” 周泽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最后小女孩盯着自己的画面, 她的眼睛, 原本清澈可爱, 到最后“吧唧”一声, 没了。 嘶………… 心, 忽然好疼, 好久没有再体验到心疼的感觉了,尤其是在自己没了心之后。 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感, 周泽继续抽动着铁链。 “哐当!” 一声闷响从另外的实验室传出! 之前周泽所待的第一个实验室里,几个白大褂还在争吵着,附近一群白大褂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争吵的结果。 忽然间, 保险柜的门再度从里面被撞击了一下! 在场所有白大褂都愣住了, 一起以一种惊骇莫名地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巨大的保险柜。 “咔嚓…………”周泽继续抽动。 “哐当!!!”保险柜的撞击声再度传来。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声音越来越大, 响彻整个研究所, 保险柜所在实验室里的所有白大褂们有的都吓得直接蹲在了地上,其他实验室里听到这个动静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都疑惑不解,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来想查看一下情况。 唯有周泽现在所在的这个实验室里的这几个白大褂, 正在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周泽, 脸上写满了恐惧, 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 周泽每次抽动铁链的频率, 和那巨大闷响发出的频率, 一模一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来自真正地狱的审判!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此时此刻, 周泽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梦; 而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梦只是告诉你一个结局,告诉你一个过程,告诉你一个既定事实, 毕竟, 谁又能改变未来呢? 按照大众价值观来冷静地旁观,周泽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显得毫无意义,在梦里头使劲折腾,使劲不懈,又能带来什么影响? 幼稚、 低级、 无趣, 甚至比一个喜欢蹲在角落里看蚂蚁打架的稚童还不如。 周老板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当好人太累,有时候也太委屈。 那位头戴高帽子哪怕是死后怎么摘都摘不掉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老板一向很咸鱼,甚至还阴差阳错之下,还把自己的良心给吃了; 回味起那个味道,还真不错,没了良心之后,就顺心意了。 不该管的事儿,不管; 懒得管的事儿,不管; 麻烦的事儿,不管。 哪怕你外面洪水滔天,我也只是待在书店里继续晒我的太阳喝我的猫屎咖啡。 但有些话说是那么个说法,想是那么个想法, 只是, 当你被锁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你面前发生, 看着那个小女孩临死前一直注视着你的目光, 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牙膏一样被慢慢地挤压拉伸, 看着那些还在抖动的一根根肠子, 那一幕幕, 带给周泽的其实不是恶心,也不是畏惧, 地狱都走过, 生死都经历过, 还会真的怕什么么? 但那种感觉, 那种压抑, 却像是洪水一样,倾轧了下来! 牢房里麻木的犯人们, 带着期望抢夺着看守丢过来的脚链, 丈夫拼命争夺过来,把“美好”的希望交托给了自己的妻子,交托给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一幅幅画面,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闪现, 像是在放幻灯片一样。 周泽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依然强劲有力。 每一次的抽动,都伴随着手腕位置血肉的进一步模糊, 那种刺痛感,那种撕裂感, 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无所谓。 实验室台面上, 躺着的身体扭曲青筋毕露的孕妇女尸, 被托举在掌心里依旧痛苦挣扎的婴儿, 五个担架台上肚子都被剖开的母亲, 被强迫和动物杂交研究血统的男男女女, 双手冰冻了不知多久拿榔头敲击一下就直接粉碎脱落却一脸麻木的女人, 包括, 此时依旧躺在密封容器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母女。 这个旁观者, 真的旁观不下去了, 那股子之前还能故意不当一回事儿给自己心理慰藉的理由,在此时也完全失去了效果。 愤怒, 压抑, 悲痛, 在此时化作了周泽沙哑嗓音里的一声声怒吼! “啊!!!!” 周泽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他的手臂开始更加疯狂地不停地抽动, 他要挣脱这一切, 他要挣脱这条锁住自己手臂的锁链, 他要冲过去, 把面前这帮穿着白大褂却行着禽兽猪狗之事的混蛋们一个个撕碎, 他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他要喝他们的血, 他要吃他们的肉, 他要将他们的亡魂给拘出来, 不给他们下黄泉进地狱的机会, 他要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接受折磨, 让他们承受无边的痛苦! 你们把这一切当作儿戏, 你们把这里当作属于自己的游乐场, 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命当作“马路大”,当作剥了皮的圆木, 你们觉得你们是主宰, 你们觉得你们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你们觉得自己掌控一切,控人生死! 好, 那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 到底真正的魔鬼, 是个什么样子! 从地狱里爬出来, 从黄泉路上走回, 从幽冥潭中浮出, 我要让你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我要把你们施加给其他人的折磨和痛苦…… 十倍, 百倍, 千倍, 万倍地, 还给你们! “啊啊啊啊啊!!!!!!!” 嘶吼仍然在继续, 无声的呐喊在心中咆哮, 周泽大笑着, 面容扭曲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手臂抽动铁链的频率开始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快得让人觉得夸张。 在这几个白大褂眼里, 此时的周泽就像是一头渴望脱困到不惜一切的野兽, 哪怕是自残, 也要挣脱铁链的束缚, 择人而噬! ……………… “哐当!” “哐当!” “哐当!”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不断地传来,这个实验室里将近十个白大褂此时都是一脸的凝重,不堪者,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就差磕头了。 他们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也就明白这里头的东西忽然开始撞击保险柜究竟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是的, 他们也是知道惊悚的, 哪怕他们平日里都双手沾满血腥,哪怕他们各个都是屠夫,是刽子手,但他们依然会有害怕和畏惧的情绪出现。 之前争吵最激烈的一名老年白大褂此时忽然主动向前扑了过去,他竟然抱住了保险柜的门闩,神情地摩挲着,像是一个男子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很激动, 他很忘我, 他在大声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像是在演讲, 又像是在歌颂, 他这个行为,显得很是疯狂,显得很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里是变态的巢穴,是“恶魔”的寄居所,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相关人员,都不能以寻常意义上的人去衡量。 在老人激动万分地演说之下, 周围有不少白大褂脸上也露出了憧憬和激动之色,他们开始拥抱,他们开始喜极而泣,他们开始欢呼,他们开始雀跃。 日本人的人体细菌实验研究已经进行了很久了,但他们真正有用的发现,能对前方战局起到些许作用的发明,也就是在细菌战实验中所意外发现的野外饮用水过滤处理的方法。 这个方法,也确实帮助了在东南亚作战的日军减少了一些因为饮水问题所带来的疟疾等疾病问题,除此之外,纵观整个人体实验研究始终,都没有第二件值得一用的发现和成果。 虽然原材料获取简单,也方便,更是极为“廉价”,但日本军方在这一个个的研究所里,也倾注了大量的资源,迟迟不出效果,无法真的支援大日本帝国的扩张和作战,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压力,也是格外的大。 而此刻,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让他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见了自己成功的希望,在这个保险柜里,存放着的东西, 居然活了过来! 这是奇迹, 是天皇陛下护佑下的奇迹, 是天照大神赐予大和民族的辉煌, 是整个大日本帝国的明天! 撞击声不断地发出, 保险柜也随之开始抖动, 但这个保险柜太粗也太厚重了,也因此,里面的东西哪怕不停地撞击着,却依然没办法出来。 研究所里其他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也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放下了手头上的实验,走过来看看情况。 有的实验室实验还在继续,但白大褂却走了,他们不在乎这次实验数据是否会作废,反正活体标本不缺,这次没做好,再做一次就行了。 渐渐的, 那个有着保险柜的实验室里里外外,站了七八十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往里面看着,不停地交流着。 那个抱着保险柜很是激动的老者,他的话语很有煽动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应和起来,他们激动,他们疯狂,他们开心地大笑。 有人开始唱起了日本军歌, 这种氛围开始传染, 那个抱着保险柜的老者也高唱起来, 慢慢的,所有人都似乎投入到了这种情绪感之中, “嘹亮铿锵”的军歌在这里形成了大合唱, 他们甚至热泪盈眶, 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觉得自己的“付出”也没有被辜负, 他们在庆祝,他们在高歌,他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批人,是见证大日本帝国即将彻底崛起的“先驱”。 可能, 只有和周泽在一个实验室的那四个白大褂才最清楚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当那个最中心的实验室里在伴随着保险柜不停地撞击声高歌时, 这个实验室里的四个白大褂只觉得内心一片森寒, 周泽每次抽动锁链, 远处保险柜就同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他们清楚, 是这个男人, 是这个马路大, 他引起的震动, 引起的反应! 而周泽的疯狂仍然在继续, 他疯狂地抽动, 歇斯底里, 不顾一切, 他的血肉早就开始撕裂, 鲜血开始迸溅, 但他仍然没有停止的意向! 尤其是在周泽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时, 他那压抑的情绪被彻底且完全地点燃! 你们, 还在唱歌!!! “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铁链没动, 但周泽却获得了自由, 因为在他的手腕位置, 竟然被硬生生地被他自己给扯断了! “哐当!” 与此同时, 在那个仍然在高歌的实验室内, 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保险柜, 忽然裂开了一个洞, 一只满是伤痕白骨嶙峋的手, 从里面探了出来。 歌声, 也在此时, 戛然而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八十年前的……自己! 坚固且巨大的保险柜, 就这样很是突兀地破了一个洞, 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迅速降低, 那只白骨嶙峋的手, 距离之前一直抱着保险柜的老者白大褂只有不到两分米的距离。 老者抬起头,看着这只白骨手,他的表情有些抽搐,似乎再也没有之前演讲时的冲劲和激情,他的下半身正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身子扑在保险柜上勉强可以保持平衡,可能他现在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因为他距离这只手最近, 所以他的感触也是最深, 尤其是在刚才, 他清楚地感知到之前还无比坚固足以抵挡很多次冲击的保险柜好像在刹那间化作了军队食用的压缩饼干,变得那么的不经事。 先前还在这里齐唱军歌的众人,也集体噤声,他们有些无措,也有些惶恐。 这是他们的研究所,平日里,他们才是施加恐惧的那一方,现在身份的对调,让他们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哦不, 不是无法接受, 是难以习惯。 “咔嚓…………咔嚓…………咔嚓…………” 冰柜的巨大门闩在此时慢慢地碎裂开去, 紧接着, 冰柜的门缓缓地被推开, 老者的身体也落在了地上,他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势,但还是瘫软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冰柜里的方向。 冰柜中, 是一具尸体, 一具破损极为严重的尸体。 尸体的半边头颅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整块切除了一样,伤口位置还格外地顺滑,甚至还透着诡异的光泽。 半张脸下,仅存的一只眼睛紧闭,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头部一直绵延到了身下,像是在身体上曾开垦过一条沟渠。 其左胸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可以从外面看向对面的那种贯穿伤,里面的肋骨清晰可见。 尸体的四肢位置,一部分有皮肉覆盖,一部分则是完全裸lu出来的白骨,透露着一种森寒。 这具尸体给人最深刻的感觉,就是他的骨骼,仿佛玉石一般,带着一种通透圆润,甚至能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场所有的白大褂都是活体实验“研究者”,他们亲自炮制了不知道多少次惨绝人寰的实验,自然对人生命的极限在哪里有着远超常人的认知! 这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他不可能还存活着,也没有理由还能继续存活着。 但是保险柜里只有他一个, 所以之前撞击保险柜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外加, 是他的手洞穿了这宽厚的保险柜, 就在众人高歌的时候, 就在众人最欢腾的时候, 他硬生生地众人泼了一盆冷水,画上了这首乐曲的休止符。 尸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保持着手臂半举起的姿势, 从保险柜的门缓缓打开后, 就没有再动一下。 他安静得像是一具艺术品,带着美轮美奂的气息,甚至,营造出了一种属于断臂维纳斯那般的美感。 坐在地上,刚刚还惊魂未定的老者见此情景,又举起了自己的双臂,用日语高呼着什么,他依旧兴奋,依旧雀跃,也依旧乐观。 或许, 每个团队里,都需要有他这样子的人存在,才能一直维系一个队伍的精神状态吧。 但这一次, 他还没来得及感染附近的其他同僚, 原本一动不动的白骨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像是觉得他太呱噪了一样, 很自然地落下, 想要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又像是一个关怀喜欢你的长辈, 想, 摸摸你的头。 这是爱的抚摸, 老者没有怕,因为尸体的动作很慢,甚至你能感受到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老者更加地兴奋了, 他越发地相信这是天照大神赐予大日本帝国的神迹,是帝国崛起称霸的契机,而他,就是见证者和发现者, 他的名字, 日后注定将被铭刻在jing国神社最显眼的位置上! 在这个地方, 从事这种研究, 可能一些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其实他们的内心和性格,也早就已经扭曲了。 就比如此时的老头,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不能恐惧之后, 他的内心就被狂喜所取代。 附近的这些白大褂们没有一个人尖叫,他们有恐惧,有害怕的,但没人选择离开,反而都站在原地,似乎都在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一点庆幸,也都有那么一点期待,总觉得,如果上天要选择眷顾一个人或者一批人的话, 很大可能就是自己了。 然后, 事态发展了, 白骨手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头顶, 紧接着, 老者那张还洋溢着幸福喜悦笑容的脸, 在刹那间像是被浇了热水的冰雕, 开始快速地融化。 他那褶皱的脸皮, 他那深陷的眼窝, 他那有些扁塌的鼻子, 他的头发, 他头上的一切, 都在瞬间溃烂了下去, 几乎就是眨眼之间, 老者的头就变成了一具骷髅头。 而这时, 直接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老者才来得及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骷髅头的嘴张得巨大, 但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像是在做着无声的嘶吼! 曾经有个日本军官在回忆录写到,用武士刀快速砍下一个中国人的头颅之后,短时间内,对方掉落在地上的头颅,还能眨眼睛。 而这一次, 这一幕, 则是以一种更极端也是更直接的方式, 重置了这一个实验! 无声的嘶吼之后,老者的尸体颓然地倒下了一侧。 实验室内外聚集的这帮白大褂们这才开始乱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往外逃跑,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他们的心神在顷刻间崩溃! 对帝国的虔诚,对天皇的忠诚,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冲击之下,仿佛一张纸,被瞬间捅了个稀巴烂! 魔鬼, 真正的魔鬼, 出现了! ………… 密闭容器内, 母女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泽不清楚她们的亡魂还在不在, 会不会停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因为在此时, 周泽的视角,只是一个普通人。 断了半截的手臂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协调,但周泽仍然坚定地向着前面四个白大褂走去。 在四个白大褂眼中,周泽就是一头饿狼,一头已经发了疯的饿狼。 他们原本对马路大没有任何的畏惧,但周泽不同,那种自残的气魄已经足以惊人,外加其他人不清楚,但他们是清楚的,之前响彻整个研究所的轰鸣声,其实是在响应着眼前这个男子抽动锁链的频率。 魔鬼, 被放出了牢笼, 降临了人间, 但可笑的是, 魔鬼降临之后的第一件事, 却是在洗涤这里的罪恶, 因为他发现这里, 比他所应该待的地狱, 更像地狱。 警报声在此时响起,从研究所的几个入口位置,开始不断有荷枪实弹的宪兵进入,他们的存在就是用以镇压研究所可能发生的暴、、、动。 只可惜, 接到命令的他们,并没有被同时告知,这一次他们所镇压的不是所谓不听话的马路大,而是一头刚刚脱离束缚的恶魔。 一头, 真正的魔鬼! 数名宪兵先进入到了这间实验室,他们有些不解一个断臂的马路大为什么能吓得这四个研究人员步步后退不敢上前,但他们还是很职业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周泽。 周泽停下了往前的脚步, 侧过身, 再转过头, 看向了已经对准了自己的黑黢黢的枪口。 那四个白大褂几乎是一起吼叫着什么,像是在急不可耐地命令这些宪兵开枪,将这个让他们打心底生寒的家伙给枪决! 老实说,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周泽好像还真的没有面对过枪口, 尤其还是一排枪这么大的场面。 明明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明明自己刚刚连挣脱一个细细的铁链都得用自残的方式, 但不知道为什么, 周泽现在, 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慌, 不光是不觉得慌, 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感觉, 很奇妙, 就如同一个大人, 看着一群五岁不到的小孩,拿着滋水枪指着自己,恐吓着自己。 周泽甚至觉得他们, 有一点点的可爱。 周泽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心态来自于哪里,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膨胀得这么快这么的没有理由。 但就在这些宪兵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刻, 在他们的身后, 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像是鬼魅一样忽然地出现, 没有丝毫的预兆。 “啊啊啊啊!!!!!!!” “啊啊啊!!!!!” 顷刻间, 这五名持枪的宪兵在发出惨叫声之后,化作了干尸倒在了地上,地上的他们,军服显得是那么的宽厚和肥大。 那四个白大褂吓得有的瘫软在了地上,有的靠着墙壁打哆嗦,有的直接蹲起来抱头痛哭,嘴里不停地用日语喊着: “魔鬼!魔鬼!!!!” 在此刻,他们真切体会到自己做实验室,那些实验品看他们时的视角和感觉。 周泽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家伙, 他那残破得不能再残破的身体, 他那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以及那胸口空洞的位置。 对方原本紧闭的眼眸,在此时缓缓地睁开,眼眶深处,是令人心底胆寒的空洞。 但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他也在看着自己。 亲切, 奇怪的亲切, 那是一种血脉同步,不,是超越了血脉联系的共鸣! 不需要过多的介绍,甚至不需要太久的迟疑, 毕竟那种感觉, 实在是太过清晰,而且,肯定不会出错! 周泽抿了抿嘴唇, 有些干涩地道: “你…………就是我?” 对方没有回答, 只是继续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个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没办法让他提起丝毫的兴趣,除了眼前的……周泽。 周泽咧开嘴, 笑了, 他终于明白, 那个实验室中保险柜内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了, 居然………… 就是他自己! 那群丧心病狂追求疯狂实验的日本人,不知道以何种渠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自己以前的尸体,将其当作标本储存运送到了这里,对其进行研究和分析。 甚至, 之前实验室里年轻白大褂从保险柜哪里抽出的血液,其实就是来自于自己的这具身体! 日本人,想以自己的身体为模板, 他们想…………造神! 怪不得自己无法脱离这个梦,怪不得哪怕梦醒来后自己也会被再度拖进来,怪不得这个梦如此的真实! 一切的原因,一切的因由,在此时,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在当年,在这个研究所里, 本就有自己! 在孩子还小的时候, 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会教你如何去和别人沟通和对话, 但应该没人去教你, 该如何去跟你自己去对话, 而且不是想当然地“扪心自问”,文学夸张地形容和自己内心交流,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你面对着另一个你时, 到底该如何地去交流? 周泽现在也有些茫然, 而茫然导致了语塞, 他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 也不懂该去做些什么。 但刹那间,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那就是, 如果梦没办法改变, 如果梦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如果梦只是一种记录,是过去所发生的呈现! 那么, 这是否意味着, 将近八十年前的这一刻, 自己的尸体, 确实苏醒了? 在这个研究所里, 苏醒了? 周泽扭过头看了看密闭容器内的母女,她们,刚死没多久,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就在自己面前,两个人对视着,慢慢地被折磨致死。 周泽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缓缓道: “杀了他们…………所有人。” 那残破的身影转过身, 像是听到了吩咐, 或者, 他只是遵从本心。 这里, 不存在上下级的命令, 只是自己……在帮自己一个忙,自己在请求自己,自己在要求自己, 自己想做这件事, 然后, “自己”就去做这件事。 周泽低下头,他记起来之前这五名宪兵死时的画面,他觉得这种快速干脆的死法, 太简单了, 也太便宜他们了, 最后, 在那残破的身体走向角落里的那四个白大褂时, 周泽又加了两个字,给这次行动,打上了一个应有的基调, 那就是: “虐…………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死亡的艺术! 这里,本就是“炼狱”,只不过现在,更多了一种叫做原汁原味的东西。 就像是一些国际大品牌的仿品,在质量上,差别真的很小很小,甚至有些仿品在质量上还强过真品,但真品在消费者眼中,就有着一种属于他的氛围,属于他的纯正。 眼下, 真正的恶魔降临, 众生平等, 于地狱面前, 集体, 颤抖! 各个实验室里的器具在此时都发出了颤音,像是感应到了一种磁场和呼唤,之前的杀人利器和工具仿佛在此时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它们开始欢呼,它们开始活跃,它们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等待着新一轮属于恶魔的饱食。 有锁链的摩擦声,有手术刀和手术钳的撞击声,有担架车的“吱呀”作响,有门窗的“飒飒”,就连用于焚化尸体的焚化车间那边, 也有骨灰, 乱飞。 一道道或高或低,或整齐或杂乱的声响,在此时被完美地整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激昂的节奏,就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此时缓缓地拉开序幕,走向了高……潮。 这是一种气场,也是一种渲染,真正的阴森,真正的恐怖,有点像是桌台上的烛光,它不会给菜肴带来任何味道上的改变, 但这种形式感, 不可缺少。 缺了半截手臂的周泽行走在这个研究所里,他走得很慢很慢; 看着八十年前的自己进行着属于他的裁决,属于他的杀戮, 第一次, 周泽真正的意识到, 死亡, 原来真的也是一种艺术。 带着属于它特有的节奏, 蕴含着它独特的韵味, 像是窖藏了许多年的佳酿,没喝之前就已经被这酒香所迷醉,而现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酒香从口中进入,流窜于鼻尖,最后落入胃里,火辣辣的滋味顷刻间袭遍全身。 舒服过瘾得,让你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 白大褂们在研究所里像是一个个无头的苍蝇不停地来回奔窜着,尖叫着,哭泣着,嘶吼着,当恶魔和马路大的身份被调换之后,事实证明了,根本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说,在同等的位置和境遇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 当初的他们,在面对试验场内那些牢犯的挣扎和哀嚎时,他们或许还能笑着聊天,还能讨论附近慰安所里哪一号服务更热情。 那时候,他们在外面,别人在里面,而现在,他们则进了里面,也就没有了以前在外面时的闲情逸致。 他们遭遇到了最为可怕的“鬼打墙”,知道要跑,却根本跑不出去。 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关在容器内饲养者的小白鼠,命运,其实已经注定。 因为周泽的特殊吩咐, 所以接下来的死亡画面,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干脆,之前是昙花绽放,现在,则是让你从花骨朵到含苞待放到最后彻底盛开以及之后的凋谢。 每个过程都不能少,每个环节都不能缺, 从恐惧的培育,到前期的压抑,中期的细节,后期痛苦的延伸,生命之花,如此的娇嫩,却被用了无数种方法慢慢地炮烙。 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得轻松,更不会让你们死得简单,榨干你们每一点恐惧,释放你们最后的痛苦,甚至连你们的灵魂,都不会放过。 不要以为肉身的终结就是解脱, 真正的生死不得,其实在你肉身完结之后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灵魂比起肉身,更是敏感,地狱的刑罚,更是大多针对灵魂的。 如果将肉身比作包P,那么灵魂就是藏身其中的贵头, 谁更敏感, 都懂。 杀戮的艺术, 死亡的旋窝, 不断地喧嚣,不断地徘徊,也不断地在交错着。 周泽低下头, 他看见地上的鲜血,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起来,像是挥墨的山水大师,不停地变幻着模样。 阴森、玄奥、鬼画符,宛若星辰给夜空的点缀,带着一种根本就不用掩饰的戏谑和嘲讽。 一滩滩鲜血不断地延伸过来,在周泽的脚边化作了朵朵血色莲花,每一个花瓣上,都是一张痛苦的脸,是刚刚死气的白大褂们的亡魂,这是属于他们的禁锢,这是属于他们的恐怖盛宴。 就像是小时候看黑白电视机上的画面,一条条线,一片片留白,线很杂乱,白也不是那么的白,纷纷扰扰变化之下,让人目眩,让人犯呕,让人恶心。 周泽弯下了腰,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点想吐。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 八十年前的自己, 比起现在的自己, 似乎更是心狠手辣。 那道残缺的身体还在行走其中, 慢条斯理地像是在欣赏着属于他本人的杰作, 到一定时候, 他就出现在一个还活着的白大褂面前,将其当作一道配菜,丢入这激昂的交响乐中化作其中一道音符,或者是鲜榨出他的鲜血,补充这血色的浪漫水彩。 他没有狞笑, 甚至除了一开始睁开眼看周泽以外的时间里,他其实都是闭着眼的。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但他却像是最为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乐队指挥者,他恪尽职守,将一切的一切,都做到最好,让观众……满意。 哦不, 其实是让他自己满意。 交叉了八十年时间距离的梦, 彼此分别位于时间点的两端, 到底什么是梦, 什么又是梦可以改变的虚假部分, 周泽不懂,也不明白。 但大概, 八十年前的自己,在这里苏醒,开始杀戮这里,开始净化自己,这应该是真的。 至于他是否见到了八十年后现在的自己,是否因为接受了自己的委托,而将这场本对于他来说极为简单的杀戮变得更加地复杂更加地累更加地漫长更加地享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想知道真相, 只能等挖掘出地下的秘密, 离开这个梦, 在现实里, 去看八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样才能获得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 忽然之间, 一切的一切像是都被加快了进程, 周泽猛地发现地上原本变化着图案的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个之前还等着挨次序投入这场盛宴的白大褂和宪兵们几乎是一股脑地被投入到各个实验室之中,实验室里的实验开始继续,工具和器械开始自己运作起来,各种各样的实验重新开始,甚至连记录的册子和笔都自己飞舞起来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记录。 只不过,原材料,并不再是以前他们口中的马路大,而是变成了他们自己。 但这种旋律的变化,让周泽有些心惊莫名,当他再度看向那个残破的身影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双手抓着他自己的半截脑袋, 显得很是痛苦, 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 像是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一样。 四周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是属于他的死亡艺术,一切的一切,都根据他的心境在变化,而当他开始逐渐陷入疯狂,陷入失控之时,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向残酷的暴力美学去延伸。 惨叫声, 哀嚎声, 有活人的, 有亡魂的, 他们在这其中更加地痛苦不堪。 猛然间, 那个残破的身影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血红色,一时间,让周泽都有些发懵。 他在对着自己喊着什么, 他在对着自己诉说着什么, 但该死的, 自己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周泽对着他大喊着,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应该很是重要,这甚至可能是八十年前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通过…… 梦的形式。 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再加上对方是处于失控边缘近乎咆哮地在呐喊,周泽就算是懂唇语也不可能分析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内容。 “轰!” “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这是几个出口被炸毁的动静。 上面的日本人已经没人敢再下去了,打算把这里封闭。 而这时, 那个残破的身影像是越来越疯狂, 地上的鲜血在此时不断地升高,慢慢地覆盖起来,一开始,仅仅是到周泽脚面,然后慢慢地到周泽的膝盖,到最后,没过了腰部。 周泽很想再喊住那个身影,他很想知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周泽来不及再开口询问,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因为鲜血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 “咕嘟…………” 身体, 像是坠入了海洋深处, 四周, 是令人内心绝望的孤寂, 而在下方, 有一个身形残破的身影, 像是也在抬头,在向上看,但二人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远。 浮力开始越来越大,周泽上升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那种窒息的恐慌感也在越来越强烈。 “噗…………” 当周泽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坐起。 “呼呼…………呼呼……………呼呼………………” 周泽身上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身边的白莺莺还在沉睡,但头发已经恢复了少女的黑色,甚至连皮肤都变得更加的紧绷和有弹性,仿佛掐一下都能出水儿一样。 如同新鲜的花蕊,被晨间的露珠好好地滋润过了一样。 周泽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之前的画面,太过疯狂,也太过心惊,尤其是那种杀戮之中所体现出的艺术感,让人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交响乐团的正中央, 不,是海啸的正中心!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 居然是张燕丰的电话。 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显得则是很激动,旁边还有机械轰鸣的巨大声响,他大声地喊道: “喂,上头已经同意了,要开挖了,要开挖了…………” 要开挖了? 周泽还有些迷糊, 开挖什么? 但很快, 周泽猛地清醒过来, 马上把手机对准自己的嘴吼道: “不能挖,现在不能挖, 千万不能挖出来!!!” —————— —————— PS:新的一个月了,大家把保底月票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墓下留人!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手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起身时,惊醒了白莺莺。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眼睛,横躺在沙发上,露出她的两条修长也不失丰腴的腿,脚部轻轻交叉,曲线毕露。 带着女人的妩媚也有着少女的天真。 “老板…………” 这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和孺慕。 “人家好舒服呢,好满足。” “…………”周泽。 此时,许清朗穿着棉袄,正坐在吧台那边喝着热茶,旁边还放着一个取暖器,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歌,悠哉悠哉的样子。 店门外是大夏天,行人都被大太阳给烘烤着,而自己这里则像是入了冬。 他今儿一天,基本就是在书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就跑外面再逛逛,真的是有些不亦乐乎。 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啧啧,有趣。 很多人都会有过在夏天时想念冬天在冬天时想念夏天的经历,许清朗这次算是好好地爽了一把。 见周泽醒来,许清朗伸了个懒腰,像是没体验够,活脱脱的久旷怨妇。 “把你车钥匙给我。”周泽直接道。 许清朗哈出一口白气,从兜里把车钥匙取出来,丢给了周泽。 白莺莺见周泽要出去,马上也要从沙发上下来跟着老板一起出去办事,但她刚下床就发出了一声轻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嘤嘤嘤, 老板, 人家腿软了。” 她这次,是吸了个饱,把以前失去的元气都补充回来了,整个人有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满足感,连骨头都是酥软的。 “你好好休息。” 周泽没打算带白莺莺,而是直接走到外面上了车,开了出去。 路上,周泽开得很快,因为刚刚在电话里周泽虽然喊了好几遍让那边先停工,停止挖掘,但周泽清楚,张燕丰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绝对处置的权力。 再者,张燕丰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答应帮自己阻止这一切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那个铁链的事情几乎成了他二十年来的梦魇心结,现在有机会解开心结,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那个地方,一直是被尘封着的,八十年前,梦中的事情出现,周泽记得在梦的结尾,日本人炸毁了研究所的出入口通道,而后世的现在对这件事对这个地方全无所知,很可能是日本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也因此,那个地方大概在八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和开启过。 也就是说, 那具残缺的身体,很大可能,还在里面。 如果他们擅自开挖,把那个地方打开,将那具残缺的身体再度惊醒,看看梦中最后那身体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场面,周泽就觉得一阵心寒。 最要命的, 那个家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自己, 到最后,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笔帐,很可能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周泽倒不是想着怕担责任,而是那种以前的自己发疯导致意外发生的话,他的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许清朗打来的电话,周泽接了电话: “什么事?” “哦,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唐妹子来了,老道跟着她去警局了,之前跟我说如果你醒了的话,就打电话给他。” 唐诗在那里? 周泽一阵惊喜。 周泽马上挂断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老道的电话。 “喂,老板,啥事儿,我们这儿正挖着呢。” 老道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和之前张燕丰打电话给自己时的感觉差不多,显然老道现在就在施工现场。 “叫唐诗接电话。”周泽喊道。 “念诗?”老道捂着自己另一只耳朵,显然,他这里噪音太大,没听得清楚。 这个时候,老道那边手机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是我。” 应该是唐诗在得知是周泽打电话来后二话不说就从老道手里抢过了手机。 “不要让他们继续挖下去,下面有问题!” 周泽喊道。 “我知道了。” 唐诗说完,挂断了电话。 周泽愣了一下,她真的听清楚了? 不管了,周泽下意识地加速开始向警局开去,违章什么的反正是许清朗去交管局交罚款扣分,反正车是他的。 一路上除了一个小学门口小学生们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过马路导致车堵了一会儿以外,其余时候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堵车。 把车停在了警局外的马路上,周泽迅速下车,直接冲向了那边的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现在很安静,没了之前手机通话时所听到的嘈杂,不少施工员都坐在地上,在发呆和闲聊。 “老板,这里,这里!” 老道先看见了周泽,马上喊了起来。 周泽走了过去,看见在前面一块干净的花圃平台边坐着的唐诗。 唐诗正在剥着大白兔奶糖不停地往嘴里放,这个习惯她似乎一直没有改掉。 快小半年了,再一次见到她,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诗一边咀嚼着奶糖一边瞥了一眼匆忙赶来的周泽,道: “所有施工机械都被我做了手脚故障了。” 闻言,周泽长舒一口气,唐诗这次是帮了他大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没开挖出来就好。 这就意味着最可怕的可能暂时不会发生,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对吧?” 唐诗看着周泽问道,她之前已经分析过一开始出土的东西了。 “对,是类似731的活体实验研究所。”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唐诗并没有多少吃惊,转而继续问道:“让我阻止他们开挖的原因,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周泽没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 “是你自己做梦时梦回了地狱,被人看到了,她发现了你的异常,又告诉了他,他又对我说了,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身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周泽还在脑子里不停地分析这么多的他到底是指谁时, 唐诗直接用穿着凉鞋的腿轻轻碰了碰周泽的小腿,催促道: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周泽叹了口气, 指了指前面的工地,道: “我被埋在下面。” “…………”唐诗。 “…………”老道。 ……………… “老板,你这真的是……嘿嘿,上午我才看微博看见一个消息,说一个考古学家挖一个墓挖着挖着发现是自己的祖坟。” 老道在旁边说道。 “段子你也信,这个段子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唐诗直接说道。 “哦。”老道耸耸肩,然后指了指周泽,“你总不能说,老板刚刚也是在逗我们玩,跟我们讲段子吧?” 唐诗没再说什么,而是用一种带着玩味的笑容扫了一眼周泽,“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来头这么大,前世上辈子什么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往往都是大人物的专利。 或者,你这其实就不是什么前世,本来就是你以前用过的肉身?” 唐诗干脆靠近了周泽,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捏了捏,继续道: “能换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换两次?上一次是意外,但既然成功了,就意味着以前也能成功。” 这个时候,张燕丰看见了周泽,向这里走来。 “机器出故障了。”张燕丰直接说道。 “嗯。” “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去跟领导汇报了,我说下面很可能是以前的日军人体细菌研究所,盲目开挖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毒气一类东西泄漏,危及附近居民安全,现在上面已经决定暂停施工开挖,等北京和上海的相关方面专家队伍过来查看。”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张燕丰,道:“你忍得住?” “我是警察,我得对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张燕丰回答道。 将心比心,换周泽是张燕丰的话,估计真忍不住,当下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催促人赶紧开挖了。 一个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心理阴影,可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天,这里都是安全的?”周泽再次确认道。 张燕丰点点头,“专家队明天才能赶来。” 周泽放心了, 但很快, 他的脸色就变了变, 因为只听得“咔嚓”一声, 张燕丰直接拿出手铐铐住了周泽的一只手同时把手铐另一端铐在了他自己的一只手上,两个人用一个手铐铐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指着手铐道。 “我能忍得住,你也得忍住,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肯定打算今晚找机会下去。 对不起,我的责任不允许让这里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我这次算是违规操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等明天专家团队到了之后接管了这里,你可以去警局投诉我,我愿意接受处分。” 周泽舔了舔嘴唇,强忍着用自己的指甲把手铐掐断让张警官见识见识真正力量的冲动, 因为想想,对方在道德和职责上,真的做得无可厚非,甚至还很让人敬佩。 周老板还是决定以德服人, 直接道: “相信我,我对这下面很熟。” 张燕丰呵呵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信的。 “我在下面住了八十年了。” 第二百二十章 再入研究所 入夜了, 警局后面公园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边是男人, 另一边也是男人。 张燕丰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了周泽一根,然后自己嘴里也咬了一根。 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 不远处,站着老道跟唐诗。 “磨磨唧唧。” 唐诗显然对周泽做事拖泥带水的风格很是不满意,按照她的习惯,直接把那位警察给打晕过去也就没事了。 “老张,相信我这一回,这件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我先下去看一看,哪怕是明天那些专家来了,都没我下去效果更好。” 张燕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吐着烟圈。 “我没必要骗你,真的。” “下面是日军以前的细菌研究室,你能确定擅自下去不会引起有害气体的泄漏?”张燕丰沉声道:“你知道这附近到底住了多少人?”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下面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到时候事情一旦糜烂起来,会比毒气泄漏造成的损伤更大。” 想想那道残破的身体,最后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了,如果再成绩到他苏醒,后果真的太可怕了。 “你可以打晕我的。” 张燕丰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了踩。 “什么?”周泽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打晕我,当然,我会反抗,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我相信你这种人……有能力在我反抗的前提下把我打晕,到时候,你要去做什么,我就阻拦不了你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周泽有些无奈道。 “死心眼的,不是我,是你。”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前面路灯下还在等待的唐诗和老道,道: “那个女孩,杀过人吧。” 周泽没回答。 “看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呵呵,我以前当过兵,后来当的刑警,混这一行很多年了,穷凶极恶的人也见过不少。 那个女孩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她杀过人,而且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那种。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当时在警局里,我就可以喊人来把她给围住,然后对她做身份调查。” 周泽笑了笑,“调查不出来的。” 张燕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周泽。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调查不出来的,真的,当初你把我抓了,也没从我身上调查出什么吧?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年来,我已经送了不知道多少人下地狱了。”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在这里陪我坐这么久?”张燕丰有些好奇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一开始,周泽是嫌疑犯,张燕丰是警察,随后,二人都是“狱友”,而现在,二人更像是两个圈子里互相带着点欣赏意思的朋友。 “第一,还没到后半夜,天色还早。 第二,我觉得你是个好警察,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我是不是应该为此觉得荣幸?” 周泽站起身,张燕丰也被迫使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我以前也见过几个好警察,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奉行准则的好警察,我敬重他们,所以现在也敬重你。 所以,希望你这次不要迂腐,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你脚上也有铁链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你祖上哪个亲戚就死在那里头。” “我调查过了,我有一个二爷爷,抗战时据说从了军,但后来也就没了消息了,家里人打探也打探不到。” “跟我一起下去吧。” 周泽邀请道。 张燕丰掏出了枪, 指着周泽的后背,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清楚,说实话,我也害怕去清楚,你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很迂腐,也很固执,但对不起,我以前的人生经历和工作经历告诉我,有时候,真的就必须固执和坚持下去,一步都不能退。” “嗯,我敬重你的…………” “砰!” 不是枪响, 而是一块石头砸中了张燕丰的脖颈, 张燕丰晕倒在了长椅上。 唐诗走过来,面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都叫你打晕他了,你还废话做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再拿一台DV录下来,好让你们两个人的正能量对话可以继续传播下去?” 周泽伸出指甲,轻松地掐断了手铐,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不通,你脑子里除了大白兔奶糖,还能装下什么?” 唐诗目光一凝,似乎准备发作,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直接向工地那边走去。 老道在旁边呵呵一笑,心想自家老板自从会开无双之后,再见到唐诗妹子时,腰杆儿也挺直了,包括对待小萝莉也是一样。 果然,男人有钱不变坏,母猪上树变妖怪。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工地上头,这附近已经被封禁了,但显然阻拦不了他们。 “哪个位置?”唐诗冷冰冰地道。 “就这儿,往下挖就可以了,注意别弄出太大的声音。”周泽指了指脚下。 很快, 脚下的石块木料开始自己悬浮起来,安静地堆放在一边,因为有了白天挖掘的基础,接下来其实就很方便了,而且唐诗的“工作效率”,真的不比大型机械来得慢。 周老板以前就想过,自己如果组建一个建筑公司的话利润应该很可观,有力大无穷的白莺莺打小工,再加个唐诗充当工程机械的作用,一个不用吃饭,一个不用耗电,基本没啥成本就全是利润了。 过了一会儿,供一人下去的通道就被清理开了,周泽第一个走下去,唐诗是第二个,老道是第三个。 下面并没有什么毒气味道,有着一种尘封的霉味。 顺着台阶下来, 拿出手机当手电筒, 前面的视野还算是清晰。 老道走在最后面,只觉得鞋底有些粘,嘀咕道:“这地上是什么玩意儿?” “血迹。”唐诗回答道。 “嘶…………” 老道不敢再多哔哔,紧跟着前面两个大佬。 推开前面的一道早就腐蚀生锈得不像样子的铁门,入眼的,是很熟悉的牢房过道,两边则是牢房。 周泽还记得梦里自己戴着脚链从这里走过去的场景,附近牢房里的人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经过这里时,拿手电筒往里看看,视线所及之处的牢房里,是一具具干尸。 日本人炸毁出入口之后,应该就没打算重启开启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战局或者其他原因,乃至于等到日本战败之后,这里就被遗忘了。 里面牢房里原本被关押着的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这里。 “不是饿死的。” 唐诗这个时候直接用念力扳断了两根栏杆,甚至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道: “炸毁通道时粉尘应该很多,这些人都是因为窒息而死,不是因为当年你的见死不救。” “谢谢。” 周泽深吸一口气, “我收回之前说你脑子里只有大白兔奶糖这句话。” “你呢,你在哪里?”唐诗问道,“你说得那个身体。” 周泽指了指前面。 “不要耽搁了,要祭奠等明天。” 说着,唐诗主动往前走去, 过了前面一个甬道,前面马上豁然开朗,因为进入了实验室的区域。 唐诗停下了脚步,老道跟上去,也跟着唐诗一起停下了脚步,随后,老道捂着嘴弯下腰,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显然是在抑制不住地干呕。 周泽最后一个走过来,面前的情景,倒是没让他觉得有多吃惊,毕竟在梦里,他亲历了最为鲜活的实时画面。 而眼下, 实验室区域里,各种惨死的人,各种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各种夸张带着艺术炸裂气息的画面,也因为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染上了时间的尘埃,不复当初一开始的鲜活和触目惊心了。 当然了, 对于没见过初始版本的人来说, 此情此景, 已经足以被称之为人间炼狱。 “这里死的,基本都是日本军人和研究人员,他们死有余辜。”周泽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老板,这场面也太十八禁了,老道我真的吃不住。” 老道擦了擦嘴角,脸色都发白了。 “你处理一下地上自己的呕吐物,别明天专家组下来拿你的标本回去研究了。”周泽提醒道。 说完,周泽又看向了身边的唐诗,问道: “你还好吧?” 唐诗摇摇头。 周泽有些纳闷了,按理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老道要高的。 等到周泽往前再走两步,看见唐诗的脸时,发现她居然在笑,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和欣赏的神采。 “额…………” 唐诗看了看周泽,道: “难以想象,以前的你,品味和格调居然这么高,这里的画面,这里的尸体,这里的死状,包括鲜血堆砌起来的图案, 真的, 很美。” “…………”老道。 “…………”周泽。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忽然从实验室深处传来, 周泽的目光猛地看向了那个位置, 那个实验室, 没记错的话, 是安置保险柜的区域! 唐诗舔了舔嘴唇,她显得有些紧张,但也难掩激动,缓缓道: “你看, 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半张脸 和唐诗的激动不一样的是,周泽现在有些后背发凉,因为周泽见识过那个残破身体游走在研究所里用死亡描绘艺术的画面。 那种闲庭信步,那种慢条斯理, 就差在你面前排出九文大钱,问你“死”字到底有几种写法了。 如果别人说“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只是一种调侃的话, 那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 这真的是最贴切的形容。 明明都是自己, 但自己心里对那位,是真的带着一种极为忌惮的情绪。 “其实……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唐诗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道。 “什么问题?” “那就是以前的你,是你; 现在的你,也是你。 既然现在的你是你,那么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老道在旁边数着好多个“你”,讲真,他是没听明白唐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老道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这些死鬼果然都和常人不一样, 在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居然还在讨论哲学问题。 讲真,老道现在是有些后悔跟着一起下来了,早知道留在上面放风多好,这下面本就慎得慌,他们还说怪怪的话。 周泽倒是听懂了,唐诗的意思是,他在梦里看见的画面,是以前的自己在杀人。 那么, 八十年后, 自己已经变成了周泽,自己失去了不少记忆,也只记得自己是周泽的事情,但灵魂,是传承下来的,自己也能变成僵尸也是这个原因。 也因此, 自己和那个残破的身躯,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时代的,对方现在就算是在这里,也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因为八十年前在这里大杀四方制造死亡艺术的那个残破身影,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自己现在的灵魂。 所以, 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威胁程度肯定没以前那么大。 “你就对你自己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么,反正我是没感觉出来你有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唐诗避开了脚下的一具干尸问道。 “我只记得我是我,我是周泽,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呵,心态真不错。” “我书店里倒是有不少书里的故事,主人公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了寻找遗忘的真相一路苦大仇深的,但那多累啊。” “很有道理。”唐诗点点头。 “其实,最关键的是,如果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我害怕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几乎就等于是被‘杀死’。” 老道在后面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 娘类, 这俩狗男女是聊上瘾了吧, 还聊得这么深奥。 终于, 走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口,实验室的门是被关着的。 “他最后,害自己跑回了保险柜?”唐诗问道。 “我不清楚。” “吱呀…………” 腐朽的门慢慢地打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这个研究所里不停地回响着,远处一些角落里还出现了回音,像是有死去的亡魂依旧在哀嚎着。 “唐小姐,这会儿咱能老老实实用手开门么,你那样开门贫道我总觉得慎得慌。” 老道在旁边小声地埋怨道。 唐诗看向老道,耸了耸肩, “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没用念力,你是不是会觉得更慎得慌了?” “…………”老道。 唐诗没急着走进去,而是重新环视四周,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某个黑暗位置正在看着自己等人。 “周泽,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抱歉,是我没处理过你这种复杂的事情,所以一直忽略没想起来。” “什么?” “那就是,既然现在的你在这里,你是周泽。那岂不是说,在这八十年间,留在这里的那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 你是从哪里来的?” “哐当!” 唐诗话音刚落, 从实验室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唐诗目光一凝,顾不得跟周泽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直接走入了实验室之中。 保险柜的门,已经被关闭了,周围还有扬起的尘土,保险柜上面,还有一个人脸差不多的大的洞口。 而在下方,则有着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干尸,白骨的头比身体其他部位保存得要更洁白一些,像是刚洗了牙的那种感觉。 老道躲在周泽身后,手里捏着那张符纸,但眼睛不停地在那个干尸身上转悠着,同时问周泽: “老板,那个头骨可以带回去啊,跟艺术品一样。” “你要带你带回去吧。”周泽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 唐诗看了周泽一眼,示意她要开保险柜了。 周泽点点头,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以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进行支援的准备。 “吱吱吱………………” 保险柜那边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拉扯着门不让唐诗用念力打开一样。 唐诗微微皱眉, 加大了力道。 “轰!” 只听得一声炸响, 整个保险柜都飞了起来, 是的, 飞了起来。 周泽马上推开了老道,而后自己也让开,这才避免被保险柜给砸到。 “嘶嘶嘶嘶嘶嘶嘶……………………” 保险柜的门自己打开, 从里头忽然窜出来一只只体型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一个个都有小猫的身体那么大,同时眼珠子里头泛着乌光,出来之后也不怕人,而是聚拢在了人的面前,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而原本保险柜所在的位置下面,则是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这个洞是凹陷下去,这里还残留着白烟。 地上两块玻璃被唐诗操控起来,直接对着这些大老鼠扫过去,老鼠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剩下的那些马上吓得窜回了那个洞穴里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周泽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尸体碎片问唐诗。 “有东西在下面跟我角力。” 唐诗没急着去洞穴那边,而是看向周围的墙壁。 “周泽,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去解决你以前遗留下来的躯壳那么简单了,这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唐诗话音刚落, 实验室内的墙壁忽热开始了龟裂,一根根类似触手一样的玩意儿忽然横扫了过来,空气中都发出了呼啸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强的力道! 唐诗双手撑开,念力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的触手。 有一根从另一个方向穿插过来,在即将接触到唐诗的时候被周泽直接攥住,而后用指甲切割开,一时间,周泽掌心位置出现了一滩腥臭的液体。 也就在此时,研究所其他位置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藤蔓正在向这里延伸过来。 “啪啪啪…………” 附近的玻璃也被打破,那些藤蔓很快就堵住了这个实验室的所有出口和缝隙,它们没有进攻,而是开始分泌出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这些白色液体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腐蚀性味道,落在地上时感觉像是硫酸泼出来了一样。 “娘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道吓得身体开始哆嗦。 这场面,像是自己等人走入了一朵食人花的肚子里,现在人家要准备把自己等人给消化掉了。 “应该是受到这个地方影响的植物。”唐诗说着微微皱眉,“不对,是妖物,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妖!” “吧唧…………吧唧…………” 四周乳白色的液体开始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向周泽等人这边靠拢。 “它是要把我们赶进那个洞口里去。” 周泽指了指前面刚才那些老鼠钻回去的地方。 “架子很大,我们来了这里,你不主动出来见我们,还想我们主动去参拜你么?” 唐诗闭上眼, 而后又缓缓地睁开, 在她的眼眸深处,有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她整个人的脚好像也都飘浮了起来,当然,飘浮的距离并不高,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而后, 起风了, 一时间,地上正在涌过来的白色液体也全都飘浮了起来,倒转着飞回去,全都洒在了那些触手的身上。 之前明明是从那些触手中分泌出来的液体,但现在却对它们也有着等同的伤害,刹那间,周泽密密麻麻的触手开始疯狂地扭曲和融化起来,而后开始迅速地后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面筋的味道。 唐诗再度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身体略显摇晃,但还是强撑着,她刚刚,已经有些透支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从洞穴下面开始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移动。 那个东西, 来了。 一道影子, 从洞穴下面缓缓地升起, 像是一张人脸。 老道拿出手机手电向那边照射过去,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在洞穴位置, 露出来的, 是半张人脸, 另半张,像是被极为顺滑地切割出去了一样,还带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拖下水! 半张脸,很是突兀地从洞穴那边升起来,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迅速降低下来。 周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让他最担心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其实,周泽之前也想过,既然自己现在是周泽了,甭管灵魂不灵魂,记忆不记忆的,至少证明八十年前到现在,原本被关在研究所里被日本人拿来当研究品的自己是动过的,不然也不会有自己的出现。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具身体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但周泽还是想错了, 这具身体还在, 而且发生了特殊的变化。 之前唐诗说这里有妖, 周泽反正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过, 人的影树的名,之前在梦里看见这具残破身体大杀特杀的情景,又亲眼目睹其自身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癫狂,这时候再面对他,周泽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嗡!” 一道波纹荡漾开去, 那半张脸上仅剩的独眼睁开了,眼眸之中,还是熟悉的空洞,似乎根本就没有眼珠子之类的存在,但在下一刻,一团团稻草根茎一样的玩意儿从眼珠子里窜了出来,并且逐渐的延伸出去,甚至补全了右边失去的半张脸轮廓,让这个脸看起来,似乎“圆满”了,但实际上看起来却更加地诡异和不协调。 “砰!” 一只白骨手从边缘位置探了出来,扣住了地面后,其身体也开始慢慢地往上爬。 动作很慢,显得有些迟钝,像是一具玩偶,被一个技艺很粗糙的学徒艺人在操控着,而且,似乎也能看出他的艰难。 但那种气场,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哪怕它身体残破了,哪怕原本在它体内的灵魂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最后落在了周泽这里。 “啪!” 他从洞穴里爬了出来,但顷刻间,他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向后退,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道正在压制着他。 地上开始出现了一串火星,足以可见摩擦之剧烈。 “吼!” 他张开嘴,只剩下一半的嘴以极为夸张和惊悚的方式张开,另外半张草茎编织的脸瞬间崩溃散落,他在做着无声的咆哮,显然是对这种情况很是愤怒。 “噗通…………” 周泽跟唐诗根本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做,就看着这刚刚好不容易爬出来的残躯又跪倒在了地上,而后又被强行拖入了洞穴之中。 整个画面和过程看起来有些滑稽,拉风气势如虹的出场,而后又莫名其妙地被拖拽下去,像是一个演员刚上台还没说话就落幕了。 不过,这个情况也让周泽等人这边的压力顿时消散了不少,心头上积攒的凝重也被消除了很多。 “老板,这是以前的你?” 老道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 “看样子这身体出现问题了啊,真的是头上长草了。” 周泽懒得搭理他,但没想到老道自言自语上瘾了,继续道: “老板,感觉你真的运气背到家了,自家坟头老是被盗,先是上辈子的尸体被人挫骨扬灰当成黑芝麻糊给吃了。 然后这个尸体,又被人当盆栽种,啧啧,老板,贫道本行是给人看墓穴的,下次你再打算死的话,找贫道我,贫道肯定给你选一个安全的…………” 老道越说越激动,但一看周泽的目光,他的声音又慢慢地低下去了。 “去前面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对老道说道。 “嗯?” 老道悚然一惊。 卧槽, 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负责在旁边舔包喊6666的, 你叫我去前面看? 老道把目光看向了唐诗,希望唐小姐否定老板这个明显带着公报私仇的命令。 但没想到唐诗直接点点头,附和道: “也好。” “…………”老道。 老道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往前走。 “不用担心太多,刚刚那个东西明显是在这里受到了限制,所以八十年来,它明显发生了异变,甚至被什么玩意儿给鹊巢鸠占了,但依旧没办法离开这里。 而我和你老板都是‘鬼’,你是活人,不会刺激到下面可能存在的东西。” 唐诗在后面给老道解释道。 闻言,老道心里踏实了不少,凑过去之后,手电筒向下照一下,然后伸头快速瞥了一眼。 “老板,下面像是一口井,还有水。”老道招呼道。 周泽和唐诗这才靠近过去,果然,下面不是什么洞穴,而是一口井。 “下面怎么办,谁知道当初你是怎么灵魂出去的?”唐诗蹲在旁边,有些无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或者,我们就离开吧,等明天专家组下来,等他们发现这里之后让他们想办法用炸弹炸掉他,反正他也逃脱不出去。” “你认为会炸掉他?”周泽反问道,“如果他们发现这具身体的话。” “嗯?” “一个明明死成这样还能活动的身体,这无分国界,无分意识,他们肯定也会忍不住带回去当作研究对象的。” “那不也挺好,你可以为现代医学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唐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长得很漂亮。”周泽说道。 “谢谢。” “但现在你知道有多少少男因为没钱或者没机会每天积攒的那种生理需求没地方发泄么,为什么你不去帮帮他们?” 唐诗眼中紫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显然,她生气了。 她记得以前的周泽不是这样子的, 确实, 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你发现自己的实力已经没必要对面前的人卑躬屈膝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而最不习惯的,往往是以前站在高处的那一方。 “喂喂喂,两位,别吵了,别吵了,下面水开始沸腾了。” 老道指着下面说道,他是知道唐诗的性格的,也清楚自家老板经历了一次尸体被盗之后的愤怒,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尸体又出问题了,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井口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随即, 水面开始迅速地上升,像是地下泉水开始涌出来一样。 一时间, 水位甚至没过了洞穴,开始向四周弥漫起来,这节奏和速率,比消防栓炸裂更加的恐怖。 一只只老鼠再次被冲了上来,紧随其后的是很多草茎树枝一类的东西。 水的喷涌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听得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水流速度又增大了好几倍。 一时间,研究所里的水位已经到了人的腰部位置。 唐诗身体下意识地后退,让四周的水流距离自己远一些,但是在下一刻,一只手忽然在水下抓住了她的脚踝。 “嗖!” 两道玻璃片瞬间切入水面之下,但只看见下面的水流一阵激荡,唐诗整个人被抓着倒翻进了水下。 进入水下之后,唐诗才看见刚刚那个爬出来又被拖拽回去的残破身体居然在悄无声息间再度爬了出来。 脚踝位置刺骨的疼痛和冰冷,四周的水流在自己的念力操控之下疯狂地冲击那个躯体,但对方就像是一块大吨位钢板一样,岿然不动! “噗通!” 就在这时, 周泽没入了水中,直接扑向了那个残躯,十指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头骨之中,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以前的身体而手下留情。 “吼!” 残躯张开嘴,松开了唐诗的脚踝,而后双手死死地扣住周泽的脖子,两个人竟然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咕嘟…………咕嘟…………咕嘟………………” 水面之下又开始传来声响,而此时老道则是站在办公桌上,他的头顶都快触碰到天花板了,见唐诗浮出水面,马上伸手把她给拉拽了过来。 “老板呢?老板呢?” 唐诗沉着脸,也顾不得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脚踝位置,直接双手放入水面之下,而后发出了一声厉喝。 “哗啦…………” 几乎快充斥满这间实验室的水面一下子被分裂开,露出了周泽和那个残躯的身影。 残躯不停地在拉扯着周泽,但周泽的十指指甲却死死地嵌入对方的头骨之中。 然而,可以清晰地看出来,残躯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周泽,他还在坚定地向一个方向走来,就是唐诗所在的方向。 一时间, 冥冥之中, 唐诗产生了一种预感, 那个东西想要的,不是和他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周泽,而是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噜噜…………呼噜噜…………” 水流开始急促地旋转,之前覆盖整个实验室的书面开始迅速地下降,就像是放满水的浴缸被拔了塞子一样。 庞大的漩涡本身就带着一种天然的吸扯力,外加在失去了这些水的庇护和遮掩之后,又重新爬出洞穴的残躯再度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排斥和禁锢的力量,他的身体在极度不甘心之下开始迅速地后滑动,直致又落入了洞穴之中。 而他一直死死抓着的周泽, 这一次也没能幸免, 只听得一声石头落水的声响, 周泽和残躯一起落入了井里。 四周完全风平浪静, 甚至在地上连一滴水渍都没有留下来, 还是干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实人的悲哀 “咕嘟…………咕嘟…………” 周泽记得自己好几次沉入过水中了,但那时候要么是在地狱要么是在梦里,尤其是在经过那个碰见无面女的水潭时。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窒息感和危机感是那么的强烈,从他被拉拽着下来开始,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没后悔那个时候跑去救唐诗,哪怕二人刚刚还吵了架,唐诗臭婆娘脾气周老板也很是看不惯,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瞎子”,其他男人他都看不上眼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唐诗这次是特意从上海过来帮自己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作壁上观也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当时也没想太多的东西,就像是当初在着火的电影院里,自己也没多想,就直接往火堆里去跑准备救人了。 最重要的是,唐诗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强大,但她的身体是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被近身之后,她就很难有什么办法,自己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咕嘟…………咕嘟…………” 气泡不断地从口齿间和鼻尖冒出,肺部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少。 但那个残缺的只剩下半张脸的身体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草茎缔结出来的藤蔓不断地交叉编织着,完善出了另外半张脸。 左边原本的脸依旧平静,但右边绿色的脸则是带着清晰的狰狞,仿佛带着滔天的怨气,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意识形态表现。 对方好像很恨自己,恨自己没让他抓的成唐诗? 他想要抓唐诗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噗…………” 对方压着自己继续往下,其实也没多深的样子,从洞**到下面也就十几米的深度,但在下方,周泽看见了一个老树根盘踞在那里,树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恰恰相反的是它显得很是“苗条”,但又看起来格外地精致,一张似男似女的脸在树根中部不停地扭曲着。 在这张脸上,周泽看见了满满的怨念。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象,就像是一个壮年小伙给他下了大量的烈性chun药,捆绑着他的双手双脚然后强迫着他看成人动作片,每一秒都是剧烈的煎熬,何况这货估计被煎熬了不少年了。 “砰!” 周泽被按压在了树根旁边,树根上的那张脸看向了周泽,那张脸一开始是愤怒和不屑,但慢慢的,那张脸又出现了新的情绪。 震惊、 恐惧、 惶恐、 然后又是疑惑, 最后, 变成了狂喜! 川剧变脸闻名天下,但这树根的表情表现比变脸更加地传神。 “是…………你…………” 树根内部居然传来了话语声,天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在水中传播的,周泽竟然也能听得到,只是有一点点的不清楚和嘈杂。 你认出我来了? 周泽心想。 然后周泽又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不好意思, 你看, 人家都认出自己来了, 但我自己本人却还不认识自己。 “滋滋滋…………” 树根的藤蔓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显然,它一开始是没认出周泽的,所以才选择先抓唐诗,至于它抓唐诗的目的,现在周泽好像也能猜到一些,它想挪窝! 它被困在了这里, 哪怕它的藤蔓将那具失去灵魂的残缺身体给控制住,但它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被死死地钉在了这里,它要抓唐诗可能是因为控制了唐诗后有机会帮它脱困。 但现在周泽都能感知到这树根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大部分影视文学作品里,树精都显得很是沉稳睿智,基本是以老爷爷的形象见人,然而周泽眼前这货却像是嗑药嗑嗨了一样,跳起了霹雳舞。 “你…………死…………” 那声音又传来了, 带着一种阴森和怨毒! 与此同时,那残缺的身体开始更加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身体,这次,他是动真格的了! 浓重的危机感袭来, 之前对方可能是存着省力气把自己拖到水下淹死让自己自生自灭的心思, 现在,对方是想亲手杀死自己,体验复仇的快感。 而周泽,之前其实也是在多等等多看看,毕竟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刻,周老板真不想进入僵尸状态,这意味着他回去之后又要躺半个月。 但这次是没办法了,看着几乎和自己贴着脸的那家伙,周泽张开了嘴,两根獠牙迅速生长出来,同时身体开始迅速脱水,变得干瘪起来,眼眸深处,更是被绿色的光芒所覆盖,他的气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变得癫狂和恣意! “吼!” “吼!” 两个人一起张开嘴,发出了咆哮,仿佛是被刺激到的老虎,正在宣示着属于自己的威严! 若是画面在此定格,仔细观察的话,你甚至能够发现二人咆哮时的神态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轰!轰!轰!!!!!!!” 一连串的恐怖暴击声从下方传来, 周泽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饿狼,拼命地撕扯着面前的这具残缺却无比坚韧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周泽占尽了绝对的优势。 毕竟, 面前这具残缺的身体,早就不再是八十年前那一天大杀四方的那位了,一个只是曾经的壳儿,而且是一个破裂的壳儿,而周泽这里,则是有着曾经的内在核心! 残躯被踹开,四周,无数根藤蔓忽然席卷过来,细如发丝的它们开始缠绕住周泽的身体。 “砰!” 周泽身体一颤, 那树根也是一颤, 但却仍然将周泽限制住了。 刚刚被周泽踹飞出去的残缺身体又再度冲了回来,张开嘴,直接咬中了周泽的脖颈位置,他整个人就趴在周泽的身上,疯狂无比。 “你…………死…………” 树根兴奋地颤抖着。 此情此景,比它自己脱困都更能让他激动,甚至,它愿意以自己脱困为交换,以此来彻底葬送那个人的灵魂! 这个人, 当初欺骗了自己, 害得自己错过了化形的机会,让自己一直被困锁在这里,只能停留在这方寸之地间。 这种恨, 比天高,比海深! “宿命…………报应…………” 对方狞笑着。 周泽身体不停地在颤抖,像是在试图反抗,但全身上下的细细藤蔓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铁链,死死地锁住了周泽全身。 树根在以自己的力量, 控制着周泽,压制着周泽。 这还是周泽自从能开“无双”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被压制的情况,要知道以前可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往不利的。 当然了,现在的周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现在只剩下那种叫做“疯狂”的情绪。 这种僵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树根开始萎靡下去,显然它也开始力竭了,但周泽气息的削弱更是明显。 上次在将军山,因为长时间进入僵尸状态,肉身几乎崩溃,也因此,周泽进入僵尸状态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根本维系不了太长。 原本周泽脖颈位置的肌肉是完全紧缩着的,现在也松弛了下来,残缺身体的獠牙直接撕裂了周泽脖颈的一块血肉。 “噗…………” 鲜血开始弥漫开来, 周泽脖颈位置裂了一个大洞,脑袋几乎就剩下一点点的皮肉还维系牵连在脖子上。 眼眸中的绿光慢慢地暗淡下来, 身上的反抗力量也在越来越式微。 树根更加地激动,它甚至让那残破的身体离开了周泽,转而用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周泽的身体给裹挟了过来。 它不能动, 但是它要欣赏这个仇人最后的临死画面! 这是一甲子以来,它最开心的时刻! 除了脖子伤口位置,周泽身体其他位置也开始溢出鲜血,每次进入僵尸状态之后,身体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龟裂,皮开肉绽。 这一次, 也不例外。 “呵呵…………报应…………宿命…………天谴…………” 树根每次说话都只能说两个字,此时此刻,它不停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幸灾乐祸。 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一甲子之前坑得自己被锁困在这里自此无法动弹一步的罪魁祸首, 居然在六十年后自己送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还变得这般的虚弱! 这是天意, 这是上天睁眼! 作为曾有化形机会的妖物,他被那个家伙坑得太惨太惨了。 残破的身体悬浮在一边,一动不动,昔日的身体现在被树根所控制,成了最忠诚的傀儡和打手。 “报应…………宿命…………一个…………甲子…………” 树根看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的周泽,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藤蔓,载歌载舞。 它要静静地看着他, 近距离地看着他, 看着他死, 看得他死得透透的!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那双原本早就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绽放出了刺目的绿光, 之前, 周泽的脖子被那残缺身体咬掉了一大块肉,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肉和自己的脖子相连着,但这时候,反而得以顺利让其将头甩了几乎两三百度,直接撞向了树根的面部。 两颗獠牙精准狠地刺了进去, 掀翻了树根的表皮, 张开嘴, 将里头发着光的绿色果实给吞入了口中,且慢慢地咀嚼着, “嘎嘣……嘎嘣……” 脆得很! 树根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它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等了你…………六十年…………你终于…………熟了…………” 周泽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还有………… 六十年了………… 你还是那么的………… 好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脸懵逼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此时,果子已经被咀嚼碎了,化作了青绿色的烟雾,慢慢地自周泽的眼耳口鼻之中逸散出来,而后又顺着躯干位置向下笼罩。 之前周泽脖子几乎断裂了,但他还是在吃果子,显然,他清楚,这果子并不需要直接通过食道去消化。 而那树根在失去了这枚原本藏身在其最深处的果子之后,慢慢地开始枯萎,它带着强烈的不甘,带着难以描述的愤恨。 它做梦都想不到,到最后时,居然是这样子的一个结局。 天谴, 复仇, 因果, 最终都成了一句狗屁,至少,对于它来说,确实如此。 然而, 就在这时, 那道残缺的身体忽然再度颤栗起来,直接冲向了周泽,老树根以最后一点点的生命精华,化作了复仇的凶焰,无论如何,它要周泽死! 只是, 那残缺的身体在刚刚靠近周泽时就忽然停了下来, 不光是停下, 而且还主动伸手将周泽之前快要掉下去的头给撑着,让那绿光在那里环绕。 “这肉身……你当是………留给……你的?” 周泽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戏谑,仿佛是一盘围棋,他已经占据了优势,在对手已然回天无力时,再点评几番,别有滋味。 “他………是我留下的………护园工。” 残缺的身体主动伸手,将自己另一半脸上的草茎直接扯断,整个动作很是生硬,而后更是将手指探入自己的眼窝子之中,硬生生地将里头的草也都拉扯出来。 虽然拉扯出来的是草茎,但这种画面感,不亚于是在生撕自己的血肉。 完完全全地完成了反戈一击。 周泽眼眸里的绿色正在慢慢的暗淡下去,而他脖颈位置,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血肉重生着。 “嗯?” 一声轻疑自周泽身上发出, “你……在反抗我?” 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也真的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我…………你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语气,和之前面对树根时,一模一样。 忽然间,周泽眼眸里绿色开始不停地闪烁,时而清明,时而疑惑,时而愤怒,时而又显得很是彷徨。 “你是…………诞生于我的灵智…………但你…………要清楚…………你也是我的…………一部分!” “嗡!” 周泽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这种来自内部的反抗带着一种好不服软的架势。 下一刻, 周泽眼眶中的绿光开始消散,而后,身体开始慢慢地向上浮上去。 而那残缺的身体,则是默默地隐入水底,连带着那颗已经腐朽干枯的老树根一起,慢慢地向下潜去。 明明并不是很惊人的水深,但此时却像是化作了一道可怖的深渊,将二者一起吞噬,不知道最后到底会降入哪里。 人世间,有人世间的规则,凡是不属于人世间的存在,都将受到压制和抹杀,普通人有着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任何胆敢窥觑不属于自己所应该触碰东西的人,也必然会遭受惩罚。 八十年前, 几乎失心疯的日本人将这具残缺的肉身找到,运送到了这里,企图获得超越人类思维极限的力量,最终的结果则是尸体发疯,将这里化作了人间炼狱。 冥冥之中, 仿佛有一只手, 于黑幕之中, 正在调整和纠正着一切, 它讲究一个, 泾渭分明。 ……………… “咕嘟…………咕嘟…………咕嘟…………” 水, 又是水, 又是这该死的水, 周泽现在很讨厌水,非常非常地讨厌,他已经腻烦了液体充斥自己耳膜的声响,也厌恶了自己肺部被挤压时的窒息感。 慢慢地, 他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正躺在鱼缸里,身穿着泳装的白莺莺正在给自己擦拭搓洗着身体。 而且, 白莺莺是背对着他的,正在帮他擦拭和在热水中按摩大腿位置。 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清楚,一个人如果在床上躺得时间久了,很容易生褥疮,甚至会导致其他方面肌体的毛病。 久病床前是否有无孝子,可以看床上病人身上是否有褥疮。 周泽刚准备动一下, 全身上下忽然传来了极为清晰强烈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不是来自于皮肉,而是来自于神经位置。 “噗通…………” 身体一颤, 周泽直接滑入了浴缸之中, 把正在踮着脚给周泽擦拭身体的白莺莺也给带倒, 一时间, 周泽只感觉有两团肉乎乎极为柔软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脸上,且中间部分,还有这大夏天吃并欺凌时的冰凉。 哪怕是在热水之中, 这种冰凉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周泽这种身体正处于极为脆弱甚至可以说是散架边缘的病号来说,这一下子,相当于有人拿着砖头大的冰给他脸上一砸。 “咕嘟…………” 周泽刹那间又再度陷入了昏厥之中。 “呀,老板!” 白莺莺尖叫了一声,马上起身将周泽的脸又拉出了水面。 有些担心地伸手摸了摸周泽的脸,判断周泽鼻息还算正常后,白莺莺才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如果自家老板真的被自己, 一脸懵逼, 然后闷死了, 那玩笑可就开大啦。 ……………… 第二次醒来时,又是两天后了,醒来时,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额,我这是躺在哪里? 下面不是床, 而是窗台位置的晾衣杆, 自己整个人,居然是悬浮在空中! 这是又做梦了么? 那我继续睡好了。 闭上眼, 等过了大概几分钟, 周泽又尝试睁开眼, 自己怎么还是在这个梦里? 飘浮在窗台位置,太阳晒在自己身上。 这时候,周泽扭过头,发现窗户边缘位置,坐着正在看书的唐诗。 “搞什么?” 唐诗抬起头,看向周泽,然后拿起旁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不用想, 周泽清楚这个女人肯定喝的是自己特意买来的很贵的猫屎咖啡! 店里有很多雀巢速溶啊,你去喝那个啊! “对于病人来说,晒晒太阳,好像有好处,你是医生,应该懂这个道理。” “那你可以给我放轮椅上推出去晒晒太阳。” 周泽有些莞尔, 把自己用念力悬浮出去, 跟晒衣服一样挂阳台上晒, 好羞耻啊。 “轮椅么?老道那里倒是有一个轮椅,就是按一个按钮还能‘嘟嘟嘟’自己跑的那种,我觉得你会不喜欢,所以没让你去坐那个。” “谢谢。” 周泽这是真心感谢, 老道那个轮椅居然还在? 试想一下, 以后万一哪一天老道或者许清朗拿出手机给自己看一个视频,视频上自己坐在电动轮椅上,旁边还在“嘟嘟嘟”放着儿歌,这简直就是最黑的黑历史。 “现在,放我下来。” 唐诗点点头,周泽被从窗台位置挪动到了床上。 “你醒了,没事了吧?”唐诗问道,“你这次昏迷了二十天,真够久的。” “你怎么没回上海?”周泽问道。 事儿都解决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你留这里就算了, 我知道你也不会帮忙招呼客人不会帮忙赚钱, 不把客人用钢笔戳死就已经算是你天大的贡献了, 而且你留在这里还喝我的猫屎咖啡??? 唐诗没回答这个问题,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明明是因为周泽那一晚在研究所算是救了她一把,她觉得自己应该留在这里等周泽醒来,否则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想要让她说出来,难。 “要我去喊白莺莺么?”唐诗问道。 “先不用,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周泽说道。 “什么事?” “我觉得,我身体里存在着一个东西。” “看出来了,就像奥特曼变身一样。”唐诗又喝了一口咖啡, “那一晚,你掉下去了,然后你又浮出来了。 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周泽的心在滴血。 “怎么了,一般人还羡慕不来呢,鸣人的九尾封印,奥特曼的变身,谁不想自己体内封印着强大的力量?” 唐诗说着勾了勾小指头,“你对我态度的转变,不也是因为你有那个力量作为依仗么?” “问题的关键是,它在发生变化。” 周泽很严肃地说道, “一开始,我能感觉到,它是无意识的,一个无意识的东西,无所谓,是吧,我想用就拿来用。 副作用无非就是在床上躺半个月。 但现在, 随着用的次数的变多,我发现它在变化,我清楚地感知到它的意识,甚至,还能感觉到它的意识和思维正在不断地完善。 随着我一次次激发出它苏醒,它也在做着自我的修补。 像是一个人,它在不断地疗伤,不断地复原。 我每次使用它应对危局时, 它在帮我解决问题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弄点补品,我的大部分敌人和对手,都成了它的口粮。” 唐诗闻言,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同时道: “所以,你是在担心?” “对,我是在担心, 甚至开始感到恐惧; 因为, 有可能, 当我下次让它苏醒时, 就是它彻底取代我的时候。” 第二百二十五章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周泽醒了, 这件事, 没有在这个书店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许清朗依旧在敷脸,给自己做着脸部按摩。 老道依旧在直播,猴子帮他拍摄。 死侍继续坐在书店角落,除了哪里脏了,否则他绝不会起身动一下。 就连白莺莺,也还在自己房间里吃鸡,一直等到那一把结束她才放下耳机来到周泽单独的卧室房间里。 老板醒了, 该咋样咋样呗,反正老板经常睡。 你不能怪这家店的店员都太冷漠,换做你身处于一个老板经常消失半个月一个月不会醒来的公司企业里,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散漫………堕落。 在白莺莺的帮助下,周泽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了底楼靠窗的熟悉位置。 阳光明媚,最是宜人,但周泽好像觉得自己之前才“苏醒”过来没多久。 这种忽然昏迷半个月的情况以后得少来了,否则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自己才过了两天,寿命明显是一样的,但自己总觉过得亏得慌。 最重要的是,周泽有点不敢让那个意识再苏醒了。 借着阳光和煦,周泽思量了一下。 不让那个意识再苏醒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不能再落入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一个超出了自己现在能力所能解决和遇到的困境。 而不让自己落入束手无策的险境,就要求自己懂得足够的趋利避害,避免麻烦。 而不让自己招惹过大的麻烦先决条件就是自己要足够的冷静,学会躲避麻烦,让麻烦不要找到自己。 所以, 还是要做咸鱼啊, 咸鱼才是王道, 要更加坚定和贯彻地咸鱼下去, 不看不闻不出门, 每天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喝喝咖啡,坚决不去搞事情也不让事情搞自己。 周老板之前只是觉得咸鱼很舒服,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咸鱼真正地变成了生存准则了。 然而,周老板刚醒,白莺莺正在帮周泽泡咖啡的时候,事情,就来了。 进门的,是张燕丰。 听洗澡时白莺莺说,他这三周每隔两天就来一次,都被他们以老板出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次,张燕丰一进门就看见了周泽,然后马上走了过来。 周泽低下了头,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不想看见他啊。 “看新闻了么,那里挖掘工作结束了,揭露了日本当年在中国的罪行,举国哗然。”说着说着,张燕丰的神色有些尴尬,“就是研究所遗迹里那些惨死的日本人让这个宣传口径有些尴尬。” “有你亲戚的尸骨么?” “很难找了,一具一具地做DNA鉴定的话工程量太大,代价也太大,而且那里还有焚化炉,说不定我那位亲戚也早就被烧成灰了。” “你看得开就好。” “挖掘工作结束的那天,我晚上做梦时,发现自己脚上没铁链了,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张燕丰笑着说道。 “恭喜恭喜。” “对了,你最近去哪里了?我来找你好多次了,你店员都说你不在。” “去借钱去了。 你知道的,在南大街开书店生意真的不行,我又对这个书店有感情,所以需要借钱维系这家店的运转和存在。 唉,但没借出来多少。” “额…………”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道:“可惜了,我没什么钱,不然肯定会借给你。” 这时候,白莺莺把周泽的咖啡端过来,放在了桌上。 张燕丰以为是待客给自己准备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后就端起来自顾自地喝了。 周泽的嘴角抽了抽, 心在滴血。 “我要出门借钱去了,耽搁不得,就不招待你了。” 周泽直接下了逐客令。 “额,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 我知道你有事儿所以才让你走的! 周老板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道: “头疼,头疼死了,钱啊,借不到钱,苦啊,愁啊,难啊…………” “钱的事儿先不急。” “…………”周泽。 周泽真的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钱的事儿不急? 我信你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好警察,但你这样说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一开始我来找你,是为了挖掘工作的事情,之后则是因为我想到了手头上的一件滞留了很久没进展的案子。 你之前说过我如果遇到很悬疑的案子可以来找你试试看,我就…………” “我说过这句话么?”周泽马上问道。 “你说过,那天在公园里。” “那当不得真的,而且那时候我刚被你抓紧看守所,我慑于你的官威,所以才瞎说的。” “…………”张燕丰。 话题,似乎很难继续下去了。 但张燕丰很快就继续跟进,他把卷宗放上来,道:“这是那起案子的卷宗,我把能让你看的部分拿来的,如果你想看更多的细节,可以到我办公室里来看。 老实说,以前很多事情我是不信的。 我是一名党员,我信马列,而且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周泽伸手把卷宗往外推了推,“对的嘛,我这种神棍你真的不应该和我靠得太近。” “但***教育过我们,要依靠和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张燕丰说得义正言辞,“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有能力给我在这件案子上提供一些看法和猜想。” “我不是警察,就是一个开书店的负翁,参合你这种案子,不合适吧?” “我可以给你警局顾问的身份。” 警局顾问? 上一个警局顾问现在眼睛还瞎着呢。 周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唐诗说她马上要回去了,瞎子那边还需要她的照顾。 “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不想去做其他的事情。”周泽叹了口气,“上次研究所的事儿,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样吧,我不为难你,这个卷宗,我先放在你这里,你想看的时候就看,反正是陈年旧案了。我先告辞了,谢谢款待。” “结账…………” 周泽喊了一声, 但张燕丰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走出了书店。 而坐在吧台边正在直播的老道显然装作没听见周泽的提示, 笑话, 你让我去跟一个警官要钱? 贫道才没那么傻呢! 周泽觉得自家的书店迫切地需要一场整风行动,纠正这一股尸位素餐、贪图享受不干正事的歪风邪气! “你醒了,我走了。” 唐诗从楼上走了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再见。” 周泽对她挥挥手。 她点点头,走出了书店。 “老板,喝茶。”白莺莺端来一杯茶。 “咖啡呢?”周泽问道。 “刚刚泡出来的是最后一杯了,现在那种咖啡已经喝光了。”白莺莺回答道。 “喝没了?” 周泽咬了咬嘴唇, 心, 痛得无法呼吸。 “这卷宗怎么办?”白莺莺指着桌上的卷宗问道。 “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周泽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个卷宗。 他才不会打开去看呢,也不想去了解有什么冤屈,凶手有多残忍,被害者有多可怜,情节有多恶劣。 看都不想看,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没愧疚,没愧疚就不会有事情,没事情就不会有麻烦。 端起茶,喝了一口,周泽拿起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绩点很久没涨了,而且一直停留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皱了皱眉, 周泽觉得自己这阵子成天正事儿不做到处瞎折腾真的是一种罪过,现在看来自己得好好寻思寻思该去哪里找鬼提升一下绩点了。 但说实话,通城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你让它忽然一下子鬼满为患,也不现实。 “对了,我上次叫你封存的彼岸花呢?”周泽问道。 “那个啊,林可中途来了一趟,把彼岸花拿走了,她去找办法做成了密封的液体罐子,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来了。” 周泽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一觉醒来, 总算是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这时候,周泽看向了许清朗,喊道: “晚上吃什么?” 许清朗摘下了脸上的面膜,看着周泽,像是见了鬼一样,他是不清楚周泽现在对于可以“大快朵颐”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渴望。 “行了,我出去买菜。” 许清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活脱脱地老公不争气, 整天死赖在家里懒人一个,但自己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做饭吃的姿态。 “陪我出去走走,躺太久了。” “好的,老板。” 白莺莺搀扶着周泽走出了书店, 刚出门口,周泽就看见有一个拾荒老太婆模样的人在自家书店橱窗那边摸摸索索着。 “去问问,干嘛的。”周泽说道,因为看样子那老太婆也不像是讨饭的,对方虽然衣着破烂,但脸上和头发却都显得很干净,很是精神。 白莺莺跑去问了,老太婆连说带比划地跟白莺莺说着什么。 周泽扶着旁边的电线杆点了一根烟,还没抽两口莺莺就回来了, “老板,问清楚,她说她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找花。”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看门狗! 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刚刚发下大宏愿, 立志做好一只好好偷懒天天犯困的咸鱼, 谁成想, 这宏愿还热乎着呢, 但麻烦,就上门了。 上次的土坟,进去后的小街春楼,癞头和尚的纸人分身,再加上自己从那里顺回来当调味品的彼岸花。 最让周泽头痛的是, 这“大快朵颐”自己还没体验呢, 失主就找上门来了。 当然了,要说愧疚,这还真没有。 周老板也没有当小偷偷了别人家东西的负罪感, 那帮人布置了那个小结界,吸引附近的亡魂过去,把他们当作了饲料,让他们供养彼岸花,活脱脱地把原本可以下黄泉进地狱投胎的亡魂折磨得废了,断绝了往生的机会。 这是很损阴德的事儿,周泽没吹嘘自己是“替天行道”已经算是含蓄的了,哪还会因为这件事而有负罪感? “我的花,花呢?” 老太婆哆哆嗦嗦地走到了周泽面前,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那凹陷下去的眼眸里,带着一种绝望和疯狂,拼命地摇晃着周泽的身体,大喊大叫着。 周老板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身子骨还孱弱着呢,这老太婆看似弱不禁风的,但还真有一把子力气,硬是将周老板摇得快憋过气儿去了。 “放开手!” 白莺莺马上伸手提开了老太婆,老太婆身体向后一倒,然后直接摔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白莺莺。 “……”周泽。 “老板,这是碰瓷儿的?”白莺莺问道。 周泽也皱了皱眉,想了想,不应该啊,当初自己也曾和小萝莉思考过布置那个结界养彼岸花的人,无论对方是活人还是死人,无论是在阳间还是在地狱,至少也该是有点头脸的人物吧? 普通人,没资格更没那种本事有那么大的手笔。 但这上门讨债的老太婆,也太弱鸡了吧? 白莺莺一推, 就昏过去了? 想讹钱? 周老板倒是不介意花点冥钞或者人民币把对方喂饱送走,比起这件事可能引起的连锁麻烦,周泽觉得花钱消灾完全是可取的。 毕竟, 在意识到自己以前最大的依仗变成了最大的火药桶之后,周泽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是周泰迪,觉得自己可以牛逼到日天日地日空气, 现在是周咸鱼。 路上倒是有不少行人投来目光,但还没有人特意走过来看看,大家都不想惹麻烦事儿,至多经过时,走慢一点,寻思着有没有什么热闹看看。 这就像是“纯良”的男人,无论年纪大小,经过街边小洗头房门口时,总是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看里面小姐姐今天穿什么颜色的丝袜一个道理。 所以,周老板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和生活态度有什么问题。 睁眼看看, 满大街上,喧嚣俗世, 来来往往的, 都是咸鱼。 …………………… “嗯嗯嗯…………好吃好吃!!!!” “好吃啊…………味道好好!!!!” 饭桌上, 周泽靠着椅子坐着,许清朗在旁边看着哪个菜少了就重新再炒一点上菜。 老太婆一个人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像是古代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尤其左手拿着的那个巨油腻的肘子, 吃得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那本是许清朗今晚特意为周泽“大快朵颐”整的一个硬菜。 老道在旁边陪着喝酒,给老太婆倒酒,老太婆也不时跟老道碰杯,一饮而尽,豪迈得紧。 当然了, 虽然看起来年岁相仿,但老道可不喜欢自己的同龄人,他更喜欢的还是发廊店里头那些四十岁上下的晚辈可怜女人。 是,她们开始年老色衰,按照约良老色鬼白居易的形容就是那些“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女人。 但若你去光顾她,爱护她,她能更感激,服务得就更好,不像那些小年轻,生意好,机车得很。 但老道也觉得老太婆挺亲切的,否则,你总不能让白莺莺去陪人家吧? 虽说白莺莺的年纪好像也够大的。 老太婆一直吃,不停地吃,像是饿死鬼投胎。 许清朗今晚买回来准备给周泽做大餐的食材基本都进了老太婆的肚子了,周泽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做把那彼岸花做成的口服液拿出来得瑟一下吃饭。 “呼………………” 饱了。 老太婆拍了拍自己滚圆滚圆的肚皮, 一脸的满足。 然后她看了看一边的许清朗,竖起大拇指道: “姑娘,你饭做得真好。” “…………”许清朗。 老许忽然觉得自己菜里没放点砒霜,有点不圆满。 “嘿嘿,妹儿,他是男的,哈哈哈哈哈。” 老道笑哈哈地解释道, “妹儿,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到他,都差点石更了。” “啧啧,是男的?”老太婆又仔细看了一遍许清朗,点点头,道:“还真是一个俊俏后生,可惜喽,若是搁在前清那会儿,你这模样上台演个小生,不晓得得迷倒多少人,勾栏围子里,尽是你的人迷儿。” 老太婆张口就是一句“前清”, 这B格和追忆得可真够深远的。 这让旁边的老道都不懂怎么接话了,咱俩年纪瞅着一般大,但我也只是在解放前一年生的,那时候也离前请隔着八丈远呐。 “只是这油水,用得过重了一些,想来是以前大锅饭做多了,流水席面下久了,自然而然地就缺乏了那么点的精细。 味道是极好的,但这天下菜肴好吃得多的去了,甭管你各种口味高低,说实话,再好吃真能把人舌头给吃进去? 无非是在精细上面下的心思不同,晓得伐?” 许清朗闻言,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受教了。” 老太婆吹出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道: “罢了,罢了,这饭食不管咋样,也算是不错了,你加油,日后好好钻研,争取更上一层楼。前清那会儿,王府上的厨子手艺,看来以后是真的吃不到了。” “嗯。”许清朗点点头。 “等你厨艺再上一步,估摸着你也该死了,到时候到地下来,专门给我做饭。” “…………”许清朗。 许清朗负面情绪+999 周泽目光一凝, 重头戏, 来了么? 谈到地狱, 谈到彼岸花, 就意味着双方的身份已经扯开了,也就没必要再雾里看花藏着掖着了。 但许清朗这是哭笑不得,这是夸人么?这是奖励么? “哭丧着一张脸干啥,你这半桶子玄术水平,这辈子甭想改命了,生老病死,你也逃不掉。 再说了, 跟着一个小小的阴司衙役, 有跟着老婆子我好?” 说着, 老太婆还很不客气地伸手指了指周泽,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但她此时那种举手投足间的气场,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一般人,没那种经历,没那种气质,也装不出来这种感觉。 “妹儿啊……哦不对,大姐啊,你在下头,也是大人物啊? 嘿,贫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大姐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听样子,大姐您是旗人? 不瞒您说,贫道我祖上也是旗人,钮钴禄氏的!” 老道马上献上马屁。 您忠诚的老道已经上线。 人老了之后,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后事,但老道无儿无女,也就不用担心后代问题了,现在有机会可以关心关心自己以后死了之后的事儿,这可是大机缘啊。 “哦?” 老太婆眯着醉眼看着老道,同时还伸手在老道脸上拍了拍, “真是旗人?” “是啊,是啊。” “可老太婆前清那会儿,是同盟会的,那顿王府上的饭食,也是杀进一个王爷家蹭的饭。” “…………”老道。 周泽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说正事吧。” 吃饱喝足了, 你也该言归正传了。 “呵,说正事儿?”老太婆伸了个懒腰,“彼岸花,在你这里?” “算是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周老板也就干脆硬气起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老太婆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 “不知道。”周泽摇摇头。 一开始周泽猜对方可能是孟婆,但既然对方是清末的人,那就应该不是孟婆了。 况且孟婆那种地府大人物,亲自来到阳间,也不太可能。 “呵呵,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老太婆站起身,伸手放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老婆子我要看看,你的勇气和依仗,来自于哪里?” 那油腻拿过肘子的手,在自己胸口乱摸。 有着洁癖的周老板很是难受和煎熬,忍不住伸手打开了对方的手。 “哟,瞧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小通城,居然还真藏龙卧虎。 一个阴司的小鬼差,居然也有背后的身份。” 老太婆又喝了一口米酒,笑得黄色的门牙都露出来了, “但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你体内那位昏迷时恰巧在这段时间里诞生的灵智,换句话来说,你压根儿什么都不是。 你傲气个啥呀? 人死后,变成僵尸,那也是由死向生的新生命, 你呢? 连那个都算不上。 充其量,就是主人离家时栓在门口的看门狗, 等主人回来, 就杀狗肉炖汤喽。” 第二百二十七章 狗急了,还咬人! 老太婆的冷嘲热讽让在座的所有人一时都下意识地噤声, 白莺莺沉默, 许清朗沉默, 老道沉默, 死侍本就一直沉默现在继续沉默。 作为一名下属职工,当你的老板被人当面揭短儿时,你除了沉默,还能做啥? “啪!” 周泽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 老太婆所说的,其实和周泽自己本人所猜测的很相似,但如果说老太婆真的刺痛了周泽自尊什么的,那还真没有。 周老板还没那么的局气儿。 不过,看这老太婆言比谈前清,倚老卖老且咄咄逼人的姿态,确实是让人很不舒服。 这里是深夜书屋, 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店面,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这里是他周泽的法场,或者叫“洞穴”。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说够了没有?”周泽说道。 “咋了?生气了?”老太婆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姿态。 “嗯。”周泽承认了。 “彼岸花,交给我,再陪我把这件事了清一下吧,具体的发落,看你的表现。” 老太婆又坐了下来, 甚至主动从周泽面前拿了烟,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 那姿态, 那神情, 颇有一种老上海舞厅后台女歌姬抽烟的风情。 “呵呵。” 周泽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 “你先给钱吧。” “啥?” 老太婆皱了皱眉,像是没听懂的意思。 “在我这里,下去的鬼,事先我都会安排一顿冷餐,他们走时,也会多留下一点冥钞。 你这又是酒又是肉的,算是里面最高档的规格了,多留点钱吧。” 老太婆的眼睛眯了眯, 干枯的手掌猛地一拍桌面,呵斥道: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呵,如果我说我就不给钱呢?”老太婆厉声道。 之前她没表露身份,倒是无所谓, 现在她表露身份了,周泽却比之前更加地怠慢她,她无法忍受! 就像是那些皇帝微服私访一样,他微服时你和他开玩笑无所谓,一旦他穿上龙袍后你再跟他没轻没重的,那就得菜市口走一圈的下场了。 “不给?” 周泽看向了坐在前面的老道,道: “扁她。” 老道一个哆嗦, 卧槽, 扁她? 老板, 我可是会死的人啊,我死了后咋办? 老道还在犹豫,这他娘的换谁不犹豫? 除非你能笃定自己长生不老,就算长生不老你也保不准会出啥意外啊。 但看周泽的神情, 老道知道今天不遵从命令,自己可能都等不到以后老死的那一天,老板会提前给自己发快递。 “啪!” 老道举起手, 对着老太婆的胳膊, 轻轻地拍了一下。 这力道,这分量, 与其说是在打人, 更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周泽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轻轻挥挥手。 关门, 放莺莺。 反正莺莺是正统僵尸, 她就算是死,也不入轮回,是直接生死道消的结局,也不会下地狱走黄泉,所以,她不怕秋后算账。 而且这丫头,对周泽有一种天然的追随和服从。 果然, 莺莺没让周泽失望, 直接走向前去。 “你敢骂我家老板是狗?”白莺莺叉着腰,看着老太婆子。 “哈哈,他就是一条狗啊,小女娃,你的血统其实比他纯正多了,他只是扯虎皮做大衣,他根本就不是他。” 周泽深吸一口气, 他有些犹豫, 也有些迷茫, 不是因为老太婆说的话, 而是因为白莺莺。 是的,白莺莺是对自己很顺从,但那是建立在她从自己身上感应到高等僵尸气息的基础上形成的,是自己体内的血统对她的血统产生了压制,才让她不得不臣服自己,从一个冷厉的冰山女僵尸变成了自己的嘤嘤怪。 现在,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门面, 她是否还会继续听自己的话? 甚至,如果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发出了呼唤, 白莺莺是否会直接遵从那个意识的命令,对他反戈一击? 周老板现在有点虚啊, 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真的毫无本钱。 以前觉得自己是穿着满级神装的小号,可以到处装逼到处跑, 现在他发现自己这身装备都是被别人绑定后借给自己的,甚至自己可能都是别人预定好的经验条。 慌, 不能不慌, 咸鱼之慌。 “啪!” 白莺莺一巴掌抽在了老太婆的脸上,直接把老太婆抽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她是真没留力道! 老太婆也经打,居然只是嘴角流血破了点皮。 “你!!!!!!” 老太婆手指着白莺莺, “你放肆!小小僵尸,小小污秽,不入轮回,天…………” “砰砰!!!!!!” 白莺莺直接伸手抓着老太婆的脖子, 把她提了起来。 “你………………”老太婆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敢骂我家老板!” 白莺莺瞬间化身暴力高中美少女风, 抓着老太婆的脖子, “砰!砰!砰!” 不停地对着墙壁狂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砸得不停,砸得不歇! 估计隔壁的店面还以为书屋正在搞装修呢。 老道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许清朗看得沉默不语, 小猴子看得连爪子上的花生都落到地上去了, 就连一直贴着墙壁坐着一动不动地死侍也因为墙壁的颤抖而不停地摇晃着。 周泽在旁边继续抽着烟, 抽得很凶。 终于, 在不知道多少次撞击之后, 白莺莺把老太婆丢了下来。 老太婆被撞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牙齿都掉落了不知道多少根。 但她居然还没死! “你们…………你们…………你们敢这样…………敢这样对我…………你们别死…………你们别死…………” 老道坐在边上不停地摇手, 示意和自己无关啊。 因为书店里头, 白莺莺和老板不会死,许清朗还年轻,娘的,算来算去就他死得最早最快啊。 周泽丢了烟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了老太婆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白莺莺站在边上,丝毫没有暴力砸沙包的痛快和豪迈感,反而在周泽靠近之后,她居然眼里噙着泪,像是在哭。 周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白莺莺,问道: “哭什么?” “她说老板你坏话,我气不过。” “她说得又不是假的,没啥好生气的。” 周泽安慰道。 她说的, 毕竟是事实啊。 “不是,她说得才不对咧。 老板就是老板,不是哪门子的看门狗,老板就是老板。 在莺莺眼里,你就是我老板,不是你身子里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好吓人的,莺莺不喜欢。” “嘿嘿。” 周泽笑得很开心。 然后,周泽伸出手,手指上长出了指甲,对着老太婆的脑壳就直接抓去,而后狠狠地往上一提。 你是打不死的小强, 那我就把你的灵魂抽出来! 老太婆的灵魂真的被周泽抽出来了, 但她的形象一下子就变了。 还是老太婆的模样, 但头戴黑色的长帽子,帽檐不断地延伸下去,脱落到了地上,脸上还挂着不少的手势,一看就不是凡鬼。 “那个阵法,不是你布置的才对,彼岸花,也不是你种的。” 周泽分析道: “你除了抗揍,没其他的本事。所以,你是从地狱里出来特意来调查这件事的人?” “你知道我是从地狱来的,居然还敢这样对我!”老太婆狰狞道。 “你是条大鱼,我的绩点很久没涨了。 还有, 我听说地狱当差的,油水都不少,雁过拔毛嘛,你在我这儿吃了这么一顿美餐,送你下去的话,不光是业绩,那冥钞也应该很丰厚吧。” “你敢!” 老太婆有点慌了, 她这个身份层次的人上来一次不容易,代价极大,如果任务没完成就下去,那她的下场也会很难看! 周泽点点头,看来自己猜对了啊。 紧接着, 周泽拿出了手机,点开微信,给小萝莉拨了一个微信视频邀请。 那边很快接了, 露出了躺在床上穿着萝莉裙的林可。 “她,你认识么?” 周泽把手机对准了老太婆。 “她…………她是奈何桥的守夜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来调查彼岸花的么? 啊, 她的灵魂怎么出来了, 谁弄的! 是你?” 周泽点点头。 “周泽,你闯祸了,如果让她下去,把你的罪行告诉到下面,到时候奈何桥到阴司那边告你一状,别说你现在只是鬼差了,哪怕你是巡检,也扛不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周泽恍然,“你的意思是,不能送她灵魂下地狱,而是应该直接在这里给灭掉。” “…………”林可。 林可:**&*@@#¥%¥ 话音刚落, 周泽的指甲就开始疯狂地揉捏刺穿着这老太婆的灵魂, 像是发了疯一样! 叫你说老子是看门狗, 叫你把老子说得一文不值! 叫你在老子面前装逼! 老子今儿个就让你晓得, 就算是狗, 急了, 也是会咬人的! 在老太婆的凄惨叫声之中, 她的灵魂最终被周泽成功地撕碎, 四周, 荡漾起阵阵烟灰,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周泽嘴角挂着残余的笑容, 闭上眼, 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 在这一刻, 他忽然找回了在小时候一个人坐在孤儿院后院时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咸鱼王要修炼了! “来,苦丁茶。” 王轲将茶水放在了周泽面前。 苦丁茶,又称苦茶,茶如其名。 但王轲自从开始喝茶时,就迷上了这种味道,平日在自家或者在办公室时,都是喝这种茶。 可以说他是在忆苦思甜,他也确实配得上“忆苦思甜”。 从一无所有的孤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其间所付出的艰辛,都在这杯苦茶里头荡漾着。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咀嚼着茶末子,放下茶杯,又点了一根烟。 “孤单了吧?” 王轲说道。 周泽点点头。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擅长的,其实还是察言观色,这是一门看似很容易学实际上想学得好却很难的学问。 “你女儿呢?” “哦,快放学了。” “嫂子呢?” “做头发去了; 然后应该去接孩子放学,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吧。” “你也是心大,还敢放心让她出门去。” “她大部分时候,还是正常的。” 王轲对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呼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来品了一口。 苦味入喉,不亚于白酒穿肠。 “我想找人说说话,但不知道找谁,然后就想到了你。” 周泽说完后,笑了笑。 可以看出来,他情绪其实是有些低落的。 一举灭杀了那个老太婆的灵魂,并没有让周老板发泄出内心的什么怒火,反而像是路边吃了“快餐”之后,看似激烈运动结束, 但走出来时,却难掩内心深处满满的失落和空虚。 周泽没觉得自己那个举动很干脆很杀伐果断, 那真的只是狗急跳墙, 一个人被逼迫到了一个情绪拐角之后所表现出的疯狂罢了, 莽夫之举, 没啥好吹嘘的。 最终, 奈何桥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自己会不会面临处理, 他不清楚,也不知道。 “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小时候,我们都是一样的。”王轲将烟灰缸向周泽面前推了推,继续道:“我们起步比同龄人差太多太多,也比同龄人更有危机感,因为我们体验过一无所有的惶恐,所以我们更懂得珍惜的道理。” 周泽看着王轲,没说话。 “你现在,给了我一种仿佛我们还在孤儿院时的感觉。” “呵呵。” “是真的,那种无所依靠,对未来的彷徨和迷茫,我在你身上,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了,上辈子,摸爬滚打到三十岁,一场车祸,付之一炬; 这辈子,却发现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真相,原来我整个人的存在,也只是一个误会,一个概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玩笑。” “然后呢,你决定怎么办呢?” 王轲伸手摩挲了一把下巴。 老实说,对于王轲来讲,面对各种顾客,他都有恃无恐,他的才学和心理学方面的造诣以及他的经验,能够帮助他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 但面对周泽时, 王轲以前所有的那种自信直接荡然无存了。 毕竟, 学校里可没有一门课专门讲“鬼”的心理学研究。 “你这个问题,太空泛了。”周泽说道。 “那这样吧,明天的你,准备打算怎么办,去做些什么? 比如早上起来,你打算做什么,中午时打算做什么,晚上时打算做什么,这样就具体清晰起来了。” “早上…………”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 “早上会坐在书店靠窗的位置,晒晒太阳,再喝喝咖啡。” “…………”王轲。 抑制住咳嗽的冲动,王轲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那中午呢?吃了饭之后,继续看报纸?” 周泽笑了,摇摇头,道:“当然不是看报纸了,也不喝咖啡了。” “嗯,那就好。” 王轲长舒一口气, 觉得自己这个发小, 还有得救啊。 “报纸就那么一点版面,中午到下午,换本书看看吧,书店里的书不少,而且也不坐原来的位置了,上午太阳还算舒服,下午的太阳就大了,选一个角落的位置,侧躺着,翻翻书。 兴趣来了,看看一些严肃文学或者一些古代的著作。 觉得乏味了,再找找一些当代小说换换口味,有时候也觉得这些小说挺有意思的。 也不喝咖啡了,毕竟咖啡喝太多对心脏也不好,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懂这个道理。 换喝茶吧,不过不会喝你这种苦茶,我那里有不少高价买来的好茶叶。” “…………”王轲。 “晚上嘛,看看有没有生意上门,有生意上门的话就做,没生意的话就到点关门,洗个澡,睡觉。” 王轲看了看面前的烟灰缸,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冲动, 那就是举起这个烟灰缸,给自己这个发小砸他个头破血流! “这样子的生活,有趣么?” 王轲组织着自己的言辞,继续道: “或者,这样子的生活,对于你现在所面临的困扰,有帮助么?能改善你的问题和解决你的忧患么?” 周泽摇摇头。 显然不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儿饼的好事。 “那你还打算这么做?”王轲循循善诱。 讲真, 他觉得自己好累,真的好累。 “但我的忧患和担心,其实就是以后的我,可能就不能再过这种咸鱼一样的生活了。 我又为什么, 为了保护我的这种生活状态,现在却主动地自己改变这种状态?” 王轲伸手擦了擦额头, 他被周泽这番话给绕晕了。 是的, 周老板挺喜欢这种生活, 一家书屋,一个女仆,一份报纸,一缕阳光,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一个月,一年,也这样过去。 他不喜欢破坏这份平静,也不舍得去摧毁这种氛围。 这是他死后感悟出的道理,一种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人生观。 两个男人的谈话,进入了瓶颈。 好在,玄关门被打开了。 小萝莉和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刚进门,小萝莉就盯着周泽一阵猛看,眼眸深处的愤怒,无比清晰! 他又惹祸了, 他又惹事儿了, 小萝莉很委屈, 为什么自从跟着他之后,自己每天都得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跟着他之后, 小萝莉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格外刺激! 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王轲的妻子带着孩子回来后就自顾自地上楼了, 对此, 周泽这个客人没有丝毫那种被冷遇的感觉, 恰恰相反, 如果王轲妻子热情地挽留他留下来吃晚饭才是周泽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小蕊啊,去写作业吧。” 王轲示意自己的女儿先离开。 王蕊很是听话地点点头,背着书包也上楼回房间了。 周泽也顺势起身,告辞了。 王轲留下他想再聊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应该给自己这个发小的人生观多注入一些活力,但很显然,这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 走出王轲家,周泽没急着离开,而是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到周泽身后。 “很生气?” 周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气麻木了。” 小萝莉在周泽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你的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吧?”小萝莉嘲讽道。 她之前和周泽视频时,周泽居然把人灵魂给直接撕碎了! 还说什么领会了她的意思! “呵呵,记得以前当过语文课代表。” “那阅读理解真是满分。”小萝莉气呼呼地说道,“你就这样把人杀了,这意味着一旦事发后,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留着她,就有余地了?” 周泽摇摇头,很随意地道: “人……哦不,鬼已经杀了,再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你下面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呗。” “点了火药桶,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周泽沉默了。 过了十分钟, 周泽开口道:“有什么修炼的法门么?” “你想学?”小萝莉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你想变强?” “有时候会觉得无聊,所以想找点事情做做。” “你当这是弱智的修仙玄幻小说么? 和你书店里书架上放着的那些书一样? 我们鬼差,比如我,自还阳开始,一切能力就都是固定的,我们的天赋,我们的神通,早就定型了。 除非你去当庙神积攒香火供奉,或者用其他阴损的法子,正儿八经的修炼,在地狱可能有一点效果,但在阳间这个地界,没用。” “那还真是让人头疼呢。” 周泽有些神伤, 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过心里也安定了下来,最后一丝的愧疚也被抹除了。 你看, 不是我不想上进,不是我想当一只咸鱼, 事实是修炼和不修炼,没啥区别啊。 “不过…………”小萝莉忽然转了画风。 然后, 周老板猛地站起身, 快步走到小区门口伸手准备拦车, 就差捂着耳朵跺跺脚高呼“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了。 这让一旁准备来个转折掉一下周泽胃口的小萝莉一时间瞠目结舌, 甘霖娘! 这货就生怕我说出什么修炼的法门害他不能当咸鱼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高考了 出租车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当你不需要它时, 它一辆接着一辆在你面前打着灯“无客”慢悠悠地开过去,司机师傅还对你眨眨眼,像是期待你的入座。 但当你需要它时, 你会发现它又没了, 就算是有,上面也是有客了。 周老板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车呢? 车呢? 车去哪里了? “喂。” 小萝莉双手别在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老实说,小萝莉对周泽有点绝望了。 阴差阳错之下,身份颠倒,周泽从本来她面前的“用完销毁”,变成了如今掌握她生死的“捕头”老大。 愿意也好,愿意也罢,都无法改变此时的局面和现实。 也因此,每次周泽做出出格的事儿时,小萝莉都没得选择,只能和她眼里的那头蠢女僵尸一样帮他擦P股。 这里是通城,她也是通城的鬼差,她跟周泽又有从属的关系,所以,她跟周泽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没看见, 损是连续好多次了。 忧伤, 心累。 但是, 她是最愿意看见周泽奋发不要变咸鱼的那一批人, 颇有一种妻子看自家不成器丈夫的感觉。 打着骂着,让他看看别人家的丈夫如何如何努力,而你却只知道在家吃软饭,不思进取; 但打骂之后,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饿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也不招手喊车了,只得道: “说吧。” “以前在蓉城开冥店的那位,你认识吧?” “别说废话。” “他就能比以前变强很多。”小萝莉说起那个人时,仿佛又被勾引起蓉城那个雨夜的噩梦记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当然了,可能他的方法并不适合你,因为你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当初,最先发现他的是蓉城的鬼差。 在鬼差的追捕下,那个人明明在一开始只能抱头逃窜,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蓉城那帮鬼差一开始被那个仿佛连鬼的心思都能看透的男孩耍得团团转的话,那个人,应该早就落网了。 那个男孩也是因为那件事,被杀的。 鬼差们很少杀人,或许可以说是不敢杀人,但那个男孩还是被杀了, 因为他连鬼都能骗,那双眸子,仿佛可以看穿和洞悉一切。 然后, 那个之前只能逃窜的男人, 主动回来了。 在他身边的人一个被一个地抓起来或者打伤追逃之时, 他回来了。 之后,就是那血色的一夜,灵魂在燃烧,大家在自相残杀,落下来一地的, 鬼差证。 说着说着, 小萝莉伸脚踢开了面前的一块石子儿,那一幕,她不想再回忆了,不过还是继续道: “我记得无面女在我面前说过你,她对你的评价很高,甚至是高得可怕,我以前不懂她的意思,现在我有点懂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适合你,也绝对能行得通。” “说。” “你是那个强大存在在昏迷时诞生的一缕意识,而且形成了独立的自我人格,甚至具备了灵魂的存在形式。 那个老太婆骂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你大可以先认下来。” 周泽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听懂了点什么。 “你是看门狗,你是看大门的,你守着一个巨大的财富宝藏! 你可以…… 监守自盗啊!” 监守自盗! 周泽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不是还没完善么? 他不是还没苏醒么? 他不是还残缺着么? 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他的力量, 他的能力, 他的天赋神通!” 说着,小萝莉主动抓起周泽的手掌,掰着周泽的手指说道: “就比如这黑指甲,这就是你监守自盗的一种表现啊,你已经在无意识之中完成了一部分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但在很长时间里,其实已经足够你自保了,甚至能支撑起你当起鬼差的职责。 你可以偷更多, 你可以窃取更多啊, 把他的都偷来,或者,偷一半! 只要偷一半过来,你还用得着怕他么苏醒么? 再极端点, 当初你还只是一个临时鬼差时都有勇气在心里生出对我取而代之的念头, 你现在就不敢对他取而代之么? 你是周泽,你是一个独立人格,你是一个人! 凭什么不能?” 周泽听完这些话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 与其去跟别人请教修炼变强的方法,自己这边明明有一座类似少林寺的藏经阁在自己身边,门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你拿与不拿,这些东西现在都放在这里; 你不拿,也不是你的。 你拿了,就是你的。 放这里,也是浪费。” 小萝莉的话语声带着些许的煽动性, “所以,拿过来,搬回自家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但如果他苏醒过来,取代了我,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么?”周泽看向小萝莉,问道。 “我只是一个鬼差。”小萝莉笑了笑,“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完全醒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屁。甚至他在吞噬你时,估计也不会介意把我顺带一起吞了,毕竟,我的魂血,也在你手里。” 这个解释, 说得通。 “我知道了。”周泽说道。 “以后,从你珍贵的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宝贵时间里,抽出一小部分,尝试一下吧。”小萝莉继续劝说道。 像是一个操心操力的母亲,在尽力地劝说自己不成器的脑瘫儿子稍微争一点气。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萝莉,“你刚刚说的话,挺多的。” 还不是为了你。 “能告诉我,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么?”周泽问道。 “企业家,女企业家。”小萝莉直接回答。 “哦?” “靠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资产发的家。” 周泽恍然, 所以这妞刚刚劝说自己监守自盗时, 才这么熟练啊。 ……………… 打车回到书店, 一路上周泽都在思考如何监守自盗这件事。 宝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有大门钥匙,因为自己可以主动唤醒它,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金银财宝从那里运出来放到自家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有点像是当初无面女伪装成林医生勾引自己的那一夜, 有心无力。 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店里亮着灯, 然后, 书店里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依照周老板的记忆中,自家书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走进书店,基本都是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都有,他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看着笔记本。 有几个,还在嘴唇微动,应该是在背诵英语单词。 周泽有些疑惑, 今晚, 生意真好。 许清朗坐在吧台旁边,当周泽走近时,许清朗耸耸肩,道:“怎么样,今晚生意是不是好得出奇?” “怎么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的鬼,意味着这么多的业绩,周老板有些不适应。 过惯了苦日子了,贱呗。 “等天亮高考就开始了。”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这些都是学生的亡魂,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却还认为自己明天要高考,所以到这里备考来了。” “这么多?” “昂,还有以前高考失败,跳楼自杀的。” “哦。” 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吧台边,抽着烟。 周泽没急着把这些人收入地狱之门换绩点,因为他们一个个复习得很紧张,很投入,周泽暂时不想打扰他们。 “我学习成绩打小就不好。”许清朗感叹道,“没经历过高考。” 周泽点点头,道: “上学的时候,班上长得漂亮的,学习成绩基本都不会太好。” “…………”许清朗。 “你呢,你成绩应该很好吧?高材生?不然也做不到天才外科医生吧?” “你可以翻资料,我是那一年通城理科状元。” 许清朗愣了一下, “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学霸啊。” “学霸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变成了鬼。” 书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妇人,衣着朴素。 是熟人, 以前来过店里。 “您这儿换地方了啊,我一顿好找。”妇人说道。 “哦,先坐坐吧,待会儿再上路。”周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哎,好。” 妇人坐下了。 之前她来过周泽的书店,陪着那个丢柯基的富家女一起进来的。 不过当初她说要给今年高考的儿子陪读,所以周泽网开一面,让她离开了,没收她下地狱。 天亮了,就要高考了,她的陪读任务也结束了,所以按照约定,她来报道了。 “不等孩子放榜了再过来,至少可以看看你儿子考上了哪所大学。”周泽问道。 “有啥好看的,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陪着他每晚复习到深夜,他睡着了我就在旁边陪着看着,他爹粗心,我得时不时地托梦告诉他爹明天得给孩子吃啥,补一补什么的。 他高考了, 无论考得好坏高低, 无论上什么学校, 我都不在乎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一个高考而已,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的。 也不是一个高考所能完全决定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去争取。” “看开就好。”周泽点点头。 这一坐, 就几乎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今天书店打烊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上许多。 时候,差不多了, 周泽站起身, 先打开了地狱之门, 然后拍拍手对着书店里同样复习了整夜的学生们喊道: “高考了, 同学们到我这里领准考证, 祝你们, 一路顺风。” 边上, 许清朗端出来后半夜赶制出来的糕点和糯米粽子, 对那些站起来的学生亡魂喊道: “上路前, 一人拿一个米糕再拿一个粽子再走, 叔叔祝你们, 糕粽(高中)!” 第二百三十章 不亏! 周老板今天收获真的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大的一次收获了,无论是业绩点还是冥钞,这次是赚得足足的。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事哪个行业,学生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送完这批学生亡魂上路后,周泽去洗了一个澡,然后上楼准备休息,白莺莺铺好床,早就把自己洗白白洗得香喷喷的候着了。 走到床边的周泽并没有急着上床,而是先站在窗口边上点了一根烟。 许清朗知道周泽有这个习惯,笑称他别人都是事后烟抽得有滋有味,周老板喜欢抽事前烟。 不过今天周老板这“事前烟”连续抽了好几根, 躺在床上早就摆好姿势的白莺莺发觉到奇怪,就差喊一声: “老板,你来嘛,你来嘛……” 周泽回过头,看见莺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本来很困的,现在又不困了。” 说着,又点了一根烟。 白莺莺下了床,给周泽搬来一张椅子让周泽坐在上面,她则是站在后面给周泽捶着肩,柔声道: “老板,想什么呢?” 周泽没回答,而是默默地摊开双手,十根黑色的指甲慢慢地长出来,点点黑雾在指甲间不断地环绕酝酿着。 白莺莺的身体连续颤抖了几下,对于周泽的指甲,她有着一种本能地畏惧。 “你说,我除了这双灰指甲,还剩下什么?” 周泽像是在问白莺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萝莉给了周泽“监守自盗”的建议, 所以现在周泽开始真正思考这个问题, 怎么盗, 如何盗, 盗得让公家不起丝毫怀疑,不引起反弹和追责,甚至还得谢谢你, 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 白莺莺没能明白老板的意思,既然没明白,她就不多问了,专心给老板按摩。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小萝莉的电话。 “喂,什么事?” 一夜前才刚见面说过话,这个时候再打电话来,周泽也觉得有些奇怪。 “小事,常州的一名鬼差有事要经过通城,给我打了声招呼,我来知会你一声。” “哦。” 电话挂断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而又陷入了沉思。 人类有着天生的模仿能力,这种能力从原始的不能再演化一步,就是“学习”。 放下电话后,周泽慢慢地闭上眼,脑子里开始慢慢地回忆自己体内那道意识苏醒时的感觉。 最好的盗窃, 其实就是模仿, 读书人的事儿,能叫偷么? 更何况,说一千道一万,都是自家的东西。 白莺莺发现老板的气息正在慢慢地变悠长,她以为老板是睡着了,也开始慢慢地减弱按摩的力道。 周泽其实不是睡着了,他的思维仍然很清晰着,他只是暂时抛除了自己的杂念,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种状态之中。 第一次进入那种状态, 是在高楼天台上面对青衣娘娘时, 自己站在天台边缘位置不停地来回摇摆,生死一线; 之后就是在林家,和小姨子的鬼差亡魂斗的那一场,之后则是在盐城和将军山这些地方。 每次, 当那个意识苏醒过来时, 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 那种绝对的自信, 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周泽正在慢慢地把哪时候的情绪调动起来。 而后, 还在边上给周泽慢慢按摩的白莺莺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见周泽的皮肤正在慢慢地干瘪下去,身上的气息也在越来越内敛,内敛到了仿佛根本就感知不到他活人的气息一样。 同时,周泽的指甲开始变得更长,散发着幽然的光泽,周围的空气也在慢慢地压抑下来,像是一切都陷入了一种凝滞。 白莺莺的小心肝“噗噗噗”地直跳,那种来自血脉上的压迫让白莺莺有些承受不了,甚至,产生了想要跪下来的冲动。 这还是白莺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这种状态下的周泽,以前每次都是周泽瘫痪之后她再负责照顾的。 “老板…………老板…………” 周泽依旧闭着眼,仍然在细心地追逐寻找着那种感觉,乃至于,或许是因为太过沉浸其中的原因,周泽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 指甲开始越来越长, 周泽的身体也在越来越佝偻, 原本他是软塌塌地葛优躺一样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的,毕竟这样子让白莺莺按摩更舒服也更方便一些。 现在, 周泽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开始变得缩水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步入老年,身体的水分开始流失。 但那指甲, 真得长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周泽的双手是垂放在膝盖上的, 但此时他的指甲, 却长长到了可以接触到地面的地步,足足有几分米长,几乎可以拿来当镰刀用。 而且原本黑色的指甲,此时居然还有暗红色的光泽正在流转。 “滋滋滋滋………………” 十根指甲的尖端接触到了瓷砖地面,地面上竟然刮蹭出了一串火花,瓷砖居然像是被烧融了,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白莺莺都看傻看呆了, 好粗, 好长, 好硬啊, 这被插一下, 谁能受得了啊! 嘤嘤嘤嘤嘤!!!! 身边的女仆是什么反应,周泽是一概不知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解脱了新的“姿势”。 看起来,很简单。 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小萝莉白天的那番话,周泽根本就想不到可以这么做,这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吧。 但至少,目前来看,见效很快。 “嗡………………” 然而, 就在周泽还沉浸在这种“回忆”的感觉时, 他的身体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一边还在感叹感怀又粗又大的白莺莺目光瞬间一凝,她感觉到老板的气息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冥冥之中, 周泽感觉自己的意识陷入到了布满粘稠液体的沼泽里,当他警觉到时,想睁开眼从沉思中醒来却发现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椅子都开始出现了裂缝, 而后直接崩裂,化作了碎片乱飞, 但周泽却在下面没有椅子的前提下,依然保持着坐的姿势,根本就没有摔下来。 因为他身体的重量和平衡完全被这十根指甲给支撑住了, 很诡异的姿势, 很违和的画面。 周泽的眼皮开始疯狂地颤抖,像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那个意识, 那个意识居然在自己“回忆”时,被自己无意中激发出来了? 这似乎是一种大势所趋,周泽还没尝试过在它要苏醒时阻止,因为每次让它苏醒,都是周泽自己本意所为。 遇到了危急的情况, 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周泽主动召唤它的苏醒,借用它的力量, 然而这一次, 周泽并不是主动的。 并且周泽清楚,如果是真的遇到绝对的危险召唤它出来也就罢了,无非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但现在自己都快睡觉了,在书店里, 没事做把它弄苏醒做什么? 这好比是在做买卖,真得亏得慌,付出和收获完全没有可比性。 克制, 克制, 克制! 周泽慢慢地仰起头, 他在竭力克制那个意识的苏醒,正在发力把控住自己的身体主动权。 你, 给我, 回去! “噼啪劈啪噼啪………………” 隔壁房间里,正躺在床上拿着书看睡前读物的许清朗忽然发现屋子里的灯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开始忽明忽暗。 老道房间里猴砸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吱吱吱”地叫着。 老道睡得死,双脚用力夹着被子转个身继续睡了。 而和老道同一个房间一整夜都坐在床上的死侍, 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古语有云,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周泽这边的动静当然不可能有“赤地千里”那么夸张,但他周围的小环境以及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极为明显的影响。 “额………………” 压抑的声音自周泽喉咙里传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拔河, 拔河的彩头就是这扇门的钥匙到底还能不能挂在自己的腰间。 如果对方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下依旧能够苏醒过来掌控这具身体,那就意味着对方其实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身体上传来了阵阵骨节脆响,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脖子位置青筋毕露。 他的嘴张开,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整个书店二楼几个房间的窗户包括电视剧电脑屏幕在此刻集体崩碎。 这一切过去之后,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但还是靠着插在地上的指甲稳定住了自己的身形。 “呼呼…………呼呼…………” 嘴张得大大的,不停地喘息着,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眼眸里, 还是清明的。 但冷汗已然打湿了周泽全身, 这是吓的。 因为在刚才,周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并且展开了反击! 虽然这一次压制住了,但下一次想要再以同样地方式去窃取一些东西,还真得先掂量掂量了。 不过, 当周泽的眼睛看向自己那十根长到可以扳断下来送给农民伯伯当镰刀割麦子的指甲时, 他嘴角还是露出了笑意, 至少, 这波, 没亏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外地鬼差 《咸鱼大典》第一列第一章第一条: “人,要懂得满足。” 作为一个励志要做咸鱼王的男人, 周老板在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新爪子”像是一个小孩拿到了新玩具窃喜了一阵之后, 没一会儿就把爪子收回去,跑到楼下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搂着女仆白睡大觉去了。 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真的很危险,尤其体内的那个意识也对此产生了反感甚至开始了反抗,好在最后被周泽镇压回去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感觉,还真刺激。 周老板像是“偷鸡”成功了一样, 抱着反正已经赚了的心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兴许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的原因,周泽一直到下午才睡醒,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下很多地方都在酸疼,就像是一个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忽然心血来潮高呼减肥地口号咬牙运动了一次的后果。 作为曾经的医生,周泽当然清楚这是乳酸一下子分泌过多的原因,也没当一回事儿,照旧悠哉悠哉下来洗漱,然后在一楼坐了下来。 白莺莺马上送上来茶水和今天的报纸, 报纸是白莺莺特意事先熨烫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贵族看报纸前仆人会事先把报纸熨烫一下,这是因为以前印刷技术不行,熨烫一下报纸可以避免翻阅时手指沾到油墨污渍,现在其实没这个问题了,但白莺莺喜欢这种仪式感。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 现如今,周老板在白莺莺的无微不至照顾之下,很像是前清时每天早上就提着鸟笼出门遛鸟的旗人老爷。 老道在看着新闻,坐在吧台旁边,猴子坐他怀里,他一边看新闻一边给猴子抓虱子。 其实猴砸很爱干净,自己也懂得去清理毛发,但老道反正习惯这种感觉了,抓不抓到虱子无所谓,猴毛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揉揉捏捏也舒服得很。 猴砸也很享受,小脑袋靠在老道胸膛位置,一脸地惬意。 一人一猴无所事事的状态,比市井小民口中的那种每天喝茶看报纸的机关办公室更加得颓废慵懒。 “哟,老板,这位明星自杀了啊。” 老道指了指电视屏幕对周泽喊道。 “谁啊?” 周泽头也没抬,他对娱乐圈的新闻并不感兴趣。 “就是唱《%¥@@#》的那位男歌手啊。” “哦。” 歌知道,人不知道。 “他凌晨在微博上自爆出轨,还自爆了自己吸D,另外自爆了自己是同性恋,哇塞,这他娘的是成佛顿悟了吧。 自己把自己黑历史在网上抖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从酒店楼上跳楼自杀了,啧啧,他的几首歌贫道还是很喜欢的。” 说着说着,老道还伸手抓了撸了一把猴毛, “猴砸也很喜欢,经常用自己手机切这歌。” “哦。” 周老板还是继续享受熨贴的报纸给他带来的舒适体验感,他确实对这方面新闻没什么兴趣。 死人, 他见多了。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环肥燕瘦,秀外慧中,渣男好老公等等等, 在周老板眼里几乎快成了流水线上的南京盐水鸭, 赤条条地过来,套路性地打包,然后发送给地狱接收。 据说有法医喜欢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睡觉,因为那样可以让他觉得有人在陪伴自己的温暖感,可能真不是人心理出问题了,人毕竟是一个习惯能力很强的动物。 “咦,等下。” 老道拿出手机又翻了翻,惊喜道: “老板,这歌星昨天在通城有商演,他就是在通城大饭店顶楼跳下去的。” “哦。” 通城大饭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通城人民心中的地标性建筑物,十多年前通城人吹牛时喜欢吹自己昨儿个去通城大饭店吃饭了云云。 老道越来越激动,根本忽视了自家老板的敷衍,继续道: “老板,你说他今晚会不会来咱书店? 我得准备好牛眼泪啊,如果他来的话,我们兴许还能听他原声唱一首歌。” 周泽抬起头,瞥了一眼老道, “不是所有死人都会来我们书店的。” 周泽提醒道。 如果死人都得来书店,那书店的GDP真的很恐怖了,周老板得忙到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估计赶捕头超巡检都不是梦了。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亡魂是自己会下地狱的,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不听话的亡魂宝宝会通过书店这个渠道被送进地狱去。 “老板,我觉得他很有冤屈啊,你看,他临死前自爆了自己一切黑历史,然后再自杀,这里面有天大的冤情啊!” “所以?” “所以他很可能今晚就真的到书店里来啊!” 老道满满的追星范儿感觉。 讲真, 老道这种追星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完爆了有名的“虹桥一姐”, 你堵机场门口,我堵地狱门口。 “想追星?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明星很多,还有张荣梅芳这类我也很喜欢的明星在。” “真的?”老道惊喜道。 “嗯,赶紧找根绳子自己吊上去,我负责把你灵魂送进地狱,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地下演唱会。” “…………”老道。 晚上,许清朗又准备了一桌大餐,周老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彼岸花牌果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接下来只觉得胃口大开,真的是饱餐了一顿! 桌上其他人看周老板的感觉跟前天看那个奈何桥老阿婆狼吞虎咽时差不多。 果然, 地狱的生活条件差, 看把这些鬼饿得。 饭毕, 有些撑到的周老板干脆搬着一把椅子在书店门口坐了下来,借着彼岸花药劲儿没过的余韵,周泽接过白莺莺端来的果子蜜饯继续吃着。 幸福地进餐, 享受食物的美妙感觉, 这种久违的幸福, 如果不是周老板刻意忍着憋着,可能在饭桌上都会哭出来。 许清朗走到店门口,点了一根烟,表情有些失落。 今天的这一餐,标志着许清朗的以酸梅汁为主打的系列汁水饮品即将退出市场。 没说话,没交流,抽完烟后许清朗就回书店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老板很是安逸地享受着傍晚南大街最后的喧嚣,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今晚是花点时间把昨天出来的镰刀爪子练练先熟一下手呢还是继续偷鸡一把? 后一种冲动很快被周泽抑制住了,算了,贪多嚼不烂,慢慢来吧。 一辆小轿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车窗拉下,周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着蓝色裙子的……男人! 喉咙里的蜜饯一下子噎到了,周泽咳嗽起来。 对方侧过脸,看了看周泽,表情上有一点点的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拿出手机,像是在重新定位一样,最后,他又往周泽这边看了看,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到对方下车时,周泽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是看错了,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精致的小西服,之前在车上可能是把女人的裙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开车。 人还没走近,那一股子香味就已经弥漫了过来,是香水的味道,很刺鼻,很浓郁。 此情此景之下,周泽很想把许清朗喊出来比划比划。 你遇到对手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了不同,老许是直男,那方面功能和兴趣都没啥问题,他的偏女人容颜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位,则是充满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气息,而且作为一名资深外科医生,周泽能看出来对方的脸上应该动过了不少刀子,这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整修出女人的味道来的。 “来到贵地,打个招呼,我叫刘楚宇,新晋鬼差,常州来的,今晚要羁押一名亡魂回去。” 对方对周泽伸出手,打算握手,但对方事先在手掌上放着一道手绢,意思很明显了,他嫌弃周泽的手脏。 周老板自己还有洁癖呢,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懒得跟这货握手,直接问道: “林可和我说了有个越界的常州鬼差要到这里来,怎么,从我这里带鬼走,抢生意?” “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你进行补偿,这个亡魂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亲自给他送行,而且中途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 对方弯下腰,看着周泽: “如果我的态度和姿态让你觉得很不舒服,那我在这里先给你道歉,我不想在这里惹事。 我不是孤傲,也不是清高, 而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惯性太过强大, 我现在的很多行为细节都被这具身体以前的习惯带动着,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不好意思。” “身体的惯性?” “哦,简而言之,这具身体本能地排斥男人,讨厌男人,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个男人。” 刘楚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落入这个寄主身体身上,我也很绝望啊。” 说着,刘楚宇还仔细看了看周泽,笑了笑,道: “老兄,你这身体选得不错,还挺帅的,我真是羡慕你啊。” “呵呵。” 周泽本想和对方说说落到杀死自己的仇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羡慕的事儿, 但再看看面前的这位, 他忽然觉得徐乐还是有他的可爱之处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书店里, 刘楚宇在一个位置上坐着,旁边有茶水和果盘,他也没拿什么书来装装样子看,而是自顾自地拿出化妆镜给自己补妆。 那个细腻,那个造作,那个神态, 啧啧。 许清朗见到他这一幕后,发现自己都有些无法接受,最后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上楼准备休息了。 周泽隐约听见刚上楼梯的许清朗那边传来了很不屑地一声: “sa、o 货。” 老道依旧老神地在吧台那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历险记》看得津津有味, 还不时地掏弄一下裤裆。 之前老道没事做就拿《白洁的执教生涯》来看, 连那几百万字的后传也都看完了,并且翻来覆去地又重新看了好几遍。 到最后,老道甚至有些埋怨老板借尸还魂得太早了,应该让那个该死的徐乐多写一点儿才好,毕竟这是造福几代人的伟业,甚至会成为几代人内心深处的青春痕迹。 白莺莺坐在周泽的后面,不时地给周泽添热茶,然后自己手里捧着一本《女仆的自我养成修养》在细细地钻研着。 而且这还是日文版的, 周泽都有些惊讶白莺莺居然自学成才会了日文。 但想想也就释然了,一个活了两百年身体和精神都没退化的话,她的智慧,应该很难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了。 就这样,渐渐的开始入夜了。 老道在等亡魂,他在等那个歌手,期待着那个歌手亡魂可以过来满足一下老道特殊的追星需求。 那位常州新晋鬼差刘楚宇也是在等他的亡魂。 周泽伸了个懒腰, 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位, 想到他们会不会等的是一个人? 似乎, 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这位隔壁的同僚,也是追星一族? 就是为了追星才当鬼差的? 呵呵, 也没那么极端吧。 “吱呀…………”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高瘦男子,男子手持一根竹竿儿,居然还戴着墨镜。 大晚上的戴墨镜, 还有那个斗笠, 真的好想让人锤爆他的头啊。 从头到尾都显示出一种“我在装逼”“我是高人”的高瘦男子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也没喊茶水,更没去书架拿出,就那样继续戴着墨镜正襟危坐着。 倒是老道上点路子,随手接了一杯矿泉水给他端过去,同时对那装逼男嘱咐道: “一百块最低消费啊。” 把水放下,老道又走回了吧台,继续拿起书看起来。 猴砸无聊,凑在老道身边,像是抓虱子一样给老道抓裤裆。 猴子身子小,老道又坐吧台后面,所以周老板没看见,如果周泽看见了,估计一巴掌直接扇老道脸上去。 在周泽的记忆之中,有一个画面一直忘不了,就是猴子站在急诊室外面掏出他的“铁棒”在疯狂撸动的情景。 现在这小猴子保持着一开始的纯真,还挺好的,周老板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道继续把猴子带上歪路。 多了一个人之后,书屋里的氛围就更加安静了。 没人说话,没人聊天, 大家各看各的。 周泽干脆眯着眼,身子往后躺了躺,白莺莺起身帮周泽按起了肩膀。 就这样似睡非睡地等到了大概十二点的时候,外面,起风了,紧接着,温度好像都因此降低了一些。 周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白莺莺嘀咕道:“老板,来的这是鬼么?好大的排场啊。” 是的, 起风了, 落小雨了, 就差一首BGM了,活脱脱地电影主角出场模式。 周老板在这家书店送鬼无数,别人都是悄悄地进村,打枪滴不要,今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高调的情况。 风里夹杂着鬼气, 是鬼无误了。 接下来,BGM居然也有了,有一个男人在外面唱歌,唱的是一首九十年代曾经很是流行的情歌,声音婉转,带着一种特有的沧桑。 老道马上站起身,一脸地激动! 卧槽, 真来了! 刘楚宇一动未动,继续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保持这个姿势和动作大概有几个小时了,真是越看自己越想看,越觉得自己好看,整个人深深地沉醉在了其中。 戴着斗笠的装逼男也没有动,他自进来之后一直是正襟危坐,这个范儿,真的跟此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死侍有得一拼,俩人像是在较劲一样。 来客派头摆得足足的, 最先进来的, 是一名穿着酒红色西装的男子,男子在深情地歌唱,脸色惨白。 老道差点直接跑过去跟人要签名了,结果在男子身后,居然还有一个女人,一名身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就连这女人脚上,也是穿着红色的高跟鞋。 普通人看不见, 但周泽可以看见, 这个女人身上的红色,已经化作“水”一样的液体滴淌下来了,她所走过之处,都有点点殷虹的残留。 刘楚宇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女人面前,目光炯炯,看着这个女人。 女人抬起头,看向他,而后微微一笑,摊开双手,道: “鬼差大人,我遵照约定,请自缚入地狱。” 刘楚宇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愤怒。 周泽能理解这位新晋同僚为什么愤怒,可能,刘楚宇和这个女鬼之前有过什么约定,就像是自己以前跟那个陪儿子高考复习的妇人一样。 但现在结果却是, 女人成了厉鬼, 厉鬼, 不具备再入地狱下轮回的资格。 就像是原本新鲜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水果已经烂掉了,别说卖了,自己吃都怕闹肚子。 “把他给我放开,你下不了地狱,自行消散了吧,他还可以,你放开对他的束缚,我送他下地狱。” “喂!” 白莺莺很不满地开口想要说什么, 却被周泽伸手抓住了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泽知道白莺莺想抱怨什么,你是来找女鬼的,结果发现女鬼变成厉鬼无法变成绩点之后,居然想着送男鬼下去。 这里是通城,是我家老板的地盘, 你跑这里抢生意是啥子意思? “我要跟他在一起的呢。” 女鬼的手和男鬼紧紧地牵在一起,男鬼一脸迷茫,女鬼满眼深情。 这他娘的才叫死忠追星粉啊, 狂热到我就算是死了, 变成鬼, 也要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老道白天说过这位男歌星的死有点异常,死前把自己生前所有黑历史都自爆出来了,然后跳楼。 看来,应该是受到了鬼物的影响。 周泽心神微微一凝, 有鬼物在自己的通城杀人了啊。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了。 “你自己作践自己,现在又拉了他一起下水,别不知廉耻!” 刘楚宇盯着女鬼,一字一字地说道。 女鬼有些娇羞,也有些哀怨,但还是对着刘楚宇跪了下来,哭泣哀求道: “上差大人,求你了,黄泉路上有他和我一起走,我才不觉得寂寞。” “黄泉路?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下黄泉么? 现在,你给我放开他,我送他下去,他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但我为了堕过三次胎,为他付出了一切! 我爱他, 爱他甚过爱我的家人, 我对不起我的家人了, 我现在只想要他跟我在一起,哪怕一起下地狱!” 女鬼像是有些疯癫了, 当然了, 你不疯癫不执念深重,你也化不了厉鬼。 “你给我滚开!” 刘楚宇将自己之前坐在那里一直把玩的镜子翻转过来,一束紫光激射而出,直接打在了女鬼的身上,女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灵魂都变得单薄了许多。 紧接着, 刘楚宇一把抓住了那个男歌星亡魂。 “不要,不要,求求你,上差,不要啊,不要啊!!!” 女鬼苦苦哀求着,她的双手抓住了刘楚宇的腿, 而刘楚宇居然因此而不能动弹。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安心做“吃瓜群众”的周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之前周泽就在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位新晋隔壁同僚要特意跑到通城来追捕一名女鬼,哪怕这名女鬼变成了厉鬼,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她跑通城来就由通城的鬼差收拾也是一样的。 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女鬼被打伤魂体之后, 居然还能牵制住一名鬼差的行动! 这绝不是一名普通的女鬼, 确切地说, 不是这个女鬼死后有什么异常变化, 而是这个女人在生前, 绝非一般! 这是一条大鱼啊。 现实里,是有类似癞头和尚那种通玄的人存在的; 其实,许清朗也算是这一种吧,但他半桶水的厉害,老道祖上应该也是阔绰过,否则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有用的符纸,而且跟大白菜批发一样,老道用完一张还有一张。 周泽点了一根烟,他还是没动,若是女鬼没变成厉鬼的话,周老板现在说不定就玩一把强行黑吃黑。 不过,周泽没动,之前那个头戴着兜里一副恨不得告诉天下人“我在装逼”的高瘦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摘下了兜里, 露出了谢顶的头, 那一双三角眼眸,给人一种很促狭的感觉。 看着死死抱住刘楚宇的腿求情的女鬼, 看着正在不断用镜子抽打呵斥女鬼的刘楚宇, 瘦高男子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 “过分了,你们这帮天杀的鬼差。” “…………”周泽。 坐在边上根本什么话都没说动也没动的周老板一脸黑人问号? 这真的是, 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 PS:《深夜书屋》上闪屏推荐了,就是重新打开起点客户端时会出现的推荐,这是515粉丝战队时,大家参加战队帮龙争取到好名次所得到的推荐奖励,龙在这里真诚地感谢大家。 大家可以微信“添加朋友”搜索“纯洁滴小龙”或者“kongbu66”,关注龙的公众微信号,龙在里面已经发布了白莺莺和老道的人物小传,接下来会继续写番外在那里发布发布。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仙儿留步! 周老板很想站起来骂人, 什么叫你们这帮鬼差? 这里是老子的家, 老子坐在自己家里,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说, 这也能把我算进去? 当然,周老板也没冲动到当即跳出来撕破脸开干,人家的第一目标明显是刘楚宇这个新晋常州鬼差,那个装逼男明显跟那个女人关系非比寻常。 对于这种现实里真实存在的玄修,周泽还真不是很熟悉和了解,癞头和尚疯疯癫癫带着浓重的中二病,老道跟许娘娘都不是正统出身。 有一个刘楚宇在前头给自己探路,周泽也求之不得。 “啪!” 女鬼终于被刘楚宇给弹开,与此同时,他的镜子忽然一转,向下一扣,直接对着女鬼的脸就贴了过去。 这是打算直接把厉鬼给震散,强行让她“解脱”。 “叮咚!” 瘦高个的竹竿伸了过来,戳中了镜子,镜子倒飞出去,直接落在了吧台上。 “吧嗒……” 镜子在吧台上面转了一圈后,滚落到了地上,就落在老道跟猴砸的跟前。 在之前刘楚宇动手时,老道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裆一只手抓着吧台边缘,整个人就蹲在后面,像是躲避在战壕里的战士一样,不过这个战士有点瑟瑟发抖。 但忽然之间, 天降横财! 老道看着面前地上的镜子,眼镜都绿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个物件儿赶紧捡起来送还给人家常州的鬼差大人,而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这个东西攥进自家怀里。 反正他两任老板鬼差都杀了不少,连带着老道这个旁边只负责喊“666”的下属对这些鬼差也没多少敬畏之心。 只是,老道的手刚刚触碰到镜子,掌心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老道发出了一声闷哼,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呼呼呼…………” 对着烫伤的手掌不停地吹着气,老道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其实,还是老道想得太简单了,一件鬼差使用的法器,而且刚刚才被激发出来的法器,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染指的? 一边的猴子向前窜出了两步,伸出自己的爪子向下抓去。 “喂,别…………” 老道下意识地喊道。 “吱吱吱!” 但猴子却拿起了镜子,把玩了起来。 看了看猴子完好无损的爪子,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烧猪蹄, 老道忽然有一种畜生不如的感觉! 猴砸把玩了几圈之后,作势准备丢给老道,老道吓得拼命摇手,示意它不要冲动。 猴砸,你有孝心我懂,这个贫道就不拿了。 猴子疑惑地挠挠头,然后把镜子对准了自己, 镜子里, 出现不是一只呆萌可爱的猴脸, 而是一只面相凶狠的成年猿猴,一脸的凶煞之气,眉宇之间还带着厚重的yin弹渴望! “吱吱吱!!!!!” 猴子吓得把镜子往地上一砸, 自个儿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啥, 吓死吼咧! 那头, 瘦高个装逼男用一根竹竿挑翻了鬼差手中的法器之后, 并没有帅太久。 事实上, 之前周泽所猜测的针锋相对甚至是后来者居上的事儿也并没有发生。 从对方的穿着以及晚上戴墨镜包括之前把在旁边安静吃瓜的周泽也一起算入“嘲讽”序列的举动, 可以看出, 对方智商确实有点欠发达。 事实也果然如此, 现在的局面是,被打掉镜子的刘楚宇倒也没有辱没鬼差的身份,失去一件法器并没有让他跟老道一样变成一无是处的弱鸡,转而,他很快用自己其他的手段,把这个瘦高个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开始了摩擦。 瘦高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开始还会放放狠话,随后只能抱头蜷缩在那里,被动地挨打,还哼哼唧唧的。 吃瓜群众忽然觉得这个戏码没多大的意思,周老板甚至在和白莺莺一起盘算他们打坏了几个椅子弄脏了哪些地方,完事儿之后得赔多少钱,最好用冥钞结算。 而那个女鬼,趁着刘楚宇在揍瘦高个时,居然拉扯着男歌手的手,走到了周泽这边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恳请上差成全我们,送我们二人一起下黄泉。” 周泽耸耸肩,没什么反应,厉鬼是送不下去的,只能就地销毁,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劝说”她自行消散。 至于这个男歌手的亡魂,前天刚刚送走一群学生亡魂的周老板现在还真没那么饥渴,不管自己吃不吃这块蚊子腿般大小的肉,都可以等刘楚宇那边完事儿后再做决断。 女鬼在给周泽磕头, 在恳求。 周泽有些无奈,说真的,地狱不是他家开的, 厉鬼不能被鬼差通过地狱之门送进地狱这是规矩, 周老板又不是那些看苦情爱情剧迷得眼泪稀里哗啦的小迷妹,你哭得再惨再凶,依旧是爱莫能助。 “老板,有问题。” 在边上站着的白莺莺忽然侧过身,看向了窗外,远处天空位置,有一团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垂落下来。 而那个几乎被刘楚宇打成猪头瘦高个,此时猛地抬起头,嘴里一边流血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对男人有着天生排斥感和憎恶感的刘楚宇身体忽然一僵。 之前对方在被他打时,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的,随后就开始“呜呜咽咽”好像哼的是什么地方方言腔调,刘楚宇还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崩溃了。 但现在他脑子稍微从痛扁人的激动之中冷却了一些,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所念叨的,其实是一种来自东北的咒语,他在请大仙儿上身! “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杀死呢。”白莺莺嘀咕道。 “鬼差,无端杀死活人的代价,太大。”周泽解释道。 “呼呼呼……………………呼呼呼……………………” 自书店门外,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今儿家里,可真热闹啊。” 周泽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着。 白莺莺转身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半截冰冻的西瓜走了回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周泽喂。 “有点凉了。” 周泽皱了皱眉。 白莺莺把勺子先送入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再取出来,把勺子送到了周泽嘴边。 周泽张开嘴,吃了下去。 外温里冰, 味道刚好。 这边,一男一女认真地吃瓜, 另一边, 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八姑奶!” 高瘦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喝,而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变得阴冷和孤僻,尤其这位原本的三角眼,此时里面的眼眸像是都开始分裂了起来。 “嘶嘶…………” 吐了吐舌头, 八姑奶呵呵一笑: “后生,老身这厢有礼了,不管是何等的误会,给老身一个薄面,就此结束了吧。 春梅就让我们带回村去,保证她不会再出来作乱,反正她现在已经厉鬼化形,对于差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至于这厮…………” 八姑奶手指着那个依旧还在迷茫状态的男歌手亡魂, “你们就送他下去吧,此间事了,老身回去后,再备上一些土特产送给二位差人。” 周泽又吃了一口西瓜,舔了舔上嘴唇,微微摇头,不过瘾啊不过瘾。 原本以为那个瘦高个被痛扁一顿之后,请来大仙儿上身肯定得找回场子,谁知道这大仙居然直接出面开始讲道理了。 啧啧, 这瓜吃得真是索然无味。 明明是自家的书店,结果他娘的你家唱罢我登台的不停地换,偏偏自己这个主人只能在旁边看着。 咦, 对了, 大仙儿? 等等。 周泽露出了思索之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白莺莺离开。 白莺莺点点头,走开了。 刘楚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付普通人,对付普通鬼时,他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毫不怯场,但面对这个被莫名其妙请来的“八姑奶”,刘楚宇也不敢太过放肆。 在周泽看来, 刘楚宇是一个新晋鬼差,满脑子估计都是对绩点的渴望,而这个女鬼生前应该是个玄修,送她下地府绩点能一当十甚至更多,所以他为此和这个女鬼达成了约定,为了把这个女鬼送下去做出了一些妥协和后退。 但谁知道这女鬼不按套路出来,害死了人,把自己转化成了厉鬼,其价值瞬间就鸡肋了。 他刚刚对高瘦男的痛扁,更像是一种内心怒火的发泄。 而这个神秘的八姑奶,应该也是忌惮阴司的背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撕了阴司的面子,所以才做出愿意化解的姿态。 女鬼还在那里哭求着,一会儿哭求周泽,一会儿哭求刘楚宇,但没人搭理她。 刘楚宇看了看周泽,叹了口气。 周泽却笑得很开心,刘楚宇见状愣了一下。 “走吧,跟我回去,再看看老家的山山水水,我们几个老东西,再送你解脱。” 八姑奶伸手抓住了女鬼,把她从男鬼身上扯开。 “傻妮子,这种男人,也值得你为此托付这么多,甚至绝了自己往生的路?” 八姑奶一副痛惜的神色, 而后, 她牵着女鬼的手向门口走去,同时感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看来,八姑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额……雌性啊。 这时, 白莺莺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楼上取下来送到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盒子, 从中取出了一部有些残破封面上还印有一只黑猫的老式笔记本。 举起笔记本, 周泽看向刚刚走到书店门口的八姑奶, 听到对方的感叹之声, 马上喊道: “我喊你一声八姑奶, 你敢答应么?” ———— 大家可以“威辛”搜索“纯洁滴小龙”或者“kongbu66”,关注龙的“攻种威信耗”。 龙在那里会写一些番外小故事以及人物年鉴,现在已经写了白莺莺和老道的,后续还会继续写。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周扒皮! 生活,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小时候所看的脸谱化电视剧,里面就两种人: 一种是朱时茂, 一种是陈佩斯, 只有两个阵营, 一个是好人, 另一个是坏人。 就比如现在的周老板,举着阴阳冊,高呼“我喊你你敢应一声么?” 丢进西游记里, 满满的十分钟龙套既视感, 甚至戏份上可能还比不过那个“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小妖。 一件事情,因为双方势力的加入和互相忌惮,最终将以平稳的局面收场,但周老板横插一脚。 他的行为是好是坏? 能分得清楚么? 说到底,这还是周泽第一次碰见真正的萨满法师,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些传说中能够上身的“大仙儿”,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拿出阴阳冊打算用用。 阴阳冊有一个功能,可以收取灵魂! 当初那个据说曾被周泽前身给强爆过的女人说过,如果周泽愿意,完全可以收几个艳鬼进去,没事做时就进去体验一下; 当然,只能体验个半套了。 周老板当然不会无聊到拿这个阴阳冊去装艳鬼,如果真的把这个当作一个高级的飞机杯,也着实太暴殄天物了。 今儿个, 第一次碰见所谓的东北的大仙儿, 周老板一时兴起, 拿起阴阳冊, 准备拿个一血! 以前无冤无仇, 现在毫无瓜葛, 但你既然来到我的书店了, 就意味着, 咱俩有缘啊! 八姑奶回归头,看向周泽,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喊一声“俺老八在此!” 但阴阳冊在周泽注入煞气的催动之下,自己开始颤抖起来,一声猫叫,悠然响起,仿佛沉睡已久的凶兽,露出了属于它的狰狞。 八姑奶后退一步, 但阴阳冊上却撒照出来一束白色的光芒直接将这个瘦高个男子全身笼罩, 瘦高个男子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而后一缕缕黑烟自其天灵盖位置升腾而起,黑烟先在上方不断的盘旋着,像是在挣扎,在抵抗。 下边, 手持阴阳冊的周老板身体不停地剧烈颤抖, 妈的, 这阴阳冊居然像是大功率抽油烟机一样,不停地在汲取自己身上的煞气! “呃呃呃………………” 周老板拼命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同时也在不停搜刮着自己体内的煞气。 但在旁边老道看来,自家老板像是忽然捧着一个笔记本发起了羊癫疯,跳起了老年迪斯扣,就差嘴角再点缀一点白沫子了。 白莺莺在旁边见状,马上伸手过来搭在了周泽肩膀上,其身上的煞气也一起过渡了进去,帮周泽分担压力。 不能怪周泽这个时候几乎出洋相, 实在是因为这种“高科技产品”周老板也是第一次使用,而且还没有说明书。 这玩意儿周泽平时也不敢带在身边,基本都是让白莺莺妥善保存在某个地方,因为带着这个东西走路它会不停地提醒你你身边哪些人马上要死了。 你是救还是不救呢? 明明是那些素面平生的人,也和你没有半点瓜葛,如果你知道他们要死了却没有丝毫行动,平白地给自己增添负罪感做什么? 生老病死各种意外不都是人之常情么? 但谁又能真得看得开呢,哪怕当初自己吃了自个儿良心的周老板,如果走路上忽然看见某个小孩或者一个孕妇命不久矣, 真能无动于衷? 之前的准备不足, 加上此时的仓促, 确实让周泽这边有点乱了手脚, 但还在八姑奶也没多给力,或者说是这阴阳冊确实对强横灵魂类生物有着一种天然的克制,毕竟是判官标配的法器,哪怕它跌了品相也绝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可恶…………然而…………” 在留下了几声似是而非的呐喊之后, 这一团黑雾所凝聚的八姑奶最终还是被周泽收入了阴阳冊之中。 周泽只觉得这册子好像变得重了一些,而且封面也发生了改变,原本只有一只黑猫的,现在变成了黑猫在左,一条花蛇在右,猫的体格明显比蛇大了不少,正对着花蛇咆哮着,而那条蛇则显得有些迷茫和颤栗。 “啪!” 反手将笔记本扣在了吧台上, 周泽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累啊, 太累了, 全身上下已然被冷汗给打湿了, 不得已之下,周泽只能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继续大口喘着气。 瘦高个昏迷在了地上,一会儿请神上身一会儿神又被以强硬的手段剥离开,再加上中途又被海扁了一顿,瘦高个是真的被透支得厉害,直接不省人事了。 而刘楚宇,他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忌惮先是在瘦高个身上扫过,随后又着重地看向周泽。 周老板没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虚弱, 不是周老板忽略了, 而是他压根觉得没这个必要。 一个新晋鬼差而已,自己哪怕气喘吁吁,对付他,也不成问题。 甚至,周泽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冲动,希望对方忍不住出手来抢夺阴阳冊,自己正好有借口用他练习一下自己新进阶的“龙抓手”。 那镰刀一样长且锋锐的爪子,周老板还真想在实战中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然而, 刘楚宇似乎比想象中更懂得大体,或者说,他其实更加谨慎一些,八姑奶前车之鉴在前,他对周泽的看法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只是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道: “哥们儿,你这法器,强得厉害啊,东北大仙儿,一个照面下来就被你给镇压了?” 周泽笑笑,伸手接过白莺莺递来的茶水,连喝了好几口。 “但哥们儿,虽说东北大仙儿历来数目稀少,而且建国以来想成精就更难了, 但他们是出了名的团结,今儿个你收了一个,保不准明后天就有其他的大仙来找你麻烦。” 周泽闻言,倒是没被对方这三声两声地恐吓给吓到, 周老板现在真的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大炸弹随时可能会引爆呢,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但周老板就像是一个身上背着炸药包的亡命之徒。 比如奈何桥来的那个老太婆,周泽直接杀了。 这个东北大仙儿周泽不知道擅自收了他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无所谓了, 收了, 正好试试自己这法器灵不灵光。 倒不是周咸鱼忽然明白过来准备洗心革面奋发搞事情了, 当年连慈禧老太后也敢跟世界列强集体宣战呢, 说到底, 这只能说明周泽的咸鱼状态又提升了一层, 进入了破罐子破摔境! 刘楚宇又伸手指了指那个男歌手,道:“哥们儿,大头你吃了,这小头,我来吃吧?” 意思是让他多少送一个鬼下去,获得一点点的绩点,也算他没白折腾。 他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件事,周泽从开始到整个过程基本啥事儿都没干,但最后却收服了一位大仙儿,不考虑接下来会引起的连锁反应,单看现在,周泽已经算是吃了个满嘴油了。 他喝一口汤, 不为过吧? 谁知道周老板正对他的“识大体”反应很不爽呢,自己的镰刀牌指甲看来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练手,面对对方的“合理请求”,直接道: “滚吧。” “…………”刘楚宇。 卧槽, 你这个臭男人, 忒不要脸了吧! 刘楚宇掌心一挥, 还在老道跟前的那面小镜子当即飞了起来,然而,在半途中白莺莺却直接伸手,攥住了那面镜子。 镜子在白莺莺手里不停地颤抖着,却无法挣脱白莺莺的“魔爪”。 “嘤嘤嘤,老板,人家喜欢这个小镜子,这样人家以后就能画更好看的妆伺候你了呢。” 白莺莺蹲在周泽面前卖萌撒娇道。 “收下收下。” 周扒皮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哥们儿,别欺人太甚,大家都是同僚,面子做得太死可谁都不好看!” 刘楚宇手指着周泽呵斥道。 周泽闻言,笑笑, 大大方方地换了葛优躺姿势, 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真的道理讲不通了?” 刘楚宇开始进行“勿谓言之不预”的流程了。 事实上,周泽真想他能够直接跳步,当初自己杀的盐城那两位鬼差时,人家也没这么墨迹啊。 然而, 之前痛扁瘦高个,又呵斥女鬼的刘楚宇, 此时却显得无比的谨慎和从心, 从心得连老道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擦, 老板都这样压榨欺负你了, 你还不敢反抗? 你不光是脸上动了刀子, 下面也咔嚓过了吧? “以后,走着瞧!” 刘楚宇居然放下这句“狠话”之后,直接转身准备走了。 周泽有些茫然,看着白莺莺,指了指自己问道: “我刚当鬼差时,没他这么怂吧?” 白莺莺摇摇头, 然后又马上点点头。 走到门口,推开书店门, 背对着周泽等人的刘楚宇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而这时,周泽又喊住了他: “喂,停下。” 刘楚宇心里忽然长舒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周泽,笑道: “哥们儿准备化干戈为玉帛了?这就对了嘛,做人留一线,日后…………” “我忘了我要当捕头的,还差几个鬼差小弟。 这样吧, 你魂血留给我, 然后你再走吧。” “…………”刘楚宇。 一张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玻尿酸,下过多少刀的脸, 在此时硬生生地被愤怒逼成了猪肝色! “欺人…………太甚…………”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收小弟! 做好人太累, 做那种可以被拿出来当宣传画册的大好人更累, 那意味着你将自始至终地保持自己的绝对干净和高尚品格,否则那些无所不如的杠精肯定会往死里搜索关于你的一切黑历史。 相反的是, 当反派就舒服多了。 周老板觉得自己现在就很轻松,压榨新晋同僚,一层层扒皮,简直惬意得一比。 “欺人太甚!” 刘楚宇摊开手,掌心之中长出了一根肉芽,像是豆芽发芽了一样,空气中,当即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继续盯着眼前的这个人,确切的说,是盯着对方手掌上长出的那颗植物。 每个鬼差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比如自己的指甲和小萝莉的口技。 而眼前的这货明显是在他自己体内种下了什么,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刘楚宇能如此能忍了,人是很容易被主观情绪所影响的生物,但植物,却能更冷静地进行趋利避害感知一些东西。 兴许,就是因为体内这株植物的关系,使得刘楚宇先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以大欺小么,那我要看看,你到底配不配!” 刘楚宇掌心中的豆芽迅速生长而起,与此同时,书屋外围和内部区域的所有夹缝间都开始长出了藤蔓和杂草。 匆匆翠翠, 郁郁葱葱, 货真价实的“绿色环保书屋”。 一根根藤蔓拔地而起,直接扫向了周泽所在的区域。 白莺莺主动上前,双手抓住了几根藤蔓,向下一扯,直接将其扭断,但断裂的藤蔓却迅速再生,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不停地环绕捆绑着白莺莺,白莺莺一时间还真的没办法脱开身。 老道那边已经被藤蔓裹成了绿色的粽子,就连小猴子,也被裹成了小球在地上翻来覆去。 坐在角落里的死侍身体也被包裹住了,但他只是有些迷茫地不停左右侧头,他似乎是在思考,这些植物到底算是书屋的绿化呢还是脏乱差的表现呢? 在思考好这些问题,或者是周泽主动发布命令之前,死侍估计得一直这样纠结下去。 他生前是一位特别会搞事情的神父,可以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变成这种天然呆的模样,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很有趣的讽刺。 这不是一种攻击属性的法术,可能只是单纯地拿来进行拖延和防御用的,又或者是刘楚宇这家伙还没能把这颗植物给养熟,所以效果不是很明显。 但至少眼下来讲,确实起到了阻碍对手的效果,这也说明,刘楚宇也没打算硬磕,他是打算抽空逃离这里。 逃回大吊州, 到时候常州那里还有几个鬼差,如果周泽还想要跑常州抓小弟,肯定会激起整个苏南地区鬼差的公愤。 周泽嘴里吐出一口烟圈, 刘楚宇还没走, 他走不了, 因为他的藤蔓已经把书店里其他人都缠绕住了,但唯独缺一个周泽。 周泽仍然坐在那里,悠哉悠哉,而那些藤蔓却不敢近他的身。 恐惧, 畏惧, 害怕, 这些情绪通过藤蔓这个载体也清晰地传递到了刘楚宇的脑中。 “呵呵,我说了,我们有缘分。” 周泽笑了笑, 在那个研究所地下,他吞吃了老树根体内的那株果子,老树根何许人也?几乎就是一只大妖了。 刘楚宇这个刚刚发了嫩芽的东西,怎么敢在自己身上放肆? 这就像是当初的白莺莺很是畏惧自己身上流露出的僵尸气息一个道理, 人在很多时候可以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造反,但对于妖物和其他类别的生物来说,血脉上的层级压迫真的太过巨大和可怕。 周泽将烟头丢下,用鞋底去踩了踩,然后站起身,双手轻轻拍了拍。 “小时候看《神奇宝贝》,里面要收服野生的神奇宝贝,都得先把它扁一顿当它奄奄一息时才好收服。 一般电视里收小弟,也是一个道理,得先把他打一顿,小弟以后才能服帖。” “嘤嘤嘤…………” 即使被绿色的藤蔓纠缠得很是困扰的白莺莺, 在此时居然还能分心配合一下自家老板, 示意自己也是被老板狠插之后才被老板收服的。 周泽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刘楚宇, “我们打一架吧,其实,当我小弟也不错的,比如林可,就是通城的那位老鬼差。 她一直说, 奉我为捕头,做我的小弟, 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还有通城另一个鬼差,是我的小姨子,你看,我和我的小弟们关系真的很好,大家跟着我,其乐融融得很。” 周泽差点说得自己都信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好老板,好老大。 刘楚宇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下一刻,他果断地将手中的茎芽收回,转身都不走门了,直接准备撞破玻璃离开。 周泽一看他要撞门了, 也不敢耽搁了, 昨晚他偷出了“龙爪手”, 差点引起体内的那位苏醒,结果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同样的也是把书店里的玻璃窗子以及各种屏幕全都震碎了。 自己是下午醒来的,所有人没一点怨言。 老道拿公费先请人把玻璃换了一遍,然后买了更贵更好的电视机换上,白莺莺喜不自禁地又换了一个更贵的游戏显示屏。 反正都是走公款,大家都没意见,就当提前提高生活质量水平了。 但花的可是周老板的钱袋子啊, 周老板心疼啊, 这玻璃白天刚换上, 你又要给我撞? 电视剧电影看多了吧,不走门偏偏喜欢撞玻璃? 周泽手掌一挥, 五根长长的指甲当即长了出来, 一股阴风当即荡漾开去, 可怕的吸扯力直接贴住了刘楚宇的身体,刘楚宇刚起跳,还没碰到玻璃呢,整个人就直接倒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周泽快步上前,刘楚宇双手撑开,一根根藤蔓自他身上长出来,企图拦住周泽。 但周泽的长指甲真得太过锋锐,顷刻间就将其给完全撕裂成碎片,而后弯腰,下蹲,两根指甲直接卡在了刘楚宇的脖子两边。 这时候, 周泽只需要轻轻一夹, 刘楚宇就得被“狗头铡”伺候。 周泽停了下来, 看着刘楚宇。 刘楚宇觉得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他是来抓鬼的,来冲业绩的, 结果鬼没抓到,还惹来了东北大仙儿, 东北大仙儿倒是很讲道理,说话也很好听。 但最后的结局偏偏就是自己被一层层扒皮之后,还得卖身给他? 新晋鬼差刘楚宇心里可以说是满满的阴影,他在常州还是认识几个其他的鬼差的,大家平时谈不上多熟络,但也算是点头之交,彼此之间也还算客气。 怎么一到通城来, 就感觉这里的同行像是土匪一样? 一滴魂血自刘楚宇的额头上浮出,带着浓郁的愤懑和不甘, 这真的是被周泽逼良为娼了。 收起对方的魂血,周泽也不耽搁,直接将其融入了自己的鬼差证上,契约成功,完美。 收起了指甲, 刘楚宇慢慢地爬了起来,扫了一眼周泽鬼差证上的绩点,原本就脸色苍白的他更是直接面如死灰。 “怎么了?” 周泽问道。 “你的绩点……比我还少……” “…………”周泽。 在业绩上被自己的下属鄙视了和超越了,作为领导来说,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其实,也是因为周老板的咸鱼作风,外加隔三差五的一个昏迷就半个月一个月的,导致其正儿八经在做业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周泽之前有一段实习鬼差的时间,也算是被耽搁了。 “作为领导,你不需要去知道具体的事情需要怎么去做,只需要知道要做什么事,你明白么?” 周泽伸手拍了拍刘楚宇的脸, 好滑, 好嫩, 该死的, 这得打了多少玻尿酸! 刘楚宇不想再争辩了,他爬起来后,对周泽又单膝跪下, “拜见捕头!” “嗯嗯,起来吧,起来吧,地上凉,别冻着自个儿身子。” “…………”刘楚宇。 “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常州吧,以后有事儿我就打电话给你,反正常州距离这里也近得很。” “额……好。” 刘楚宇爬起来, 然后道:“我的镜子…………” “端午节快到了吧。” “啊……嗯。” “逢年过节给领导送点东西孝敬一下,不过分吧?” “额……不过分……不过……” “那你还不走?” “哦,好,我走。” 刘楚宇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书店,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老板,这镜子很好玩哎。” 白莺莺拿着镜子说道, 镜子里的她,笑靥如花,戴着古代头饰,娇羞可人。 说着, 白莺莺还把镜子对准了周泽,“老板,你来照照,它好像能照出前世嘢。” 当镜子对准周泽的脸时, 只听得“咔嚓”一声, 镜面出现了裂纹,而后更是直接炸裂。 “嘶……” 白莺莺收回手, 看着地上的一摊碎片,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从下属手里潜规则收礼的周泽也是一愣, 摇摇头, 叹息道: “唉,败家娘们儿。”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管管孩子,救救游戏吧! 今儿一早, 周老板照常坐在习惯坐的位置, 阳光, 报纸, 咖啡, 葛优, 咸鱼, 周老板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哪怕昨天的事情很多,周泽也是在起床后一股脑地都抛到脑后,怡然自得地享受自己晨间的生机勃勃。 白莺莺坐在旁边,对着一堆小碎片发着呆,神情有些低落。 老道从旁边经过,扫了一眼,道: “这就是昨天被老板帅炸了的镜子?” 说这句话时,老道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老板听不到。 白莺莺抬起头,嘟着嘴, 忍了很久, 还是“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她其实还在为昨天把镜子弄碎了的这件事感到伤心和难过,她知道自家老板家底薄,也没啥好东西,好不容易弄来一件,还没玩热乎呢,就被自己弄碎了。 老道也叹了口气,把嘴凑过去小声道: “其实这镜子是被老板丑哭了,你看这裂纹,像不像是泪痕?” “啪…………” 周泽合上了手头的报纸。 老道悚然一惊。 “报纸上说,通城正在竞选文明城市的关键时刻。” “嗯?”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道。” “哎,在。” “去出份力吧,店门口的马路,扫一下。” “…………”老道。 老道蔫吧着脑袋扛着扫帚和拖把出去了,周泽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点了一根烟, 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也就是在街对面的位置,聚集了一群人,有个女人在里头大喊大叫着,声音很大,极为泼辣。 大早上的,南大街人流本就很大,这下子自然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对面应该是一家网咖,新开没多久。 周老板夹着香烟,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从背影看过去,活脱脱的一个一天到晚没一件正事儿就喜欢东家逛西家扯的懒汉。 “我儿子期中就没考得好,老师还找我们家长,说他最近上课精神不集中什么的,我还纳闷呢,好啊,今儿个被我逮到了! 还跟我说早点去学校晨读,原来是跑到网吧里玩游戏了! 天杀的, 是谁发明的游戏啊! 国家怎么不把这些该死的做游戏和开网吧的都抓进牢里去, 这不是故意要毁掉我们的孩子么! 孩子他懂什么啊, 他有游戏就玩, 他觉得好玩就玩, 这东西就跟毒瘾一样, 孩子完全不知道啊!” 中年妇人不停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蓝衬衫的青年,青年******,很是斯文,女人说话时,他就微笑着站在她对面,没有反驳,也没有呼喊。 在二人旁边,有一个头发散乱的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低着头,脸颊发烫,显然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妈妈这样大喊大叫让他觉得很是羞耻。 女人说累了, 终于停歇了下来, 算是中场休息。 斯文青年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很平和地道: “女士,如果你想教育你儿子,可以带他回家或者带回学校跟老师一起慢慢教育。 我们这里是网吧,是营业性场所,你堵在这里吵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营业了。” “我呸!你还好意思营业! 你们这些开网吧的老板,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骗孩子的钱。 大家评评理,我刚去里面看了一下,全都是一些玩游戏的人,一个个眼睛盯着屏幕上看得仔细啊。 还有一些个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玩了一宿的,都不去上班了,也不去上学了,就一门心思地只知道玩游戏! 要是他们爹妈看见他们这个样子, 该有多心疼啊!” “女士,您儿子已经成年了,他要来上网,我们不可能拦着…………” “什么狗屁成年不成年的,我儿子还只是一个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我说我儿子成绩为什么下降了, 原来都是这个游戏, 都是这个网吧给害的! 政府就应该把所有做游戏的公司都关了,净是带坏孩子,让我们这些家长操心!” 女人还在不停地叫喊着。 斯文男子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跟你讲道理啊! 你想打电话喊人是不是? 你想对我玩黑社会是不是? 坑了我孩子,让我孩子沉迷游戏学习下滑, 还敢叫人来打我? 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吓大的,我也是本地人,我看看你敢叫人动我一下试试!” “我报警。” “报警?”女人愣了一下。 “你影响我正常营业了。” “滚,你还有脸没脸!”女人抬手直接打了过去,“啪”一声,斯文男子的手机被女人打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手机正好滚落到周泽面前。 “还报警?我孩子明年考不上好大学就因为你这种狗东西开网吧,我还要报警呢! 大家评评理, 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容易么? 供孩子吃,供孩子穿,供他们上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成材,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考上好大学啊。 但就是有这些做游戏的混账,有这些开网吧的黑心家伙, 就想着从孩子身上赚这些黑心钱, 他们这是在毁了孩子啊! 天呐, 救救孩子们吧, 这些天杀的游戏啊。” 这时,男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她应该是这家网咖的员工,她先走到周泽面前蹲下来把手机捡起,随后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就开始输出: “救救孩子? 你还有脸提? 自家孩子自己教育不好,自己没家教,自己教不好孩子,还有脸怪游戏身上去,还好意思怪开网吧的? 你家孩子就是个煞笔,他沉迷游戏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煞笔,就是一个智障,说明你就是智障的父母! 妈的, 我还要喊呐, 救救游戏吧, 管管这些煞笔孩子吧! 管管你们这帮煞笔父母吧! 我们成年人想玩个游戏,血都不能是红的,得变成绿的,暴力血腥镜头都得减掉,因为影响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偷个钱,抢个东西,就全是游戏害的, 合着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好人是吧? 全都是游戏害的是吧? 别总想着推卸责任,这个社会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能混的好,自然得有人垫底,别人为什么不沉迷游戏?别人为什么能学习成绩好? 只会生不会养的狗东西, 只知道把责任往其他身上推, 你不会带不会教当初爽的时候干嘛不戴、、、套!” 女人愣在了当场, 附近不少吃瓜群众在听完这个女孩儿犀利反击之后居然还在起哄叫好。 这让这个女人更加受不了了,直接冲上去和女孩儿扭打起来。 “你这个小浪蹄子,叫你骂我,叫你骂我!” 两个女人厮打在了一起,很快就被周围吃瓜群众给拉开了。 周围不少人开始劝女人先让孩子去上学,别闹了,女人也被女孩之前一顿骂给弄没了气势,又留下了几句狠话后就拉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周泽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一段路,等到女人把孩子送到公交站台时,趁着女人还在数落自己儿子的空档,走到了女人伸手,伸手撩了一下女人的头发。 女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大概觉得周泽穿得还算不错,不像是揩油的色狼,就当是无意的没继续理会,转而回过头趁着公交车没来,继续骂自己的儿子。 周泽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网咖那边。 网咖门口已经没人了,恢复了正常营业。 周泽走了上去, 这家网咖的环境还真不错,机器也很新,所以哪怕是大早上的,但里面的顾客也不算少了。 斯文男子正在给女孩儿脖子那边上药,应该是刚刚扭打时被抓伤了。 女孩儿还很是愤愤不平地对斯文老板说着些什么, 但斯文男子只是随意地笑笑,手指在女孩的鼻子上刮了刮。 女孩儿嘟了嘟嘴,回过头,看见了周泽,马上问道: “早上好,身份证出示一下先生。” “我不是来上网的。”周泽把手伸在柜台上面,看这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微微皱眉,显然是把周泽当作一个流氓了。 这时候,斯文老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看见周泽时愣了一下,道: “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其实,刚刚吵架时,我挺支持你们的。”周泽说道。 “呵呵,让先生你见笑了,事情都过去了。”斯文男子说道。 “我就是对面开书店的,在七八年前,我这种卖小说的和你们开网吧的一个待遇,都被家长认为是带坏他们孩子的元凶。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很多古文化都失传了, 但这一代代家长推卸责任的水平, 倒是完整地传承了下来。” “既然是邻居,那就到里面来,我请先生你喝茶。”斯文男子热情地说道。 周泽抬起手,示意不忙, 紧接着,周泽把用自己指甲夹着的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吧台上。 小虫子有些奄奄一息的架势,像是蛆,但身上带着彩色的斑斓。 手指着这只小虫子, 周泽慢悠悠地问道: “同情归同情, 理解归理解, 那个女人,我也不喜欢, 但就这样让她去死, 也太过了一些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妹情深 斯文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雇员,摇摇头,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周泽可以进去聊。 女雇员在旁边紧张地双手掐着自己的衣服边角,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显然是怕得很,她不是怕周泽,而是怕自己的老板。 周泽走进了里面的隔间。 很少有网咖会特意开一个办公室的,大部分都是恨不得榨干最后一点点的空间,能多安排一个机位就安排一个机位,能多弄个包厢就多弄个包厢,至于工作人员的休息场所,也是能简单就简单。 而且,这个办公室还真的挺宽敞,里头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卧室,主厅有沙发还有办公桌,地毯是一幅有封膜的水墨画,行的是山水大格局画风,人踩在上面时,仿佛真有一种置身于白山黑水之间的错觉。 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字画,里面还有几个连周泽这个不通字画的人都有些印象的名家落款,也不晓得到底是真是假。 但……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对方能在南大街这种地方开网咖,而且还极为奢侈地在里头弄这么大一个空间作为生活休息区域。 周泽现在看这位,颇有一种以前别人看自己的感觉。 在一个城市最黄金的商业街阶段,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 嗯, 这个老板肯定“深不可测”,至少很有钱。 对方泡了茶,主动端了过来。 “请坐。” 周泽在沙发上坐下,他可以说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实际上情感倾向没那么重。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时都难免带上一些主观情感倾向,比如周泽看那个女人不是很舒服,虽然出手帮她把那虫子给摘取了出来,但要急哄哄地给她讨个说法报仇什么的,也不至于。 “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管教好我的人,也谢谢兄弟出手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 斯文男子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而后右手抓着一根陶瓷片,对着自己的左臂直接划了下去! 一时间, 左手手臂自肩膀往下的位置, 出现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鲜血淋漓。 周泽低下头,喝了一口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对方的血滴落在了地毯上,汇聚了一滩,但对方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右手扶了扶镜框,左手垂在了身旁,走到了周泽面前,问道: “兄弟,这个交代,您看怎么样?” 周泽点点头,示意足够了。 其实,按照周老板的善恶观来说,他可没有什么“特殊人士”为祸人间必须要“替天行道”的觉悟,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龙虎山道士”“崂山道士”这类的存在,但他明白一点,不管怎么安排,惩恶扬善,维护人间正道秩序的责任怎么落都不可能落到他这个鬼差的身上。 充其量, 周泽真正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无意之间发现就住在街对面的这个邻居,有点不一般,本着卧榻之侧的忌讳,所以来摸摸底。 “兄弟,敢问你是哪家的路数?” 先是一番自我惩戒, 而后开始摸底细, 这是江湖上常见的套路。 周泽伸手指了指地下, 意思是我乃地下工作者。 “哦,盗墓的兄弟,也不知道兄弟师承盗墓哪一派?” “…………”周泽。 “是我唐突了,我叫渠明明,老家是河南的,家里祖上是从医的; 不过到我这一代,呵呵,我喜欢玩游戏,小时候经常跷课不喜欢医堂喜欢去网吧,所以现在从家里出来,我也就开了一个网吧,这家网吧开了有半年了。 这样看来,也是我的疏忽,居然不知道附近有兄弟这种藏龙卧虎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从苗疆来的。” “是因为那只虫子么?其实,自古以来,医蛊不分家的,甚至在更久远的时期,医生还兼职算卦等等其他职业,在部落里被称之为巫师。 现在的人因为一些影视文学作品的影响,认为只有苗疆才有蛊术,这只能算是大众的误区而已。 那只虫子,是以中药调和喂养出来的,潜入人体之后能释放慢性毒素,让人心肺功能开始陷入衰竭周期。 我也没想到我家的小妹这次出手这么重,是我的疏忽,现在想想,还不由得有些后怕,多亏了兄弟出手,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不少奇人异士的,他们不一定通玄,但他们一个个的手段,也都绝对不容小觑。 对方既然误以为自己是盗墓行当的人,那么也就是说明他不具备“阴阳眼”的能力,看不透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且,对方无论是从态度上还是从自我惩戒的角度上,都表现得很完美,进退有据,很是诚恳,也确实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至于那位吧台网管小妹,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的自残,已经算是代为受罚了,周泽也不会再追究下去, 难不成真给警察打电话报警说警察叔叔这里有人用“苗疆蛊术”要杀人? 估计如果接电话是一个风趣的警察叔叔他说不定会回你一句:好,那就请你代表月亮消灭她吧! “既然是邻居,那么兄弟留下来吃顿饭吧,小弟不才,厨艺上还能过得去。” 吃饭? 算了。 周泽不习惯在外面吃饭。 周泽正准备拒绝,谁成想这位渠明明同学居然又加了一句: “我擅长药膳,以药入味,可调理周身气血,活热经脉。 观气色,我发现兄弟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所以身上累积之淤气凝而不散,这些东西终究对身体有害处。 调理一下,能够起到延年益寿的效用。 人依气而活,气活则人盛,鬼差不敢侵也。” “…………”周泽。 “不必了。” 周泽站起身,准备离开,自家身体自家清楚,难不成以后开一次无双就来这里“调理”一次? 到时候这这位网咖老板可能还以为自己多敬业呢,老是去盗墓时碰到粽子要搏斗。 不对, 粽子, 听起来有点刺耳啊。 周泽走到了门口, 渠明明居然又开口道: “我的药膳,对调理隐疾有很大的效果。” 隐疾? 周泽停住了脚步,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叹道: “脖子好像确实有些酸了,以前确实受过伤,那就调理一下吧。” ……………… 厨房在二楼, 是的, 渠明明包下了两层楼,一层楼做网咖和办公室卧室, 这第二层楼, 则是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各种药材还有好几口大小炉子以及锅具,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周泽上来参观了一遍之后,就下去了,有一处被帘幕遮挡的区域渠明明没掀开让他进去,周泽也就识趣儿地没去。 其实, 周泽已经“听”到了,那里面有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声响,存放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对于那些蛊虫,周老板是没多大的兴趣的。 渠明明负责做药膳,他说做好了会端下来。 周泽也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欣赏着这些画卷,那个吧台小妹噙着泪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用抹布把地毯上的血渍给擦去。 她很伤心,也很难过,看见她时,周泽仿佛看见了白莺莺。 自己受伤流这么多血的话,白莺莺应该也会很难过的吧。 一念至此,周泽拿出手机给白莺莺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在对面网咖上网,就不回来吃饭了。 白莺莺喊叫着说等忙完了书店的生意也要来跟周泽一起双……飞, 哦不,是双排开黑。 她以为周泽是跑到网咖玩游戏去了。 放下电话,周泽发现那个小女孩正站在原地,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怪我?” 小姑娘没反应,伸手擦了擦眼泪,嘟着嘴,走出了办公室,一副她很委屈的样子。 周泽耸耸肩,这年头,小迷妹最难处理,只能希望渠明明能看管好她,不过周泽也没多当一回事儿,这种非鬼类存在杀人伤人好像也不归他管,世界上每天发生的谋杀以及其他恶性事件多了去了。 ………… 小姑娘擦完了血渍,洗了手,走到了二楼。 渠明明正蹲在小炉灶旁看着火候,锅里炖着的药膳味道浓郁,却不腻,反而散发出一种类似薄荷一样的清香。 “哥,你没必要这样子的。” 小姑娘走到她老板身边,有些心疼地抓起老板的左手。 “没事,妹妹不懂事,闯了祸,当然是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承担罪责了,下面那个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也没过多为难我们。” “不过是一个土耗子罢了,下九流的角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官面上的人物了。” “渠真真,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没有他出手,你手上可能就沾染上一条人命血债了,蛊虫有灵,你真想有一天被自己亲自饲养的蛊虫给反噬么?” “好啦好啦,真真错了,真真错了。” 渠真真伸手抚摸着自家哥哥的手臂,把脸埋下去,用自己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伤口。 “哥,你对我真好。” “废话,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嗯,哥哥最爱我了。” “呵呵。” 渠明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 渠明明抬起头,一脸爱慕地看着自家哥哥,道: “哥哥,妹妹会一直好好地当你的炉顶的。” “乖。”渠明明掀开盖子看了一下,然后道:“要入药了,他阳气虚,阴气重,可能是长时间待在墓室那种地方的原因。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一般的盗墓的,下墓频率也不可能有这么快,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天天都睡在墓室里一样。 算了, 取九瓢虫三钱,银线虫一钱,暗火虫一钱,这样的话能调理好他体内的阳虚之疾。” 渠明明说完后,把手放在了自家妹妹的下颚位置。 “嗯,好嘞。” 女孩点点头, 然后张开嘴, 下一刻, 有三只翅膀上带着花纹的小虫子从她嘴里飞出来, 有一只银色的小虫从她左耳里慢慢蠕动爬出, 有一只暗色的金颗粒一样的虫子从她眼角位置硬生生地挤出来, 这些虫子都很乖地落到了渠明明的手掌中, 渠明明手掌一翻, 将这些虫子都丢入锅中, 一时间, 药膳的味道更加清香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爹 煮药膳需要一点时间,办公室里等着的周泽最先等到的,居然不是明明,而是莺莺。 “老板?” 白莺莺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 周泽走了出来。 “老板,你在这里做什呢,不在玩游戏啊?” 白莺莺扫了一眼网吧里面,很多屏幕上都在玩吃鸡。 “网咖老板是个厨子,在给我做饭,我等着吃呢。” 周泽当然不可能说他在等煎药吃药, 否则白莺莺再追问吃药治什么病时该怎么回答? “啊,那许娘娘得伤心死了,他的汁水你也不吃了, 现在连他做的饭你也不吃了。” 白莺莺一副很替同事心疼的样子,但目光很快就看向了吧台。 “你去玩儿吧,等我要走时喊你。” “好嘞。” 白莺莺马上跑去吧台那边充钱,然后很是开心地去了八十元一个小时的顶配VIP厅。 周泽站在吧台边,随手拿了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根,点燃。 恰巧渠真真从二楼走了下来,看见周泽在拿烟,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吧台里整理东西。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恶邻,跑人家家里连吃带拿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周泽也不想看这个女孩一直冷冰冰的样子,人家哥哥又是自残又是做药膳的,自己也不能总绷着个脸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 “你哥挺帅的,长得跟李易峰一样。” 网吧声音有点嘈杂, 渠真真听了周泽的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周泽,问道: “长得跟**一样?” “…………”周泽。 “算是吧,**叔叔也挺帅的。”周泽认下了。 “今天,是我的错,我哥哥已经教训过我了。”渠真真叹了口气,“但那个女人敢骂我哥哥,还打了他,我实在是看不过。” “事实上是这样子的,你们也不算是很普通的人,但如果想过普通人生活的话,在心态上,还是需要调节一下的。” “那换做你呢?”渠真真看着周泽,“刚刚过去的那个女孩,和你很熟吧?如果现在网吧里有人去骂她打她,你会是什么反应。” “我会继续抽我的烟。”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渠真真皱了皱鼻子,对周泽这个人她真的是没办法有什么好感了,当下也不说话了,坐下来整理自己面前的东西。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看了一眼坐在那边VIP玻璃包厢里的白莺莺。 笑话, 谁敢跑去惹她,骂她,打她, 她会跟你嘤嘤嘤? 直接把你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 周泽可是见过白莺莺本来面目的。 倒是这对兄妹,是真的眼瞎,自己是鬼差看不出来,硬说是盗墓的,白莺莺是一头僵尸她也看不出来。 香味传来, 周泽回过头, 看见明明同学端着一个砂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周泽主动上前,问道:“烫不烫手?” “有点。”明明同学回答道。 渠明明刚打算说“没关系他自己能拿得起,不用周泽帮忙”, 但谁知道周泽下一句话却是: “那你小心点,别撒出来了,我等了这么久呢。” “…………”明明。 砂锅上桌, 周围再摆上了一套古色古香的碗筷。 周泽把瓷碗拿在了手中,把玩了一下,欣赏着上面的精致雕纹,道: “真奢侈,乾隆年间官窑出来的吧?” “周先生好眼力,平时也玩古董收藏么?” 周泽心里呵呵一笑, 他上辈子那个活法,哪有钱有闲工夫玩什么古董啊; 这碗他认识是因为莺莺的陪葬品里就有一对,周泽拿去当的时候,这一对瓷碗就有五十多万了。 “当中医很有钱么?”周泽好奇地问道。 拿这种碗吃饭,一般人还真消受不起,这是托着五十万吃饭啊。 “其实还好,不过现在中医被炒过头了,很多传销方面喜欢拿中医打名头; 而且,真正的中医是需要时间的静养沉淀的,很难速成,所以社会上活动的,真正有水平的中医,真的不多。” 渠明明亲自给周泽盛了一碗,只是汤,没有菜,更没有乱七八糟的补品在里头,汤泽靓丽,汤水清澈,丝毫不觉得油腻。 周泽在事先就已经偷偷喝了一点彼岸花口服液了,这会儿自然是可以慢条斯理地将碗托起,喝了一口。 鲜美, 很鲜美, 而且喝下去之后, 仿佛有一股热流,瞬间涌入自己的肠胃。 又连续喝了几口, 等了一会儿, 只觉得好几股小小的热流在自己四肢百骸位置不断地流淌,到最后,一同向下而去, 汇聚向了不可说的位置。 “呵。” 这效果, 真牛逼, 赶得上伟、、、哥了。 渠明明给周泽盛第二碗,摆在了周泽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点饱了。”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又端起了碗, 喝了一口后问道: “你怎么不喝?” 渠明明闻言, 微微一笑, 有点自信, 一切, 尽在不言中。 周泽忽然觉得这汤的味道,没之前那么美味了。 “周先生经常下墓,自然是见闻广阔,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通城这片区域,古墓应该很少才对,周先生为何会选择在这块地方落足?” “你喜欢去嫖的话,难道还得把家买在会所对面?” 渠明明点点头,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如果周先生手中有需要出手的东西,可以送到我这里来,你也看见了,我个人喜欢收藏古董。” “呵呵。” 周泽也就干脆把这个误会继续下去了,点点头,道: “好。” 喝好了汤,周泽起身准备告辞,渠明明将周泽送到了网咖门口。 白莺莺还在那里玩,周泽看她玩得正尽兴,也就没喊她,反正离家又不远,就隔着一条街,周泽自己先回了书店。 这会儿, 老道刚刚扫好马路,哦不,是为了创建文明城市做好了贡献收工回来; 不过,在老道身边站着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青年人。 老道夹在二人中间,有些难堪,尤其是见到周泽也正好走回来时,更是有点手足无措。 周泽微微皱眉, 难不成老道中途开小差又去慰失足去了? 但也不对啊, 没见过城管扫黄啊。 “是他么?”一个年轻城管指着周泽问道。 “嗯,哎,不是,不是…………”老道开始解释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哦,就是你啊。” 一名年轻城管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周泽面前,指着周泽的鼻子呵斥道: “你就是他儿子?” “…………”周泽。 周泽看向老道。 老道吓得一个激灵,暗道完犊子喽。 “你是怎么当儿子的! 大夏天的,叫老人出来扫马路,万一老人中暑了怎么办,我告诉你,你这是虐待老人!”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也没急着反驳什么。 “这次是被我们发现了,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工商,管不到你,但你要知道一个道理,人在做天在看。 不管老人以前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但你这个做儿子的自己心里得有一杆称,称一称自己的良心!” 说着, 这名年轻城管还伸手在周泽胸膛位置拍了拍, “记住了啊,下次我还来,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虐待老人,让老人再在这种大太阳底下扫马路的话,有你好看的。 我可是城管, 城管什么名号, 侬晓得伐?” 年轻城管说这话时还故意装出一脸凶横的模样,还把城管的名头拿出来自污一下以增强威慑力。 “呵呵。” 周泽笑着点点头,取出烟,递给对方一根。 “少跟我套近乎!” 年轻城管根本不接,“对老人好点,知道不?” 说完,他又走到了老道身边,拍着老道的肩膀道: “老先生,下次你儿子再对你不孝顺,你跟我们说,可以去城管局找我们,我们给你主持公道!” 老道一张脸简直比哭还难看,一边纠结地看了看面前的年轻城管,一边又偷偷地看了看老板的反应,只能硬着头皮千恩万谢地把这两个好心城管小伙送走。 两个城管上了旁边的公务车,其中一个在接电话,倒是没急着开走。 老道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周泽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老板,听我解释啊,是他们多管闲事主动过来问我的,我就是想找个由头别让他们烦我,谁知道随口一提是儿子让我………… 他们就当真了, 还硬要跟着我回来找我儿…………”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看着老道, 喊了声: “爹?” “哎哟,哎哟!!!!!!!” 老道吓得直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如果不是在这街上,老道都想直接对着周泽磕头了。 娘类, 要遭咧! 完犊子喽!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道:“站起来,他们还没走。” 老道只能重新站了起来,但脸色都吓绿了。 “裆里还有符纸吧?” “没咧,没咧,祖传的符纸,精贵少滴很,上次就用光咧,上次就是最后一张咧。” 周泽直接忽视了老道这句话, 指了指那边城管的公务车道: “去给他们车后面贴一张符。” 说完, 周泽直接走入了书店。 “车后面贴张符?” 老道疑惑地扭过头看去,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想着老板不可能玩儿自己, 当下取出了自己兜里的牛眼泪,抹了一下, 老道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先前城管公务车后车位置是空空如也的, 但现在, 竟然塞满了惨白的花圈!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水浅王八多 回到吧台后面,周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喝两口,老道就回来了。 “贴了?” “贴了,老板。” 老道挠挠头,又问道:“老板,为啥他们车后面会有这么多花圈?” 而且那不是真的花圈,不涂抹牛眼泪根本就看不见。 中国人都清楚,花圈是给死人用的,对活人来说是很不吉利的东西,车后面忽然多出这些玩意儿,肯定是不好的。 也因此,虽说那俩年轻城管差点让自己在老板这边吃了挂落,但人家也是好心好意,老道还是把自己裤裆里藏着的符纸贡献出去了,也心甘情愿。 “被人在后面吐口水吐多了,也就有了。” 周泽笑了笑,没当回事儿,想叫白莺莺给自己泡茶,才记起来莺莺还在网咖血战。 “帮我泡壶茶。” “哎,好嘞。” 老道手脚也是麻利得很,泡茶时也有模有样的,他其实懂得很多,也善于学习,之前周泽就看见老道在许清朗不在的时候给客人调鸡尾酒。 “老板,什么叫被人骂多了?” “经常有人看见城管的车后,在车后面吐口痰,再骂一句‘早死早超生’。 慢慢地,花圈儿就多了起来了。” “咒的?” “算是吧。” “但那俩小年轻城管人还不错啊。” “那位跳楼自杀的老师人也不错。” “额……这个……” “放心吧,那花圈也弄不死人,至多让人运势弱一些,你那符纸贴上去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唉,贫道我是心里替那俩孩子觉得委屈,凭什么城管的恶名,需要他们来担?” “因为大部分人喜欢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如果自己开车或者走路时道路被小摊小贩挡住了要骂; 网上看见城管‘打’人的视频,‘欺负’小贩的报道,也要骂。” “唉,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老板,茶泡好了。” 老道把茶水送上来,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重新拿起抹布开始东擦擦西摸摸,哪怕书店里头被死侍给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老道心里发虚啊,生怕周泽再把之前“儿子”的事儿拿出来发作。 周老板则是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刚躺下,许清朗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中午在外面吃的?” 许清朗这话里头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嗯。” “呵呵。” 老道识趣儿地走远了一些。 “老周,跟我出去一趟,帮我个忙。”许清朗对周泽道。 周泽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看着换了一身干练衣服的许清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作为朋友,既然人家开口了,你还真不好意思去当面拒绝,尤其你现在还躺在沙发上,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架势。 想找借口搪塞一下,都找不到。 而且不管怎么说,老许一直以来也算是帮了周泽很多忙的。 许清朗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车是往许清朗老家门海县去的,倒也不远,通城这边除非发生交通事故基本不会堵车,估计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事情就是这样,上次迁坟遇到的问题,现在开始发酵了。” 许清朗刚刚把事情的经过和周泽说了一下。 这件事周泽是知道的,当初许清朗曾不止一次地离开书店回老家,就是忙迁坟的事情,虽说许清朗的玄术水平在周泽跟小萝莉眼里就是一个半桶水,但他的水平比农村的白事儿先生以及所谓的游方道士,真的高出了太多太多。 所以迁坟的事情也是许清朗亲自主持的,他测算了方位和日期,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弄,但问题还是发生了。 首先是祖坟那边先出了水,按照许清朗的说法就像是地下温泉喷渗透出来了一样,那水还冒着白烟,热乎着呢。 之后开挖时,又遇到了不知名的塌陷,没弄出什么人命动静,但也把一杆负责迁坟的村民吓得够呛。 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抢救性挖掘,弄出了一堆白骨之类的东西,有的棺材时间久了,自己也腐烂了,骨头都埋在泥土里头了,有的以前穷,下葬时连棺材都没有,直接一卷草席上路。 除了这些年上面有碑文的坟头还好,其余的大部分白骨到底是谁家的祖宗自家都没办法分清楚,反正一个村大部分都一个姓,也无所谓了,囫囵吞枣地全都迁移到另一个位置又集体下葬了。 至于老坟头那里还有没有剩余没被迁走的尸骸,也没人再去费心思找了,而且找的难度也实在是太大,总不可能直接喊挖掘机过来把这块地给重新翻一遍吧? 但这之后,怪事就开始发生了,村里开始丢东西,而且一些人家养的家畜也开始莫名其妙地暴毙,还有人做梦梦到自家太爷爷太奶奶这类的来哭诉,总之,说这个村子被弄得鸡犬不宁有些夸张了,但至少也是草木皆兵。 许清朗想过办法去解决,但都无济于事,只能请来周泽帮忙。 到许清朗村子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虽说是村子,但家家户户基本都是二层小洋楼,外面不远处就是大公路,村子里头也都是水泥路,不少人家场子上还停着好车。 江浙沪这边的农村跟西南地区的农村差别还是很大的,一是因为当地经济发展原因,二则是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发展起来确实比西南地区多山环境要方便适宜得多。 许清朗把车停在田埂旁的水泥路上,他很干脆,也不说回老家了带周泽去见个长辈亲戚什么的,直接带着周泽就上坟头去了。 老祖坟区域已经长满了杂草,显得很是寂寥。 “迁坟是因为征地,这里会有高铁线从这里走,之前村子里不是很愿意,在获得一笔赔偿款之后,大家才同意了。” 许清朗蹲在田埂边,点了一根烟。 周泽围绕着坟圈走了一遍,然后耸耸肩,道: “没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感知到鬼气之类的,这里干净得像是每晚敷完面膜的你。” “我也试着找过,但也没在这里发现什么,我原本以为是我道行不够,既然你都发现不了什么,那问题可能不是出现在这里。” “之前挖出来的尸骸最后怎么处置的?”周泽问道。 “除了能分清楚的被单独安葬,其余的基本都被合葬了。”许清朗说道。 “那可能七婆跟八婆生前就是仇人,死后被不小心合葬在一起吵架了?” 周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事情没那么简单,鬼魂会吃家畜?” 就在二人一起抽着烟聊分析这件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大喊声: “跳水啦!跳水啦!跳水啦!!!!!!” 呼喊的是一个老婆婆,一把年纪了,但嗓门儿依旧洪亮,这一声声叫喊,足以将半个村子给惊动。 许清朗和周泽马上跑过去,已经有几个男子下池塘了,也没等许清朗和周泽有什么反应,那几个人就把一个妇人从水塘里拉了上来。 江南农村有喜欢自家修水塘的习惯,可以自己养养鱼做点水产什么的。 妇人被拉上来时,脸色泛白,倒是还醒着,手在无意识地抓着什么,像是还停留在刚溺水时的绝望阶段。 许清朗马上过去检查她的状况,周围村民也纷纷跟许清朗打招呼。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老许不是因为拆迁得了二十几套房么,这里又是他的老家,为什么这里没拆迁? 又或者,这里是他的老家没错,但他当初和爹妈一起住时,并不是生活在这个村里? 周泽也没好意思问许清朗这个,人家正在着急着呢,这个时候他也没兴致拿自己二十几套房出来装逼。 跳水自杀,在哪里都不算罕见,周泽在水塘边蹲了下来,水塘的水不是很清澈,上面漂浮着不少绿藻。 伸手,拨开面前的绿藻,周泽微微侧头,看向水面下面,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看见,池塘虽然脏,但绝不是有“脏东西”的脏。 妇人被背回屋里去了,附近聚拢了不少村民,通城属于东部沿海地区,所以哪怕是农村里的青壮年,上班的话也能就近找到工作岗位,没必要背井离乡出去打工,农村里的人气儿还是很足的。 许清朗还在里头忙活着,周泽站在人群外面,抽着自己的烟。 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个衣着有些邋遢的老头,一边走一边骂,周围村民脸上都露出了恶心排斥的表情,纷纷让开。 老头自顾自地骂着自己的东西, 先骂振幅, 再骂村长, 又骂了这些见钱眼开的村民, 一副恨其不争的感觉, 一边走一边骂,唾沫星子横飞,骂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数典忘祖,见钱眼开,对不起先人………… 周泽在旁边当热闹看着,靠在一棵槐树上。 老头在周泽眼里倒是挺可爱的,人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啥看不开看得开的了,想骂就骂,想闹就闹,想疯就疯,反正老子没几年好活快蹬腿的人了,干嘛还受你这人间鸟气。 只是, 老头骂着骂着居然拐向了周泽这边,当他看见周泽时,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爷爷,爷爷…………” 一个小女童从远处跑来,拉住了自家爷爷的手,她生怕爷爷乱跑乱闹。 但老头还是继续盯着周泽在看。 “这是外面来的叔叔,不是村里的。” 女童对自家爷爷说道,爷爷年纪大了,脑子不大能记事儿了。 “什么叔叔!” 老头对着周泽直接一口唾沫吐出来, 吐在了周泽的鞋面上, “死鬼!” “对不起,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女童马上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袖给周泽擦鞋面,她生怕这个外来的叔叔打自家爷爷。 “回来,给什么小鬼擦鞋面! 咱老崔家,丢不起这个人! 人是人,鬼是鬼,活着的时候堂堂正正, 死后也就不用给这帮小鬼卑躬屈膝!” 老头呵斥自家孙女,同时把孙女给拉了回来。 孙女站在老头身边不停地对周泽道歉,喊“对不起对不起”。 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小女孩擦拭过的鞋面,他是有洁癖的人,老头的一口浓痰虽然被擦去了,但心里的腻歪却难以消除。 再见这老头虽然神神叨叨的,被村民所不喜,但居然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家伙,看似疯疯癫癫,但实际上比这个村子里其他人都看得要更清楚。 “你不怕阎王,那你的孙女呢,要不,我带她先下去?” 周泽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竖子,尔敢!” 老头大吼一声, 直接撞向了周泽。 “噗通!” 周泽原本就站在池塘边, 这下子被老头一撞, 居然跟老头一起摔入了池塘水中。 “又有人跳水了,又有人跳水啦!!!” “救人,救人,快救人啊!” “爷爷,爷爷!” “崔疯子跳水了!!” 岸上传来村民们的呼喊声…… 第二百四十章 三人行 周老板曾不止一次地落水过, 尤其是在落在池塘这种水域; 在地狱里, 在梦里, 都有过,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落水,而且还是被一个疯疯癫癫的糟老头一记顶牛头顶下去的。 早知道, 就不那么嘴贱了, 自己好端端地跟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做什么, 平白地遭受他这一击“野蛮撞击”, 而且更让周泽惊愕的是,这老头在落水后居然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肩膀同时双腿绊住了自己的小腿,这是打算硬生生和自己一起溺死在水底啊。 上面倒是有村民开始准备下水救人,但周泽可不敢把自己的命运的选择权交给这些村民,而是直接长出了指甲,对着老头的后背戳过去。 刚刚还夹得起劲的老头, 瞬间一个哆嗦, 直接软塌塌了下去。 周泽扛着这个老头浮出了水面,周老板的水性其实也就一般,但这里又不是什么大江大河,只是一个小池塘,托一个没多少分量的老头上来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上岸之后,许清朗直接冲到了周泽面前吼道: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崔疯子发疯把人小哥给撞下水塘的,这崔疯子,整天疯疯癫癫骂骂咧咧的,现在还开始准备杀人了。” “打电话报警吧,他无儿无女的,无所谓,但如果下次换了谁家其他人被他给推下去怎么办?” “对,报警,最好让精神病院把他给收了,他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女孩跪伏在爷爷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爷爷不停地抹着眼泪,喊着爷爷快点醒来。 “把他送回去,他身上有线索。” 周泽对许清朗说道。 许清朗点点头,不疑有他,直接走过去把老头扛起来。 “我送他先回去,报警的事情先不急,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大家不要慌张。” 说完,许清朗就扛着崔老头走出了人群。 周泽和小女孩跟在后面。 小女童一路上还是在哭泣着,周泽倒是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开玩笑的是他,而且是这种玩笑,他被人家爷爷撞着一起下水也是活该。 “你家在哪里?”周泽问小女孩。 “他家就在前面路口的泥房子里,这老头无儿无女的,平时又喜欢酗酒,脑子有点问题,所以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许清朗对村子这边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很快,众人来到了那个泥房子的位置。 在四周都是二层甚至是三层四层的小洋房之间,还有一个上世纪很久远的泥房矗立在这里,确实有些扎眼。 门没关,或许这屋子也没什么值得小偷惦记的东西。 泥房子有三个房间,中间是客厅,一半摆满了这阵子老头刚收来的易拉罐酒瓶子这类的废品,另一半则是供奉着神像,供桌那头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左边是卧室,老式的木床,右边是厨房,用的还是土灶。 许清朗把崔老头先在床上安置了下来,然后看了看周泽,道:“现在把他弄醒?” 言语之中,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倒不是不信任周泽,许清朗是不信任这个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疯疯癫癫的老头这里能有什么线索。 这又不是什么书店书架上放着的那些小说, 荒山野岭捡个戒指里面还能住着个老爷爷, 少林寺最牛逼的是那个藏经阁的扫地僧。 “他有阴阳眼。” 周泽说道。 能一眼看出自己是鬼, 除了阴阳眼,没有其他的解释。 而且在老头身上,周泽没感应到其他的气息波动,如果老头是玄学人士,他也就没必要直接用头把自己顶下水塘玩儿同归于尽的把戏了。 “阴阳眼?” 许清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躺在床上还没醒的老头。 “真没想到啊。” “他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 周泽走到了门槛边,坐了下来。 “我出去买点东西,当晚餐。”许清朗说着走出了屋子。 周泽对旁边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小女童挥挥手,示意她走过来。 小女孩有些怕生,叫了几次她才走过来,同时歉然道: “叔叔,我爷爷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嗯,我知道,是叔叔的不对,玩笑开过头了。 对了,你知道村子最近发生的事情么?” 小女童点点头。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爷爷说,爷爷说…………” 小女孩有些难以启齿,掐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在犹豫着该说不该说。 “放心吧,和叔叔说,叔叔不会告诉别人的。” “爷爷说,是村子里的人们贪图赔偿款,为了那点钱,连祖坟都不要了,祖宗泉下有知,都得气得跳脚。 爷爷还说, 本来我们村的祖坟位置是极好的,这次本不应该拆迁到我们这里,是村长和上面什么人勾结,硬生生地把这条线迁向了这边。 前些年西村被拆迁了,西村的人都赔了好多房子和钱,大家都住进城里去了,村民们眼馋得不行,也都想着拆迁。” 周泽闻言,点点头。 祖宗有意见,或许是有的吧,但搞破坏的,应该不是那些“魂归来兮”的祖宗。 “你爷爷还说了些什么?” “他叫我晚上不要乱跑,说最近不安生,有脏东西在村子里乱窜呢,我问爷爷是什么,是不是狐狸还是野狗,爷爷也不告诉我。” 脏东西, 乱窜? 晚上才出来? 周泽点了一根烟,心里慢慢地琢磨着。 之前姑娘说的西村的事儿,应该就是老许之前所在的村子,东村西村应该是一个姓,大家的祖坟应该也划拉在一起,以老许如今的身家,他应该是不屑于贪图这点补偿款的,之所以承担这件事,也是看在这里头也有自个儿先人躺在里头的原因。 如果不是鬼魂作祟的话, 会不会是成了精的东西再搞怪? 如果是精怪的话,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但精怪处理起来,其实比鬼魂更麻烦一点。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咳嗽声,那个老头醒了。 周泽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老头。 老头又看了一眼站在周泽身边的小女童,当即骂道:“你这挨千刀的小鬼,你敢对我孙女动手,我就…… 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崔老头都没能想到有什么可以进一步威胁的方式。 “我来这里是受人之托解决问题的,没功夫跟你瞎闹,你再胡搅蛮缠,我就找关系把这女孩送福利院去,反正看你这个样子和条件也不像是能带好孩子的样子。” “你…………你敢…………” 老头的气焰当即衰弱了一些。 小女童很会聪明伶俐,给周泽抽来一张木质小板凳让周泽坐下,周泽道了一声谢谢,吐出一口烟圈,伸手指了指老头道: “说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是有阴阳眼吧,应该能看见那帮村民所看不见的东西。” 崔老头嗫嚅了几下嘴唇,试探性地问道:“你真是来帮忙的?” “我骗你,有好处么?” “好,我跟你说,这是造孽,这是后人造的孽!这帮数典忘祖的东西,这帮…………” “直入正题,在村里搞事情的,是先人的亡魂么?” “不……不是。”崔老头摇摇头。 “那你骂他们做什么?” “我只是气不过,多好的祖坟啊,多好的风水方位啊,我的爹妈我的爷爷奶奶,也都葬在那里,结果被他们一挖,大家的尸骸都滚落到一起去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到底谁是谁家的,都没人能分得明白! 你说这不是造孽是什么?” 周泽点点头,“继续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看见我家门槛了么?” “看见了,很高。” “具体点。” 周泽站起身,走到了客厅门槛边上,这门槛有些年头了,跟这个老泥房一样,但在外侧有两道最近才刚刚摩擦出来的痕迹。 “那晚,他来了,撞开了我家门,想要进来。 但门槛太高, 他跳不起来。” 周泽抬起头,看向依旧坐在床上的崔老头,沉声道: “僵屍?” “咳咳咳…………”崔老头咳嗽起来,“除了僵尸,还会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那天,他是穿着衣服的……”崔老头面露狰狞道:“穿的是,当地人的衣服,我怎么知道,他到底伪装成了哪个人?天黑着,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也不敢跑到外头去看。” “我回来了。” 许清朗提着一些熟菜回来了,还买了几份盒饭。 “你醒啦。”许清朗看了一眼崔老头。 “呵呵。”崔老头笑笑,没再说什么,他是认识许清朗的,毕竟也是在这块地界儿长大的孩子,不用别人搀扶,崔老头自己慢腾腾走到了客厅。 许清朗把菜放到了小桌上,又拿来几张板凳。 盒饭摆上去,熟菜也在塑料袋上摊开, 周泽在旁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小饭桌,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就买了三份盒饭?” “什么叫就买三份? 就我们三个人,所以买三份啊, 难道你今天胃口更好了? 那我把我的饭匀一部分给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家亲戚你不管? 三个人? 周泽猛地看向自己身后一直怯生生站在那里的小女童。 小女童被周泽的目光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目光求助性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村民们和许清朗都说过, 崔老头无儿无女, 是个疯子,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有一个孙女? 还有就是小女童一直以来只和自己说话交流,无论是之前在池塘那边还是在屋子里头,她都没有再和别人有过任何的交流。 之前周泽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着重回忆了一下,才真正的琢磨出味道。 “喂,怎么了?” 许清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问道。 周泽看向了崔老头,他需要一个解释。 崔老头闷着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理睬周泽,同时还埋怨许清朗怎么没给自己打点酒回来。 “给我一个解释。”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 “这猪头肉肯定缺斤两了,猪头四那家伙肯定是不认识你了,不然也不应该宰你啊。”崔老头叹息道:“这世道,踏踏实实做人好像怎么都发不了财了。” 崔老头还是完全拿周泽当空气了。 许清朗慢慢地放下了筷子,他能察觉到氛围有点不对,更重要的是,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别看他平时喜欢一个人躺在沙发上晒晒太阳,但骨子里,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这可能跟他上辈子做医院主任有关系吧,喜欢把一切掌握在手中,书店里,自己算是无欲无求的一类,接下来再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老道? 莺莺? 死侍? 放在古代,就是家丁、女仆、护卫。 许清朗自我感觉良好没把自己归于“厨娘”一类。 崔老头一边吃一边砸吧着嘴,吃得满嘴流油, 而后,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脑后, “啪!” “唔唔唔唔唔唔…………” 崔老头整张脸被压在了熟菜堆里,任凭这老头如何挣扎和反抗都无济于事。 “以为有一双阴阳眼, 以为自己年纪大, 就可以把任何人都不当一回事儿了?” “砰!” 周泽一脚踢断了小桌子的一根腿,崔老头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老头还在喊叫着什么,但只剩下了口啃泥。 小女童哭喊着冲过来想要推开周泽,把自己爷爷解救出来,但周泽左手直接长出了指甲,一缕缕黑雾将小女童缠绕住,小女童只能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但似乎也是因为黑雾的原因,让许清朗也终于看见了小女童的身影。 “这…………这…………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周泽退后一步,崔老头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油污和饭菜,直接“嗷嗷叫”地冲上来要跟周泽拼命。 这一次,周老板有防范了。 手臂直接挥舞过去,一记肘击,重重地砸在了崔老头的胸口位置,崔老头到底年纪大了,哪怕周老板再咸鱼,至少也是年轻气盛的阶段,崔老头再度被掀翻在地。 小女童被困锁在原地,着急地不停哭泣。 “你不跟我说,我就自己扒开来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我也分不出她居然不是人!” 周泽上前一步,指甲慢慢地长出来。 女童的存在,让周泽都没觉得有丝毫的异样,这就是最大的异常,因为许清朗以及村民们是看不见她的。 她是虚幻的, 但她又是那么的真实! 指甲慢慢地靠近女童的皮肤,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 周泽现在真的是打算剥开女童看看她的构成到底是什么。 “别碰她,我说,我说,她是我从祖坟那边捡回来的尸胎。” 崔老头似乎是放弃了一切挣扎,打算开诚布公。 这个老头,带着一种这个年龄层次的人普遍所存在的倔强,从村民对他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他在为人处事方面有着一种巨大的缺陷。 他只是蠢,是真的蠢,居然在一个鬼差面前摆他的臭架子。 “尸胎,是什么东西?”许清朗问道,他没问崔老头,而是问的周泽。 “你看我做什么?”周泽反问道。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崔老头叹了口气,道:“尸胎,是尸气所化之形体,并不是尸体怀孕生了孩子,是尸体在被埋葬时,已然有了身孕。 但她死了,腹内的胎儿也就一起死了,变成了死胎。 不过,如果风水合适或者其他一些机缘巧合因素促使之下,腹中的死婴,可以在肉身已经死亡的状态下,以灵魂的方式脱离肉身重新孕育出来。 小钗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存在,三年前我在坟地上经过,看见她跪在那里哭。 我见她面生,就问她是哪个村的人,她说她妈妈在地下,她是自己贪玩从地下跑出来的,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然后我就把她带回来养着了。” 许清朗听完崔老头的叙述后,马上问道: “你养着她?” “她只需要每天喝一点点血,鸡血鸭血都可以,人血也可以,只要一小碗就够了,好养得很,人也乖,也很贴心,更知道照顾心疼我,她就是我的亲孙儿,不,比亲孙女儿还亲!” 崔老头看着小女童说道。 “我之前没问,那就是为什么那头僵尸要晚上来敲你家门,是因为她么?” 周泽指了指小女童。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崔老头马上把小女童抱在怀中, “她就是我孙女儿,是我亲孙女儿!谁都不准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死也不会让人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那个僵尸已经在村子里搞小破坏了,如果他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女儿,而你一直阻拦着让他找不到,很可能会逼他发狂。 只是偷点鸡鸭,泄露的煞气让人做点噩梦,这只是小事。 你知道如果一头僵尸真的把自己的耐心耗光后,会是怎样的后果么?你是天生阴阳眼,这些东西,应该懂得比常人多!” 周泽看着崔老头问道。 “他们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一帮数典忘祖的东西! 为了一点拆迁款,连祖坟都不要了,这帮人,死不足惜! 该死, 该死! 哪怕他们死光,也别想让我把小钗送出去,我不可能让小钗离开我!” “爷爷,小钗也不要离开爷爷,小钗要一直跟着爷爷你。” 小女童和崔老头抱在一起痛哭着。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许清朗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问道。 如果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有天生阴阳眼人生又极为失败的崔老头想要这个孙女儿,那么,把这个女童交出去,似乎才是最恰当的处理方式。 村子可以避免一场灾祸,而且这女童本就是尸胎化形,也算不得是活人。 “时间对不上。”周泽摇摇头,“僵尸的目标应该是这个女童,但可能并不是所谓的父女或者母女关系,你没听这老头说么,他在三年前就领养了这个女童了。 她的父母如果真的还在,也如果真的变成僵尸的话,一来,她很难自个儿跑出来,二来跑出来这么久她的父母不可能耽搁了三年后才来找她。” “那你怎么看的?” “祖坟拆迁,甚至可能是这个工程,导致哪个地方的土层出现了变化,然后让一头僵尸出来了。 这种大工程导致的怪事儿真的很多,上海延安路高架龙柱,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这头僵尸凭着本能,闻到了这个女童的味道,想要吃她进补。” “那你怎么对她没感觉?”许清朗问道。 “远古人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古代人有一口米糠吃就谢天谢地,现在的人不光是要吃得饱,更追求吃得好。” “装个逼得瑟自己血统高还要这么拐弯抹角。”许清朗不屑道。 周泽没再反驳什么, 因为他知道, 真实原因是因为自己现在没进入僵尸状态, 如果让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苏醒,估计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女童往嘴里塞吧,他似乎很喜欢吃这种特殊的亡魂来滋补自己。 “这尸胎怎么办?可以送她投胎么?” “可以的,她也是亡魂形成,不过是灵魂上沾染了尸气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本质上还是亡魂,处理一下,还是能够送入地狱投胎的。 而且,送她下去的绩点,应该很高。” “那就再等等?先帮我把那头僵尸处理一下?” 周泽没说话。 “喂,帮个忙,你知道的,我们第一次见莺莺时,多恐怖,我一个人搞不定啊。” 周泽还是没说话。 “这里好歹是我家乡,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事儿。” 周泽看向许清朗,然后又低下头,看着鞋尖, 鞋尖在地上蹭了蹭,道: “唉,上辈子好不容易存了钱买了一套房,这辈子居然连一套房子都没有,真失败啊。” “…………”许清朗。 “不带这样子的兄弟,你这是趁火打劫啊。”许清朗半天憋出这句话。 “那你还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理由说服我出手么?”周泽反问道。 “我靠,说到底,这不都是你家亲戚么! 你家亲戚要搞事情, 你能坐视不理?” “…………”周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白照片 入夜了,小泥房的门半遮掩着。 女童被周泽故意安排让她坐在门槛上,至于崔老头,则是让许清朗用绳子捆绑了起来,堵住了嘴,让他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 正如崔老头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宁愿全村人都被僵尸杀光,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儿”离开他。 这是人之常情, 做出这种选择,说出这种话,也无可指摘,很正常。 也因此, 许清朗为了保护自己出生的这个村子,让小女童当作诱饵站在屋外,也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周泽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把女童送入地狱让她转世轮回,也没错,毕竟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小女孩已经死了,那么去地狱获得再次投胎的机会才是正途,留在阳间迟早会出问题。 你崔老头不在乎全村人的死活,周泽跟许清朗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 这老头脾气臭得实在是让人讨厌,反正周老板是没一点点冲动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大家公事公办就好,也没必要讲什么人情往来,忒费劲。 周泽跟许清朗都站在门后面,靠着门框。 “会来么?” “就看这老家伙有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周泽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崔老头。 “他还有什么隐瞒?” “一个自出生开始就有阴阳眼的人,活到了现在,他这辈子,可能这么风平浪静么?” “也是。” 等到了深夜时,许清朗有些疲惫了,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墙根,周泽还好,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他是不需要咖啡什么东西来抵挡睡意的,反正没有冰柜或者白莺莺他又睡不着。 不过,这样等也挺无聊的。 崔老头折腾累了,此时居然先睡着了,而女童则是继续很乖巧地坐在门槛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地回过头看看自己的爷爷。 能狠下心来拿一个女童当诱饵,周泽自己心里都有些负罪感,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而且女童是一个尸胎,也没必要真把她当一个纯粹的小孩来看待。 “咔嚓…………咔嚓…………” 远处的菜地里,出现了声响。 周泽马上直起了身子,原本有点打瞌睡的许清朗也马上站起来。 女童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感知到了寒冷,同时,也感知到了畏惧。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近了。 周泽透过门的缝隙向外看着,只是现在只能听到声音,还没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那个声音还在附近逡巡着,把它自己隐藏在了黑幕之中,但迟迟没有露面。 “僵尸也有智商的啊?” 许清朗惊叹道。 “…………”周泽。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吵架的时候,那个僵尸可能真的是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所以暂时不敢靠近。 女童回过头,她的恐惧情绪越来越重,她下意识地想喊爷爷,但是站在其身后的周泽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童强忍住了,但眼圈憋得通红。 周泽这个时候伸出手掌,上面长出了指甲,一层层黑雾开始环绕,周泽蹲下来,将指甲刺入了地面。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指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 下一刻, 周泽直接冲出了门槛。 既然那东西迟迟不过来,那自己就主动出击吧,对付一头僵尸而已,周老板还真没觉得需要害怕什么。 当初和白莺莺人生若只是初见时, 白莺莺的气场跟武则天临朝一样,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插到哭? 前面,是一片菜地,有简单地篱笆挡着,当周泽冲过去时,一道人影也主动地“跳”过来。 的确是跳,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短裤,跳出来时,将周围的篱笆全部撞断。 “砰!” 周泽的身体和对方撞击到了一起,自对方身上传来了类似钢板一样的硬度,而且对方的冲势不减,带着一种可怕的决绝。 而周泽的指甲也顺势刺入对方的胸膛位置, 在指甲面前, 再坚硬的胸膛也得化作绕指柔。 “吧唧!” 像是手指插入了开了瓢儿的西瓜里的感觉,腻腻的,酥酥的,还带着一种浓稠的感觉。 对方身体一颤,而后直接扭曲起来,蜷缩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撒上盐巴的水蛭。 “怎么样了?” 许清朗也跑了过来。 “解决了。” 周泽在这个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男子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搐,身上也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拿出手机,照了一下男子的脸,周泽发现这男子他白天还见过,是下水救那个落水妇人的村民之一。 怎么会是他? 此时,男子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开始发软,黑色的脓血开始从他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 被周泽的指甲直接刺入,等于是搅乱了他的根基,就是当初的白莺莺被周泽指甲擦到都难以忍受,何况这货明显和白莺莺不能比。 “这人我认识。”许清朗也拿出手机照了一下,“是徐家婶子的三儿子,叫…………” “我也认识。” 周泽打断了许清朗的话,转而将男子的脖子给翻转了过来。 在对方脖子的左边位置,有两道清晰的齿痕。 周泽的手指在齿痕上摩挲着,而后目光猛地一凝: “不对,这是刚刚被僵尸咬被控制成行尸的替身!” 下一刻, 周泽马上起身冲回了小泥房,原本坐在门槛上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 等到周泽冲进屋子里时,之前被许清朗捆成粽子的崔老头人也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圈绳子和一个板凳。 中计了, 居然中计了。 许清朗跑回来时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幕也是紧皱眉头。 “这怎么可能…………” 许清朗有些难以置信。 这僵尸不是周泽,也不是有着白夫人两百年滋养的白莺莺, 但居然会玩“调虎离山”? “这老头也被僵尸吃了?”许清朗自言自语道。 “不对。” 周泽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捡起。 “绳子断裂位置是经过反复切割弄出来的,不是僵尸的指甲抓断的,老头是自己挣脱的。” 说着,周泽站起身,他先看了看外面的方向, “我们刚刚就在前面的菜地里,老头如果从屋子里跑出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老头明知道外面有一头僵尸在对他虎视眈眈时,应该也不至于蠢到冲出来企图逃跑,至少在屋子里,我们还能保证他跟他孙女的安全。” 许清朗闻言,先走到了厨房那边看了一下,接着又走到了卧室那边,然后指着床铺位置喊道: “这下面,有地道!”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果然,床铺被掀开着,下面居然真的有地道。 一个孤寡老头,只有一个鬼孙女陪伴,在村子里人缘又非常之差,他挖地道做什么? 难道是崔老头年轻时看《地道战》入了迷,没事做时给自己家也弄了一个? “你先去处理那具尸体,弄到屋子里来藏好,我跟着地道去追,注意安全。” 周泽对许清朗吩咐道。 许清朗点点头,那具行尸刚刚被周泽杀了,但尸体就这样露在外面等天亮有村民经过时难免会引起大的波乱,确实需要一个人先去处理一下。 等许清朗走后,周泽一个人跳入了地道之中,地道不宽敞,大部分区域都得弯着腰甚至带着点爬行的方式才能通过。 而且,地道真的不短。 周泽在心里都开始佩服起那位老光棍晚上折腾的能力了,人家是耕田播种,他就在这里打洞。 大概四分钟后,地道开始向上,周泽也发现了有人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摩擦痕迹,上面的门板也是开着的,周泽很轻松地走了出来。 进来后, 周泽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也是一个老瓦房,很是陈旧了,而且应该没什么人会经常过来的样子。 农村里这种房子很多的,以前一般都是给老人住,等老人过世之后,年轻一代都早就住进盖起来的楼房里了,这种老房子要么当厨房要么就当堆放杂物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周泽拐了个弯走入厅堂位置时,看见了一个灵台,上面有两盏灯烛,没点燃,也挂着蜘蛛网,灯烛中间有一个香灰炉,后面则是有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 老太太露着白牙,笑得很开心。 崔老头的地道是通到这里的,难不成这老太生前是崔老头的姘头? 可能老太早就丧偶了,但有子女,所以不方便跟崔老头在一起,在农村这种给丧偶的爹妈找另一半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关键还是子女觉得自己面子上抹不开。 但崔老头这种挖地道私会的精神,还真的是让人感动。 但物是人非, 老太先走一步了, 估计这地道崔老头也很久没用过了,这一次,纯粹是当逃命转移的手段了。 “呵呵。” 周泽摇摇头,从厅堂穿过去,他现在要去尽快找到崔老头,因为他清楚,那头有灵智的僵尸,也在找他们爷孙俩。 而且, 那头僵尸一开始只是偷鸡摸狗, 现在已经开始杀人了! 周泽没看见的是, 当他从厅堂穿过去之后, 布满蜘蛛网的灵台上, 那张黑白照片里原本就在笑的老太, 笑容, 更盛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诈尸! 孤零零的小泥房子里, 许清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在他面前, 摆放着那具自己刚刚从外面菜地里拖回来的尸体。 这尸体他认识,是村子里徐婶儿家的仨儿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未婚,平时在船厂上班,在村子里名声很好,因为他乐于助人。 东家西家的,谁家有事儿支应他一声,他一准儿过来帮忙,比如这家要修个房子,那家来不及收麦子等等,所付酬劳,无非是一顿饭一顿酒而已。 这是属于老一辈才有的那种邻里互帮的风气,在年轻一代身上已经很罕见了,但他一直保存着,不少同龄人觉得他憨傻。 当然了,他的人缘再好,也跟许清朗没多大的关系,他虽说是在村子里出生,但很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现在也不是悲伤缅怀开哀悼会的时候, 他得想办法把这具尸体先给处理掉。 许清朗记得以前看《鹿鼎记》时,韦小宝有那种化骨水,直接往人身上浇上几滴,人马上就会被腐蚀得干干净净,现实里有没有这玩意儿许清朗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找这玩意儿。 又或者, 分尸? 把尸体一点点分解下来,还能炒个菜啥的? 好像有点变态啊。 但心里怎么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呢? 肯定是被周泽那个变态给传染了。 摇摇头,许清朗决定还是先用最笨的办法, 挖个坑, 把这尸体先给埋了。 等回头再烧点冥钞,这件事应该也就能过去了,毕竟人虽然是周泽杀的,但实际上这家伙被杀时就已经是行尸了,他早就死了,周泽杀他,相当于是给他送一个解脱。 许清朗从屋子里招来铁锹,走到屋门前的菜地位置,开始挖坑。 其实,泥房子里也没有铺什么瓷砖或者打什么水泥,也是泥地,但多少年不停地给人走来走去,那泥地早就被踩得严严实实的了,根本就挖不动。 挖着挖着,许清朗双手拄着铁锹,忍不住地喘着气,对于平时不怎么下地最近也开始进入保养状态的他来说,再干这种活儿,还真有些吃不消。 “呜呜呜………………” 远处,像是传来了淡淡的呜咽生,有点像是有人在哭,但仔细听起来,又不像是在哭,那调子有点抑扬顿挫宛转悠扬。 农村的晚上还是很安静的,尤其是都到这个点了,哪里来的这种响动? 许清朗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心镜,老实说,周老板现在不在身边,许清朗心里还真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不踏实。 呜咽的声音由远及近,许清朗猛地举起了铁锹,虽然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但那种危机感确实如此地强烈,直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地分泌。 “呼呼…………呼呼…………” 深呼吸, 不停地深呼吸, 许清朗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捏着护心镜。 难不成是老周没追到僵尸,结果那头僵尸又来了一个回马枪? 氛围, 变得十分紧张, 许清朗额头上的冷汗都开始滴淌下来。 僵持, 对峙, 一直持续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 黑夜里,有几只调皮的乌鸦不睡觉从头上飞过, 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自身前吹拂而去。 许清朗与空气, 对峙了二十分钟。 那呜咽声开始慢慢地变低,最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聆听,许清朗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肯定不是有人在哭,反而更像是有人大晚上地不睡觉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吹箫。 谁特么闲得! 又警惕的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许清朗才长舒一口气,警报解除。 又继续挖了一会儿,原本想挖得更深一点的,但许清朗疲惫感已经袭来了,也就挖了一个很将就的深度,反正之后的事情还是得靠冥钞来规避麻烦,现在把尸体埋起来只是不想在近期被村民发现而已。 走进屋子里,那具尸体还很安静地躺在那儿,胸口位置有一处清晰地凹陷,在凹陷的周围则是五个小洞。 僵尸肯定是很硬的, 事实上死人如果尸体保存得好一些的话,尸体形成尸僵之后确实会比活着的时候“硬朗”许多,而僵尸更是由郁结怨念所化,身体更是坚固。 但再坚固的身体,还是被周泽的指甲直接给洞穿了。 许清朗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泽发个信息,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到底有没有找到崔老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吧。 许清朗本人和周泽都没料到,那个脾气臭到爆的崔老头居然也会玩一出“暗度陈仓”,先装睡且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拿什么把绳子给割断了,然后趁着那头行尸出现自己跟周泽冲出屋子对付时带着孙女儿果断地走地道逃脱。 老头为什么要逃,也很简单,因为自己二人拿他宝贝孙女儿当诱饵,同时周泽还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把他孙女儿送去投胎。 只能说,周泽之前说得对,一个天生阴阳眼,活到这么大一个岁数,真没点什么藏着掖着的本事,别人也难以信服啊。 “怎么没信号了?” 许清朗敲了敲手机。 也就在此时,原本躺在那里早就死透透的尸体居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悄无声息, 根本就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许清朗继续鼓捣着手机,他想尽快联系到周泽,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 倒不是说许清朗有多粗心大意,事实上哪怕是周泽本人在这里都不认为那具已经被自己用指甲刺死的行尸还能再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但偏偏地, 他起来了。 而且他慢慢地张开嘴, 露出了两颗阴森獠牙。 “嗯?”许清朗吸了吸鼻子,怎么忽然传来了一股子腌蒜的味道。 到底是以前当过厨师,对味道的天然敏感让许清朗在此时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而后, 四目相视! 尸体猛地向前一扑,獠牙直接刺入了许清朗的脖颈位置。 许清朗疯狂地将推打面前的这货,但这家伙却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死死地贴在了许清朗身上。 强忍着脖子位置的剧痛, 许清朗取出了自己口袋里护心镜, 低喝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护心镜镜面上荡漾起一层淡蓝色的波纹, 下一刻, 许清朗直接将护心镜砸向了面前这东西的身上。 这东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很痛苦,但还是死死地咬住许清朗不放,且双手双脚开始攀爬了上来,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想要霸王硬上弓! “噗通”一声, 许清朗还真被对方给压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和蠕动着, 将许清朗按在地上尽情地摩擦! 恶心, 反胃, 难受, 痛苦, 疼………… 许清朗清楚,除非周泽能够像港片里的警察一样在最后关头赶到,否则自己今天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东西, 明明是凉透了, 怎么又能动起来的? 对了, 是箫声! 肯定和那个簘声有关! 但这个时候再去想什么簘声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第一次, 许清朗觉得这个自己出生的村子,是那么的令他陌生和惶恐,仿佛有一层帘幕一直遮掩在上面,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走进去过一样。 双手拼命地挣扎着, 许清朗触碰到了一个凹陷的位置, 那是之前周泽指甲洞穿的位置。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最后一次念动咒语, 一咬牙, 直接将自己的护心镜从那个伤口位置塞入了行尸的胸膛之中。 “嘶嘶嘶嘶嘶嘶嘶………………” 行尸的眼耳口鼻开始不断地有黑雾冒出,他整个人从许清朗身上跳起来,而后又倒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像是一条虫子被喷洒了杀毒剂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护心镜在行尸体内不断地发出蓝光,不停地灼烧着对方。 到最后, 行尸再次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且,他的尸体慢慢地开始腐烂,化作了一滩脓水。 很快, 当水渍被泥地给吸收, 地上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人印。 许清朗之前心心念念的韦小宝的化骨水,这次倒是真的梦想成真了。 弯下腰,许清朗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掀开了人印中间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他的护心镜,但现在已经彻底成黑炭了。 他许清朗家底薄,玄术是个半桶水,这小法器已经算是他少数几个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这下也彻底废掉了。 然而, 这不是最棘手的。 许清朗捡起手机,来到了厅堂的破镜子前, 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脖子位置, 镜子里, 自己左侧脖子位置上, 有极为清晰的一对牙印, 附近的皮肉也被撕扯得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反而不断有黑色的小颗粒在里头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极为恶心。 许清朗用颤抖地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 慢慢袭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世界悲! 江浙农村不少地方的房屋格局就是一侧是老平房,一侧是二层以上的楼房,老一辈基本住在平房里,下一代和更年轻一代则是住在楼房中。 等到老人去世后,平房要么被当作储物间被保留,要么就直接推掉再盖一个新的平房当厨房之类的来使用。 周泽在走出这个平房后,所看见的是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场院,再外面还有一个自家修葺的鱼塘。 四周则是被农田包裹着,虽说这在农村很普遍,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算是货真价实的乡间小别墅。 崔老头从他家的泥房子地道里出来,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但现在问题来了,崔老头离开这个平房之后到底又去了哪儿? 夜晚黑幕之下,如果崔老头带着他的闺女儿随便往田地哪个疙瘩一躲的话,周泽还真的很难找到他。 楼房里的人还没睡,已经是深夜了,里面还传来喝酒欢笑的声音。 周泽走到楼房前的场子上,点了一根烟,今儿个晚上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心烦,可能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坐在书屋里等愿者上钩才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这就像是打宾馆门缝下塞的小纸条,你打电话过去来的人肯定没照片上漂亮,但至少可以保证即插即用。 如果你亲自去外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你没会员卡不是老顾客可能人家也懒得鸟你,跟你说我们这里是绝对正规的服务,纯洁得像是一朵精致的白莲花。 但也就在周泽抽烟的时候, 他的鼻子忽然动了一下, 倒不是周老板的鼻子进化成了狗鼻子,而是因为前世的身份让他对某一种味道极为敏感, 那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这栋屋子里,居然传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周泽不禁转过身,面向这栋楼,丢下手中的烟,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走到侧房门口的位置,用指甲打开了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里应该是厨房和客厅,周泽所在的这个侧室里头还有一个很大的苞谷场。 也就只有农村才能这般奢侈地对住房面积这般使用。 走到客厅拐角处,有楼梯,可以上二楼。 欢笑声则是在二楼传来,周泽慢慢地走了上去,那种消毒水的味道也开始越来越浓郁了。 “老三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喝酒看球的么?” “谁知道他呢,指不定哪家寡妇又请他去家里修厕所了吧,哈哈哈哈。” “老三这个人啊,就是太热心,别让让他干啥他都去做,真傻。” “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啊,老三骨子里可精明着呢,指不定摸了多少小媳妇儿的房门了。” 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坐在那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酒,小桌上摆放着猪头肉花生米一类的吃食,氛围很是热烈。 “哟,进了!哈哈哈哈,真的进了!” “妈的!” “我叫你别买沙特赢你偏要买,沙特那支球队是亚洲鱼腩队,俄罗斯是欧洲鱼腩队,虽然都是鱼腩,但差距还是很大的,你让国足去和沙特踢,沙特也就六四开。” “上次亚洲杯上国足还赢的沙特吧。” “对,上次亚洲杯上先是王大雷扑出点球,之后于海任意球变线进了,一比零赢的好像。” “我这不是看赔率高想搏个冷门么?” “哥,顺子,你们两个小声点,嫂子跟孩子还在里头睡觉吧。” “没事儿,大老爷们儿晚上看个球,娘们儿敢说什么?不打紧,不打紧。” 三个男人赤膊着上身,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吹着牛皮,周泽从楼梯走上来,没进客厅,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房间那边。 因为周泽嗅到了更奇怪的味道, 同样的,是那种让周泽上辈子职业觉得很敏感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 周泽推开卧室的门,呵呵,说真的,还真有一种乡土小H文里描写的那种大半夜跑邻居家里偷香窃玉的意思。 只不过周老板这会儿心里可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因为那种血液的腥味开始越来越浓郁。 屋子里关着灯,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橱柜之类的东西,面积很是宽敞。 周泽刚踏出脚走进去,就停住了。 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有点黏。 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周泽找到了灯的开关装置。 “啪!” 一声脆响, 周泽打开了灯。 一滩血渍,从床上一路滴淌下来,慢慢地铺陈开去,而周泽的鞋底,正好踩在了慢慢流淌过来的血液上。 床上应该是一对母子,死的时候身体扭曲,死状极为惨烈,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而且是那种带着浓郁报复性色彩的啃食。 周泽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不是警察,也干不来刑侦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是想先确认一下,到底是哪种东西下的手, 是人, 还是? 观察好了伤口,周泽发现床上的母子是被咬死的,而且是以一种极为迅速地方式咬死的。 最可笑的是, 女人的丈夫和这个小孩的父亲, 此时还正在客厅里跟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喝着酒看着球赛,对卧室里发生的惨剧丝毫不知情。 “我去上个厕所,妈的,这沙特害老子输钱了。” 一个男的直接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哥,你买的是四比零吧?” “对,四比零。” “还差一个球了。” “放心吧,可以的,沙特已经被打崩了,没信心了。” 比赛快到尾声时,俄罗斯又进了一球,比分四比零了。 “椰丝!椰丝!” 男主人双手握拳大吼着。 旁边的这位看这位中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买球了,但已经黑了,当下只能无奈道: “顺子怎么去厕所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他,别想不开在厕所自杀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男主人一个人,他一个人美滋滋地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开心得一比。 比赛已经到伤停补时了,局面基本就这样固定下来了,他可以等着收米。 世界杯揭幕战他就赢钱了,足以证明他这阵子的手气很红。 而这边,周泽继续查看着卧室里的情况,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是,这应该是僵尸所为,但这头僵尸的习性,让他有点陌生。 和白莺莺和自己完全不同,这头僵尸有着一种极强的主观性,包括用行尸来吸引自己和许清朗出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帮着崔老头“瞒天过海”了。 而后,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和孩子惨死在僵尸獠牙之下,似乎也是在预示着什么。 许清朗的老家,怎么破事儿这么多。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 给床上的死者盖上了被子,关了灯,周泽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应该和自己一样,也隐藏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 只杀两个人,应该不过瘾吧? 这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血气最为旺盛,上吧,我等着你。 拿人当诱饵的事情,周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拿小女童做,结果出了意外,但这并不会影响周泽再来一次的选择。 如果自己冒然出手,提醒这里的人,让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逃跑了,天知道它又会逃去哪里,自己可没那么多的功夫陪它玩躲猫猫的游戏。 时间, 慢慢地流逝。 忽然间,周泽听到了远处卫生间的动静,一切只是在刹那间,但周泽感应到了,他马上绕过了客厅位置,从侧面冲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是蹲坑的格局,没有马桶。 当周泽过来时,恰巧看见一道黑影从前面窜出去,周泽经过卫生间门口时,看见两具男尸交叉地躺在蹲坑位置,肚子已经破了个大洞,肠子什么的也都被拉扯了出来。 速度好快, 是真的快, 这种速度, 让周泽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之前所解决的行尸和这头本尊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周泽是钓鱼的人,但鱼儿却以极快地速度吞掉了饵料不等自己收杆儿就跑了。 ………… 男主人并不知晓自家已经进了陌生人, 而且进来的, 是两头僵尸。 他还在喝着酒,惬意地等着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美滴很,美滴很。 但也就在此时, 俄罗斯球员戈洛温一脚任意球越过人墙直挂死角,沙特门将鞭长莫及,比分被改写成了“五比零”! “艹!” 男主人气愤之下直接将面前的花生米盘子扫在了地上, 到手的奖金飞了, 而且是在裁判都快吹哨的最后一刻, 他心里真的好不郁闷。 “妈的,你们两个,死厕所里啊!” 男主人见自己两个朋友还没从厕所回来忍不住骂道。 他双脚翘在了茶几上,点了一根烟,真的是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烟还没点燃呢, 忽然间, 男主人听到了茶几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的声响, 像是有老鼠在吃东西。 “艹,什么玩意儿!” 男子收下了脚, 低下头向下面看去, 是有东西在进食, 当男子把头探下去时, 他看见一个身材佝偻一身寿衣的女人正埋头吃着自己刚刚推下桌子的花生米和猪头肉。 女人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很恐怖的脸, 头发花白, 嘴唇上下全是鲜血,那一双眼眸里,更是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但她却自带一种嘴角弧度,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她一样。 她在笑, 她很喜欢笑, 每一张照片她都在笑, 所以她死后,她儿子选择她遗照去放大时,发现都是在笑的照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张。 男主人见到这一幕, 吓得一个哆嗦, 嘴巴张开, 半天只吐出来一个字: “妈…………” 第二百四十五章 坟头蹦迪! 老太婆的笑容在慢慢地凝固,取而代之,是一种在眼眸深处不断涌动的深寒,尤其是当男主人喊出“妈”这个字时, 似乎将她内心深处的母爱彻底激发出来了, 她扭动着脖子,像是极为“享受”这个称呼,身体也随之颤栗起来,像是一个瘾君子在断粮许久之后忽然美美地吸了一口。 紧接着,她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在地上爬行,直接冲到了男主人的跟前,双手像是两把“铁锹”一样,死死地压在沙发上,身子则是如脱缰猛虎扑了过去。 “砰!” 沙发被撞翻, 男主人更是倒翻出去,滚落到了地上,这一撞,力道极大,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倒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妈,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男主人跪在地上哭喊道, 这就像是小时候在和母亲玩捉迷藏的游戏, 不过这儿子有点大, 这母亲也有点敏捷。 母爱如山, 真的要, 压死你了! 老太婆纵身一跃,张开了她的嘴,露出了可怖阴森的獠牙,獠牙和唇齿间,还没凝固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和滴落,那是她儿媳妇的血,是她孙子的血! 对于她的儿子,她似乎显得更加地疯狂,也是更加地迫不及待,就像是一场盛宴,先一道道品尝前面的菜,到最后压轴菜上来后,才是整场宴会真正的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黑雾忽然升腾而起,扫中了老太婆,老太婆发出了一声类似猫被踩到尾巴的厉啸,身形倒退出去。 更为夸张的是, 她居然真的攀爬在了墙壁上,侧着头查看情况,而且从身法上来说,很是稳定。 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看着墙壁上的老太婆,面露凝重之色,这老太婆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救我…………救救我…………” 男主人倒在地上,伸手向周泽求救。 “她是你妈?” 周泽问道。 “是我妈。”男主人点头道。 “哦。” 周泽再次看向那个墙壁上的老太婆。 那就是血亲复仇么? 一般来说,如果埋藏在地下的先祖尸变出来之后,它最容易感应到的,应该就是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这对于刚成为僵尸的它们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会指引着他们前去,将其杀死。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成新生命对旧有关系的一种斩断。 “我妈死了啊,死了好几年了啊。”男主人对着周泽哭喊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要搞死自己,这种精神冲击,足以让人崩溃。 周泽没理会这个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儿子, 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墙壁上张望着这里的老太婆。 “你想杀他么?” 周泽指了指男主人, “那就下来杀啊。” 老太婆还是谨慎不向前,她的眸子不时地在周泽手指甲那里逡巡,显然,她很忌惮这个东西。 “呵呵。” 周泽有些苦恼,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僵尸,哪怕是白莺莺,她的特点也仅仅是体现在力量强大方面,但你让白莺莺飞檐走壁,也不现实。 只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就做到了,她显得更加地灵活,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尸气是如此的浓郁,周泽都要开始怀疑这他娘的到底是僵尸还是猴子大仙上身了。 很难受, 人家在墙壁上, 周老板又不会轻功,上不去啊; 同时,周泽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和这老太婆没能碰到,这老太婆估计先前一直在房子外部墙壁上来回移动,伺机进来杀人,她根本就不需要跟自己一样从门那边走进来。 “喂,你杀不杀?” 周泽把地上的男主人提了起来, 晃了晃, “来杀啊,给你杀,真的,不骗你,乖,你下来。” “…………”男主人。 老太婆还是不下来,她忌惮周泽,怕周泽,这种畏惧情绪,甚至压制了她想要杀自己儿子的冲动。 “喂,你再叫几声妈妈,喊你妈妈过来。” 周泽对男主人说道。 男主人哭丧着脸,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啊。 “你是谁…………”男主人问周泽。 “我叫你喊妈妈,你问这么多干嘛。” 说着,周泽一巴掌抽在了男主人的脸上,然后又看向墙壁上的老太婆, “喂,你再不下来我就给你儿子撕票啦。” 老太婆微微扭了扭头,继续作壁上观。 周泽摇摇头,将男主人又丢在了地上,也就在此时,老太婆忽然动了,她原本是在墙壁侧面的,这下子直接壁虎漫步, 从天花板上移动过来,而后垂直落下! 速度奇快, 果然妈妈最是放不下儿子啊。 周泽身形一顿,而后双手张开向上,十根指甲瞬间长长,化作了类似镰刀一般的长度,直接怼了上去! 老太婆来势如风,当她看见周泽那可怖的指甲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但她的去势已经无法被阻拦,也无法滞缓。 “哗啦啦…………” 指甲撕开了她的身体,刺入了她的体内,那么的干脆,那么的顺滑,没有丝毫的阻滞,论起打僵尸,周泽比植物更加的专业。 吃过牙签肉么? 周泽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串串香”后台串肉的伙计, 那个老太婆的胸膛位置,被自己十根指甲完全刺入,同时,当老太婆滑下来时,还没死透的她居然张开嘴企图咬周泽。 周泽马上一个侧步,双臂向下一挥,老太婆被周泽狠狠地甩了出去,砸翻了电视,落在了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但却显得很艰难,但她的眼眸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周泽扫了一眼自己指甲上流下的黄黄绿绿液体,只觉得无比恶心,现在他只想着早点解决掉这个老太婆然后去修修自己的指甲。 然而,当周泽再度走向老太婆时,楼梯口位置冲上来一个人。 居然是崔老头! 崔老头看见了周泽,然后举起了手臂,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斧头。 “呼…………” 崔老头毫不犹豫地将斧头投掷向了周泽,周泽指甲一挥,将斧头给格挡开,但在下一刻,崔老头又把背上背着的一个东西拿了起来,竟然是一把弩! 一把游乐园里经常可以看见打气球获奖品的弩。 “嗡!” 一声脆响, 刚刚扫开斧头的周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沉,整个人后退了两步后,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老太婆挣扎着双手在地上攀爬着,她没敢再冲向客厅,而是朝着崔老头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攻击崔老头,而是用自己的手臂夹着瘦小的崔老头直接跳下了阳台。 周泽只听见一阵“噗通”的声响,那两个家伙应该落地了。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周泽站了起来,追向了阳台,崔老头那种穷逼,当然玩不起高端的东西,否则崔老头出现时拿的就不是弩箭而是RPG了! 而且, 这弩箭也不是真正的行货,估计真可能是崔老头从游乐场里偷来的,射出的箭矢只有箭头刺入了周泽的身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 当周泽来到阳台位置准备也跳下去继续追时, 他的身形忽然一个踉跄, 整个人竟然跪伏在了地上, 视线开始旋转, 脑子开始陷入了混沌, 艹, 这老头, 在箭头上抹了药。 周泽的眼睛一阵泛红, 他下意识地想要进入那种状态再度追上去, 事实上, 周泽清楚, 一旦进入那个状态,那个崔老头跟老太婆肯定跑不掉,但是周泽不敢,也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副作用,随便开大瞎几把爽。 现在周泽可不敢再这样继续刺激那个东西不断苏醒了。 哪怕这栋屋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但周泽也没有牺牲自己给他们报仇的想法, 或许, 还是因为自私吧? 周泽靠着阳台栏杆坐了下来,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 “她……怎么会…………怎么会…………” 在周老板靠在阳台上昏昏沉沉时, 那个男主人终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了, 他先本能地去了卧室,他要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跑,家里来怪物了, 他妈居然复活了! 只是,当他推开卧室门时, 看见床上的惨剧后, 他惊恐地抱着自己的头,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 都…… 都…… 男主人浑浑噩噩地又走回了客厅,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让他心悸让他渴望立刻醒来的噩梦。 默默地, 他扫了一眼坐在阳台上的周泽, 然后, 他捡起了地上刚刚崔老头丢出来的斧头, 一步一晃地走向了阳台。 “你们…………都是魔鬼…………都是刽子手…………都是…………魔鬼…………” 男主人提着斧头, 走向了周泽。 而周泽的眼睛一直是眯着,他头好疼,按理说,他应该被麻醉睡着的,但是他睡不着,麻药安眠药都没用的,然而,就是这种死活睡不着的感觉才最为难熬。 周泽甚至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是不停地在和体内的药效进行着抗争。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周泽强撑着睁开了眼, 他看见男主人倒在自己面前,男主人的身边还掉落着一把斧头,在男主人身后,他看见了模模糊糊的熟悉的身影。 …… 哦, 是老许你来了啊…… 老许, 我头好晕, 那个崔老头, 果然跟那头僵尸, 是一伙的啊。 …… “擦……擦……” 脚步声传来。 …… 老许, 扶我起来, 先离开这里,免得天亮了有麻烦,我兜里还有冥钞,可以烧一些。 …… 周泽感知到自己脸上传来了对方呼出的气息, 带着点温热和潮湿, 他知道,是许清朗蹲在他面前了。 紧接着,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传来了湿腻的感觉。 …… 老许, 快扶我起来啊, 额, 我艹, 你有病啊, 你舔我脸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死因! 迷迷糊糊,对外界有着感知,但是脑袋又很是昏昏沉沉,明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昏睡过去,却没办法成功,这种半睡半醒的感觉,最是煎熬。 周泽以前听唐诗说过,她当初为了想睡觉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安眠药麻醉药这类的都是小儿科,但除了把自己整得浑浑噩噩身体几乎崩溃,于睡眠却无半点效用。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失去了地狱的环境,就百般不适应。 脑袋快炸开了,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循环做着噩梦,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往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说不清楚,也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丝毫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难受好痛苦。 好像是药效慢慢地过去了,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疲惫, 深深地疲惫, 随之而来的更是身体上的酸疼。 “醒啦。” 许清朗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周泽扭过头,看见许清朗刚刚搓了一条湿毛巾过来,给自己擦脸。 自己胸口位置的伤口被包扎过了,问题应该不大,最重要的是天知道那个崔老头居然在这上面淬了药。 许清朗身上也有几处包扎过的伤口,尤其是脖子位置,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周泽有些疑惑,问道: “你身上怎么了?” “昨晚被你杀了的行尸在你走后忽然又蹦跶起来了,好在还是被我解决了。” “你没事吧?” “没事。” 周泽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二人现在还是在崔老头的泥房子里。 “崔老头跟那头杀人的僵尸,是一伙的。”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倒是没有显得太过吃惊,其实当崔老头利用行尸的出现金蝉脱壳之后,这种思路就已经很是清晰了。 “你怎么样?” “有点头疼。” 说着,周泽下了床,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现在脑袋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呜呜呜…………” 一阵呜咽声传来,是那个男主人。 “他…………”周泽指着男主人问道。 “哦,你坐在阳台上时,这小子想拿斧头砍你,被我打晕了,然后我顺手把他也捆了过来了,冥钞我烧了一些,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人毕竟不是我们杀的。 那个屋子里的尸体我也没有处理,不画蛇添足了,再说了,也不是那么好处理。” 周泽闻言,起身,走到了男主人的面前。 老实说,这个男主人很值得同情,他具备一切值得同情的因素。 首先, 他有一个死了都要爱他的妈妈, 死后化作僵尸也要来找他说话, 他的妻子儿子也都刚刚死了, 他的俩朋友也死了, 那个他口中的“三儿”,应该就是昨晚的行尸, 还有就是, 他昨晚输了一大笔钱。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就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伸手拿开对方嘴里的脏布条, 对方嘴巴一获得自由就想喊“救命”, 结果周泽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救…………” “啪!” “救…………” “啪!” “…………” “啪!” 最后一巴掌时,对方明显是老实了,不敢喊了,但周泽的巴掌还是送了上去。 对方忽然觉得好委屈, 我喊你打我,理所当然, 我不喊了认怂了,为什么还要抽我? 周泽愣了一下,歉然道: “不好意思,刚起床,有点起床气,就想抽人巴掌发泄一下。” “…………”男主人。 找了张小板凳,坐了下来。 许清朗从外面端进来一份菜炒饭。 “老崔头懒到家里也鸡鸭都没养,做不了更好的了,将就一下吧。” 周泽接过碗筷,有些尴尬道: “我没带彼岸花口服液。” 因为周老板没料到这里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所以没带吃饭的家伙。 许清朗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手伸入口袋, 取出了一瓶酸梅汁, 放在了桌上。 周泽愣了一下,笑了笑, “好几天没吃这玩意儿了,也挺想的。” 一口酸梅汁下肚,借着那股子酸劲儿,周泽开始猛扒饭,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莫名其妙的, 周泽觉得好像还是这种狼吞虎咽吃东西更畅快一点,的确,一些习惯只要养成了,就很难再改回去了,无论这个习惯在别人眼里是好的还是坏的。 吃了饭, 周泽用筷子敲了敲男主人的头,这货被捆绑在这里老许也没给他吃也没给他喝,但他精神意志很强大,遭遇变故之下居然还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顽强的生命状态,也确实令人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 “孙克旺。” “你妈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这个叫孙克旺的男人,在此时显示出了一种异常的配合,昨晚的一幕,可能已经把他身上刺儿头已经都压平实了,可能拿起斧头想要砍周泽时的他,是最后的勇气体现,但还是被及时赶到的许清朗给破坏了。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四年前。” 周泽回味着这个回答。 他认为这应该是血亲复仇,变成僵尸的先人从地下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直系亲属去杀,那个老太婆也是如此。 “你妈是葬在哪里的?” “村口祖坟那边。” “土葬的?” “嗯,土葬的。” 周泽摇摇头,如果火葬的话,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羡慕了?”许清朗在旁边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忘补刀。 “我羡慕什么?” “羡慕人家是土葬的,但你回来时,只能捧着自己的骨灰,没办法欣赏自己上辈子的盛世美颜。” “呵呵。” “哦,我忘了,你骨灰都没了。” “…………”周泽。 “行了,你继续问,我不打岔了。” “没事儿,咱再唠唠嗑,老许啊,你说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你是鬼差,肯定我先死。”许清朗回答道。 “那谁给你办葬礼?” “…………”老许。 “你是喜欢骨灰汤泡饭呢,还是喜欢骨灰咖喱鸡腿饭?” “…………”老许。 以前,周泽确实是在地摊文学上见过这种说法,说国家推行火葬是为了防止僵尸出现,这基本上是无稽之谈,但反过来说却挺有道理,那就是火化的推行确实让僵尸出现的概率降低了。 尸体如果化成灰,你就算是有再打的问题,也不可能浇点水弄点儿水泥给自己重塑肉身吧? “你妈是四年前下葬的,不算太晚了,之前村里迁坟时,你没见到你妈的骨灰?”许清朗问道。 “没见到。” “怎么可能没见到,老的墓找不到就算了,你这是…………”许清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下葬时没弄棺材?” 孙克旺摇摇头。 “你可真够孝顺的。”许清朗嘲讽道。 在这个年代,土葬在大部分区域是不合法的,一些铁头娃硬要土葬的话,也是想追求一个体面,但孙克旺这种把自己妈土葬却连棺材都没准备的做法,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对了,最重要的问题没问,你妈是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这是问题的关键, 他妈跟崔老头有一腿是肯定的,这条地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如果不是崔老头出现,周泽早就解决问题了。 孙克旺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地回答道: “病死的。” “啪!” 周泽一巴掌扇过去。 很脆的一巴掌, 很迫不及待的一巴掌, 这足以说明周老板的起床气还没发泄完。 “刚刚抽巴掌的感觉太爽,还没尽兴,谢谢你又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着,周泽把自己地脸凑到孙克旺的脸面前,指了指旁边的许清朗: “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这么漂亮,就就很好骗?” “…………”许清朗。 孙克旺摇摇头。 “啪!” 又是一巴掌。 “不会说话了?”周泽问道。 孙克旺的脸几乎被周泽抽肿了。 他在这24小时的时间内,已经遭遇了最惨绝人寰的打击,但是此时此刻,还得面对周泽这种近乎戏谑方式的折磨,他其实早就崩溃了。 “会。” “好,再告诉我一遍,你妈是怎么死的。” “病……” “啪!” 一巴掌。 “继续回答。” “她是……她是……我的错……都是我造的…………” “啪!” “请不要感情渲染和铺垫,直入主题。” “我杀的。” 周泽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倒不是周泽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一切,而是这货演技不行,第一次回答他妈死因时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那些被网上吐槽的流量小鲜肉演技都比他在行一些。 “为什么杀你妈?” “她怀孕了。” 周泽和许清朗对视一眼。 那个老太婆,六七十的人了吧? “这么大年纪还能怀孕?” 许清朗问周泽,周泽毕竟上辈子是医生,知道的多一些。 “国内有六十多岁怀孕生子的例子,国外则有七十岁的。”周泽回答道,“但这很危险。” 孙克旺像是进入了状态,他现在的精神情绪有点疯执,没等周泽继续发问,他就咬牙接着道: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和男人乱搞,把肚子搞大了,还跟我说想和那个姘头住一起,求我哪怕不扯证不办事儿只要住一起就成! 肚子都大了, 这让我这个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叫她把孩子打了, 她还不愿意, 哈哈哈哈, 我就跟我几个朋友一起, 把她…… 把她…… 把她用被子, 闷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忘了 几乎陷入癔症的孙克旺被许清朗用抹布重新堵住了嘴巴,随后,许清朗点了一根烟,走到了门口位置,周泽已经站在那里吞云吐雾着了。 “难以想象,就因为这种事,居然自己把他妈给杀了。 最开始出现的行尸,在村里绰号叫三儿,很乐于助人,那件事,居然他也帮忙了,帮了这个姓孙的,杀了他的妈妈。还真是村里大好人。” “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周泽抖了抖烟灰,“这不很正常么,你以为只有豪门贵族才在意自己的名声?” “什么?” “古代皇室,为了遮掩自己的丑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但那不说情有可原,至少我们还能够理解。 但实际上,越是这种小门小户,它也越是在意自己的门面,哪怕在外人看来它并没有什么门面。越是落后的地方就越是在意这种规矩。 在国内,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呢,尤其是在有客人来的时候,哪家女人服服帖帖懂事反而被认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他妈怀孕了,对于孙克旺来说,不亚于他的‘皇家血统’受到了玷污,可能对于你这个局外人来说不算是什么,但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讲,这可能会让他成为村子里的笑柄,影响到他在村子里的威严和体面。 因为他这一辈子,只有村子这么个大小,他的天,也就只有这个村子头顶一般大。” “你能理解?” “不能理解,但我能习惯。别忘了莺莺是怎么死的,不就是跟一个穷酸书生约会去了么,被家里发现后就被浸猪笼了。 还不是为了家风,为了面子,你说,这两件事上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先不说这个问题,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 “说。” “昨晚那个崔老头是怎么用弩箭把你给射中的,我记得,你身上有一套铠甲的吧?”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许清朗追问道。 “我得想想今晚该怎么把那头僵尸给抓住,还有那个尸胎,如果被那老太婆给吃了的话,问题会变得比之前更棘手。” “喂,别转移话题。”许清朗抓着不放。 “你好烦。” “回答我的问题,身为堂堂鬼差,居然被一个普通人拿游乐场里的弩箭给放倒了,你丢不丢人?” “我怎么能想到他在丢了一把斧头过来后居然还能拿出一把弩?” “然后呢?” “然后…………”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是最近太阳晒多了,咸鱼得时间也够久了,我都忘了,自己身上居然还有铠甲的。” “…………”许清朗。 “好了,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再继续这样纠结下去,我会越来越觉得自己昨晚是多么的鱼唇。” 许清朗走到周泽面前,双手忽然掐住了周泽的脖子,恶狠狠地道: “也就是说,昨天你不被这个弩箭射中,他们就不可能跑掉,我们今天事情也就可以结束了! 我们现在还停留在这里,僵尸跟崔老头还没抓到,还得继续在这里磨洋工抓耳挠腮,根本原因, 就是因为你自己忘了自己的能力?” “松手啊,老许,松手。” 周泽一开始以为许清朗只是开玩笑,但没想到对方的手劲居然越来越大,掐得自己都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刹那间, 自周泽身上开始荡漾出一道黑色的波纹,一套神秘威严的黑武士铠浮现而出,且护住了脖子位置。 周泽感觉自己脖子一松,许清朗的劲道一下子被铠甲给分去了很多。 许清朗这个时候才收回手,找了个张板凳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脸,歉然道: “对不起,我激动了,一想到昨晚死去的那一家子,我心里就有点难受。 孙克旺是死有余辜,但他没死,然而,最不该死的,还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今晚如果不解决掉那头僵尸的话,村子里可能还会有人继续死,我不认为崔老头能够控制住那头僵尸,哪怕那头僵尸生前是他的姘头。” 周泽长舒一口气,身上的甲胄慢慢地褪去。 “放心吧,今晚不可能再出问题了,我回床上躺一会儿,等到了晚上时再喊我起来,还有,老许你最近是不是自己偷偷去健身房了,这手劲变大了啊。” 说完, 周泽转身走向了卧室。 许清朗一个人坐在板凳上, 他松开遮着自己脸的手, 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在刚才, 那股子暴力的杀意像是没办法克制住一样,这是一种自体内升腾而出的本能冲动,是一种恨不得把自己眼前可以杀死的生命彻底蹂躏的渴望。 而后, 许清朗伸出舌头, 舔了舔自己的掌心, 掌心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好好味哦。 ……………… 入夜了, 兴兴许是烧了冥钞的关系,孙克旺家里死人的事情还没曝出去,再加上村里人住得散,孙克旺平时都是跟一些狐朋狗友交往,也因此,他一天没在村子里出现,也没村子想着去看看。 也因此,这一夜,村子里的主题依旧是平静。 孙克旺被周泽绑在了槐树上,嘴里照样塞着东西。 周泽自己则是在下面靠着槐树站着,他在等,等昨晚的那个老太重新出来。 化身僵尸,上辈子的仇恨加上血亲复仇的冲动,老太婆对于杀死自己这个儿子有着难以遏制的执念。 她会来的, 肯定会来的。 孙克旺的身上被周泽用指甲刺出了几个口子,鲜血不停地滴落下来,不会让人死亡,但这就像是放点儿血吸引鲨鱼一个道理。 许清朗站在边上,他的脸在夜幕之下,显得有些阴沉。 到了后半夜时, 风慢慢地大了起来。 远处菜田里,走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崔老头一个人走了过来,走到了距离周泽不到十米的位置。 这次,他没有带斧头,背上也没有弩箭。 这让周老板心里有一点点的失望,他多么希望崔老头再对自己射几箭,然后自己身上铠甲浮现完美格挡攻击,好找回昨天的场子。 但崔老头今天的架势,就差举着一面白旗了。 “来谈谈吧。” 崔老头看着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好像没什么好谈的。”周泽摇摇头,“那个老太婆被你困住了么?但你能困住多久,她忍不住的。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比我更了解僵尸的人,真的不多。” “他,让她杀了吧。” 崔老头伸手指着被挂在树上的孙克旺,继续道: “他该死。” 周泽没说话,等着崔老头继续说下去。 “让她了了心愿,然后我们一家子,自己解决,柴火堆我都准备好了,汽油也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天呢。” “那个尸胎,果然是你的女儿。” “我恨我有这一双阴阳眼,我倒是宁愿我能一直糊涂下去!”崔老头面露狰狞地嘶吼道:“但我看得见,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们的女儿一个人在坟头哭,我看见了她在下面哭泣。 我多么希望她是病死的,多么希望她是病死的!” 人们常说,人间看似很美好,但至少,它还有一个“看似”,周泽其实也觉得,鬼,无非就是撕开了社会上虚伪伪装之后所露出的人性最本质的一面。 他能理解崔老头的心情,甚至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你可以报警的。” “报警?告诉警察,我能看见鬼?告诉警察,他死去的妈妈告诉我,是他杀了她?” 崔老头笑着反问道。 “你让开吧。” 崔老头对周泽道。 与此同时, 在周老头身后出现了一道匍匐在地爬行的身影,在那道身影旁,小女童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她是最迷茫也是最无知的一个。 老太婆胸口上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这使得今天的她,速度很慢,但她那眼眸子中的恨意,仍然如此的浓郁,尤其是在看见树上挂着的自己的儿子时。 你的敌人,准备投降了,他们准备在了结完最后一点心愿之后,自我了结。 忽然间, 周泽觉得这好无趣,自己蓄势待发的一拳,打算给昨晚自己洗刷耻辱的心理建设,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对不起,职责所在,我不可能看着你杀人。” 周泽主动向前走去。 “你用得着这么迂腐么?” 崔老头看着不断逼近的周泽咬牙切齿道:“我现在还能控制得住她,一旦我先死了或者她逃走了,会是什么麻烦,你不清楚?” “我也是职责所在,不好意思。” 说着, 周泽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对着崔老头打了过去。 崔老头吃了周泽一拳,身形倒退了两步,但也下意识地一脚踹向了周泽,周泽没有躲避,这一脚直接踹中了周泽的小腿。 “啊呀…………” 周泽应声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很难受我已经身受重伤的样子。 “…………”崔老头。 “…………”许清朗。 许清朗这个时候走来,看了看地上的周泽,小声提醒道:“他踢得是你的腿,你捂的是胸口。” 周泽白了许清朗一眼,很浮夸地解释道: “这老头,好深厚的内力!” 第二百四十八章 僵尸书屋! 篝火, 慢慢地被点燃, 没有电视电影画面中刹那间的冲天而起,而是慢慢地开始燃烧。 崔老头抱着浑身是血的老太婆躺在柴火堆上,老太婆一直在挣扎,它能感知到恐惧,也知道火对她的伤害,但是崔老头却像是男友在安慰自己小女友一样,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哼着歌,对她说着慰藉贴心的话。 女童也躺在旁边,但她是鬼,她不怕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也不知道爷爷和妈妈为什么要躺在这儿。 爷爷叫她躺在这儿, 她就躺在这儿了。 点火的是周泽,崔老头遵照了约定,事成之后,他安抚着老太婆,一起上了“火刑架”。 所有的异性恋都该被烧死, 但这对异性恋哪怕是躺在燃烧的柴火堆上,还在不停地撒着狗粮。 超越了年龄层次, 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物种的界限隔离, 东方版本的人鬼情未了。 “这就是爱情么?” 许清朗感叹道。 人们总是会对一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物进行感叹, 比如动人的爱情故事。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夫妻只是同林鸟,能一起至死不渝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海誓山盟, 只能保证男女在花前月下时,当时说得是真心话,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否真的践行这种诺言和宏愿,也不用太较真了,也较真不起来的。 “趁着还没烧得尖叫起来,你还能来得及上去跟着火堆自拍一下,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标题可以是: 《好开心哦,今晚见证了真正的爱情呢》 或者,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对我的男人呢》?” 许清朗没理会周泽的讽刺,但还是回话道: “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会妥协。” “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周泽摇摇头,继续道:“如果妥协能换来最好的结局,我是愿意妥协的。” “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对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代了。”周泽回答道。 “交代?” “孙克旺杀自己母亲,十恶不赦,但老太婆也杀了不少罪不至死的人,如果最后结局是他们都死了,至少也没人会心里不服气,不是么?” “你这逻辑…………” “我又不是判官,也不是警察,我的职责只是让这个已经变成僵尸的老太婆烧掉,被解决掉,省得她之后再跑到外面去搞事情给我带来麻烦,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圆满的了。” 火开始烧得大了起来, 渐渐将崔老头跟老太婆一起吞噬, 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也有挣扎的身影,你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崔老头在叫还是老太婆在叫。 “那个妻子,跟那个儿子,真的不该死的。”许清朗感叹道,“这或许才是最大的遗憾吧。” 一场复仇, 一场因果循环, 因为牵扯到了陌生人, 所以总觉得不是那么让人觉得圆满。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上被沾染上了污渍,现如今不少流传后世的名画佳作上就有着乾隆皇帝自我感觉良好的批语一个道理,有点煞风景了。 人们总是期待英雄是从个人品格到私生活都是绝对洁白无瑕的存在,但事实往往不是如此; 马丁路德金一路演讲一路招妓甚至还玩儿过双fly, 也不影响他的演讲稿进课本。 周泽清楚,许清朗这种心态是纯粹的吃瓜心态,总想着台上的戏码能表演得尽善尽美。 “我要不要给那对母子做一场法事?”许清朗问道。 “没必要了。” “但人家毕竟死得可怜。” “可能老太婆生前发现自己怀孕了,没敢跟儿子说,跟孙子或者跟儿媳妇说了,然后他们去告密了。” “你问过了?” “没问。”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看你心里不舒服么。” 火开始慢慢地熄灭了,周泽不再跟许清朗废话,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尘归尘土归土,崔老头一辈子阴阳眼,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局,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小女童站在灰烬上,依旧茫然地看着周泽。 “来,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去找你的爸……你的爷爷和妈妈。” 说着,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无论是非,无关对错, 这一切,都该画上一个句号才是。 小女童有些茫然地走向了地狱之门,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新的开始。 人们常常认为鬼差是一切的终结,然而,他们其实也可以被看作是新曲目的前奏。 “叔叔,爷爷说,灶台下面的木墩子下有他的日记本,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拿。” “好。”周泽笑了笑,示意她进去。 “叔叔,爷爷还说,妈妈本来不会这样的,他说,是因为箫声。” 小女童说完这句话后,走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双手一拍,地狱之门消失,转过身看向了许清朗, “她刚刚说什么,箫声?” “噗通…………” 许清朗没回答, 而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喂,老许?” 周泽马上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面色发青,嘴唇慢慢地凸起。 伸手挤开了许清朗的嘴唇, 周泽看见了两颗幼小的獠牙,初露峥嵘! “我艹。” 周老板有些慌了, 马上把许清朗脖子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给解开, 脖子上的那块肉,几乎已经烂成一坨了。 ……………… 许清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在梦里,似乎还能听见那晚出现的箫声,似远非远,让人捉摸不透。 他曾想过,行尸是老太婆弄出来的,是老太婆让他再度苏醒的。 但他后来想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当时老太婆跟周泽一起在孙克旺家,不可能手长到管到这里,而且老太婆只是一头智商很低,只能被崔老头稍微控制一下的僵尸,不具备这种能力。 想了很久, 也做了很多的梦, 许清朗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了自己在街上混的时候, 梦到了自己见到老局长随后被送去面馆学手艺的时候, 这个梦, 很长很长, 不断地轮回,不停地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着他的神经。 最后, 他梦到了自己被放进了一口大锅中, “这是做什么?” 许清朗问道。 锅开始越来越烫, 水也开始越来越热, 许清朗拼命地想要从锅里头爬出来,却始终爬不出。 而这时, 老道从黑暗的一角跑出, 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 “老铁们, 这次我们来直播‘铁锅炖自己’!” “呼…………呼………………” 许清朗猛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坐在一个浴桶内,水是热的,不停地缭绕出雾气。 对面,周泽坐在那里修着指甲,修得那叫一个认真。 “老板,还得加水么?” 老道在不远处问道。 “加,继续加。” “好嘞。” 老道提着水桶下去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白莺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子黑乎乎的东西,白莺莺没注意到浴桶里的许清朗已经醒了,直接把袋子解开,对着浴桶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 看着这些黑乎乎浓稠的烂泥一样的东西被倒了进来, 有着不亚于周泽洁癖的许清朗马上叫喊道。 “呀!” 白莺莺张大嘴,惊喜道:“许娘娘,您醒了啊?” “什么?”许清朗有些不明所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了哦。” 说着,白莺莺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老板把你带回书店时,我还以为您这是打算故意把自己变成僵尸然后跟我争宠呢, 嘤嘤嘤。” “…………”许清朗。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光着身子, 许清朗真的好想拿个榔头把白莺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了, 莺莺真的发飙起来, 他也是犯怵的。 “醒了啊。” 周泽放下了指甲刀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在许清朗的下巴位置摸了一把。 许清朗马上后退, 但浴桶就这么大, 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被僵尸咬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为当僵尸很好玩么?我跟你说,大部分僵尸都是跟楼下死侍一样。” “你当时状态也不好,我不想给你添…………” “行了,打住,打住。” 周泽扶额, “老许啊,咱店里僵尸够多的了,我可不想以后把书店牌子改名叫‘僵尸书屋’; 全都是阴森森的东西,彻底省了冷气费了。” “那我现在?”许清朗指了指自己。 “我也不懂,莺莺也不懂中了尸毒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也只能瞎猜,本来想让老道给你吸毒的,但他死活不愿意; 总不可能让我跟莺莺给你吸毒吧,我怕你毒上加毒。 这阵子废寝忘食地翻了一些资料什么的, 找了些偏方和办法,先给你用上了,刚刚倒进去的就是猴子尿掺和的泥巴,不管哪个有用,先都给你用上。 这浴桶里还有陈年糯米,还有老道的符纸,还有癞蛤蟆,还有水蛇,对了,我怕味道不好,还给你加了点酸梅汁。” 许清朗这才感觉到自己下面感觉痒痒的,马上伸手下去一抓,一条蛇被攥出来。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查的偏方?” 许清朗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他娘的, 真的放进去了一条蛇啊! “香港僵尸片啊, 托你的福,我最近把林正英系列又看了一遍,以前只是当乐子看,现在还真挺有代入感的,莺莺也喜欢得不得了。” “…………”许清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怕的书店! 翌日清晨,对于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来说,正是一天中最神清气爽的时候,而对于作息不规律的人来说,这个点往往最是难熬。 渠真真端着一个砂锅,从网咖楼上走了出来,她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按照她哥哥的吩咐去做,给对面的书店老板,送药膳。 在渠真真看来,两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动的必要,上次的事情自己冲动了,但自己的哥哥也给了对方一个交代。 说到底,也是对方有点多管闲事了。 但自家哥哥似乎对那个店主很是上心,明明只是一个遁地耗子土老鼠,渠真真有时候是真的不懂自家哥哥的想法。 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的生意很是冷清,不像是自家网咖,哪怕是大早上的也有不少客人。 吧台那边坐着个道士,穿着道袍,坐在那里拿着一本黄色封面的书在细细地看着,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嘴唇蘸点口水翻书页。 见有客人来了,老道抬起头,有些疑惑道: “来找人的?” 因为老道没见过端着一个大砂锅过来看书的。 “你们老板在哪儿?”渠真真问道,态度很散漫。 “刚出去了,去买菜咧。” 老道没说谎,老板大早上的就跟莺莺一起出去买菜了,准备再淘弄点蛇虫鼠蚁什么的,给老许的浴桶里再加点料。 有时候老道也觉得老许挺可怜,居然染上了尸毒,想着自己以前也想着变成僵尸长命百岁啥的,现在老道心里倒是觉得庆幸不少,因为老板说了,当僵尸,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得变成白痴一般的智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剩下了一种本能。 白莺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有白夫人两百年对她的滋养。 “那我等他回来。” 把砂锅放在了吧台上,渠真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药膳前期已经熬煮好了,但还有后续几位药材需要自己亲自放入,同时掌控火候,还真不能直接放下就走,自家哥哥熬煮了好久,自己哪怕再看这个书店老板不顺眼,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的心血彻底白费。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渠真真坐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打量这家书店,书店的格局还是不错的,装修风格也很清新脱俗,显示出设计者的品味。 只是,在南大街开这种书店,是肯定亏本的。 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扫到了坐在书店角落里的死侍,渠真真的脸色顿时一凝。 那个穿着cos服装的家伙,到底是真人还是人偶? 渠真真第一反应那是一个人偶,因为他一动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的虫子对那东西却产生了一种心悸的躁动。 指尖轻轻一弹,一只体形跟普通瓢虫一样的小虫子从渠真真身上掉了下来,迅速地在地上爬行,目标直指那个死侍。 然而,当这只虫子刚刚穿过吧台时,一只小巧可爱的毛茸茸肉爪忽然伸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抓住。 随后, 吧台后就传来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渠真真眉头微皱,看向吧台方向。 老道刚刚弯下腰,见猴砸竟然在剥一只虫子吃,当下伸手拍了一下猴子脑袋,伸手指了指它, 意思是这么脏的玩意儿你也吃! 小猴砸很委屈,但也只能重新坐回老道腿旁边,靠在上面玩儿自己的手机。 白天的时候,猴子自己也知道避嫌,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 老道训斥好了乱吃东西的猴子,抬起头,看见那个送砂锅的姑娘在看自己,当下,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他, 这是在挑衅我么? 同样的微笑,在不同的人看来,意味也是不同的。 在渠真真看来,老道是发现自己的试探了,这是在警告自己! 哥哥说过,盗墓的人大多也是身怀绝技的,而且他们很少单独行动,里面各有各的分工,所以真的不好惹。 以前渠真真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次,她认真了。 渠真真慢慢弯下腰,装作趴在桌上小睡的样子,一条蚯蚓一般大小身上有好几种颜色的小蛇从渠真真的故意遮挡住视线的左耳里头钻出来。 原本五色斑斓的蛇在落入桌上后就变成了桌子的颜色,落地后变成了地板的颜色,它像是变色龙一样,可以根据周围环境变幻自己的颜色,起到最好的隐藏效果。 这一次, 这条蛇没有再从吧台那边过去,而是选择绕了一圈。 在吧台下面玩手机的小猴子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当即站起身,想要继续去补充自己的蛋白质。 但是老道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猴子的尾巴。 “又要去抓虫了?没给你饭吃是不是?” 说着,老道用手指给猴子脑袋来了一记。 猴砸很委屈, 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眼珠子虽然还在向那个方向逡巡着,但也没有违背老道的意思跑出去。 蛇还在爬行,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根据周围环境变化的速度也很快,猴子是听到了声音,但老道那个二货,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了, 快了, 渠真真躺在桌上,闭着眼,但是她能模糊地在心里感受到那条蛇的感官,看得不清楚,但能够通过其他方面去感应。 这是宿主和蛊虫的一种联系,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然而, 当小蛇刚刚游行到死侍面前时, 原本一动不动的死侍忽然低下头, 这是一条………… 他在思考, 他在分辨, 花了大概好几秒的时间, 死侍认为这是一个垃圾, 书店里不允许出现垃圾! 然后, 死侍张开嘴, 整个人像是蛤蟆一样迅速弯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快速撑地,嘴巴张开,舌头伸出,直接将地上觉得自己隐藏技能已经点满尾巴快翘上天的蛇吞入了口中。 随即, 在下一刻瞬间, 死尸又坐回原位,比比直直,仿佛他压根就没有动过一样。 “嘶嘶嘶嘶嘶嘶嘶………………” 渠真真只感应到一阵强烈的酸痛感,仿佛自己正置身于硫酸池之中翻滚一样,她马上睁开眼,切断了和那条蛇最后一点联系。 抬起头, 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的渠真真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吧台那边。 老道手里正拿着一本《金麟岂是池中物》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看完一个大段落,老道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闭上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书里的画面,做着细细地品味。 读书要过脑,老道把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反刍”。 但在渠真真眼里,老道这种姿态,分明代表着一种玩弄和不屑。 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看透了自己的试探,每次都能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给化解,再看他仙风道骨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对方手指每一次在桌面上的敲击声,像是一次次地敲击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压抑得有些难以呼吸。 老道是不懂那个女孩居然把自己脑补得那么厉害的, 他现在就是想着等老板和莺莺回来,他下午得请个假,出去安慰安慰人了,那些老妹儿们一个人孤身在外赚钱,也难啊。 一时间,老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怜悯关怀之色。 渠真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这个地方,她有一种被猫戏老鼠的屈辱感,她不想受这一份屈辱。 “请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一开始,渠真真可没这么客气,现在自己的一条虫子一条蛇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态度也发生转化。 “哦,估计快了吧。”老道回答道。 “那你们厨房在哪里,我想先把剩下的几味药材煮进去。” “药材?这是炖的药?”老道马上好奇起来。 “是药膳。” “药膳?补啥的?” “补肾壮阳。” “呜………………”老道当即开心起来。 人老了, 难免在帮助她人的时候, 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老道又经常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的人而心怀愧疚,他一直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当即道: “厨房在楼上,走,我带你去。” “好。” 老道带着渠真真上了二楼,在上楼时,渠真真又特意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死侍。 “喏,姑娘,这儿就是厨房,你进去用吧。” 老道打开厨房的门。 渠真真进去之后,发现里头装修很好,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话说,姑娘,这是我们老板预约的药膳?”老道问道。 “对的。” “那我这个年纪可以喝么?” “可以的,这药膳很温补。”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喜笑颜开。 “额…………” 渠真真准备去打开灶台下面的出柜时,却发现那里上锁了。 “嗨,这是我们店厨子用的厨房,平时我们也不进去的,他不在的话我们就吃外卖也没人去做饭。 你等着啊,我去跟他要钥匙,他就那个性子,觉得厨房就是他的地界,轻易也不让我们去碰。” 老道说着走出了厨房门,去许清朗的卧室那边敲门道: “老许啊,我进来啦,跟你拿一下厨房柜台的钥匙。” 渠真真下意识地跟在老道后面,当老道进去拿钥匙时, 她侧过身, 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有一个浴桶, 浴桶中像是坐着一个男子。 透过浴桶上面的白烟,渠真真看见一个脸色发青嘴角两边有獠牙的东西慢慢地抬起了头。 渠真真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甘霖娘! 他们, 这群盗墓的, 居然在这闹市区, 在这书店里, 养了一头僵尸! 这一刻, 渠真真终于明白了自家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巴结他们了, 这真的是一群, 深藏不露的可怕疯子! 第二百五十章 握草! 第2章 煮药膳时,渠真真如坐针毡,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主动走进了群狼环绕的狼窝。 这里, 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道士, 就在自己所在的二楼斜对面的一个房间里, 还有一个正在泡澡的僵尸! 无论再如何强迫自己把心绪给平静下来,渠真真都难以真的保持淡定,这差点让她弄错了下药的火候。 终于,药膳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煮好了。 她长舒一口气,把火关掉,然后逃也似的从楼上跑了下来。 老道还在下面调鸡尾酒呢,见人女孩跑下来了,当即喊道: “煮好了?” “好了。” 渠真真一边回应一边快速走向了书店门口, 书店深似海, 她要回家, 找哥哥! “哎!” 老道在后面喊她, 但姑娘铁了心地要走,喊也喊不住。 老道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把原本打算给那姑娘准备的鸡尾酒拿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嘿嘿”一笑,当即跑到楼上厨房去准备偷喝。 网咖的柜台位置, 渠明明坐在那里正喝着茶,家里刚刚又来电话让他回去,他敷衍过去了,对于他的家,他真的很烦。 家里有一大帮子的亲戚,但到了这一代,真正掌握了渠家艺术真传的,寥寥无几。 毕竟时代在变化,中医的市场份额和需求正在不断地萎缩,老百姓生病后还是习惯去医院打针吃药。 不过,在养身方面,中医的市场自前些年开始就越来越繁荣。 所以,家族里的那帮人,同辈的还有很多老一辈的,基本都打着渠家中医的名头跑去做养生品产业去了。 利用着国人对中医的神秘迷信,自然是暴利。 前年,家族长辈聚会时,他们还在笑话遭遇打假风波的武术行业,谁成想,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今年中药补品行业也出现了风波,市场也就开始出现了动荡,家里的人希望请他回去镇个场子,但他不想回去。 一想着家里那帮人弄出来的包治百病的鞋垫儿, 滋补养身的姨妈巾, 渠明明就觉得很是恶心,他宁愿在这里开着网吧,晚上再研究研究自己的虫子也不想回家去。 “哥!哥!” 妹妹的声音打断了渠明明的思绪。 “怎么了?药膳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他们,他们那里…………” 渠真真指着书店所在的方向, “他们那里,太可怕了,居然还养着一头僵尸。” “僵尸?” 渠明明有些哭笑不得道,“真的假的?” “是真的,在浴桶里。 僵尸在泡澡呢!” 渠真真一脸认真地说道, 脸上写着“你不信我我就咬你”! “额……等下,让我理理。” 渠明明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顺手取出一根银针,对着妹妹的指尖刺了下去,而后开始轻轻地旋转。 渠明明激动的情绪开始慢慢地平复下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祥和的状态。 “谢谢哥哥。” “呵,没事,来,我们来理理,你说他们店里有一头僵尸,而且那头僵尸在洗澡?” “是的,我体内的虫子感应到了,不可能错的,在靠近那个人时,我体内的虫子们都开始害怕起来,它们平时看见活人都会兴奋的,这次它们是害怕!” “我想,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渠明明还是不太相信。 他是医学世家,传承久远,当然,也不是那种玄幻小说里的烂大街的远古世家,其实,归根究底,就是一代代的医生传承,不过渠明明这个特例,虽说医蛊不分家,但中医很少玩儿这个的了,弄得现在人们对于蛊虫的认知只能联想到苗疆。 他是个特例,他喜欢研究这个。 所以,他其实仍然算是一个普通人,不见鬼神,不知地狱,哦,忘了,他上大学时还入了dang,按道理来说,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喂。” 后面有人喊。 渠明明转身看向后面,看见周泽跟那个女孩时,她吓得整个人几乎蹦了起来,马上躲到了自己的哥哥身后。 上一次,周泽来时,渠真真还敢跟他怄气,不给他好脸色看,但这一次,刚刚经历书店半日游的她,真的不敢再对周泽那样子了。 要知道, 那个深不可测的可怕老道, 都只是这个年轻男人的手下呐! “来,端午节到了,我们正好去菜市场买了点粽子回来。” 说着,周泽让白莺莺把粽子送到了柜台上去。 “谢谢。” 渠明明回应道。 “客气了。” 说着,周泽就准备跟白莺莺回去了,这次礼尚往来,也无非是因为人家上次请自己吃了药膳的一种表示而已,周泽还没回书店,也不知道人家今儿个又送来一份药膳。 老道只顾着偷吃,也没给周泽打个电话通禀一声。 “你们这是买的?” 渠明明指着白莺莺手上提着的两个大口袋,他分明闻到了中药的味道。 “哦,我一个朋友病了,买点药回去调理一下。”周泽回答道。 “是什么病?”渠明明问了之后笑了笑,道:“你也是知道的,既然是用到了中药,我又是一名中医,何不让我去看看?” 周泽抿了抿嘴唇,道:“就怕这个病你不怎么好治啊。” “但说无妨。” “他中毒了。” “什么毒?” “尸毒。” 渠明明闻言,特意扭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妹妹,他认为自家妹妹应该是看错了。 对方既然是做倒斗生意的,下墓中了尸毒也很正常,再说了,哪真的有僵尸在洗澡的,应该是中尸毒的人借着浴桶在排毒吧。 “可以试试的。”渠明明很自信地说道。 “行吧,那就劳烦你了。” 周泽刚推开门走进书店,就看见老道火急火燎地跑出来,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对周泽喊道;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贫道出去拿个快递!” 说着, 也不等周泽回答, 老道直接跑出了书店。 但这奔跑的姿势有点不协调,像是两条腿中间像是夹着第三条腿一样。 “呵呵,我们店里的氛围一向比较随和。”周泽解释道。 渠明明笑而不语,老道自他身边经过时,他是闻到了一股药膳的味道的,想来是这个店员偷喝了自己熬煮的药膳,效果显著啊。 但他记得上次自己给周泽喝同款药膳时, 周泽是一脸淡定地喝完, 很是平静地离开的, 一点反应都没有。 渠明明还一度以为自己的药膳药效不够, 现在对比一下看看, 发现好像是周泽有点……病入膏肓了。 “请。” 周泽请渠明明兄妹上了二楼,渠真真是很害怕的,但她还是跟着自家哥哥,她担心自家哥哥在这里会出现不测。 推开许清朗的房门,原本在睡觉的许清朗睁开眼,一看就陌生人来了,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把我当景点还请人来观看了?” “行啊,门票钱跟你分成,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但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僵尸,真的就凤毛菱角了。” 渠真真走到浴桶旁边,观察了一下许清朗的情况,皱了皱眉,道:“这不是碰到普通的尸毒了,这是真的具有传染性的那种…………” 普通的尸毒,可不会让人身体发生这种变化啊。 “能治么?”周泽问道,他只关心结果。 “这种情况我只是在古书里看过,办法有是有,而且,你们这种方法,其实效果很差的。” 渠明明伸手从浴桶里泡了一下, 然后把手放到鼻尖闻了闻,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些奇怪, 当即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掌上的许清朗的洗澡水。 许清朗的脸都红了。 “这味道里有一股酸酸的臊味,是什么东西,这是舒筋活血治疗内外伤的上佳补品啊。” 周泽想了想,明白了,明明同学说的是猴子的尿拌泥巴。 “先说说怎么治疗他吧,需要准备些什么?” “我的办法是先快速饲养一只特殊的蛊虫,再利用这只蛊虫进入患者体内,将尸毒给吸食干净,从而从根本上解决尸毒的问题。 但问题就在于, 合适的蛊虫我这里有, 只是,欠缺培养蛊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需要您再去那个墓地走一趟了,而且会很危险。” “墓地?”许清朗一脸懵逼,怎么又扯到墓地上去了? “哪家墓地?”周泽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中尸毒的地方,找一个粽子。” “粽子?” “嗯?墓地里的僵尸,按照你们行话,不是应该叫粽子么?”渠明明好奇道。 “你才是粽子咧,你全家都是粽子!”白莺莺马上呵斥道。 “莺莺,不准胡闹。”周泽提醒道。 “嘤嘤嘤。” 瞬间乖巧。 “好,我们找那个粽…………子,然后怎么办?” “我需要他一缕头发作为引子,僵尸的头发,加入一些特定的药材,拿来培育蛊虫,这样培育出来的蛊虫本身就会对尸毒的成分有着一种天然的渴望,拿来解毒,最好不过了。” “哦,这样啊,你早说嘛。”说着周泽转过头看向莺莺:“头发。” “好嘞,老板。” 白莺莺用自己的指甲掐断了一缕头发下来,递给了渠明明。 “别客气,你用吧。”白莺莺很豪气地说道,“不够再跟我要。” 渠明明看着手里的头发, 有些哭笑不得, 道: “我要的不是你的头发,我要的是…………” 说着, 渠明明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 脸色当即煞白, 我艹!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挂 这个书店, 真是太可怕了。 渠明明忽然记起来自己妹妹之前跟自己说的, 她说: 哥,这家书店太恐怖了,他们居然养僵尸! 一开始,自己还不信的。 现在,渠明明不光是信了,而且更加惊悚地发现: 这家书店, 不是一群人居然在养僵尸, 而是, 一群僵尸养着少数一两个活人! 渠明明的胆子还是很大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敢玩蛊虫,但在此时,他承认,他有点怕了,是真的怕了。 这是一种超出了自己世界观的认知,蛊虫再神奇,在外人看来再不可思议,甚至很多影视作品里神话了它,但在渠明明看来,蛊虫,是能够站在生物学的角度上去解释和理解的,还是能够归入正常的科学思辨范畴里去,不算什么天方夜谭。 但是, 僵尸, 僵尸啊, 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还剪下了一缕头发给你的僵尸啊, 这还怎么用科学解释? “没开玩笑么…………”渠明明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老板,他不信呢。”白莺莺指着渠明明看向周泽。 “先让他相信吧,还得靠他解毒呢。”周泽说道。 “好嘞。” 白莺莺低下头, 然后对着渠明明猛地抬起头, 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同时, 白莺莺的秀发开始飘扬起来,双手张开,露出了紫色的长指甲,同时两边嘴角位置还露出了阴森的獠牙! 那一双眸子深处,酝酿着的是宛若岩浆深处的红褐色光泽。 “吼!” 渠明明身体一颤, 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白莺莺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咦,居然没吓晕过去。” 这算是一句表扬了, 普通人见到僵尸真面目,别说吓晕了,吓死都有可能,但渠明明仅仅是腿软。 而一边一直跟着哥哥“再入虎穴”的渠真真,这时候虽然也是被吓到了,但她直接张开嘴,一只只飞蛾作势要从她嘴里飞出。 “啪!” 周泽速度更快,确切地说,周泽早就发现了这个妹妹的特殊,当她张开嘴准备吐出那些有毒的飞蛾时,周泽一巴掌直接抽在了对方的下颚位置,把她嘴巴给强行闭合。 但那些飞蛾马上转换了路径,要从渠真真的鼻孔和耳朵位置出来,人身上的洞洞多的是呢, 只要真的想, 总能开发出路径。 “住手,妹妹。” 坐在地上的明明同学喊道。 渠真真马上闭上眼,那些作势要飞出的蛾子马上又回去了。 渠明明艰难地撑着浴桶站起来,指了指浴桶里面的许清朗,问道: “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问。” “他,是被你们咬的么?” “是和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周泽反问道。 “我辈医者,不求登高天子堂,但求问心无愧,绝不会做出助纣为虐的事情。” “不是我们咬的,他是活人,但出了一些意外,被其他僵尸咬的。”周泽有些不耐烦道:“我说大夫,现在能帮我这个朋友看病了么?” 渠明明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攥在自己手里的那一缕头发, “让我先静静。” ……………… “老板,他说的真的靠谱么?” 书店一楼,白莺莺一边帮周泽捏着肩一边问道。 “反正老许都那样了,破罐子破摔呗。” “嘿嘿,这话如果让许娘娘听见了,估计不用治疗他心甘情愿变成僵尸下来跟你拼命了呢。” “呵呵,哎,对了,老道说出去取快递,怎么取了这么久?” “不知道呢。” “喵。” 一声猫叫传来。 周泽目光一凝, 书店里确实养了一只宠物,但那是一只金丝猴,店里可没有养猫。 “老板,有猫叫呢。” “把阴阳冊拿来。”周泽说道。 白莺莺马上去把周泽的阴阳冊拿来,放在了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阴阳冊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式笔记本,不过,此时封面上的那只黑猫正在不断变幻着位置,很是焦急的样子,时不时地从笔记本里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那条蛇呢?”白莺莺发现了不对,她记得当初周泽把那个八姑奶收入里面了,而封面上出现了一只黑猫和一条小蛇。 但现在只剩下黑猫了,不见小蛇。 周泽把阴阳冊给翻过来,在笔记本的背面,他看见一条黑色的小蛇正在不停地在边缘进行着试探。 这种感觉像是七零后小时候常见的那种漫画册子一样,靠翻页起到的动画效果。 小蛇已经挣脱了它的牢笼,甚至摆脱了蠢猫的纠缠,但它还是出不去。 周泽伸出手指在小蛇身上戳了一下, 封面上的小蛇忽然一个激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而后, 一缕青烟慢慢地升腾而起,周泽伸手,驱散了青烟,露出了一张老女人的脸,这应该才是八姑奶的原本面容吧。 周泽对萨满那边的事情并不理解,对妖精之类的存在也一问三不知,不过倒是觉得眼前的情景挺有趣的。 一只蛇精,可能被某个地方的人一直当大仙儿供奉着,结果在自己这里,却成了笼中雀儿。 “后生,够了吧,放我出去吧。” 八姑奶的声音带着一种阴气沉沉的感觉,这不是在求人,更像是在对一个晚辈开玩笑。 周泽微微侧头,看着这个老太婆的脸,没说话。 “老家的人,已经快到了,后生,哪怕你是鬼差,也吃不了兜着走的,现在把本姑奶奶给放了,一切都好说。” 周泽还是不说话, 老实说, 无论是电视里还是小说里,好像这些反派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明是对当事人一点用都没有的威胁,他们偏偏还一定要说出来,而且还说得津津有味。 “后生,阴司掌人鬼轮回,但我等妖修早就跳出这个圈儿,你无权拿我!” “外卖到了没有?”周泽问白莺莺。 “应该快了,老板。” “哦。” 说着,周泽把阴阳冊又丢在了茶几上,随之就是那张老女人的脸也是一阵扭曲,转而消散。 先前周泽还以为这个八姑奶要突破这里出来了,现在想来,她虽然挣脱了里面的笼子,但想离开阴阳冊也是异想天开,这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喵!” 黑猫又传来了叫声。 “吱吱吱!!!” 小猴子这个时候跑了过来,跳上了茶几,红通通的小妹妹的脸蛋就对着周泽的脸。 周泽对着猴砸的屁蛋儿就是一巴掌,小猴砸很是不满地扭过头看着周泽, “跟你说多少遍了,知道你屁蛋儿红,但也别总对着别人的脸显摆。” 猴砸鼓了鼓嘴,它对周老板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爽的,当然,这也是事出有因,他们之间,上辈子的确有恩怨,那只妖猴也就是猴砸的前身就是被周泽弄死的。 “喵!” 阴阳冊里的黑猫又叫了一声。 小猴子顾不得跟周老板生气了,继续盯着阴阳冊的封面看着。 “怎么了,这只黑猫自己没用,给一条蛇给逼得没办法,你可别学它。”周泽伸手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 “吱吱吱!” 小猴子作势要伸出爪子打开笔记本,被周泽直接攥住。 “别碰它,看看可以,碰了它,你就得进去了。” 虽说当初那个神秘女人说过这个阴阳冊可以拿来收艳鬼当嗨皮的消遣之物,但周老板见识过它的神秘和强大,真的很容易让人陷入进去,而且一旦陷进去之后,能不能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在笔记本里,还真得靠运气。 万一猴子进去了,周泽自己也没信心把它再放出来。 渠真真这个时候从二楼走了下来,她看着周泽看着白莺莺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周泽跟白莺莺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给吃了一样。 说实话, 这个女孩, 在寻常人眼里,可能不比僵尸“可爱”多少,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可移动虫窝。 “你哥哥呢?”周泽问道。 “他已经开始调养蛊虫了,到晚上时就能够开始拔毒了。”渠真真回答道。 “那你是要回网咖了么?”白莺莺问渠真真。 “嗯,虽然网咖有雇员在,但总得有个家里人在那里看着才行。”渠真真小声回答道。 她这个样子,还真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 “老板…………” 白莺莺拉着周泽的肩膀,身子在周泽身上磨蹭着,撒娇。 “去吧,反正你又不用吃饭。” “好嘞,老板!” 白莺莺很开心,走上前拉住了渠真真的手,渠真真吓得一个哆嗦,之前白莺莺为了给她哥哥吃定心丸露出了本相,渠真真可也是在旁边看着呐。 “来,妹妹,我去你那里玩会儿游戏,你也会吃鸡么?狙玩得怎么样?” “我平时喜欢看书,不怎么玩游戏的。” “啊!”白莺莺很失望,故作调皮道:“那我只能把你吃掉了啊。” 渠真真一个激灵, 她的手掌里当即钻出两只很多触角的大蜈蚣, 眼珠子里也有几只蠕虫开始蠕动, 耳朵里也有虫子探出头, “它们可以让我的动态视觉捕捉听力能力以及游戏操作超出普通人的范畴, 就跟开挂了一样, 所以我平时都很少玩游戏,因为缺少挑战性, 你要玩的话, 我可以带你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周老板的动物世界 外卖到了, 先喝下两口彼岸花口服液, 周泽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周老板上辈子工作忙,吃饭也不讲究,这辈子一开始吃饭是一件苦差事,现在能享受进食的乐趣了,自然也不太讲究吃的到底是啥。 当然了, 谁叫家里的厨娘病了呢。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未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书店门口传来了歌声, 桑心带着些许的沙哑,感情里弥漫着沧桑, 别说, 唱得还挺好听的。 周老板端着饭盒走到了书店门口,看见一个卖唱的小哥拿着吉他站在马路边弹唱着,小伙子穿着T恤,又黑又脏的帆布鞋,破洞牛仔裤,唱得很是投入。 附近很快就聚拢来不少人, 在他唱歌的时候也有人往前面吉他袋子里放一些钱。 周老板就像是一个农民工一样, 坐在马路牙子上, 吃两口盒饭, 再抬起头看看唱歌的人, 随后再低下头,继续扒饭。 或许,这就是生活,有吃有喝也有闲情逸致听听歌。 莺莺在对面网咖玩游戏, 中毒的老许也有了解毒的办法, 老道愉快地拿着快递, 自己有胃口吃着饭, 很美好。 换做是以前的周泽,如果看见此时的自己,估计会很不屑地用鼻音“哼”一声,表示出对这种咸鱼生活的不屑。 但此时的自己, 却甘之如饴。 渠明明从书店门口出来,看见了蹲坐在那里的周泽,也跟着一起蹲坐下来,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周泽。 周泽点燃,吸了一口,微微皱眉,这味道好重,但抽起来却很得劲。 “烟草是我自己种的,经过特殊培育出来的,甚至连烟嘴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抽这个,有清开灵或者板蓝根的效果。” “抽烟还能强身健体?”周泽拿起点燃的烟放在面前看了一下,又抽了一口,“还有么,给我来几箱。” “呵呵,没这么多,现在药材贵了,而且这个成本本就很高,著一根烟差不多两三百吧。” “也不贵……” “英镑。” “嘶…………” 周泽有些好奇道:“你家是不是特别有钱的那种?” “其实我家不算有钱,虽然在唐代就有了门楣慢慢传承下来了,但当医生嘛,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职业,也就这些年钱容易赚了。 我那些叔叔和其他长辈们做的,包治百病的鞋垫, 能治疗癌症的火疗, 这些玩意儿,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很无稽,但市场真的很好,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当初去我一个叔叔公司看看,他的公司正在开会,一群爷爷奶奶年纪的老年人聚集在一起挥舞着旗帜,像是那种传销组织一样。” 周泽点点头。 “所以,我觉得现在挺好,喜欢玩蛊虫,就自己尽情地玩,喜欢玩游戏,就开一家网咖,偶尔负责给几个达官显贵出个诊,帮他们调理调理身体,钱也不缺,日子过得其实挺舒坦的。” 两条咸鱼, 在不经意间, 找到了知己! “对了,蛊虫我已经在培育了,再过十八个小时就能完成了,到深夜时差不多就可以开始拔毒了,你那个女员工是僵尸,您也是么?” 周泽点点头。 “今天真的是开眼了。”渠明明想开了,伸手居然主动勾住了周泽的肩膀。 周泽一向是很讨厌有陌生人对自己进行身体接触的, 有洁癖的人, 最受不了这个。 但他在渠明明手臂上闻到了一股清香,而且他的手很白,指甲修理得很是干净,这是一个懂得干净的人,真的像是插画中的古代大夫名医一样,自身就带着出尘BUFF。 哪怕你有洁癖, 但你还真的很难反感起来。 “我感觉我的生活又变得很有意思了,蛊虫这方面,我已经研究得很深入了,你给我开了一个新的课题。” “其实,我挺愧疚的,这个世界,可能你以前只能看见白的一面,它还有黑的一面,看多了,也并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的。”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一曲结束,卖唱小哥又换了一首歌开始唱。 “唱得还可以。”渠明明说道。 “挺有沧桑感的,至少听起来是这样。”周泽说道。 “沧桑?”渠明明笑了笑,“他的鞋,他的那条牛仔裤,他手里的吉他,加起来都超过十万了吧。” 周泽愣了一下, 之前他还觉得卖唱小哥是出来赚钱的呢,原来是来体验生活的。 同时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啊,在真正的富二代身边,总感觉自己的眼光被鄙视了一样。 “我也去唱一首。” 渠明明站起身,拍拍手,走到了卖唱小哥身边,旁边还挂着一个麦克风,欢迎路人合唱,他会给你伴奏,但事后给一笔小费是必不可免的。 周泽在旁边看着。 只是,当渠明明拿起麦克风的那一刹那, 周泽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很淡,但却真实存在。 周泽目光一凝,丢下了周中的盒饭,马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冲回了书店。 刚准备唱歌的渠明明见周泽竟然不听歌直接走了, 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把麦克风又放了回去,从口袋里抽出了几百元,放到了卖唱小哥的吉他背包里,走向了自己的网咖。 而冲入书店的周泽推开门后就开始目光四处逡巡, 味道, 那股味道! 是的, 就在书店里, 越来越浓郁了! 有东西进来, 真的来了! “吱吱吱!!!!!!” 猴砸的叫声自屋檐上传来,周泽抬起头,看见站在房梁上的猴子,它一只手捏着泥巴捂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举着阴阳冊,显得很是焦急。 猴砸见周泽进来了,当即从上面跳了下来,直接扑向了周泽,并且破天荒地做出了“求抱抱”的姿势。 而猴子在半空中时,一道黄色的烟雾忽然升腾而起,直接席卷向了猴子。 猴砸尖叫着在空中居然来了一个后空翻, 只能说这是猴子的天赋,羡慕不来的。 躲过了黄烟的猴子落在了吧台上面,指着一侧方向不停地对周泽“吱吱吱”叫着。 “呼呼…………呼呼…………” 在那里, 居然趴着一只黄鼠狼, 而且还在睡觉。 如果是一个人,想要偷偷摸摸地潜入书店,很难,但如果是一个体形很小的小动物,真的很难防范。 而且,对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动物。 “呼呼…………呼呼…………” 黄鼠狼还在继续打呼噜呢,但那一团黄烟却一直笼罩在它的身边,凝而不散。 黄鼠狼在东北很多地方又被称为黄大仙,眼前的这一只,应该是成了精的,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是不言而喻。 只是周泽没料到的是,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同时又觉得那位八姑奶好愚蠢,如果她再忍受一会儿,而不是提前出来装个逼得瑟一下,黑猫也不会叫,自己也不会让莺莺把阴阳冊拿出来,猴砸也不会有兴趣地拿过去当插画看。 就刚才那会儿, 老道不在家,当然,老道在家不在家也没啥区别; 莺莺在对面网咖玩游戏,老许在楼上浴桶里泡着估计汗蒸做多了也有点迷迷糊糊的了, 自己则是坐在门口听歌吃盒饭, 这只黄鼠狼偷偷进来是最容易下手的时候,如果不是阴阳冊正好在猴砸手上,可能真被它给偷走了。 “吱呀…………”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卖唱小哥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很阳光的一个年轻人。 “噗通……” 吉他包被他丢在了地上, 里面有一些刚刚卖唱所得的钱, 细看的话, 还能在里头发现一些野山参和珍贵的野味,甚至还有一张皮革,也不知道是拿什么动物扒皮制成的。 卖唱小哥对周泽微微弯腰, 行礼, “上差好,我们是来接八姑奶回家的,这是这阵子八姑奶在您这里叨扰的费用,请您笑纳。” 老实说, 这帮大仙儿,一个赛一个懂礼数, 之前的八姑奶主动不和刘楚宇起冲突, 这次的这位更是带上了上门礼。 这弄得周泽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人家都这么知趣儿了, 她也没跟自己有啥仇恨, 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人放了? 周泽发现年轻人眼睛里不时的有黄色的光泽流转,再看看那只睡在角落里的黄大仙,也就明白了。 这位也是被上身了。 他们原本是想来直接偷东西,但没偷成后,只能走礼数,换一种思路了。 “言重了。”周泽说道。 “应该的。”对方再对周泽鞠躬。 周泽笑笑,对那边的猴子招招手,“来,把东西给我,放人家回家。” 猴子拼命摇头, 凭啥! 周泽发现这猴子自从跟了老道之后真的学坏了啊, 以前的它和上辈子的它是多么的纯良, 现在也是一个不愿意吃亏只想着占便宜的主儿。 “人家都找上门了,还送了礼物。” 说着,周泽从吉他背包里取出了一根老山参。 “三百年的野山参,现在不常见了。”年轻人介绍道。 “来,这个拿去吃。” 周泽把老山参直接丢给了猴子,猴子接了山参,这才闷闷不乐的跑过来,把阴阳冊交到了周泽手上。 “她就在里面了。” 说着, 周泽把阴阳冊递给了年轻人。 “上差大人有大量,我代表老山林的诸位仙家谢过了,日后上差若是有事儿到老山林里去,提前知会一声,我们自会好好接待。” “客气客气。” 周泽弯下腰,继续检查吉他背包里的其他礼品。 年轻人眼中黄光一闪,他不在乎那些礼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稀奇货,但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身边的常物。 下一刻, 他喜不自禁地打开了阴阳冊, “八姑奶,出来吧……” 而后, 他不动了。 周泽站起身,背对着年轻人,开始倒退, 倒退到年轻身边后, 他把手往后伸,不去看那个阴阳冊,摸索了好久,终于把阴阳冊给闭上合好了。 阴阳冊在手, 封面上除了黑猫和一条小蛇以外,还多出了一只很是愤怒的黄鼠狼,显然,它知道自己被坑了。 “别怪我,是你们自己太傻,对不对?” 猴砸在旁边一边啃着珍贵的野山参一边止不住地点头。 周泽拍了拍手中的阴阳冊,想笑却憋着,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像是一个电影里的大反派角色, 但还是抑制不住地道: “还有大仙儿来么,我想凑一个动物世界。” 第二百五十三章 葫芦娃救奶奶 “来,给你了,自己别作死打开它,看看那只黄鼠狼最后是啥下场,懂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正在啃野山参的猴砸,把阴阳冊丢给了它。 这猴子机敏得很,虽说没上辈子那种作为妖猴的神通,但阴阳冊放它那儿其实也很安全,之前黄大仙儿之所以没偷到阴阳冊,也是因为阴阳冊正好在猴子手中。 而且,或许是吃死老好人的心态吧,猴子到底是什么秉性,周泽最清楚不过了,它来保管这个,不管如何,它都不会来伤害自己。 最关键的是,周泽不想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着,不停地提醒你身边谁会马上死,忒烦了。 拿下黄大仙,也只是周泽顺手为之,虽说黄大仙先偷不成再装作客气地样子跟你谈条件这个做法确实有点虚伪,但周老板当初二话不说拿起阴阳冊对着八姑奶“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其实也是一种恶心。 大家大哥不笑二哥,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上来说,他有阴阳冊,正好克制这帮喜欢没事做就玩儿“灵魂出窍”上身的大仙。 哪怕周老板现在不知道收集这个“动物世界”有什么用,但这就像是松鼠航不停地搜集松果, 以及白莺莺一开始玩吃鸡游戏时搜刮半钟头出门被一枪爆头却也依旧很开心一个道理, 搜集的快感和满足感,是人的通病,哦不,是任何智慧生命的本能。 立场不同,思维也不同吧,如果是人,周老板不会这样做,但这帮大仙在周泽眼里可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也就懒得跟他们谈什么仁义道德这种事儿了。 先收了再说,保不准日后有用呢? 老周从没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也做不来好人。 卖唱小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苏醒过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周泽也没管他,直接上了二楼。 许清朗还坐在浴桶里泡着,他泡了很久了,但身上并没有起白皮,也没出现其他的问题,周泽觉得这估计是猴子泥巴的原因。 现在很多酒店都喜欢主打一个温泉主题,但很多都是糊弄人的,比如往里面泡半钟头就开始起白皮就意味着这“温泉水”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老许旁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个碗,碗内是红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根用头发卷裹起来的长香,正在慢慢地燃烧着。 里头,有一个好像虫卵一样的白乎乎的东西在轻微地蠕动。 周泽站在茶几边,观察着这只虫卵。 “看什么看啊。”许清朗没好气地说道。 “一想到晚上这只虫子会钻进你体内,四处游走,A面B面全都给你做一次滑腻的漫游, 我就觉得好友期待感。” “…………”许清朗。 给许清朗递了一根烟,周泽在浴桶旁坐了下来。 没再聊什么,两个男人显得很沉默,一根烟还没抽完,周泽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周泽接了电话。 “陆放翁是你们单位的人么?” “陆放翁是谁?”周泽看向许清朗问道。 “老道。”许清朗提醒道。 “哦,是的。” “他在我们这里消费了,但没钱付账,请你来帮他结账。” “没钱付账?” “对,没钱付账。” “你们是什么场所?” “港闸的碧水蓝天SPA会所。” “你让他接电话,我确认一下。”周泽说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周泽摇摇头,他是没想到老道居然也会去玩霸王嫖姬。 “老板,老板………………”老道的声音传来,但随后却像是被堵住了嘴巴一样,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我要他和我说话。”周泽要求道。 帮老道付个钱,这没什么,周老板虽然穷,但对自己属下员工这点大气还是有的,但周泽必须要确定老道的安全。 “你亲自过来给钱就好了,自己地图搜地址,限你在一个小时内过来,否则,他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威胁。 “你们把支付宝号码给我,我直接打钱过去就是了。”周泽说道。 “抱歉,这个账,必须你亲自过来。” “你们是要钱么?”周泽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了,对方好像不单单是只要钱。 “嘟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对方挂断了电话。”周泽耸耸肩,“事情有点不对劲。” “那你去看看吧。” “嗯。” 周泽点点头,下了楼,在准备离开书店时给白莺莺发了条消息,让白莺莺别玩游戏了回来看店。 随后,周泽打车去了那家会所。 会所在大润发的对面,规模还挺大,档次至少看起来挺高的,下车后,周泽也没做耽搁,直接找了电梯上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陈设金碧辉煌,前台服务员们一起向周泽鞠躬; “欢迎光临碧水蓝天,希望您玩得愉快。” 周泽心里一阵想笑,他是知道老道以前的口味的,只喜欢去街边发廊或者足疗店撒播关爱,这种高档次的场所老道是不喜欢来的。 他是去找大妹子,而不是去找孙女儿的。 “先生,请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做养生?” 一名身材高挑的前台主动走到周泽面前问道。 周泽记得老道跟自己科普过, 一般去这种场子,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养生”的话,类似于行业黑话,做足疗,就是请正规技师来给你做足疗,如果你回答“养生”,那也是请很正规的技师,不过后者带着点少儿不宜的项目。 不过想做少儿不宜的项目前,都会强制要求你充钱办卡。 “我来找人的,你们这儿有人通知我来的。”周泽回答道。 女接待点点头,拿出对讲机问了一下,随后对周泽微笑鞠躬,“先生,请您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周泽跟在后面,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女接待推开了一个小包间的门,示意周泽进去。 周泽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浴缸,一个沙发,一个大电视,还有一张轻纱帷幔的圆床。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先生,这是您朋友给您订的帝王套餐,稍后技师会进来。” “我是来接我朋友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呢。”女接待转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从后面伸手直接勾住了她的脖子, “不说清楚,你就别走了。” “先生,我也是出台的,但价格比技师更贵哦。”女接待面不改色地说道。 下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下身忽然一痒,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直接从女接待身后长出来,尾巴里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芬芳,让人血脉膨胀。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忽然攀到了周泽身上,开始四处游走,每一个位置,都恰似戳中了最为敏感的G点。 这时候, 仿佛你正处于惊涛骇浪之上,强烈的感官刺激不停地刺激着你的中枢神经。 这是一种男人,哦不,是任何雄性生物都难以抵挡的诱惑。 女接待对此很有信心,她从未失手过。 但很快,她愣住了, 因为一根锋锐的指甲已经横亘在了她娇嫩的脖颈边,再往前一分,就能见血刺入。 他怎么会没反应? 他能自控得这么厉害? 女接待一脸地震惊,同时不得不收住了自己的尾巴,也挪开了自己的双手。 “狐狸精?” 周泽看着女接待,着重看着的是对方身后的那条长尾巴。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朋友了么?” “可以的,他就在隔壁。”女接待很平静地回答道。 周泽一边继续控制着女接待一边和她一起走向了隔壁包间, 在那里头, 老道正躺在床上,一脸陶醉的抱着一名技师,哪怕是周泽进来,他也似乎根本就看不见,这名技师身后,也有一条尾巴。 显然,老道是被催眠了,沉入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而且在不停地说着梦话。 “周先生,我们老山林的妖修最讲究一个规矩,也最讲‘客气’二字,否则在东北也不会有那么多户人家供奉我们。 可能周先生你不是东北人,所以没有那种情节,又或者,是您以前志怪小说看多了,对我们妖修有一定的误解。 你的朋友没有事,我们也没拿他做什么。 哪怕是到现在, 我们也是在和你讲道理。 八姑奶擅自去了您的道场,被您收了,无可厚非,没事先打招呼私闯别人道场本身就是很大的忌讳。 黄大仙企图去你的道场偷东西,也被您收了,同样无可厚非。 我们认错,我们也认罚,他们技不如人却依旧在俗世横冲直撞,吃了亏,也是应该的。 周先生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海涵和高抬贵手。 小女子在这里,感激不尽,再者,小女子在通城也安家落户有一阵子了,日后周先生若是有什么事儿,支应一声小女子就是了。” “我是不是如果不答应的话,以后还会有老鼠精刺猬精来找我麻烦?” “老山林子是一家。” “行,我可以放了他们,你跟我回书店就是了。” “呵呵呵,小女子可不敢呢,您的书店,邪性得很,小女子也怕自己有去无回,这才请了您的朋友过来再来请您过来。” “那我打电话,让人把它们送来。” “可以的呢。” “呜呜呜…………”那边还躺在床上的老道一边惬意地不停揩油,一边像是说梦话一样地说道:“嘿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做鬼,也不能做跟老板一样的鬼,那多没意思啊,想风流都风流不起来。” 女接待掩嘴轻笑, 她深有体会。 周泽深吸一口气, 刚拿出电话的他看向女接待,问道:“我现在能拒绝么?” “嗯?” “我忽然觉得,你们把这老货给杀了,也挺好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嘤霸天下! 周泽最后还是打了电话,老道的命毕竟在人家手上,之前说要收集一个动物世界,也只是手痒玩玩而已,并没有什么直接目的。 一条咸鱼可以无聊时偶尔翻翻身,但你让它有什么长远规划,那真的太难为它了。 而且,在这件事上,周泽看见了东北老山林子的难缠,你抓了一个,后续一个一个地出山过来找你,真的是让你烦不胜烦。 在包间里坐着,女接待送上了一杯龙井茶,而后很是大方地站在周泽身后,帮周泽按起了肩膀。 老道已经清醒了过来,光着身子双手抱头一脸哀怨地蹲在旁边,像是警察扫黄时被抓到的嫖客。 周老板不停地抽着烟,没说话,但这种没说话的氛围却让老道最是煎熬。 其实也对,周老板心里确实是有点不舒坦,自己抓来俩大仙,还没焐热,这就又得送出去。 “心里不舒服么?” 女接待把自己的脸凑到周泽耳边,轻声问道。 这个狐狸精的确是媚骨天成,连周泽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很有吸引力。 “这家会所是你开的?”周泽问道。 “呵呵,是的,开了快三年了,生意一直不错。” “开这个是为了赚钱?” 周泽忽然觉得哪怕是大仙儿,好像日子过得也艰难啊,是不是因为现在迷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大仙们的供奉也少了? “赚钱?”女接待捂着嘴“呵呵呵”笑了好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周先生,你这玩笑实在是太好笑了, 像你我这种人,会缺钱么?” “…………”周泽。 周老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以前, 是莺莺有陪葬品古董, 老许有二十几套房, 老道直播收入也很可观, 对面开网咖的明明也是一个富二代,一根烟都上千块, 现在自己遇到个狐狸精,也有钱? “姐姐在一百多年前,还开过青楼呢,那时候青楼可是合法的哟。” “不为了赚钱,是为了做什么?” “那你开书店,是为了做什么?” 周泽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女接待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指了指四周,道: “靡靡之音入耳,莺莺燕燕徘徊, 男欢女爱交织,声色犬马不休, 情啊,欲啊, 丑恶的,肮脏的,下流的, 卑贱的,阿谀的,变态的, 人们对“性”这个字讳莫如深, 却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它,绕不开它,也舍不得它。 在这里看着,听着,感悟着, 于红尘中修出三界外, 周先生, 这就是姐姐我的修炼之道。” 周泽闻言,点点头。 “建国后不准成精啦, 妖修的路越来越难,大家的香火供奉也越来越少,那些个老东西反正依旧所在老山林子里当缩头乌龟,姐姐我是看不上它们的。 但没办法,毕竟两百年前大家都是萌萌哒的小动物; 打断骨头连着筋哪,它们这次相继栽倒在你的手上,老林子里托人带了话,我就不能不管,也是愁的哟。” “老山林子里还有多少妖精?”周泽有点好奇地问道。 “不多啦,不多啦,也就我们这一批老的还有点气候,剩下的,能开智的都很少了。 呵呵,周先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帮老东西,你抓了就是抓了,也没必要愧疚讲什么道理,该抽皮拔筋就抽皮拔筋,该炼魂就炼魂, 实在不行,造个傀儡让它们给你当个门神,也无可厚非,我之前虽说是跟你在讲道理,但实际上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可以讲。 你强,你有招,吃死了它们,它们也就只能受着。 那八姑奶和黄阿哥,早些年刚成精的时候,谁没祸害过林子甚至下山祸害过人命啊,各个手脚都不是干净纯良的主儿; 后来道行高了,时代不同了,这才学会矜持了一些,但本性上,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你要是不会那些法门啊,姐姐我可以教你,但你得保证,别把那些招子用在姐姐身上,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不开眼的妖物来找你麻烦或者你瞅见了,能收就收了吧,物尽其用不是?”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两眼这个狐狸精,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女接待双手勾住周泽的脖子,半个身子几乎都坐在了周泽的腿上,亲昵道:“姐姐稀罕你,可以么? 能在姐姐的功力面前,依旧可以保持镇定的,真的不多哟,所以姐姐看好你。 有这种定力,哪怕现在你只是鬼差,说不定过个几年十年的,捕头巡检甚至日后有朝一日拿起判笔当个判官也是可能的。 这会儿,姐姐先卖你人情,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就是了。 再说了,黄阿三和八姑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能把它们俩都收了,本就说明了你的能力。 姐姐我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当初姐姐在河南开青楼时,就投资过袁慰亭,差点就成了啊。” 周泽微微皱眉,袁慰亭是谁? 这时候,一直蹲在一边没敢说话的老道开口道: “老板,就是袁世凯。” 周泽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科普完的老道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自己骂自己: 就你话多, 就你能耐, 你特么就是忍不住要装逼是吧! “可惜啊,他福薄,撑不起那件黄袍,没多久就呜呼哀哉了,姐姐我当初可是差点有母仪天下的机会。” 说到这里,女接待居然自顾自地先笑起来,然后又哭了起来,像是说到了自己伤心事儿一样。 “我们老板呢,我来找我们老板!” “轰!轰!轰!”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轰响声。 女接待从周泽身上下来,站起身,走到了外面,周泽也一起出去,老道马上把自己的道袍穿起来,跟着一块儿出去。 白莺莺肩膀上坐着一只小猴子,站在大堂中间,在她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保安。 “老板,莺莺来了!” 女接待和周泽也正好走了出来,女接待目光先看向了猴子手里的阴阳冊,抿了抿嘴唇,心中暗暗一惊: 怪不得八姑奶和黄阿三都中招了,原来是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女接待看周泽的目光就更不一样了,阴阳冊,可是判官手持之物,别以为阴间地狱就没有裙带关系。 这时候,女接待是明显地把周泽看作是阴二代, 上来当鬼差无非是镀镀金的。 “那个东西…………”女接待指着猴子手里的阴阳冊。 她话还没说完, 莺莺就大喝道:“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本姑奶奶有的是钱!” 说着,莺莺把自己带着的箱子取出来了,从里面一沓钱一沓钱地往外砸, 豪气冲天! 颇有一种《赌神》电影里里在钱钞飘舞之下发哥搂着妹子跳舞的风采。 “我家老板不就是在你这儿上了几个女人么,这是你们的荣幸! 能被我家老板临幸,是你们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 白莺莺一边喊着一边继续丢着钱。 “以为我们家老板没钱了?这点钱给不出来了? 我莺莺有啊,来啊,你们不是要钱么,还想逼着我家老板拿宝贝抵债? 我告诉你们,没门! 钱,给你们! 老板,你玩尽兴了没有,没尽兴的话我们再继续叫,让他们把会所里所有女人都喊出来, 你挨个过眼,放心吧,有莺莺在,肯定让你嫖个尽兴!”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有点肝疼。 女接待也是傻眼了, 老道在旁边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打定主意等这件事之后自己一定要偷偷去问问白莺莺上辈子有没有姐妹,葬在哪里,自己也要去挖坟挖一头跟莺莺一样的僵尸出来。 又当女仆又当打手的,你去嫖娼她还带着钱帮你付账! MMP, 怎么我就遇不到? 其实,是因为周泽电话里给白莺莺说了地址之后,回去又问了一下老许,以为老板跟老道一样也是嫖娼没钱付账被扣下来了。 “莺莺。” 周泽对着白莺莺招了招手。 “哎,老板。” 白莺莺马上小鸟依人地跑来,她手里还提着那个大包。 “这兜里都是钱?”周泽问道。 “啊,不光是钱啊,莺莺听说这里可能不够干净,所以给老板你带了最好的蓝精灵,也不知道老板你喜欢哪种口味的, 这里有带颗粒的, 还有巧克力味的, 还有超薄的, 对了,还有润滑液消毒水,另外还带了大瓶装的妇炎洁,洗洗更健康来着。” “…………”周泽。 “小妹妹,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女接待在此时开口问道。 “误会?”白莺莺愣了一下,马上面露惊恐之色,同时双手抓着女接待的手臂摇晃道:“千万不能是误会啊!” 她可是为自家老板的下半身事业操碎了心,真的很期望老板可以证明自己,可以正常上路开车。 “莺莺。” “哎,老板,我这儿还带来神油以及万艾可…………” “闭嘴。” “唔……”白莺莺马上不说话了。 周泽有些头疼,伸手从猴子手里拿过了阴阳冊,递给了女接待:“它们就在里头,你把它们放出来吧。” 女接待吓得不停地往后退,同时挥手道:“您是在开玩笑么,这可是…………这可是…………” 女接待甚至连“阴阳冊”三个字都不敢说。 阴司的判官威严,哪怕是阳间妖修都得退避三舍。 周泽耸了耸肩, 道: “那么问题来了,我没这东西的说明书,目前为止, 我只会往里头放东西, 还不知道怎么把东西取出来。” “…………”女接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朗朗乾坤!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周泽现在是愿意放人,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启它,随随便便打开阴阳冊的直接影响就是自己也被收了进去,有过一次刺激体验的周泽可不愿意再来个第二次。 女接待在旁边抚额,她是真的头疼,而且,以她看人的水平,也能感觉出来,周泽并不是故意在玩小手段。 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办法。 “这样吧,周先生,您答应我,日后如果您有办法了,就把它们放出来,您先走吧。” 女接待这是打算放人了,事实上老道早就重新获得自由了,在为人处事方面,狐狸精绝对是其中翘楚。 她是“绑架”了老道,但这种香艳的绑架,正常男人都很难生气,而且从头到尾,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做到了滴水不漏。 “那如果还有大仙儿过来找我,我是不是得继续收进去?” 周老板对自己的《动物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舍。 “我会和老山林那边打招呼,他们会安分下来的。” 说着, 狐狸精走到阴阳冊面前,她不敢去碰这个东西,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封面上的小蛇和黄鼠狼图案, 似乎是在酝酿情绪,打算安慰它们一番, 但酝酿着酝酿着, 她却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弯腰,捂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胸前波浪翻滚,身下短裙里的黑丝深处也对着周泽这边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两百年的修炼,到头来你们又变得这么萌了。” 封面上的小蛇与黄鼠狼开始生气了,不停地变幻出各种表情,但这种卡通图案的表现方式,让他们无论进行何种的愤怒,到头来都显得很是可爱呆萌。 “你们就安心在里头再住一段时间,纯当是换个地方闭关一下,反正你们以前也经常闭关,不打紧的。 周先生答应过我了,不会为难你们,等日后周先生有能力后,再把你们给放出来。” 女接待说完后擦了擦眼泪,她是真的眼泪都乐出来了。 周泽转身告辞,女接待递给周泽一张名片,上面还特意留了唇印,老道紧跟周泽步伐,如果是普通的会所老道不介意留下来开开荤,但他现在清楚这里头可是狐狸窝,他有十个肾都不够人家玩儿的啊。 白莺莺把地上的钱都捡起来,提着自己的大包裹“哼哧哼哧”的跟着老板进了电梯,电梯关门前还对着狐狸精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等周泽一行人走后,女接待收起了笑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名身材姣好的女服务员递上来一杯红酒。 “妈妈,刚刚那个小女孩脾气可真大啊,姐妹们没开智之前,也没她那么放肆会跳吧?” “啪!” 女接待直接把手中红酒泼在了对方脸上,瞥了她一眼,道: “你好意思叫人家小姑娘?人家年纪和你妈妈我差不多大了,你算哪根葱?” “是,女儿错了,女儿错了。” 女服务员马上跪了下来认错。 “呵呵,她手下留情了,要不然真的打杀过来,你以为你们真的拦得住?” “是。” “我说过,我带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更好的修行的,你们如果自己堕落进去,这就是你们的宿命,跳不出来,也就跳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很大,真得很大, 男人, 呵呵, 别眼里只盯着那几个男人,忒没出息。” “谢妈妈教诲。” 周围一杆服务员,无论男女,一起向女接待弯腰。 “行了,我也累了,给我放水吧,我泡个澡。” 女接待伸了个懒腰, 同时,她又很不屑地挥了挥手指, “林子里的那帮老菜帮子,居然跟我说是一个小小的鬼差,人家有阴阳冊在手,是小鬼差么! 差点害得老娘我掉进坑里去。” 女接待这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她一贯行事风格让人很难抓住痛脚和把柄,如果她之前对老道玩点儿花样, 比如滴蜡啊鞭子啊或者断断手筋吸食阳气什么的, 自己现在能否继续安稳地站在这里,还真难说。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叫周泽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显得很有底气,这种底气,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有底牌,可以无视自己的底牌。 “妈妈,水已经放好了。” “好。” 女接待走到自己的单独预留包间里,里面的陈设古色古香,比其他包间要高档得太多太多,而且也宽敞许多。 中间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池子,两侧还有玫瑰花瓣,珠帘一层又一层,像是古代大家闺秀的闺房。 脱去衣服, 走入浴池, 不需要人伺候, 她自己慢慢地没入其中。 洁白柔顺的尾巴飘浮出来,她细心地拾掇着,女人爱脸,狐狸爱尾。 雾气蒙蒙之间, 紧张了一天的她,心情也终于得到了放松。 此时, 附近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箫声, 宛转悠扬,宛若一只手,在撩拨着你心中的小鹿。 若是许清朗此时在这里的话,应该能瞬间分辨出来这箫声就是那晚自己所听见的,而在箫声之后,原本已经被周泽杀死的行尸忽然再度挺起,咬了他一口。 女接待一开始只是以为大堂的乐曲声换了一个,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狐狸的第六感是毋庸置疑的。 刹那间, 水波四起, 女接待裹着一件衣服走上了台阶。 箫声像是在跟她捉迷藏一样,时远时近,让人无法捉摸。 “哪位朋友到了我这地盘上坐客了? 大方地出来吧, 也好让奴家尽尽地主之谊。” 箫声停了,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包间门旁边,身影有些佝偻,看不清楚真容,但他手里的玉箫,在昏暗的环境里,却显得很是刺目。 “桀桀…………招待我…………就你这个浪蹄子,也配?” 女接待面色一寒, 她生气了, 虽然操持着这种生意,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层次,早就和这一行没多大关系了,眼前此人,是真的目中无人! “山精野修,不在老林子里好好待着,就喜欢出来乱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说着, 玉箫忽然飞起, 直接砸向了女接待。 女接待双手撑开,将玉箫又挡了回去,但在下一刻,女接待面色一凝,她的双手上居然瞬间变得青黑一片。 “尸毒!” “有点眼力。” 黑影的身形再度没入了黑暗之中, 箫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这次, 带上了一种肃杀之音,宛若十面埋伏! 而且音域也在此时开始扩大,直接笼罩住了整个会所。 一时间, 一些正在接受服务的男顾客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原本还风情万种技术高超的女技师都长出了毛茸茸尾巴。 有些喝醉了酒或者是没意识过来的还调侃说你们这儿服务真好,居然还带“尾塞”服务。 但当他们再看见技师的脸也变成一张狐狸脸之后,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更倒霉的是那些正在耕耘着的顾客, 身下的娇人瞬间变成了一只狐狸, 而且那狐狸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显化了真身, 还在那里“叽叽叽叽”配合着叫着, 对于她身上的男顾客来说,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鸡不鸡动? 一时间, 会所上下,闹翻了天,人们的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而那些显现出真身的狐狸在度过一开始的迷茫之后,随后眼耳口鼻位置开始渗透出鲜血,前台的男女服务员一个个跪倒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哀嚎着,女技师们也是一样。 一些匆忙跑出来的男顾客甚至在过道里看见了好几具狐狸的尸体,整个会所里更是骚气冲天,像是进了狐狸窝一样。 “竖子,居然敢害我徒子徒孙!” 包间里, 女接待不顾自己双手已经发黑,主动扑向了黑影。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一声厉喝自黑影之中传出, 随后, 黑影主动扑向了女接待。 二者在半空中相遇, 女接待的爪子直接刺穿了对方的胸膛, 但是在下一刻, 她却发现自己刺穿的,竟然只是一张人皮,人皮是一个老者的人皮,但之前看起来,却惟妙惟肖,宛若真人! 且在刹那间, 人皮忽然紧缩,像是硫酸一样,直接渗透进了女接待的手臂之中。 “啊啊啊啊!!!!!!!” 女接待发出了一声惨叫, 整个人摔入了水池之中。 玉箫从天而降,直接砸了下来! “砰!” 估计地板都被砸裂了,水池里的水也开始向下一层渗透下去。 又一道黑影走出, 他走到了几乎快见底的水池边, 看见自己的玉箫就钉在那里, 只不过下面压着的不是一只完整的狐狸, 而是一条又长又白的狐狸尾巴。 “啧啧啧……狐狸断尾……还真的让你……跑掉了。” 黑影把玉箫拔出来, 伸手轻轻抚摸着箫身, 感叹道: “才离开通城十年吧………这里怎么就变得这般……乌烟瘴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对得起我么!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了。 老道很自觉,进店后就拿起扫帚和拖把准备出门。 “老道,你要去做啥?”莺莺有些好奇地问道。 “给争创卫生城市做贡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说着,老道都不敢看周泽,马上开溜出去了。 这就像是一场游戏一样,别看老道平时在周泽面前畏畏缩缩的,但实际上老道也早就摸清楚了周泽的脾气,这款游戏他已经刷爆了机。 周老板性格懒散,刀子嘴豆腐心,自己这次出去嗨皮闯了祸,惹了老板生气,但问题不大,今晚少在老板面前露面等明天就没多大事儿了。 总是在404边缘疯狂试探地老道,也早就积累了很多的经验。 换别人跟老道这样不停作死,早就被周老板打包成快递送地狱了,老道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周泽对老道倒是没多生气,狐狸精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老道哪怕不是出去嗨皮去的,是出去当志愿者去的,也一样是被抓回来的命。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出在自己那晚手痒没事做拿阴阳冊把八姑奶收了,到现在,想放也放不出来。 上楼看了一下许清朗,老许正盯着茶几上的虫子看,对于这个即将进入自己身体的粗壮之物,老许还是很慎重的。 周泽也向碗里瞥了一眼,虫卵已经孵化了,出现了一只通体发红的甲壳虫,个头还不小,有小婴儿拳头那么大。 “明明估计过会儿就进来给你解毒了。”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点点头。 “他让我准备一些灌肠的东西备用。” “什么?”老许悚然一惊,下面估计也是一紧。 “这玩意儿得从后门进去啊,难不成让你直接吞进去?先把下面洗干净,它也舒服,你也舒服。 想想看,到时候给你解毒时我们都在场呢,你趴在那儿或者坐在那儿万一憋不住直接………… 咳咳,多尴尬是不是?” 灌肠这种事情对于周泽来说并不陌生,它可以治疗溃疡性结肠炎、尿毒症、麻痹性肠梗阻及支气管哮喘等,也能缓解便秘症状,当然了,大部分人总是会把它给想歪了,成了一种特定仪式的代名词。 老许嘴巴张开, 周泽刚说的话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从他表情上周泽都能看出可能老许现在都有“我宁愿做僵尸”也不想被治疗的想法了。 “这口黑锅太大,我可背不上。”渠明明已经走到门口了,也听到了周泽的玩笑话,当即走进来辟谣。 许清朗当即伸手抓住周泽的手臂,本想骂他,但似乎条件反射,直接对着周泽露出了獠牙。 “吼!” 因为尸毒的原因,许清朗这已经快成本能了,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本能,他是想骂人的。 “呵呵。” 周老板面不改色, 笑话, 每天抱着两百年僵尸睡觉的周老板会被你一个嫩雏儿僵尸吓到? 伸手摸了摸许清朗的一颗獠牙,周泽还低下头仔细往里面看了看,道: “这牙口不够锋利啊,改明儿让莺莺给你买个磨刀石,自己好好磨磨。” 许清朗真的很想一口把眼前这个家伙给吞掉。 “行了,我准备解毒了。”渠明明像是在爱抚自家小猫咪一样把那只红色的虫子拿起来,小心翼翼地送到许清朗面前, “乖,张嘴,让它进去。” 许清朗默默地张开嘴,把虫子吞了进去。 “你看,你还是得谢谢我,原本让你直接把这虫子吞下去你会觉得很恶心很痛苦很难以接受。 有了我的后门说之后, 你是不是觉得直接用嘴吞下去是一件多么美妙和幸福的事情?” “…………”许清朗。 如果不是虫子还在自己肚子里移动,许清朗真的要爬出浴桶和周泽大战三百回合。 “别冲动,好好解毒,你就是僵尸在我面前也根本不够看,莺莺当初多牛逼,一出场就跟女王驾临一样,你不想被我用指甲戳戳戳之后也变成温顺的小猫咪吧?” 许清朗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等待着虫子在自己体内游走吸du。 “这大概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先走吧,下去喝一杯?”渠明明邀请道。 “好。” 周泽跟渠明明下了楼,白莺莺见周泽要去网咖那里,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周泽。 “一起去吧。”周泽说道。 看来渠明明的人形生物外挂确实让莺莺尝到了甜头,游戏体验满满。 不过,在走之前,周泽对着那边的死侍打了一个响指。 死侍站起身,走到了周泽面前。 “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或者东西想要去楼上,拦住他。” 死侍默默地点点头,走到楼梯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猴子呢?”周泽问道。 “陪老道扫马路去了。”白莺莺回答道。 周泽不再说什么,跟着渠明明一起去了网咖,还是那间办公室。 渠明明取出的是白酒,说是自家酿的药酒。 周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道: “味道还不错。” 渠明明有些颓然地挠挠头。 “怎么了?”周泽问道。 “忘记弄下酒菜了。” “没事,我不饿。” “嗯。” 渠明明看着面前的酒杯一阵发呆,药膳对周泽没起到什么作用,这酒,可是以多味珍贵壮阳药材加上虎鞭精心酿制封存而成。 但看着面前的周泽两杯下肚,依旧毫无反应,渠明明陷入了一种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就像是登山者喜欢挑战自己未曾征服的高山一个道理, 身为医生, 面对一个你难以理解或者说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时, 那种再难也要把题目解出来的惯性不停地催促着他,同时也是在折磨着他。 渠明明转念一想, 为医者,给人给兽治病这是常识,但千百年来,自己应该是少有的可以给鬼治病的医生,这是多么大的一份荣耀和伟大尝试啊。 想着想着, 一股豪气顿生, 渠明明下意识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一饮而尽, 热流顺着嗓子眼儿下去, 以极为狂霸的姿态汇入下身不可说的位置。 渠明明这才意识到, 自己居然喝了特意给周泽准备的酒。 刹那间, 渠明明的脸直接红了,他马上起身,冲出了办公室,他要去楼上给自己配药,抵消掉这种亢奋的状态。 看着渠明明落荒而逃, 周泽笑了笑, 端起酒杯, 又喝了一口,酒香醇厚,回味无穷, “还是年轻啊,居然酒量这么差,一杯就不行了。” ……………… 书店里,此时很是平静,死侍一个人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呼…………” 好像起风了。 死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茫然,也有些懵懂, 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随后, 他迈开了步子, 走上了楼梯, 对于爸爸交代的事情, 他肯定会无条件地完成,虽然在这几个月里,爸爸只给他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打扫卫生。 浴桶里,许清朗脸色时而痛苦,时而舒爽,那种虫子在你体内不停游走的感觉,真的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 与此同时,许清朗脸上的青色也在慢慢地褪去,獠牙也在慢慢地缩减,显然,尸毒正在不断地被抽取出去。 到最后, 许清朗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连续干呕了好多次,一只体形膨胀了几倍的虫子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原本通体发红的它现在是乌黑一片,落地后也没死,摇摇晃晃地找了一个墙角位置钻了过去。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没力气打扫卫生了,靠在浴桶旁边,不停地深呼吸着。 重新变回人的感觉, 真好。 窗台边,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从缝隙中钻了进来,飘飘然地飞舞而起,像是一幅画一样,挂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这是一张人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人皮做的,但惟妙惟肖。 这是一个妙龄女子,女子唇红齿白,目光勾魂。 原本迷迷糊糊打算睡一觉的许清朗见到这一幕后身体猛地一颤,双手直接死死地抓住浴桶边缘,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一切! “师傅…………” “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女子发出的是男子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傅,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师傅?”许清朗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是啊,我回来了,但你怎么和我走时,没一点长进?”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师傅……你走后,我就开始了新的人生,我现在做饭手艺很好,我可以做饭给你吃,师傅,等我休息一下,我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糊涂!” 一声厉喝传来。 许清朗当即噤声。 “当初我看你资质好,才传你道术,本以为留了一个好苗子在这里,心里还有个念想。 结果, 结果你告诉我什么, 我回来了, 我期待的好苗子变成了一个厨子?” “师傅…………” “不要喊我师傅。” “师傅,徒儿让你失望了,这是徒儿自己选的路,徒儿觉得这才是适合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付出么?” “师傅……我对不…………” “你对得起我当初为了让你开窍学得这画皮引魂的术法故意让你父母出意外死亡来刺激你的苦心么! 为了让你走上正道,为了让你没有牵累,我让你父母双亡,让你好成为孤儿一心修炼,日后发扬正道,除魔卫道! 这番良苦用心, 你对得起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锁龙一局通两界 渠明明的呼吸越来越快,他能感知到那种变化也在越来越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趋势了。 该死的, 为什么他喝了后那么云淡风轻! 渠明明原本还以为自己药效还不够,现在自己则是有一些后怕。 作为医生,尤其是中医,下药最讲究一个中正祥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下猛药,但这剂药的药效明显已经到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点。 如果周泽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现在肯定会出问题了。 来不及煎药了,渠明明选了几味药材之后直接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同时他掀开自己“工作室”的帘子,里面有好多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蛊虫。 取出一个瓶子,里头有一只软趴趴的像是毛毛虫一样的虫子,渠明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手指直接压在了虫子身上。 虫子身体被侵犯,当即产生应急反应,马上咬住了渠明明的手指。 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但渠明明却觉得分外舒服, 体内的那股子燥火终于被压制下去了。 “可恶…………然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谁!” 渠明明的汗毛忽然炸起,这里是他的网咖三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禁地,放在武侠小说里相当于是闭关的地方。 外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来到这里? 真当所有蛊虫都待在罐子里当乖宝宝么? “可恶的是你居然炼蛊这种下贱的手段, 然而, 你身上所用的却是最纯粹的古中医法门。”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墙壁内慢慢地走出,看不清楚真容,但他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前辈,是何方神圣?” 医生不算江湖中人,但医生职业的特殊性,使得他们也不得不跟三教九流的人物去打交道。 再者,有了之前在书店里被一屋子僵尸震慑的经历,渠明明现在的心思素质明显提高了不少,至少再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还能够稳得下来。 “上古时期,医蛊不分家,医者更兼职巫师占卜的职业。 自黄帝之后,医者自持身份,摒弃杂糅,专攻治病救人之医道,蛊虫这种玩意儿,早就被当作糟粕给丢得干干净净。 你这小辈倒好, 竟然将它重新捡了起来。 蛊虫再好,终究是异类,老夫在这里劝你两句,早日回头,你的资质,是有机会成为国之大医,休要被旁门左道迷了方向。 老夫十年前收的弟子,也是一个极好的传法苗子,谁知道十年后,居然成了一个好厨子。 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辈正道人士,自当着眼于正道未来,洁身自好。” 黑影侃侃而谈,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很多。 渠明明一时有些懵逼,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愚不可及,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法无相,术有专,他用蛊虫一样可以治病,方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而已,需要你在这里瞎比比? 但渠明明还是双手抱拳,很是恭敬道: “晚辈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老夫离开通城十年,却发现这通城如今已然变得如此污秽不堪,邪魔横行,妖物现世。 如今, 老夫也没空多管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另外, 今夜老夫也肃清妖氛,还这通城一个朗朗乾坤,你今晚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否则,就修怪老夫不客气了。” 渠明明悚然一惊, 本能的, 当黑影说要肃清妖氛时,他就想到了自家对面的书屋,那里可是有好几头僵尸。 但在这个时候, 渠明明只能低下头选择应下了, 明哲保身是一个人的本能,渠明明和书店那帮人才认识几天,自然也不会有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的想法。 只希望, 他们能安全度过这场危难吧。 “算你识趣。” 黑影重新没入了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渠明明在地上坐了下来, 表情, 有些落寞。 …………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阿姨扫马路!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一休藏!” 老道一边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边扫着马路,按理说,这应该是明早清洁工们的活,老道也算是帮他们减轻负担了。 当然了, 若是清洁工们看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在帮他们扫马路,可能先不会感动得稀里哗啦,而是想着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借着扫马路来碰瓷。 小猴子就坐在老道的肩膀上,老道给它买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放着很多零食干果之类的东西。 对于猴砸,老道是真心喜欢得紧,他无儿无女,是真的把猴子当亲孙子养的。 在书店里,猴子是天然排斥周老板的,但是跟老道,也是极为亲昵。 在知恩图报方面, 禽兽有时候确实比人更靠得住。 此时,小猴子正剥着花生,自己吃一个,再给老道嘴里塞一个。 一人一猴, 其乐融融, 扫着马路, 哪怕是在这大晚上的,倒也温馨自乐。 扫着扫着, 起风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刮来了一大片的垃圾。 “妈的!” 老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刚刚的一番功夫大半都白费了。 也是,他一人一个扫帚,不说对这个城市了,哪怕是对这条街道,都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正在吃花生的猴子忽然小爪子一抖,手中的花生落在了地上。 “连你小子都给我添乱是不是?” 老道没好气地说道。 猴砸两只肉爪都抓住了老道的耳朵,把老道的脸向左侧转,老道看向了那边。 在昏黄的路灯下, 有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那一阵风,就是以他为圆心,就像是大角色人物出场时总要撒撒花瓣来点风一样。 “妈的,这是什么鬼?” 老道侍奉过两个鬼老板,常在河边走哪能……哦不,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总之,老道也绝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对一些气息的感受也比以前敏锐得多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 眼前这个正在步步逼近的声音,不同寻常。 下意识地, 手伸入裤裆, 一张夹杂着几根黑色弯曲毛发的明黄色符纸被他取了出来。 “呵呵。” 佝偻身影轻轻一笑, “祖上也曾阔绰过,但后辈不争气,居然与邪魔妖物为伍,真的是有辱先人,有辱先人!” “我日你先人版版!” 老道对着那边大骂了一句。 “哼,看你先祖的面儿上,你可以离开,日后好自为之,多走正道,虽说你年事已高,于修道一途已无可能,但至少远离邪魔,洁身自好,否则日后你下地狱之后,又有何颜面见你先人?” “老子下地狱有VIP通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担心!” 老道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 但在下一刻, 几片落叶忽然飞了过来,于老道身前的地面上划出了数道火花,坚硬的马路地面竟然出现了好几道凹槽裂缝。 “嘶…………” 拿符纸的手, 微微颤抖。 你妈臭嗨啊, 拿落叶当飞刀耍啊,你是赌神一派的吧,拿扑克牌当子弹用。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 老道向前踏出一步, 他本就长得不错,有那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否则直播时也不可能人气那么旺。 此时此刻, 老道衣袖飘飘, 羽冠高耸, 颇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老道肩膀上的猴砸也“咚咚咚”敲着老道的帽子,像是在敲战鼓一样,给老道助威。 佝偻身影的目光里显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轻声道: “倒还是有一点胆气…………” 但在下一刻, 老道忽然做沉思状: “我忽然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贫道还是得洁身自好,多谢指教,贫道这就打算去云游四方了,有缘再见!” 说完,老道就转身开溜。 他有自知之明,打架,他真的不是很擅长,普通人打架他倒是不怵,但这个层面上的老怪物,应该交给老板他们去应对,自己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有用之身伺候好老板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谁知道, 佝偻身影忽然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老道逃跑的路上,挡住了老道。 “做啥!” 老道吓得猛然收腿。 “你走,可以, 它,得留下。 妖物现世,人人得而诛之, 此乃我正道中人的职责!” 老道不走了, 猴子吓得双手死死地抓着老道的肩膀衣服,它很担心老道把自己撇下。 这让它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上辈子回忆。 “要贫道的猴砸?”老道大吼道:“那贫道就要你的卵砸!” 不跑了! 要跑一起跑! 让自己丢下猴子一起跑, 老道做不出这种事儿! 一直自称“天不生我陆放翁,万古怂道如长夜”的老道, 今儿个终于硬气了一把。 “呵呵,那你也一起死吧,执迷不悟者,与邪魔同罪。” 猴砸从自己小书包里掏出了阴阳冊, 对着佝偻身影开始“吱吱吱”地喊起来, 没错, 周老板的阴阳冊仍然在猴子这里, 这就是周老板的行事作风,这么重要的法器,真的就丢给猴子去保管了。 这种任性的行事作风, 也就只有咸鱼周才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哈………………” 佝偻身影见猴砸拿着阴阳冊对着自己,忽然大笑起来, 指着猴子道: “用前朝的册子来收本朝的人,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痛得无法呼吸 “哇哦,这个人有AWM,我拿了啊,你98K反正也是百分百爆头。” 对着电脑屏幕的白莺莺喜不自禁地说着,随后飞速舔包,生怕渠真真反悔一样。 事实上渠真真陪白莺莺玩游戏本就有种陪太子读书的意思, 一头僵尸忽然出现在你面前, 在你被它吃和陪它打游戏之间到底选择哪一个, 脑子正常一点的人应该都会选吧。 游戏对于渠真真来说真的是没多大的意思,听觉、操控、动态视觉捕捉,她已经能做到超出普通人的极限层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只是,当她将屏幕里另一个独狼一枪爆头杀死之后, 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屏幕黑了。 电脑出问题了? 她马上看向自己右边, 却发现自己右边空无一人,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 在这个点应该热闹无比的网吧,此时却空无一人,而且所有的电脑屏幕都是黑的。 渠真真站起身,她先跑去办公室,发现办公室没人,又跑去楼上,发现哥哥也不在楼上。 她开始喊, 她开始叫, 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那种惶恐, 那种无助, 那种被隔离的压抑感,像是一条条毒蛇一样,不停地啃食着她的内心。 ………… “人的眼睛,是这个世间最纯粹的东西,它能看透一切虚妄; 人的手,人的听觉,人的嗅觉,也是一样,它们是在你还是稚童时你接触认识世界的方式。 所以, 以蛊虫的方式去代替自己的眼,代替自己的耳,代替自己的手,抛开真正的珍珠,用那些低贱恶心的虫子来代替自己去感知这个世界, 本就是一种令人可笑的舍本逐末。” 黑影出现在了渠真真的身边,网吧里依旧热闹,人声鼎沸,很多在大喊大叫着,显然是游戏正酣的时候。 渠真真的胸口位置被贴了一张符, 这是一张很简单的符纸, 它很朴实,一点都不华丽,也没有任何的能量波动,甚至在层次上还比不过老道的家传符纸。 它很难镇住人神或者鬼,但却能镇住虫子, 一叶障目, 说得, 就是这个意思。 而此时的渠真真却只能沉浸在符纸所带来的幻境之中,因为她体内的虫子被骗了,所以她也被骗了。 破局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暂时停止用虫子对外界进行感知,自己亲自睁开眼看一看,也就破了。 但她没有, 在她越是危急的时候, 她越是信任自己体内的虫子们所能给她带来的力量。 黑影摇摇头,“倒是不错的炉鼎,呵呵。” 黑影转而又看向了白莺莺,白莺莺微微皱眉,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只是,当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渠真真时, 箫声, 忽然响起! 箫声很近,就像是贴在她的耳膜上吹奏一样,那些音律像是化作了一把把尖刀,直接刺入白莺莺的内心深处。 “老板!” 白莺莺只觉得在这箫声的折磨下,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很多东西都看得不再真切,就连她身边的渠真真,她都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这个人在不断地扭曲着,当然,她视线里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着。 拉扯、 延伸、 弯曲、 自己周围的世界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哈哈镜, 恶心、 眩晕、 撕裂一般的痛苦,像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疯狂地将自己淹没,哪怕是想要把头探出去再吸一口空气都没办法做到。 这是绝望, 如同一面巨大的罩子, 从一开始就将你彻底掩埋! 白莺莺走着走着跪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却一点用都没有,那箫声还是会继续在她心里响起,一次次一遍遍地对她开展着折磨。 “老板…………” 白莺莺记得老板是在办公室里的,她要去看老板那里怎么样了,她害怕老板那里也有危险。 踉踉跄跄地重新爬起来,白莺莺又跌跌撞撞地向办公室走去。 黑影就站在白莺莺身边, 箫声依旧, 只不过当白莺莺快接近办公室时,黑影发出了一声“惊疑”, 在自己箫声折磨之下,这头僵尸居然还能坚定住自己的信念,这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办公室的门上面,贴着三张符纸,一张是红色的,一张是紫色的,另一张则是黑色的,当它们被一起贴在门上时,门里和门外就等于被隔绝了开来。 门里的人感知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似乎一切照旧。 “他是鬼差,阴司的秩序执行者,他能活,因为他有用。 你这头僵尸邪祟, 留着有何用?” 玉箫飞了过来,直接扫中了白莺莺的胸口。 之前在玉箫面前,女接待这头狐狸精都只能无比狼狈的靠断尾求存,更何况此时一心还都扑在老板安危身上的白莺莺了。 “砰!” 白莺莺整个人被扫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吼!” 白莺莺发出了一声怒吼。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吃了你!我要撕了你!” 白莺莺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她的脸上满是怒容。 “就你,也配?” “砰!” 玉箫再度出现,在白莺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的前提下,再度抽中了白莺莺。 “哗啦啦…………” 网咖一侧的窗户被直接撞碎,白莺莺整个人摔了下去,落在了昏暗的马路上。 网咖里那些玩游戏的人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声响一样,也就一个人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是不是外面打雷了?” “老板!老板!小心偷袭!小心箫声。” 白莺莺从马路上爬起来,身上的尸气开始疯狂迸发,乃至于这附近的路灯都在瞬间崩碎了。 她这是要告诉周泽,有人偷袭,有人对书屋下手了。 “呵呵。” 黑影再度袭来,玉箫如同鬼魅,再度横亘在了白莺莺的面前。 “这体魄,倒是不错,滋养了很久了吧,不乖乖地躲在深山老林里继续修炼蛰伏,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闹市之中,真当我正道无人否?” “吼!” 这一次, 白莺莺双手抓住了玉箫,没让玉箫像之前那样击中自己。 但黑影却瞬间贴近了白莺莺,且迅速向上,两张符纸直接贴在了白莺莺的双手背面。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引雷!” 白莺莺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两张符纸,下意识地想要拍开,但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双手竟然没办法从玉箫上面放开,像是被死死地黏在了上面一样。 “嗖!嗖!” 两道雷光炸起, 荡漾起了层层烟尘。 待得烟尘消散之后, 白莺莺跪伏在了地上,双臂无力地低垂在两侧,原本细腻白皙的手,已然焦黑一片。 黑影再度袭来, 他原以为白莺莺会束手待毙, 但在下一刻, 白莺莺猛地站了起来,而后开始疯狂地向着网咖所在的楼房位置冲了过去,她撞向的是这栋楼的支撑柱。 她能感应到, 老板就在网咖里,就在那间办公室里,但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法子,老板没办法感应到她的呼叫和提醒。 不能让老板被她偷袭得手, 我要提醒老板! “狂妄!” 黑影的位置瞬间改变,出现在了白莺莺行进的路上,玉箫向前,两道和之前一样的符纸向前一推。 而白莺莺双臂自然垂落之后,跑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她的气息已经很杂乱了,那玉箫上面附着着极为浓烈的刚正之气,正是白莺莺体内煞气的克星。 然而, 哪怕如此, 白莺莺依旧以很不协调地姿态向着那根柱子、向着那道拦着自己的黑影冲了过去。 她要把柱子撞塌, 这样上面的老板肯定会有所警觉的, 这个箫声有问题, 自己绝对不能让老板也着了它的道! “不知…………死活!” 玉箫再度打在了白莺莺的身上,两道雷符也一起引动,一时间,白莺莺身上有无数条雷蛇正在乱舞,身上不停出现着裂纹,也有属于她的僵尸血滴落下来。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嗯?” 黑影身形一顿, 自尘土之中,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孩张开嘴,露出那两根可怖的獠牙以一种歇斯底里地姿态咬住了玉箫,而后那身体所携带的巨大惯性照旧冲了过来。 黑影直接被撞碎, 化作了漫天飞舞的人皮碎片。 但被白莺莺咬住的玉箫却忽然发出一阵青光,一道道青色的火焰开始在白莺莺身上燃烧起来。 在不远处, 新的一道黑影再度凝聚, 无非是一张人皮而已, 他, 可是有很多。 黑影没再动, 只是看着那个燃烧着的女孩继续跌跌撞撞地向那根柱子冲去, 在黑影看来, 这头僵尸,是疯了。 终于, 白莺莺冲到了柱子那里, 但她已经没力气了, 身上的煞气开始快速地流失, 她的身上除了伤口以外,其他地方的皮肤也在快速地龟裂和褶皱起来, 但在最后, 她还是来到了柱子面前, 已经没有力量再支撑着她撞塌这根柱子了, 但她依旧倔强地将自己的额头,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咚”的一小声, 毫无保留地撞在了柱子上。 柱子没塌,也没裂,房屋也没摇,这种只相当于普通人一巴掌的力气,对这个柱子对整栋楼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随后, 她身体贴着柱子, 颓然地倒了下来。 ……………… 办公室里, 端着酒杯的周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放下酒杯后左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位置, 他的心明明已经被自己吃了, 但在现在, 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疼得, 甚至没法呼吸…… 第二百五十九章 清理门户的师傅 农村的柏油马路上,少年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正在回家。 少年上衣是蓝底衬衫,下身是牛仔裤,小平头,没有过多的累赘装饰,在这个杀马特很是流行的时代里,他显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但少年却很好看,很是精致,有点类似之后几年火爆国内的那些韩国男团,只不过那些韩国男星在面对镜头时还得涂脂抹粉,把自己的阴柔之气给凸显出来,而少年则完全不需要这么做,这就是他的本态。 身边,又骑来了几辆自行车,带头的是一个长毛头,留着很夸张的刘海。 “小许啊,你的背影真的好好看呐,比咱们班花都好看,哈哈哈哈!” “是啊,妈的,本来我在后面骑车骑得好好的,结果看见你的背影,直接给我下面骑硬了,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骑车了。” “对对对,让小许给你负责,让他帮你败火。” “都说女人关了灯都一个样,小许不关灯看着也觉得跟女人没什么区别。” 被称作小许的少年继续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对周围人的话语不闻不问。 他已经习惯了, 从幼儿园,到现在, 他已经习惯了,也学会去无视,以让这些苍蝇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但就在此时,旁边一个人故意把车头别过来,强行拦住了小许的车。 “做什么?”小许皱眉问道。 “干什么?你撞了我,还问我做什么?” 说着,那个男生直接下了车,伸手抓住了小许的肩膀, “妈的,身上还带着香味呢,肯定喷了香火了,你说好好的一个男人,偏偏把自己化妆成女人,有意思么? 既然你想当女人,那我就让你体会体会当女人的感觉!” 挑衅, 其实只是为了寻一个由头,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他们对作恶没有很直观的概念,不,确切地说,他们是对做一件事所可能承受的代价并没有清晰的认识。 也因此, 他们才会更加肆无忌惮。 而且,在他们看来,甚至是在大众看来,欺负一个女生,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但欺负一个男的,倒是无所谓。 “放开我,滚!” “哟,还挺横的啊!” 几个男生开始厮打起来,当然,是几个打一个,小许很快被压在了地上,这些男生的手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游走,他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好在, 在这个年纪,真正发展成断袖口味的并不多,这些男生也只是过过手瘾,当一个乐子耍耍,然后就各自骑上自行车回去了。 小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起自己的自行车,他很平静,被欺负一下也不会闹得要死要活的,这就是生活,普通人的生活。 “长得像女人不是你的错。”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少年愣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是一个老农,穿着解放鞋,身上的大衣上还有着几个清晰的补丁。 少年没理会老头,上车,准备回家。 “你就不想有能力保护你自己?”老头继续问道。 “你要教我降龙十八掌么?”少年回过头反问了一句,“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没功夫理你。” 时年,正逢周星驰电影《功夫》大火的时候,里面的一些段子和梗也广为人知。 老头站在原地, 看着少年骑着车慢慢拉远的背影, 沉吟道: “哦,爹妈死了就有功夫理我了吧。” 翌日, 正在上课的少年被村里的堂叔喊出来,告诉他爹妈在鱼塘里溺死的消息。 少年爹妈算是脑袋活络的一代人,尤其是在农村这个地方,有魄力贷款买地搞大规模地水产养殖,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儿。 据说是父母在整理鱼塘时,母亲先落水,父亲下去拉母亲时也落水,水性很好的二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 留下了少年一个人。 浑浑噩噩地在所谓亲朋和村里人的帮助下开始办丧事,少年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着做着他这个“孝子”身份所应该做的事情。 磕头, 砸罐子, 回礼, 披麻戴孝。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父母的贷款也在这两年还得七七八八了,但尴尬的事,水产养殖刚进入收回成本准备赚钱盈利的时候,父母就出事儿了。 未来的路,到底怎么走,少年不清楚。 他也不会料到, 托国家的福, 之后的房地产热能让他因为征地获得天降横财一般的收获,自己父母大半辈子的努力,其实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笔无比丰厚的遗产。 二十几套房,哪怕不是在北上广这种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但也足以称得上是一笔巨大的资产了。 当然,未来的事儿谁又能预知呢? 至少在守灵的那个夜晚, 少年还是迷茫着的,对于自己的人生,对于自己的未来,对于自己以后的一切一切,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 那个老头出现了, 他还是穿着解放鞋, 仍然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 他走到供桌前,上了三炷香, 然后回过头, 看着少年, 问道: “我有办法让你爸妈回到你身边,你愿意么?” 这一次, 少年点了头, 哪怕这个老头是一个大骗子,大忽悠,甚至是一个人贩子, 少年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溺水的人,是不顾一切的,哪怕身边的那个人特意下来救他,溺水者也会毫不犹豫地死死抓住他,就算是最后连累着救自己的人一起淹死, 也绝不撒手。 ……………… “那晚,我看见了你,我原本想让你被那头行尸给咬死,结果你命大,居然没死成。” 黑影还是在继续说着话。 许清朗的眼里布满血丝,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许清朗一向以平静的姿态示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饭后给自己脸上贴上黄瓜片儿保养自己的皮肤,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会刻意地保持住自己的风情万种。 但在这个时候, 他几乎疯了, 仇恨已经将其彻底淹没! 自己, 居然喊着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作师傅! 而且这些年来,一直感激着他,想念着他,每逢佳节,甚至还会为他祈福! 许清朗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双手掐印, 念诵口诀; 一时间, 风生水起。 但就在这时,箫声忽然一顿,一股气浪当即席卷而来,浴桶中的许清朗只觉得自己身边的水瞬间化作了极为浓稠的液体,开始倒灌进他的眼耳口鼻。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浴桶里, 而是深陷可怕的沼泽之中。 “拿我教给你的东西,对付我? 且不说你根本没学透,就算把我当初教给你的东西学透了,在我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许清朗在浴桶里拼命地挣扎着,表情十分痛苦,刚刚解开尸毒的他,在此时本就虚弱,何况又遭遇这种情况。 “为了匡扶正道,为师当初在你身上也倾注了一番心血; 但你不但没有坚持正道修炼之路,而且现在还与邪魔歪道共处一室; 若是当初没有教你,为师还能去教别人,你浪费了资源,对不起正道! 你愧对为师, 为师今日, 就清理师门!” 黑影的声音带着点迟缓, 他像是在给自己编织着理由, 一边想一边说, 一边做着事情一边找着借口, 在他面前的许清朗不是僵尸,或许,那个夜晚他让被周泽杀死的行尸再度醒来,咬了许清朗,目的就是让他变成僵尸,给自己日后杀他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而现在许清朗解毒成功,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所以, 黑影得寻找新的借口,支持自己杀许清朗。 因为他真的很想杀他,杀了这个让他觉得失望的徒弟。 鲜血,开始自许清朗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渐渐染红了浴桶里的颜色,很是凄惨。 “哐当!” 也就在此时,卧室门被推开了,死侍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在黑影身上来回逡巡着, 他记得周泽走之前吩咐过, 不该出现的东西,不能出现。 他走向了黑影, 伸手抓住了黑影, 他抓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而后, 撕碎! 但在下一刻, 一道新的黑影出现在了死侍的身后, 他的手像是纸片却无比锋锐, 直接洞穿了死侍的胸膛且将其举了起来, 死侍双脚离地, 却没直接死透。 “别急, 下一个, 就是你。” “嗡!” 死侍的身体忽然倒退,竟然顺着黑影的手臂下滑,无视自己被不断放大的伤口,再度来到了黑影面前。 张开嘴, 咬了下去! 一张人皮,像是一块薄薄的煎饼,被他一口吞下, 咀嚼, 吞咽。 对于垃圾, 这是死侍一贯的处理方式。 但在下一刻, 两只手从死侍的肚子里穿了出来, 里面刚刚被吞噬的东西, 正企图重新爬出来, 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吼!” 死侍发出了一声咆哮,双手死死地下压,想要把那个东西送回自己肚子里去, 然而, 里头的那个东西的力道却开始越来越大, 而且, 在这种拉锯之中, 死侍身上的裂口也在越来越大, 像是一驾马车, 即将散架…… 第两百六十章 动物世界 老道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英雄,而且,在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会忘记自己是一个道士, 毕竟,他是有时候连“无量天尊”都会念成“阿弥陀佛”的主儿。 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自己的活法,他懂得也明白。 没事儿当个笑点,调剂调剂生活, 没有笑点自己强行制造笑点,也是一种自觉。 他清楚自己没什么用,除了家传符纸以外,他一无是处。 哪怕是书店里现在那只负责当清洁工的死侍,在老道眼里也跟少林寺藏经阁李的扫地僧差不多,拉出来也是能暴揍他的主儿。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该溜的时候你可以溜,遇到事儿时,别人也不期待你能顶得住,你也就不用去顶,留存有用之身,不用去当英雄,美滋滋,活得长。 这是老道的生存之道, 世人笑他谤他讽他蔑他, 但这七十年的岁数,对人生对生活对工作,他早就看得通透了,那些笑话他的人,其实都没他能看得明白,也没他活得实在。 小猴子在身后,依旧挎着那个小书包,眼眶里满是泪水。 老道一只手撑着电线杆子,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着,在他的身上,已然伤痕累累。 膝盖、肩膀、小腿等等位置,一些伤口甚至可以看见里头的白骨。 哪怕是上次被曹顶上身,老道都没受这么严重的伤。 普通人,小角色,受个重伤,真的是一件很难以承受的事情,别看周老板以前开无双经常一昏迷就半个月,身上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但周老板的体质不同,醒来后修养一阵子照样能够活蹦乱跳。 老道可没这个待遇, 但他还是继续坚挺着,站在小猴子的前面。 也不知道是因为黑影故意想要慢慢地蹂躏他的原因,还是因为老道把符纸贴在自己额头上让对方有一些忌惮, 总之, 黑影没干脆利索地结果掉他, 转而陷入了这种一次又一次每次拉点伤的拉锯之中。 而老道, 在这里面只能算是被动承受的一方。 黑影再次袭来, 老道胸口被重重地砸了一拳,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而后砸在了地上,嘴角开始不停地溢出鲜血,差点就昏了过去。 “妈的……要么直接……弄死贫道……你这样……一点点……来……有意思? 不停地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 你当贫道是B啊!” 哪怕被暴打成这幅凄惨模样了,但老道嘴里依旧不饶人,平时他在周泽面前挺从心的,甚至犯了错会自己带着扫帚拖把出来为“争创卫生城市”做贡献, 但这一次,老道可一点都不从心,甚至显得有些一根筋了。 就像是当初在蓉城一个叫孙晓强的家伙劝他别再资助山里的那帮白眼狼学生了, 但老道依旧我行我素一样, 看似没有原则的人无非是没有遇到自己所想要坚持的事情罢了。 “那好……我这个B来告诉你……你那活儿……比我家老板都……都差远了……” 小猴子蹲在老道旁边,急得不停抓耳挠腮,甚至还从花圃那里挖出来一捧泥,打算对着上面嘘嘘。 只是在这个时候,小猴子却尿不出来,越尿不出来越急,越急就越尿不出来。 它开始不停地蹦跳着,想找办法却找不到,若是换做上辈子的它,一身凶相,倒是可以一战,但这辈子的它还是太小,在这个时候也显得太过无助了一些。 黑影开始慢慢地走来,像是在一直注视着老道会不会站起来一样,他的这种行为确实显得有些反常,正如老道所猜测,他好像真的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是忌惮自己的符纸? 但他不是自诩正道人士么? 我的符纸, 对他管用? 老道也有些迷茫, 但迷茫归迷茫,他还是要站起来, 既然把小猴子当自己的亲孙子,总不可能在他后面死去,只是老道费尽全力,依然站不起来。 黑影来临, 似乎他也是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举起了手, 手很窄, 是的, 很窄, 窄得像是一张纸,但却极为锋锐,像是能轻易撕碎一切阻挡物。 小猴子捧着阴阳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还用自己的脚去使劲地踩。 周老板把这个东西交给小猴子保管, 小猴子当然知道这肯定是个宝贝, 但这个宝贝却没办法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被困在沙漠里时,身边有好几箱稀世珍宝,却没一滴水。 但踩着踩着, 阴阳冊里忽然传出了一声猫叫, 紧接着, 三道颜色不同的光束从里头飞射出来,落在了四周。 黑色的是一只黑猫, 青色的是一只蟒蛇, 黄色的是一只黄鼠狼, 周老板的《动物世界》,在此时终于闪亮登场。 耳畔似乎传来了赵忠祥老师的声音: “在这一片森林当中,夏天来了,黄鼠狼开始出来觅食,蛇群也结束了自己的冬眠,猎户家养的毛则是懒懒散散地打不起精神。 在这里,你可以看见很多的动物,他们栖息在这里,生活在这里,一起营造出属于大自然的和谐与美好。 在这里,你甚至可以看见——艹腻马………………” 黑影停顿了一下。 “吱吱吱!!!!” 小猴子对着三道身影拼命地喊着,也不知道在喊什么,但动物之间,哦不,妖物之间应该也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和语言,所以小猴子的“吱吱吱”,它们应该是能听懂的。 当下, 黑猫对着黑影作匍匐状,准备发动攻击。 毕竟阴阳冊早被周泽认主了,虽然周泽这个主人还不会玩儿,但黑猫作为器灵清楚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但是八姑奶和黄阿三却显示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二者甚至还主动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表示和我无关。 “呵呵,这个时候居然想求本姑奶奶出手救你们? 本姑奶奶凭什么救你们? 你们全都死, 书店里的人全都死光了才好!” “呼呼呼…………呼呼呼…………” 黄阿三继续睡着觉,虽然它在移动,但呼噜依旧,也表明了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猴子显得很是生气,继续“吱吱吱”地叫着,以它跟随老道厮混的经历来看,论起扯皮和讲道理,肯定在妖物中鹤立鸡群了。 但八姑奶跟黄阿三却依旧不为所动。 八姑奶甚至又冷笑了两声,对着黑影道: “道友,你做你的事,本姑奶奶保证不插手。” 这是摆明了隔岸观火,甚至还要加油助威的意思。 黑影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那两只企图脱离战圈的妖物,喉咙里发出了怪异的笑声,道: “妖物,都得死!” 下一刻, 箫声响起, 黑猫痛苦地匍匐在了地上,原本高高翘起的尾巴也萎靡了下去。 黄阿三和八姑奶也是一样,十分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你不讲道理…………”八姑奶气急怒骂道。 同时, 八姑奶心里也很委屈, 这次出山,本是解决小辈的事儿的, 结果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先是被那个书店老板莫名其妙地仿照《西游记》里金角银角大王的剧情把自己给收了,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了,又碰到了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道人士。 “妖物,都得死!” “噗!” 黑猫的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这是伤口,意味着它的灵魂体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但黑猫在下一刻猛地扑上去,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光电,直接洞穿了黑影。 但箫声没有停止, 黑影在另一个方向重新出现。 “上吧!没得选了,他锁定了我们的气机,根本不打算让我们逃!” 一直“大梦“中的黄阿三低沉地说了一声,而后扑向了黑影,八姑奶也没再犹豫,主动冲杀了上去。 没得选的时候, 就真的没得选了, 不拼命也得拼了! 三个妖物魂体对着黑影进行着绞杀,场面一度显得很是混乱。 但黑影每次被撕碎击穿之后,总是能很快地重新出现, 一道人皮,就是一个他, 人皮很多,意味着他分身很多。 他的本体肯定就在附近,但一直没现身, 而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是操控着好几个人皮,对几方的人同时出手进行灭杀, 这是一种魄力, 也是一种淡然的自信。 这个法门当初他教给了许清朗, 但老许只满足于修炼到将自己父母亡魂寄托在人皮之中陪伴自己, 后来更是成了一个厨子。 箫声猛地加重了, 黑影的质量似乎比之前也更好了, 黑猫被扫飞出去,魂体几乎透明, 黄阿三和八姑奶也是魂体近乎崩碎。 如果可以逃,它们早就逃了,但对方没有让它们走的意思,这种感觉,让它们很是憋屈。 “那个鬼差呢?他死哪里去了!” 八姑奶忽然喊道。 很可笑, 在这个时候, 八姑奶居然喊的是周泽,那个她恨不得生吃活剥的那个家伙。 “嗡!” 黑影再度袭来, 三道气势微弱的妖物身影不得不咬牙再度迎了上去。 而边上, 老道嘴里不停咳着鲜血, 小猴子在旁边用自己的肉爪帮老道擦拭着, 同时另一只爪子拿着手机,不停地给周泽打着电话,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的声音却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第两百六十一章 嘤嘤嘤! “今天的肉不新鲜呢。” 女人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抱怨道。 “是我最近太累了吧,工作上的事情太多,明天再去菜市场给你选最新鲜的肉。” “恩呢,我要吃新鲜的肉。” 女人又把自己的头缩回了被子里。 等过了一会儿, 女人掀开了被子,她很热。 “肉也不筋道呢。”女人又抱怨道,“今晚的肉软塌塌的,一点口感都没有,吃起来没有劲。” “明天就好了。” 男人下了床,走出了卧室。 在走廊口,他点了一根烟。 事后烟, 是很多男人的习惯,这就像是酒足饭饱之后点一根烟一样,剧烈满足之后,总需要一根烟来抚平自己的情绪。 王轲从不在卧室里抽烟,也不会把任何吃的带入卧室里去,他的生活和他的工作一样,都被他规整得井井有条。 回过头, 他看见女儿房间里还亮着灯。 “咚咚咚……” “蕊蕊,还没睡么?” 屋子里没有回应。 应该是睡着了吧,但忘记关灯了。 王轲在外面帮女儿房间里的灯给关了,转身走向了二楼的卫生间,准备洗个澡。 他不知道的是, 她的女儿此时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正躺在床上熟睡着, 而是穿着吊带睡衣站在阳台位置。 晚风吹拂,带着些许凉意。 睡衣裙摆连带着窗帘一起轻轻飞舞。 小萝莉的目光凝视着远方,在那个方向,是周泽书店所在的位置。 她感应到了, 毕竟, 真的不远。 只是, 在小萝莉的面前林子里,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他,也在凝视着她。 这是一种警告, 这也是一种威胁。 小萝莉清楚,他有这种底气,这个人,她听说过,是听通城上一任鬼差说的,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也很自我的人。 他是那个年代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产物, 是风气使然造就出的一个极端, 他是一个……怪胎。 哪怕是上一任鬼差,也没办法说出这个人真正的身份,所知信息也很有限,但他所做的事情,小萝莉也略知一二。 他时不时地毫无消息,时不时地又会忽然出现,做出一些事情。 鬼差圈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流传出关于他的消息,他在哪里出现,哪里的鬼差都会瑟瑟发抖,这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但他也恪守着自己的规矩,他杀妖,除魔,一直做着古代天师的事情,也不会去干扰鬼差的办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小萝莉知道,他是通城人,但她没想到,在离开通城十年后,他居然又回来了。 这道黑影, 是特意安排来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的么? 小萝莉微微一笑, 她清楚地知道,他是不会去杀周泽的,因为周泽是鬼差,但她同时也清楚,周泽身边的那群人,哦不,不能称之为人的那帮存在,应该会成为他要清理的目标。 他警告自己,不要乱动, 但小萝莉根本就没打算乱动。 他不杀周泽,就意味着小萝莉自己也不会有危险,自然懒得乱动。 抬起头, 想看看星空, 但今晚天气并不好,看不见星星。 不过, 小萝莉还是想知道, 当那条咸鱼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忽然被一个执拗的卫道士一个一个地肃清掉时, 他会作何反应? 一念至此, 小萝莉看向下方那道黑影的目光中, 不免带上了些许同情。 他的道理,他的法则,他的信念,他的标准,是建立在他那匪夷所思的道法水平的基础上的。 因为他所遇到的妖物和鬼怪比他弱, 所以他可以替天行道,可以高呼自己的大道理,可以不停地宣扬属于他的理想和信条。 就像是李逵杀一个小孩时,也喊着“替天行道”一样。 梁山好汉在山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他们不事生产,酒肉,又是从何处来的? 然而, 他们仍然自称好汉, 打着的, 是“替天行道”的旗帜。 但那只是拳头大的原因, 一旦遇到拳头比自己还大的, 他的道理, 还能讲得通么? 不过,有一点点奇怪呢, 为什么那个家伙, 还是那么的平静, 那道气息,也没有显现出来呢。 那条咸鱼, 他在做什么? 是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意识到? 或者, 是喝醉了? ………… “我没醉…………” 周泽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和酒瓶,胸口位置的绞痛让他有些难以自拔,刹那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脏疾病。 妈的, 自从附身进徐乐的这具身体之后,周泽还没去医院做过全身检查,现在想想忽然有些后怕,万一徐乐这家伙有什么遗传性疾病,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渠明明离开很久了,还没回来,周泽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单纯地喝酒也觉得有些无聊,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嗜酒的人。 强忍着胸口位置的绞痛,周泽站起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 是热闹的网咖, 白莺莺和渠真真坐在一起,正在很开心地玩着游戏。 看到白莺莺的背影,周泽下意识地笑了笑,似乎胸口位置的绞痛也没那么难受了。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丈夫看见自己的妻子在做家务,父母看着自己的小孩在玩玩具,老农看着自己地里沉甸甸的庄稼在随风摇曳一样。 是一种发自内心很纯粹的喜悦, 看见她快乐, 你的心情也不会不自觉地好起来。 没有喊白莺莺倒茶或者一起走,她既然玩得这么开心,就让她多玩一会儿吧。 周泽一只手撑着墙壁,走出了网咖,过了街道,在推书屋门的时候,周泽看见在街道的远处,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家伙正在一边哼着歌一边扫着马路。 一只可爱的小猴子还停留在老道的肩膀上,像是在剥着花生之类的东西。 一人一猴,在这个晚上,倒是其乐融融。 周泽摇摇头,既然他喜欢,就由他去吧。 推开门,走入了书店。 死侍静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模一样,如果书店里没有脏,他能坐在那里一整天动都不动。 周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了下去,胸口的绞痛还在继续,但已然有些麻木了。 任何的痛楚,任何的不适,当你开始渐渐习惯它之后,它的存在感也会慢慢地降低下去。 走上楼,推开了二楼卧室的门。 “解毒成功了么?” 周泽对靠在浴桶里的许清朗问道。 许清朗背对着他靠在浴桶边缘,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周泽看见在墙壁角落位置,有一只通体发黑的虫子。 那虫子体内,全都是尸毒,应该是解毒成功了,老许也累了,睡得正香。 没过多的打扰,周泽轻轻地关上卧室的门,他又走回了一楼,选了一本杂志,坐到自己最习惯也是最熟悉的位置,靠在沙发上,横躺了起来。 熟悉的姿势, 熟悉的氛围, 熟悉的书屋轻音乐背景, 但不知怎么的, 周泽心里总觉得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 往常, 他能这样躺一整天,动都不想动。 他享受这种静谧,享受这种美好,享受这种懒散, 但今儿个,似乎有点不对劲。 莺莺在网咖玩游戏, 老道跟猴子在压马路, 老许在楼上睡觉, 没什么不对劲啊? ……………… “这具身体被滋养得这么好,也真是难得,到底是谁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去滋养一头僵尸? 呵呵,所以,将你的皮剥下来的话,应该能非常好用。” 白莺莺被玉箫吊了起来,她的双臂颓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整个人低沉着头,看起来很是可怜。 “你们这些邪魔歪道,身上也都还有一点点价值,这也算是你们为这个世界赎罪的方法吧。 我代表正道, 从你们身上取走东西,也算是在为你们积德,若是有来生,别投错胎了。” 黑影伸出手,依旧是那种很锋锐很窄的手掌,像是一把锯子。 但他很快就迟疑了, “在取皮之前,还是先把你的内丹取出来吧,这个,应该更有用。” 说着, 他的手放在了白莺莺的脖颈位置, 慢慢地刺了进去, 白莺莺原本坚固强悍的肉身,在此时,显得是如此的脆弱,就像是用筷子剖开嫩豆腐一样简单。 应该是伤势太重的原因吧, 这具体魄, 本就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如同风中残烛, 又像是残破的落叶,只能被风欺凌。 黑影的手开始慢慢地往下拉, 伤口从脖子位置, 也在慢慢地被继续切开, 像是一条鱼, 被剖腹, 好进行深层次的清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莺莺抬起头, 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书屋里, 周泽忽然疼得全身开始疯狂痉挛起来, 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撞碎了身边的一个茶几。 “疼…………好疼…………心好疼…………” 周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劲, 肯定有地方不对劲, 他看向了死侍, 在心里喊死侍过来, 但死侍却依旧坐在那里。 周泽马上冲出了书店,喊着在马路尽头扫马路的老道, 但老道却继续唱着自己的歌,继续扫着马路,连老板的喊话都能当作耳旁风! 周泽马上又冲入对面网咖,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上了二楼,冲到了正在玩游戏的白莺莺面前。 “莺莺!莺莺!” 周泽伸手抓住了白莺莺的肩膀。 “老板……怎么啦……需要莺莺给你倒茶么?” 白莺莺扭过头, 看向周泽, 周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眼前的白莺莺, 浑身是血, 身上到处都是血淋淋可怖的伤口, 而且在她脖颈位置的伤口, 还在不断地往下拉, 不断地延长着, 这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而白莺莺似乎浑然没有察觉, 见老板在看着自己发呆, 她居然俏皮地笑了一下, “嘤嘤嘤……” “这是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 指甲刺入了自己的皮肤,鲜血都开始滴淌出来,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 办公室门口贴着的那三张不同颜色的符纸, 在此时开始颤抖起来, 忽然间, 第一张符纸从门上落了下来, 随后是第二张, 紧接着, 是第三张, 而坐在办公室里抱着头极为痛苦的男子, 慢慢地, 抬起了头! 莫慌,还有一章 龙的作息是紊乱的,所以基本都是自己两次睡觉之间写两章。 今天原本打算在白天爆发的,自己也希望把这一段的剧情一口气写出来,没打算故意断章吊大家胃口。 不过这两天龙嫂发烧了,龙这两天也没休息好。 本打算下午连着写的,但写完第一章后趴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差点以为第二天了,几乎吓尿,还好没睡多久。 “今天”已经写了三章了,对于龙这个万年“二更”神兽来说,已经是很巨大的突破了, 大概在凌晨两点多,第四章差不多可以写好,也就是说今天要更新四章,差不多一万三四千字,抵得上2k字一章的作者爆发“八更”了。 发现大家都要撕月票撕打赏, 别啊, 看在龙这么努力一年难得一次爆发的份儿上, 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两百六十二章 解封,苏醒! 若是仔细看, 可以看见周泽脑袋上有十个血印子,有的地方还在有鲜血滴落出来,顺着周泽的耳朵,下巴,慢慢地滴落下来。 平时什么事儿都高高挂起就差捂着耳朵过日子的周老板,好像还真的很少这么慌张和急切过。 上辈子, 勤勤恳恳珍惜一切时间和机会,努力地往上爬。 这辈子, 甘心做一条咸鱼; 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认为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去担心和珍惜的东西了。 这种日子,也挺好。 人们鄙夷流浪汉,因为他们穷,但人们又羡慕那种可以自费豪华出游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的人。 周老板就属于后者。 但眼下, 他很迫切, 他很慌张, 仿佛是自己生命中很宝贵的一块东西, 正在逐渐远离自己。 正如那首歌所唱的那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大部分人,哦,是大部分男人的通病。 周泽忘不了偷偷走下楼的白莺莺用舌头在自己水杯里搅拌的调皮画面, 也忘不了自己喝水时觉得有点甜的味道; 更忘不了自己枕在她大腿上伴随着她细心按摩入睡时的感觉, 甚至连白莺莺为自己在下一个寒衣节设计的各种款式的竹床,都在周泽一次使用电脑时无意中给发现了。 前天, 白莺莺拿着她的钱,去会所给自己“嫖娼”买单,虽说让周泽有些肝疼,但也觉得很是欣慰和感动。 这个, 可爱的, 傻姑娘。 “砰!”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周泽看见了地上洒落着的三张符纸。 抬起头,环视四周,渠真真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而原本应该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玩游戏的白莺莺,完全不知去向。 周泽冲到渠真真面前,伸手撕下了渠真真胸口位置的那张符纸。 “啊啊啊啊啊啊!!!!!!” 渠真真开始疯狂地尖叫, 她像是一个被关禁闭惩罚弄疯了的女人,开始靠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她这个状态,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网咖里不少人站起身看着这边的情况,大多数人还以为周泽对人家吧台妹子做了什么事情,有两个穿着汗衫的还站起来走向这边打算英雄救美。 “喂,兄弟,牛什么啊,欺负女人。” 周泽转身打算离开。 “喂,这就走了啊,这么怂啊,想走,没门,把事儿说…………” 周泽猛地一个转身,直接直接刺入对方的手臂,对方整个人马上摔翻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旁边另外俩打算英雄救美看到这一幕瞬间集体懵逼,没人敢向前一步。 周泽冲出了网咖,来到了街上。 他能隐约地感觉到,莺莺似乎就在附近,但这里,应该有着很高级的障眼法。 指甲迅速长了出来, 随即猛地将其刺入地面, 一缕缕黑雾开始自指尖弥漫开去,没入了地表,随即,在周泽斜前方向的位置,黑雾像是受到了阻挡,没办法进入。 就在那里! 这个时候,周泽没时间去想老道跟猴子,也没功夫想二楼的许清朗和死侍,他脑子里,只有白莺莺。 不是偏心, 而是本能。 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牵挂自己内心真正依恋的东西。 周泽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指甲举起来,挥舞了下来! 前面没有东西, 至少现在来说, 什么都看不见, 但周泽清楚,是有一道结界挡着这里,周老板也早非昔日吴下阿蒙了,这些事情也经历了不少。 指甲像是划破了一层不存在的隔膜, 眼前的事物一阵扭曲, 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连串的路灯早就已经破碎, 地上, 到处都是鲜血和烧焦的痕迹, 一把玉箫将白莺莺挂着, 她在凄厉地哭泣, 尤其那恐怖的伤口, 触目惊心。 黑影站在白莺莺身边,回过头,看向忽然出现的周泽。 他有些惊讶, 因为他清楚那三张符的威力, 除非这栋楼塌陷,否则被封绝在房间里的人绝无可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 他不杀鬼差, 所以才特意将周泽隔绝开, 但周泽还是来了。 他有些不舒服, 看周泽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给脸不要脸的不识趣儿的东西。 他是不想杀鬼差,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杀鬼差,也并不意味着,他不敢杀鬼差。 如果鬼差真的要和邪魔歪道同流合污的话, 也理所应当成为被“替天行道”的对象, 将其根除! 对, 是这样, 有大道理做支撑了,也解释得通了。 黑影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目光变得坚毅了起来。 “你来,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黑影问道。 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冲向了白莺莺。 破天荒的, 黑影没有阻止周泽,任凭周泽跑到了白莺莺的身边。 周泽的手,放在了白莺莺的脸上。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那个一直天真烂漫喜欢对自己“嘤嘤嘤”的女孩儿,此时居然被折磨成了这番模样。 而当她在经历这种痛苦折磨时, 自己, 自己, 自己竟然在楼上喝酒! 羞愤, 愧疚, 愤怒, 不停地折磨着周泽的内心,在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想象的自责。 是他想要过咸鱼一样的生活的,是他想要这般漫无目的的混日子的,是他喜欢这样懒散得过且过的。 他也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准备,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自己承担着受着就好了,只要让我眼下活得舒服自在轻松,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 但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不是冲着自己来, 而是冲着自己身边的人来? 白莺莺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她的目光有些浑浊,不似之前明亮,她看见了周泽。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委屈地求保护或者责怪为什么周泽耽搁了这么久才到。 她只是用自己剩余不多的气力,提醒道: “老板……小心他的……箫声……” 周泽的目光在白莺莺身上仔细地逡巡过去, 尤其是在看见脖子位置的巨大伤口时, 他几乎要发出愤怒的咆哮!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黑影笑着伸出手, 在他掌心上,一颗浑圆剔透的尸丹正在轻轻地浮动着。 “你养她在身边,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吧; 不好意思,老夫替天行道,这个东西,现在归老夫了。 你身为鬼差,不思自己的职责,却蓄养僵尸,包庇邪魔,这点损失,算是老夫对你的惩罚,一点都不为过吧?” 周泽侧过身,看着老头。 他想问“为什么”,想问“你到底是谁”,想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话到嘴边, 却没问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 任何的话语, 任何过多的言辞, 任何的赘述, 都显得毫无意义。 莺莺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 自己还需要去问什么? 没必要问了啊, 真的不用问了啊。 “你走吧,以后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这头僵尸留在这里,我还要扒掉她的皮留作他用。 她乃污秽所生,能为正道做出一点贡献,也算是老夫在替她积德了。” “积德?” 周泽茫然地看着黑影, 而后, 迈开了步子, 向黑影走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问道。 周泽没回答, 继续向他走来。 “你书店里的那些妖邪,也都快被我肃清了,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 周泽继续往前走。 “呵呵,看来,你很生气啊。” “生气?” 黑影见周泽不断地走近自己,身上的杀意几乎浓郁得可以化作水滴淌出来,他有些疑惑, 疑惑这个鬼差这么地不识趣儿, 随后又有些愤怒, 愤怒这个小小的鬼差自己给他脸他却不要。 他是铁了心, 要和邪魔歪道为伍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老夫说话?” 箫声响起, 瞬间刺入周泽的耳膜, 周泽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之色, 刹那间, 如同天旋地转。 白莺莺提醒过周泽小心箫声, 只是, 周泽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也没有在意。 倒不是周泽辜负了白莺莺的提醒, 也不是因为周泽怒火攻心大意了, 而是因为在看见白莺莺惨状的那一刹那, 周泽就已经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害怕? 畏惧? 担心? 看门狗? 狗肉汤? 取而代之? 李代桃僵? 都去他妈的吧! 在这个时候, 周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用尽一切办法,付出任何代价, 甚至哪怕让自己永堕阿鼻地狱, 也要让这个黑影, 让这个老东西, 被挫骨扬灰, 生吞灵魂, 把莺莺刚刚在他手里所承受的折磨, 十倍, 百倍, 千倍, 一万倍地还给他! 在箫声所营造的极为痛苦的状态下, 周泽停下了脚步, 默默地将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在了自己眉心位置, 很平静, 平静地就像是去敲响自己隔壁邻居的门, 说一声: 要下雨了,请他帮忙一起收一下谷场里晾晒的麦子。 与此同时, 周泽闭上了眼。 下一刻, 周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整个人的气质也在刹那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嘲讽道: “呵呵…………不是怕我…………苏醒…………也…………千方百计…………不想让我…………苏醒的么…………” 黑影面对这种变化, 一开始有些迷茫, 但很快, 他似乎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当即道: “对,他不懂事,你应该是懂事的吧?” 周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黑影, 而后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个家伙, 很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还……还……还有一章!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两百六十三章 就你皮!(第五更!) 没有任何的铺垫, 也没有任何的征兆, 黑影就这样忽然地出现了, 带来它的理想,带来它的道理, 也几乎, 差点给整个书屋, 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书屋最后只剩下了周老板一个光杆司令, 那书屋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或许, 这就是生活, 这就是人生, 哪怕你已经死了, 哪怕你是一个鬼差, 也逃不出这种宿命。 只要你还“活着”, 那就得随时准备接受生活给你带来的惊喜, 又或者, 恐吓! 周泽的目光很是平静,这不是先前的那种狂烈的愤怒,这是一种真的平静,因为此时的周泽,并不是原来的周泽。 就像是一群孩子,他们在激烈地玩着弹珠游戏,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一个大人参与进来, 这已经是很羞耻的一件事了, 如果你还跟着一起大眼瞪小眼, 艹, 还要脸么? 身体慢慢地开始干瘪下去,但这次干瘪的程度并不深,整个人基本还维系了原本的模样,只是嘴角的獠牙变得越发得深沉。 “恭喜你,你惹怒了我,所以,我将对你,替天行道!” “啰嗦。” 周泽用自己的长指甲,轻轻地掏弄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而后弹了一下。 “嗡!” 黑影在原地消失, 毫无征兆! 然而, 周泽却忽然伸手向前一抓, 就像是随便地挥舞了一下而已, 但就在下一个刹那间, 黑影就像是主动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周泽掌心一样,出现在了周泽面前,脖子也送到了周泽手中。 “咔嚓!” 干脆, 利落, 没有和黑影一样多哔哔, 也懒得瞎扯什么替天行道讲道理, 周泽就这样捏断了黑影的脖子,黑影的身体紧跟着一起扭曲,而后摩擦出了火化,直接燃烧了起来,化作了漫天的火星,刹那芳华。 之前, 黑影的速度快是快,但他的行动早就被周泽看穿,甚至可以玩一出守株待兔的把戏。 不光是在战略上,在战术上,周泽也对他进行了藐视。 然而, 一张人皮没了, 下一张人皮马上就又出现了。 黑影再度走出,出现在了周泽的左侧。 周泽的耳垂轻轻动了一下, 他在听, 在分辨, 就像是木偶戏,不管木偶多么活灵活现,但至少也是有一根线在背后操控着它们。 不找到这根线, 你只能不断地毁掉他的人皮, 谁知道这家伙的存货到底有多少? 轻轻砸吧了一下嘴, 只是确定了一个大概方位, 没听清楚啊。 周泽轻声自言自语,而这时,箫声响起。 箫声, 几乎成为了今晚的主题曲,像是一道无形的梦魇一样,笼罩着书屋每个人的头顶,带来压抑和恐怖。 周泽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但是眉头微蹙, “这声音, 有点烦人啊。” 紧接着, 周泽的两颗獠牙开始对碰摩擦起来。 “咔嚓…………咔嚓…………咔嚓…………” 这就是磨牙的声音, 不少人睡觉时都有磨牙的习惯,很普通,也很常听见。 面对这令人恐怖的箫声, 周泽开始了磨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箫声宛转悠扬,九转千回,扣人心弦。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磨牙声,额,还是磨牙声,没有什么节奏,好像纯粹就只是在磨牙。 这似乎像是一种很不协调的对抗,一种有些异想天开的对抗, 但渐渐地, 随着玉箫上传来的一声嘣脆之音, 它的上面, 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继续磨牙,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在咀嚼着口香糖,又像是在旁边看戏。 “咔嚓…………咔嚓…………咔嚓…………” 这不是磨牙的声音, 而是玉箫接连不断出现裂纹的声响,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哒!” 周泽猛地一咬牙, 两颗獠牙最为激烈的一次对碰之后, 玉箫彻底崩断,分为了两截! 黑影整个人几乎呆滞住了。 而后,周泽出现在了黑影面前,黑影甚至没有抵抗,直接被周泽洞穿了身体, 随即, 撕裂! “嘶嘶…………” 周泽的耳垂再度微微摇晃, 声音,捕捉到了啊。 藏在那里么? 第三道黑影很快地就出现了, 但是他出现后就茫然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对手, 那个鬼差, 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周泽已经出现在远处街角的一个垃圾桶旁边, 对着这个垃圾桶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砰!” 垃圾桶直接炸裂,里面的一个人跳了出来,硬吃了周泽一脚。 这个人穿着绿色的旧外套,身材很是佝偻,脸上贴着一张白纸,但应该是一个老者。 白纸上有两个洞,正好可以让一双眼睛露出来看见外面。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鬼差!” 周泽没回答, 他没兴趣跟一个将死的人去玩什么对话游戏。 冲过去之后, 就是简单干脆地……平推! 周泽的身体撞击在了老头身上,老头身体开始后退,撞破了一堵墙,但冲势不减,又撞破了一堵墙,随后是一连串的墙! 可以想见,第二天那些人来上班营业的时候,应该会对自家店面跟隔壁店面被认为打通这件事感到惊骇莫名,或许还会思考到底是何方的盗窃集团,竟然如此嚣张! 黑影出现,落在了老者身后,二人移花接木,老者向另一侧挪移开,黑影则是再度崩裂。 二人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破碎的路灯下, 隔着小马路, 对视着。 “你到底是谁!” 老者又在开始问了。 周泽还是没理会,再度冲了上去。 老者的身体在此时忽然膨胀了起来,一张张红色的符纸自他袖口飘散出来,贴在了他的身上。 “打倒%¥#@%切%%蛇神!” 大吼之下, 老者的气力像是忽然得到了一种加成。 这是一种迷信,也是一种执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信仰。 老者为什么说话做事总喜欢去讲道理,摆正道,因为他需要维护这种信仰,这是他的根本,甚至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哪怕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这种形式,这种流程,这种脸皮和口号,还是必须要喊着,而且要喊得响亮,喊得动听,甚至把自己喊催眠。 “砰!” 双方的拳头怼在了一起, “砰!” 紧接着, 又是一拳! “砰!” “砰!” “砰!” 双方连续拼了好几拳。 最后一拳对拼之后, 周泽原地不动, 而老者则是脚底摩擦出了火星,连续向后滑行了十多米,他的解放鞋甚至已经燃烧起来,化作了飞灰,马路上也留下了深刻的凹陷痕迹。 但周泽却很不满意, 虽然他占了上方, 但对方居然能和自己拼拳了, 这让他很不舒服。 这时, 他微微闭上眼, 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放弃对我的警戒,想让我帮你杀掉眼前的人,就解除一切对我的戒备,让我发挥得自由一点。” 话音刚落, 周泽脸上就露出了享受则, 很显然, 周老板同意了, 只要杀掉面前的老头, 虐杀他, 报复他! 周老板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根本就不需要丝毫地犹豫! “嘶…………” 周泽发出了一声轻吟, 他的身体迅速干瘪下来, 眼眸中的黑色浓郁得宛若墨汁一般不断地荡漾开去, 同时, 整个人慢慢地弯下腰, 张开嘴, 獠牙和舌头, 像是最完美和最和谐的搭配, 整个人进入了他最喜欢也是最舒服的状态。 “吼!” 一声低吼传来, 周泽从原地消失。 而这时候, 老头高呼一声:“人间正道是沧桑!” 身形也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 双方在中途相遇。 随后, 就是: “砰!” “砰!” “砰!” “砰!” “砰!” 不是之前那样子的对拳, 也不再试打得难分难解, 而是周老板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脚踝, 像是丢沙包一样把老头拉扯着在地上不停地狂摔! 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这种绝对的力量以及速度上的碾压, 更是连老者自己都没有料到! ………… “砰!” 书屋二楼卧室, 黑影崩散。 肠穿肚烂的死侍跪伏在地上,身体只剩下轻微地哆嗦。 许晴娘的脸慢慢浮出了水面,浴桶里全是他的鲜血,但他的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 ………… “砰!” 另外一边的街道上, 黑影崩裂, 三道妖魂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点点的光圈。 老道躺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 露出了解恨的笑容,而后重重地把头砸回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小猴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起阴阳冊对着那些妖魂, 黑猫第一个回到阴阳冊里, 八姑奶和黄阿三对视一眼后,也进入了阴阳冊,它们现在太虚弱了,离开了这里怕是连孤魂野鬼都能威胁到它们,所以不得不低下头选择重新进入阴阳冊,这也是为了生存! 老山林里的动物们,自小在那个环境下长大,只要能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屈服的。 ………… “叫你人间!” “砰!” “砰!” “叫你正道!” “砰!” “砰!” “叫你沧桑!” “砰!” “砰!” 道路两边,被周泽砸出了两个几米深的坑,而老者的身体,早就已经血肉模糊,大部分地方白骨已经完全露了出来,当真是凄凉得很。 “当年就算是…………泰山府君…………在我面前…………也不敢…………跟我…………谈…………人间正道…………” 周泽松开了手, 烂泥一样老者被他踩在了脚下。 “老板……棒棒哒……嘤嘤嘤……” 被挂在电线杆上,几乎气若游戏的白莺莺, 在这个时候居然还用力睁着眼,带着喜悦,用力地喊着。 周泽愣了一下, 他侧过头, 看向这头女僵尸。 从生命层次上来说,二者相距无比之大,甚至,白莺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蝼蚁,他都不愿意和白莺莺一起被称为僵尸,这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但看着这个尸丹都被取出来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 都这个样子了, 还在给自己加油。 周泽不知道怎么的, 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轻轻地刮蹭了一下白莺莺的鼻子, 一反常态地露出了正常的微笑: “就你皮。” —————— 五更了,龙被榨干了。 大家学学老道, 摸摸裤裆, 看看还有月票或者钞票么? 第两百六十四章 你吃,我吃,你吃不吃? 夜幕之下, 一道娇小的身影马路旁的绿化带里快速地奔跑着,体态轻盈,像是一只飞燕低飞。 之前不久, 在那个方向终于传来了令她心悸的气息, 紧接着, 自己楼下的那道黑影直接消散。 小萝莉清楚, 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或者,正处于结束的尾声。 现在, 她可以去看看了。 在书店外的街道上, 她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老道以及正在往老道身上涂抹泥巴的猴子。 猴子是认识小萝莉的,这个时候,它马上“吱吱吱”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然后自己抓住老道的衣服想要用力地拖动却收效甚微。 小萝莉听不懂它的话,但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弯腰, 将老道扛了起来, 像是扛起一根老辣条。 这个画面, 有点辣眼睛, 一个糟老头子,被一个小萝莉像是码头扛沙包一样扛着,老头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小萝莉则是一脸的冰冷平静。 把老道扛进书屋放在沙发上之后,小萝莉就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 地板上,死侍还在蠕动着,记得上次在将军山,死侍也伤得很重,这一次,伤得更重,整个人几乎四分五裂了,但它就像是被扒了皮开了肚子剪下头的蛇身一样,依然在蠕动着。 这旺盛的生命力, 还真是让人有些心惊,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羡慕。 除非现在将他丢进焚化炉里火化,否则他应该能有很大的概率会自己再慢慢地长回来。 这是一种很让人羡慕的能力, 但造就出这种怪胎也只能靠运气。 日本神父的神秘,加上周泽上一世的骨灰拌饭,莫名其妙造就出这种奇葩。 绕开了蠕动的死侍,小萝莉看见浴桶里的许清朗,微微皱眉,但还是伸手将其从浴桶里抓了出来,丢在了旁边的床上。 看着光着身子的老许,他的脸色很苍白,气息也很微弱,但小萝莉看着他身上的光滑皮肤,不知道怎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甚至, 产生了一种想要拿硫酸给他身上做一个泰式SPA的冲动。 自己也会洗澡, 自己也会透着镜子看自己, 自己这具身体非常非常年轻, 还是个小女孩, 但他的皮肤, 居然比自己还好? 得亏现在是文明社会,放古代,长这个模样,估计早就被哪家王侯贵族强掳回去暖床了。 周泽不在这里,小萝莉很快就从二楼窗户位置跳了下去。 她是来找周泽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是来特意卖乖企图获得好感的,但既然自己来了,总不能不见一下周泽。 事情还是很严重的,但比小萝莉的最坏打算要好很多,书屋里的人基本都重伤着,却没一个真正的挂掉。 网咖所在的另一侧街道上,小萝莉的身形慢慢地显现,她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而且,在不远处,她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周泽以及仍然挂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 哦, 她还看见了被周泽踩在脚下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 小萝莉犹豫了一下, 身形向前一踏, 而后出现在了周泽旁边, 用一种她很罕见的低姿态柔声问道: “结束了?” “啪!” 小萝莉的瞳孔当即一缩, 一只手已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而后将其压在马路上一阵拖行, 而后, 停止。 “做……什么……” 小萝莉艰难地问道。 她能感应出来,此时的周泽不是周泽,但当她切切实实地站在另一个“周泽”面前时,哪怕她已经放低了姿态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喜欢“显摆个性”,但随后发生的这一幕,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额…………” 周泽掐着小萝莉娇嫩的脖子, 头慢慢地弯了下来, 鼻尖在小萝莉的脖颈位置轻轻地来回蹭着,像是在闻着一盘新鲜出锅的酥肉。 小萝莉甚至不敢看周泽的眼睛, 这是一种令她这名资深鬼差都觉得头皮发麻的目光, 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下面, 像是有一层层的岩浆随时可能迸发出来。 “我…………” 小萝莉想说些什么,但在这种气势胁迫之下,却显得有些语塞。 皮肤上, 传来了滑腻的感觉, 他, 他在用舌头。 小萝莉试图挣扎, 但挣扎的后果就是脖子位置的手劲比之前更大了许多。 一盘菜上来, 先看色,再寻香, 接下来, 就是品味! 他, 他这是要吃了自己! 磅礴的恐惧感侵袭着小萝莉的内心,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蓉城那一夜的晚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他的……手下……” 小萝莉艰难地解释道。 她一直很瞧不起那个人,也看不上那个人, 哪怕是形势所迫,自己成了他的手下,他成了自己的捕头上司,但她依旧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 只是, 在此时, 她却不得不把那个人搬出来, 希望能够……救自己一命。 滑腻的触感消失了, 周泽抬起头, 以一种冰冷的目光继续盯着她, 小萝莉甚至觉得,周泽眼里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森寒了一些。 难不成, 自己搬出那个人之后,反而刺激到了这个意识? 那可真的是自己赶着趟儿找死了。 小萝莉心里如坠冰窖,与此同时,她感知到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力气正在继续变大。 要断了…… 脖子…… “砰!” 下一刻, 周泽猛地抓起地上的小萝莉, 将其向远处丢了出去。 像是一块臭狗屎, 他不想再看见了, 赶紧丢得远远的。 小萝莉娇小的身子撞在了电线杆上,若非她的舌头快速伸出来将自己护住,可能最少也是一个重度骨折。 但即便如此,那根电线杠还是被她撞断了,自己整个人也是在绿化带的泥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收回了舌头, 小萝莉挣扎着爬起来, 伸手摸了摸脖颈位置的淤青, 她有些欲哭无泪。 甘霖娘, 用得着这么不讲理么! 周泽又缓缓地走了回去,他习惯在每次苏醒之后吃点东西补一补,然后再侧过身,睡一觉。 走到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在下面摸索了一会儿。 而后, 取出了一个散发着幽暗光泽的尸丹, 这是老头刚刚从白莺莺身上取出的尸丹, 是白莺莺生命精华所在。 看着手中的这个东西,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是一个饥饿的人在家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稍微能吃的东西了。 他张开嘴, 将尸丹送向自己嘴里。 一边的白莺莺在此时抿着自己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咂咂嘴。 那是她的尸丹, 但她不敢说什么。 血脉的层次, 血统的压制, 老板的身份, 让她不敢在周泽面前要求什么,也无力去要求什么。 况且, 她也清楚, 现在自己面前的, 并不是自己的老板周泽, 而是令一个人。 周泽的手忽然停住了, 而后他又将尸丹放下, 再度张开嘴, 再次送向自己嘴里, 但还是停住了。 远处,小萝莉看到这一幕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不吃? 两百年尸丹的效用,她是清楚的,在灵魂滋补上,有奇效。 但这两百年尸丹真的太难找了,一是这种年份的僵尸本就无比稀少,二就是就算是找到这种僵尸,对方也基本是宁愿自爆尸丹也不会让他自己的本源落在你的手上去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对尸丹,小萝莉也是很垂涎的,她也想吃,是真的很想的那种。 但她就这样看着周泽, 一会儿把尸丹送到自己嘴边, 一会儿又放下去, 一会儿又送到嘴边, 一会儿又放下去, 这是在干嘛, 引诱人么? 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你手中的零食? 搞什么???呢! 周泽来回弄了好几遍, 随后, 他扭过头, 看向了还被挂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把尸丹送到了她面前。 “嘤…………” 白莺莺愣了一下。 而后, 周泽又把尸丹收回来送到他自己的嘴边。 额……… 但他还是没吃, 又送到了白莺莺嘴边。 “老板…………你是…………让我…………吃…………么…………” 周泽又把尸丹收了回来, 他似乎很迷茫, 也很疑惑, 甚至有一种自己对自己生气的违和感和纠结感。 下一刻, 周泽又把尸丹送到白莺莺嘴边。 “真的………还给我………”白莺莺试探性地问道。 “吼!” 周泽迅速伸手抓开了白莺莺的嘴, 而后将尸丹硬生生地塞了进去, 塞进去后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抬起白莺莺的下颚让她咽了下去。 “呜呜呜呜…………嘤嘤嘤…………” 幸福来得太突然是其次的, 虽然尸丹是自己的, 但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强塞回去, 吊在电线杆上的白莺莺直接被噎得猛翻白眼, 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给噎死, 噎得白莺莺双腿下意识地绷直了, 不停地乱踹摇摆。 随即, 周泽张开自己的嘴,露出了獠牙, 对着白莺莺很是不满地咆哮了起来。 “…………”莺莺。 “老板…………要不…………我再吐出来…………给你次?” 周泽听到这句话,像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转过身, 又举起身旁那个血肉模糊的老头, 左右左, 左右左, ? ? ? “砰!” “砰!” “砰!” “砰!” 狠狠地摔打………… 第两百六十五章 他还没死…… 在将自己的尸丹吞回去之后,白莺莺身上虽然依旧伤势很重,但至少保证了“活力的源泉”,只要本源还在,日后还是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噗通……” 白莺莺从电线杆上落了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伤口位置有淡淡的光泽正在流转,这是尸丹的力量正在慢慢地帮她修复身体,虽然很慢,甚至可能要以修为的损失为代价,但至少事情是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周泽放下了老头几乎不成形的尸体,丢在了地上,自己也坐在了地上,慢慢地低下了头。 晚风不断地吹拂而过,周泽的头发也因此不断地抖动,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悄无声息,像是陷入了一种假寐的状态。 而远处的小萝莉,一直在迟疑着。 她觉得, 那个意识应该再度陷入了沉睡,眼下,真正的周泽应该是回来了,但她又不敢上前去确认,之前自己在摆下极低姿态的时候都差点被那个家伙给吃了,哪怕最后没吃自己,也像是丢垃圾一样将自己随意地抛出去。 这一次, 小萝莉是真的不敢冒险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那个意识看向自己时,在他的目光中,她只感觉到了一种对食物的纯粹,只是在思考这个食物好不好吃,合不合自己的口味,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渺小到令他根本就不必去在意。 比如, 你会觉得一只龙虾比一条小黄鱼的身份高多少,从而决定不去吃哪个? 当然,有一件事是令小萝莉很疑惑地,那就是当那个意识苏醒时,为什么会把尸丹交给白莺莺吃掉。 这很不符合常理! 难道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又或者, 当你在凝望深渊里的咸鱼时, 那条咸鱼也在凝望着你? 半个小时过去了, 小萝莉就站在马路边的花圃里吹了半个小时的风, 那头她一贯看不上眼的憨傻女僵尸早就陷入了沉睡,但周泽,却也让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特么到底苏醒过来没有? 老娘在旁边等得很着急啊! 小萝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内心的纠结反而因为时间过去而显得更加地激烈。 她想去看看那个老头,想去看看老头的尸体,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些年,他一直在各地出现,很多地方的鬼差都会发出自己见到他的信息。 他的身份,其实一直是个谜,比如他师承何处,比如他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这时候, 周泽默默地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烟, 咬在了嘴里, 然后开始摸打火机。 “%%%@###!!!!!” 小萝莉直接爆粗口了,明明已经醒来了,却还在那里摆poss! 周老板终于找到打火机了, 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意识又陷入沉睡了,自己又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唯一例外的是,自己这次居然没有昏迷,身上好像也没多少伤势。 但周泽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因为这意味着那个意识的苏醒正在越来越成熟,他自身的补全也在越来越完善。 好在, 事情解决了。 莺莺没事, 没事就好。 还没来得及吸一口烟, 一条湿漉漉的东西就抽了过来,直接把自己的烟头熄灭,甚至把整根烟都打湿了。 周泽有些发懵,回过头,看见气鼓鼓走来的小萝莉。 随后才明白刚刚到底是啥玩意儿打湿了自己的烟,马上略带嫌弃地将烟头给丢掉,周老板那方面的功能……哦不,至少是那方面的兴趣还算是正常的,对萝莉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喂,周泽!” 傲娇小萝莉的性格凸显无疑,或许是刚刚在另一个意识面前吃瘪太严重了,所以这个时候更想着把场子找回来。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吧,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每个鬼差都有自己的性格,小萝莉的性格就是这样。 周泽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没有爆发出来。 周泽看了看身边的白莺莺,伸手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耳垂边的头发,身上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哪怕有尸丹,也没办法很快地去复原,看着这些伤势,周泽有些心疼。 每次自己开无双醒来时, 都是她在自己身边, 一边“嘤嘤嘤”给自己按摩, 一边抱着自己去卫生间洗澡。 她知道自己有洁癖,所以在这方面一直做得无微不至。 “她现在可醒不来。”小萝莉提醒道。 周泽摇摇头, 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那具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东西,道: “别把他吵醒。” “…………”小萝莉。 “BIU!” 小萝莉的身体颓然地倒了下来,倒入周泽怀中,而她的灵魂则是瞬间飞到了远处。 那个老头, 他没死? 在这个情况之下,小萝莉开始本能地保护自己的性命。 周泽的那个意识苏醒时很恐怖,但这个老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可怖? 如果连那个意识的周泽都没办法把这个老头杀了,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老头是不杀鬼差的,但现在前提是周泽这个鬼差把他都打成猪头三了,破戒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周泽把小萝莉的身体放在边上,慢慢地站起身,身上的虚弱感还是很清晰的,但他还是走到了老头旁边。 你现在甚至很难分清楚哪边是老头的头,哪边是老头的腿, 被摔了无数次之后的老头,从他身上割下肉,都可以直接去制作弹性十足的撒尿牛丸了,因为肉已经被摔打得极为筋道。 但周泽记得,在那个意识重新陷入沉睡时,给自己留下了很简短的一句话: “他还没死。” 这让周泽很困惑,也是他在苏醒后坐在那里发呆半个小时的原因。 前二十九分钟,周泽一直在骂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把人家海扁一顿结果不把他给结果掉留下来干嘛? 你知不知道电影里大部分反派都是死于最后关头的话多和装逼?作为反派必须能杀掉主角时就必须快速杀掉,绝不能多BB一秒钟。 周老板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所以他醒来后一直有点慌。 等到最后一分钟时,周泽才叹了一口气,准备点了根烟,舒缓一下内心的情绪。 小萝莉站在远处,身形有些虚幻,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这是她的本相,说实话,挺好看的,就是瘦了点,没白莺莺丰腴。 只有那种小年轻才喜欢那种皮包骨头类型的年轻女孩, 真正上了年纪的男子才明白莺莺这种略显丰满却不腻的类型到底有多美好。 周泽深知这一大自然赐予的神奇味道。 周泽也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自己脑子里居然是在想这个东西,不过他还是伸手翻动了一下老头的身体。 有些疑惑, 老头明明是死了, 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 为什么那位还要特意告诉自己,他没死? 是开了一个玩笑? 那位应该没那么无聊。 小萝莉这个时候又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BIU一下, 又回到了那具小身体内。 “死了啊?”小萝莉问道。 “嗯。”周泽回答道,“明明是死了的。” 说着,周泽去翻动老头衣服的口袋,这是一个很恶心的过程,要知道老头都被摔打成“撒尿牛丸”了,衣服跟肉几乎都粘合在了一起。 但周泽显得很平静,撕去那些碎肉,慢慢地摸索,找到了口袋。 哟, 里面还真有东西。 取出来一看,是一张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 “从八几年开始才有身份证这个概念。”小萝莉在旁边解释道,“从解放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身份证的,就是靠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小萝莉不顾自己已经暴露年龄了这件事,抢先从周泽手里接过户口簿和单位介绍信看了起来。 当然了,对于小萝莉的年纪周泽也没什么意外,别看她入住在一个小萝莉身上,显现出的灵魂也是一个妙龄女子,但她之前和自己说过左手倒右手的事儿,再结合那个时期的年代,那个时候的她至少是三十岁以上。 所以, 小萝莉的真实年龄很可能是一个……淑女。 “刘远放,四二年生的人,那他今年已经有七十六岁了,单位介绍信已经模糊了,好像是一家农场的员工,一个农场的员工,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别急。” 周泽说着又从老头身上摸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一个黑白色的封底,有点像是通知书,翻开到正面,一行字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小萝莉在旁边问道。 “死亡通知书,刘远放,因病逝世。”周泽挠了挠头,有些不能理解地继续道:“上面的死亡日期表明,这个老头,已经死了四十二年了。” 一个死去四十二年的人, 刚刚却差点灭掉了整个书屋,他距离把周老板变成光杆司令真的只差个一两分钟了。 “这东西会不会是作假?” “作假的东西随身携带?拿来坐高铁么?”周泽反问道。 这个时候,周老板开始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品味着那位沉睡前留下的那句话: 他还没死…… 第两百六十六章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带来一天中最开始的温暖和美好。 书店一楼靠窗的位置上, 这一次破天荒地没有人躺在那里, 茶几上也没有往日在这个时候必然会出现的咖啡或者茶水, 更没有一份熨贴好的报纸整齐地摊放在那里, 没有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对着视频一边看着健美操上的长腿翘臀一边跟着“嘿求嘿求”做运动, 也没有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坐在那里对自己的皮肤进行“晨间叫醒”护理, 没有来来回回走动忙来忙去的女仆, 也没有那动听可爱挠得人心痒痒的“嘤嘤嘤”, 角落里, 也没有坐在那里人虽然不动却一直注意着书店环境的重度cos爱好者。 这个书店, 仿佛缺了什么。 ………… 另一方面, 周老板很忙, 非常非常地忙, 他的咸鱼生活要暂停一下,倒不是说他励志发愤图强了,而是因为自从那一夜之后,自家书店几乎就成了他一个光杆司令。 哦, 不对, 还有一只小猴子。 穿上了好久不穿的白大褂,拿着略微有些生疏的手术刀,周老板仔细地帮老道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更换了绷带。 老道身上好几处骨折,外伤也很严重,虽说有猴子的泥巴续命着,但其他伤势处理起来也有些复杂。 好在周老板虽然久疏战阵,但上辈子毕竟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外科医生,有他亲自负责治疗,问题也不是很大。 老道已经醒过了,前阵子醒来一会儿后就又马上睡过去,身体需要恢复的时候睡眠其实很重要,有时候老道半夜疼醒“哼哼唧唧”时,小猴子就跑过来给他喂点水或者弄一些小块水果给他吃。 今天周泽换药时,老道是醒着的,看来恢复得还可以。 老道一直把小猴子当孙子养,猴子也是投桃报李,至少让老道觉得自己在病榻时还有个人伺候着和陪着,也不亏。 嗯, 另外就是周泽最近帮老道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老道资助的山里的学生或者家长打来的,问老道为什么这个月资助费还没打来,周泽接了几次之后干脆直接关机了。 老许躺在房间的床上正在输液,他的皮外伤倒是没多少,但是体内的一些器官却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这种损伤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不可逆的,至少现代医学上没有方法去对其进行主动地修复和复原。 对于他的问题,周泽也只是采取了保守治疗的方式,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 死侍被放在一个玻璃容器里,他在自己蠕动,对于他,周泽倒没什么担心的,走过他身边时,拿起旁边的一瓶葡萄糖给他倒了半瓶下去,看着那些肉块不停地蠕动和互相挤压着,真的让人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在周老板也已经习惯了,剩下的半瓶葡萄糖他边走边喝,哪怕是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去了,周泽还是没习惯大上午地就开始工作。 白莺莺的病房最为讲究,里面的陈设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粉红色主题,上面还挂着不少千纸鹤之类的东西。 对于他,倒是不要进行什么手术之类的处理,现代医学是教人如何治疗人的问题的,可没有治疗僵尸的学科。 放下葡萄糖瓶子,周泽在白莺莺身边坐了下来,指甲稍微长出了一点点,开始给她做按摩理疗。 也就只有自己的指甲能够对她产生一些刺激,这有点类似于针灸的手法了,普通的按摩方式对她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 按摩持续了大概四十分钟,周泽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当下帮白莺莺盖好被子,下楼自己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换了身衣服的周泽端着毛巾和塑料盆走了上来,又回到了白莺莺所在的卧室,先褪去她身上的衣服,然后用毛巾蘸着热水给她擦拭着身子。 以前这种事都是白莺莺帮自己做,这次是轮到自己给她做了。 莺莺身上的伤势至少在外面上来看,是复原了,但是内在的伤势以及元气的损耗还是无比巨大的。 对此,周泽只能每晚抱着她睡觉时,争取再传递给她一些煞气,但不知道怎么的,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成功。 女孩的身体很美丽,像是来自造物者的艺术品,周老板也不是柳下惠,说什么真的一点都不心动那也是假的,但倒是也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一些瞎想,把该做的事情给做完。 每个病号,一天巡视两边,等结束之后,就已经是下午了,周老板真的有了一种自己又重回医院上班的感觉。 而且,重操旧业的感觉也不错,周泽心里甚至想着以后要不要也弄个诊所开开? 回到一楼,倒了一杯冰水,慢慢地喝着,半躺下来,休息一下。 门外停了一辆出租车,小萝莉从上面跳了下来,走进了书店。 这阵子, 周泽负责照看病号,调查老头事情的任务就交给熊萝莉去执行了。 至于那老头的“撒尿牛丸”尸体,周泽除了留下了几块碎肉当标本以外,直接给火化处理了,他不可能再给老头留下完整的尸体,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就麻烦了。 “查到什么?”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 “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头确实是早就已经死了,而且销户了,我还走访了一些老人,他们也能确认这件事。 至于是否借用了身份这件事,虽然老头没有直系后代,但我找到了他的一个侄子辈的人,用你留下来的那点碎肉提取了DNA进行了比对,证明二者之间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 “所以说,不是借用身份,而是真的是他?” “是的。” “那就有趣了,一个玄学大人物,一直带着自己以前的身份证明,有过有据可查的前半生,他这么做这么安排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时候,小猴子忽然从楼上跑了下来,抓住周泽的衣摆开始“吱吱吱”地叫着。 “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猴子却一直拉着周泽。 周泽点点头,跟着小猴子一起上了二楼,进了老道所在的房间。 老道这时候睁着眼,气色也还可以,见周泽进来,老道一脸严肃道: “老板,请恕卑职有伤在身,不能行礼了。” 周泽嘴角抽了抽, 忽然好想上去再扁他一顿。 “什么事?”周泽问道。 “老板,贫道想下床走走,这快躺了一个多礼拜了,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是一个老人家很正常的要求, 无论是在医院里还是在养老院又或者是在子女面前, 这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然而, 周泽不是护士也不是护工更不是老道的子女, 你让周泽没事做推着老道出去散散步再聊聊天,感慨一下夕阳无限好, 这实在是太难为周老板了。 “行。” 周泽同意了。 老道愣了一下, 他只是试探性地提了这个要求,但是没想到老板居然同意了! 一时间, 老道心里产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果然,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板这个人,心肠还是很好的,也不枉自己为书屋流血流汗! 周泽把老道从床上搀扶起来,慢慢地带着他下了楼,先把他安置在了沙发上躺着。 老道老怀甚慰, 一边摸着猴子的脑袋一边看着周泽的背影, 恍惚间, 他仿佛有了一种自己儿子孙子都在身边的感觉。 当然, 这种话老道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他估计会被周泽暴打一顿重新躺回床上去。 但接下来, 老道傻眼了。 他看见周泽从里屋杂货间那里推出来了一个轮椅。 这轮椅, 好特么眼熟! 好像是自己以前特意买给老板用的轮椅。 不是吧, 不会吧, 不可能的吧…… 周泽走过来,把老道抱起来。 “老板,这个……这个……” “怎么了?” “贫道忽然觉得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更好,还是不出去瞎折腾了,也让老板你分神费心不是?” “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对你伤势恢复有好处。” “额……老板,真的不用了,真的不要这么麻烦了。”老道一张脸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没事的,不麻烦。” “别啊,老板,这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是贫道以前买给您孝敬您的轮椅,贫道怎么能稽越地坐这个呢,不合适的,不合适的。” “没事,别客气。” 说着, 周泽把老道放在了轮椅上。 “林可,开个门。”周泽说道。 站在门边的林可把书屋门打开。 “别……别……别这样……老板……不可以……不允许……我……我拒绝……” 周泽无视了老道的话语, 帮老旦按下了按钮。 下一刻, 轮椅开始“嘟嘟嘟”发动起来,同时开始播放起动听的歌谣: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老道的脸涨得通红,跟猴砸的屁蛋儿一个颜色了都,真的是欲哭无泪啊,当初这款轮椅是他自己去买的,买来给周泽用的, 但他没想到, 自己会有朝一日坐上去啊。 “嘟嘟嘟嘟…………” 电动轮椅载着老道直接开出了书屋, 老道就这样坐在放着儿歌的电动轮椅进入了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南大街步行街, 接受人民的检阅。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老道,打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 言归正传,在老道坐着电动轮椅出去之后,小萝莉坐在了吧台后面的位置,她对老头的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老头一般是不杀鬼差,但周泽已经跟老头算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老头真的没死,日后再找起麻烦,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小萝莉自己则是和周泽算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得不关心,也不得不去上心这件事。 因为,依照周泽的性格,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死了,肯定不介意拉自己一起陪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现在再把他喊醒了具体问问?” 小萝莉沉默不语。 为了问这件事,再让那个意识苏醒一次,周泽也不可能去这么做,太奢侈了,也太败家了。 而且,周泽有一种感觉,既然那个意识主动回去陷入了沉睡,肯定至少是把面前的麻烦给解决掉了,不可能给自己再留一个短期就会引爆的炸弹。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的话,可以喊我。”小萝莉跳下了座位,见问不出来什么,她也打算回家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 “我妈今天要去接受新一轮的心理治疗,我得在旁边看着,否则真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问题?” “她可能把我爸给杀了然后烤了吃。”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你代入感可真深。”周泽好奇道。 “这个,本就很难去控制。”小萝莉倒是不以为意,“尤其是当你愿意代入这个角色,享受这个角色给你带来的感觉时,你会下意识地去沉浸进去,不过,我会在彻底沉浸出问题之前想办法解决的,比如,调换一个工作岗位。” 说着,小萝莉看向周泽,祈求道:“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争点气啊,早点成为捕头,这样我运作的空间还能大一点。 我可不想成为你那个小姨子一样的悲剧,傻傻地彻底分不清楚自我。” “唔。” “对了,提到这个事儿,我都忘了,你跟你家那位医生,怎么样了,离婚协议签了么? 看你天天在书店当咸鱼乐不思蜀了, 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有女主的人。” “回去先看好你妈吧,别让你妈把你爸那活儿砍下来做凉拌面筋吃了。” 小萝莉走到门口, 对着周泽伸出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一个拳头作来回摇动状, 另一个拳头慢慢中指慢慢地升起来, 最后对着周泽竖起了一个中指: “渣男。” “我又没睡过她。”周泽反驳道。 “呵呵。” 小萝莉的目光慢慢地往下, 锁定了三角洲不可描述区域, 然后眯了眯眼, 仿佛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小小年纪,思想这么不健康,看来国家的网上严打还不够啊,瞧你们一个个性早熟的。” 周泽下了逐客令。 小萝莉摇摇头,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到现在憨态可掬,只是,推开书店门时,她又站住了,开口道: “周泽,你说我受到了这具载体的影响,我承认。 你呢?” “徐乐的影响?”周泽问道,“他,早就不存在了。” 或许,早些时候是有一点点,现在,徐乐的影响早就被周泽抹除了,现在的他,就是周泽。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徐乐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萝莉抿了抿嘴唇,一周前那个夜晚,那个进入“僵尸”状态下的周泽,拿着尸丹一会儿送到自己嘴边一会儿又送到白莺莺嘴边不停来回的纠结,是否也意味着什么? 一具身体, 两个意识, 真能不受到彼此的影响? 小萝莉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走出了书店。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会儿。 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老道的电话。 话说, 老道坐电动儿歌轮椅车出去兜风也挺久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满世界炫耀自己的坐骑不可自拔? “喂。” “老板,帮我个忙噻,我轮椅卡住了。” “那你找附近的一个好心人帮你推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嘟嘟嘟’地开回来了。” “额,我不好意思。”老道扭捏道。 “一个把冥钞当作人民币来卖的人,会不好意思?” “不是的,额,老板,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让猴砸来了,这不是还正白天,它不方便出来么。” “你在哪里?” 周泽问道。 老道现在还是养伤的状态,周老板也不得不去管一下他。 “老板,我给你开位置共享,我距离书店不远。” 老道确实距离书店不远,周泽也就走了七八百米就看见了他。 轮椅的轮子卡在了下水道口位置,周泽走过去,提了一下再用力一推,轮椅也就出来了。 “回去?”周泽问道。 “去那里。” 老道指了指前面的一个ATM机。 周泽点点头,推着老道进了ATM机隔离房。 老道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一串的名字以及很多位的号码。 “我帮你输?”周泽问道。 “额……” 老道把卡捏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 意思很明显, 信不过你, 谁叫你是全书店最穷呢?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是没为这件事生气,而是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买包烟。 就在这时,老道因为伸手去勾ATM机导致其胳肢窝里的手机掉了下来。 周泽弯腰帮他捡起。 “我去买包烟。” “好的,老板。” 走到对面的便利店,周泽要了一包烟,结账时,手机响了,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而后才想起来老道的手机刚刚就放在自己这里。 周泽点开了电话, “喂,他不在,有事请你等会儿再打。” “什么不在!找什么理由!当骗子立牌坊现在还要装么?” 周泽微微皱眉,反问道: “他骗你钱了?” 老道平时做事儿一直有点生冷不忌的意思,比如在直播时卖冥币这件事儿,如果是顾客买了后醒悟过来找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直播间里愿意花钱买冥币的主儿,大多也只是凑个热闹和热乎,图一个新鲜感,估计也没人真的把这个当一回事儿。 “废话,骗了,骗了我两万!” 买了这么多冥币? 你是傻子吧。 周泽在心里想道。 一边想着周泽一边把烟钱结了,走出了便利店,老道还在前面ATM机上操作着,一边操作一边对照着手中的纸条。 “你他妈到底给不给啊!别说话不算数啊,我跟你讲,做人不能这样!” “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让他接…………” “妈的,还骗人,还糊弄人呐! 当初是这个老东西说好的, 资助我孩子上学,只要孩子考上了大学,他一年再资助两万! 现在分数出来了,我孩子够了二本分数线,钱呢?钱呢? 说好的两万块钱呢? 一万是学费,还有一万是生活费, 钱呢?” “你说什么?” 不是骗钱的事情? “你装什么傻啊,告诉那个老东西,他妈的要是不给钱,我就被他给坑惨了! 本来我打算让我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现在看看人家出去打工的孩子, 这会儿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媳妇儿都娶了,娃儿都生了。 就我的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信了这老东西的话,每个月他打资助费过来,糊弄得我孩子上了三年高中。 结果都到这会儿了,高考都结束了,分数线出来了,他不认账了! 狗日的老东西, 电话打不通,也没人接,这是玩儿失踪啊。 装不了菩萨就别装,装不了好人就别装,老子最恶心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玩意儿。 不就是看在大学要一年两万贵了么,舍不得了么,干嘛不早说啊!” “那是你的孩子,考上了就让他上呗。”周泽的语气已经冷淡下来了。 “上个屁,老子自己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呢,哪有钱让他上大学! 再说了,现在大学生出来有什么用?满街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上这个赔钱的大学干什么! 你跟那个老东西说, 钱不打来,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我就直接烧掉,让他出去打工!” 周泽挂断了电话, 想骂人, 想想不骂了。 他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当初上到初中的学费是当地政府减免的,上高中之后每个寒暑假自己都和王轲一起出去打工,哪怕是上大学时,也是勤工俭学一路咬着牙上完的。 当初的周泽, 可没遇到有好心人可以资助自己。 拉开了ATM机器的门, 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在给一个一个账户汇款的老道,这货想出来透气是假,真相应该是想出来打钱了。 周泽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 “你在给资助的学生汇款?” “对咧,这次耽搁了,以前贫道都是月初时就打钱过去的,让娃儿能早点拿到钱安心念书。 这次还有七个考上大学的,之前贫道和他们说好,考上大学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我包了的。 这次也耽搁了时间久了,娃儿们估计要着急咧。” “你自个儿无儿无女的,养那些白眼狼做什么? 有钱还不如给你家猴子多买点零食,看看你受伤的这些天,到底是谁在床边伺候着你。 还有,那些狗东西打电话过来跟催债的一样,也没人问你是不是受伤是不是生病出事儿了。” 老道没敢再顶嘴,而是继续输入着下一个汇款帐号。 “你有病吧!” 周泽伸手,直接把老道手中的那张纸给拍打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纸张上,从头到尾,有上百个名字,同时也是意味着,有上百个账户需要打。 周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道直播赚这么多钱,但自己平时却总是抠抠搜搜的原因了,逮谁身上背着这么多吸血的蚂蟥能过得滋润起来才怪了! “唉。” 老道依旧不敢跟周泽吵, 只是自己尽量弯下腰,想要捡起那张纸。 周泽气极反笑,老道挺聪明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得这么傻。 走到了玻璃门外,周泽点了一根烟,重重地抽着。 “哐当!” 坐在轮椅上的老道为了捡纸摔了下来,他很是痛苦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还在去拿那张纸。 将烟头踩在了脚底上,周泽咬了咬牙, 推开门又走进去, 先把老道扶起来, 然后再帮他把那张白纸捡起来递给他。 “你打吧,打吧! 老子上辈子上学时, 怎么就没遇到你这种煞笔!” 第两百六十八章 恶魔,归来!(上) 钱是老道的,他要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周泽也没有再置喙什么,他也没资格去置喙什么。 毕竟老道虽说是他的下属员工,但从未在自己这里领过一分钱的工资,有些时候跟着周泽“出差”,老道还得自己倒贴一些钱。 而且,白眼狼什么的,或者值得不值得这种讨论,和老道说太多,也没什么用。 他一个活到七十岁的人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波没经历过? 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人没遇到过? 他又不是那种误信了中奖骗局想贪便宜的老头老太,兴许,人自个儿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其实是在难得糊涂。 等老道一笔一笔汇款结束,周泽推着老道的轮椅带着他回了书店,途中老道经过便利店时,给猴子买了一些零食。 回到书店后,周泽洗净消毒了双手,再换上了白大褂,给老道老许以及白莺莺他们一个一个地又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等这些做完时,已经是傍晚了。 脱下了白大褂,长舒一口气,走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怕,当然后怕。 一周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真的就差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上辈子基本已经付之一炬了,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活出了节奏,但那个老头,却真的几乎让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从零开始”。 感知着冷水在自己脸上的刺激感,周泽晃了晃脑袋,拿起毛巾,准备擦脸。 却在这时,周泽看见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周泽手中的毛巾也瞬间落了下来。 转过身,自己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再回过头,镜子里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不是幻觉,也不可能是幻觉,周泽现在对自己的“大心脏”很有信心,他还没脆弱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推开卫生间的门,人还没走出去,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就自卫生间里面传来: “在找我么?” 周泽这次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侧身,道: “是的。” 他, 果然还没死。 自己体内的那位说得没错,他没死, 他又出现了。 周泽心里有些许讶然,原本他以为自己体内的那位哪怕没能完全彻底地杀死他,但至少能够确保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谁成想,这才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同。 那个夜晚,自己面对这个老头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偏执到极点的执念,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显得有些过分地干净纯粹,像是被净化过一样。 原本是一坛老陈醋,现在则是一汪清水。 但老头毕竟是老头,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经历很神秘,甚至包括他的死亡,也很神秘。 自己体内的那位都只能留下一句“他还没死”重新沉睡过去,就足以证明他的特殊,否则,以那位的特性,肯定会斩草除根。 他是不屑于惹多大的麻烦的,哪怕他还在修复之中,但那种老子天下最牛逼的中二气息却几乎爆表了,根本谁都不鸟,比《西游记》里的猴子更不懂做人。 “你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不过有点奇怪,你似乎对我没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您可真像个牛皮糖。”周泽无奈道。 “呵呵。”老头笑了,而后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由近及远。 周泽抬起头,看见在书屋的门口,站着那个老头的身影,他似乎是在等着周泽。 周泽走了过去,推开了书店的门。 “我早就死了,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就已经死了。”老头很平静地说道。 他还是穿着绿色的大衣,脚下踩着的是沾染着泥泞的解放鞋,略显局促,脸上带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憨厚和腼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个老头, 在一周前, 差一点就杀死了书店除周泽之外的所有人。 如果周泽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可能这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周泽走出了书店。 “四十二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七六年。”周泽说道。 “对,动荡结束的那一年。” 老头转过身,向前走两步,走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边,跟着旁边等公交车下班的人站在一起。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店,他在犹豫,这是否是一次调虎离山。 但片刻之后,周泽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次老头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调虎离山,能够忽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卫生间里,这就意味着如果老头现在真的还有“杀人”的能力的话,自己在不在书店,许清朗和白莺莺他们,都得不到什么安全的保证。 有些事,终归需要去问明白,也必须要去弄清楚。 周泽不可能日后一直过着侦探小说里的日子,书店里所有人必须吃住行都在一起,不能分开,否则就可能给凶手可乘之机。 那样子的日子太累, 而且也不现实。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有人下车,但更多的人是上车,这里是南大街,是市中心,人流本就多,尤其现在还是卡在下班的节点,就更是如此了。 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笑笑,也上了车。 周泽也跟着一起上了车,丢了两个硬币进去,往里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老头,他想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这次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车上人很多,周泽就站着,跟老头一样站着。 “那一晚,是我输了,你体内的那位,太厉害。”老头很平和地说着,似乎他完全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你再厉害,也杀不死我。”老头说道,话语里,倒是没有丝毫的得意,平静地就像是仅仅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像是一个人了, 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那个喜欢讲大道理,喜欢以证道自居,喜欢任何事情都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的老头, 此时眼前的这位,和一周前出现的那位, 根本像是两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没问他到底是谁,而是问他是什么东西。 显然,周泽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像是看明白了一些什么, 老头, 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一直继续存在的东西。 我的出现,是一次偶然,偶然到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现的了。 我的结束,很多次了,包括上次在你手中的结束,太多次之后,我也忘了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结束。 不是炫耀,也不是显摆,我自己都累了,但每次死了之后,我都能再回来,而且迟早会回来。 当然, 可能下一次回来时,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有上来了一拨人。 一个年纪大概在六十岁的老太婆上了车,往里走,在周泽面前站住了。 汽车开始继续启动,车厢开始摇晃起来。 “你让开,让我坐一下,我腿酸得要死。” 站在周泽面前的老太婆指着面前的女孩说道。 女孩像是听到了,但她之前一直闭着眼,老太婆走过时,她也一直闭着眼,她是不想让座的,但又觉得不给老人让座不好,所以她就装作自己没看见的样子。 女孩身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的应该是附近商场营业员的工作服,应该是站了一天刚下班回家,也是累得很了。 “喂,和你说话呢?” 老太婆伸手扯了一下女孩的头发。 女孩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她似乎没料到老太婆会这么直接。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走到你这里来,你还装睡装看不见,有意思么? 你家没老人啊, 你家里人小时候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啊?” 女孩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但还是起身,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老太婆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坐了下来,开始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但她的嘴还是没: “我这是在替你爹妈教育你,教你怎么做人。 你还没结婚吧,我这也算是帮你以后的婆家教教你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个个的都不懂什么叫礼貌,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这社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车上不少人投来目光,站在旁边的女孩脸涨得更红了。 等车到下一站时,女孩逃也似的下了车,她眼眶泛红,显然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 “呵。” 见女孩下车了,老太婆像是还没过瘾,颇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公交车再度启动, 周泽忽然发现老头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周泽发誓,刚刚他其实一直在盯着老头,但他那个人却像是在刹那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 骗自己上公交车就结束了? 没头没尾的, 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喂。” 老头的声音响起。 周泽循声卡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老太婆发出的。 这时候, 老太婆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而她那稀疏的头发也飘散开, 后脑勺位置上露出了老头的那张褶皱的脸, 老头在笑, 露出了一口老黄牙, 他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开怀, 同时道: “现在晓得, 为什么我死了却还没死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恶魔,归来!(中)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车外街道不知道哪家商铺正在用音响播放着刀郎的这首歌, 同时, 周泽看见车窗外, 居然开始下起了雪, 路边, 竟然真的白雪皑皑了。 今天,是6月27日,大夏天, 下雪了。 车又到站了,停了; 老头忽然出现在了车外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插在绿大衣口袋里,解放鞋踩在积雪之中,身体有点发抖,嘴巴那边不停地呼出白气。 在车门关闭前,周泽跳下了车,这让公交车司机吓得大骂了好几声“找死呐!” 呼………… 冷, 确实冷, 明明的大夏天, 忽然成了冬天。 不过,衣裳单薄的周泽并没有太过难以接受,他可是一个每天需要搂着女僵尸睡觉的男人,甚至以前还睡过冰柜。 “年轻人,火气旺,真好。” 老头打量着周泽,很羡慕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假的,都是假的。”老头伸手,接了些许的雪花,继续道:“很简单的一个幻术,你不愿意醒来,想继续看,我也就带你继续看看。 这么多年了, 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杀了我, 有资格和我聊聊天。 怎么样,继续走走? 如果你不想走,这个简单的环境也是困不住你的。” 老头说着,闷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 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幻境, 切换得很生硬,比起阴阳冊那“润物细无声”的大恐怖,此情此景,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简单和粗糙了。 但正如老头所说的那样, 一幅学生的油画作品,它的价值高低,不一定完全取决于这幅画的质量,还取决于她父亲的地位。 这个幻境,困不住周泽,但周泽也只是闷着头,迎着雪花,继续跟着老头往前走。 他想看,他要看, 这个连自己体内的那位都没办法完全杀死的东西, 这个在被杀死之后还敢主动罩上门来聊天的家伙, 他的真正面目, 究竟是什么! 虽然周泽心里, 其实也有答案了,但还是需要更多的印证。 老头像是在向他敞开心扉,周泽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雪越来越大了, 老头走了一段路后,像是走不动了,在路旁,蹲了下来,抽出了一根旱烟杆,鼓捣着烟叶子,然后“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 见周泽站在他身边,他还把烟杆送向周泽那头,示意周泽要不要抽,别客气。 周泽也蹲了下来,取出自己的烟,点燃。 一老一青, 就蹲在马路边, 任凭雪花飘落到他们的头上,肩膀上,斜面上, 默默地抽着烟。 老头不说话,周泽也不说话, 但该来的, 总是要来的。 “我很想死,真的。”老头对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而后又连续咳嗽了几声,“我累了,真的。” 老头的两个“真的”,透露出了一种无奈。 我想死,死不了, 这种无奈, 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羡煞多少旁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长生不死,多少君王沉迷于此,多少王侯贵族为此不惜一切。 但奇怪就奇怪在, 周泽听出来了,老头说的是心里话。 他想死, 但他死不了, 这不是矫情,而是埋藏在老头心底最深处也是最真实的无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又问道。 “哦,还没看出来么?”老头笑了笑,旱烟杆儿在马路牙子上磕了磕,“或者,是你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你不敢相信,是不是?” 老头话音刚落, 马路对面走来一群人, 举着横幅, 打着招牌, 喊着口号, 不断有人加入, 呐喊声,响彻云霄,驱散了这个冬天的寒意,让它变得炽热,宛若骄阳在天,夏日重现。 “%%¥¥@!” “%%……&!” 口号整齐, 带头的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这支队伍,就在周泽和老头的面前走过去,他们中有人看见了蹲在那里抽烟的老头跟周泽,不少人眼里露出了鄙夷。 就像是在看一群麻木的同胞,看一群僵化的同类, 爱其不幸,怒其不争! 周泽挠挠头, 老头哈哈大笑, 笑完继续道: “我想死啊,为什么你体内的那个人,也杀不死我,不,他是能杀死我的,但他现在杀不死我,或者是他不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杀死我。” 老头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旱烟杆儿对着面前的树砸过去, 没有山崩地裂水倒流, 也没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霸气, 老头反而是把自己震得虎口生疼, 捂着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滑稽地跳了几圈。 “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出来我想死却死不了,所以他故意让我活着,让我继续受这种折磨! 该死, 我没得罪他啊。 他也真狠啊,我没死透的话,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还会有人因我而死,那位不在乎,他不在乎人命,只是看我不舒服,宁愿让我继续这样受折磨。 好狠毒的啊,根本是草菅人命啊。” 老头继续在骂着。 周泽则是看见队伍后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走向了旁边的一辆车旁,围绕着一辆三菱车在张望着。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高壮男子,两拨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那一拨人就走了,下车的两个男子又上了车。 那拨人走着走着,又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丰田车旁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是看见了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他们开始隔着车窗指着里面的人骂, 开始呵斥, 开始教育, 甚至开始吐口水。 他们慷慨激昂,他们挥斥方遒,他们激情洋溢哪怕他们看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年轻,秃顶的大肚腩,肩膀上还有老式纹身。 随着叫骂的进行, 周围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在看,有人在拍,有人在叫好。 那几个最开始围着车子的人,开始越来越激动,周围人的鼓励似乎是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他们感觉自己众望所归, 他们觉得自己崇尚至高, 他们甚至觉得, 自己正在发光! 终于, 一个人克制不住这种冲动, 直接跳上了车顶,开始跳了起来。 一边踩一边在喊,一边跳一边在骂, 他陶醉, 他自我, 他锐不可当!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扳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对着车窗挡风玻璃砸了下去! “啪!” 挡风玻璃龟裂了一大片。 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哪怕敌人在万里之遥,哪怕里面坐着的人,有着和他们一模一样设计的身份证。 但他们觉得荣光,觉得伟大,在四周人的起哄声中,他觉得自己挥舞的不是扳手,而是大刀,宛若深夜档各个电视台都会播放的神剧里的人物。 仿佛在他的四周, 有子弹的呼啸, 有炮火的喧嚣, 有燃烧的硝烟, 他坚定, 刚毅, 沉着, 一次又一次地举起自己的扳手,砸向车窗,砸向车门, 仿佛他砸的不是车, 而是属于敌人的装甲坦克, 他是波兰奇兵, 吹奏着冲锋号,保护着自己的国家,保护着自己的民族,向着钢铁洪流发动着伟大的冲锋!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此时的信念! 周围人不停地叫好,欢呼着, 仿佛他们即将迎来一场伟大的胜利, 曙光, 就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将证明自己的勇气,袒露自己的胸襟,昭告自己的骨气! 他们激动,他们沸腾,他们神采飞扬! 终于,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 里面的人吓得下了车。 是一个妇人,衣着普通,另一边则是有一个女孩也一起下了车,女孩在哭,在喊,在骂。 妇人则是向这几个人不停地恳求着,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战场上,只有冲锋,没有后退! 他们推开了妇人,继续砸车,并且大声呵斥着她,同时指着车的商标,痛骂她的卑鄙,她的无耻,她的下流。 站在旁边的周泽看到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老头换了一袋烟,继续抽着。 “有意思么?”周泽问道。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我想死啊。” 老头不停地说着这个话,像是祥林嫂遇见每个人都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妇人起身,去阻拦砸车的人。 但旁边那位拿扳手的人, 却直接将扳手砸了下来! “砰!” 脑袋开瓢的声音, 脆脆的, 也闷闷的, 女人倒在了地上, 鲜血不停地流出, 在这四周一片白的冬雪天中, 这一抹红, 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周泽抿了抿嘴唇,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扭过头,周泽意外地发现那个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抽烟的老头,又不见了。 而后, 周泽再看向车那边时, 看见血泊之中, 倒映出了老头的身影, 他的脸憔悴, 他的目光杂乱, 他在哭, 他在喊, 他在闹, 他在大声地哀求: “我想死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第两百七十章 恶魔,归来!(下)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四周的人, 开始越来越少, 像是散了场的电影院, 越来越萧条。 周泽一直站在原地,任凭雪已经慢慢地将其所覆盖,将他慢慢堆砌成一个“雪人”。 砸车的人不见了, 围观的人也不见了, 倒在地上的人也不见了, 慢慢地, 车也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唯一刺目的,还是地上那腥红的一滩。 它像是一块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怎么擦都擦不去, 它固执地存在着, 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让人不舒服。 腥红之中, 老头不停地呐喊着, 似乎是在宣泄着很久以来的压抑。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像是发泄完了, 像是累了, 也是觉得无聊没意思了, 老头从腥红之中走出。 还是那身绿色大衣的打扮,还是那双鞋底泥泞的解放鞋,还是一个老农的形象,甚至还吸溜了一下鼻涕,用手背擦了擦再甩向了地上。 周泽点点头。 “你已经死了,那个老头。” “对,他已经死了,但我死不了,每次死了,我还得回来,换一个人,重来。” 老头叉着腰,似乎又想继续骂人了,但有点像是骂不动了。 老头是死了,但他还存在。 许清朗的师傅死了,但以后还会继续出现他的师傅。 他是一只恶魔,飘荡在天空,他会落下,他会进入一个人的体内,许清朗的师傅是上一位,也因此,那位得以通玄,得以执念深重,得以成为一个游走在人间的天师,甚至连当地的鬼差也不敢去触碰他。 一周前,他出现在了这里,被周泽杀死,是真的杀死了,但死的,只是许清朗的师傅,真正的恶、造就这一切的恶魔,他不过是被洗去了一切。 他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舔舐伤口, 他藏身于人群之中默默地重新积攒着力量, 他在等待时间地慢慢流逝,他在寻求着下一个附身者,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轮回,就像是类似小萝莉那帮鬼差从地狱进入阳间之后总要找一个寄宿身体一个道理。 他, 也需要。 “你知道我有多老了么?”老头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 “很老很老了,老到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说书人说,一草一木,皆有天意! 但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更是找寻不到,我他娘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老头说着说着, 在他身体的左侧,大雪消失,出现了一片老街道。 街上有叫卖声也有各种小商铺, 还有一个台子,上面跪着人。 “我记忆里最远的一次,还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菜市口, 人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周泽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大家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灰扑扑的,脑袋后面,则是留着一个长长的辫子, 油腻, 水汪。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有刽子手押着人上了台子,刀已经磨好,人已经跪下。 底下围观的人儿开始在哭泣,也开始在抽噎, 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 有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 有的干脆转过身,甚至连面对都不敢面对。 秋风萧瑟,落叶席卷,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听到了台下的一片哭声。 死囚没哭,他继续跪着,但腰杆儿挺直,而下面围观的人们,则是在为他的不幸而哭泣,在摇头,在惋惜,在惆怅,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哀。 周泽面前, 老头的目光呆滞, 他走到了周泽面前, 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他咧开嘴,露出了那一口黄牙,继续道: “找你来,是求你一件事儿的。” “说。” “我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但可能过几年,过十几年,或者是过几十年,我还是得回来的。 所以,我求你,等下次我回来时,把我给杀了,好不好? 这家伙家里有祖传的一些东西,我告诉你位置,你去看看,应该能拾掇到一些好玩意儿,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玩,反正他也已经死了不是。”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周泽回答道。 应该对自己体内的那一位说才对。 老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周泽,舔了舔舌头,道: “一样的。” “你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 老头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右手一挥, 出现了一座大桥。 一条线, 分割了两个世界, 左边,是百年前的菜市口; 右边,则是现代化的大桥。 菜市口的台子上有刽子手拿着刀,有死囚跪着; 大桥上有一个男人蹲在桥梁上,随时可能落下。 一条线,分割了百年的时光。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老头苦笑道:“但有些东西,连时间都无能为力,我感觉我下次回来,不会间隔太久,你等着吧。 说不得我下次回来后,再去找你。” 桥下面,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围观着,围观者数目之多,甚至让这座桥的运行陷入了瘫痪。 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他们维系着警戒线,让围观的人退后一些,再退后一些,但前面的人往前挤,后面的人往前推,根本散不开。 大家就像是早些年去电影院挤公交车冲供销社买东西一样的积极踊跃。 消防员则是已经布置好了绳索,准备冒着危险上去救人。 “跳啊,你快跳啊!” “妈的,还不跳,太阳快晒死我了!” “我说兄弟,你到底跳不跳,支个声儿啊,你不跳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麻利点,动作标准点,水花小一些,技术动作分才能高啊!” 在下面叫嚷的这些人一边催促着发泄着不满,一边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然后发布微博朋友圈: “好担心他啊,为什么要跳楼啊,快下来啊!” “生命很可贵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希望上面的兄弟看开一点,早点下来吧!” “下来吧,人生难免遇到波折,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你还有你的亲人和朋友会继续支持你,你还有我们在下面替你担心呢!” “真替上面这位兄弟揪心啊,不要跳啊,消防员叔叔加油,一定要救下他!” 发完了动态, 放下了手机, 大家忍受着烈日的曝晒, 开始不停地催促上面的那位赶紧的,麻利的,速度的,太阳太晒了,这里又没有遮阳伞,也没有便利店可以买瓶冰阔乐。 “一百年。”老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 “噗!” 线的左侧,刽子手大刀落下,人头滚落。 “噗通!” 线的右侧,那个男子从桥梁上跳了下来,砸入水中。 世界在此时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安静, 一种诡异的安静。 而后, 线的两边, 一起沸腾起来。 菜市口那儿,一群人手里拿着馒头跑过去蘸血,抢到的人高呼着“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桥梁那儿, 当消防员和警察们一起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默哀甚至在哭喊流眼泪时, 有几个好事者居然偷偷穿过了隔离带冲到了刚刚打捞上的尸体旁,掀开了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帆布, 瞧着溺死后的模样。 这些,都能成为他们日后的谈资,比如和朋友喝酒时,可以吹嘘前阵子桥上那个人跳河自尽,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我亲眼见过。 线的两端, 纷纷扰扰, 且开始越来越乱。 到最后, 老头的身影也在越来越淡,他摊了摊手,很无奈,很无措,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想死啊。” 这是他的最后一声哀叹, 而后,他对周泽挥挥手, “再见,等我下次回来,求你……彻底杀了我。” “嗡……………………” 四周, 光与影开始颤抖, 周泽默默地抬起头, 他还站在书店的卫生间里,手里还拿着准备擦脸的毛巾,自己面前,还是那面镜子。 身后,没有黑影,也没有老头。 周泽也没有头晕,更没有迷茫,没有任何的不适。 老头说过,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幻术,简单得周泽本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醒来。 这种简单的幻术,自然不会给周泽带来什么生理上的影响。 继续拿起毛巾, 擦脸, 但脸上的水早就干了, 现在擦的, 是汗, 冷汗。 走出了卫生间,周泽在自己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照在这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原本热闹的书店,大部分人都在二楼养伤,现在就剩下周老板一个人坐在下面。 不知道怎么的, 周泽觉得有些冷了, 这是一种比一周前的那个夜晚更冷的感觉, 甚至堪比自己第一次走黄泉路时的感觉, 因为这是第一次,周泽接触到这种东西。 它不是亡魂, 它也不是生物, 它没有形体,甚至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它却像是一个恶魔,瞪大着眼睛, 在这天上,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朗朗乾坤, 它都在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且随时准备挥动着自己恶魔的翅膀, 降临下来。 这种注视, 已知持续了百年, 下面, 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会持续多少个百年。 正如自己体内那位明明在杀了他之后却特意留下的那句话一样: “他还没死……” 第两百七十一章 吃糖! 周老板这一晚上的心情都很失落,他不是一个容易陷入情绪低潮的人,作为一条咸鱼,你得有属于自己的抗压性。 当那些盐巴不断地拍打在你的身上,当你体内的水分一点点的被榨干之后,你应该无所畏惧,也无所在乎。 这样才正常,这样才舒服。 没心没肺的过日子,总比跟林妹妹一样时不时抑郁得吐口血来得开心得多。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事儿,到了第二天,也都可以翻篇儿了。 等到第二天上午,躺在床上的周泽睁开眼时, 他确信, 昨天的低落情绪是真的翻篇儿了。 因为他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对方的距离可能和自己只差零点几毫米, 她的睫毛像是在剪辑自己的一言一行; “醒了?” 周泽开口道,这两个字,有颤音,是激动的,莺莺终于醒了。 “嗯。”白莺莺回应了一声。 周泽忽然有了一种雨过天晴的感觉,仿佛一周前的那一晚的千钧一发包括昨天傍晚的压抑, 在此时全都一扫而空! 想要抱抱她, 但看她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 周泽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动作都是一种多余。 真的,对小萝莉那种类型的,周老板能抽就抽能骂就骂,无所畏惧,但对此时一脸呆萌看着自己的白莺莺,周泽反而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饿了么?” 周泽问道。 “老板,你怎么撒敷敷的。 人家不吃饭的。” 周泽点点头,他忘了。 从床上坐起来,周泽点了根烟,阳光透过窗台晒了进来,带来属于清晨的朝气和温暖。 白莺莺挣扎着要起来,但她身体上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人虽然醒来,但躯体还处于自我修复的关键时刻。 她想坐起来给周泽拿衣服,就像是她以前每天所做的一样。 但她起身后,又不得不仰头倒了下去。 她有些生气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嘟着嘴。 “怎么了?” 周泽把挂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穿上。 “嘤嘤没用,伺候不了老板了。” “安心静养吧。” 周泽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然后自己又愣了一下, 这个动作, 怎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要。”白莺莺嘟着嘴,很不满地说道,“老板太懒了。” “…………”周泽。 “莺莺不能伺候老板,老板肯定忍不住,会再找一个女仆; 然后老板肯定还会继续忍不住, 她下面应该是热乎乎的。 然后莺莺就要被取而代之了。” 周泽听了这些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上辈子当医生时倒是见过不少孕妇产后抑郁症的,但还真没见过受过伤之后导致抑郁的。 这丫头,应该是前阵子看《女仆的自我修养》看傻了。 当下,周泽伸手放在白莺莺的肩膀上,很认真地道: “你要相信你老板。” “嗯哪,老板,我懂你的! 嘤嘤嘤!” 周泽说完这句话后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话里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想出去走走么?”周泽问道,“散散心。” “emmm…………” “我带你去。” “好的,老板。” 伸手,把白莺莺抱起来,周泽走出了卧室,下了楼。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店门已经打开了,老道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副拐杖,显然,昨天遭受了“小毛驴”事件的老道抓紧时间订购了一副拐杖,坚决不给周泽再让他去“嘟嘟嘟”的机会。 “早啊,老板。” 老道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油条,猴子在旁边给他倒着豆浆,老道行为还是很不便的,但他在能自己行动之后还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早早地把店门打开了。 “哟,莺莺也醒了啊,醒了好醒了好,大家都好好的,书店就不寂寞了,对了,老板,你们这是打算去?” “出去走走。” “那感情好,贫道那辆轮椅正好可以…………” “不用,我背着她出去走走。” “…………”老道。 凭什么! 为什么! ……………… 白莺莺其实不重,至少周泽背起她时不感觉多少累,大早上的街上人其实不多,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一些赶着上班的人,也因此对于这对组合也没什么人去过多的在意。 就算是注意到的人也只认为是妹妹脚崴了哥哥背着她在走。 二人也没走太远,在附近的一家公园停了下来,白莺莺被周泽放在长椅上,周泽坐在旁边,点了一根烟。 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二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于主仆,也是互相了解得很,哪怕是就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 公园前面的空地上,有一个中年教练吹着哨子带着七八个小孩在踢球,大早上的,倒是给这个公园增添了不少生气。 “好巧呢。”白莺莺忽然感叹道。 “怎么了?”周泽回过头看了看她。 “老板,当初夫人也是崴了脚,被那位书生背着走的,夫人说过,那是她第一次接触男人,躺在他背上时,觉得很是踏实。 莺莺刚才也有一样的感觉呢。” “呵呵。”周泽笑了笑。 “还有,当时夫人和那位书生也是这样,坐在山坡上,看着下面一帮人玩蹴鞠。” 白莺莺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些神伤道: “也不晓得夫人现在在地狱过得怎么样,也不懂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夫人。” 周泽没说话, 他清楚, 白莺莺是知道白夫人留下的安排的,白夫人让他在下一个寒衣节时以竹子当燃料将白莺莺焚化,白莺莺后来还自己给自己设计火化用的竹床。 有时候,她确实很冷酷,尤其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苏醒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的指甲正好克制她,可能当时自己跟许清朗的下场不会太好。 但相处之后发现她其实很单纯,非常非常的单纯。 周泽抬起头,身体后仰,完全靠在了长椅上,阳光撒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惬意感。 “莺莺啊,你说我总是这样荒废时间,是不是不对。” “没有啊,每次看见老板坐在那里看报纸晒太阳莺莺都觉得好幸福的说。” “但那次,你跟老道他们,差点集体出了意外,如果我不咸………” “老板!”莺莺忽然沉声道。 “嗯?” “莺莺会努力修炼的!” “啊?” “莺莺以后会保护好老板的,让老板可以每天晒太阳看报纸喝茶,不会有其他的烦恼。 莺莺会给老板提供一个完美舒适的环境,作老板你永远的港湾。” “这话好像应该是男人来说才对。” 周泽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想想看, 一个自小受“夫为妻纲“等等封建糟粕思想毒害长大的女仆, 唉, 是多么的可爱啊! 公园门口那边有一些小吃店,这个时候也开张了,不过不是卖的油条包子,而是做的冰激凌。 莺莺的目光不时地向那里看去。 “想吃么?”周泽问道。 老实说,小姑娘自从跟了自己之后自己好像也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一直都是她倒贴着自己,包括开书店,都是用她的陪葬品抵押了做本钱的。 如果没有海神那件事拿到了一百万的订金,周泽都还不了白莺莺的钱。 莺莺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用靠吃饭维系生存的, 但偶尔吃吃东西也没啥问题。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道以前跟莺莺说,女孩子吃太多冰的东西对身子不好。” “偶尔吃吃也没什么关系。”周泽说道。 “那万一下面更冰了怎么办?” “…………”周泽。 “算了,还是吃吧!”白莺莺决定了。 “好,我去买。” 周泽走过去,要了一份冰激凌,因为是早上刚开店的缘故,所以等了许久。 白莺莺坐在那边的长椅上,一直看着周泽站在店门口那里等冰激凌做好,居然时不时地发出“嗤嗤”的傻笑。 虽然受伤了, 但感觉好像也不赖嘛。 终于,冰激凌做好了,周泽拿着它往回走。 “砰!” 一颗足球忽然飞来,直接砸中了周泽的手,冰激凌被砸落在了地上。 远处的一帮小孩也愣住了。 周泽没理会那些小孩,而是对前面的莺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一边抽出面纸擦拭着自己的手和衣袖一边道: “没事,我再去买一个。” 说着,周泽就转身又走向了那家冰激凌店。 等周泽转身时, 刚才还一直“柔若无骨”“虚弱无比”“无法自理”的白莺莺当即跳下了长椅, 简直灵活的一比, 紧接着更是伸脚将面前的足球直接踹了过去。 “砰!” 足球飞上了高空, 直接飞出了公园范畴,甚至可能飞向了下一个街区。 一众孩子包括教练呆若木鸡。 白莺莺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对着他们挥舞了几下,以宣泄自己的愤怒! 好气哦, 老板第一次给自己买冰激凌, 居然被你们给破坏了! 人家装一次病容易么我! 第两百七十二章 置业嘤! 周泽是背着白莺莺回来的,白莺莺一只手搂着周泽的脖子,一只手拿着冰激凌时不时舔一口,周泽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那股子幽香还有冰激凌的甜味。 “老板,你是不是很累啊?” “没有啊。” “那是不是莺莺很重啊。” “没有啊。” “那老板怎么总是把莺莺滑下来再向上一托?” “没有啊。” “有的有的。” “莺莺啊。” “啊,老板。” “你怎么不穿胸兆啊?” “老板,莺莺以前一直是穿的胸兆啊。” “那你今天怎么穿的是肚兜啊。” “今天是老板给莺莺换的衣服啊。” “哦,我的错,我以为你是清朝人,习惯穿肚兜。” “老板你喜欢肚兜?” “都喜欢。” 随便聊着一些关于“巴黎最新时装周”的趣闻, 周泽背着白莺莺走到了书店门口。 书店里正在放着歌。 “人在广东已经嫖到失联?” 白莺莺跟着歌哼唱着,然后问道: “老板,这是什么歌啊,这么刺激。” “是人在广东已经漂泊十年,叫《广东爱情故事》,粤语唱的。” “哦,酱紫啊。” 推开书店的门,周泽发现书店里居然有一个陌生人,这个人身穿一套白衣,脚上穿着千层底布鞋,手持毛笔,正在对着吧台上放着的白纸挥毫。 老道坐在轮椅上,对方每一笔下来,他都在旁边鼓掌喊“好!” 周泽把莺莺放在了沙发上,也走过来看了看。 “老板,你回来啦,这位客人是个大书法家,来我们店喝了杯茶没带钱,但身上带着笔墨纸砚,贫道就让他留一幅字当茶钱了。” 周泽点点头,对此也没说什么,一杯茶水也没多少钱,人家留一幅字也说得过去。 “呼!” 写好了, 落款,用印。 这位年近五旬的白衣先生后退两步,打量着自己的字。 老道也凑上去,不停地喊着“好字,好字啊!立意深远,字字铿锵,老板,裱起来挂书店里怎么样? 就挂在你那个‘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子下面?”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每个字都写得很有神韵,老道评价说是字字铿锵也一点都不为过,周泽不是很懂书法,但从吃瓜群众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是一幅好字。 但听到老道说要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外面时,周泽直接道: “别挂门外了,挂你自己房间里吧。” “啥?” 老道心里悚然一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老板一旦对你好时,意味着他看见你前面有个坑,正准备看你跳下去呢。 这是老道一次次在404边缘试探出来的经验。 “呵呵,这位老板说的是,这幅字,不适合挂在堂中的,这是汪金威的《慷慨篇》节选。” “啥,汉奸的诗?” 老道马上指着那位五旬老者道: “我说老弟,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啊,我看你没带钱才同意你用一幅字换茶水钱的,你写这幅字是不骂老哥哥我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就是小鬼经过这里都得留下一部分盘缠!” “字是好字,也就可以了,挂出去,就免了,我的字,还没那么廉价,一杯茶,换不得。” 白衣老者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笔墨,而后转身走出了书店。 “什么人啊这是。”老道现在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佘文渊。”周泽看了看落款,道:“兴许是人家觉得你用一杯茶换他一幅字,他太亏了,所以故意写一个让你不能挂出去装逼的,他心里才觉得平衡一点。” “小气,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穿着跟cos服侍装逼的家伙,他字写得再好,有领导的题字值钱?” 周泽没有继续理会还在生气的老道,洗手后换上白大褂上了二楼。 老许的情况也在好转,但还没醒来,在周泽看来可能是老许的自我意识暂时还在排斥苏醒吧,因为自己的师傅成了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他不知道自己清醒后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不过至少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周泽又去玻璃缸里看了一下死侍,却发现死侍的身上竟然长出了几根草。 “老道!” 周泽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给死侍玻璃缸里加了什么东西!” 书屋现在能活动的人很少,周泽自己算一个,莺莺刚醒,而且一直跟自己在一起,所以嫌疑人直接就确定了。 “没加什么啊?”老道疑惑道。 “那他头上怎么长草了?” “卧槽,头上长草了?”老道也是悚然一惊,“我不知道啊老板,我没做什么啊。” 说着说着, 老道的目光忽然看向了旁边正在吃瓜子儿的猴子,他直接把猴子提了起来,质问道: “猴砸,说,是不是你放了什么东西?” 小猴子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老道跟老板的目光注视之下,猴子也是嘟了嘟嘴,从自己小书包里取出了一把种子。 “你给他里面放种子?”老道惊愕得下巴都快落下来了。 “吱吱吱吱!” 猴子一边喊着一边手舞足蹈,还时不时地指了指周泽。 意思差不多就是, 他看周泽每天都给死侍施肥, 猴子就觉得不光应该只施肥, 还应该种下点什么东西。 “看着点你的猴子。”周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哎哎,我懂,我懂。”老道赶忙帮猴子道歉。 书屋的白天,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周泽躺在沙发上,翻阅着报纸,白莺莺躺在周泽旁边,手里拿着一本《女仆的自我修养》继续品读着,她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点进修提升自己的机会。 等到了晚上时,周泽先把白莺莺送到了楼上,然后自己下楼准备洗澡。 这时候,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廉价西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进来后四处打量着,也不入座,就在那里站着。 “喂?”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喊了一声,就差问“你是人是鬼”了。 “请问,白小姐是住在这里的么?” 已经推开卫生间门的周泽往后退了几步,打量了一眼这个年轻男子,目光里,带有些许审视的味道。 你问我家嘤嘤做什么? 还有, 我家嘤嘤为什么会认识你? “是这样子的,白小姐有好久没和我联系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今天才特意冒昧上门拜访。” “哦。”周泽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又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坐。” 年轻男子坐了下来,略显局促。 你局促个鸡瓣啊! 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怎么像是毛脚女婿看丈人一样? “找她什么事啊。” 周泽端起茶几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 “是这样子的,房子,我已经给她看好了。” “噗…………” 周老板一口水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茶几上。 年轻男子马上站起身,拿着面巾纸帮周泽擦拭着水渍, “您这是怎么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 周泽问道。 不可能啊, 周泽可不认为莺莺有机会去认识别的男的,自己平时可基本都在家里,莺莺也没机会啊。 她整天除了伺候自己就是在玩游戏,哪有这个功夫的? 难不成, 是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 周泽记得自己前阵子经常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啥的, 是在这个时间里么? “认识,认识快一年了吧。”年轻男子说道。 快一年了? 也就是从她刚苏醒之后没多久,就认识了? 自己居然被瞒了快一年了? 周泽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候, 他产生了一股把眼前这个家伙打包送地狱的冲动, 不管对不对了,不管合适不合适了,甚至不管会不会受惩罚了,这种冲动,正在愈演愈烈。 “请问,白小姐呢?”年轻男子问道。 “老道,备饭。”周泽喊道。 “啥?”老道一脸懵逼。 “崔记猪头肉,白蒲茶干,西亭脆饼,海安馒头干,如皋老黄酒,款上。” “这…………” 老道心想这不是之前店里招待过路亡魂时准备的东西么。 “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客气,我吃过了,我吃过了。”年轻男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吃的是地狱套餐。 “是这样的,白小姐托我看的那套联排别墅,我已经谈妥了,价格几乎是市场价的四分之一,不过我是来找白小姐确定最后一件事的,因为那栋别墅以前死过人,我想来问问白小姐本人是否知道这件事……” “等下!”周泽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直接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哦,我忘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通城链家的销售经理。” “卖房子的?”周泽疑惑道。 这是中介吧? “是的,白小姐是我们这里的黄金VIP客户,这一年来,她经由我们分部已经在通城购置了十多套高档房产了。” “…………”周泽。 “…………”一边竖着耳朵本打算偷听八卦的老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泽问道。 我知道我家女仆很有钱,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家女仆竟然如此有钱! “是这样子的,白小姐说过,她丈夫有一个小三,一直用有二十几套房这件事来勾引她丈夫。 所以她打算在房产数量上,超过她,而且白小姐说她不要安置房,只要中高档区位的。” 第两百七十三章 房奴! “行了,说那套别墅吧。” 周泽不知不觉把手上已经凉了的茶全都喝下去了,没办法,实在是口干舌燥得紧。 其实,按理说莺莺的陪葬品应该没那么多,全卖了也不可能买这么多套房,而且全都是中高档区位。 若是在十五年前,那还可能,这些年通城的房价早就变着天儿似地往上涨了,再者通城毗邻上海,就隔着一条长江,受到的影响也确实很大。 据周泽所知,前些年开始就有不少上海人来通城买房,买房不是为了住,而是供奉自己先人的牌位,清明节时才回来扫墓。 一户一牌,整个小区住的死人可能都比活人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阳宅被炒上去之后,阴宅的价位也在不停地水涨船高,好一点的阴宅甚至比普通的阳宅还贵。 当然了,白夫人在通城做了两百年的庙神,若是她闲着无聊收集一些古玩这类的东西,也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白夫人下地狱后,这些东西当然带不下去,唯一的知情人肯定就是莺莺了,也因此,莺莺的身价,还真的深不可测。 “那套联排别墅,位于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不过在五年前死了一家人,是母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服毒自杀的,后来这座别墅就一直闲置着,标价一直是它附近其他房子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格,但依旧没办法脱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能舍得花这么大一笔钱买别墅的主儿,人买房子前肯定也会打听一下,而且有钱人迷信的多,至少会调查一下这栋房子以前出过什么事儿没有,这价格在这里摆着,没出事儿卖这么低也没人信不是?” “她钱给了么?”周泽问道。 “钱是给了,但我们公司觉得有义务给我们的VIP客户提供必须要知情信息,同时,我们也会给我们客户提供我们所必须给的建议。 这套房子虽然现在入手的价格很低,但是从炒房……哦不,是从投资方面来考虑,入手后想抛出去,难度真的太大了,除非愿意大让利,否则很难在短期内实现出手。” 在这位经理看来,白莺莺买房子当然是为了炒房啦,谁买这么多套来自己住啊? 但在周泽看来,莺莺之前买的房子可能只是想着屯着,等超过二十多套到达三十套后拿出来等许清朗再得瑟时打他的脸。 但眼下这套凶宅, 可能真的是莺莺打算留着自己住的。 凶宅多好啊, 安静不吵而且还自带免费冷气, 住凶宅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至于说闹鬼不闹鬼?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个问题, 但对于白莺莺和周泽来说, 敲黑板么? 那是鬼么? 那是遗留在那里的业绩啊,是买房附赠的赠品! 所以,凶宅是个宝啊! 腿一万步说, 再好的阳宅,风水再好, 你让莺莺跟自己住进去, 直接可以媲美德古拉伯爵的古堡了,甚至可以评选世界十大鬼屋序列。 “既然钱给了,就办理手续吧。”周泽帮白莺莺拿了主意。 “额……那,好吧。这样吧,我三天后再来一次,签一下具体的合同。” 经理摇摇头,他是看不懂有钱人的世界了,但到手的佣金不赚白不赚,他之所以特意过来提醒一下,也是存着卖个好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瞧着那人走了, 老道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有些艳羡道: “老板,要不你就把老许跟莺莺一起收了吧,这样你马上就能成通城地产大亨。” 周泽端起喝完了的茶杯,作势要倒下。 杯子里没茶水了, 但里头可是有茶叶。 “别别别!”老道马上赔着笑脸告饶。 死侍还在楼上头上长草呢, 他自个儿身子也没好利索, 可做不来打扫清洁的工作。 周泽把茶杯放了回去,伸了个懒腰,他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跟老道计较什么。 经理走后,周泽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他也没专门去跟莺莺说房子的事儿,不管莺莺为了什么目的买房子,自己一分钱没出的主儿,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去说什么。 周老板只能感叹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房子的人买不起房子,有很多套房子的人自己根本都来不及住。 连僵尸都开始炒房了,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 三天后,周泽正在二楼卧室给许清朗检查身体,许清朗恢复得不错,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周泽想着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做一下全面的检查,毕竟医院里的一些高尖端医疗设备书店这里是不可能有的。 周老板可以凭借经验推断出很多事情,但拿不到具体的检测结果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全面检查之后发现许清朗并没有什么问题了,到时候他还不醒来,说不得周泽要直接用指甲戳他了,强行刺激得让他苏醒。 不管他是否愿意面对老头是他师傅又是杀父仇人的事实,总不能一直当睡美人来逃避吧? 最重要的是, 周老板最近外卖吃得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彼岸花口服液这么珍贵,拿来吃外卖,总觉得亏得慌。 莺莺的身体倒是“复原”得可以,已经能自己行动了,开始帮忙打理书屋,周老板又过上了早上起床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小资生活。 嗯, 出来后又特意看了一眼死侍, 头上草都三丈高了。 周泽真的很担心这货恢复不过来了,但转念想想,如果这货回不来了拿来当盆栽好像也不错啊。 “莺莺,有人找!” 周泽刚走下楼梯,就听见了老道的喊声。 正在清理卫生间的莺莺马上丢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哟, 是那个链家的经理, 莺莺把人给推出去,然后马上跑上了二楼,接下来又跑了下来,手里拿着证件啊什么的东西,又拖着经理在书店门口小声地交谈着什么。 鬼鬼祟祟的,生怕自家老板发现一样。 莺莺还不知道在她在二楼休息的时候,自家老板早就跟这位经理聊过了。 那位经理只能不停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人有钱,人任性,人买房不多BB,这种贴心好客户,经理只能小心应着。 而且,经理也清楚,一般来说,买房痛快走款干脆甚至连看房都懒得看的这种顾客,他们的来头肯定非比寻常,一般都是不可言的阶层。 就像是这栋书屋, 脑子进水的人才在南大街开个书店, 这不是从侧面印证了这家子的背景深厚么? 说不定开个书屋是为了权钱交易营造出一个场所,反正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估计又是一个山水山庄。 周泽呵呵一笑,转过身又走到了楼上,回到了卧室。 卧室橱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是半开着的,应该是莺莺刚打开从里面那东西来不及关上就跑出去了。 周泽走过去拉开它,在最下层叠放着不少文件资料,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厚厚一叠的房产证。 周老板干脆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趁着莺莺还在下面忙,自己则是一份一份地看着。 黄金海岸户型,楼中楼,顶楼花园,双拼别墅,联排别墅………… 周泽一边看一边摇摇头, 自己上辈子辛辛苦苦工作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供出了一套房子,而且房子价格也不高,区位也不好,但当初背房贷的苦也精神压力至今也是记忆犹新,像是有一个针管,从你身上狠狠地抽出一大管的血, 这血, 不光抽的是你现在的, 还抽走了你未来二十年的份额! 你就像是一只羊,不光是被预定了今年的羊毛, 在你死之前每一年的羊毛,都被预定了, 等着被割。 有唏嘘,有迷茫,也有些许的不敢置信, 自家女仆, 瞒着自己偷偷地买了这么多房子, 这个世界,真特么神奇。 周咸鱼像是一个diao丝一样,每个户型都看一遍,适合什么装修风格都在脑子里走一遍,到最后,弄得自己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幸福的眩晕感。 所以说, 就像是莺莺玩游戏时,那些同样玩游戏的人也不懂他们对面的外加到底是一个萌妹还是一头僵尸, 同样的, 你也不懂那些炒房的, 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翻着翻着,周泽拿起了最下面的一个文件袋。 哟, 这个文件袋比之前更庄重啊, 应该是更高档的房子吧? 绕开线圈, 打开了它, 先落出来的是好几张照片, 是别墅的照片。 哦,还真的是别墅。 周泽又取出了里面的文件资料。 “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死者:…………” 这是什么鬼? 这里怎么有这种东西? 周泽又翻了一遍,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份卷宗。 良久, 周泽才想起来了, 当初张燕丰来找自己时给了自己一个卷宗,说让自己看看,帮他掌眼一下这个老案子,结果被自己素质三连拒绝,并且等张燕丰一走就把卷宗丢给莺莺让她藏起来千万别让自己看到。 周泽马上把卷宗丢回去, 不看, 坚决不看! 随即, 周泽把抽屉关回去, 但忽然愣住了, 等下, 北濠河黄金海岸小区,4栋1号位? 好耳熟啊, 艹, 这不是莺莺刚准备买的那一套凶宅么? 第两百七十四章 离家出走 很多人都觉得人生是一条直线,在这一条直线上会给你安排各种各样的东西,就等着你走过去。 但生活其实更像是一个圆,当你自以为跳出了直线时开始放飞自我选择反抗时,走着走着,绕了一圈,发现你还是回到了这里。 你想跳出去的东西,又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老板!” 莺莺一边喊着周泽一边在上楼梯。 周泽赶忙把抽屉推回去,然后躺在了床上。 有点心虚啊。 “老板,你累了么?” 莺莺走进来主动走到了周泽身边,褪去鞋子,穿着白丝的她也上了床,很熟练地把周泽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开始给周泽按摩头部。 “不累,没事。” 只是受了点刺激。 时间,慢慢地过去,周泽就这样躺着享受着按摩,莺莺就这样一直很认真很温柔地帮周泽按着。 两个人都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氛围,尤其是之前一段时间莺莺昏迷着,周泽还觉得很不习惯。 “老板,有熟人找!” 楼下的老道喊道。 周泽只能有些意犹未尽地起身,下了楼,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脸憔悴的王轲。 “怎么了?”周泽问道。 “蕊蕊到你这里来过么?” “没有啊。”周泽耸了耸肩。 “她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她么,她不见了。” 一向沉稳干练的王轲此时显得很是着急。 “她不见了,你找我做什么,报警啊。”周泽说道。 “不是,我给她母亲做新一轮的治疗,我原本以为成功了的,她母亲状态也显得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知怎么的,她母亲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刀,捅向我。 结果站在旁边的蕊蕊伸手一把攥住了刀, 她的手流了很多血, 然后她把刀夺了下来,就走了,离开了家。 我把她母亲安顿好之后找到了现在,一直没找到,现在天要黑了,我急啊。” 周泽看着王轲,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当初,王轲能够通过一些细节来分辨出自己的身份,自己虽然和他是发小,但好多年不联系不见面了,这样他都能看出来。 那么, 他的女儿呢? 他就一直没发现他女儿的异样? 那可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别急,我和你一起去找。” 周泽点点头,换了一身衣服,跟着王轲一起走出了书店。 小萝莉不光是王轲的女儿, 还是他周泽的手下, 她, 可不能丢。 ……………… 入夜了, 驱散了夏日的酷热。 在马路边的石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着百褶裙的女孩儿,红色的皮鞋,精致的发箍,给人一种很可爱甜美的感觉。 她就这样默默地坐在这里, 目光有些涣散。 低下头, 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那里还有一道很可怖的口子,虽然经过了自己简单的包扎,但依旧在流血。 她有些茫然, 在那个女人向那个男人刺出那一刀时, 她几乎本能地伸手接住了那一刀。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也没在乎自己是否会受到伤害,她就这样做了。 感知着锋锐的刀口划过自己掌心的刺痛,她心里某个位置似乎也随之震颤了一下。 像是一场美梦, 忽然惊醒, 你需要去面对现实了。 有些自嘲,也有些荒谬, 前阵子, 她才在周泽面前说她喜欢这个身体,喜欢这个身份,喜欢这个家庭的感觉, 但这一次, 她有些怕了。 她是林可,她不是王蕊。 她前世是一个女强人,国企经理,靠着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财产发的家,自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遭遇意外身亡,现如今莫说是在江苏,哪怕是在全国市场,也可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但她开始模糊了, 模糊了过去的自己, 模糊了现在的自己, 她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这是毒药,有瘾的毒药,一开始你吃下去时甘之如饴,当你醒悟过来时,却发现半步悬崖。 上一次, 有一具尸魅来到了家里,准备对他父亲出手,她那时刚从蓉城回来,身受重伤,明知道周泽就在旁边,但她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了王轲。 她知道周泽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待着,看她是否真的回来了。 她也知道周泽是他父亲的发小,两个人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周泽大概率不会看着王轲死的。 但她不敢赌, 她不敢拿王轲的命去跟周泽的“重情义”去赌。 所以她从楼上下来了, 她出手了, 之后被周泽发现她回来的事实,并且让周泽成功地“趁人之危”,逼迫了自己成为他的手下。 她也曾用很多个理由去麻痹自己, 用很多的借口去敷衍自己, 但这一次, 刀子伸过来时,那种本能, 让她开始畏惧。 不能再继续下去, 否则, 她可能变成另一个周泽的小姨子。 她站起身,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自己的伤口去医院处理一下吧,然后,自己再离开这个家,去一个独立的环境。 这个身体,她暂时没办法摆脱,也没办法舍弃,所以她需要一个新的环境,割断和一切的关系。 准备打车,还没举手。 一辆出租车就在小萝莉的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秃头,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有点小,脸上泛着油腻的光泽。 “小姑娘,坐车么?” 小萝莉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她不怕的, 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去哪里啊?”司机问小萝莉,然后目光在小萝莉身上不停地逡巡着。 有点放肆, 也有点过分了。 可能,其他的小孩对于这种目光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们本就没这么敏感,但小萝莉不一样,她体内住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她有些厌恶这个司机的目光。 “啊,你的手在流血!” 司机看见了小萝莉手上缠绕着的纱布以及上面渗透出来的鲜血,吓了一跳,道: “我送你去医院。” 小萝莉点点头。 司机发动了车子,车速很快。 然后去的不是通城大医院的路,而是拐入了一个小街区里,在这里的一家小诊所门口停了下来。 “走,这里!” 司机主动帮小萝莉打开了车门。 小萝莉看了一眼司机,又看了一眼小诊所,没说什么,下了车。 走进去之后, 出来一个男主治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司机跑过去和大夫说了一会儿话,大夫把小萝莉喊过来。 慢慢地揭开小萝莉手上的纱布,开始给她消毒,上药,然后重新包扎。 一边包扎大夫还一边瞪着司机,一副很无奈的感觉。 包扎好了,血不流了。 司机带着小萝莉走了出来。 “饿了吧?” 小萝莉没说话。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小萝莉还是没说话,但还是跟着司机走到了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小店。 司机点了三瓶啤酒,给小萝莉点了一杯酸梅汁, 罐装的。 小萝莉看着面前的酸梅汁沉思良久, 这种饮料都已经这么普及了么? 麻辣烫,小萝莉不想吃,但耐不住司机不停地催,她随手选了一点,差不多十三块的吧。 司机自己点了一些,大部分时候还是喝啤酒。 麻辣烫老板不时过来跟司机说话, 司机吐槽自己赌球输了钱,打牌也输钱,最近一直走霉字。 一顿麻辣烫,吃了大概四十分钟, 司机骂德国队骂了三十九分钟的样子, 说德国队怎么连棒子都踢不过,害得他今早起来差点直接上天台准备排队去了。 饭毕, 司机起身,对小萝莉道: “我送你回家?” 小萝莉看着司机, 还是没说话。 她心情不好, 很迷茫, 人在迷茫的时候,就想找点事情做。 兴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司机看小萝莉的目光就带着些许泛红,目光也有点变了。 “回家?”司机又问道。 小萝莉还是不回答。 司机马上又一拍头,懊悔道:“妈的,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了,不能送你回去了。” 小萝莉嘴角扯了扯, 呵呵。 “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谁?跟爹妈闹矛盾出来的吧?” 小萝莉点点头。 “你家住哪里?”司机又问道。 小萝莉没说家里的地址,而是说了书店的地址。 “哦,在南大街啊。” 司机马上招手,附近的一辆三轮摩的开了过来。 司机先坐上去,然后示意小萝莉也上车。 摩的开始摇晃地行使, 小萝莉闭着眼,给人一种睡着了的感觉。 一路上, 司机的眼睛都泛红地盯着她, 半刻不曾离开。 过了二十分钟, 当小萝莉再睁开眼睛时, 她看见了摩的居然到了书屋的门口。 司机陪着小萝莉下了车, 伸手擦了擦眼睛, 哦, 他哭了。 “娃儿,跟爹妈闹别扭出来的吧?” 小萝莉没回答。 “这伤口也是你自个儿弄的?” 小萝莉还是没回答。 司机深吸一口气,道: “回去吧。” 说着,他指了指书店,“我要看着你回去。” 小萝莉转身,走向书店,到书店门口时,她有停下,重新转身。 微微歪头, 有些意外地看着司机。 是的, 很意外。 司机和认识的摩的点了一根烟,见小萝莉回头看自己,他挥挥手道: “快回去,我要看见你的家人接了你。” “车钱。” 小萝莉伸手进口袋,却发现自己出门没带钱包和手机。 “扯啥钱啊,不要了!叔叔我有的是钱!” 司机大手一挥,很豪气。 “你这是真大方,哈哈,带人家小姑娘去自家门口的诊所,吃自家门口的麻辣烫,还不是钱都赌光了,家门口街坊邻居方便你欠账?” 摩的师傅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吐槽道。 “扯你的蛋蛋!” 司机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摩的车门。 小萝莉面无表情地说了声: “谢谢。” “不用谢,小姑娘,以后家里再有事儿,也千万不要自残,这个不值当! 跟爹妈再有矛盾,也别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太危险了!”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却因为司机的下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我女儿,当初就是跟我吵架赌气跑出家的,然后……没了。” 第两百七十五章 负气萝莉 王轲站在门前,呼喊了许久,但是里面的小萝莉却始终不开门,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慰,都不为所动。 不得已,王轲只能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周泽:“这样吧,她先放你这儿,有你看着她,我也放心。” 周泽点点头。 王轲走了,离开了书店,背影有些萧索。 其实,周泽觉得自己这个发小挺可怜的,孤儿院走出来的,拼搏到了现在,在旁人眼里早就是标准的成功人士了。 但他妻子有精神病,女儿被鬼差附身,辛辛苦苦这么一遭,其实更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等王轲走后,周泽伸手敲门。 “他走了。” “吱呀” 门开了,小萝莉站在门后。 周泽走了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小萝莉坐在窗台位置,下面,是还算热闹的南大街步行街。 “谁前阵子才跟我说享受这种感觉的?” 王轲不在,周泽说话也就能随意多了。 小萝莉摇摇头,“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到底有多严重?” “严重到,我想把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给弄死。”小萝莉很认真地说道,“让自己变得,就和你一样。 本来,留她在,只是为了能让这个身体正常睡觉吃饭来着,你现在过得不也好好的么,能吃能睡的,跟猪圈里的那些肉猪一样。”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别想着以后到我这里来蹭吃蹭住,我这书店养的人够多的了,你懂的,编制很贵的。” “呵呵。” 小萝莉冷笑了两声。 “刚怎么不开门?”周泽问道。 “我不敢见他。” “不敢?”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哪怕他很倒霉,但你依旧不能否认,他很聪明。” “嗯。” 这一点,周泽是承认的,但凡来说,不靠家里背景一个人挣扎上位出人头地的人,不会有傻子。 “我怕我见到他后,我会忍不住跟他回家。” “呼…………” “他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我甚至觉得他早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他仍然在装傻。” “图什么?” “图的是他拿我当女儿,打感情牌,我就不会伤害他真正的女儿,而且,我会真的把他当爸爸。” 周泽点了一根烟。 “我这阵子先住你这里吧。” “我说过了,我这里很挤…………” “你是我的捕头,我待在你身边听候差遣有错?” “错倒是没错,但…………” “你是觉得我不够可爱?” 小萝莉跳下了窗台,主动走到了周泽面前,她呆萌地抬起头,看着周泽,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像是天上最闪亮的星。 “不是,我…………” “你是觉得我真要下心思讨好人时,会比不上那一头蠢僵尸?” “不是,我…………” “我是萝莉身,淑女心。” “这…………” “我经验很丰富。” “不…………” “我能满足你们这种雄性生物,一直很想有的那种幻想。” “啪!” 周泽直接把小萝莉扛起来, 肚子和她的小屁蛋儿就是一巴掌。 小萝莉懵了, 卧槽, 怎么会是这样! “我叫你淑女!” “啪啪!!!” “我叫你经验丰富!” “啪啪!!!” “我叫你皮!” “啪啪!!!” “周泽,你王八蛋,放下我!” “啪!” “周泽,你特么不是人!” “啪!” “周泽,你个狗日的!” “啪!” “周泽,你这阳痿渣男不举太监!”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看一眼自己的手掌,都被打红了。 “周泽…………你…………” 小萝莉趴在床上, 小脸上鼻涕泪水都流出来了, 可怜无比。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脏话,也不要满口s情。” “…………”小萝莉。 ………… 虽然很不爽,也很抗拒,但小萝莉还是在书店住了下来。 没办法,按照普通人的身份,小萝莉是周泽的侄女儿,按照地狱的身份,小萝莉是自己手下的鬼差。 不过好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 看见一大一小俩美女躺在自己身边,自己再从中爬起来,整个过程,似乎也挺惬意的。 周泽哼着歌,下来洗了个澡,等洗完澡出来时,白莺莺也早就起了,报纸熨贴好,新买的猫屎咖啡泡好。 周泽在熟悉的阳光位坐下来,拿起报纸,喝起咖啡, 岁月静好, 莫不如是。 小萝莉也下来了,她今天穿着牛仔吊带裤,短袖是小猪佩奇,看起来很是灵动可爱,她远远地在吧台位置坐了下来。 伸手轻轻地敲桌子, “茶!” 没人理她。 “咖啡!” 没人理她。 “早点!” 还是没人理她。 小萝莉嘟着嘴,看着那边悠哉悠哉的周泽,很不爽道: “虐待儿童啦!” 白莺莺瞥了她一眼,还是没搭理。 其实, 莺莺心里也苦啊, 自己这边跟许娘娘的宫斗大计即将进入最关键阶段, 就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大臣带着兵马和皇帝的龙袍赶来了。 谁知道自己这边正要决战时, 又有一个小的来插足, 而且这个小的硬也要插足这里,必须要跟老板一样抱着自己睡,直接破坏了自己跟老板的二人缠绵世界。 可恶! 喝了茶,看了报,晒过了太阳,周泽走到楼上,给许清朗又检查了一遍身体。 这么久了,还是没醒。 周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许清朗背了下来。 “老板,我来吧!” 莺莺马上走过来帮周泽。 周泽没拒绝, 然后只见莺莺一只手抓住了许清朗的衣领,直接把他给平举着。 许清朗虽然昏迷着,但被这么一抓,呼吸都被抑制住了。 “喂。”周泽忍不住提醒一下。 “奥。” 莺莺手一甩,把许清朗扣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扛起了一个麻袋。 “额,就这样吧。” 周泽也懒得再说了,要怪只能怪你老许自己作死不愿意醒来,让你受点罪也是应该的。 “你,留在这里看店。” 周泽指着小萝莉说道。 小萝莉瞪了一眼周泽,没说什么。 老许的车还在外面停着,周泽把车开出来,让莺莺把老许放在后车座上。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莺莺问道。 “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想办法刺激他醒来,总是这么睡着,还得养他,太麻烦。” “就是就是。” “老板,这不是去人民医院和附院的路啊?” “附近新开了一家私人医院,医疗条件挺高的,去那家吧。” 车子开到了私人医院门口,在保安的指挥下停好了车。 下车时, 白莺莺继续扛着“麻袋许”, 在保安们的目送之下跟在自家老板后面走了进去。 虽说是私人医院,但里面的人也确实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曾身为医生的周泽很清楚国内医疗资源到底有多么紧张。 “找个地方先放下来,我去挂号。” 周泽对白莺莺道。 白莺莺点点头,扛着许清朗去大厅找空位了。 等周泽挂号回来,却发现白莺莺还站在那里,和面前的一个男子像是在吵架。 “麻烦你把东西挪开,我这里有个病人要坐。” “拿什么拿?这是我的东西,你知道多重么?” “请你拿开。” 莺莺进入发飙前奏。 女僵尸的脾气除了对周泽时,其余时候可都不怎么好。 周泽明白了,是因为对方一个人坐一个位置,但他的东西却占了三个位置,莺莺想让他空一个位置出来,他不肯。 “哥们儿,挪个空吧。”周泽上来安抚白莺莺。 他是见识过上次傻丫头在会所里怎么揍人的,这里是医院,不方便。 “嘿,我东西多我放这里怎么啦,凭什么让给你? 这医院是你家开的啊?” 男子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是他家开的。” 这时,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身穿着白大褂,长发扎起来,更显干练,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让人惊叹的气质。 “医生,你谁啊?” “她是我们院长。”一边的一位陪同的女护士回答道,这位女护士周泽还认识,姓什么忘记了,但记得她当初因为打胎的事儿孩子亡魂还去过周泽的书店被周泽给收了。 女护士指着周泽道:“他是我们院长老公。” 男子这下不哔哔了,把东西放了下来,但有些郁闷道:“到自家医院看病你特么的还排队,玩微服私访么?” 周泽看着林医生,发现林医生最近气色变得好了很多,整个人比之前有精神了,原本略显消瘦的她身材也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恰到好处的丰腴。 “医院你开的?”周泽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辞职了,家里给开了这家医院。”林医生笑了笑,指了指昏迷的许清朗对身边的护士道:“安排专属科室接待。” “好的,林姐。” 马上有护工和医生过来,把许清朗安置在了担架车上推送了过去,直接开VIP绿色通道。 “走,去看看。”周泽对白莺莺喊了一声,就跟林医生一起走了过去。 白莺莺没急着跟过去, 而是轻轻跺了跺脚, 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白小姐,您好,那栋别墅基本已经买下来了,我还想着通知您呢,正好您打电话过来了……” “别废话。” “额……白小姐,是有什么事儿么?您吩咐,我一定照办。” “我要买医院,你帮我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医院可以买。” “…………”经理。 第两百七十六章 医闹 “做一个全身检查,能检查的都能检查一遍,然后把检查结果给我。”周泽说道。 “好的。”林医生应了一声,“放心吧,有问题的话你会马上知道的,喝杯茶么?” “好。” 走入了林医生的办公室,这里应该是她的休息区,陈设很简单,但也符合她爽利的性格。 林医生亲自泡茶,端了过来。 “你上次说过给我再快递一遍离婚协议书的。”周泽说道。 “嗯。” “我没收到。” “我没快递。” 周泽点点头,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有兴趣在这里重操旧业么?”林医生指着这里说道。 这家医院, 都是她家的。 “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周泽喝了两口茶,“但我懒散惯了,恐怕不能和以前一样习惯上班的生活了。” “没事,你高兴来时就来,你不高兴来时就不来。” 周泽舔了舔嘴唇, 有点动心呀。 在这家医院,自己不会碰到嫉妒贤才的老古董,也不会遇到给自己使绊子的同事,更不会有什么竞争者背地里诋毁你。 你能享受一切的自由,能尽情施展自己的能力。 毕竟, 院长就是你的老婆。 但周泽还是没直接同意,老实说,他舍不得书屋,舍不得书屋给自己的感觉和氛围,同事,他舍不得莺莺。 难不成让莺莺去考个护士证跟自己一起从医? 当然,这种理由是不能跟眼前的女人说的,光棍周这点逼数还是有的。 “其实,不合适吧?” 周泽指了指自己, 上辈子的他是通城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但这辈子的徐乐身份是个什么鬼,他去拿手术刀,可能会引起很多的麻烦。 “呵呵,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最近正在有意向投资一些药房,我正打算在你书屋隔壁盘下一个铺位做药房,到时候你把它和你书屋打通一下,你没事做时就可以去那边坐坐。 一些地方的药房里也是有以前的赤脚医生坐着的,看看小毛病开开药问题还是不大的,再者,我相信你的水平,总不可能砸了招牌。” 周泽继续喝茶,不想再讨论这些问题,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林医生,急诊!” 这时候,一名护士跑过来喊道。 林医生马上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周泽放下茶杯,慢悠悠地也走了出来,恰好看见刚刚找到这里的白莺莺。 “老板,感觉她变了好多哦。” 莺莺说道。 “你刚去干嘛了?” “老板,她以前没这么干练的说。” 莺莺没回答,企图萌混过关。 “人,总是会变的。”周泽说道。 “那老板你还喜欢她么?”莺莺问道。 莺莺很想说自己好累啊, 打了男的, 又来小的, 结果这边又忽然来了一个原配! 作为一个想要从小丫鬟身份逆袭上位的她来说,这宫斗难度也太大了吧! “我和她又没什么,再说了,我的身份和她纠缠多了,对她未必是好事。” “没什么是指什么,指的是引颈进入引到摩擦生热最后水枪出水的关系么?” “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周泽伸手敲了莺莺一个毛栗子。 “但是当年夫人和那位书生也没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在一起至死不渝呢?” “男人和女人之间,又不仅仅是只有那种关系,还有精神上的互相欣…………” 周泽忽然停住了讲话, 等下, 等下, 白夫人当初和那位书生没那啥? 那岂不是说莺莺这具身体, 她还是? “莺莺啊,你是不是还是…………” 周泽这个话题还没来得及问, 那边急诊室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出问题了么? 周泽马上走了过去,这是一种职业本能了,甚至可以说是条件反射,而且这里还是在医院,很容易让周泽忽略了自己已经不是上辈子自己的事实。 推开急诊室的门,周泽看见一个老者正躺在床上,周围的仪表监测显示老者已经在逐渐失去生命体征。 “充电,让开。” 林医生正在准备电击。 但一次电击之后,老者还是没反应。 “你是谁,你不能在这里。”一名护士看见了周泽。 “让他在这里。”林医生说道。 她是院长,自然没人敢反对她。 周泽走到了林医生身边。 “帮我。” 林医生对周泽道。 “心脏病突发?”周泽问道。 “是的。” “你继续做,注意频率。”周泽没有擅自插手抢救,一来林医生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参与不参与,其实没什么区别。 这种突发性疾病致死率很高,而且病患年纪又这么大了,其实对于大部分急诊医生来说,能不能救回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抢救还在继续, 但效果很差。 周泽深吸一口气, 这时候, 他看见有一道灰色的光泽正在慢慢地从老头身上升腾而起。 灵魂都已经出来了啊, 没救了么? 以前周泽当医生时,没这个“金手指”,现在,他能看见亡魂了,所以基本上清楚,一旦灵魂离体,意味着抢救也就算是失败了。 看着还在忙于抢救没放弃的林医生,看着周围这么多医护人员依旧在认真地进行着施救。 周泽抿了抿嘴唇,伸手想要去抓这个灵魂。 就像是当初自己救出了车祸的小萝莉一样,把他灵魂抓过来,再塞回去。 哪怕自己会承受反噬,会很痛苦,但想让自己坐在这里看着这个病人就这么死去,也着实太为难他了。 尤其还是在抢救室里, 尤其这里的人还都穿着白大褂, 当初的周泽,也曾一遍遍经历过这种抢救失败的绝望,这种绝望,哪怕是资深医生,也至少得一星期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你付出了一切,倾尽全力,却依旧没能留下病人的生命,这种挫败感,真的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 手掌触碰到了他, 但灵魂却开始扭曲起来。 如果说当初周泽抓小萝莉的灵魂像是抓住了一块木板,那么现在他抓这个老者的灵魂时,却像是抓住一滩烂泥。 阳寿尽了? 周泽微微皱眉, 不甘心地继续用手抓着。 抢救室里出现了这种尴尬的一幕。 大家都在竭尽全力抢救时, 这个被院长特批进来的男人, 在这里, 跳舞? 难道是院长请来跳大神的? 我们是医学工作者啊喂, 救治病人怎么能用这种方法! 但大家碍于院长的身份,再者,以往林晚秋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和水平让大家也不怎么相信林医生居然真的请来一个跳大神的帮忙治病救人。 所以, 抢救室的氛围就这样一直尴尬了下去。 一直到, 周泽实在是没办法了, 因为他看见老者的灵魂在他手中不停地扭曲和痛苦着, 甚至在祈求自己放过他, 他太痛苦了, 他宁愿安详得离开去地狱轮回,也不想再受这种苦。 周泽放下了手臂,有些颓然。 阳寿尽了的人,他也拉不回来啊。 其实,用这种方法救人,周泽以前也尝试过,救人之后自己会遭受一定的反噬,会很痛苦,但也没有太大的伤害,不至于伤筋动骨。 有时候周泽也在想,自己明明改变了一个人的死活,为什么就这点代价? 后来, 周泽也想明白了。 比如同一种病同一个情况的两个病人, 一个在美国最好的医院治疗,他活下来了。 一个在国内乡村小医院挂水熬着,他死了。 医疗资源的不同让一个人活下来了另一个人却死了,这能说是改变命运了么? 鬼差用自己特殊能力把亡魂塞回体内,增加抢救成功的概率,其实和用更高端的医疗设备治疗的道理差不多。 当然,鬼差有着他的特殊性,遭遇点反噬也是正常。 但那些阳寿尽了的人,是真的回天无力了,连鬼差都没办法了。 抢救失败, 抢救室里所有人都面露失望之色。 “通知家属吧,再把抢救报告等材料准备好。” 林晚秋吩咐道。 “是。” 紧接着,林晚秋看向周泽,“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周泽的心情。 “见外了。” 也见多了。 周泽和林晚秋一起走出了抢救室, 出来后就发现外面聚拢了一群人。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太太站在最前面,她身材矮小,但穿着打扮气质不俗,在她身后,站着一些老人也站着一些年轻人,足足有五十多人。 周泽目光一凝, 林医生也是深吸一口气, 医学工作者对于这种场面,真的不陌生。 对方应该都是家属, 此时这些家属各个面色凝重,带着悲伤,不少人还握紧着拳头。 周泽向前一步,把林晚秋挡在自己身后。 老太太哽咽了一下,问道: “老头子,还是走了,对吧?”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林医生站在周泽身后回答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 “还是走了啊。” 随后, 老太婆向前一步, 对着抢救室里出来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鞠躬道: “谢谢你们的抢救,给你们添麻烦了,大家辛苦了。” 老太太身后的子侄们也一起弯腰鞠躬, 向着这里的所有医生护士沉声道: “你们辛苦了,谢谢。” 第两百七十七章 车祸 看着面前鞠躬的亲属,周泽和林医生一时都有一些接受不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互相尊重是应该的,但却在很长时间里被漠视了。 这个世界上,庸医有,但负责任的医生往往是占大多数的,这个世界上,抢着吃自家亲人人血馒头的人有,但大部分人是明事理的。 结果,因为这两撮人不停地闹腾吸引眼球,这才慢慢导致了两个群体的对立。 “对不起。” 林医生走过去搀扶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伸手搭在林医生的手背上,“辛苦你了,孩子,我家老头子走得应该还算安详,家里也没什么他需要牵挂的事儿了。” 走得还算安详? 周泽这个时候不自觉地抬头看看天花板, 是的, 如果没有周老板插手的话,老爷子应该能走得很安详。 当时周泽去抓他灵魂却不得时, 老爷子痛苦得就差跟周泽跪下来磕头求他“别救了,让我去死吧,求求你咧”。 当然,这种事肯定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安抚好了老爷子的家属亲眷,林医生走回了办公室,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好几口。 周泽跟白莺莺也跟了过来,没法子,老许还在做检查,总不能把老许丢这里自个儿先回家吧。 林医生坐在椅子上,弯腰,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小腿。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丝袜,修长的腿型加上黑丝,简直是世间独一份的魅惑。 再加上那一身的白大褂制服搭配, 周泽靠在办公室门口, 不由得看了好久。 “咳咳…………” 莺莺嘟着嘴咳嗽了一声, “老板,非礼勿视。” 周泽伸手在莺莺脑袋上揉了揉, “还没离婚呢,看自己老婆,天经地义。” 莺莺很无奈,道: “老板,要不把林医生收了吧,你这样拖着,真难受,实在不行她做大,我做小。” “想什么东西。” 周泽继续揉着白莺莺的脑袋, 目光继续盯着林医生的腿。 “反正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啊,再把林可收了,老许也可以收了。” 莺莺的封建余毒不轻啊。 “去看看老许好了没有。”周泽说道。 莺莺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周泽口袋里,然后一蹦一跳地去找老许了。 周泽只顾着盯着那边看,也没留意。 林医生肯定知道有个男人用火辣辣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也没在乎,转而站起身,坐在了办公桌上。 双腿交叉, 身材挺拔, 曲线迷人, 周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你不得不承认,林医生真的很漂亮,那种气质,那种身材。 所以也怪不得周泽当初会继承徐乐的执念: 她居然不和我睡。 “真的不考虑来这里上班?”林医生问道。 “再说吧。” 周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如果他来这里上班的话,办公室里是不是可以多放一张床? “嗯,离婚协议的事儿暂时不提了,先帮我拖着一会儿,一旦和你离婚了,我爸妈肯定还得继续催我找男人,很烦。” “你变了好多。”周泽说道。 以前的林医生虽然工作上很优秀,但在家庭乃至于个人感情生活方面完全是古代大家闺秀的风范,很听自己父母的话。 她跟徐乐的结合,其实也是这种父母包办下的产物。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 林医生笑了笑,指着周泽道: “当初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导师,现在居然只想着每天晒太阳看报纸,你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也是。” 周泽点点头,他能感觉到,林医生已经在不断的变化,正在从一个温婉的女子,蜕变成一个新时代的职场女强人。 “药店的事情,你不反对的话我就去安排了。”林医生开口道。 “行吧,我可以帮忙看着。” “嗯。” 这时候,林医生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随后对周泽道: “你那位朋友检查结束了,没有什么问题。” “好。” 周泽站起身, “那我就走了?” “还有,小忆考上复旦了。” “该打,居然没考上清华。” 周泽对林医生挥挥手,走出了办公室。 林医生一个人坐在办公桌上,回过头,看向窗外院子里的两棵树, 一棵是银杏树, 另一棵也是银杏树。 ………… “老板,医生说老许没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插他。” 白莺莺继续把老许像是扛麻袋一样背着过来。 “回去再…………”周泽说不出那个字,“回去再说吧。” “昂!” 坐上了车, 周泽启动车子开向前面的出口时, 一辆奔驰忽然从斜后方窜过来,企图抢先一步过去,而且在后面拼命地按喇叭,发动机声不停地轰鸣着。 周泽没理会,继续开着自己的车,也没让他。 那辆奔驰只能在后面停了下来,因为出口就那么大。 但在周泽过门卫亭给停车费时, 那辆车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催促,周泽甚至还听到了叫骂声。 大概是“开个破尼桑还不快点让路”。 “老板,后面那个人好讨厌啊。”白莺莺很不满地说道。 “没事。”周泽说道。 “我下午给老板你买辆新车吧。” “不用。” 车子开出了医院,很快就上了江海大道高架。 结果没一会儿,那辆奔驰车居然又跟了过来,速度很快,直接超车了周泽,而且故意在周泽前面不停地甩尾,驾驶座上的那个年轻人还把手伸出来比了一个“中指”。 “老板,我去把他抓出来打一顿吧。” “不用。” 周泽放慢了车速,没理会他。 其实,开车这种事,可能是刚拿到驾照没怎么开过车的人来说,很期待开车上路的感觉,觉得很好玩。 反而是那种开车很久的老司机,对于马路有着一种敬畏的情绪。 没办法, 你安安稳稳地开着自己的车,但你不能保证你路上碰不到几个煞笔,而这些煞笔往往不光是自己作死,他还能坑得你一起死。 这是最无奈的一件事。 周泽还不至于跟他置气。 奔驰车开走了, 但是不一会儿,周泽又看见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让自己超了他。 等过了一会儿,那辆奔驰车又来了,就跟在后面。 “老板,这家伙有毛病吧?” 是的, 有毛病, 鬼差不理你, 但你却拼命地跑鬼差面前去凑, 去尬舞, 去吸引注意力, 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也不过如此了吧。 “没事。” “老板,你气度好大啊,莺莺好佩服你哟!” 一记马屁送上。 周泽笑了笑。 “你想开车么?”周泽问道。 “不想,怪麻烦的。”莺莺说道。 “想开车的话去考个驾照,但以后上路的话多注意点,一些事故你可能没事,但其他人只是普通人,他们可能会出很大的问题。” “嗯,知道啦老板。” “而且这车上还有你坐着,还有老许躺着,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跟别人置气,实际上,开车置气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嗯,莺莺明白了。” 前面,有一辆火车,旁边还有一辆大巴。 周泽没选择超车,而是放慢了速度先跟在后面。 就在这时,身后的奔驰又开始骚了起来,直接提速,也不打灯,开始疯狂超车,像是在玩小时候八位游戏机里的赛车游戏。 连续超车之后,他来到了和周泽平齐的位置, 紧接着直接向前插, 前车头摆过来,车身向里挤, 哪怕周泽跟前面火车的距离很短,根本就不够它进去的,但它依旧不为所动。 遇到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是让速不让道。 但很多新司机容易在这个时候犯一个错误,那就是本能地让道避让,而很多车祸,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反而那个之前恶意抢道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扬长而去。 看着前面强硬塞进来的奔驰, 刚刚才被莺莺夸气量大的周泽, 不光是没让道, 也没减速, 甚至还主动踩了一脚油门! “轰!” 尼桑车瞬间提速,而后冲了上去。 “砰!” 撞到了。 对方车身是斜的, 只有前面一部分过了线,车身还是压在线上,被这么一顶,车身一侧撞在了前面的火车后面,车身直接倾翻, 随后是一串托马斯回旋,技术动作几乎满分。 到最后撞到了护栏上, 这才停了下来。 而车身已经颠倒过来了,头在下,轮子在上。 车身冒着小烟,车窗玻璃碎了一地, 嗯, 类似电视剧电影里的那种冒黑烟着火要爆炸的事儿倒是没有发生。 周泽也停下了车, 打开了警示灯,双闪亮起, 而后周泽对坐在副驾驶的白莺莺道: “把后备箱里的警示牌取出来,到后面摆上,然后报警,通知交警叔叔来认责,他全责。” “好!” 莺莺马上下车去拿警示牌了, 周老板是守法好市民,遇到状况时也完全按照科目一的规章在做。 紧接着, 周泽透过反光镜看见那辆奔驰车的车门被推开, 里面爬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家伙, 周泽点了根烟, 然后把另一只手伸出窗外, 对着那货, 比了一个中指, 吐出一口烟圈, 道了一声: “煞笔。” 第两百七十八章 无证驾驶 前面车如果强压你变道加塞的话,若是他的车没完全过线,碰到了,是他的责任,而如果已经完全过线,你碰到了,就属于你追尾了。 上辈子,周泽遇到这种事儿时,就很想去教训教训这种煞笔了,事实上绝大部分开车的司机基本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心里也会产生类似的想法,但还是怕麻烦,怕耽搁时间和精力,所以只能一次次捏着鼻子忍让。 正是因为大众的忍让,才让一些煞笔在煞笔的道路上,一路地滑行,并且不断地放飞自我。 这辈子, 自己已经是一个鬼了, 车又是朋友的, 而且是一个有二十几套房的朋友, 他也应该不会在乎这一辆尼桑, 再加上对方一再挑衅, 周泽就干脆送他一程。 既然爹妈没教育好他,周泽不介意出手帮个忙。 莺莺跑去放好了警示牌就跑回来了, 周泽则是下了车,看着那货从车窗里爬出来。 “嘿,命真大。” 周泽抖了抖烟灰,那货全须全尾的,除了磕破了一点皮,看起来血流满面的样子,实际上都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根本不打紧。 上辈子是医生的周泽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妈的…………” 对方伸手指着周泽, “我要弄死你。” 周泽摇摇头,甚至懒得搭理这货,这种人最是恶心,在他自己的世界观里,他永远是正确的。 别人都是自己爹妈,都得宠着自己让着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 警察和交警很快都来了, 周泽态度良好地配合调查, 这上头有监控视频,自己车上还有行车记录仪,整套流程下来,基本没什么问题。 而且周泽不担心对方有什么背景在里面使坏, 在党的十九大召开之后, 全社会全行业包都在深入学习新时代新思想的精神,警察和交警系统也在贯彻落实着为人民服务执法为民的思想路线,加强了执法者的思想政治水平,真正成为了保护人民财产生命安全保卫改革开放成果的坚强后盾!!! 警察和交警调查的结果也都没出周泽所料, 至于说周泽最后一脚踩油门的事儿, 谁能确定周泽是故意的? 我胆小, 当时它忽然窜出来, 下意识地踩了油门, 不关我的事儿啊。 作为一个守法公民,周老板真的是有恃无恐! 然而, 当交警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过来对周泽(`?ω?′)ゞ敬礼っ, 道: “请您再出示一下您的驾驶证。” “………………”周泽。 卧槽! 周老板心里刹那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没驾照! 上次老道开车去盐城被交警拦住了,进去了,后来周泽就说跟老道一起去考个驾照,但之后就因为有事情耽搁了,周泽自己又昏迷了两次,哪有那个功夫。 徐乐, 你王八蛋, 你不是人, 你特么之前抽空考个驾照要死啊你! “我驾照没带。”周泽说道。 “没带?”交警愣了一下。 没带驾照开车和无证驾驶不同,被交警发现后,一般是先扣押车,自己去取了驾照之后就能去提车,运气差一点的话,会被扣一份罚个两百块。 “我让我朋友现在送来,我家离这里不远。”周泽说道。 交警点点头,同时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周泽。 现在照目前情况来看,肯定是奔驰车全责无疑,因为调取的监控录像中也能看出在发生事故之前这辆奔驰车是多么的放飞自我。 然而, 如果周泽是无证驾驶的话, 问题的性质瞬间就不一样了。 “老板,打电话叫老道烧纸钱么?” 莺莺凑到周泽身后小声地问道。 “现在烧纸钱有什么用?” 周泽无奈了,烧纸钱只能把不是你做的事儿和无关你的事儿所会给你带来的影响和麻烦给抹除掉。 但周老板真的是无证驾驶啊。 你总不能跟交警说我不叫徐乐,我叫周泽, 交警叔叔, 我借尸还魂了, 你们可以去查那个周泽, 名下肯定有驾照的。 如果这样解释了, 后果就不单单是无证驾驶引发车祸这么简单了, 周泽甚至可能被抓去精神病医院。 “你快点打电话让你朋友送来。”交警说道,“我们这里其实也可以查,或者我现在帮你查……”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 周泽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张燕丰像是刚睡醒一样,这大白天在睡觉,估计又是刚刚熬夜忙什么案子。 “是我。” “哦,怎么了?” “我这边出车祸了,你来帮我把驾照送来一下。”周泽一边看着交警一边说道。 “驾照?你驾照找我干什么…………”张燕丰清醒了过来,作为一名资深老刑警,他的反应力还是很敏锐的,“你是无证驾驶?” “对啊,在我电脑桌下面第二个抽屉里,你快点带来。” “你无证驾驶上路出车祸了?” “啊,找到了是吧,我跟你说啊,是对方全责,我倒霉。” “你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想让我以权谋私么? 我跟你讲,在党的十九大召开之后,全体公安机关…………”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文件袋也在那个抽屉里,我看了啊,没问题,你把驾照给我送来,我跟你去看那个别墅,帮你参谋参谋买房的事情。” “…………”张燕丰。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张燕丰叹了口气,道: “把电话给你旁边的交警。” “好。” 周泽把电话递给了面前的交警,“找你的。” 交警愣了一下, 这什么鬼, 拜托,又不是你全责,用得着找关系么? 交警直接拒绝接电话,同时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讲,公事公办,你找什么人找什么关系都没用! 尤其是在十九大召开之后…………” “我是张燕丰!” 周泽开了公放。 交警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电话, “张队,你这是…………好了,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知道的,好,好。” 交警把电话交还给了周泽,同时对周泽敬了个礼,紧接着就走开了。 周泽重新拿起电话,“喂,你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居然也能说得开啊。” “我跟他说你是我们警局的卧底,身份暂时不能公开,等之后我会补一个文件过去。” “这么正式?” “你在车祸现场是吧,我马上开车过来。” “你确定不再睡一觉?” 这么心急的么? “这件案子在我心头压得太久了!”张燕丰说道。 “你昨天应该没休息好,现在开车属于疲劳驾驶,你要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负责。” “我第一要负责的是我的案子!”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几乎吼了起来, “我马上过来,如果发现你不在这里,你无证驾驶引发车祸就坐实了!” “你威胁我?” “你有本事把你附近的警察和交警都放倒再亡命天涯隐姓埋名啊,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通城是我的故乡,我爱她,也舍不得离开她。” “嘟嘟嘟…………” 那边挂断了电话。 “老板,怎么样了?” “你老板要去当柯南了,对了,你打车把老许送回书店,警察要把这辆车先拖走的,然后叫老道去你新买的别……” “嗯?” “叫老道出来给我打电话。” “好的,老板。” 周泽之所以选择带老道不带白莺莺,也是因为查案子的话让老道跑腿比白莺莺更灵活一些,而且老道这货总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点什么东西。 莺莺很听话地扛着许清朗打车走了,周泽则是继续停留在车祸现场靠着栏杆等着。 开奔驰的那个煞笔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对方在推上120前还对周泽瞪了一眼,像是在说你小子等着。 周泽对这种白痴的威胁直接无视, 如果对方想来点报复行动的话周老板真的不介意反推回去, 僵尸书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张燕丰来得确实很快,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示意周泽上车,附近还留下的几个警察跟他敬礼打招呼。 “你眼睛这么红,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你没有驾照。” “这车祸又不是我的责任。” “你没有驾照,我不能给你开。” 张燕丰说着就直接发动了车子。 那栋别墅所在的小区人气还是很高的,入住率也很高,张燕丰用警官证过了保安岗,直接开到了里头,轻车熟路的样子意味着他平时也没少来这里。 车子直接开到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其他别墅门前小院子都修剪得很整齐,唯独这一家一片破败之色,杂草丛生。 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张警官又拿出了房卡,打开了门。 “呵呵,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你自己家呢。 我听说这里死的好像是一个女人带两个小孩吧?” 张燕丰愣了一下, 站在了玄关入口位置, 沉声道: “对,那个女人是我妹妹,亲妹妹。 那两个小孩, 是我的亲侄子和亲侄女。” “抱歉。”周泽抿了抿嘴唇,“你早点告诉我,我不会耽搁这么久的。” “谢谢。” “凶手找到了么?” “嫌疑人,是我亲妹夫。” 第两百七十九章 凶宅 “你家这么有钱的么?” 周泽给张燕丰分了一根烟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而且这个原因周泽很有代入感,因为与自己休戚相关,至少在前一段时间,是这样子的。 外甥和侄子有什么区别? 外甥是你妹妹,姐姐与您妹夫姐夫生的孩子,不随你们家姓的。 侄儿是你哥哥,弟弟与你嫂子,弟媳生的孩子,和你是一个姓。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侄子,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外甥,因为你姐姐,妹妹是嫁给别人家,生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特例,这个特例就是如果那位是上门女婿,就不同了。 如果没有周老板横插一脚,徐乐当时的身份就跟张燕丰妹夫的待遇差不多。 “以前家里开了一个小厂子,父母在的时候给妹妹安排了这门亲事,厂子里的事情也基本交给妹夫去管,我反正对做生意又不在行,也懒得在那上面花费心思。 五年前那件事出了之后,厂子也就不做了,父母也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在前几年相继去世。” 张燕丰说这些话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这是他的职业本能,他是老刑警了,自然清楚一些情绪化的东西不适合带入到工作之中。 “等一下。” 周泽有些纳闷地举起手, “你妹夫现在已经进去了,是吧?” “嗯,进去了,因为虐待罪。” “那这套别墅是谁挂出去在卖?”周泽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套别墅莺莺那边已经过户了吧,所以说这名义上是张燕丰妹妹一家的房产现在已经算是莺莺的财产,也就是他周泽的财产。 “被卖?”张燕丰皱了皱眉,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嗯,应该已经被我家买下来了。” “你买这个房子?” “不行么?” “你…………”张燕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这次的事儿你不来求我,我也会来看看的,不管怎么说,自家的房子,一些首尾肯定得料理清楚。” “可能房子是妹夫那边的亲戚在卖吧,当时房子上也写了妹夫的名字。” “这个是你家的事儿,反正我这边买房是合理合法的。” “一套房子而已,我要的是真相,是我妹妹和我两个小侄死亡的真相。”张燕丰沉声道。 一套房子而已, 周泽深吸一口气, 望天。 这套别墅很久都没人打扫了,张燕丰会时不时地过来,但你让他拿着扫帚拖把抹布什么的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也不现实。 沙发上也是一层的灰,周泽在上面吹了吹,然后坐了下来,问道: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再说说,卷宗我没看完,是服毒自杀的是吧?” “是的,服毒自杀,当时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就互相依偎着,死在那里。” “哪里?” “就你现在所坐的沙发上。” “…………”周泽。 周泽还扭过头看了看,没看见什么,当然,他也没吓得跳起来,周老板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这个? “既然是自杀,怎么又和你妹夫扯上关系了?”周泽有些不解道,“喂,该不会是你故意泄气吧?” 这只是玩笑话,张燕丰的人格操守周泽还是相信的,他是一位好警察,不会做那种事情。 “这件事涉及到我的亲属,所以我是回避的,也不是我专门经手的这个案子。 当时发现尸体的是每天都上门过来打扫卫生的保姆,她报的警。 我们警方在检查尸体时,发现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身上有明显地被捆绑和虐待的伤痕,而且新老痕迹都有,证明被虐待被家暴的时间很长了。 所以,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她们是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家暴和虐待,所以才决定轻生,我妹妹这才做出傻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带着一起服毒自杀。” “案情不是很明了么?”周泽问道。 “我那个妹夫不承认。”张燕丰说道。 “但还是被判刑了。” “虽然不是杀人罪,但也被判了十年,理由是囚禁和虐待,并且导致了严重后果。”张燕丰说道。 “所以,你继续调查下去的原因是什么?”周泽有些好奇道。 案情真的很明了啊。 “我那个妹夫不是这样子的人,他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们家里对他非常好,我爹妈在世对他甚至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亲。” 周泽掏了掏耳朵, 每家人都是这个说法, 周泽能保证林医生爹妈跟外面亲戚说自己时肯定也是说他们对这个女婿多好多好,但这个女婿现在是白眼狼连家都不回云云。 “我妹妹性格也很好,她很温柔体贴。” 周泽又掏了掏耳朵,每个哥哥都这么说。 “我妹夫的人也不错,当初我是亲自见过的,也把过关的,他不是那样子的人。” “人是会变的。”周泽安慰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么一通叙述过来,周泽觉得张燕丰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卧槽, 你说的这些能算是理由么? 他好我好大家好, 这就像是调查统计出来的人均工资收入一样, 谁信啊? “我妹妹和她俩孩子的尸体我都看过,也检查过。”张燕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也不顾忌地上脏不脏,当然了,周泽觉得这货身上比地板还要脏,满满的电视剧里那种邋遢警察的既视感。 偏偏这种邋遢警察还很遭年轻小女警员的喜欢。 这件案子不是张燕丰主办的,但以他的身份去看看卷宗看看尸体是没问题的。 “身上确实有很多的伤痕和淤青,而且很严重,新伤老伤都有,看起来有些伤势都有些年头了。 我妹妹自从结婚后,在家里基本都是带孩子,也很少出门,对外的交际也很少了,她是一个全职女作家,喜欢宅。” “然后呢?”周泽打了个呵欠。 “但是,问题就在于,在案发前一周,当时我儿子刚刚高考结束,我带他去水上乐园玩,我把我侄子和侄女一起带上了。” 说到这里时, 张燕丰眼圈忽然发红,像是一头饿狼一下,对着周泽吼道: “我发誓,当时我看见我侄子我侄女身上,根本一点伤痕都没有! 那这该死的, 一周后当他们死后, 身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老伤,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周泽愣住了。 案发一周前,张燕丰带着自己儿子和侄子侄女去水上乐园,俩小孩肯定穿泳装,侄子肯定只是一个小裤衩,有伤没伤,张燕丰这个老刑警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确定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如果有的话,不用等案发,肯定当天张燕丰就拿着枪去找自己妹夫的麻烦了。 这事儿就奇怪了, 人死后, 身上还会多出伤痕?而且连老伤都能做出来? 周泽是听说一些古玩是可以做旧的,实物可以做出包浆,书画可以做旧,但死人身上的伤痕,也可以做出来?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的原因!”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也是我相信我妹夫所说的,他没有虐待我妹妹以及俩孩子的原因。” “但你说的话,没办法当作证据。”周泽说道。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我说的话,没办法当成证据,而且法医鉴定结果也确认了,说俩孩子起码承受了两年以上的虐待折磨。” 周泽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这样子的话,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调查了这件案子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我认识了你,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帮我,肯定能帮我找到突破口。 那条铁链折磨我二十年了,也是你解决的。”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你想说这个案子背后有非人的因素在作祟,是么?”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上在此时忽然传来了撞击声。 周泽和张燕丰对视一眼,直接冲上了楼梯。 “那是卧室,我妹妹的卧室。” 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张燕丰直接撞开了门。 但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刚刚的声音连周泽都可以确定,的确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再度传来! “在床底下!” 张燕丰马上掏出了枪,一脚将床给踢挪了位置。 床下面, 居然有一条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泰迪, 正侧到着身体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甚至连人来了,它都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在扭动着。 周泽蹲下来,伸手按住了这只泰迪,泰迪还在痛苦地挣扎着,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酷刑一样。 不过很快, 它就不动了。 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眼睛里都不剩下多少神采。 “别人家的宠物跑进来了?”张燕丰指着泰迪身上的狗牌说道。 这明显就是别人家的宠物,绝不是什么流浪狗。 “别急,你看这里。” 周泽指了指泰迪身上的伤痕, “这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是老伤, 这些是刚刚裂开出现的伤口,还没结痂。” 说着, 周泽扭过头看着张燕丰,问道: “像不像是你妹?” 第两百八十章 恐怖故事 “找到狗主人了?” 周泽靠在阳台上问刚回来的张燕丰。 狗狗身上有牌子,上面有主人的联系方式。 张燕丰走入了别墅,上了二楼,来到周泽身边,一起靠在阳台上。 “狗主人说狗失踪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她本想打寻狗启事的,结果还没来得及。” “才失踪了一天?” “对,看到狗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拿出了警察证,可能她会以为是我虐待的狗,她抱着狗直接在那里哭了。” “所以,这条狗也不是她虐的?” “但狗身上确实有很多的老伤。” 周泽回过头,看向屋子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房子,问题很大啊,早知道就不急着付款买了。” “你有眉目了么?” “没有。” “老板!贫道来了!” 老道站在楼下挥着手。 周泽对着下面努努嘴,道:“眉目来了。” 老道收到周泽的短信,说让他到这个地方来,帮莺莺看房子,还说以后会有他的一个房间。 为此老道高兴坏了,虽说他能赚钱,但也能花钱,无儿无女不说,连一处房产也都没攒出来。 但老道来了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位老刑警居然也在这里。 刚进玄关的老道直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 “哎呀,店里还炖着排骨呢,贫道都差点忘了,贫道现在得回去弄一下。” “回来。”周泽说道。 贫道艰难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泽。 “老板…………” “帮个忙。” “您说。” “去收拾点东西没有的话去外面买,在这里给我办一场法事。” “办法事?” 老道瞪大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老板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嘛, 我做法事连鬼都糊弄不了纯粹是糊弄人的。 “张警官有亲人在这里去世过,你帮忙办一场法事,我在旁边看着。” 老道本来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既然周泽说他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色都开始暗下来时,老道也把一切准备拖堂了。 一张四方桌, 两根长白蜡, 香炉青灰铜钱符纸, 身穿道袍的老道手持桃木剑, 不停地来回挥舞吟唱, 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且不说具体效果如何,光看这一身行头和架势,也能给人以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世上诸多事, 做给天上看的,很多, 做给地下看的,也很多, 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张燕丰站在边上抽着烟,周泽则是趁着老道做法事时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老实说,让周老板这个有洁癖的人在这个脏别墅里到处翻弄,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本着这房子也是自己的精神,周泽忍了! 两世为人,周老板还真没住过别墅! 张燕丰找到周泽,指了指客厅里还在“自由发挥”的老道,问道:“有用么?” “你说呢?” “我是党员,我不信鬼神。” 周泽对他翻了个白眼,不信鬼神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个手下,别看他很老了,但他真的没什么用。” “…………”张燕丰。 “不过他运气好,或者说是运气差,总能碰出什么火花来,这座房子肯定有问题,你妹妹的事情和那只泰迪都能证明。 但很抱歉,我找不出来,所以只能找我那属下过来碰碰运气。” 两个人接下来就站在楼梯口位置,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老道“跳大神”。 老道卖力地表演着,一曲结束, 哦不, 一场法事结束。 老道也是累得浑身是汗,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休息了。 老道这才跑去卫生间里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还是没什么用。”张燕丰说道。 “或者是我们切入口错了,你那位妹夫还在牢里关着对吧,明儿安排让我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同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什么别人能这么优秀? 同是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为什么你妹妹和你两个侄儿出问题了,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还有,这套房子当时是新房买的么?”周泽问道。 “不是,当初是二手房,原房主是一个温州炒房的,买了之后没装修也没住,后来转手给我们了。 我爸生前也是个老警察,我妈那会儿还专门让他抽时间去调查过这个房子,没什么问题。 毕竟我家以前那场子基本就靠我妈一个人撑的,我跟我爸除了当警察办案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一栋别墅算是给我妹妹的嫁妆也是招上门女婿的面子,对我们家那时候来说也算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了。 我妈当初之所以想招上门女婿,也是因为知道我们爷俩撑不住,她自己辛苦大半辈子弄出来的月饼作坊,总不能之后就关门大吉。” 周泽点点头,“意思就是,这间房子应该是干净的?” “啪!” 一声玻璃碎响传来。 是在厕所里! 周泽眼睛当即一亮, 他记得刚刚老道进的厕所还没出来呢, 妈的, 这老道真的是人肉雷达,行走祥瑞啊! 周泽马上冲了过去,卫生间的门却被从里面死死锁住了。 也不知道是忽然出问题还是老道上卫生间前还主动地锁门了! “砰!” 周泽撞了一下,门没动,质量忒好! “让开,我来!” 张燕丰示意周泽让开, 然后一脚踹过去! “咔嚓!” 门直接烂了。 但走进去一看, 马桶是空着的, 但老道人呢? “额…………额…………” 声音在头上! 周泽马上抬起头, 看见在上面天花板位置,老道像是一条壁虎一样趴在上面。 不, 确切地说不是老道趴在上面, 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老道。 “老板…………救…………” 张燕丰当即举起了枪。 刚刚还在向老板求救的老道一看枪口对准了自己, 吓得差点尿失禁, 擦咧! 周泽伸手按下了枪口,右手指甲直接长出,对着上面挥舞了过去! “哗啦…………” 像是布匹破裂的声音, 老道从上面落了下来, 得亏张燕丰抓住了他, 否则照着地上都是瓷砖的硬度,这一摔下去刚刚伤愈复出的老道估计又得回床上躺着去了。 这还没完, 没等周泽去细细打量上头到底有什么时, 这下面的马桶忽然自己开始疯狂冲水起来,而且里面夹杂着很恶心的屎尿混合物甚至还有用过的姨妈巾,一口气地“汩汩”流出,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如果这下面出来的是血,周老板兴许还觉得没什么,正常嘛,他也能坚持一下,但这冒出来的是这些玩意儿,周老板选择了直接败退。 他实在不想自己弄得一身污秽回去还要让白莺莺帮自己洗澡。 “走!” 周泽喊道。 张燕丰提着老道直接出了卫生间,周泽也跟着一起出去。 但当周泽出去时, 却发现位置不对,张燕丰跟老道他们人都不见了,而自己原本应该是在一楼卫生间里的,结果出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张燕丰妹妹的主卧室里的卫生间内。 “哈哈…………哈哈…………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有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妹妹……你来啊……你来追我啊………追到就给你玩…………”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声音。 “嗯…………” 女人的轻叹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梳妆台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少妇,少妇一头披肩长发,身材丰腴,斜靠在梳妆台上看着面前打开着word文档页面的电脑。 “小华,小昕,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妈妈在工作呢。” 女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妈妈。” “晓得了,妈妈。” 两个小孩子很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远处玩去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目光在四处看看, 最后又落在了少妇的身上。 少妇用力地敲了一下键盘,应该是卡文了没有头绪,从梳妆台那边站起身,拿起手机,躺到了床上。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发语音。 “等下啊,老婆,咱月饼厂刚接了一个订单,正在忙着出货呢。” “嗯……快点忙完了回来陪陪我,人家想你了。” “乖,我忙完了就回来。” 放下手机, 少妇嘟着嘴, 靠着床头坐着。 可以想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是很恩爱的。 “咦,老公,你回来了啊!” 少妇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这边。 周泽可以确定, 她看的是自己这边! “嗡!” 一道颤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不, 不对, 她看的不是, 是自己身后! “嘶…………” 猛地, 周泽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那东西还在拼命地拉扯着自己。 周泽双手指甲迅速长了出来,对着身后反身就是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 “呜呜呜!!!” 一开始是成人的叫声, 随后居然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当周泽转过身时, 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两个小孩,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色纹路,是被自己爪子抓出来的。 “老公,我们一家子好想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少妇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像是一条水蛇一样缠绕住了自己。 “快来,爸爸回来了,给你们带零食了。”少妇对着两个还在哭的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马上不哭了, 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笑呵呵地扑到了周泽身上, 男孩子开始挖周泽的肚子, “妹妹,你快看看爸爸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女孩子开始把周泽体内的肠子给挖出来, “哥哥,爸爸好小气哦,都是吃腻的东西。” 第两百八十一章 旋转木马 老道被张燕丰抱着出了卫生间,对于一个老刑警来说,一个七十岁骨瘦如柴的老人基本不算什么分量,抱起来也很轻松。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老道长舒一口气,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精明。 老板叫自己来做法事,这里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老道不清楚。 所以,在做法事时,别看老道一副全身心头投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一直留着一个心眼儿在提防着。 生怕哪个位置忽然冲出来一条厉鬼或者一头僵尸,虽说有老板在旁边压阵着,但小命儿总归是自己的不是? 不过,一直到自己法事做完都是风平浪静的,老道还觉得有些奇怪,想象中的那种天雷勾动地火并没有出现。 然而,等进卫生间洗脸换衣服时,有着多次遇险经验的老道先没忙着用厕所,而是将符纸从自己裤裆位置掏了出来,贴在了马桶盖上。 卫生间是鬼出现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搞事情的地方,老道也是不得不防。 这次还真是自己运气好, 自己刚把符纸贴上去,还没来得及坐上去呢,马桶盖子就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从里头冒出一股股的黑烟。 老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和撕扯着自己,他不停地反抗着,但那东西却像是在上头一样,直接把自己提拉了起来,贴在了天花板上。 男女之事,情到浓处之时,总是想着互相揉摸,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体内。 老道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但对方是想着把自己揉进天花板里,若是对方成功了,估摸着等个几年十几年的光景,谁来装修这个别墅时,可以看见风干成腊肉的自己。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咦,警官大人,你现在可以把贫道放下了。” 老是这样被抱着,人家也会脸红的嘛。 然而,张警官并没有将自己放下来,而是把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凑了过来,开始在自己脸上疯狂地舔舐着。 老道吓得直接打了一个激灵,扭头看去, 这哪里是什么张警官,分明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自己这时候居然在这头阿拉斯基的怀里,对方的舌头在不停地舔弄着自己。 “卧槽!” 老道马上双脚踹开了这头阿拉斯加,开始拼命地后退。 这头阿拉斯加也不气恼,只是呆头呆脑地继续坐在那里,看着老道,不时地吐着自己的长舌头。 “这他娘的是哪里啊?” 老道这时候才发现,不光是这忽然出现的大阿拉斯加有问题,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对劲啊。 自己左边,是一个全是球球的池子,里面有五彩斑斓的圆球,右边则是一群布娃娃堆积的地方, 当真是……“尸积如山”。 而在自己后面,则是一个小型旋转木马,上面还亮着灯,放着童谣。 “啪!啪!” 老道抽了自己俩巴掌,但是没效果,眼前的一切还在以前。 “嘻嘻…………哈哈…………嘿嘿…………哥哥…………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宛若铜铃一般的清脆质感。 老道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头旋转木马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女孩一只手抱着木马,一只手挥舞着,玩得很开心。 “妹妹………我来喽…………我来喽!” 后面的旋转木马上,则是坐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小西服,看起来格外洋气。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观音菩萨,太上老君…………” 老道闭着眼,不停地念诵着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经文。 “老板老板,救我啊,救我啊!” 到最后,老道也明白,漫天诸佛没空,仙家也没档期,眼前能解救自己的,只有老板了。 然而,喊了半天,老板也没驾着七彩祥云出现。 倒是那旋转木马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之前的小女孩和小男孩此时正坐着堪比恐龙的巨大旋转木马在自己头顶上飞舞着,转着圈儿。 老道真的很担心那玩意儿忽然掉下来把自己给砸死,所以他开始本能地逃跑,这个地方没有墙,也没有界限; 然而, 没有墙就是最大的墙, 没有界限就是最恐怖的界限, 老道撒丫子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自己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在围绕着这个游乐场在打转转。 他是跑了很远, 但随着他不断地跑远,他身后的游乐园设施也在不断地变大。 天上的阴影如影随形,俩小孩子所坐的旋转木马所投射下来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一切,带来一种恐怖的绝望。 “嘻嘻…………哈哈…………” 孩子们的笑声自上面不停地传来,他们玩得倒是很开心,很忘我。 若是平时,见到这俩可爱的孩子,老道说不得要上去逗一逗,买点吃食给他们,老道自个儿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 但在此时,这两个小孩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魔音,不停地在你耳朵里进出着,哪怕用手遮挡也毫无用处。 老道坐在了地上,抬着头,看着上面,有些无奈,也有些绝望。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身下的地面,在此时像是煮沸了的咖喱,开始变得浓稠起来,老道的身体开始慢慢地陷落进去。 “我…………” 陷落得速度太快,当老道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完全没入其中,甚至连扑腾一下的反应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甚至鼻尖还能嗅到一股子芬芳甜美的味道,咖喱的味道一开始很浓郁,但慢慢地就被糖果的清香所取代。 这是一种无论那女老少都会陷入迷醉的味道和氛围,在这股子味道之中,老道仿佛找回了自己的青春,找回了自己夕阳,找回了当年在夕阳下奔跑的感觉。 自在, 畅快, 轻松, 活力, 人生, 美好; 原本的噩梦,不知不觉间竟然转换成了美梦,老道梦到自己在飞,梦到自己在棉花糖做成的云海里翱翔。 “嘻嘻…………哈哈…………哥哥…………” “嘿嘿…………呵呵…………妹妹…………” 俩小孩的声音又传来, 此时他们的声音像是高铁里没有爹妈管教的熊孩子一样,四处乱窜。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美梦被惊醒,谁还不能有点儿起床气呢? 但睁开眼的瞬间,老道就傻眼了。 他看见自己在半空中飞翔,自己是真的在飞,而在自己身边,则是一具具被木马,小孩的声音,来自于自己身上。 强行扭过头, “驾!驾!” 小男孩呼喊着, 坐在老道的身上, 催促着老道快快地向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道心里哀嚎着,他几乎要崩溃了,他以前也进过类似于三乡村这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雏儿了,但这么诡异的地方和场景,真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舅,来啊,来啊,一起玩,一起骑马马。” “来啊,大舅,大舅来啊…………” 两个孩子向着远处呼喊道。 远处, 出现了张燕丰的身影,他有些木那地站在那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纠结。 但他越是思考越是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 转而, 那种亲切感正在愈演愈烈。 老道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旁边,是一个母亲,站在旋转木马旁,看着自己俩孩子在玩儿。 这个女人身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披肩长发,身材姣好。 “哥,你来啊……一起来玩啊……” 女人和自己的两个小孩一样,向远处的张燕丰呼喊着。 “别啊…………张警官…………你醒醒…………你醒醒啊!” 老道大喊道, 但是他的声音却融入了旋转木马的童谣之中,根本就传不出去,他现在只是一个木马,是众多木马中的一员。 张燕丰慢慢地迈开步子,向这里走了过来,他步履蹒跚,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和勉强。 但随着自己妹妹和自己侄子侄女儿一遍遍的呼喊, 他脸上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为什么纠结那件案子这么久, 就是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妹妹,放不下自己的两个侄儿啊。 他想找到他们真正的死因,想给他们报仇,他爱他们,舍不得他们! 此刻 他越走越快, 不, 是越跑越快! 如果这是一场梦, 那就让我沉浸进去,永远都不醒来吧。 “我顶你个肺啊!” 老道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舅舅,一起骑马马!” 男孩跳到了另一个木马上面,对着张燕丰招手。 “小华乖,舅舅来了!” 老道心里升出一道不详的预感, 只见张警官忽然跳起来, 身手跟年轻时一样矫健, 而后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咔嚓…………” 腰, 扭了…… 老道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舅舅,舅舅……” “哥,哥……” “哎,哎……” 旋转木马, 继续旋转, 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也不会看见它的结束。 ———————— PS: 辰机唐红豆老哥的《九重神格》恢复更新了,喜欢的亲可以去看看。 推荐朋友的一本书《黑暗制约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推荐一本黑暗题材文《恐怖广播》, 作者纯洁滴小龙, 这本不要搜了, 起点搜不到了。 第两百八十二章 深闺二嫂 周泽身体慢慢地从绷紧到舒缓下来,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地滴淌落下。 动过半身麻醉的人应该都有类似的感觉,那就是你动手术的部分失去知觉了,感知不到疼痛,但当医生在你身上动刀子时,你是能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不是痛,但那种感觉很怪,也很不舒服。 周泽慢慢地冷静下来, 哪怕那个女人还缠绕在自己身上喊自己“丈夫”, 哪怕两个小孩还在对自己开膛破肚,这也算了,他们还在挑挑拣拣。 关于类似幻境的事儿,周泽跟小萝莉专门聊过,小萝莉也说过,幻境是一种很低级的存在,更高级的叫结界,遇到幻境时,往往自身的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在冷静时,眼睛才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东西,而在幻境中,它会设计出各式各样地场景,来刺激你产生其他的情绪。 最常见的就是你刚死了妻子或者爹妈,就让你妻子爹妈出现来喊喊你,或者你刚遭遇了某些挫折,就让你再遭遇那次的情景。 小萝莉还说,地狱之中有专门的一层地狱,里面的刑罚就是让有罪恶的人每天不停地轮回自己最痛苦也是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天,没有结束,也没有终结。 从深呼吸,到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 周泽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女人,也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 渐渐地,他开始超脱出来。 周老板经历的幻境次数已经很多了,他自己还有一本阴阳冊,那才是幻境之术登峰造极的表现。 什么事情,遇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淡然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出来。 他看见一个男子被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小孩在撕扯着他肚子里的东西。 那个男人很陌生,周泽没见过,也不是他的模样。 四周的背景则是带着一种粗糙的假象感,有点像是舞台剧上拿个画板凑样子弄出来的“树林”,大部分都得靠观众自己去脑补。 周泽站在原地,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看着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神情,他们的姿态,他们的行为, 别说, 感觉还挺有趣的。 但这个幻境有点特别啊,居然还能有“第三方”视角。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周泽退后一步, 打了一个呵欠, 指甲在旁边的门板上轻轻地刮蹭着,发出低沉的声响, 慢慢地, 声音开始越来越剧烈, 越来越刺耳, 这声音像是一把把尖刀,开始刺破四周的一切,到最后,眼前的画面和背景都开始扭曲和消散;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子香灰的味道。 伸了个懒腰,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当然是完好无损的。 目光看向另外一边,在地板上,张燕丰正坐在老道的身上,像是在骑大马。 老道被压在身下,嘴角都开始吐白沫子了。 周泽走过去,指甲轻轻地刺了一下张燕丰,张燕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上的那种慈爱之色逐渐消失,他晃了晃头,当看见身下的人时马上站了起来。 依葫芦画瓢,周泽又刺了一下老道,老道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见张燕丰时,哆嗦了一下,当他看见周泽时,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老板…………” 宝宝被骑了, 宝宝好委屈。 “对不住了,老哥。” 张燕丰也是很不好意思,把老道搀扶起来。 好在张燕丰骑的是旋转木马,而不是真的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如果是后者的话,老道能否还有命可以留下就真的难说了。 三个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道受了很大的皮肉之苦,其实精神状态还好,没多大的问题,跟过两任鬼老板,大风大浪地见多了。 倒是张燕丰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的确,对于他来说,今天所经历的时间,等于是在之前铁链事情的基础上对他的三观进行了又一次地摧毁。 周泽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 是他艺术的身影。 尤其是那五根指甲,手艺再好的美甲店师傅也修不出这种感觉来。 指尖位置,有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环绕着,掌心朝下,周泽将指甲刺入地板之中。 黑雾开始向四周四散,这是周泽用来找鬼的方法。 有些鬼,它善于隐藏,哪怕是鬼差,你都很难找得到,这种方法,对于鬼甚至是对于妖物,都有着极为有效的针对性。 然而, 这一次, 似乎行不通了。 黑雾不断地在盘亘着,哪怕是向四周逸散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都又旋转了回来。 在周泽开始用指甲找鬼之后,老道就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这一次他发誓如果出事情的话,肯定直接往自家老板身上跳, 打死也不能让这个警察抱着自己走了。 抓犯人他是专业的,但抓鬼的话,还是老板更靠谱。 周泽摇摇头,有些疑惑地将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掌心,道: “这个屋子,没问题。” 是的, 如果有东西在这里的话,不可能一点都感应不到。 “啥?老板,你会不会是发烧了? 没问题? 没问题我们之前是怎么回事?”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那个场景我也经历了,是有点恐怖。” “可不是有点啊。” 老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极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张燕丰, 自己这个老身子骨差点没被他给压死。 “恐怖是恐怖,诡异是诡异,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任何的鬼气出现,也没有妖气。”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超自然的事情多了去了,指不定这栋别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现象。” 张燕丰默默地低下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见了旋转木马,我看见了我的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我也看见了。”老道附和道,“对了,还有一只很大的阿拉斯加!” “嗯,事实上,我虽然没看见旋转木马,但我也确实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过我没看见什么狗。” “狗?” 一开始老道说狗时,张燕丰还没反应过来,等周泽再说狗时,张燕丰终于醒悟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老道问道: “是这条狗么?” 老道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是小阿拉斯加,我见到的是一只巨无霸。” “巨无霸?”张燕丰眯了眯眼。 周泽也陷入了沉思,“意思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两个场景,里面出现的东西,都是现实里有的。 布娃娃,家里以前肯定也有; 狗,是小时候,但它也是狗,也是阿拉斯基。 旋转木马,其实你们进来时发现没有,在门口的花圃那边,是有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是需要人去推的,小孩子才能坐上去玩的一个小玩具,和游乐场里的那种没办法比,但也确实是有的。 场景里出现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于现实生活。” “老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直说吧。” “问题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想到。” 周泽抖了抖烟灰,有些无奈道: “好麻烦,我都想回去劝莺莺把这房子给卖掉了,住起来太麻烦。” “这是不是梦?”张燕丰忽然说道,“因为梦是现实的投影。” “梦?”周泽笑了笑,“不是梦。” 低级的幻境,不可能让自己入眠成功,除非有白莺莺在身边,否则他周老板就是拼命地嗑安眠药,也不可能睡着,睡不着的话就别提做梦了。 “不是梦,但又是现实的投影,还能是什么?” 张燕丰还在自言自语着。 “我说老哥,术业有专攻,你就别参合了,这事儿越来越危险了,你以后一个人也别来了,反正这房子也卖给我家老板了对不?” 老道这话也是好心, 虽说张燕丰刚差点把他给****坐死,但老道也认他是一个好警察,作为普通老百姓,好警察大家还是爱护的。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居然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 “嘤嘤嘤, 老板你在哪里啊?” “在跟警察查案子啊。“ “哦,老板好辛苦哦。” “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我今天整理房产……哦不,打扫房子卫生时,发现了老板你那天叫我藏起来不要让你看见的卷宗。” “哦。”周泽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泽原以为白莺莺会说这卷宗上命案发生的地方就是她刚买的别墅。 但周泽想错了, 白莺莺根本对这个没概念,她买了太多房子了,她只记得数目,如果不查房产证的话根本就不懂自己房子到底买在哪里了。 “老板,这个卷宗上的死者我认识唉。” “认识?” 周泽皱了皱眉。 “对啊,我每天打扫书店时都能看见她啊?” 她在书店里? “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女人亡魂在书店里,他周泽眼瞎么,怎么可能看不见? “真的就是在书店里啊,人家每天打扫书架,有一排是专门放恐怖悬疑小说的,人家见过她的名字啊。 她叫张恬圈啊,笔名更搞笑,叫深闺二嫂。 老板,每次我打扫书架看见这本书时,人家都笑得肚饥痛。” “深闺二嫂是你妹……”周泽看着张燕丰,“不对,是张恬圈,是…………” “是我妹妹的名字。” 周泽点点头,问道:“莺莺,她的书名叫什么?” 之前张燕丰说过,他妹妹平时宅在家里带孩子写小说,但周泽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版过书。 “书名啊, 叫, 《我爱我家》, 不过是用血色字体印刷的书名。”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对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回应,不是和他去吵,也不是去哭和闹, 而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 活得越来越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求月票! 求大家帮忙, 在月票榜上, 举高高! 第两百八十三章 尸体的舞蹈!(第三更) “把她的书带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好的,老板。” 挂了电话,把地址给莺莺发过去,周泽打了个呵欠,对老道跟张燕丰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张燕丰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让我回去?” “是啊,老板,贫道不能走啊,贫道走了谁来保护你啊。” “…………”周泽。 如果不是你今天上厕所闲得蛋疼把符纸贴在马桶盖上,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张警官这些年来这里调查或者是睹物思人不知道多少次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当然了,这话周泽又不能说出来,他之所找老道来,也是存着让老道试试能否摩擦出火化的心思。 老道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导致卫生间马桶屎尿横飞惨不忍睹,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你们先回去,留在这里我分心,我今晚再看看。” 周泽今晚不打算走了, 两世为人,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住自家别墅, 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我不能走,不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怎么能走。”张燕丰这时候显示出了一种执拗。 没办法, 死者是他亲妹妹,还有他的两个侄儿,现在事情因为周泽的出现而产生了转机,他当然不舍得这时候离开。 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死,也要调查出真相,作为老刑警,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你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到我的调查,如果你想让我早点把事情真相给调查出来,你就得听我的话。 咱们,术业有专攻。” “可是…………” “别可是了,从法理上来讲,这里现在是我的……我的女仆的产业,如果我不同意你出现在这里,你就是非法闯入,你是警察,得守法。” “那你自己小心点。”张燕丰站起身,并没有因为周泽的坚持拒绝而生气,这点度量这点事儿,他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谢谢了。” “别客气,要谢的话想办法帮我弄个驾驶证来就好了。” “这不符合规定。” “我又不是普通人,我上辈子有驾照的。” “我想想办法。” 张燕丰走了。 老道这个时候也麻溜地收拾起东西对着周泽点头哈腰一阵也跟着出了玄关, 忠心表过了, 谁真留下谁煞笔! 别看老板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但那是老板,他是开挂玩家,咱是普通玩家,命只有一条,得珍惜。 俩人都走了, 周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半眯着眼, 睡是睡不着的,所以周泽穷极无聊之下则是开始脑补原本那一家子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比如一家四口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或者俩小孩在这里玩玩具,又或者少妇在厨房做饭,老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想着想着,玄关那里传来了门铃声。 周泽走过去,打算开门前却通过显示器上看见站在门外的并不是莺莺,而是一个身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样子应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爽的马尾辫,给人一种温婉古风的气质。 周泽打开了门, 对方一看开门的是周泽,吃了一惊,有些意外道:“先生,您是?”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哦,我知道了,您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她说的,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当初选择这套别墅,也是为了她丈夫方便。 她丈夫家里自小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想要住别墅。” “…………”周泽。 莺莺那货说得这么实诚么? 还有, 你特么既然认为我是她丈夫, 你也用得着说得这么实诚么? “你是中介的?”周泽问道。 “是的,我是做中介的,请问,您的妻子呢,她不在么?” “马上到。” 一听是中介的,周泽就懒得招呼了,直接走回客厅在沙发上重新葛优躺下来,道: “有事儿的话,明天来吧,今天不方便。” “是么?” 女孩愣了一下,道: “但是您夫人约我今天来的,她说今天她要在这里开派对,会请一些有意思的人来参加,让我千万不要错过。” “派对?” 周泽皱了皱眉, 不对, 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当即问道: “那位夫人,姓什么?” “什么?” 女孩吓得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周泽,“您到底是谁?” “我问你那个夫人姓什么,她是姓白还是姓张!” “姓张啊,张恬圈啊。” “她请你来的?”周泽问道。 “对啊。” “小姐,你确定自己五年前没因为一场车祸而昏迷到现在,昨天才醒来才记起这个约会?” “先生,您说的这个都是小说里的烂俗套路了。”女孩鄙夷道。 “哦,意思是,她前几天才和你约的?” “对啊,昨晚她才跟我说的啊。” “你确定是她本人?” “肯定是她本人啊,她在微信上约我的,我一直是她的书迷呢,而且我开始写小说走上创作之路也是受她的影响,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啊,在五年前,张恬圈,就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女孩笑了, “先生,这是在比拼悬疑剧情么?” “你不信拉倒吧。” 周泽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女作家了。 女孩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像是在搜索着什么,但这起发生在五年前的案子,因为是自杀,所以网上鲜有关于它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灭门惨案,也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度。 不过,女孩搜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了不少通城当地贴吧或者论坛的相关帖子,帖子是近期的,主题是最近一套凶宅被人买下来了。 而后下面介绍了凶宅曾发生的事情,有好事者把当时记者发布的文章大海捞针般给找出来贴在了后面。 女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周泽还在老神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当即从自己挎包里取出一本书道: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用着她的微信和QQ,假装…………“ 女孩神神叨叨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喂。”周泽喊了她一声。 女孩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自言自语,时而蹙眉,时而忧愁,时而舒展,甚至还时不时地“噗哧”笑出来。 “你身上没多大事,你现在还是走吧,忘了她,把她联系方式拉黑删掉,如果她还联系你,你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来我的书店找我,就是在南大街的那家书店,很好找。” 因为在南大街开书店的,周老板是独一份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看着周泽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我患上了相思的病!” 女孩说着说着居然跳了起来,可以看出来,她是有一定的舞蹈功底的,居然还跳得有模有样。 但这是什么鬼啊! 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来…………尬舞? “抱歉,请你滚!” 周泽走到女孩面前,准备把这个女的给赶出去。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女孩“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碎花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别……”周泽的耐心几乎被耗掉了,别在右手位置的指甲也慢慢地长了出来。 弄晕她,然后打电话叫老道回来,把这疯婆子送医院去。 “你杀了我吧!” 女孩却忽然主动抱住了周泽, “来,杀了我吧,让我感知到你的血,让你感知到我的泪,让你触摸到我对你的温度!” “…………”周泽。 妈的, 妹子, 你是从疯人院刚跑出来的吧! 周泽的手指很不客气地环绕过去,对着女孩脖颈位置直接刺下。 “嘶…………” 然而, 就在此时, 女孩搂住周泽的手臂忽然发紧发力, 猝不及防之下的周老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被掰成两半。 “来,我们来跳舞吧!” 女孩抱着周泽,周泽双脚离地,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动着跟着对方一起跳舞。 这时候, 周泽如果不确定对方有问题就真的白混了, 当下, 周泽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孩的脖颈位置, 然而, 指甲刺入之后所发出的竟然是“噗噗噗”的声音, 抽出来再看时,指甲上竟然流淌着的是白色的液体,很恶心也很浓稠。 女孩就这样一边流淌着白色的液体, 一边强行抱着周老板继续跳舞, 一首, 没有伴奏的舞蹈。 ……………… “师傅,麻烦你快点哈。”坐在出租车上的白莺莺催促道。 “小姑娘,我这已经很快了,没办法,这里红绿灯多,咱们运气又不好,一路红灯也没办法。” “好吧。” 白莺莺有些担心老板在那里等急了。 哪怕是看到了地址, 但白莺莺还是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前不久刚买下的别墅,也不知道那里其实是她的产业。 她只是担心自己没能及时把老板要的东西送过去,老板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头的书, 那个叫张恬圈的女作家其实不光只有一本书, 除了恐怖版本的《我爱我家》以外, 其实她还有好几本书,而且这些书里故事背景都是在一个别墅里发生的,她似乎对别墅这个场景情有独钟得很。 一个急刹车, 莺莺腿上放着的书掉在了地上。 “妈的,前面的**崽子忽然减速,有病吧!”司机骂道。 莺莺弯腰把书捡起来,最后捡起的一本叫《尸体的舞蹈》。 题材很荒诞, 简介居然是说《西游记》中的白骨精没被孙悟空打死而是打成了失忆, 迷迷糊糊地活到了现代,变成了一个女文青作家。 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勾引男人和她跳舞, 等到一首舞结束之后,就把这个舞伴给吃掉,随后又变回了普通的女作家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等隔一段时间, 她又会出来狩猎…… 爱情不像爱情,灵异不像灵异,荒诞无厘头,较真起来毫无逻辑,但这确实又是那位女作者笔下故事的特色,也是她的卖点。 白莺莺看着这本书封面上, 一男一女在别墅客厅里跳舞的画面, 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好像记得, 我也刚买了一个别墅哇, 那我也可以跟老板在别墅里跳舞么? 想想就好激动的说, 嘤嘤嘤…… ———————— 下午求月票前,我们是总榜第26名, 现在我们是第15名, 龙的目标, 是前十, 所以,有月票的亲们,投给龙吧! 第两百八十四章 双面人 周老板现在有种自己活在《聊斋志异》中的感觉, 因为在《聊斋故事》里总是有各种女鬼啊、狐狸啊甚至是女尸啊这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跟书生相恋然后又诞生出各种莫名其妙地结果。 周老板不是故事里的书生,但他此时依旧是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明明刚送走了老道跟张燕丰, 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等着白莺莺把那个女人的著作都送来。 至于今晚能不能发现重要的线索或者找到那个女作家死亡的真相,周泽不清楚,一切随缘吧。 不过他倒是想着待会儿让莺莺买点红酒买点菜来, 自己悠哉悠哉地坐在别墅二楼喝喝酒吹吹风, 莺莺在旁边给自己捶捶肩膀, 享受一把解放前地主老财的腐败生活。 虽说这里是凶宅,甚至可以说是鬼屋,但周老板自己就是鬼差,莺莺也是僵尸, 进鬼屋, 真的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亲切, 就像是街面上那些地痞流氓进看守所一样。 只是, 事情地发展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弧线之中, 哦不, 是抛物线! 首先, 这个女人是谁? 周泽一开始以为是巧合,但现在周泽可以断定,这肯定不是什么见鬼的巧合。 一开始,她的表现还很正常,但现在,自己都快把她后背的皮都扒开了,但她居然还是继续强搂着自己在跳舞? 巧合? 去特么的巧合! “人家背上好冷啊。” 女作家把自己嘴唇凑到周泽耳边,轻声细语,像是发嗲的女友在对你轻声诉说。 周泽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在此时失去了逻辑, 此时, 他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管你是人是鬼,管你是什么玩意儿, 老子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指甲再度变长,变成了那种镰刀一样的形态,周泽毫不留情地对着女人的脖颈位置刺了下去! “噗…………” 一开始是金属刺入肉中的声响, 但随后却像是二胡拉出来的切割长调。 周泽感觉自己正拿着一把锯子,正在切割着钢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跟锯子有仇还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指甲刺穿了女人的脖颈,周泽不停地来回抽插, 但女人却依旧和周泽在跳舞,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宛若盛宴之前的仪式,神圣且不可缺少。 天见犹怜,周老板发誓自己以前哪怕有过很凄惨的时刻,但还真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尴尬过。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怪胎,油盐不进,哪怕是自己的指甲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舞步开始加快,节奏开始提起,像是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周泽另一只手的爪子也刺入了女人的脖子之中,两只手的两双指甲,像是两把锯子一样,深深地嵌入女人体内。 周老板不是屠户出身,但女人上半身的皮肉在这般来回交错之下,真的是所剩无几了,大部分地方白骨都直接露了出来。 骨头很白净,很光滑,哪怕锋锐如周泽的指甲也没办法在上面留下太多的痕迹。 “呼…………” 女人双手死死地勒紧周泽。 “亲爱的,我们开饭吧。” 舞毕, 开饭! “砰!” 周泽被抱入厨房里,而后自己整个人被推放到了洗碗池上,一般来说这个姿势在一些小电影里很常见,但此时男女主角的位置有点颠倒了。 女人拿起旁边的菜刀, 周泽瞳孔当你一凝, 他清楚, 等女人真的把菜刀送入自己体内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吼!” 一声低吼, 自周泽喉咙深处传出, 另一个意识正在慢慢地苏醒, 紧接着, 周泽的皮肤开始干瘪下去,眼圈也在慢慢地凹陷,两颗獠牙则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一时间, 力气大增的周泽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指甲,硬是从女人的束缚之中挣脱了出来,而女人手中的菜刀则是砍了一个空。 周泽从洗碗池上下来,看着这个一半人皮一半白骨的女人。 “开饭了。” 女人低吟道,似乎并没有察觉面前的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周泽向前一步, 然后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对啊, 很不对啊,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一次的苏醒, 为什么是他来占据主导地位? 不可能是那个意识放弃了主动权,把力量送给了自己。 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那个意识苏醒时,周泽就只能退居幕后,看着那位大杀四方解决好面前的危险后吃饱喝足回去,然后周泽再出来。 但这一次, 周泽发现自己明明让那个意识苏醒了,但为毛自己还是“驾驶员”? “来,开饭了!” 女人再度扑了过来。 周泽也来不及思考其他东西了,主动冲了过去,每次让那个意识苏醒,让自己变成僵尸之后,面前的任何问题,似乎都不再是问题了。 也因此,对于这种状态,周泽有着一种极强的自信。 然而, 当双方撞击到一起之后, 周泽整个人竟然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到了厨房的瓷砖上,胸口位置更是出现了几条血淋淋的伤疤。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只是踉跄地后退几步,又再度兴致勃勃地冲了上来。 周泽站起身,这一次,他没敢硬抗,而是选择了后退,只是女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哪怕周泽明明躲过去了,但她那只剩下白骨的双手所持的菜刀还是扫中了周泽的手臂。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的手臂竟然在此时被割裂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与此同时, 自己嘴里的獠牙正在慢慢地缩回去,刚刚干瘪下去没多久的皮肤也在重新恢复松弛。 “你在搞什么?” 周泽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也确实是自言自语。 但没人回答他, 那个意识像是离开了自己体内一样, 出差了? 度假去了? “开饭啦!” 举着菜刀的女人再度逼迫而来,周泽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暂缓了对方的移动,而后迅速地冲出了厨房,转身进入了卫生间,随即将卫生间的门给锁住。 卫生间里还弥漫着阵阵恶臭,但周泽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在生命危急之下,洁癖也不是不可以忍受的! 甚至你可以喊“真香!” “咔嚓!” 卫生间的门被一只白骨手直接洞穿,周泽回头一看,发现老道的那张符纸仍然留在马桶盖上,当下毫不犹豫地把符纸取下来, 贴在了门上。 符纸开始燃烧起来, 白骨手也一下子变红, 甚至发出了类似于“糖醋排骨”的香味, 而后猛地收了回去。 女人不敢再破坏门了,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她只是把头低下来,把自己的眼窝凑在了刚刚被自己破开的裂缝位置,死死地盯着里面的周泽在看: “嘿嘿,等着……开饭。” 周泽扫了一眼符纸, 发现符纸居然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了。 该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转过脸,看向了卫生间里的镜子。 这时候, 他愕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正在不停地咆哮和挣扎着。 “你是…………”周泽马上醒悟过来,“你怎么到里面去了!” 镜子里的周泽在拼命地咆哮着, 周泽听不到声音, 但大概, 或许, 可能, 差不多, 能猜出, 他是在骂人? 周泽的火气也一下子起来了, 妈的, 你不打一声招呼就溜了,害得老子连大都开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骂人? 似乎是察觉到周泽在想什么, 镜子里那位挣扎咆哮得更剧烈了, 估摸着如果他这时候能出来的话, 甚至连同归于尽自己撕碎自己的心都有了。 ……………… “到了,就是这里。”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小姑娘,这个小区我的车进不去,你从那边自己走进去吧。” “好的师傅,你结算账单吧。” 白莺莺下了车,没走几步,司机就在后面喊她道: “喂,小妹妹,你这里还有一本书没拿。” 白莺莺马上跑了回来,司机师傅伸手从座椅底下艰难地取出一本书。 应该是之前车子急刹车时,甩下去的,白莺莺没发现,遗漏了这一本。 “嘿,《双面人》,鬼故事吧,小姑娘看这个不怕做恶梦么?” 司机憨厚地调侃道。 这位司机师傅要是知道他是在劝说一头僵尸少看点鬼故事别做噩梦的话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我给人带的,谢谢师傅。” “我其实也挺喜欢看鬼故事的,但夜里开车时不敢看,我看看这简介哈; 一个人体内有两个意识, 他们原本生活在一个身体里,有矛盾有争吵有提防有不安, 但忽然有一天其中一个意识被关进了镜子里后, 另一个, 却反而开始不习惯这种原本自己所渴望的独立生活, 甚至开始主动寻找被关押在镜子里的 ,另一个自己……” 司机师傅砸吧砸吧嘴: “呵呵,这不就是精神分裂么; 说得这么玄乎,现在这小说书啊,噱头是越来越花哨了,反而没我们年轻时看的金庸古龙的武侠书有味道。” 说着,师傅把书递给了白莺莺, “走咧!” “师傅再见。” ———————— 第四更! 现在月票榜第十四名, 距离第十只差六百票! 求票! 第两百八十五章 骨肉相连(第一更!) “咔嚓…………咔嚓…………咔嚓…………” 女人的脸不停地在门上磨蹭着,甚至还有哈喇子流了出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她是真的饿了。 就像是家里养的大宠物狗正在准备开饭一样,恨不得直接扑到你身上去,在那里用爪子刨着地,强行按捺着。 周泽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冷水往自己脸上浇,他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冷静格外重要。 首先,这应该不再是什么幻境了。 但正是因为这不是幻境,才会觉得更加的可怕,更加地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周泽是个鬼差,但现实世界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跑到镜子里去了,他在喊什么,他在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如果周泽现在可以发朋友圈的话, 肯定是: 我是周泽, 我现在慌得一比。 老道的符纸已经燃烧了大部分了,就差那一点点了。 把马桶盖子合上,周泽坐在了马桶上,慢慢地闭上了眼,他需要安静,需要冷静。 如果没有那个意识的帮助,自己就活不下去的话,那自己还折腾个屁,老老实实地等人家苏醒完成交接班就行了。 人最可靠的依仗,还是自己。 “呼…………呼…………” 深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因为闭着眼,所以周泽没看见此时镜子里的那位在看见周泽平静地坐下来之后,他也渐渐地不再挣扎咆哮怒骂了,转而开始一样,平静地站着。 外面,有一个女人等着开饭,周老板并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一个白骨精,一个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矛盾存在。 她本就是荒谬中诞生的东西。 “砰!” 最后一点符纸烧完,化作了灰烬。 与此同时, 门也被撞开, 女人双手持菜刀冲了进来。 周泽猛地睁开眼, 武士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之所以没召唤出铠甲,是因为自信于自己唤醒那个意识进入僵尸状态时的实力,一切可以秒杀一切。 现在, 他需要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力量给完全地施展运用出来了。 “铿锵!铿锵!” 菜刀被疯狂地砸在了甲胄上,那可怕的撞击力道让周泽差点摔倒在地,甲胄上居然也出现了可怕的凹痕,天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强的力道! 哪怕是普通的菜刀,但在被她挥舞起来之后,估计一头牛也能一刀秒杀。 “啪!” 周泽的指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迅速侧身,向前一推,女人被周泽推向了另一侧。 女人的脸和胸口贴在了卫生间的墙壁瓷砖上,不停地扭动着,她身上的衣服在之前就已经裂开了,但眼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没办法欣赏这种“美”。 很多人都说,欣赏一个人,得看他(她)的内在,而不是应该看表象表皮。 但真的撕开血淋淋的表皮让你深入透彻地看内在时, 你会觉得, 还是看皮吧, 还是看外表吧! “开饭啦!” 女人双臂死撑着墙面,向后推,墙面的瓷砖开始龟裂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不停地延伸出去。 周泽左手指甲化作了镰刀,直接刺入了女人的后背腰间位置。 女人没有痛苦,更没有惨叫,甚至还回过头,继续流着口水看着周泽。 像是在说, 你好皮啊! “下去!” 周泽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甚至连自己体重都算在了里头,女人上半身被迫给压了下去,不剩下多少皮肉的脸更是被周泽强压着塞入了马桶之中。 女人开始拼命地挣扎着, 她想要起身, 想要抓住周泽, 想要享用今天自己的盛宴! 但周泽两双长指甲却像是钢筋一样,卡住了她的身子,这就像是订书机一样,将她给死死钳制在了这里。 卫生间的空间就这么大,加上马桶的存在,使得周泽得以利用空间对女人进行着限制。 女人的挣扎还在继续, 指甲与骨骼的摩擦声是那么的刺耳, 随着她的不断挣扎,周泽还能看见自己指甲盖的位置开始有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显然,自己的指甲也开始有点承受不住了。 《西游记》里,如果不是唐三藏一次次地扯后腿,孙大圣一棒就能把白骨精给砸死,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白骨精只是能变变模样骗骗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周老板又不是孙大圣,眼前的这位,真的是有种“刀枪不入”的感觉,那骨骼,跟高强度合金一样。 要知道以前周老板的指甲可是锋锐到足以“削铁如泥”的,但每次摩擦之下,只能在对方骨骼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连凹槽都算不上! “怎么办!” 周泽喊道。 卫生间里,只有他跟这个女人两个人, 然而, 周泽清楚, 镜子里还有一个。 如果周老板今晚撑不住,真的成了这个女人的盘中餐,死的,可不光是周泽自己。 以前,对方为什么要一次次在周泽遇到危险时强撑着苏醒帮忙, 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和周泽其实就是一个人,周泽玩完了他也就玩完了。 所以哪怕他每次苏醒之后都得付出极大的消耗和代价, 但也得一次次地醒来帮周泽擦屁股。 镜子里的周泽伸出手, 像是剥香蕉一样, 慢慢地剥去自己手指上的皮肉,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白骨, 一切的一切, 显得那么得流畅, 那么的静谧, 这种静谧不光是体现在没有声音这一种细节上, 而是那种对身体, 对血肉, 对疼痛的, 不屑一顾! 而后, 他将白骨手指送入嘴里开始慢慢地吮吸起来, 像是坐在烧烤店里吃着一串骨肉相连,上面还撒着辣椒面儿。 “嘎嘣…………嘎嘣…………” 那酥脆, 那爽口, 镜子里的那位, 居然真的开始在表演铁锅炖…… 哦不, 是在表演自己吃自己! 他吃得很投入, 吃得很专注, 随即, 他对着周泽挥挥手, 五指之中, 已然有一根不见了, 而那一根正在他嘴里继续咀嚼和品味着。 吃自己? 周泽想着。 吃自己,增强力量? 这是僵尸的秘术? 镜子里的周泽脸色忽然一变, 他应该是听到了周泽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现在在镜子里,但他和周泽,其实还是相连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咆哮和怒骂起来, 仿佛恨不得撕碎了这个蠢货! 只可惜他离不开镜子,回不来, 否则真的可能拉着周泽一起殉葬了事! 不是吃自己? 那是吃? 周泽低下头, 看了这个被自己两把“镰刀”卡死在卫生间马桶上暂时没办法脱身的女人。 太重口了吧…… 周老板不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上辈子的他出身自孤儿院,在吃的方面也没什么讲究。 这辈子,“吃饭”,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极大的问题,能吃下去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吃好喝好,更不会去强求。 但说一千道一万, 直接吃这个, 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嘶…………” 周泽疼得差点跳脚,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甲,竟然直接崩断了,指甲盖都翻裂了出来,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 尤其是周老板的指甲和普通的指甲不同,此时所带来的痛苦感也更是强烈。 原本十根指甲也只能堪堪将女人给牵制住, 现在断裂了一根, 就更难以彻底压制住女人了, 而她似乎也因此得到了鼓励, 挣扎得更加起劲了。 卫生间里, 传来了白骨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带着一种极强的韵律, 她在不停地试图站起身,回过头, 但每次强撑起来又再度被周泽压了回去, 双方的较劲,已经持续到了现在。 没时间犹豫了, 也不可能再犹豫了, 周泽张开嘴, 对着女人的后背直接咬了下去! 自己的獠牙也早就回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僵尸状态, 再加上, 这骨骼强硬到连自己的指甲都切割不出什么痕迹,就靠自己的牙齿,可能么? 女人后背上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还有皮肉牵绊着,其余地方早就只剩下白骨了,但白骨上还残留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色粘液,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周泽一口咬住了对方的一根骨骼, 这次咬得可是一点都没留力气,也不敢留力。 “吱吱吱…………” 牙齿在对方骨骼上不停地摩擦着, 周泽疼得鼻头一酸,眼泪都掉了出来。 咬不动啊, 艹! 这是什么鬼办法! 难不成得把女人丢进铁锅里煮开了, 或者红烧翻炒一下? 但可能么? 这个女人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若是让她脱困出来, 被清蒸或者红烧的就是自己了,正如刚刚一舞结束女人就把自己往厨房里抱过去一样。 她生前也应该是一个讲究人, 不喜欢单纯地茹毛饮血, 喜欢惊醒烹调出来的食物。 但在下一刻, 当周泽嘴里的唾液分泌出来,沾染到了女人骨骼上时, 恍惚间, 周泽觉得自己所咬着的骨骼, 像是被软化了一些, 牙齿好像也稍微地刺进去了一点, 这是错觉? —————— 月票总榜第十三名, 距离第十差两百张月票, 求月票! 龙今天, 继续爆发! 第两百八十六章 书中故事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白莺莺捧着一沓书一边哼着歌一边往里走着, 她很喜欢《还珠格格》系列,对很多的清宫剧也非常喜欢,原因很简单,清宫剧对于白莺莺来说很有代入感,毕竟她是那个年代的人。 “哇哦,这里的别墅都好漂亮哦,等把书送给老板后,打电话让那个经理在这里也帮我买一套吧。” 莺莺一边欣赏着附近的景色一边自言自语着。 她自己都不清楚, 其实她已经在这里买了一套房了, 而自己的老板, 也早就厚着脸皮地住进去了。 当然, 对于房产多的人来说, 记不住自己的房子都在哪里, 也算是很正常的事儿吧。 “哦,到了,这一栋。” 白莺莺站在门外,向里头看了看,她发现这家院子好破败啊,杂草丛生,主人家肯定很懒或者平时这里根本就不住人。 “就是你们这帮买了房子不住的家伙把房价炒起来的,害得我现在买房子居然这么贵!” 白莺莺不满地抱怨道, 她有自己的陪葬品, 白夫人当初也喜欢收集点古玩字画什么的也在她这里, 但哪怕你再多的身家,面对房市的时候,依旧会有一种自己很快被掏空的感觉。 当然了, 一直只想着在房子数量上超过许清朗的白莺莺也没意识到, 她这种买房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炒房。 推开院子的门,走到玄关入口,白莺莺按响了门铃。 老板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还叫我送书来? “咔嚓…………” 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有些丰腴,个头不是很高,戴着一副眼镜。 “请进。” 问都没问, 直接让白莺莺进来。 “额…………” 白莺莺走进来后四处张望着,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找错地点? “你是来找你男人的吧?”女人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嗯嗯!” 白莺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我的男人, 这个称呼, 很喜欢! “他在那儿呢,他说他累了,躺一会儿。” 白莺莺顺着女人指着的位置, 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周泽, 熟悉的老板, 熟悉的葛优躺。 白莺莺马上捧着书过去。 周泽坐直了身子,示意白莺莺给自己按摩肩膀。 放下书, 白莺莺绕到沙发后面,开始给周泽按摩肩膀。 “妈妈,我饿了呢。” 一个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女人蹲下来, 伸手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发,道: “乖,去楼上找你哥哥,你哥哥那里藏着不少零食。” “好的,妈妈!”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上楼去了。 客厅里, 就只剩下了那个女人、白莺莺以及周泽。 “老板,我把书带来了。” 白莺莺一边按摩一边对周泽轻声道。 “嗯。” 周泽点点头, 像是懒得说话,有点疲惫了,只是闭着眼享受着按摩。 女人走来,伸手在那一沓书上翻动着,捡出一本,道: “这本书我看过,《饕餮的晚宴》。” “嗯哼。”白莺莺不置可否。 “讲的是一个男的,是一个杀人恶魔,而且他有个癖好,杀人之后得把那个人给吃了。 他喜欢杀女人,而且他对吃人的要求很高,喜欢把被害者的骨头剔出来煮汤,再慢慢地啃她们的骨头。” 女人面色平静地叙述着, “有意思,这种书居然也能出版出来。” 女人看着白莺莺,笑了笑,继续道:“姑娘,我这里还有一些书,你看么?” 白莺莺摇摇头,她全身心思似乎都在老板身上,无暇他顾。 女人有些失望,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道: “好像要下雨了啊。” 外面,其实已经天黑了。 “这本书,姑娘你看过么?” 女人又取出了一本书。 你好烦啊, 炫耀你看书多么! 人家躺棺材里两百年, 又没wifi! 哪有空看书啊! 《烈女转》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白莺莺很不爽这个一直拿捏着腔调的妇人,或许,是她对周泽居然出现在有孩子的女人家里的一种本能警惕和防范吧。 老板现在身边不光有萝莉,有原配,还有男人, 现在又在拓展口味, 发展人妻系列了? 莺莺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好累哦! 但这个女人像是根本就没有在意白莺莺的反应一样, 继续道: “这本书书名叫《钱女幽魂》,蹭的是《倩女幽魂》的热度。 讲的是清朝年间, 一位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喜欢上一个书生的故事, 这种桥段别说是现代人了,就算是古人估计也看腻了。 所以作者设计了故事新的走向。 比如, 那个穷书生其实是个情场老手,最喜欢游走在各家大小姐之间,专门骗这些小女孩的芳心………” 听到这里, 白莺莺的神色忽然一怔。 “还有,这件事后来爆发了,爆发的原因很简单,书生想偷香窃玉,但这位大小姐不愿意,她只想着在新婚之夜把自己的身子给交出去,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不同意先上车后买票这种事儿。 她傻傻地鼓励书生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结果书生怒了,把自己和她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而且还有大小姐送她的贴身玉佩做证明。 呵, 男人, 他们喜欢把女人当作自己炫耀的东西, 在酒桌上, 拿来得瑟。 其实,很多女人也傻,不清楚对于男人来说, 和人一被子很容易,但和人一辈子却很难; 这件事宣扬出去后却给那位大小姐带来了巨大的灾祸,因为大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对方还是巡抚家的公子,再加上大小姐所在的家里家教森严,注重礼法,祖辈和父辈都是学道出身,更是眼里揉不得这种沙子。 大小姐被浸猪笼了,对外报的是病死。” 莺莺按摩的手指,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地抬起头,盯着还在娓娓道来的女人。 “故事到这里,也不算稀奇,只能算是一个悲剧,但这种悲剧,却太多太多,吸引不了眼球。” 女人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大小姐是死了,死后变成了鬼,却因为一些机缘,躲过了鬼差缉拿,在人间逗留了下来。 她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她要报复。 她当过庙神,她原本真的可以一直成为庙神的,享受香火,日后说不得还能得一个稳定的官身。 但她一直在看着,一直在等着,也一直在报复着,那个书生的后代,被她一个一个地弄得妻离子散郁郁不得志,最后不得善终,但她一直保护着他们家香火不断,好让自己可以一代一代地报复下去。 所以, 千万不要惹怒女人。 做一万件好事,但只要故意做了一件坏事,就会破了功,她的庙身一直风雨飘摇,后来干脆没了。 哪怕是之后看开了,报复结束,下地狱时,心里也是有着很大的忐忑。 她知道自己积累了很多的功德, 却不清楚,自己的功德能否抵消掉自己所做的恶。 但她却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当初爱得坦荡,死后报复得痛快。 人们常说不要对富二代感到不公平,那是他们爹妈努力过了。 所以,别怪自己倒霉,那是他们爹妈造的孽。” 说到这里,女人伸了个懒腰,*****几乎要迸发出来,继续感叹道: “这本书的故事也告诉了我们,不要总是想着那种天真的爱情,太过天真的爱情,是不存在的。 当然了,这种古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在现实里也很少会真的发生。 张爱玲还是鲁迅好像曾说过: 男的不穷,女的不丑,中间就差一顿酒; 男的穷,女的丑,五湖四海皆朋友。” “妈妈,哥哥不给我吃零食呢。” 小女孩在楼上喊道。 “来了,来了,妈妈来了。” 女人起身,走上了楼梯,她的侃侃而谈终于结束了。 客厅里, 就只剩下了周泽和白莺莺。 “继续捏,不要停。”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白莺莺点点头, 伸手下去, 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脖子, 另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而后发力, 一扭, 再扯, 最后一拉! “咔嚓…………” 一颗上好的头颅就被白莺莺取了下来, 抓着头发, 提在了手中, 像一颗海草, 随风飘摇。 人头还在张着嘴巴,有些不明所以,前后的待遇差距,简直翻天覆地。 白莺莺瞥着眼看着他, 道: “进门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你身上, 没有老板的味道。” “他的味道,是什么?”白莺莺手中的头颅忽然问道。 不过, 头颅里这次发出的不是男人的声音, 而是之前讲故事的女人的声音, 带着浓浓的不解,也带着极为强烈的求知欲, 作为一名作家, 她希望自己笔下的人物尽可能地写实,尽可能地“栩栩如生”,这样子的作品,才能让读者有代入感。 白莺莺把男人的头丢向了墙壁, “啪!” 像是西瓜落地一般, 直接炸开, 眼珠子耳朵什么的滚落了满地。 莺莺双手握拳,挡在自己面前,摇晃着身子: “讨厌, 当然是男人味啦, 干嘛问人家这么羞羞的问题捏, 嘤嘤嘤……” 第两百八十七章 笔! 周泽很少吃烧烤, 小时候在孤儿院,没这个条件; 长大后做了医生, 觉得烧烤不干净,所以不吃。 但这个时候, 周泽却很是怀念烧烤摊上那烟熏火燎的味道,以及那浓重到可以完全掩盖住食物变质的调味品。 这骨头, 实在是太难吃了。 以前见过大狗啃骨头,明明没什么肉了,明明硬梆梆的,但狗就喜欢凑在那上面,啃啊啃的。 现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 在和自己面前的骨头做着斗争。 姿势有点不雅, 场面有点吓人, 一个人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啃噬着他的身体, 身下的女人已经没办法支撑起自己站起来了,只能趴在了马桶上,每一次的发力结果就是自己硬挺了一段时间后又瘫软了下去。 周泽是一个医生,所以对人体骨骼架构很清楚。 所以,虽然啃食了这么久,也就吃掉吃断了几根而已,但周泽却有着自己的选择,哪几根骨头对于人体活动来说最重要,他清楚,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 效果也很超群, 当“咔嚓”一声, 这一根骨头也被自己咬断后, 周老板不得不从女人身上爬起来, 手用力地揉动着自己的腮帮子, 妈的, 好酸好疼。 口腔里残留着不少骨屑碎渣,想吐出来,但转念又想自己刚刚的辛苦,干脆都咽了下去。 这种感觉, 像是隔壁王奶奶李叔叔迷信什么药酒能让自己百病不侵一样。 不过,奇怪的是, 这骨头咽下去时,却没有那种习惯性的恶心感,咽下去,也就咽下去了。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老道跟老许以及小萝莉他们在吃饭, 自己一个人捧着个人骨头坐在旁边拼着老命地啃着, 这画面太美,也太辣眼睛。 女人躺在地上,还在继续抽搐着,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菜刀,但她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威胁,而且为了防止她像是蜘蛛一样在地上或者墙壁上爬行移动,周泽把她的姿势换了一下,让她侧着身子卡在了马桶和墙壁之间。 女人还是在留着口水,对周泽的垂涎她可是从开始就没掩饰过。 周泽对着她敬了个礼,松了松自己衬衫的扣子,走到洗脸池这边,开始细心地洗手。 仿佛自己刚刚做完了一个大手术。 可惜别墅早就没人住了,否则如果有牙刷的话,周泽不介意再刷个牙,甚至冲个澡也可以。 镜子里的那位仍然站在那里,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周泽, 没有孺子可教的鼓励, 只有你丫没死纯粹运气好的不屑。 “喂。”周泽喊了一声,“下面怎么办?”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栋别墅又到底怎么回事了, 周泽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没有逻辑, 没有因果关系,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镜子里的周泽伸手,在镜面上划动着,像是要写出什么。 然而, 就在他开始写字的时候, 玻璃却开始慢慢地剧烈起来, 里头的画面也正在扭曲着, 镜子里的周泽皱了皱眉, 似乎有些不甘, 字写不出来, 一切明确地暗示都会被打住,被抹去, 对于读者来说, 阅读一本感兴趣的书时,最讨厌的,就是剧透党。 因为这会让人对书对故事对剧情的期待感大大降低, 失去了阅读的惯性。 “别写了,你再写我怕你崩了。” 周泽摊开双手示意对方停止。 虽说周老板心里一直有着小九九,那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万一哪天想不开自杀那就再幸福不过了,若是他能良心发现在自杀前把能力都留给自己,那就更美好了。 但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环境下, 哪怕对方被滞留在了镜子里, 周泽依旧不希望他现在出事儿, 毕竟大家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镜子里的周泽不动了, 像是在思考, 而后,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 指我? 镜子里的周泽摇摇头。 周泽往后退,让开了位置,他看见镜子里的那位手指还戳在那儿, 他在指着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就是提示。 不能直接说, 但可以委婉地提醒, 这就是伏笔。 周泽顺着镜子里那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发现对方指的是那个被自己好不容易卡在马桶和墙壁之间的白骨精。 “她?” 镜子里的周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在她身上?” 周泽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看周泽又回来了, 高兴地不住咧着嘴笑, 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 “开饭…………开饭…………开饭…………” 周泽咽了口唾沫, 又回头看了看镜子, 又看了看女人, 最后,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头, 镜子里的那位摇摇头。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左臂, 镜子里的那位继续摇头, 他伸手指着女人的脖子, 镜子里的那位仍然摇头………… ………… 一直到周泽指向了那个位置, 镜子里的那位犹豫了一下, 终于点头了。 周泽哑然失笑,指了指里面的那位: “你有病吧。” 镜子里的那位当即恼羞成怒, 开始发狂, 开始挣扎, 开始咆哮, 开始怒骂! 他像是一头暴躁的老狗一样,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它,就跟发了疯一样。 好在他现在出不来,他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周泽纯当他在那里一个人演着卓别林的无声喜剧, 转而, 又看向了女人, 又看向了那个位置, 到底, 指的是什么? 有一个系列电影,在小圈子里一直很火爆,叫《异次元杀阵》, 周泽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那个电影里。 没有开头, 没有结尾, 只是让你享受这惊险刺激的过程。 其实, 这件事的起因, 还是因为一个老者来这里上了个厕所, 不, 上厕所不是起因, 是那个老者脑子有病, 上厕所时还把裤裆里的一张符贴在了马桶盖上, 符纸, 刺激了一个沉睡的东西苏醒, 或者说, 是符纸触发了机关。 ………… “老板?老板?” 白莺莺在别墅里到处寻找着, 她从一楼找到了二楼, 又从二楼找回了一楼。 老板不在, 不光是老板不在,连那个女人跟那俩孩子也不见了, 整栋别墅里, 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那具无头的尸体还继续在沙发上葛优躺着,一动不动。 “老板,你到哪里去了啊,别吓莺莺啊。” 莺莺嘟着嘴, 环视着这栋别墅: “该死的别墅,别让我找出来你主人是谁,不然本姑奶奶生吞活剥了你!” “…………”别墅。 白莺莺不甘心,又找了一遍, 这次找得更细致, 床底下, 柜子里, 马桶盖子掀开, 里面都没找到老板, 但白莺莺清楚,老板给的地址就是这里,而且这里刚刚又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儿。 白莺莺重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自己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沓小说书。 最上面的, 是那本《钱女幽魂》。 拿起这本书,放下去,第二本则是《深闺怨鬼》,封面上的背景赫然也是别墅的客厅,一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萧索孤寂地坐在沙发上,在她旁边,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简介上写的是:一个寂寞的怨鬼,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总是找不同的尸体来陪伴自己打发枯燥寂寞的时间。 白莺莺头微微后仰, 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然后对着二楼竖了一个中指! 当本姑奶奶傻啊, 这样讽刺我! “啪!” 这本书被白莺莺直接丢开, 下一本书是那本《双面人》。 是自己之前差点遗漏在出租车上的那本书。 黑灯瞎火的, 白莺莺之前也没细看书的封面, 至于简介故事梗概,倒是被那位司机师傅念出来过。 这时候再看封面, 是一面大镜子, 镜子里站着一个人, 镜子外站着一个人, 哦不, 还有一个被分尸了的女人叉着腿有点七零八落地躺在角落里。 “咦……” 白莺莺发出了一声惊呼, 封面上的插画人, 怎么有点像老板啊, 好像老板今天也是穿着这样子的衣服出去的。 仔细看了看, 白莺莺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手指着外面, 指着一个方向, 他像是在提醒镜子外的自己什么信息一样。 《双面人》这本书的主线其实就是原本互相猜忌的两个灵魂存在于一个身体里,但当他们分开之后却忽然想起了对方的美好,到最后历尽千辛万苦他们终于又破镜重圆在一起的悬疑爱情故事。 算是那位笔名叫“深闺二嫂”真名叫张恬圈的作者,为了迎合市场潮流写出的一本偏耽美向偏腐的小说。 白莺莺把自己的指甲放在镜子里那个人的手臂上, 顺着他的手臂, 再顺着他的手指, 一路地划行下去, 指甲划过了镜子, 划过了大半个封面, 最后划向了那个女人, 然后, 继续深入下去。 白莺莺张开嘴, 她有些惊愕, 有些诧异, 哎呀, 自己好像发现秘密线索了呢, 是笔! 笔, 找到笔, 就能找回老板! 第两百八十八章 笔尖梦靥!(第四更!) 那边, 周老板还在跟镜子里的那位死掐呢; 这边, 机智可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嘤嘤早就发现了其中的线索! 她马上起身,去了楼上,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在办公桌上开始找了起来。 一般家庭里的笔,最可能出现的位置也就是在书房里了,当然,小孩子卧室那边也可以找找,不过既然住别墅的,小孩子是不是也有专门的小书房? 白莺莺一边找着一边思考着, 然而, 书桌上很干净, 甚至抽屉里也没有笔的存在。 这里曾发生过自杀事件,警方曾过来来来回回地清扫过一遍,任何有价值有嫌疑的东西都被当作物证取走封存了。 而且, 这户人家住别墅弄个书房其实也就是应景一下的,这年头大家用笔的次数本就不多,大部分的交流都是用键盘打字完成,所以莺莺把整个书房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就找到了两支水笔。 其中一支笔头还是坏的,写不出字。 把两支水笔放在面前, 莺莺歪着脑袋, 左思右想都觉得能够作为秘密隐藏大boss是一切幕后黑手源头的笔, 会沦落到如此的没格调。 “吧唧!” 莺莺稍微用力扳了一下, 两支笔一起断了。 唉, 不是你们, 安息吧。 走出了书房,莺莺又找了几个房间,发现孩子房间里的衣服玩具文具之类的,什么都不见了。 嘤嘤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这个也不难理解,母亲带着俩孩子一起服毒自杀了,双方家属肯定是把孩子的衣服之类能够纪念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栋别墅也没人在住,自然会显得很“空旷干净”。 找了好久, 又是从二楼找到了一楼, 这次是比之前那次找老板还要仔细,毕竟能藏老板这么大一个人的地方不多, 但能藏笔的地方很多。 找来找去, 除了书房里那两支已经被分尸的两支水笔, 白莺莺没有再找到第三支笔。 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白莺莺对着茶几上的这么多书, 发着呆。 书在这里, 写书肯定是用笔的, 作者跟机关里专门写报告的那帮人都被称之为笔杆子, 但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呢? 拿起书, 翻了翻, 看着上面的印刷体, 白莺莺想着这个“笔”是不是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笔,而是指更现代化的替代品? 比如…… 键盘? 比如, 电脑笔记本? 但自己刚刚也找过了,没发现电脑或者键盘这类的东西啊。 ………… “喂,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这么s情?” 周泽看着镜子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位说道。 那位还在怒吼, 还在咆哮, 还在不停地挣扎, 可以看出来, 他疯了! 或许, 有朝一日, 周老板真的解决这个自己体内第二意识的方法就是以自己的智商,逼迫对方无法忍受直接自尽。 “行行行……” 周泽摊开双手, “我理解错了?” 镜子里的那位终于不疯了。 “你没有那种开玩笑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 毛?” 周泽陷入了沉思, “有毛发的东西? 什么东西留下的毛发? 这里有妖怪? 但我没感觉到有妖气啊。” 镜子里的周泽目光呆滞, 一动不动, 看着外面, 随后, 他干脆坐了下来。 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这也不怪周老板, 正常人谁能看见那个地方瞬间就想到了“笔”, 卧槽, 看见那个地方你还能想到吟诗作赋这种高雅的事情么? 那你还是不是男人? 隔壁的莺莺之所以能迅速想到,是因为在那之前,她就有了很多本书在潜意识里的铺垫, 而周老板没有啊, 他就晕乎乎地跟这个疯婆子打了一架, 然后在卫生间这个不适合进食的地方啃了好久的原味排骨。 “我现在应该怎么把你放出来?” 周泽开始换一个思路。 如果能把这位放出来, 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 那自己就能开无双了, 然后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自己就可以回到书店继续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多美好! 但镜子里的那位一动不动,完全懒得再搭理周泽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没办法, 还是他完全不想出去了。 “别这么消极好不好?”周泽拍了拍已经龟裂的镜面,“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镜子里的那位还是一动不动。 周泽摇摇头, 算了, 他干脆推开卫生间的门, 走了出去。 外面, 一片漆黑! 之前周泽记得自己是打开了灯的,然而等自己再出来时,灯全都灭了。 而且这种黑,黑得很浓稠,黑得很深邃,像是有一大卡车的墨汁给倒灌进来了一样。 凭本能的, 周泽觉得这里肯定有事情发生。 “擦擦…………” 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线路接头上出现了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忽然出现这种声音,别说是普通人受不了,饶是周泽这种鬼差,也觉得身上有点发麻。 恐怖面前, 人人平等。 鬼差是不怕鬼的, 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其实并不是鬼。 “啪!” 亮了, 是客厅里的电视机亮了。 黑白雪花点不停地闪烁着,虽说给这黑暗的客厅,带来了光亮,但这种光亮,真的不如没有。 ……………… “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 白莺莺双手拖着自己的香腮,很苦恼的样子。 其实, 白莺莺还是很聪明的, 整个书店, 除了她以外,能找出第二个可以看得懂日文书的人么? 虽然看的是《女仆的自我修养》,但好歹也是日文著作唉。 伸手,把面前的书又开始一本本翻开,话说那位叫二嫂的作者写了不少书,不过莺莺对她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每天打扫书架时会笑一笑。 以前莺莺倒是听过老道讲过一个东北二嫂, 还有秦先生、周先生、夯先生这类的人,老道说他们都是艺术家,现在都在监狱里体验生活等待着放出来后可以创作出更多接地气的作品。 记得自己当初还问过老道为什么艺术家都得去住监狱? 老道说这是为了更贴近生活,老道还说鲁迅当初住监狱时就认识了自己的狱友周树人,二人后来还成为了知己。 翻着翻着, 一本书的封面吸引住了莺莺, 封面是一支笔, 一支……钢笔! 很突兀, 也很单调, 就是单纯地以一支笔作为封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书名叫《笔尖梦魇》,一看就是鬼故事。 翻了一下简介, 讲的是一个人,意外之中拥有了一支神奇的笔,拿这支笔写故事的话故事里的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在现实里发生。 他第一次是拿这支笔写了一个恐怖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栋别墅里, 晚上, 忽然停电了, 他一个人抹黑走到了客厅想看一下电表, 但就在这时, 客厅里的那一台电视机, 在停电的状态下, 忽然自己打开了, 一开始电视机里只有黑白雪花点在闪烁着, 但接下来, 却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这简介写得不错啊。” 白莺莺下意识地翻开了第一页看了起来, 然后想想不对,马上合上书, 嘤嘤嘤, 人家是来找老板的, 怎么坐在这里看书了! 但好像得看这本书才能找到笔的线索啊,自己刚刚都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了,结果都没找到笔。 一念至此, 白莺莺只能继续翻开书看了起来。 深夜的别墅里, 一个高中女生, 坐在凄凉布满灰尘的客厅里, 看着一本, 鬼故事, 这本身就很恐怖了! 但莺莺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也是废话, 她可是一头两百年窖藏的僵尸啊! “电视的雪花点开始慢慢地消失,我慢慢地后退,因为本能地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我没留意, 一直后退绊倒了自己, 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但我的眼睛还是继续盯着这个电视, 然而, 让我没想到的是, 真正的恐怖, 来自于我的身后…………” 莺莺一边看一边小声地念了出来。 …………… 电视机里不断冒出着雪花, 周泽死死地盯着电视机, 开始慢慢地后退, 《午夜凶铃》周泽没看过,上辈子的周泽一心学习一心工作,对这类电影不感兴趣,而且他是做医生的,死人都见得多了,各种凄惨的死法也见得多了,对恐怖电影更是没什么兴趣了。 这辈子…… 这辈子自己都变成鬼了,看鬼片还能有什么意思? 周泽之前为了救中尸毒的许清朗跟莺莺一起看了一遍林正英系列, 结果代入感强到像是在看《闲人马大姐》。 但哪怕没看过《午夜凶铃》,周泽也清楚,那位叫贞子的可爱甜美的姑娘,喜欢从电视机里钻出来。 后退, 且戒备着, 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总不会有错。 “砰!” 周泽膝盖正好碰到了茶几, 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摔到了沙发上, 但周泽的目光还是死死地盯着电视机, 有一种感觉, 快出来了, 电视机里的东西, 快出来了! 周泽没发现的是, 在他身后的漆黑里, 有一道人影, 正在不知不觉地靠近… 第两百八十九章 天干物燥 “喂,做饭。” 书店里,小萝莉坐在周老板最喜欢坐的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经济杂志随意地翻阅着。 翻着翻着, 她饿了, 既然饿了, 就得吃饭。 然而,书店里现在周泽不在,那头蠢萌僵尸也不在, 厨娘还在昏迷, 死侍还在长草, 只剩下老道这个活人。 老道撇撇嘴,没搭理她,他这会儿正拿着小澡盆子在给自家猴砸洗澡呢,晚饭他在回来时就在路上吃过了,还是那位张警官请的客。 小萝莉习惯性地想生气, 她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回去了, 当初周泽在她面前时只能当一只小鹌鹑,生死都捏在自己手心里, 而现在, 周泽下面一个打杂的老头居然都敢不鸟自己。 无奈地拿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准备点个餐。 “吱吱吱…………” 澡盆里的猴子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啪!” 老道对着猴子脑袋拍了一下,“乖乖洗澡,别调皮,你想以后自己身上长虱子么?以后还得给你配种呢,多么珍贵的时间,结果你让人家母猴子给你抓虱子耽搁了一大半,不觉得亏得慌?” 猴子捂着脑袋,很是委屈。 小萝莉则是放下了手机,她看见了,书店玻璃门外,有一只白猫匍匐在那里。 白猫应该是一只野猫吧,身上脏兮兮的,而且有好几处伤口。 一开始,小萝莉没在意,但猴子的叫声提醒了她,让她对那白猫多看了几眼。 随后, 她发现了不对。 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玻璃门。 白猫抬起头,看着小萝莉,面露畏惧之色,下意识地开始拖着疲惫的身体后退。 “妖?” 小萝莉马上弯下腰,将白猫抱在怀中,而后走到吧台边上,将其放在那里。 两只手抓住了白猫的前爪,把它掀过来翻过去,来来回回查看了几遍,猫脸都红了,显得很是羞愤。 “是母的。” 小萝莉微微皱眉。 “这什么妖啊,明明是一只狐狸。” 老道刚给猴子擦好了身子走过来,扫了一眼吧台上的白猫直接说道。 “狐狸?” “对啊,狐狸,不过尾巴被人剪掉了,这他娘的也是奇怪,这年头狐狸也得跟柯基一样参加选美了吗?” 白狐侧过头,看向了老头,咧开嘴,露出了牙齿,发出了“嘶嘶嘶”的声音,带着一种威胁之意。 “吱吱吱!” 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猴砸马上跳上了吧台,对着狐狸瞪了回去! 老道目录思索之色,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蹲下来,看着吧台上的狐狸,疑惑道: “会所?” 狐狸点了点头。 “娘咧!” 老道当即吓得倒退好几步,整个人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被人伤了,废了道行了,尾巴都没了,你怕个什么劲儿?”小萝莉很不屑地扫了一眼老道,指着面前的白狐道:“眼下你想红烧还是清蒸又或者更决绝点,直接来一场不伦她也只能任你施为。” 白狐看着小萝莉,面露讨好祈求之色。 狐狸最会做人, 人们常常会把那些活的时间长人生哲理丰富的老者称作为……老狐狸,也是这个道理。 狐狸清楚,在这个书店里,自己眼下需要讨好谁。 事实上, 她也是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又过了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才不得已低下头,找到了这家书店,想来投靠一下周泽。 但谁知道, 她来得不巧, 周老板此时不在店里, 店里有一个小女孩, 但这个小女孩可不会对什么萌宠之类的东西两眼亮晶晶。 “给她洗个澡,身上臭死了,她是来找周泽的,让她等着吧。” 小萝莉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越俎代庖了,反正周泽那条咸鱼有这种收集癖,喜欢往自己住的地方收集各种各样的东西。 “洗澡?” 老道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 狐狸吓得不停后退, 虽说这狐狸身上也没穿衣服啥的吧,几乎算是光着身子,但这时候让老道看和之后让老道帮自己洗澡,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修为百年以上的狐妖,在族群里都得被小字辈儿们喊老祖宗了,当年的她甚至能和袁世凯一夕缱绻,怎么可能让老道这般亵渎了自己的身子。 一想到自己身子进水之后变成脱毛鸡的样子要被这个老道全程目睹, 狐狸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老道其实也不敢, 妈的, 这是狐妖啊! 当初自己就被她修理过,哪怕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但谁能确认这货以后不能再复原? 除非现在自己给她炖了吃了,彻底让她GG,否则老道绝对不敢去亵渎她。 “额,还是你去吧,我去给你买饭咋样?”老道对小萝莉道。 小萝莉一脸的不愿意。 “老板对她挺感兴趣的,当初在会所里,嘿嘿。” 老道一边说着一边对那狐狸使眼色。 狐狸眼里也露出了感激。 她知道,这老道是在给自己加戏,给自己扯虎皮做大衣。 “周泽?” 小萝莉一脸狐疑地看向老道, 分明是在问, 周泽有那个“感兴趣”的能力? “千真万确!” 老道拍了拍胸脯, “所以,您就受点累,帮她打理一下吧。”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忽悠我?” 如果周泽真的喜欢这只狐妖,那么自己作为手下,理所应当地应该给她示好,洗个澡,不算什么。 “我怎么敢骗您呢,你想啊, 老板对僵尸不感兴趣, 对男人不感兴趣, 对处女不感兴趣, 他总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吧?” “所以,他就对妖感兴趣?” “可不是嘛,你看那八姑奶,当初老板和她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收了她?这不是明白着嘛!” 小萝莉目露惊恐之色。 这个真相, 好可怕。 老道说完后心里也是一阵惊恐, 下意识地回头看看, 呼, 还好, 这次老板没有像鬼一样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咦, 不对, 老板本来就是一个鬼。 小萝莉摇摇头, 提着狐狸进了卫生间。 老道搂着猴砸坐在吧台后面,帮小萝莉点了一份外卖后,自顾自地就着花生和白酒,跟猴砸你一粒我一粒地对饮着。 对于老道来说,在书屋上班,相当于是在养老了。 当初在蓉城他选择跟上一任老板,是为了体验一般隔三差五就能见鬼的刺激, 这次跟周泽,在书屋待下去,没跟着唐诗他们去上海,其实也是他自个儿清楚,他老了,也累了,一辈子颠簸,走南闯北的, 大风大浪见过, 人心险恶见过, 鬼也见过了, 就想着安稳一点。 在这“咸鱼之家”, 哦, 不对, 在这“深夜书屋”里, 他能得到最大的安稳,不枯燥,但也不累,乐呵乐呵地把人生的夕阳看完,也就得了。 “吱吱吱!” 猴子忽然叫了起来。 老道眯了眯因为喝酒而有些泛红的眼睛,拿出了牛眼泪,抹了一下,看见门口站着一对老人,一男一女。 男女互相搀扶,走了进来。 老道站起身,示意他们走进来,然后去后面准备了几个冷盘摆放在包间的小木桌上,还倒上了三杯米酒。 这对老夫妻在小桌边坐了下来, 老道举杯, 和他们慢慢地喝酒。 大家聊着家常, 说着这个年纪的人才会说的一些废话。 时代在变, 人也在变, 老去了也就老去了。 老道和他们聊了好一会儿, 才知道老头是八天前死的,而老太是在老头死后一天死的, 老头在等老太, 老太在追老头, 等老太过了头七之后, 二老一起携手, 一起往前走, 走着走着, 就走到了书店门口。 老道和他们聊以前的事儿, 听他们聊孩子, 听他们讲孙子, 听他们讲以前住的房子,现在住的房子。 老道没子女,但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捡块茶干或者花生米丢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酒续了两次, 花生米也见底了, 这时候,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小萝莉提着洗干净且吹干了毛发的白狐走了出来。 小萝莉是很嫌弃这个书屋环境的, 又是猴子又是狐狸的, 整得跟动物园一样, 而且一个个都是珍惜保护动物,便宜不犯法的人周老板还不高兴收养。 指不定以后书屋里还会出现大熊猫东北虎这类的东西。 放下狐狸, 小萝莉走到了包间,伸手敲了敲门, “吃好喝好了么,该上路了。” 老头老太一起起身,跟老道告别。 “大哥,大嫂子,走好啊。” 老道对他们也挥手。 小萝莉张开嘴, 舌头吐出来, 宛若肉红色的地毯铺陈开去,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老头跟老太手牵着, 他们扶持着走过了大半辈子, 现在还得继续扶持着继续走下去, 路还长, 还能走好久好久呢。 等到送了二人下去, 小萝莉收回了舌头, 有点开心, 有点高兴, 趁着周老板不在, 偷偷做成了一笔生意, 绩点还是自己的, 美滋滋。 顺带着连揉捏狐狸皮毛时也变得比之前洗澡时温柔了许多。 老道叹了口气,坐回了吧台后面, 开始继续喝酒。 猴砸跳到老道肩膀上, 给他捶着肩膀。 “姓周的今晚是不回来了啊?”小萝莉问道。 “对头,估摸着是吧,跟莺莺一起去过二人世界去了。” “咸鱼就是咸鱼,住个别墅就觉得是什么大喜事儿一样,我当年…………” 说到这里, 小萝莉不说了, 再说当年, 没什么意思了。 “不该拿的,拿多了,老天爷会给你找机会吐出来的。” 听到这话,小萝莉脸色一沉,盯着老道的背影。 老道又抿了一口白酒, 咂咂嘴, “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有些深不可测? 嘿嘿。” 第两百九十章 暴力嘤嘤! PS:(郑重通知,请大家踊跃发布章节弹幕,用力吐槽!现在弹幕太少了,让龙找不到可以抄的东西,很苦恼!) 电视机的雪花还在继续闪烁着,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四周,则是绝对的黑暗以及让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周泽坐在沙发上, 死死地盯着电视机画面, 这应该是任何正常人在此时应该有的表现,周老板也不例外。 而就在此时, 一只手, 从后面伸出来, 放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很突兀, 没有丝毫地铺垫, 坐在沙发上的人注意力都在电视机上,根本没料到在自己身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周泽身体在瞬间绷紧,而后反手将其抓住,向前一摔! 这是一种本能吧,人在这种突发情况下的应激反应,周老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刚刚又啃了这么多排骨,自然不至于被吓得抱头鼠窜哇哇大叫。 然而,发力之后周泽身体一斜,差点把自己给摔翻下去。 因为此时周泽手里拿着的,仅仅是一只手,它并没有后面的手臂、躯干等等其他部分,它就是一只手,等于是周泽刚刚发的力,全都打在了棉花上。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精细的纹路加上可见的毛细血管,而且其中一根手指上还戴着戒指。 周老板倒是没有被这一幕给吓到, 反而把手放在自己面前,开始仔细地端详起来。 甚至还主动地伸出自己手指在对方无名指上勾了勾, 又在对方掌心位置划了划, 像是在挑逗, 又像是在沟通。 在寂静漆黑的夜晚, 一个青年坐在别墅客厅沙发上, 端详着一只手, 这个画面, 足以让人心悸。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纯粹的普通人,至少在“恐惧”方面,作为一个曾在黄泉路上走一遭的人,他的抵抗程度确实很高很高。 现在的问题不是自己会不会被吓死,会不会被杀死, 而是自己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已经有一个白骨精过来跟自己干架了,待会儿别再冒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把对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周泽希望这只手能动一动,给自己写写字,留点讯息什么的。 你有什么要求,你有什么冤情, 速速说来, 本官…… 额, 本差役给你做主! 在书店迎来送往有了很多经验的周泽在此时自能往这方面去想。 一般来说,亡者逗留在阳间肯定是有它的执念的,纯粹的那种不想死老子要当鬼王要修仙这类中二患者往往做不了鬼,死了之后都不用鬼差送,自己就乖乖下了地狱往生去。 周泽书店里倒是有不少类似的书,但在自己接触之中,周泽还没见过想要“一统地狱”当鬼王的鬼。 然而, 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周泽伸手在这只手上拍了拍,而后放在茶几上甩了甩,这只手纯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鸟你。 你特么的既然这么“心如止水”, 你跑出来干嘛? ……………… “铺垫好多,废话好多,好水啊…………好无聊啊嘤嘤嘤…………” 这边, 白莺莺手里拿着《鼻尖梦魇》这本书不停地翻阅着。 《大话西游里》佛祖座下的灯芯都能成精, 那么作为一头在书店里打工的僵尸, 不说是鸿儒饱学, 但至少是博览群书。 这种小说书,莺莺真的是看了不少,生前在清代那会儿,白夫人就喜欢偷偷看一些小说,不过当时被视为yin书,属于不入流的读物。 两百年过去了,虽然不入流的读物在一些自认为B格高的人眼中依然是不入流,但至少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书店书架上卖了。 这本书, 怎么说呢, 前期铺垫不错, 简介写得不错, 但随后, 就写得好水啊! 水得白莺莺都要吐了, 拜托, 为什么要这么多的外貌描写,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心理活动, 为什么要那么多的环境铺垫, 你特么直接告诉我要出现什么不就可以了么! 而且人家是要找笔的,哪有功夫在这里看你胡编乱造什么鬼故事,要看鬼故事,人家不如看自己看老板就好了! 一念至此, 暴躁嘤直接伸手连续撕了几页纸, 叫你水, 叫你拖, 叫你充字数, “嘶” 听到声音没有, 我撕啦! 白莺莺撕的地方恰好是黑影出现,一只手搭在了主人公的肩膀上开始, 随后连续几张纸的内容都被撕扯了下来。 莺莺的力道还是很可怕的,撕下来的纸手一捏,就粉碎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那一边的周老板所处地方的剧情, 被莺莺暴力一撕之后, 断片儿了! 因为书在被莺莺撕去之后,故事情节在那只手搭在主人公肩膀上后, 这只手也在骂娘呢! 这只手:“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要去哪里?” 谁来告诉我, 我下面该怎么办? 该怎么演下去? 所以不怪周老板像是个二缺一样拿着手比划了半天,这只手还是没反应, 实在是这时候也在迷茫着呢。 它本来只是第一个出场而已, 后面还有手臂啊, 还有肩膀啊, 还有身子啊, 还有恐怖的人影啊, 现在就剩下它了。 ……………… “笔呢,笔呢,我的笔呢?” 莺莺一边翻阅着一边暴力开撕。 她要找笔的线索, 所以没功夫慢慢地细看,只是粗略地浏览,一到没用的剧情,直接连续撕两张纸。 好在实体小说放在这两年来说已经算是短篇了,一本小说看似厚厚一本,但也就二三十万字。 如果是眼下的那种随随便便一千万两千万字的鸿篇巨著小说, 莺莺估计就不是开撕了,撕不完啊,得用火烧! ……………… 周老板把这只手放了下来, 摸了摸口袋, 点了一根烟。 深吸一口气, 吐出了烟圈。 妈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喵!” 一声猫叫从头顶传来, 周泽猛地站起身向上看去,双手指甲再度长出,虽说有一根小拇指指甲已经断裂,但这已然是周泽御敌的最佳方式。 同时,才收进体内没多久的铠甲也再度浮现出来,铠甲不能一直保留在外,否则就像是不停地在掉“蓝”一样,身体很快就会被掏空, 也就只有在应急的时候召唤出来用用。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周老板直接懵逼了, 一只死猫, 脖子上掉这个绳子, 摇摆了下来, 在周泽面前晃啊晃的。 周泽凝神戒备, 和这只死猫对峙了大概二十分钟, 到最后周泽眼睛都酸了,脚甚至都麻了,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这只死猫, 真的只是一只死猫。 一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自己的猫老婆跟别的野猫跑了,所以想不开上吊的死猫。 上吊之前, 它很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像是在喊:“我不活啦!” 然后死了。 周泽的嘴角开始抽了抽, 这特么…… 到底是什么鬼! 我艹你大爷! 就算是你故弄玄虚, 就算是你故布疑阵, 那你特么能不能专业一点!!! 你弄一只手丢出来, 你弄一只死猫出来, 你要干嘛! 后面呢? 后面没啦! 你这是想让我自己脑补后吓死自己? 尊重, 是互给的! “咔嚓…………咔嚓…………咔嚓…………” 似乎是听到了周泽的抱怨, 也像是在回应周泽的不满, 之前戏份非常足的雪花电视机,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电视机里的黑白雪花变成了血色, 紧接着, 像是有红色的血液从电视机里开始滴淌出来, 染红了地毯, 同时开始慢慢地蔓延出去。 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紧接着, 一个皮开肉绽且身上绑着锁链的男子从电视机里慢慢地变大,而后,他伸出手,扒拉在了电视节壳上,身子开始不断地探出来。 他头上长角, 皮肤血红, 一部分地方还是青紫色的,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 不过人家跟哆啦A梦是从抽屉里坐直升机一样,人家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周泽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虽说这一款恶魔他这个真正的地狱鬼差还真没见过,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比之前的白骨精要强了不止一个层次。 老实说, 没了自己体内那个意识可以帮自己开挂, 周老板面对这种对手时,心里难免有点发虚犯怵。 开挂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至少你心里有底气。 严阵以待, 蓄势待发, 耐心地盯着对方。 对方一边看着周泽一边狞笑着, 慢慢地从里头开始翻出, 先是头, 再是脖子, 随后是肩膀………… ……………… “你特么一头鬼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你要水多久啊, 人家要看笔啊, 要看笔啊!” “嘶啦!嘶啦!” 暴力嘤果断开撕! ……………… “来吧,我等着你。”周泽在心里想着,同时目光一直盯着电视机里已经爬出一半的家伙。 深呼吸, 调整情绪, 调整状态, 来吧, 来吧…… 然而, 忽然之间就像是看老VCD影片碟子不干净有磨损了一样, 那个从电视机爬出来的恶魔速度一下子变慢了下来,而且还在不停地做着鬼畜一般的快速抽动。 “滴滴滴滴……嘟嘟嘟…………滴滴滴滴…………嘟嘟嘟嘟…………” 一会儿爬出来一点一会儿缩回去一点, 来来回回, 卡顿了抽风一样。 到最后, 只听得一声“咔!” 半截身子在外头半截身子在里头的恶魔直接不动了, 脑袋一歪, 侧了下去, 嘴巴张开, 舌头吐出, 他被………… 卡死了! “…………”周老板。 第两百九十一章 笔给你,你来写! 周老板觉得自己要疯了, 一开始出现的白骨精, 原本是一个很正常的女作家,结果忽然变成了神经病, 但人家那个神经病至少有一个解释,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人家也贯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出现了, 她拿刀砍自己了, 她骨头真特么硬! 但人家有始有终了, 人家对得起自己龙套的价钱, 人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现在还在卫生间的逼仄角落里抽搐着呢! 哪怕镜头给不到她,但她继续我抽我素,体现了极高的素养。 但你特么这只手是什么鬼, 那只上吊的猫是什么鬼, 还有这个更夸张了, 前期铺垫这么牛逼, 一看就是大BOSS要出场的架势, 灯光啊, 特效啊, 血浆啊, 成本啊, 场面啊, 花费了那么多那么多, 结果像是停电一样卡死在了电视机里, 你是来搞笑的么! 游乐园里的鬼屋也比你专业啊! 但周老板很明显地错判了形式, 接下来, 铁一般的事实开始向他证明, 搞笑, 是没有下限的! 我们除了荒谬, 还有更荒谬! 沙发里头忽然跑出来一大堆蛇, 而之前周老板却毫无察觉, 只是这些蛇出来之后就开始玩儿爆体, 一个接着一个自爆, 像是想不开集体跑出来自杀一样, 场面当真是血腥悲壮! 周老板被这蛇血溅了一遍又一遍, 呆若木鸡。 随后, 地毯下面爬出来一只巨大的蜈蚣,而后蜈蚣竖立起了身子,但接下来像是脊椎出问题了一样,身子一歪, 直接挂了! 随后, 墙壁上开始出现鬼影, 营造出了森然的气势, 但随后不知道怎么的, 灯忽然自己开了, 这些鬼影在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后, 集体烟消云散! 接下来还有……还有…………还有………… 周老板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 站在客厅中央, 看着这帮鬼物们, 你方唱罢我登台, 根本就不用周老板自己出手, 它们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玩死了。 甚至到最后, 当新的鬼物出来之后, 周老板一点都不紧张, 甚至开始猜测这只鬼会怎么玩儿死他自己。 答对给自己加十分! 周老板发誓, 他哪怕是自从当鬼差之后, 也没有在一天之内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鬼魅, 各有特色, 各不相同, 而且连自残自杀的方式, 每个都很有新意! ……………… “妈的,要不要脸啊! 懂不懂一点科学常识啊! 你一个别墅, 哪里来这么多鬼啊! 还一个接着一个的, 你当你这里是《西游记》啊!” 白莺莺一边吐槽一边撕, 一个鬼出来就撕,下一个鬼出来就继续撕! 反正人工加快进度, 让那些没用的剧情直接咔嚓! 撕着撕着, 白莺莺停下了手, 咦, 这个好像有点不一般哦: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栋别墅里看见这么多的鬼,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仿佛我的家变成了《博物馆奇妙夜》一样。 正当我一次次抱头鼠窜,当我一次次地被吓得尖叫却无人理会,当我几乎要心神崩溃的时候。 我身后的影子, 忽然慢慢地站了起来, 在他的手上, 正拿着一支笔, 一支钢笔, 他像是在写着什么,又像是在对我笑…………” “emmm…………笔终于来了。” 白莺莺终于停止了撕书行动,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可惜的是这是实体书, 如果是电子文档版本, 莺莺就可以直接康秋加爱抚, 直接搜索“笔”就能一目了然了。 现在是撕得莺莺手都酸了! ……………… 周老板抽着烟, 笑看云卷云舒, 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 就像是任贤齐歌里的唱的那样“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一波一波接着一波,周老板已然麻木。 在之前那位鬼兄又以莫名其妙的方式自裁之后, 周泽弹了弹烟灰, 看见随着灯打开自己出现在地上的影子开始慢慢地爬升起来,从平面图变成了立体图。 兄嘚! 你要怎么玩死自己啊! 周泽在心里想着。 然后, 周泽看见, 这个影子手上所拿着的东西, 一支…………钢笔! 笔? 逼? B? 刹那间, 周泽像是想通了什么! 卧槽, 这是破局的关键啊! 周泽马上伸手去抢这支笔。 他有阴阳冊了, 而与阴阳冊对应的, 则是判官笔! 难道, 这是遗落在阳间的判官笔? 是了, 周泽回忆起了当初面对阴阳冊时的情景, 也就只有判官笔,才能拥有类似的能力,而且在真实性上,更高一筹! 然而, 这个影子却没有乖乖地自杀, 在周泽扑上来时, 它开始主动地逃跑。 一边跑一边发出了男人掐着嗓子提起来的尖细声音: “呵呵呵,你来抓我呀,呵呵呵,你来抓我呀,抓我呀,抓我呀…………” 这声音很是恶心, 带着一种挑逗的意味, 更让周泽受不了的是, 影子的原声道, 是他周泽的声音! 妈的, 真的是, 好羞耻啊! 影子跑去了二楼,周泽跟着追上了二楼; 影子跑到了一楼,周泽跟着追到了一楼。 别墅说大谈不上多大, 但也绝对不小了, 周老板就跟着这个影子在别墅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到最后, 影子直接拐入了卧室里头, 周老板踹开卧室的门, 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躺在床上,对着自己招着手, “来嘛,大爷,来玩嘛,大爷…………” 还是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刺激得周泽眼角血管都清晰显露出来。 然而, 就在周泽忍不住要扑上去时, 忽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周泽感觉自己整个人在不停地来回颠倒,像是关在玻璃瓶的蚂蚁,而玻璃瓶则是在不停地摇晃着。 那个影子也是一样,不停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来回。 仿佛两个人正坐在大巴里,而大巴直接摔下了悬崖。 ……………… “笔呢,玩儿呐!抓个影子抓这么久,你丫有病吧!” 莺莺怒了, 天呐, 这种书是怎么出版的, 凡是沾染上灵异的书都很难出版,很容易涉及到宣扬封建迷信的禁区上去,或者是有眼红的人故意拿这个话题去搞你。 所以,哪怕是在书屋里,能出版出来放在书架上的恐怖类小说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但这本《笔尖梦魇》, 你丫的既然出版了, 就偷着乐吧, 你丫的居然还这么水! “撕!撕!撕!!!!!!!!!” 莺莺开始快速撕扯, 这次她发狠了, 直接撕到了最后一张, 因为莺莺算是懂了这个作者的套路,前面全是铺垫,全是废话,自己只需要看最后,看最后这个笔去哪里了或者是被放到哪里了就成了! 这样一来, 莺莺恍然大悟, 原来一本辣么厚的书, 只需要看第一张和最后一张, 就能看完了啊。 ……………… 剧情加速, 加速得让人丧心病狂, 周泽发现自己一会儿在客厅里,一会儿在卧室里,一会儿又在卫生间里,总之,在各个地方轮轴着转,片刻不得停歇。 一直到最后, 像是有导演喊了“停”一样, 周泽停住了, 那个影子也停住了, 自己和它一起站在阳台上,影子被自己不停地逼迫和碾压,最后终于走到了绝境,这里省略了“十万字”的概述, 因为连周泽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段快进的过程中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总而言之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对了。 停下来之后, 周泽没急着去抢笔, 影子也没急着躲避, 周泽蹲下来,开始干呕,妈的,转得头晕。 影子也在摇摇晃晃着,显然,他也很不好受。 歇息了片刻, 周泽伸手去抢笔, 影子松开手,笔落入了周泽手中。 “拿到了!” 周泽心里一喜。 影子却笑了, 笑得很是开心, 像是一个小计谋得逞的女孩,在轻捶你的胸口, 埋怨着叫你不理人家,叫你不和人家玩, 叫你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 “好,笔我拿到了。” 周泽自言自语着。 这样, 就可以出去了吧。 看着已经蹲在那里笑到岔气的影子, 周泽微微皱眉道: “怎么出去?” 是啊, 到底怎么离开这里。 “笔都给你了,你说了算啊。” “什么?” ………… 白莺莺看完了最后一页。 “我问影子,既然笔已经拿到了,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我还有我挚爱的人在外面等我,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我要出去, 我需要出去, 我也必须出去! 但影子只是对着我笑,说笔已经给我了, 然后………………” 这个省略号不是真的在省略, 而是书的最后一章的最后一张的最后一段的最后一句, 就是“然后…………” 白莺莺瞪大了眼睛, 看着最后一句话, 拿书的手微微颤抖, 然后, 她翻过书的背面, 仔细找了一下, 终于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笔尖梦魇》……上。” 这个“上”字,非常得渺小,微不可查,除非你特意去搜寻,否则根本就注意不到。 “嘤嘤嘤, 怎么办捏, 这书, 只有上部, 没有下部啊…………” ……………… 影子看着周泽,继续笑着,伸手指了指周泽道: “来来来, 笔给你, 你来写啊…………” 第两百九十二章 写字 这支笔,拿在手里很轻,甚至连“轻如鸿毛”这种夸张性的比喻在此时都不是很准确,如果不是可以真的触摸感知到的话,周泽甚至误以为自己拿捏的是一团空气。 影子像是开始浪了起来,在周泽身边不停地来回旋转、跳跃…… “别转了,晕。” 影子却无视了周泽的警告, 甚至变本加厉, 一会儿跳过来, 一会儿跳出去, “我跳出来了, 我又跳进来了, 来打我啊, 笨蛋!” 周老板抚额, 眼前这货犯贱是肯定的了, 但他的语气和说话的音色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让周老板觉得仿佛是自己在对着镜子犯贱一样。 “所以,这里,是故事,是书里的世界?” 周泽问道。 “所以,在你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饼么? 大饼的正面是阳间, 大饼带芝麻的背面就是阴间?”影子反问道。 周泽没回答。 “古代人认为‘天圆地方’是绝对的正确,所以清末时期不少有钱的官员和富家翁自己作死买来了洋人的天文望远镜,看见了宇宙之浩渺,直接世界观崩塌选择了自尽; 布鲁诺提出了日心说,被当作异端送上了火刑架。”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个世界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阴阳分两路,但这两路边上,还有无数条岔路,因为人迹罕至,所以知之者不多且敢于走上去的人更少罢了。 这个世界不是一个大饼, 不是说所有脱离于真实的,都是幻境。 不是所有不是真的东西,就都是假; 就像是以前看电视剧,电视剧里的标签除了‘好人’就是‘坏人’一个道理。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层面,非黑即白往往都只是一小部分,灰色的,才是占大多数。” “哦。” 周泽点点头。 然后, 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支笔。 “这是写故事的笔么?” “所谓的书中故事,无非是阴阳两路上的一个岔路而已,而这支笔,就是找到那条岔路的路标。 笔在你手里,你自然可以自己看路标找找方向,当然了,这支笔,你只能找个方向,下次想进来,就不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这支笔是书里的笔,是因为这个故事这本书太监了,遗留下来的笔,但却不是真的笔,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周泽摇摇头。 “意思是真正的笔不在这里,但你现在可以靠着这假笔找出去的路。” 影子发出了一声感叹, “别嫌弃我话多,这些年,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一点。 前些年有一个女的带着俩娃倒是来找我玩耍了一阵子, 但之后她们就受不了这种虚实不分的折磨, 自己想不开, 娘带着俩娃一起自杀了。” 影子说出这些话时,还显得有些落寞和可惜,仿佛,它不是杀人凶手一般。 当然了, 张恬圈和自己的两个孩子,确实不是他杀,而是服毒,而且在外界的评论眼光看来,张恬圈自己死可以,你带着俩孩子一起死,就是一种大罪过了,作为父母,你也没有资格擅自做主剥夺自己俩孩子的生命。 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周老板都被这别墅里的故事搞得七荤八素的, 换做普通人的话,怎么可能承受得下去? 母亲崩溃了, 那俩孩子只会更惨, 所以张恬圈干脆带着自己俩孩子一起服毒,于法理和道理上肯定不对,但于情理上,倒是能够理解。 自己解脱了,作为母亲,总不可能丢下俩孩子继续在这虚虚实实里头承受着折磨。 最后倒是坑了她的丈夫,现在还被关在监狱里头。 “该怎么写?” 周老板犹豫再三,又问道。 黑影笑了笑,“写作文,会的吧?” “会。” “那就按照那种方式去写,又不是叫你出书立传,甚至,除了你我之外,也没第四双眼睛可以看见。” “第四双?” 数数数错了? “废话,你当之前我们快进得要头晕了是怎么回事? 有一头僵尸正撒敷敷地一边看书一边在撕书,而且还撕得那么快,那么迅猛!” 哦, 莺莺也来了啊。 “她在外面么?” “她也在故事里。” 周泽明白了,他先去茶几那边找了一本杂志,摊开,准备落笔。 原本想找个空白本子的,但在这个别墅里,找不到。 落笔写字, 却没看见字迹出来。 “没油了?” 周泽说道。 影子不说话,只是在旁边不停地摇晃着,像是在跟着某种特定的节奏在尬舞。 “喂,没油了。”周泽喊道。 但影子还是在继续跳自己的。 周泽放下笔,看着他。 跳了很长一段时间, 影子终于停了下来, “你看我,美么?” “…………”周泽。 周泽大概猜出了影子是什么东西,它应该和阴阳冊里的那只黑猫差不多,属于器灵的一类。 但很明显的,这个黑影比黑猫的智商高很多,因为智商高,才懂得犯贱,才能勾引起让人想去抽他的冲动。 “写啊,你继续写啊。”黑影催促道。 它之前直言不讳,什么都说出来了,做出了一副坦坦荡荡的架势,但实际上,却是故意在为此时的犯贱埋下伏笔。 周泽想了一会儿,把笔拿起来,在自己掌心上开始写。 掌心位置传来了阵阵刺痛,像是针扎一样,但皮肤没破,也没有血流出来,哪怕周泽故意试着刺破皮肤来一个血书,也依旧没有效果。 字, 还是写不出来。 这笔,有问题,又或者,是写字的载体,有问题。 黑影不停地在四周飘荡着,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慢慢地等,等时间过去,等时效过去,你也就能出去了。” “要多久?”周泽问道。 “很快的,可能一甲子,可能两甲子。” “既然这样子的话,那个母亲为什么还能回到现实带着孩子自杀?” “你也不看看故事究竟是谁写的。” “哦。” 周泽站起身,走到墙壁那边,试着用笔写字,还是写不出来。 而且因为它轻,轻到令人发指,所以想要靠硬压下去滑动出痕迹强行“写”出字,也不可能。 之前周泽就在自己掌心上做过实验,没效果。 笔是假的, 但应该能写字才对, 影子在这方面应该没骗自己。 既然笔能写字现在却写不出来,根据排除法的,应该就是载体的问题。 它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才能写出来。 比如, 阴阳冊? 周泽想到了书店里交给猴子保管的那个黑色封皮笔记本。 但问题又来了, 阴阳冊大概率是可以写的, 但阴阳冊周泽又不能打开, 打开就进去了, 那还写个屁? 所以,阴阳冊带不带来,也没什么区别,在这个环境下自己打开阴阳冊,很可能会进入“梦中梦”“局中局”的最为尴尬境地里去,天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周泽又尝试了很多地方去写,但都没写出来。 到最后, 周泽又坐回了沙发上。 影子又在继续地飘荡着,同时对周泽安慰道:“留在这里陪陪我,有什么不好?” “你可真自恋。” “如果不是那头僵尸傻乎乎地把我们可以用几十万字的爱恨情仇你侬我侬给撕掉了一切都快进了,我相信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会这么平淡的。 应该是相爱相杀,惺惺相惜,互相欣赏等等这种关系, 有些事情,可以看个开头,直接翻过去再看个结果, 但有些事情,最注重的其实还是一个过程,过程如果没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你能换一个声音换一个形象么?”周泽建议道。 看着自己的影子,听着自己的声音, 周泽真的欣赏不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影子问道。 “换个王祖贤的方式?” “可惜了,在这本书里,我就是你的影子。”影子耸了耸肩,“变不成你喜欢的王祖贤。” 周泽把手伸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了一个小本本。 “这年头,喜欢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人不多了。”影子凑过来看了看,发现不是什么小笔记本,“这是驾驶证?哦不,不对,是……鬼差证?” 周泽摊开了自己的证件, 绩点上面显示的是千分之三百。 “鬼差证,也没用的。”影子笑道。 周泽落笔, 字出来了, 是黑色的字体,清晰地出现在了鬼差证的空白页面上。 “…………”影子。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写到: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门被打开后,走出了白莺莺。” 而后, 周泽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砰!” 门被踹翻, “吓死老娘了, 居然忽然出现一扇门在面前, 哪个王八羔子在跟老娘恶作剧开玩笑呐!” 白莺莺霸气出场, 手里还拿着那本被自己撕得很薄很薄的书。 然后她看见了周泽, 看见周泽手里拿着的笔, 马上像是明白了什么, 当即伸手擦了擦眼角,跺跺脚, 哭啼啼道: “嘤嘤嘤, 老板, 这里真的是吓死莺莺了, 还好有老板你出手相救,救莺莺于倒悬, 否则莺莺真的活不下去了, 莺莺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啊……“ 第两百九十三章 真实的故事! 推开门, 周泽和白莺莺一起走了出来, 外面, 天色已经放明,应该是第二天上午了。 身上的衣服该破碎的地方还是在破碎,连自己小拇指指甲盖上,现在仍然在流着血。 书中的影子曾说过,这个世界,不是一切不是真的就是假的; 现在,周泽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毕竟如果是假的,如果和以前自己所经历的幻境一模一样,那么当自己出来时,身上是不会有伤的,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地存在痕迹。 白莺莺抓着自家老板的手,对着指甲盖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安慰道: “老板,不痛不痛,呼呼,不痛不痛。” “没事,还会再长出来的。” 周泽看向自己另一只手,那只手上之前是拿笔的,但当自己走出来时,那支笔也不见了。 影子说它是假的,因为作品没写完,太监了; 所以留一支假笔在这里,而真正的笔却不在这里。 那么, 真正的笔在哪里? 是判官笔么? 周泽想到了那个带着儿女服毒自杀的女作家,故事是她写出来的,最后受不了的也是她,她已经死了,那支笔会不会作为她的遗物被处理了?或者是被收藏了? 等回去洗个澡,得让老道和小萝莉他们去查一查这件事,那支笔确实恐怖,但如果让其继续遗失在外面的话,会更恐怖。 可能,会酿出第二幕相似的惨剧。 推开玄关的门, 周泽看见张燕丰的车停在外头,张警官正靠在车门上抽着烟,见这边门开了,张警官马上走了过来,看了看周泽有点凄惨的模样,道: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本想进去的,想想还是等你出来吧。” “幸亏你没进来。” 周泽有些庆幸,如果张警官在之前进去了,他估计也会进书里去,到时候已经出来的周泽跟白莺莺可不想再进一次那个故事里。 上了车,张燕丰居然还殷情地准备好了早点。 “事情,解决了?”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周泽问道。 “我只想知道是人为的还是其他原因,我的妹妹,真的是自杀么?” “不是人为的,你妹妹也应该是真的自杀的。”周泽回答道。 “那个东西,解决了么?” “我会去解决,对了,你妹妹的遗物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我家里收了一部分,我妹夫家里也收了一部分。” “把你妹夫家里的联系地址给我,我找人去看看。” “好。” “行吧,就这样吧,我跟莺莺打车回去,就不打扰你上班了,至于这栋别墅,你最好别擅自进去,懂了么?” 虽说这一场的故事结束了, 如果之前不是老道上厕所时没事做贴了那一张符纸, 也不会有后续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但保险起见,这栋别墅暂时还是少来为妙,哪怕是周泽,也决定在找到那支笔之前,也不会再住进去了,万一再碰到什么玩意儿触发了什么,再走一遭,还真的有些遭不住。 下车,对张警官的车挥挥手,看着张警官的车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周泽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老板,怎么啦?” “我在想,那位,还在不在我的身体里。” 周泽想到了那面镜子, 以及镜子里的那位, 在故事里,他跟他是被分隔开的, 现如今自己已经出来了, 那么, 他呢? 他如果不在了,自己身心轻松,不用担心哪天自己被改换门庭了。 但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有点发虚? 尤其是这次在故事里自己没能开无双,弄得好不适应。 这时候, 周老板都觉得自己有点太咸鱼了, 跟那些想傍大款又扭扭捏捏说自己是第一次好疼的大妹子一样。 但好像如果能找到那支笔的话,是否也就意味着有了镇压他的方法? 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开挂的日子, 想想都觉得美丽。 莺莺走到了周泽面前, 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周泽的胸口, 周泽有些不明所以, “喂,你还在不在里面啊。” 莺莺对着周泽胸口喊道。 “…………”周泽。 像是听不到, 莺莺又主动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周泽胸口位置, 这个动作, 像是女孩主动投入你的怀中。 伸手又轻轻地在周泽胸口位置敲了敲, “听到请回话。” 周泽笑了, 一只手很自然地搂住面前的女孩。 莺莺也愣了一下, 吐了吐舌头,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 张燕丰没有回局里,而是直接开车到了通城位于观音山的监狱,他在昨天就预约了探监。 原本是想再来根据周泽的需要找自己的妹夫问问情况的,既然周泽说自己妹妹确实是自杀,那件事也的确不是人为造成的,原本的探监也就变成了慰问。 张燕丰的心里很复杂, 原本他就觉得自己妹夫是被冤枉的, 现在更是在周泽那里被证实了。 自己的妹夫,还真是可怜,妻子孩子都死了,结果自己还被误认为是施暴者,关进了监狱。 至于如何给妹夫脱罪,给他自由,难,真的很难,难不成让张燕丰主动跟法官说不是他妹夫施暴的,是鬼施暴的? 坐在玻璃隔板外面, 穿着囚衣的妹夫在看守陪伴下走了进来。 妹夫瘦瘦高高的,入狱几年,更显清减了,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好,并没有自暴自弃的感觉。 “姐夫。” 拿起电话,开始交流。 “你最近,还好吧?” “我挺好的。” 张燕丰点点头,安慰道:“不要对生活放弃希望,永远都不要。” 张警官安慰人,永远是那么的生硬,当初在看守所“安慰”周泽时也是如此,但正是这种生硬,很容易让人感受到里面的真诚。 妹夫点点头,甚至还主动对张燕丰笑了笑, “姐夫,我知道的。 圈圈不在了, 我的俩孩子也不在了, 但我总觉得她们还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 我打算等出狱后出去旅游,带着她们的照片,到处走走看看,以前我忙厂里的事儿,很少有时间陪她们。 等我出去后,就带她们一起去家族旅行。”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等你出狱那天,我来接你。” “好的,姐夫。” 两个男人一起沉默许久。 探监的时间本就不多,张燕丰也不是提审犯人。 到最后,时间快结束时, 妹夫有些怅然道:“姐夫,谢谢你还相信我。” 张燕丰一时语塞, 说到底, 是他对不起他, 作为一名警察,没办法还人以清白。 “时间到了,张警官。”陪同的一名监狱主任走过来提醒道。 “好,谢谢。” 张燕丰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妹夫被带离探监室。 普通人来探监当然不可能有领导来陪同,但这位主任和张燕丰确实很早以前就认识的朋友了,以前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后来大家脾气相投,也偶尔出来聚聚喝喝酒什么的。 二人并排向外走去,随意地聊着天。 “老张啊,你真的相信他是冤枉的?” 张燕丰点点头。 “算了,这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多说了,其实,我也觉得他可能是被冤枉的,他在监狱里改造态度和表现都很良好,确实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几次减刑成功了,估摸着再过个一年也就能出来了。” 过道旁边有个光荣榜, 一开始是监狱先进党员工作者表彰栏, 后面是改造先锋栏, 妹夫的照片高居榜首。 “在监狱里,他经常开解和鼓励其他的犯人积极地参加改造,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还有,他还写书,出版了,影响很强烈。” “哦,写书?”张燕丰有些好奇道。 “是啊,他写了一本《救赎之路》,主角是一个犯人,背景就是我们通城监狱,讲的是一个犯人从犯罪到接受法律惩罚的心路历程。 是如何从一开始的不解和抗拒到随后的主动接受和认识改正自己的错误的, 积极接受改造,努力获得减刑, 争取早日能够回归社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以一种积极的姿态面对监狱生活面对以后的人生道路。 书我也看了,写得真的很好。” “那真不错。” 张燕丰点点头,很是满意。 “我办公室里还有几本,你要不要拿一本回去看看?” “我说老陈啊,你这是不是看到谁来就发一本,拿这本书当宣传你们监狱的宣传资料?” “嘿,送你你还不领情是吧,不送了,你自己去书店买去吧。”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继续往前走, “他每天都在写书么?” 张燕丰记得自己妹妹以前好像和自己说过,他们因为一起写小说创作才在网上认识的,然后才恋爱。 不过那会儿俩人收入都比较低,妹夫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才当了上门女婿去接手张家的月饼小作坊,自己妹妹在生了孩子之后则是专心在家里创作,后来还连续出了好多本书。 所以说, 自己这个妹夫,也算是为了爱情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想想, 也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现在, 他的才华只能靠在监狱里施展了。 “我跟你说啊,我们监狱是有自己的电脑房的,我本来批准他可以在每天的改造活动之余去电脑房写作。 现在的作家不都是用电脑用键盘写故事嘛, 但他偏不要, 他说他就喜欢拿着他的钢笔在纸上写故事, 他说这样写出来的故事更接地气, 更真实。” 第两百九十四章 扒手 对于周泽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大早上从莺莺和小萝莉身边起来, 冲个澡, 再坐到自己喜欢的靠窗位置晒太阳来得更为惬意的了。 猫屎咖啡, 熨烫过的报纸, 伴随着南大街外开始从清晨开始复苏的人潮, 看外面人来人往为了生计奔波苦, 自己一窗之隔偷享浮生半日闲, 这, 或许就是生活真正的滋味吧。 老道在打扫着书店,大热天的,哪怕书屋里开着空调,他也依旧在流着汗。 小猴子戴着个鸭舌帽手里拿着抹布也在帮着老道擦桌椅,效率还挺高。 莺莺把脏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上楼梯去二楼阳台上去晾晒。 书店的生机,配合着咖啡的芬芳, 周老板将身子放入沙发之中, 只觉得整个人在阳光的照拂下都开始发酥发软了。 以前,老道曾问过许清朗,为什么老板这么喜欢晒太阳? 因为老道上一任老板是开冥器店的,没事儿时也喜欢拿张板凳坐在店门口晒着太阳,悠哉悠哉,像是个老爷爷。 许清朗回答说, 就像是鳄鱼这类的冷血动物也需要晒太阳一样, 鬼嘛, 阴气重, 所以没事儿做时就要多晒晒, 多吸收一点阳气。 当然,说这句话的老许现在还在楼上当他的睡美人,上次带他去医院检查之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周泽原本打算用指甲刺激他醒来。 不过还是因为别墅的事情给耽搁了,指甲上的伤势还没复原,这让周泽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指甲受伤了,可能导致自己对指甲掌控的精细程度有所下降。 万一刺激许清朗时一不小心插得太深, 直接把老许从睡美人插成了楼兰古尸,那就太可惜了。 小萝莉也起了床, 暑假到了,她也不用去上学,王轲那货把自己闺女丢周泽这里他倒是放心得很,基本就不管不顾的了。 或许, 对于王轲来说现在应该忙着解决自己妻子的问题,其他的事儿,他真的是有点有心无力。 看看自己发小现在的日子, 周泽就越发感叹, 要什么老婆啊, 要什么孩子啊, 一个人, 多好。 书店门口走进来四五个中学生,全是男的,这已经是他们第三天来了,放暑假了,他们就干脆把书店当自己学习消遣的场所。 反正一天一百块,对于周泽上中学那会儿一百块已经算是不得了的,但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一百块换一个可以待一天的地方,很值。 哪怕是他们的父母也觉得值,反正自家孩子是去书店的,又不是去网咖。 周泽目光看着这几个孩子找了一处沙发坐下来开始写作业,一人负责英语,一人负责数学,一人负责物理化学之类的,谁做好了就互相传阅抄一下,所以小半个上午他们就能把一天的暑假作业都做完。 接下来就是众人在书架上找本书看看混到晚上后回家交差。 小萝莉也洗了个澡出来,今天的她穿着一件小公主裙,头发披散下来,小小的妩媚,配合着她那娇小的身段,精致得像是玩具店里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洋娃娃。 看见她下来时,周泽对着她比了一个中指。 实际年龄已经是一个淑女了, 居然还这么喜欢装嫩! 鄙视之! 这或许就是一个怪圈吧,很多女生在年轻的时候喜欢装扮成熟,而在自己年纪稍微大点之后,却想着如何地把自己变嫩。 书店的上午,就这么平淡地慢慢过去。 不过,等到快中午时,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走了进来,洋鬼子来了,书店里的众人包括那些学生也就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也就不当一回事儿了,这些年,洋鬼子大家也早就看腻了。 除了有关部门当一回事儿以外,普通老百姓倒是对此能够保持着很淡然的姿态。 “请问,你们这里提供饭食么?” 洋鬼子的中文发音很准且,也很地道。 “吃饭?” 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愣了一下, 妈的, 真把咱这里当饭堂子了? 但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老道还是点点头道: “有的,有的,我们只提供一个民俗套餐。” “OK,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我喜欢。” 洋鬼子找了一个同样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就坐在周泽的后面,和那五个中学生也挨得很近。 少顷, 老道端着一盘花生米,一碟兰花豆,几块云片糕再陪着点茶干和黄酒,摆了一个小托盘,端送了上来,同时提醒道: “套餐价,888。” 洋鬼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老道帮他把几个小菜摆好了,然后退开。 这些,都是店里用来招待上门鬼的饭食,茶干花生米云片糕这类的也都是方便储存的食物,纯粹图的是一个方便,店里也就只有这些了,毕竟现在厨娘不在,店里员工加老板吃饭还是靠着点外卖,哪有闲工夫给客人做啊。 老外一边吃着一边点着头,说很美味,还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吃了一半后,老外主动地开始跟那几个中学生开始聊天起来。 不过之前他用的是中文,这次用的是英文。 “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and you?” “I'm fine too。” “………………” 在老外跟这几个中学生对话时,周泽听到老外介绍自己叫奥特森,说是来自冰岛。 “老板,贫道出去买点日用品。” 老道跟周泽打了个招呼见周泽点头同意后就出去了,之前的提醒无非是让老板注意这个老外还没结账呢。 这边,老外跟学生们聊得很火热, 可以感觉出来, 他很开心, 觉得中国年轻人真好客, 实际上在周泽看来这几个中学生之所以这般热情只是因为他们想练习一下自己的英语口语。 小萝莉坐到周泽身边,看着周泽,“能把判官笔的事儿再和我说一遍么?” 周泽很是慵懒地摇摇头,说过一遍了已经,懒得再说了。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判官笔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而且我也去两家人那里偷偷把他们生前的遗物给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特殊的东西。” 对于判官笔的调查在周泽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老道负责拉关系跑腿,但反馈的消息却什么用都没有。 周泽没让小萝莉去调查,只派了老道,但小萝莉知道这件事后自己还是又偷偷去调查了一遍。 “所以呢,你有怀疑的目标么?”周泽问道。 “我想去监狱见见那位被判刑入狱的丈夫。” 小萝莉把怀疑的目光放在那位身上了。 “别多想。”周泽说道。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么?”小萝莉皱眉道,“为什么一家四口,其他三口都有事,但就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家进监狱了,这叫什么事儿都没有?” “比起死,进监狱算什么?” “如果判官笔在他手上,他想杀自己妻子孩子,会蠢到自己被当作怀疑对象进监狱么?” 小萝莉愣住了, 若有所思, “你这样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说着, 小萝莉跳下了沙发,摆摆手道: “算了,我不管了,不管了。” 小萝莉上楼去了。 “老板,怎么啦?” 莺莺这个时候走过来给老板续咖啡。 “没事,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个时候,周泽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是张燕丰的回信: “你想去看他,我可以安排,我前两天才刚刚去见过。” 扫了一眼微信内容,周泽默不作声地把屏幕再关暗下去。 白莺莺也看见了微信的内容, 心里暗自窃喜, 觉得自家老板把小萝莉当外人但没把自己当外人。 实际上,周泽对那位入狱的丈夫一直很好奇,尤其是在老道探查了遗物发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之后,那位入狱丈夫的嫌疑瞬间上升。 哪怕,他进了监狱。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判官笔,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 当然,之所以刻意瞒着小萝莉自己去调查,也是周老板收起一点点咸鱼心思之后进步的一种表现。 判官笔当时都能把自己和自己体内的那位给隔离开,如果让小萝莉先拿到判官笔,她估计也就有法子把自己依靠魂血对她的拿捏给阻隔开了。 这种玩意儿,还是得掌控在自己手里才好,毕竟它不像是阴阳冊,自己这时候用不了,小萝莉也用不了,谁用谁进去,所以才能大大方方地丢给猴砸去看管。 但判官笔,可是连普通人都能使用出效果的。 继续喝着咖啡,看看报纸, 后面的几个中学生还在跟那位老外聊着天, 大概一个小时过去之后, 老道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买的是一些日用品。 “怎么了?” 周泽问道。 “老板,贫道手机好像在超市里被偷了。” 老道一副丢死人的样子, 他也算是老江湖了, 居然还能遭遇扒手, 还被人成功得手了, 丢死个人哟。 “去报警吧。”周泽说道。 “唉。” 老道无奈地点点头,放下东西准备出去报警。 “我来报警吧。” 这时候, 一直跟中学生打得火热的老外奥特森站起身说道。 “丢的是我的手机,你报警干嘛?”老道疑惑道。 奥特森想了想,回答道: “我报警,能找得快一些。” 第两百九十五章 有冰粉儿卖 老道还是拒绝了奥特森的帮助, 因为老道觉得奥特森此举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中国人的地盘,中国人在自己地盘丢了东西,自家的警察怎么可能不用心去找? 用得着你这老外多管闲事么? 合着你觉得你是老外丢了东西警察就会更上心自家人丢了东西就不上心了? 什么道理嘛! 洋人亡我之心不死,老道绝不上当! 老道给奥特森甩了一个白眼,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自己跑去派出所报警去了。 奥特森有些尴尬地耸耸肩,见周泽在看着他,他有些无奈道: “我只是想帮个忙而已。” “谢谢。” 周泽回应道。 “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吧?” 奥特森坐到了周泽身边。 “是的。” “我也一直梦想着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而且也得和你一样,在闹市区,这种日子,真的是太美妙了。” “你可以试试。” 如果你不怕赔钱的话。 奥特森见周泽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淡,马上说道: “我很喜欢你们中国的文化。” “这话说得跟英国人见面聊天气一样。” “什么意思?” “都是废话。” “我是真的很喜欢中国文化,我和其他人不同的。”奥特森强调道,同时,他起身,从旁边中学生那边桌上拿了一本语文教材,翻了一下,对着周泽读道: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奥特森字正腔圆地朗读出来,同时还对周泽道: “这里的意思我也能读懂,而且我很佩服其中主人公唐雎的那种不畏强权的性格,很像是当年我们当年在海上搏击风浪的祖先。” 冰岛人都认为自己是维京人的后代,也就是所谓的维京海盗。 而奥特森刚念的,其实是《唐雎不辱使命》的节选。 这篇文章在很多地方都被选入了教材,很多人上学时都被老师要求背诵过。 大概意思就是秦王对唐雎一阵装逼, 唐雎抽出一把剑对秦王说你再逼逼我就砍死你, 秦王马上服软喊了一句: “真香。” 周泽点了一根烟, 吐出一口烟圈, 嗯, 没打算理他。 “先生,你还认为我不懂得中国传统文化吗?” 周泽摇摇头,道: “如果你真的懂得的话,应该会明白,这个故事,是假的。” “假的?他可是出自于《战国策》一书。” “的确是假的,开动你那聪明伶俐的脑袋瓜想一想, 秦王召见唐雎时,唐雎居然能背着长剑走到大殿上,可能么? 更何况,秦王之前已经经历过荆轲刺秦的教训了,再者,唐雎当时已经九十多了。” “…………”奥特森。 周泽抖了抖烟灰, 老实说, 自己上学的时候背诵这篇文言文时也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你明知道它是假的你还得背,考试做错了还得扣分。 奥特森把书还了回去, 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一边捏着茶干放入嘴里一边陷入了沉思。 等到下午时,几个中学生回去了,奥特森在周泽目光注视之下在莺莺那里结了账也走了。 “外国人是不是都这么有钱?888元的套餐还真的卖出去了。” 白莺莺有点不可思议, 茶干云片糕黄酒这类的东西放在她那个年代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更别说是现在了。 “什么东西,加上民族特色就值钱了,这叫文化附加值。” 周泽记得自己上辈子上大学时有一个住在西川的室友,他拿来当乐子跟大家说他们寨子那边上边儿主动订制了一批他自个儿都没见过的民族服饰用以发展旅游业,等到有游客过来时,他老妈跟他老姨她们就一阵招呼: “游客来了,穿衣服骗钱去喽!” 随后大家就穿上那些订制的衣服跑去寨门口表演吸引游客去了。 起身,伸了个懒腰,已经快黄昏了,外面的暑热也降低了一些,周老板干脆走出店门,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老道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了,手里高高举着他的手机。 “找回来了?”周泽问道。 “嗯,找回来了,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调取了监控,帮贫道确定了嫌疑人,然后派出所一大半人都出去帮贫道去找了,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抓住了小偷,帮贫道把手机追回来了,小偷也被抓住了。 警察同志还是心系人民,一心为人民服务的!” “嗯。”周泽点点头。 “贫道明天准备送个锦旗过去。”老道兴致很高。 “可以。” “老板,你吃冰粉儿么?” 老道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个小摊问道。 周泽之前没注意到,对面居然有一个小摊,按理说这个地段是不允许摆摊的,估摸着那位也是打游击战的。 摊子卖的是冰粉儿,是四川美食,在夏天算是解暑的良品。 “帮我带一份吧,不要加什么调料。” 说着周泽也拿出了自己的彼岸花口服液喝了一口。 “好咧!” 老道去买了两份冰粉,跟自家老板一起蹲在马路牙子上开吃。 周泽的这一份是酸梅汁冰粉,很清爽,而老道那份加了红糖花生这类的很多调料,看起来格外丰富。 吃着吃着, 那边儿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就开来了,对着周泽跟老道的这一面写着“执法”两个字,另一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城管”俩字。 车停了下来, 下来四五个城管。 其中俩还是熟面孔,当初周泽让老道去扫马路为创建卫生城市做贡献,老道就是被那俩城管送回来的。 那两位也看见了蹲在这里一起吃冰粉儿的俩人, 其中一个举手打招呼道: “哟,父子俩吃着呐!” “噗!” 老道吓得把嘴里的冰粉儿直接喷出来了, 因为喷得太急, 连鼻腔里都跟着一起喷射出来, 上面还粘着不少花生粒。 周泽倒是没说什么,继续拿一次性勺子吃着。 几个城管跑过去跟摊主说着什么, 摊主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奶奶, 谈着谈着, 老奶奶开始继续做冰粉儿, 几个城管一人手里提着好几盒,给了钱,老奶奶冰粉儿卖完了,也就听话地推着摊位车走了,并且一再保证明天不会再到这里来摆摊了。 其他几个带着冰粉儿开车回去了,估计是去把冰粉儿分给单位同事去了。 那个之前跟老道打招呼的年轻城管手里端着一份冰粉走了过来,跟着一起在马路牙子上蹲下,开吃。 他蹲下来之后, 老道是浑身不自在,生怕这位耿直的小哥再“语出惊人”,把自己给害死。 “这冰粉儿,真的吃不惯,” 城管小哥吃了几口,有些无奈道。 如果不是要让那位老奶奶早点收摊走,他们也不会把剩下的都买下来,贵倒是不贵,但真的吃不习惯。 冰粉儿在四川那边比较流行,但其实并不符合通城人的口味,尤其是上面普遍会加很多的调料配料,反倒是周泽这种清清爽爽的。 “还是没我们这儿的凉粉好吃。”城管小哥说道。 周泽点点头, 深以为然。 上辈子在医院上班时曾被分配到一个医疗小组,去西川支援了一个月,在那里饮食不习惯,可是苦了自己。 周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和自己一个科室同样的一个年轻医生特意去下面小摊位那边买了一大块的凉粉回来喊周泽一起吃。 一开始,周泽是拒绝的,因为当地的凉粉切成条加辣椒加醋加油蒜蓉搅拌出来的味道他真的享受不来。 不过那位年轻医生只是跟老板要了几颗蒜和一点酱油, 蒜拍碎加点酱油,凉粉切成跟麻将一样的大方块,周泽当时就跟他一起对着这一盘菜就着饮料吃喝了大半个晚上。 那种滋味,周泽一直都忘不了。 可惜的是,那位当初和自己一起吃凉粉的医生后来因为医疗暴露,在救治一名患者时对方隐瞒了自己疾病的事实,导致他也被感染了。 而当时他已经发了结婚请柬。 他没挺过来,可以说他软弱,也可以说他不够坚强,他最后选择从高楼上跳下,自己结束了自己。 唉。 “老板,老板?” 正在周泽蹲在那里陷入思绪之中时,老道伸手轻轻“戳了戳”周泽的肩膀。 “怎么了?”周泽回过神。 “额,刚老板你没听清楚,这位小兄弟说想请我去他家做一场法事。”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位城管小哥。 “是我母亲要求的,不是我,我不信这个,但我母亲是个农村人,想求一个心安,过几天就是我父亲十周年祭了。” “哦。” 周泽又看向老道, “你去就去呗。” “不是,老板,我想你和贫道我一起去。” “上阵父子兵嘛。” 城管小哥笑道。 “你特喵的能不能不要说话!” 老道站起来对着城管小哥吼道。 mmp, 你想去地下见你爸爸我不想去啊! 城管小哥莫名其妙。 而这时, 老道在背后伸手示意周泽看那位城管小哥的后背。 周泽侧过头看过去,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道就已经给城管小哥后背上贴了一张符纸。 这货现在养成了去哪里都贴符纸的好习惯了是吧, 祖传符纸跟街上电线杆上的狗皮膏药一样到处乱贴。 上次是上厕所贴马桶, 这次是随便对着路人贴。 不过, 周泽还是看到了老道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在这位小哥的后背上贴符纸的位置, 有一道黑色的掌印浮现了出来………… 第两百九十六章 救妹! 吃完冰粉儿回到书店,习惯性地冲了个澡,等上楼时推开卧室的房门,发现莺莺正在换床单。 小姑娘蹲在床边,很细心地将床单角嵌进去,再慢慢地抚平,做得很细心和贴心。 周泽也没进去,毕竟现在才刚入夜,书屋正常营业时间是晚上,他这个当老板的肯定不能先跑回去睡觉。 寻常店里老板睡觉那么全店一起喝西北风, 到周泽这里有点特殊,他手下员工一个赛一个有钱, 生意不做的话他们倒是照旧吃香的喝辣的,反倒是自己这个当老板的得喝西北风。 去隔壁房间看了一下老许,老许还昏迷着,经过这些天的恢复,他看起来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指甲还有一些不舒服,怕操作失误,周泽现在真想给他刺醒。 睡,睡,睡, 就知道睡, 不要上班了啊, 以为有二十几套房就很了不起? 以为有二十几套房就这辈子衣食无忧可以不停地睡懒觉了? 万一房价降价了呢? 想着想着, 周泽摇摇头, 嗯, 这个万一好像不太可能。 走出房间,过道位置上,有一个大玻璃箱,里面有一个盆栽。 原本这个盆栽是放在老道房间里的,之前老道也是跟死侍睡一个房,后来老道自己把它给搬了出来。 原因是晚上睡觉时, 老道总是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如果只是一次,这种体验可以说是很美,文人骚客还能为此作诗作词什么的; 但按照老道的说法,这货是花开一整夜,开了闭合,闭合了再开,开了再闭,所以睡觉时像是有人拿着无数张纸在你跟前撕着玩儿一样。 任何美好的事物你经历得多了,也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意思了。 晚上盆栽是放在过道里的,白天则是放在二楼房间阳台上,让它充分地晒太阳。 那一夜之后,周泽一开始看死侍的状态以为他会残躯慢慢地蠕动而后慢慢复原的,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大玻璃箱下面几乎成了一滩粘乎乎的烂泥,几根大莲叶和一个拳头大小的花骨朵已经长出了玻璃箱的高度。 不会, 真的长不回来了吧? 周泽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谁叫小猴子没事做给这里头撒了种子呢。 拿起身边的葡萄糖,周泽又给玻璃箱里浇了点,花骨朵居然还对着周泽晃了晃,像是在感谢讨好周泽一样。 “呵。”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伸手碰了一下这花骨朵。 花忽然绽放, 里面露出了满是倒刺的花瓣, 当周泽手伸过来时它先张开,再迅速闭合,像是想要把周泽的手给咬下来一样。 周泽没躲避,任凭这朵花将自己的手掌给包住。 紧接着, 刺痛感没有传来,反而掌心尤其是指尖像是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一样,很是舒服。 过了大概几分钟,花瓣再度张开, 周泽手回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手上满是粘稠的白色液体,散发出阵阵异香,之前断裂指甲的小拇指位置现在竟然已经在发痒了,这是肉芽长出来的征兆。 伸手,在莲叶上拍了拍,算是谢谢他了。 周泽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一边转身走下楼去,虽说周老板有洁癖,但他也清楚,现在手上的这些液体可不能擦。 一只蚊子从楼道口飞过去, 靠近玻璃箱时, 花骨朵忽然长出了两米,猛地窜上去,张开花瓣,将这只蚊子收入“口中”,而后又缩了回去。 ………… “老板,谈好了,三天后去他家。” 老道前来跟周泽汇报。 周泽点点头,老道征求过他的意见,周泽之前也是同意了的。 “老板,那家伙背上的手印,到底是咋回事啊?” “可能是路上碰鬼,被鬼拍了肩膀问了路吧。” “问题大么?” “一个鬼印子而已,他身上又没有什么被鬼缠上的表现,整个人看起来也挺正常,应该问题不大。 这世道,被鬼害了的人其实真的很少,但无意间撞过鬼的人确实很多,不过后者基本也没什么事儿,能害人的鬼,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希望没事儿,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虽说那位年轻城管一次次地“口嗨”让老道吓得后背凉了好几次,但人家出发点和心地确实是好的。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博爱啊。”周泽笑道。 为了一个陌生人,来请自己一起去他家做法事, 人情这玩意儿虽说没办法明码标价,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它的贵重。 “现在心态不同了,能帮一个是一个,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你这个思想很危险,一般是人快死前才会有这种心绪上的转变。” 周泽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老板,不带这么吓人的吧?” “没事儿,别紧张,反正你死了去地狱时也像是跟回自己家一样,我保证帮你送得舒舒服服的。” “这…………” 老道不知道自己是该说谢谢还是不说谢谢。 “砰!” 一声剧烈的闷响从书店外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见外面一辆公交车已经开到了人行道上去了,一处消防泵也被撞裂开始向外喷射着水,街对面还有人的尖叫声传来。 “出车祸了?”老道说道。 “看看去。” 走出书店外,周泽瞬间就看见在路边躺着一个女孩,女孩倒在地上,身上有几处流着血,附近还有几个伤者坐在地上。 公交车司机已经下了车,很是着急的样子拼命打着电话。 出于一种上辈子医生的本能,周泽主动地走过去,首先查看的是躺在地上几乎陷入半昏迷的女生,因为她的伤势看起来最重。 头部、胸部外加大腿位置有明显的创伤,头部裂开的口子比较大,身上也疑似可能出现骨折。 “老板,没事吧?”老道跟了过来。 “把车开来,送去医院。”周泽说道。 “哦,好。” 周泽抬起头,这里是有摄像头了,事发经过应该已经记录下来了。 老道把那辆刚修理好的尼桑开了出来,周泽把女孩放在了车上,老道开车。 之前周泽说要跟老道一起再考个驾照,老道去考了,周泽没有。 “去哪个医院?”老道问道。 “最近的一个。” 老道开车去了一家私人医院, 是的, 没错, 就是林家的医院。 周泽没联系林院长,等车开入医院急诊大楼后对着里面喊了几声,很快就有护士和医生推着担架车出来把女孩推入了急诊室。 做完这些后,周泽跟老道蹲门口花圃那边抽着烟,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后,高跟鞋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很熟悉的香水味。 “人是你们送来的?”林医生开口问道。 周泽点点头。 “你们撞的?” “店门口出了个车祸,肇事的是公交车,我们是学**做好事呢。”老道马上解释道。 “开放性肋骨骨折、血气胸、脾破裂,我们几个科室联合应诊,确诊后直接送手术室,现在手术刚结束,挺成功的,女孩已经脱离生病危险了。” “医药费,需要先垫着么?”老道问道。 去医院得花钱,老道一直懂这个道理。 周泽摇摇头。 老道点点头,暗道自家医院就是吼啊! 林晚秋笑了笑,“肇事方是公交车,那么一切医疗费用都会由他们支付,受害者不用花一分钱的医疗费。 当然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都是实行零费用挂号,紧急审批各项检查、化验和用药一概先治疗后交费,以保证尽快救治。 毕竟,人命关天。” 这时,一辆摩托车开到了医院,直接绕过了门卫亭,开到了急诊大楼下面,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穿着汗衫的中年男子。 “我妹妹在里面么?”男子问道。 周泽听出声音了,是他在车上拿女孩手机打的电话,嗯,女孩手机是指纹锁,所以直接拿她手指开了。 “手术很成功,你妹妹脱离生命危险了。”周泽解释道。 对方扫了一眼周泽,跑入了医院。 “切,连声谢谢都不说。”老道不满道。 “别有意见,你资助那些贫困学生时不也一样的待遇?” “…………”老道。 “走了,你忙。” 周泽对林医生道了别,坐回了车里,老道开车,二人一起回到了书店。 书店一直营业到了凌晨三点,今晚生意不好,没鬼上门,周泽也就上楼搂着莺莺睡觉去了。 等第二天十点钟醒来周泽刚下楼准备进卫生间洗漱时, 早就起来了也打扫好卫生正坐在吧台那里喝茶的老道忽然拿着手机对周泽喊道: “老板,你看看这个朋友圈。” 说着,老道走过来主动把手机送到周泽面前。 “爱心筹:《救救我妹妹》: 通城11路公交车,惨烈车祸,花季少女惨遭重创,家境贫寒,急需保命钱!” “嗯?”周泽愣了一下,问道:“昨天的车祸?” “对,就是我们送去医院的那个女的,照片上有呢,还有医院地址,还有病房号,一模一样的。 发帖人是那个女孩的哥哥。 她哥哥在上面说:CT三万,家里好不容易凑了两万医院都不给做; 医院只认钱不认人,现在她妹妹急需手术救命, 还医疗费需百万,希望大家帮助他的妹妹, 救救他的妹妹!” 第两百九十七章 监狱 周泽把这则众筹消息微信发给了林晚秋, 过了十分钟后林晚秋回复了一条消息: “知道了。” 然后, 就没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周老板觉得今早的猫屎咖啡连一点点屎味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点索然无味。 “老板怎么了?”后起床的莺莺问老道。 “被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现在翻了个,不习惯了。”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莺莺有点不能理解。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老道抚摸着自己的山羊须说道。 “你比我大?” “你还冷,等你变热了就懂了。” 对着手机发着呆的周泽发现面前咖啡杯在轻轻震动,抬起头,看见莺莺正追着老道狂揍。 猴砸在旁边“吱吱吱”地叫着,但猴子继承了老道的从心,只是叫,可没敢真的下场去阻止这头僵尸。 “一大早吵吵吵,吵什么啊,烦死了!” 小萝莉走下了楼, 没梳头, 穿着睡衣。 一大早,书店就热热闹闹的,周老板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看见书店门外停着一辆警车。 起身,走了出去。 小萝莉注意到周泽出去了,正准备跟出去看看。 “喂,脸没洗,牙没刷,衣服都没换就这样出门啊!”白莺莺过来问道。 “要你管。”小萝莉看这头蠢萌僵尸不爽很久了。 “这里是书店,是老板的法场,你是老板的人,出门就代表着老板的形象,你这样随随便便出去了万一漏出哪里被谁看到了,老板会很没面子的!” “…………”小萝莉。 “你今天吃错药啦,臭僵尸!”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做了一个鬼脸吐舌头。 等她再回过头时,却发现周泽已经坐上警车走了。 “大清早地他要去哪儿?” “查案子吧。”白莺莺说道。 “神神秘秘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叫道: “老板的形象饿啦,要吃饭!” “好,等着。” 白莺莺见成功把小萝莉留下了,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弄早餐去了。 小萝莉又望了望外面,随后看了看白莺莺的背影, 双手捧胸, 嘀咕道: “蠢僵尸,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不让我去就不去嘛。” 小萝莉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托腮,看着那边小猴子在玩儿着阴阳冊,翻来覆去打着滚儿。 “臭周泽,我的地位是不是连一只猴子都不如?” ……………… “油条。” 张燕丰递来了一根油条给周泽。 “吃过了。”周泽摆摆手。 张燕丰点点头,一边开车一边吃着。 “这是警车?” “怎么了?” “你公车私用。” “我今天正好要去监狱交个材料,顺路。”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如果我交完材料你还没出来,我可不等你,你自己打车回来。” 车子开到监狱时是上午九点,张燕丰安排好了探监,二人进了监狱后就分开了。 周泽一个人坐在玻璃板后面等着,有点无聊,但这里又不能抽烟。 等了大概一刻钟, 一个面容清瘦的高个男子在看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外面的周泽时,他有些意外,回过头对身边的看守问着什么,确认没弄错后,他才坐了下来。 拿起电话,直接问道: “你是谁?” “我是张警官的朋友,我需要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你是记者?” “我不是。” “和你说事情,我有什么好处么?” “兴许可以找到帮你脱罪的办法。” “呵。” 对方笑了笑, “我已经坐了五年牢了,还差一年就能出去,我折腾这个做什么?” “如果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能获得赔偿。” “对不起,首先,我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是清白的,但我妻子和我两个孩子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我得谢谢这五年的牢狱生活,或许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早就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自杀了,在这里,我重新找回到了安宁。” 对方这个态度,周泽真的是有些无话可说,他点点头,站起身,示意可以结束这一次探监了。 “结束了?” 对方有些惊讶,但还是放下了电话,站起身,准备跟着看守回去。 周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扇门后面,原本带着微笑的和煦面容在此时慢慢地变冷。 对方之前的那种姿态,周泽以前在一些苦行僧上见过,他们将世间给予自己的一切苦难都当作佛祖给予自己的历练,从而可以做到甘之如饴。 但这里是监狱, 可不是教堂, 一个死去妻子儿女的中年男人, 能在监狱里做到这种大彻大悟放下一切, 不管别人是否会相信, 反正周泽是不信的。 走出了探监室,周泽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这么快就结束了?” “对。” “我这里还要一会儿,你去监狱门口那儿等我。” “好。” 出了监狱,外面有些荒凉,周泽蹲在马路边的石头旁,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怀疑的话,现在周泽心里反而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那个女作家的丈夫肯定知道点什么。 至于更深入的, 周泽没有去想, 因为想想都觉得有些恐怖。 不管笔在不在对方手上,无意义的口语直接试探和询问都显得毫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 你可以说周老板有点怂, 但作为一条咸鱼你得把自己摆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才能悠哉悠哉地晒一天太阳。 往后倒退了几步,看着监狱的铁门,再看着监狱的高耸建筑, 周泽心里在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偷偷潜入进去看看? 如果笔真的在对方手上的话, 那么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以反应应对的机会。 小女生说“我要蹲在旁边画圈圈诅咒你”很大概率是在卖萌, 但如果真的给持笔的人为你量身打造一个故事送你一个龙套角色,那就是真的在卖命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老道。 “喂,老板,咱书店隔壁被人盘下来了,现在装修团队已经进去了,我问了,是林院长让人来的。” “哦。” 周泽记起来林晚秋说要在周泽书店隔壁开一家药房,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记忆里的这位导师专职跑去卖书有点太不务正业了。 “人家装修团队来问你,你想要哪种风格?” 老道在电话里喊道。 “照着书店格局来吧。” “照着书店格局来?”老道愣了一下,有这样子的药房么? “就这样吧。” “哦,好嘞。” 挂断了电话,周泽想着自己还是得给林晚秋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毕竟昨天是自己把伤者送过去的,而伤者哥哥以这种方式诈捐骗钱企图发一笔横财的行为对林晚秋医院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抹黑。 “喂,什么事?” 林院长接了电话。 “众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让律师起诉那家众筹网站了,同时医院官方微博也发布了昨天从接收伤者到手术结束的视频。” “能挽回么?”周泽有些心虚地问道。 这不还没离婚呢么,就算离了婚这么坑前妻是个男人总会有点点愧疚的吧? “昨晚我就知道伤者哥哥发布的众筹消息了。”林院长说道。 “嗯?” “然后帮了他一个忙,帮他买水军买大V的转发帮他获得了大量的曝光,当然,他的众筹款项也募集到了五十万,他也很开心。” “你故意的?”周泽恍然。 “对啊,当这件事名气起来,当很多人开始抨击我的医院只认钱不在乎人命后,我又趁热买了更多的营销号帮我转发事实真相,公布视频,进行谴责。 现在网上舆论是给我医院点赞进行表扬,前后其实也没多多少钱,纯当是丢出去当广告费了,效果出奇得不错,无论是外界舆论还是上面都对医院进行了表扬。” “那我白担心了。”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有点吧。” “我现在是院长,整个医院的人都靠着我吃饭,我不再是那个当初实习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姑娘了。” “嗯。” 电话挂断了, 周老板看了看手机,把手里的烟丢下来,用鞋底踩了踩。 “喂,上车,发什么呆啊。” 张燕丰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对着周泽按喇叭。 周泽上了车。 “问出什么来没有?” 周泽摇摇头。 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张燕丰都不适合再卷入进来了。 “行吧,我回警局,正好顺路送你回书店。” “谢了。” “顺路,顺路,我可不会公车私用。” 张燕丰拍了拍方向盘,之前上面放着的一本书落了下来。 因为他在开车,所以周泽弯腰帮他捡起来。 “《救赎之路》?”周泽看了一眼书名,“你看这个?” “我妹夫写的,就是你之前探监的那个。”张燕丰与有荣焉地说道。 “他写的?” “对啊,他在监狱里积极改造,还以监狱生活为题材写了几本书,有些已经发表了,有些还没发表,因为这个,他还获得了减刑呢。” 周泽有些严肃地把书拿在手中, 封面, 是通城监狱的全景照。 将身子探出车窗,周泽看向身后那座通城监狱, 不知怎么的, 他忽然觉得, 这座巍峨高大的监狱, 和之前白莺莺所买的那处凶宅别墅, 有一点点, 相似………… 第两百九十八章 抓贼 “看什么呢?” 张燕丰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看监狱。” “怎么,喜欢那里,想进去? 我的工作就是专门把该去那个地方的人往里面送的。” “哦,很巧,我工作也是这样。” 张燕丰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没继续问下去,老实说,每次和周泽在一起时,他都觉得自己三观正在承受着猛烈的冲击。 张燕丰在前面镇子口把车停了下来。 “我去买包烟,你想喝点什么?这天儿热死了都。” “随便吧。” 张燕丰下去买水了,前面有个小超市,超市隔壁是一家彩票店,原本门口站着几个人,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但当看见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这里,车上穿着制服的警察也向这里走时, 还在争论着的几个人马上撒丫子就跑! “站住,站住!!!” 作为一名老刑警,如果这还看不出来里面有猫腻那张燕丰也真是可以找块豆腐自己撞死算了。 当下, 本想着买烟买饮料的老张不得不开始跟前面人的马拉松追逐游戏。 这一幕,被周泽看到了,他也下了车,但他并没有选择去帮着老张追人,而是把兜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抽出来,点燃。 刚吐出一口烟圈, 之前被老张追着跑出去的一个年轻人居然又绕了回来。 应该是那几个分头跑了,老张没办法,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猛追,毕竟他又不会影子分身。 对方是特意跑回来看电瓶车的,只见他直接往电瓶车上一跳,钥匙插进去开锁发动,一气呵成。 周泽笑了笑, 虽说自己懒得麻烦,也没兴趣帮老张去玩儿赛跑追人,但是在这个时候,人家都主动窜到自己眼前了,自己再放任他离开,有点说不过去啊。 当下, 周泽走过去,趁着对方还没发动时,直接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这年头开电瓶车其实也应该戴头盔的,但真正戴的人并不多,这位自然也是,所以周老板这一巴掌是抽得结结实实的。 对方恰好在转握把加速,冷不丁地被这一巴掌抽得一懵,车往前开了,人却停住了,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电瓶车则是摔在了前方几米远的位置。 “警察,别动。” 周泽嘴里叼着一根烟呵斥道。 年轻人蹲在地上,目光不停地在周泽身上扫着。 “呵,你不是警察。” 没等周泽去问为什么你看人如此之准,对方就从怀里抽出一把弹簧刀,对着周泽冲了过来。 周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这一次, 周老板保证, 他没忘记自己有铠甲!!! 真的没忘记! 但这镇子口店铺比较多,围观这一场警察抓人戏码的吃瓜群众也不少,甚至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正在拍着视频打算发朋友圈炫耀。 周老板如果这个时候把铠甲召唤出来, 固然可以刀枪不入直接把面前这二逼给撂倒, 但他也得跟着一起扬名, 到时候这些视频和围观群众把这一幕传播出去,估计会让不少人震惊: 天啊噜, 铠甲勇士居然是真的! 周泽一后退,对方瞬间收手准备回去扶起电瓶车继续跑,他也不是真的想要捅人。 但年轻人一回过头,就感觉后面那个刚刚被自己下的后退的家伙居然又跑上来。 当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转身就是一刀扫过去。 其实这种弹簧刀真正会用的人往往是用捅的,又不是拿的那种古代款式的大刀,扫人劈人其实只能弄点外伤出来,一刀子捅下去那创口才是真正的恐怖。 上辈子当医生时周泽接手过一个急诊,伤者是个中学生,跟另一个中学生吵架,结果被后者拿弹簧刀捅了一下,伤口太深,伤到脏器了,虽然全力抢救,但还是没把人救回来,捅人的那位也是一脸懵比,跟着一起到医院来的跪在地上求医生救人。 当然了,虽然这样扫不容易致命,但周老板又不是什么受虐狂,也不认为自己身上多几处伤疤能让自己变得更威武雄壮。 当下,他的右手指甲长出了一点,直接对着弹簧刀抓了过去。 给围观群众表演一幕铠甲勇士变身不太可能, 但表演一下空手夺白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听得“嘎吱”一声, 弹簧刀被周泽指甲扣住,随后居然扭曲了起来。 年轻人被吓得目瞪口呆, 没办法, 莫说他确实是个愣头青, 就算是那些身上背着人命的亡命徒又有几个有跟僵尸打斗的经验? 趁着对方发呆的功夫,周泽迅速近身,指甲刺入到对方的手腕位置,对方猛地一个哆嗦,口吐白沫,直接倒在了地上,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 周老板把嘴里的烟头吐了,坐在对方身上,同时招呼着对面五金店里拿着手机拍得正欢的大妈: “劳驾,借根绳子给我!” 大妈马上点头,回店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绳子,但性子也干脆,直接把店铺里电话线给扯了下来,递送到了周泽面前。 “谢谢。” 周泽用电话线把身下这货双手给捆绑起来,随后往旁边一坐。 另一边,张燕丰也回来了,也压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双手被手铐铐住推着在往前走。 “你可以啊。”张燕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然后拿出了手机,给局里打电话。 虽然还没审问,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儿, 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明白一见到警察来就撒丫子跑的人身上没事儿那才叫怪事儿。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也来了,帮忙将两个被抓住的人抓起来先送到派出所看押。 张燕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长舒一口气,道: “妈的,累死我了,真他娘的能跑。” “你跑得确实挺快的。” “可惜,还是跟丢了一个。” 张燕丰咬咬牙,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开枪,如果是堂堂正正追击不法分子的话对方要逃跑自己倒是可以开枪留下对方,但这个仅仅凭借怀疑就开枪张警官还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搁老美那儿就直接开枪了。”周泽调侃道。 “所以我个人一直觉得老美那儿没咱这儿有安全感。” 张燕丰从旁边小超市里买了烟,又拿了两瓶水,丢给了周泽一瓶。 随后,他又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对周泽点头道:“局里的同事也来了,怎么,有没兴趣旁听一下?” “合适么?” “弄个警局顾问身份,很简单,早些年我爸当警察那会儿,经济诈骗案才刚流行普遍起来,让他们那帮以前只知道抓犯人的老刑警去做经济诈骗案也是脑袋发晕,还是靠到处找顾问才慢慢上手的。 警察又不是全能战士百科全书,找几个帮手顾问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 “你觉得他们是做什么的?”周泽问道。 “不清楚,但见到警察就跑,我估摸着可能是倒腾粉儿的。” 这时候,张燕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马上冲到那家之前几个人聚集的彩票站门口,发现里面没人,而后问邻居, “卖彩票的人呢?” “黄毛啊,他跑了,你们追人时他就跑了,他家就在这附近。” 旁边超市老板回答道。 “妈的!” 张燕丰直接把自己手里的冰可乐砸在了地上,问道:“他家住哪里?” “前面左拐进去白色二层楼红色铁门的就是他家。” 张燕丰马上跑过去,周泽也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铁门是开着的,二人走到对方家里头,发现里面房间门也是开着的,堂屋里坐着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见有两个陌生人闯进来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是谁?” “我是警察,街上那个开彩票站的黄毛……头发是黄色的年轻人,是住在这里么?”张燕丰问道。 “他是我孙子……”老奶奶欲言又止,像是在做着思想斗争,随即马上道:“他刚跑回家,找了袋东西,就又跑出去了,说出去躲躲。 警察同志,我孙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犯法的事儿啊,你可得帮帮他啊,我孙子他人不坏,他爹妈都在外地打工,平时也没人管他,早早地就不上学了…………” 说着,老奶奶丢了拐杖直接抱着张燕丰的腿跪了下来。 “老人家……你这……你快起来……你这…………” “他拿了什么东西?”张燕丰把老人家扶起来问道。 “我也不晓得,他去了他房间…………”老奶奶伸手指了指里屋一个房间,“拿了一袋子东西就跑出去了。” 张燕丰马上走到那个房间里去,发现地上还撒落着一些铜钱。 周泽走过来,蹲下身,捡起铜钱,而后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恶心的神色,铜钱是乾隆通宝。 “走私文物的?” 那边的调查审问还没有结果,张燕丰只能先猜测道。 “不,可以更准确一点。” 周泽指了指铜钱, “应该是盗墓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上面一股子的尸臭味儿。” 前阵子老许中了尸毒,自己忙着想各种办法帮他解毒,那时候老许身上就是这种味道,人死后很久才会有的恶臭。 第两百九十九章 黄毛之死 审讯过程有一点点的波折,但在张燕丰的主导下,波折很快就被抚平了。 一开始被抓住的两个人还打算沉默不交代,说只是看见警察叔叔紧张,心里慌; 年轻的那个还好,中年的那个被抓的直接说他是有案底的,所以对警察天生畏惧,看见警车就感到胸口压抑, 再看见警察走过来就觉得难以呼吸, 只能下意识地跑远点不然自己得窒息死。 不过随着审问的推进,年轻的那位也就是周泽抓住的那位先交代了,中年人也只能跟着一起交代。 没错,周老板的判断没失误,他们确实是盗墓的。 洛阳咸阳那边多古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毕竟早些年很多王朝都在那里建都,而通城这边在历史文化方面就显得稍微逊色一点了,也没听说过会有什么大墓葬。 不过,根据这伙盗墓贼交代,他们其实找的只是那种清代小地主的小墓,淘弄点小物件儿,以量取胜,倒也能经常有收获。 不过最近出了一件事,在一处小墓里,原本六人团队的他们,在那里折了两个,剩下的四个被吓破了胆。 以前只想着不挖大墓只盯着小墓应该不会碰到什么机关危险,所以大家胆子都大,但这次死了两个人,大家清楚事情大条了,所以张燕丰开车经过那里时,他们四个正在彩票站那里商量着怎么把以前倒腾出来的东西出手换钱好跑路。 六人的盗墓团伙,只有开彩票站的黄毛是本地人,其余都是来自外地的,大家分了钱直接跑路确实是一个很安全的办法。 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喝着茶,周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先前旁听了全过程,不过这个时候看着张燕丰走出来,再配合警局的环境,当即觉得他像极了一些警察电视剧里的正面角色。 而往往这种正面角色,适合在剧情末期拿来牺牲赚一波观众眼泪的。 张燕丰不知道周泽现在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直接冲上来一套军体拳招呼上去。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张燕丰说道。 “公车私用?” “你帮忙抓捕了一个嫌疑犯,应该的。” “哦。” 周老板起身,老实说,他对查案子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还活着的四个嫌疑人两个已经被抓住了,剩下的两个也只剩下了追捕工作。 “我下午会带人去死人的那个小墓那边去看看,这帮天杀的,死了两个人在下面,他们居然连尸体都没拿出来,反而自己动手把开挖出来的墓葬口给重新埋了回去。” 把尸体带出来处理才更蠢吧? 周泽心里想着。 张燕丰安排自己手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警察送周泽回家,女警察个子很高,估摸着有一米七五的样子,但身材很瘦,像是削得笔直地铅笔,立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标杆儿。 “周先生,这边请。” 对方客客气气地请周泽去停车场。 开的不是警车,是一辆私家车,周泽坐进去之后,还能闻到女生香水味,里面的装饰很小女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工作的一面也有属于生活的一面,警察也是人,可以理解。 周泽记得自己上辈子当外科医生时也知道一些有着怪癖的医生,做手术时放《天堂》的有之,放《命运交响曲》的有之,甚至有一位喜欢放凤凰传奇和筷子兄弟的哥。 平时的工作已经够严肃够累的了,该调皮时还是得调皮一下。 “这是张队送给您的书。” 女警察把一本书递给了周泽,封面是通城监狱,也就是那本《救赎之路》,同时还附带着一叠宣传单。 “这是两个在逃嫌疑人的通缉,张队说希望你配合在南大街那边贴一下。” 周泽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书店门口,周泽下了车,女警察对周泽回之以招牌式的微笑和告别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站在书店门口的周老板没急着进书店,而是看向自家书店的隔壁,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装修队还在施工,大家很明显在赶着工期。 林院长想在自己这边隔壁开一个药房,希望周老板可以重操旧业,这件事事先她和自己打过招呼的,但周泽没料到她会这么心急。 或许,她也是有一点看见昔日偶像导师变成这样一条咸鱼后有些失望吧。 林院长正在逐步蜕变成一个女强人,站在女强人的视角来说,自己喜欢的人不见了,那就自己再造出一个。 挠挠头,周泽没走进去看看装修进度,而是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周泽!周泽!周泽!!!” 小萝莉坐在沙发上,赤着双足放在下面的鱼缸里,鱼缸里还有很多条小鱼在亲吻着她的脚。 “你说我们在书店里摆放些这个咋样,大家逛街累了,跑到书店里来放松一下,顺便去去死皮,可以创收哦。” 其实, 对于这家开在南大街步行街的书店来说, 任何的改变和创新,都能算是在创收,因为它的营业额,已经低到无法再低的位置了。 只需看周泽自从把书店搬迁到这里来之后除了日常报纸和热门杂志以外就再也没有进过一批书就能看出来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低迷了。 但周老板还是直接否决了小萝莉的这个提议。 想想看, 以后每天的清晨, 自己从白莺莺怀里起床, 下楼, 洗澡, 咖啡、报纸、阳光、沙发, 当自己正在享受这一刻的时候, 旁边有一大群的大叔大妈正把自己的脚丫子放在鱼缸里一边聊天一边抖动, 再碰到个脚气患者, 啧啧, 那滋味。 “不行就不行嘛,但这个我要留下来,就给我一个人用。”小萝莉嘟了嘟嘴。 周泽点点头,这个可以忍受。 萝莉有三宝,身娇体弱易推倒, 看小萝莉的脚丫子总比看大妈的脚丫子要悦目得多。 吃过了晚餐,周老板才记起来张燕丰给自己带的东西,当下吩咐老道去拿自己的那本书里夹带的通缉册,并且让他去外面贴出去。 哪怕是第二天上班的环卫工人,也不会去清理这种单子的。 书店的门口也被贴了一张,对面网咖那里老道贴了十多张,从进门口到吧台那边一路贴了过去。 弄得人家顾客进网吧时有一种自己梦回监狱的错觉。 经过那一晚的事儿之后,那对网咖兄妹就没再主动过来过了,偶尔大家隔着马路见到了,也基本当没看见。 其实还是明明同学心虚,毕竟那一晚自己明哲保身,不过周老板倒是没当一回事儿,但老道不同了,他心里可记着仇。 等到晚上九点之后, 周泽先去楼上再查看了一下老许的情况,随后又看了一眼盆栽,花骨朵越长越大了。 犹豫了一下, 周泽干脆把盆栽从二楼搬了下来,搬到了自己平时坐的位置旁边,然后自己躺在沙发上继续悠哉悠哉地看报纸。 蚊香的味道,周老板并不喜欢,哪怕是电热蚊香,它其实也是有味道的,不过,当周老板把死侍搬到自己身边后,自己就舒服多了,任何蚊虫之类的可恶东西都没办法靠近自己。 小萝莉见周泽今晚要守夜,她就直接上楼看电视去了,有周泽在,她抢不过周泽的业务,偶尔有时候周老板偷个懒或者早点上去睡觉时,小萝莉往往会自己一个人守着店铺,等一个有缘人。 其实,一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喝,小萝莉现在跟周泽住在一起,等于是把自己以前的分店给关闭了,她的绩点肯定也因此比以前提升的速度低了太多太多,但她也越来越看得开。 一个勤奋的好萝莉鬼差, 在周泽的耳濡目染下, 变成了一条咸鱼萝莉。 仿佛周老板身上真的有这样子的一种魔力,让身边一个个积极健康向上的人受他个人魅力的影响,一起堕落进咸鱼的生活节奏中去,而后想爬也爬不出来。 当年的许娘娘坐拥二十几套房依旧在勤恳打拼,现在也早就十指不沾泥了。 “吱吱吱…………” 老道正在给猴子梳毛, 猴子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老道点点头,拿起牛眼泪擦了擦,看向书店门口。 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进来。 没吃惊,也没意外, 老道像是一个老鸨子一样对那边还在看书的头牌泽喊道: “接客啦!” 说着, 老道马上起身,去后面准备冷盘黄酒去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起身。 却看见今儿晚上来的亡魂有点跳脱, 他是一边走一边在跳, 蹦蹦跳跳, 不知疲倦。 一头的黄毛,十多年前才流行的杀马特发型他还继续执拗地保持着,像是举着手指对天高呼: “杀马特不死!” 不过, 等下, 好像有点面熟, 周泽特意走到书店门口,扫了一眼老道贴在门口的通缉单子, 照片, 信息, 是了, 就是他, 今天白天逃跑的开彩票店的黄毛。 现在, 他变成了一个鬼? 死了? 黄毛继续自嗨着, 哪怕进了书店他也依旧不能自已, 同时傻乎乎地高唱着一首儿歌: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寡妇,娼姐,洞儿紧臀儿宽。 哥进去了哟,哥又出来了哟, 哥又进去了哟, 哥出不来了哟…………” 第三百章 舞厅 张燕丰是坐车过来的,坐着的是那位瘦高女警察的车,下车时张警官双腿发软,眼里带着血丝,乱糟糟的头发上以及肩膀上还夹杂着不少草木屑。 推开门进来时,张燕丰喊着来一杯咖啡,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知道的,以为你刚野战回来。” 周老板拿着一根小汤匙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以前周泽觉得好咖啡和雀巢速溶好像没什么区别,上辈子自己当医生时常常忙得脚下生风,也没少靠咖啡撑着过日子。 但也不知道是现在心态变了还是好坏咖啡确实是有很大的区别, 现在喝咖啡喝出来的滋味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扯蛋,别污蔑我名声。” 张燕丰直接拿起面前周泽刚刚加了糖搅拌好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后砸吧砸吧了嘴, 像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深刻诠释着, 什么叫牛嚼牡丹。 周泽手中的小汤匙落到了地上, 微微颤抖。 这是他的猫屎………… “这咖啡喝得真没意思,你天天就喝这个也不腻得慌?要我天天喝这个我可不乐意。” “你天天喝这个腻不腻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会因为经济问题被调查是肯定的。” “妈的。” 张燕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你说倒霉不,一整晚没睡了,而且是在林子里转悠了整个晚上,跟头都不知道摔了几个,硬是没找到那个坟。” 周泽有些讶然,问道:“那个死人的坟?” “对啊,没找到。” “他们没说实话?” “带着他们一起找的,确实没找到 。通城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又不是东北或者四川那边老林子或者老山沟,他们几个当初把墓口给封了不假,但也不应该找不到才对,然而事实上确实是找不到。 警犬都出动了,一点发现都没有,人都被抓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也没必要说谎不是?” 张警官摊摊手, 他算是白忙活了一整晚。 随即,他才想到是周泽打电话让他来的,当即道: “你找我什么事儿?” “黄毛死了。” “哦。”张燕丰眼睛猛地一瞪,呵斥道:“你杀的?” “…………”周泽。 晃了晃脑袋,张燕丰平复住心情,问道:“尸体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死了。” 是的, 人灵魂来了, 已经被周老板送去投胎了, 黄毛留在这个世上最后一点痕迹不是他那坚挺的杀马特主义, 而是周老板鬼差证上多出的千分之四的业绩。 “尸体被你处理了?”张燕丰问道。 “我没见到尸体,但我能确定,他已经死了,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能理解的话,我可以给你详细介绍一下我的工作。” “别,打住!” 张燕丰马上抬手,示意周老板打住。 他还想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哪怕他清楚周泽身份不一般,但他还是拒绝被直接冲击得世界观崩塌。 “能找到他死在哪里了么?”张燕丰问道。 周泽摇摇头。 这时候,一边的老道默默地举起手,怯生生地道: “额晓得。” ……………… 去的时候,老道开车,那名女警察让张燕丰派回去休息了。 许清朗的尼桑几乎成了书店里的公用车,往常老许在的时候挺爱惜这辆车的,但随着他的昏迷不醒,爱车也在被人糟蹋着。 坐在后座上的周泽跟张警官人手夹一根烟,吞云吐雾。 “老周啊,这算是灵异事件了么? 那俩嫌疑犯没说谎,我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自己都没找到墓穴时,那种震惊的表情也不是装的。” “你当这么多年的警察了,没遇到过?” “还真的少,不过,咱俩现在也可以写进灵异事件了,作为警局的秘密档案。 上面写着, 某年某月某日,一名张姓警官靠一个开书店的神秘老板破案云云。” “一般这种剧情都是你意外身亡之后你儿子来调查你死因时发现了我的存在, 然后来找我询问他爸爸的死亡真相, 我再云里雾里给你儿子一点没头没脑的讯息, 这样方便编剧水剧情。” “…………”张燕丰。 气氛,有些尴尬。 开车的老道在心里“嘿嘿”一笑,人家聊天是把天聊死,老板是能把人给聊死。 很快,车子到位置了,在下面一个镇上,靠近高架路,说它远离市区,的确有点远,但开车的话其实很快就能到,环城高架上转一圈,也就出来了。 “白天鹅舞厅。” 周泽扫了一眼车窗外,二楼霓虹牌子上闪烁着光亮,在这个乡下小镇上,显得很是高大上。 尤其是都凌晨的点了, 这家舞厅下面和上面,人都很多。 “这是家砂舞厅。”老道解释道。 “砂舞?”张燕丰有些不能理解。 “哦,这是四川那边的说法,以前贫道在四川上班时,也没少去,按照这里的说法,应该叫贴面舞或者摸摸舞。” 有了解释, 就容易理解了。 老道怕后面两位还不能理解,继续道:“里面放歌的,大家跳舞,进去的人都要交个十块钱门票钱,男女都是,然后男的在里面挑女的,挑中之她就会跟着你跳舞,按曲子收费,一首曲子十块钱或者二十块钱。 蓉城那边便宜,十块钱一首,通城这边属于江浙沪包邮区,物价贵,这儿是二十块一曲。 黑灯瞎火的男女抱在一起跳舞,男的还能摸摸抓抓一样,过过干瘾,这钱也花得不亏,不少妹子是来兼职的,不是专门做小姐的。” 周老板和张警官像是俩学生一样,一边听一边点头。 “这是打擦边球啊。” 张燕丰职业本能地感叹着。 因为进去之后,他发现里面还是挺正规的,到处都贴着海报:“禁止黄赌毒”。 还有几个身穿着制服的保安臂上带着红袖章的人在维持秩序。 这种场所,它是舞厅,也有着自己的牌照手续,就像是一些KTV一样,属于正当娱乐场所,但里面是否会有不正当或者打打擦边球的东西,是人都清楚也都明白。 老道交钱,三张票,进去之后舞厅被泾渭分明地分了两块,一块区域灯光很亮,下面在跳着正常的舞蹈,有点像是夕阳红广场上的老年交谊舞。 而在另一块区域,灯光很暗,一群男女搂在一起在里面摇摇摆摆着。 外围,还有不少在散步找对象的男的,还有一排排站在那里等着被挑选的女孩,环肥燕瘦都有。 “乌烟瘴气。” 张燕丰评价道。 随即,他看向了老道,追问道: “你带我们来看这个?” 他是个警察,如果被熟人发现自己来这种地步会很尴尬,如果拍照下来甚至能被有心人利用当作攻击你生活作风的证据。 “在楼上。” 说着,老道领着二人拐了一个弯,上了楼体,楼梯口有一个大妈坐在那里嗑瓜子儿,见三个大老爷们儿上来,有些疑惑,伸手拦住了。 “干嘛?”大妈问道。 “干啊!” 老道回答道。 说着, 老道还伸手指了指张燕丰和自家老板, 大妈露出了了然之色,随即挥挥手,示意他们上去。 上面什么都不是,是一个基本废弃的楼层,不过你能看见地上到处都有散落的套套,里头还有带着咸鱼海鲜味的白色黏着液体。 不远处,还有几对男女在那边忙着。 “乌烟瘴气。” 张燕丰继续道。 “这里不归楼下舞厅管,还能管人家开房?”老道回嘴道。 然后,他指了指上面这个喇叭,里头正在放着抒情的音乐,乐曲是跟楼下舞厅的音乐同步的。 周泽手撑着栏杆,这里视野良好,楼层也挺高,前面就是高架桥,上面车水马龙。 “你到底来找我们看什么!” 张燕丰已经无法忍耐了,他是一个警察,如果是扫黄抓犯人时来这里无所谓,但现在自己便衣偷偷进来,他真的觉得浑身不自在。 “等着,之前黄毛唱的那首歌,贫道以前在这儿听过,后来觉得挺好听的,特意网上搜了一下歌词,发现没搜到这个歌,之后找这里的人问过,说这歌是他们老板一次在KTV喝醉了酒唱出来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后来就拿来干脆用在这个上面了。” 介绍完毕, 老道对着下面那个看楼梯的大妈急促地喊道:“喂,大妹子,我瞅见那边有警车开来了!” 大妈目光一凝,不疑有他,而且这种事情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只有不到半分钟的功夫, 周泽张燕丰以及老道三人头顶上之前还在播放音乐的音响忽然变了一个曲子,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寡妇,娼姐,洞儿紧臀儿宽。 哥进去了哟,哥又出来了哟, 哥又进去了哟…………” 歌声之撕裂, 堪称鬼哭狼嚎, 真的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对着麦克风狂吼出来的代表作。 而这时, 周泽前面马上跑出来几对男女,大家面色慌乱,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快速往下跑,速度非常之快,其中一个男的皮带没扣好,跑了一段距离裤子都落了下来,直接绊了一个跟头。 听着这首难听的歌, 看着仓惶而跑的众人, 老道的目光开始变得越来越深邃, 仿佛满眼地望去, 都是二十几天前的自己…… 第三百零一章 怨魂索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燕丰不理解,因为他没见过鬼,之前黄毛亡魂来书店时他人也不在。 周泽则是若有所思,没去管下面吵吵嚷嚷以为警察来扫黄的声响,而是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起来。 这里以前应该是类似那种老办公楼的户型,曾经在一段时间估计也是当过公寓筒子楼,现如今,有几个房间是被打扫过的,会被一些小姐拿来当炮房,但也有一大半的房间一直锁着上面也积攒着许多的灰尘,显然是很多年没人料理了。 舞厅的老板知道自己是在打擦边球,所以对楼上这种衍生出来的行为虽说没去阻止,但也不至于蠢到去支持,所以这里自然没人打扫。 “砰!” “砰!” “砰!” 周泽一脚一个把门踹开, 里面都扬起了阵阵灰尘,很是呛人。 亡魂来书店投胎时既然唱的是这里的歌,如果老道说的没错,这首歌的确是原创的话,很有可能黄毛就是死在这里。 这时候,舞厅的保安跑了上来,一是听到上面的声响,二则是警察没来,报信的大妈说了,是楼上的一个穿着袍子的糟老头在“烽火戏诸侯”。 张燕丰自觉地走到楼道口,当那几个保安上来时,他拦住了他们。 几个保安还想逼逼几句甚至直接动手把这几个“开玩笑”的二逼给收拾一顿,但在张燕丰取出证件在他们面前摆出来后, 几个保安只是陪着脸干笑着, 像是变成了蠢萌的哈士奇, 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老张,这里!” 周泽喊道。 张燕丰闻言,不再理睬这几个保安而是直接跑了过去,在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间里头,一个人被吊死在了电风扇下。 乍看一眼,不像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不黄,反而是灰色的,但仔细一看,确实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被灰尘给覆盖住了,变相染成了银灰色。 张燕丰没有擅自进入案发现场,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准备呼叫警局的支援。 打完电话后, 张燕丰皱了皱眉, 看着周泽, 尸体, 真的被他找到了啊。 如果不是自己清楚他的特殊, 按照以前的流程和习惯, 张燕丰会毫不犹豫地把周泽当作第一嫌疑人给抓起来回去审问。 那种自己杀了人还报警带警察叔叔发现现场的凶手又不是没有,事实上是很多,近八成的杀人犯会在警察发现凶案现场之后混在吃瓜群众里来看看, 这个习惯就像是坐在马桶上拉完屎站起身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低下头看看刚刚拉出的便便一个道理。 很快,很多辆警车开到了这里,这把舞厅的管理人员和老板吓傻了。 妈嘢, 扫黄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我只是打打擦边球,而且是情S擦边球,又不是在卖粉。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舞厅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暂时扣押在了这里,因为发生了命案,这里环境又比较乱,所以都需要做一份笔录。 这让不少有家室偷偷跑过来的男的,额……还有女的,很是惶恐。 专业的法医过来,现场开始进行处理,周泽跟老道也就完成任务回到了楼下尼桑车旁抽着烟了。 “老板,这事儿好怪啊,六个人的盗墓团伙,俩死在了墓室里头,现在墓穴都找不到了,还有一个死在了这个鬼地方。 贫道估摸着,还剩下的那个白天没抓到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周泽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冒着一股子不对劲的味道。 “难不成真的是墓主人亡魂出来索命了?”老道猜测道。 周泽没办法决断,如果真的是鬼魂杀人,那就属于他的管辖范畴了。 说真的,能出来报复杀人的鬼,哪怕周老板都很少见到,大部分亡魂都是规规矩矩地自己根据冥冥之中的指引走入了书店,再被周泽“剥削”一波送入地狱的。 不过鬼差当多了,周泽对鬼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现代人对盗墓的印象大多数是来自于盗墓小说或者是盗墓的影视作品里,但事实上那种动辄堪比甚至是完爆秦始皇陵地下宫殿墓葬真的是少之又少,甚至十根手指都用不完。 周泽上辈子当医生时出过一个任务,牵头组织了一个医疗应急小组跟随一支考古队去参加一次保护性挖掘。 挖掘对象是一名明朝的王爷墓,当时那个正是盗墓小说最火热的时候,小组里的其他年轻医生各个都像是伸长了脖子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小姐,一个劲儿地想找机会靠近挖掘现场看看。 周泽也看了,不过结果是大失所望,墓室一个朱门,后面是一个十米不到的甬道,两侧耳室,里面主墓室,面积跟农村平房的占地差不多大,里头也没什么好瞧的。 之所以需要配备一个医疗小组,也是防止出现挖掘时有受伤感染的风险,至于那种墓主人忽然变成粽子跳出来大杀四方的,毛都没看见。 周泽估摸着那些考古大学者他们这辈子所见的僵尸都没自己重生归来这一年见得多,很多人一辈子见不到一个, 自己能照照镜子,还能看看莺莺, 喏, 俩了。 不过那个考古队的一个学者当初跟周泽聊过天,说实际上这种小王爷小贵族的墓室其实还好,都是有规矩的,里面的陪葬品什么的,都有明确标准,有章可循,但那种地方性小地主小财主的墓,才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有句话叫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难以想象,而在墓室方面,也可以改一改借用这句话,那就是古代劳动人民惊悚创意的智慧是难以想象的。 那位考古学者和周泽举过一个例子,让周泽记忆犹新,是一个地主死了,家人怕他在下面寂寞,所以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墓室封口前把孩子放进去,里面会放着一些水和吃的,但很少。 等孩子吃完了里面东西之后,也就饿死在里头下去服侍死者了。 所以说,墓室里的主人可能早就下地狱投胎去了,真正有怨气的,还是当初被强迫着陪葬的人。 换位思考一下, 黑不溜秋被密封无法出去的墓室里, 你旁边是个棺材,你的食物和水很少很少,你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砰!” 周泽吓了一跳,从思绪中跳出来。 是张燕丰。 “死因初步推断是自杀,现场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和他杀的痕迹。” “这么脆弱?”老道嘀咕道,“盗墓又不是贩D,不会枪毙吧?” 张燕丰摇摇头。 “自杀?”周泽品味着这两个字, 最让人狐疑的,应该就是自杀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有人选墓室时考虑依山傍水,黄毛选择在这里自杀是想着自己以后寂寞了可以下去跳舞? 还能摸摸抓抓? 再者,自杀的人意味着他抛开了一切杂念,一心求死了,又怎么会跑到自己书店里来,应该直接自己下地狱才对。 “张队,刚收到一个通知,另一具尸体被发现了。” ……………… 驱车四十分钟, 众人来到了濠河边,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放在了草坪上,盖着白布。 发现死者的是一个下夜班的餐厅工作人员,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深更半夜在下面游泳,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死人飘浮在水面上。 周老板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出来。 “老板,又是跳水自尽?” “自尽”这两个字老道咬得很重。 周泽摇摇头,“从上午白天我看见他,他溜走,到现在,才多久?但尸体呈现出的巨人观像是在水里泡了一个星期的样子。” 张燕丰蹲在濠河边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本来破获一件盗墓案算是一项不错的成绩,写宣传报道时也能写自己在路边看见他们火眼金晶直接发现了他们可能有问题,邪恶在正义面前无所遁形云云。 现在好了, 逃跑的两个嫌疑人,一个上吊死了,一个溺死,挺简单的一个盗墓案正在有着向连环杀人案发展的趋势。 “老板,会不会是被留在墓室里的两个同伙亡魂出来报复?”老道在旁边猜测道。 “对,先找到墓室。”张燕丰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皮鞋底在上面狠狠地踩了踩。 “帮我找到墓室吧。”张燕丰看向周泽。 周泽摇摇头。 “怎么了?” “如果我是你,我觉得应该先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 这时,张燕丰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局里打来的,张燕丰先示意周泽等会儿说,他先接了电话, 听着听着, 他的脸色当即大变,挂断电话后,有些失神地看着周泽。 “怎么咧?”老道问道。 “白天我和你抓的两个嫌疑犯,年纪大的,自己咬舌自尽了。 年纪小的也企图吞异物自杀,还好被发现得及时,没死成。”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刚要说什么?”张燕丰问道。 “说让你考虑加派人手,保护好被抓的两个人; 唔,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第三百零二章 人脸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警局,周老板不是一个喜欢管事的人,但事到如今,该自己管辖的事情,他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如果说黄毛的上吊和另外一位的溺死还能说是真的心灵爆炸自杀或者是有人在杀人灭口的话,那被关在警局里的那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说这帮盗墓的小毛贼还能通天了吧,有一个巨大的保护伞甚至能在警局里去灭口? 又不是警匪电视剧。 老道有些心慌地跟在周泽身边,在一起粗略检查了那位咬舌自尽的兄弟之后,老道的脸色就越来越惨白,这是被吓的。 鬼都见过了,却被这种场面给吓到,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也很好理解。 咬舌自尽,得齐根咬断,平时吃饭不小心咬个舌头普通人都能痛个半天,试想一下那种直接咬断得多可怕? 死因要么是因为失血过多,要么是因为剩下的舌头堵住了导致窒息,而流血过多导致鲜血倒灌也能引起氧气摄入不足,总之,这是一种很有魄力的死法,也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最可笑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又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理想献身的斗士,忽然表现得在狱中那么的“士可杀不可辱”, 可能么? “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剩下的那位。” 这是周泽对张燕丰说的话。 张燕丰有些为难,但还是安排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张燕丰明白,周泽可能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这起案子,已经在渐渐地脱离人力可以掌控的范畴了。 最终,等到了两个小时,天都已经亮了的时候,周泽终于在医务室的隔壁房间里见到了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有些涣散,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哪怕抓住他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面前,他也当作没看见一样。 张燕丰屏退了其他警员,但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还能说话不?” 老道伸手在年轻人面前晃悠了一下,年轻人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疯咧?” 张燕丰点点头,“有这个趋势。” 作为一名老刑警,张燕丰见到过太多在警局里喜欢“表演”的老油条,喊着我有精神病,我有癫痫,我有等等其他各种各样的怪病以企图蒙混过关。 但眼前的这位,张燕丰真不敢判定他是在装疯卖傻,因为一开始的审讯,就是因为大家看重他年轻没经验,所以才在他身上率先打开突破口的。 周泽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这家伙的脸颊,这家伙还是没反应。 有呼吸, 有心跳, 有体温, 但却像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一样,陷入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自我封闭之中。 这个时候,别说是审讯问话了,哪怕你拿椅子对他暴揍一顿,人都不会喊疼的。 “怎么办?”张燕丰看向周泽,“局里已经派人去请心理专家顾问了。” 周泽摇摇头, 没用的, 这不是单纯心理上的疾病。 “他是在哪里企图自杀的?” “在看守所,吃饭时企图吞咽自己衣服上的一件金属饰品。” “带我去看守所。” “好。” ……………… 局里的看守所,周老板并不陌生,他之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抓他的还是张燕丰,也是因为那一晚,自己腿上才出现了铁链引发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今儿个看守所里头人并不多,而那位年轻人所在的也是一个单独的隔间,和其他牢房是分开的。 张燕丰示意管理这里的警察打开门,周泽没急着进去,而是透过栏杆看向里头。 在角落里, 蹲着一个年轻人,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瑟瑟发抖。 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鹌鹑,惶惶不可终日。 牢门被打开了,周泽走了进去,直接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蹲了下来。 手指指甲慢慢地长出一点,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对方原本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身体的颤抖更加地明显。 一切亡魂类的存在,对周泽的指甲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说吧,谁想让你死。” 一边的老道和张燕丰对视一眼, 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老道好歹有经验了,马上取出了牛眼泪,给自己眼睛上擦了擦。 随即,老道有了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拿出一个小本本在周泽旁边蹲下来,一副专心当副官做笔录的样子。 时不时的,老道还特意抬头瞥两眼张燕丰, 嘿嘿, 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张燕丰伸手捅了一下老道,然后摊开手,示意老道把刚刚那玩意儿拿出来给他用用。 老道摇摇头, 不行, 给你用了, 我就没优越感了。 而且,你当牛眼泪很便宜么? “张警官,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周泽回头看向张燕丰,“有些东西,一旦看见了,想忘掉,就难了。” 从本心上来说,周泽还是希望张燕丰好好当自己的警察,为人民服务。 而且,灵异事件,如果真的亲眼见了鬼,那么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对你之前良好的三观,都是一种恐怖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摧毁。 没必要的。 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站在外面去等着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和老道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燕丰看向周泽,又看向老道手里拿着的本子,问道: “这个,我能看么?” “安排一辆车,我们要去林子。”周泽说道。 “好。” ……………… 西树林子,位于一片岸滩旁,算是通城地界上少数的几个没被大规模开发过的区域了,附近有几个村镇。 开车的是张燕丰,他换了一身便服,他执意跟过来。 下车后, 周泽马上皱了皱眉头。 老道也是一样皱了皱眉头,一副事情很棘手很严重的样子。 “怎么了?”张燕丰问道。 “好重的怨气!” 老道极为严肃地回答道。 “什么?”张燕丰惊讶道。 “是好臭。” 周泽把手伸到自己鼻子前挥挥手,前面不远处的岸滩那边有很多的垃圾堆积在那里,在夏天,散发着阵阵恶臭,上游的一些垃圾经过这里时会被留下来,慢慢就积攒成了一个小的垃圾山。 “…………”老道。 “…………”张燕丰。 率先走入林子之中,因为最近雨水比较多的原因,地上有些泥泞,周泽走在最前面,张燕丰说他可以带路,虽说没找到那个墓穴在哪里,但至少可以带到那几个盗墓贼白天指认出的那个位置。 周泽拒绝了,该问的,他都已经自己问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个鬼魂在面对一名鬼差时,如果还敢耍什么“鬼心思”,那真的可以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奖励其勇气了。 之所以不让张燕丰带路,也是因为那个年轻人正走在周泽前面。 这是他的亡魂,但并不是全部的。 有一个形容惊吓过度的说法,在很多地方都很流行,那就是“魂都被吓掉了”。 事实上,这个小年轻就属于这一类,他没自杀地成功,但他的魂魄却的确有一部分被吓出了体外,这才导致他的身体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志怪小说里常常有元神出窍的说法,昔日铁拐李这一形象的诞生也是基于这个原理,不过是有着“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老板,他之前可没找到啊。” 抹着牛眼泪的老道自然看得见到底是谁在带路,所以凑上来问了一下。 白天也是这个年轻人带路,但警察他们忙活了整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人的时候找和当鬼的时候找,不一样的。” 周泽解释道。 人的眼睛能给予人看见世界的窗口,但实际上,人的眼睛也很容易被欺骗,但死了变成亡魂就不同了。 你骗鬼哪? 这也是一句俗语, 但事实上,鬼可真的没那么容易好骗。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还挺远的,周老板有些无奈,自己皮鞋上已经沾满了泥泞,这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好在, 前面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到了?”周泽问道。 对方点点头。 张燕丰一个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老实说,他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但在这个时候,他听了周泽的问话,当即道: “白天可不是这个地方,离着远着呢。” 周泽抬起手, 示意老张不要吵。 老张被噎得有点难受。 “老道,在这边找找。” “好咧。” 老道马上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张燕丰虽说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跟着一起找起来。 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地上,希望直接找到墓穴的入口。 周泽嫌弃地上的烂泥和落叶太脏,有点敷衍地在边上逛着。 逛着逛着, 周泽看见前面的那棵树好像有点奇怪, 因为他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像是在不久前刚刚被打理过,这不是被清洁工的打理。 而是这棵树的树皮更嫩,这棵树的树叶更茂翠, 就像是一个暴发户站在一群苦乡亲中间,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格格不入。 周泽走到这棵树跟前, 伸手用自己的指甲在树皮上轻轻刮了刮, 周泽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在那里,只是有这样子的一种冲动。 而后, 在刮蹭掉的树皮之下, 一张人脸, 慢慢地显现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土地爷 周泽站在原地,没动,他还不至于被这种场面吓到,甚至,周老板还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搅入这张脸的嘴巴里。 将其嘴唇翻开, 里面是牙齿,但不仅仅是牙齿, 还有结结实实的泥沙。 这是一张被泥沙充实得满满当当地脸,精致刚毅,表情凝固,像是一件矗立在这里的“石雕艺术品”。 “妈嘢!” 老道只是随便向老板那边一看,看见树皮里的那张脸,吓得一个哆嗦,再看老板居然还用手指去调戏那张脸的小嘴, 吓得老道又哆嗦了一次。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说道: “这是一开始死在墓室里的其中一个。” “哦。” 周泽应了一声, 点点头。 事情,有点大条了啊。 别看周老板刚刚还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搅动一下看看里头到底有些啥子东西,实际上,那只是因为周泽刚刚脑子有点当机了做事情根本就没细想。 现在他在细想了, 然后, 细思极恐。 小萝莉一开始选择把周泽当冤大头“用完销毁”,是因为小萝莉觉得周泽心里很有逼数。 实际上若非蓉城那一晚的变故,周泽也没机会反客为主。 也因此,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周泽就开始明白,这件事,哪怕是他,都有点不够格去处理了。 许清朗曾给周泽特意找过一些老的志怪小说,这里头比较有名的有类似《搜神记》《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这类的,也有的其他不是名家在文学界也没多少名气的作品。 周泽记得其中这么一段,好像是出自一位明朝作者的笔下: “有为土地者,享一方水土香火,护一方水土安宁; 然则土地不受封,就地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充之; 敢有亵者, 以草木为绳,立于庙前,以警后者。” 明朝的那位写这本书的作者是做什么的,具体职业是啥,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毕竟在那个年代写小说这类的被当时社会风气认为是不入流的; 比如那位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到底是何许人也,谁都不清楚。 就像是那位写《白洁的故事》的原作者一旦自曝出自己的身份,等待他的可能是以传播银灰信息的罪名先进一下局子一个道理。 许清朗给周泽搜集了很多这类的书,周泽全看完的很少,但这本,他看完了,因为这本书很细致,它有插画! 基本每一页都有插画,周老板能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一样对着插画看看,也不累。 原作者写的“土地”,也就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经常对着地跺跺脚就得冒出来的老头。 在原作者这里,他写的意思是土地这类的小神,其实是不受天庭封诰的,因为官儿太小了,也不如流,有点类似现在的协警,工资低没编制还得做最苦最累的基层活儿。 现在还算慢慢正规起来了,以前那时候很多地方的联防队里头很多些当地的地痞流氓。 按照作者的看法,土地都是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来当的,平时可以享受香火也能保佑一下地方风调雨顺什么的,但他们本性难移,一旦有人冒犯了他们,他们也会马上还之以颜色,把人杀了拿草木当作绳子把人捆绑在自己庙宇跟前,警告以后的人莫要再犯。 周泽记得那个作者在书里用毛笔画的那个插画,贼喜感,像是幼儿节目里那些喜欢穿着大树衣服表演节目的小朋友。 而现在, 周泽看见“真货”了。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棵树平齐位置的另一棵树。 老道凑过去,伸手去擦擦树皮,但他用力太轻,而且老道已经猜出可能要刮出什么玩意儿了,有点慌,力气就更不敢用大了。 倒是张燕丰直接上来,用自己的钥匙开始刮,很快,领一张人脸也浮现了出来。 “是另一个人。” 张燕丰确认道。 死在墓室里的两个人,都出现在了树里头。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六个二逼, 不会真的作死到去挖土地爷的坟茔去了吧? 这种作死的方式,不亚于在高速路上跳广场舞,你不死谁死? 深吸一口气, 周泽走到年轻人亡魂身边,把他挪到自己身后,而后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在地上的烂泥位置掏弄了一把。 薄薄的一层烂泥下面,则是一块残碑,上面到底写过什么字都看不清楚了,给人一种极为古朴的感觉。 “呼呼…………呼呼…………呼呼…………” 树林中, 忽然挂起了阵阵阴风。 《西游记》里的土地爷形象,都很慈祥,也很和蔼,但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孙大圣。 就像是大部分领导面对更上面的领导时都很谦逊很友好,但面对你时…… 周泽慢慢站直了身子,没再继续伸手挖下去。 “怎么了,那个墓室就在下面么?”张燕丰问道。 “你给我回来,别打扰老板。” 老道也察觉到了不对,抓着张燕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不让他往前去。 “土地公,他们冒犯了你,他们死有余辜,六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五个,剩下的那个,也痴傻了,您也可以息怒了吧?”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家的祖坟,哦不,就是你的坟墓,被人挖了,你会不会想着拿起刀跟那帮盗墓的去拼命? 搁在美国私闯民宅你开枪打他都没问题,当然了,这是阴宅,但这个阴宅是有主人的。 当初那位盗了周泽骨灰的神父现在是什么下场? 被周泽弄在书店里头上草三丈高了。 如果是厉鬼报复作祟,周泽不介意顺手把厉鬼给解决了,送他下地狱什么的一条龙服务,但既然可能是土地爷发怒,周老板也就只能在此地打个招呼, 您好我好大家好,就当是邻居来串个门, 或者是隔壁单位的搞个联谊活动; 小萝莉曾说过,通城这个地方虽小,但也绝不是几个鬼差就能说话算话的,当初白夫人没下地狱之前,她也知道白夫人,但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这时, 老道身体忽然一抖,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嘴里开始吐出白沫子,老道也是个人精,知道不好,马上伸手进入自己裤裆,一张祖传符纸马上取出,贴在了自己脑门儿上。 刹那间, 神清气爽,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娘的,敢上贫道的身!” 老道当初是被上过身的,在将军山时,面对那三套武士甲胄的异动,最后还是靠曹顶英魂上了老道的身才摆平的; 所以,老道有经验,也知道刚刚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老道没事了, 但旁边刚刚还关心老道的张燕丰身体也抖了起来,像是得了帕金森,但这种抖动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随即就消失了。 张燕丰还站在原地。 “呔!” 老道马上跳远了,目光警惕地盯着张燕丰。 “怎么了?” 张燕丰有些不知所以。 “咦,你也没事?”老道挠挠头疑惑道。 “他是公家的人,又是好警察,一身正气,虽然没穿警服,但国徽一直在他头顶上,你上不了他的身的。” 周泽说道。 这像是在解释给老道跟张燕丰听, 也像是说给那位土地爷听。 对方应该是想找一个人上个身, 聊聊天, 说说话, 装装逼, 对着麦克风“喂喂”两声,来个演讲什么的云云。 但老道有祖传符纸护身,张燕丰又是个人民警察。 就像是那本书里所介绍的那样,土地爷,无非是山精野怪滥竽充数进入的不入流小官,归根究底,能随随便便杀人报复的脾气总之也不会太好,所以他想上这两个人的身, 难。 但接下来, 周泽只觉得四周的风开始以自己为圆心开始攒动, 一股冥冥之中的气息开始向周泽袭来。 这是, 打算上自己的身? 周泽摊开双手, 没抵挡, 只是开口道:“这里能有资格和你交流的,只有我,你上了我的身,谁能和你说话?” 老道这时候忽然伸手指了指张燕丰,道:“说不定他想跟政、、、府对话。” “…………”周泽。 风越来越急促, 那股气息也越来越近了。 “我是鬼差。”周泽强调道。 “阴司犬奴耳,安敢自称官人!” 一道苍老促狭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老道跟张燕丰都没听到,只有周泽自己本人听到了。 看来, 这位土地爷是一定要上自己的身了, 而且,老道刚刚的那个猜测可能真不一定是废话。 古代朝廷的地方官都会组织修缮当地的土地庙城隍庙之类的建筑的, 这次这位土地爷被六个盗墓贼侵犯了老窝, 如果真的想跟政、、府对话帮他重建个庙宇好更方便地享受香火,也不无道理。 再加上他评价自己的语气, 显然是拿自己这个阴司最底层干吏不当一回事儿, 也没想和自己对话聊天把酒话桑麻什么的, 他只是想借个肉身活动谈判用用。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还是没抵抗,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抵抗, 他只是很平静地道: “大爷,上我的身,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自己体内, 已经住了一位脾气很不好的家伙了, 如果把他吵醒了, 事情就不会那么美妙了。 但大爷脾气不好, 人老了就容易变得固执, 显然没听周泽的话, 周泽只觉得脊梁骨那边一阵寒意袭来, “嘶…………” 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捅了进来, 自己, 被, 强行, 进入了…… 第三百零四章 买肉 枯藤, 老树, 昏鸦…… 通城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但房地产商其实最擅长的还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硬生生地在军山脚下整出了一幅“小桥流水人家”。 这是一个带着半官方性质的疗养院,位置不错,风景秀丽,最关键的,还是安静。 狼山的游客不会绕远跑到这里来,附近也没什么医院商场之类的存在,算是难得的闹市里取一静。 王轲把事务所的工作停掉了,对于他来说,以前一直处于从孤儿院里出来打拼奋斗的“过程”之中, 而现如今,家里事情的变化让他不得不重新分清楚了主次。 对于很多人来说,家庭事业本就是一个代名词,有家才有事业,有事业也才有家,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古代老农觉得皇帝老爷一顿早餐能吃十个肉包子一样,只有真到那个层次才能体会到那种高处不胜寒。 王轲的妻子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一角,而王轲正在斜对面的房间里亲手做着饭。 老规矩, 其他菜做得再好都是辅助,唯有一大锅正在熬煮的肉汤,才是这个家庭饭桌上真正的主角。 王轲做肉汤的技术那是杠杠的,昔日老道在王轲家就喝了不少。 周老板体恤下属, 连自己的那份肉汤都主动给老道喝了, 让老道感受到如春风拂面般来自领导的关怀。 做菜的当口,一个医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态度谦恭地和王轲聊着天,王轲笑笑,洗了手,和他一起去屋子客厅去细聊。 对方是这个疗养院里的医生,专门负责这里疗养者的心理梳理工作,也算是在业内小有名气的了,但在王轲面前也不敢拿大。 虽说是打着和王轲商讨其妻子病情的旗帜,实际上也是存着互相交流切磋的意思,在这一方面,王轲是大拿。 如果不是受到家庭的拖累,王轲完全可以尝试去上海寻求更大的发展。 王轲的妻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继续坐在那里,目光有些幽怨,像是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没人陪她玩,显得有些无聊,而她自己,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能掐着时间, 想着什么时候能吃晚饭, 能喝上每天都梦寐以求的肉汤。 而这时, 小萝莉的身形从附近的花圃中走出,她很平静地走到自己“母亲”的跟前。 “蕊蕊,你来看妈妈啦。” 王轲妻子伸手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她已经忘记那一天她拿刀捅向自己丈夫时自己女儿直接用手抓住刀口的画面。 在她正常的时候,她其实真的很正常,能出去做头发, 也能接女儿上下学, 正常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 但当她不正常时,如果不是王轲一直在负责监护着她,引导着她,她可能会成为恐怖的连环杀人食人魔。 有时候,连小萝莉都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太宠爱自己的母亲了,宠爱得,有点过头了。 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有点过了,但以她父亲的身份地位和经济条件,还能无怨无悔地一直照顾自己的母亲,哪怕作为家里人,小萝莉都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你好一点了么?” “什么好一点了啊,你妈我又没病,是你爸硬说要到这里来修养一段时间,你爸也不容易,工作太辛苦了,这些年也从来没好好休息过,是时候歇歇了。” 小萝莉在自己母亲身边坐了下来, 她难以依偎自己的母亲, 在这个家里,给她感触最深的还是王轲,那个男人,像是能够洞悉一切,无论自己沉睡还是苏醒时,他都把自己当作女儿在对待。 这很感人, 同时, 这也很可怕。 这也是自然,当初王轲连多年不见的发小周泽都能通过一些细节分辨出来, 对于自己朝夕相处的女儿变化, 自然就更敏感了。 人到中年,难得糊涂,说得就是王轲这种的,他的家庭,他的妻子女儿早就成了破船上数不清楚的烂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做不到洒脱,他早就上天台高呼一声“苍天不公”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一只毛茸茸的白狐从王轲妻子脚下窜了出来,跳到了小萝莉的腿上。 “这只猫,真可爱,最近经常看见她,但你爸总说我看错了,他从没见过这只猫。 但我知道, 她一直在陪着我,在睡觉时也陪着我入睡。” 王轲妻子指着白狐说道。 小萝莉伸手在白狐头上摸了摸, 这只白狐当初是来书店找周泽的,但那时周泽正好不在,所以就被小萝莉给截胡了。 白狐虽然断尾,根基毁坏,之前两百年的苦修近乎付诸东流,但她毕竟是一头可以被小辈们喊老祖宗的大妖,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她。 陪一个精神病人,绰绰有余,甚至在某一方面,她还有让人心神安宁辅助治疗的能力。 白狐伸出舌头,在小萝莉掌心位置舔了舔。 “妈,我去做作业了。” “去吧,做作业要紧。” 小萝莉带着白狐离开了,她没去看王轲,也不想去见王轲,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去。 她是萝莉身,淑女魂。 上辈子风风火火,作为大女企业家,其实她都一直单身着,很多男人,她都看不上。 所以, 对于王轲这种男人的感觉,她有些难以启齿。 是在他身上得到了近乎已经忘却了的父爱? 还是这个男人本身的魅力特质在吸引着她? 小萝莉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只是有时候看着他在办公桌后一边喝着苦丁茶一边皱眉思考病例时的画面,让她有一点点的沉醉。 恋父? 呵呵。 鬼父? 呵呵。 “你这个家庭伦理,够乱的。” 狐狸已经能小声地口吐人言了,这阵子,小萝莉给她的一些补品也不是全无效果,也正是因为这些补品,她才愿意留在这里陪她的母亲帮助一下治疗。 “我要你来,不是让你看这个的。”小萝莉有些不高兴。 “呵呵,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这个女人的。”白狐说道。 “我知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白狐有些怅然,“让我看得都有些心醉了。” “矫情。” “不是矫情,如果你真的想为他好,其实倒不如帮忙,把他的负担给解决了。” “噗!” 小萝莉的舌头迅速伸展出来,将狐狸给包裹住,狐狸被勒得紧紧地,随时都可能被勒死。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她…………死了…………他…………也就…………解脱…………了。” “再说一次的话,我不介意亲手杀一只大仙。” 小萝莉警告道。 说完,舌头收回去,白狐重新落在了地上。 “或者,让我对她取而代之,让我成为她,也可以。 相信我,我能让你爹,舒服得欲仙欲死。” 小萝莉摇摇头。 “你不信?” 呵, 男人, 对“男人”这个东西, 白狐可是经验丰富。 “如果他想让她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去做。” “他有道德约束。” “他没有道德。” 小萝莉转过身,看向远处仍让坐在那里发呆的女人,继续道:“你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有精神病的么?” “不知道。” “她和他在一起了,那时还没有我,他那时候穷,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毕业生,家里背景还是那家孤儿院。 她不嫌弃他,作为同学,还是跟他继续在一起,还承受着来自她家里的反对和压力。” “这种戏码,我见得多了,但我见到得更多的,还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小萝莉笑了笑, “他自小就喜欢吃肉,那时候条件还不好,没现在这么容易吃肉,而且他又因为是出生自孤儿院的,对肉有一种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渴望。 所以,那时候,她就经常给他买肉回去煮,她喜欢给他做肉吃,他也吃得很开心。 因为那时候条件不好,所以她每次都骑自行车去很远的地方,去买便宜又新鲜的肉。” “真油腻。” “然后,那次,出事儿了,她遇到了一伙流氓。” 白狐这次没有再插画外音, 因为她觉得自己再插个画外音,那么自己以后真得成画外音了。 “她被侮辱了,被一群流氓,然后,她失踪了,他拼命地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她躲藏在一个垃圾堆旁边,怀里抱着的,是早就发臭了的猪肉,死活不松手,不放开。” “呼…………” 白狐吐了吐舌头。 “精神病记忆,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她一直试图忘记那天的记忆,但一直记着的是,帮他买肉。虽然他一直在保护她给她治疗,但有些东西,无法用治疗手段去得到解决。” 小萝莉看着白狐,伸手在她类似柯基的屁股上摸了摸。 没了尾巴, 还真有趣。 “那这个男人还算有点良心。”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次之后,她怀孕了,为了她的病情着想,他没让她去打掉孩子。” “也不一定吧…………” “他是………死精。” 第三百零五章 周泽的真实身份! 丝丝凉意进入自己体内, 胀胀的, 带着些许的撕裂疼痛感, 一开始有些干涩,但慢慢地就顺滑了, 而且在冰凉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潮湿。 周老板这辈子只对“徐乐”借尸还魂过,还没被别人强行上过身,至于自己体内的那位,那是人民内部矛盾, 每次他出来时都是周老板故意放权,性质也是不同的。 这次,土地爷主动强行上身,周老板反正大开方便之门。 你要进来是吧, 好吧, 进来吧。 这可是你自找的, 不怪我。 周泽是想好好发展通城当地阴司和天庭之间的睦邻友好合作关系的, 大家和平发展, 你当你的土地公,享你的香火,我当我的鬼差,抓我的鬼做我的业绩。 眼下, 你既然拿我不当干部, 那我也就没必要拿你客气什么了。 周咸鱼虱子多了不怕咬,几只东北大仙他都收了关在阴阳冊现在还放不出来呢,以前作死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照旧不妨碍他大早上地喝咖啡看报纸晒太阳。 “呵呵,你是官府的人吧。” 周泽指着张燕丰说道。 张燕丰愣了一下, 此时周泽话语里带着一种苍老且促狭的音色,这根本就不是周泽的声音。 “是的,他是,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来谈,没什么事儿是不能谈的,对吧? 你要相信政……府,一切都可以对话和沟通取得问题的解决。” 老道见张燕丰有些手足无措,马上亲自上台表演。 “你的符纸……有问题。” 周泽看着老道说道。 “嘿,有问题,有问题。” 老道点头哈腰, 他是不清楚周泽的底气所在的, 现在只当是老板着了道, 还是先委屈求全保住自家小命要紧。 “你的符…………” 周泽摇摇头, 还是看向了张燕丰,道:“你是当地捕头吧?” “…………”张燕丰。 “老身的庙,塌了,所以…………” 这时候, 周泽的声音忽然一变, “你在…………搞什么…………” “…………”老道。 “…………”张燕丰。 接下来, 就进入老道和张燕丰两名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环节, 不了解的, 还以为周老板闲着无聊在这里秀口技呢, 清代林嗣环《口技》一文中曾以“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作为喧闹的结尾。 “这里面,为什么还有一个?” 土地爷有些懵逼, 这是咋回事儿? “我…………问你呢。” 这是那一位的声音, 带着极为浓郁的不满和不耐烦。 他是在质问周泽。 “你……又是何方杂碎,安敢在本神面前口出狂言! 本神在此,借此肉身一用,尔等安敢放肆!” “这是怎么回事?”张燕丰看向老道。 老道有点品出味道来了,伸手偷偷地在后面拉了拉张燕丰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慢慢后退。 接下来, 就是神仙打架了, 我等凡人, 还是先退退再说。 “什么…………破烂…………都往里面…………领?” 这是那一位的问话, 他在里头住得好好的, 质问周泽为什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带, 这把他置于何地? “放肆!” 土地爷呵斥道。 然而, 下一刻, 周泽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干瘪起来, 一层青色的光泽开始自血肉之下慢慢地升腾而出,带着一种让人迷醉的玄妙。 同时, 周泽的身体开始变得稍微佝偻了一点, 双臂自然地下垂,在膝盖边轻轻摇摆,长长的指甲几乎触及到了地面,不停地刮蹭着下方的泥泞。 那一双眼眸深处,黑色的光泽宛若雷阵雨来临前的压抑,正在愈演愈烈; 嘴角的獠牙, 慢慢地凸出, 宛若恶魔的虎视; “你再…………说一遍?”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 “额…………你…………你是谁!!! 天杀的,你到底是谁!!!” 土地爷开始尖叫。 “给我…………死!” 周泽伸手,攥住了自己眉心前面的一点位置,指甲之间的触碰发出着金属碰撞的铿锵。 而后, 一团青绿色的光泽从周泽眉心位置被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你到底是何方邪魔,你到底是谁!” 周泽不语, 继续把他往外抽。 “本神是一方土地,受天庭册封,教化育养一方百姓,你怎么敢对我不敬! 你不能对我不敬, 求求你, 不要对我不敬,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青色的光团被慢慢地拉出来。 周泽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 嘴角, 像是有些许的唾液分泌出来, 顺着高尖的獠牙慢慢地滴淌下来。 这是馋的。 “土地爷…………好吃…………” “…………”土地。 “噔!” 一道金光忽然爆射而出,直接砸中了周泽的额头。 周泽身体微微一晃,转而一动不动,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 一枚木质的牌匾出现在了周泽的脑门上,很小,很窄,而且显得很破旧,这意味着当地人对他的香火早就入不敷出了。 也难怪这位土地爷脾气这么差了, 香火越来越少就算了, 居然还来了几个龟儿子要挖他的坟头, 真是气死个人!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出来,哪怕坏个规矩,也想着给自己的庙身重新修一下,他其实不是没有香火,通城各地所修建的土地庙也真的不少,但都是些淫祠,那里的香火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前些年,还有什么青衣娘娘白夫人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当地小庙神和他抢香火,这就让这位正宗土地爷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 也因此,他不怕犯忌讳了。 但谁知道, 一着不慎, 居然直接踩上了一个雷! 青色光圈趁机逃脱了周泽指甲的掌控,飘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周泽: “此乃本身庙牌,镇压一切邪祟,管你是什么东西,除非你是赢勾后卿转生,否则依然可以将你镇压死死! 凭你这段功德,本神也将重新斩获一段功德,这些年的亏欠,也可以补全回来了!” 土地爷美滋滋地想着。 远处, 正在“暗中观察”的老道有些紧张地把自己额头上的符纸取下来, 时刻准备战斗。 张燕丰有些不明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否该取出枪。 “别怕,贫道保护你,五百年前贫道曾在花果山…………” 说着说着老道发现自己紧张过度之下扯瘫了,马上收话不扯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额头上的木牌发出了一道极为清脆的声响: “啪!” 木牌破裂, 开始向四周龟裂。 原本一动不动的周泽伸手,将自己额头上的木屑给拍开, 他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看着土地爷所化的那道绿光, “你很……不错……” 土地爷有点慌, 自己的牌匾哪怕因为这些年香火亏空有些不给力,但也不至于这般不给力啊。 而后, 周泽的下一句话, 让土地爷更是直接慌出翔来了。 “居然…………认出…………了…………我…………” “嗖!” 这一刻, 土地爷瞬间化作了光束, 窜入了前方地下, 躲回了自己自己的坟头里面去了。瑟瑟发抖;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 他不敢再出来了。 周泽继续揉捏着自己眉心的位置, 老实说, 有点疼, 尤其上面的功德信仰之力,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他并没有怪周泽在这个地方让他苏醒,甚至这个时候,他觉得周泽把他唤醒是一件很正确的选择。 土地爷,受一方香火滋养勉强算是一个伪神的存在, 味道, 应该不错。 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挖开地面的土层,连续挖了几次,有些不耐烦,慢慢地又站直了身子。 “他在干嘛?” 张燕丰问老道。 老道仿佛看穿一切,哼哼道:“真特么的一脉相承,懒病。” 这时, 周泽目光扫向了老道这边。 “您忠诚的老道已上线!!!” 老道马上跳出来,二话不说,直接蹲在周泽面前开始帮周泽挖地。 他知道周泽要干嘛,也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该干嘛。 你问老道苦不苦? 不苦! 妈嘢, 以前虽然伺候过两任鬼老板, 但之前那两位鬼老板加起来都没现在眼前这位大腿上的一根汗毛粗啊! 老道甚至想着, 老老板, 给我咬一口, 让我成为高级僵尸吧! 跟莺莺一样带智商但最好能硬的那种! 只可惜, 周泽直接伸手一扫, 老道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 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了地上,还滚了几圈,嘴里更是啃了一嘴的泥泞。 好委屈, 你不咬我, 还打我。 “太慢了…………” 周泽沉声道。 “我给你喊一个挖掘机?”老道继续谄媚地问道,同时拿出了手机。 周泽没回答, 而是双手慢慢地撑开, 嘴巴也开始张开, 从他喉咙里, 发出了一阵嘶鸣般的低吼, 带着一种可怕的压抑和窒息感。 老道跟张燕丰都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尽管如此,也依旧觉得自己身体一阵摇晃,鼻孔都快出血了。 与此同时, 两棵树里头被做成雕塑的两具尸体竟然一起睁开了眼睛, 树皮开始脱离, 紧接着, 整棵树都在开始摇晃, 到最后, 只听得 “咔嚓”一声, 两棵树一起断裂。 两具行尸走肉摇晃着身子慢慢地走到了周泽的面前,张着嘴,不停地跟着一起低吼。 “你们生前…………因为…………挖他而死…………那么…………死后…………我让你们…………继续…………挖!” 两具行尸走肉马上窜了出去, 用自己的双臂,开始疯狂地挖掘, 速度之快, 让人难以想象。 第三百零六章 永世……不得超生!!! “王医生,谢谢您的指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心理辅导这方面,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能早日追赶上您的脚步。” 年轻的疗养院心理医生对王轲很是真诚地鞠躬, 这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因为在刚才,王轲不光是解答了自己几个方面长久以来的困惑,同时还将一份他本人这些年的一些经典案例以及病情分析资料拷贝了一份给了自己。 每个行业,无关中外,其实都有着敝扫自珍的传统,但王轲这种坦诚提携后辈的姿态,确实打动和征服了他。 “客气了,赵医生,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多交流,毕竟,你也看见了,我预计会在这里住很久。” “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赵医生再度鞠躬,然后离开了。 王轲深吸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后面,连续咳嗽了几声之后,从抽屉里取出雪茄盒,准备点一根雪茄。 对待任何人,他都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他的工作习惯,也是他的人生哲学。 雪茄还没拿起来,手机上就发来一条消息,上面是一个没有注明备注的电话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来了】 王轲回复了两个字: 【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疗养院内部安保系统很严格,对方能直接进来,也从侧面表现出对方的身份不凡。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形有一点点的佝偻,走进来时,习惯性地关门,而后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这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你不能称呼他为老者,因为五十岁这个年纪,算不得老; 你也不能称呼他为中年人,因为已经不算是了; 总之,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纪, 尴尬到他头顶上半黑半白的头发都在诉说着这一切。 “咳咳…………” 对方重重地咳嗽两声,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胶囊,拿水喝了下去,头一仰,只听得“咕嘟咕嘟”两声,再重重地低下头,连续喘息着。 “我快死了。” 对方声音有点沙哑,但这种沙哑,没有给人虚弱之感,反倒是类似一条正在蛰伏着的猛虎,谁敢轻视他,注将遭受反噬。 “我知道。”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雪茄,因为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闻不得烟味,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天的话。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雪茄,裂开自己干裂地嘴唇,用舌头舔了舔,一副很垂涎的样子,但还是打了个呵欠,再度低下了头,摊手,看了看自己满手心的老茧, 沉声道: “两年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动手,你说再等等,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么?” “恨不得杀了我的感觉。” 王轲回答得很平静。 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自得,“我儿女们包括我的私人医生,都说我能活到现在算是一个不小的医学奇迹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得谢谢我。” “谢你?” 男子猛地抬起头,眼眸里血丝深重,沙哑地低吼道: “谢谢你让我多受了两年的苦? 两年前我被确诊,医生给我下三个月时间期限的时候,我疯狂地给你打电话联系你,要把欠你的人情还上,你不肯,你说再等等! 是你, 让我不甘心欠着你的人情走, 是你, 让我白白多承受了两年的病痛折磨! 我谢谢你啊, 我真得谢谢你啊!” “两年前,确实不适合。”王轲回答道。 “是你怂了。” “是的,是我怂了,两年前,那两个人刚出狱,他们如果忽然死了,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我身上。 我不能有出任何意外的风险, 也不允许有任何可以让我出意外的风险!” “呵呵,我知道,一个孤儿院里走出的孩子,奋斗到今天很不容易,所以连这种仇,都能一直忍着,生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你知道么, 以我活了半百的人生阅历告诉我,有时候越是怕失去什么就越是容易失去什么,而且,这样子的人生活着,实在是太累,也不值得。” “你错了,我不是舍不得钱和身份地位。” 王轲摇摇头。 “也是,你如果去上海或者去其他机构的话,发展应该会更好,咳咳咳…………那么,你舍不得的是什么?“ “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 “那个杂种也算?” 王轲猛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显露出一抹深邃的光泽。 “你很少生气的。”男子又沙哑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不是装出来的慈父,你是如何催眠自己,把一个不是你女儿的孩子,当作自己亲生女儿的?” “她,就是我王轲的女儿。 不管, 她, 是人, 还是鬼!” “行行行,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宝贝女儿。” 男子站起身,咬咬牙, “我这头老虎,牙都快松了,我真的很怕,怕你让我还人情时,我这口牙,都咬不死人了。” 说着, 男子取出了一把手枪, 在王轲面前晃了晃,道: “当你联系我时,我把它拿出来了,你知道的,在国内,用枪,意味着什么。” 王轲看着这个男子,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道: “我联系你时,不知道你的情况,直到前阵子见面时,我…………” “不用废话,我欠你的人情,就是我欠你的,这种东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该还回去! 天经地义, 我一辈子,就信这个。 哪怕我知道,这枪开出去,可能会把我前半辈子的积累以及我那几个儿女希望我留下的积累都毁掉,但我仍然不后悔。” 王轲耸了耸肩,劝说只是尽一个姿态,而不是真的为了劝说。 “两年了,那两个人再死,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不会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且,一旦查起来,我能帮你全都背着,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男子把枪放回了茶几上,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才站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累了。 “医生叫我拄拐,但我用不来那玩意儿,我年轻时曾指着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跟身边的兄弟们说过,老子以后如果到了要用拐棍走路的那天,宁愿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自己扣动扳机。” “嗯。” “不过,事到临头,我忽然发现自己亏得慌。” “怎么了?” 男子伸手,在茶几上的枪口上摸了摸,道: “用不了它了。” “为什么?” “因为它原本要杀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王轲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让人杀的?” “呵……” 男子叉开腿,笑道: “我让人调查了,这俩人先后出狱后,很快就又勾搭在了一起,居然又招呼了几个人,去野外挖坟头盗墓。 结果运气不好,那两个直接死在了里面。 警方, 正在调查这件事呢, 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是看不起我这头病老虎了,自己出钱让他们黑吃黑帮你报仇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会让他们俩死得这么干脆的,我当初也想着帮你把人抓过来,交给你处置,有些气,得自己亲手发出来才过瘾,老子当年刀尖上舔血混道上的,最懂这个道理。” “啪!” 男子拍了一下手, “但现在没办法了,除非你跑地狱去把他们俩人魂给勾回来,不然真的没办法了,人估计都已经投胎去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到头来, 你王轲,还是没能亲手报得了仇。” “死了…………就好了。” “呵,老子就他娘的看不惯你这种什么事儿都看得开的语气和态度,妈的,装什么装,装这么久都装成本能了吧,你累不累?” 男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打算离开。 “枪。”王轲提醒道。 “玩具的,送你女儿玩,这地方安检这么严格,老子带把真家伙怎么进的来, 你似不似撒?” 等男子离开之后, 王轲扭过头,看向坐在院子里依旧在一个人发呆的妻子。 妻子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王轲,对王轲嫣然一笑。 “肉汤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咧。” 王轲喊道。 “好,吃肉。”妻子笑得很开心。 王轲重新系上围裙, 走入了厨房, 拿刀切最后的葱花韭菜时, 看着刀口, 愣了好几秒, 嘴里喃喃道: “就这么……死了啊?” ……………… 二十多年前, 通城港闸秦灶镇孤儿院, 开饭了, 每个孩子都被阿姨分了一块梅菜肉,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地方,吃肉,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虽说中国人正在逐渐摆脱吃不起饭吃不起肉的时代,但孤儿院里的条件,总是会比外面要普遍慢上一些的。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吃饭, 大一点的孩子盯着这块肉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拿起筷子夹给了身边比自己个头小一点的孩子碗里。 “哥,你不吃么?” “不吃,你吃。” 矮一点的孩子不客气,也不懂得谦让了,美美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两块肉,吃得嘴唇都是油渍。 “阿泽,以后哥我要好好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矮个子男孩捡起嘴边的饭粒送入嘴里,撒敷敷地问道: “赚钱干嘛?” “赚钱娶老婆啊。” “娶老婆干嘛?” “娶老婆后,给钱给老婆,让她每天都给我买肉,做给我吃,让我天天都能吃上肉!” “娶老婆是这个意思啊?” “对啊,不给你买肉吃的老婆,娶了有什么用? 门房、、、秦大爷不总是跟我们显摆, 说他家老婆子隔三差五地就给他买肉做红烧肉吃么, 所以, 娶老婆, 就是赚钱给她负责买肉的!” “哦,懂了。” “阿泽,你呢?” “哥你有肉次,我也就有的次啊。” ……………… 林子里, 两头行尸还在快速地挖掘着, 他们不知疲倦, 不晓痛楚, 只知道完成来自上面的命令。 坑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向下深入, 慢慢地已经露出了一座古庙的房梁结构。 远处, 一直被注重保护三观的张燕丰张警官, 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炸裂了一地, 他不时看看那两个从树立走出的行尸, 不时又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 大哥, 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的三观?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让我看见这个, 我还怎么正常生活? 地底下面, 已经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土地爷在下面又气又叫, 骂道: “你这是作孽啊! 作孽啊! 他们侵我庙宇陵寝,我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天经地义! 但我没禁锢他们的亡魂,放任他们亡魂下地狱投胎轮回! 身魂有联, 故而人们最注重死后尸身入土为安得到安息,因为这会影响到亡魂在地狱的状况。 你现在把他们两个尸身变成行尸, 这是让他们俩的亡魂哪怕在地狱里也永远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将承受地狱无边炼狱之苦, 永世不得超生啊!” 第三百零七章 穷病! 老道拍了拍道袍上的泥泞,发现实在是太多了,也就懒得再打理了,干脆蹲在张燕丰边上,取出香烟,递给了张燕丰一根。 张燕丰接过了烟,慢慢地也蹲了下来。 张燕丰年纪也不小,老道年纪就更大了, 俩人像是蹲在田埂边的老农在看着农村的社鼓大戏。 “呼…………” 张燕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莫慌,三观最怕的还是扭曲, 打碎了反而不怕,重建其实还能更容易一些。” 老道伸手拍了拍张警官的肩膀,继续嘀咕道: “倒是这位土地爷是真可怜,好好的瞎装什么逼啊,弄得自己现在只能活几集。” 还是自己牛逼,一次次疯狂试探还能一直活着。 跟周泽这个老板一年多了,老道其实觉得周老板平时其实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也基本没什么直接看得见的仇人,足以说明他的人缘之好。 因为凡事跟他有仇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没仇人了。 在老道看来,周老板就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玄烨,喜欢装个乞丐到处碰瓷,然后总有倒霉催的过来想踩一脚。 之后黄袍加身,露出真实身份,把踩自己的人翻过去踩碎。 习惯了, 麻木了, 有经验了。 老道吐出一口烟圈,对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赢勾、旱魃、将臣、后卿,老板上辈子到底是哪一个捏?” 老道扳着手指数着,他不学无术,江湖野话知道不少,但一些古籍记载的东西反而知之甚少,所以也分不清楚哪个是本就有古籍记载哪个又是后来网络虚构出来的存在。 但应该就在这四个里头挑了吧? 反正很牛逼就是了。 “这是僵尸吧?”张燕丰问道。 “嗯,僵尸。” “所以,他是僵尸?” “嗯,僵尸。” “意思就是,他不是人,是僵尸?” 老道叹了口气,有些可怜地看向张燕丰:“老弟,听哥哥一句劝,等明天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张燕丰点点头 确实得休息了。 两具行尸继续开挖,不知疲倦,速度非常之快,已经挖过了房梁, 紧接着, 只听得连续的“咔嚓”声响起,地面开始凹陷下去,两具行尸也砸落了下去,一根根木刺在下面出现,将他们钉在了上头。 头、手、脚都被插入,很是凄惨。 但他们却没死,而是在继续挣扎着,虽然没办法挣脱出去,但这种所承受的痛苦却仍然是实打实的。 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小土地爷庙身雕塑出现在了下方,仅存的半截身子上连漆料都掉得差不多了,足以可见这位土地爷到底混得有多凄惨。 然而, 想让他就这样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周泽根本就没有丝毫谈判的要求,他的目的很简单,之前自己也说了: “土地爷…………好吃…………” 这就直接堵死了土地爷除了拼命之外的其他选项。 庙身在这里,虽然残破,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而且一旦庙身被彻底毁了,那么自己这百年的苦修以及所积累的不是很多却也依旧很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功德也将彻底付诸东流。 同时, 自己将变成孤魂野鬼,山野精怪,重新打入不入流的行列之中,若是一个运气不好,遇到哪个下山的中二龙虎山天师,兴许还会直接喊着“替天行道”拿桃木剑向自己刺来。 这座庙身,这一方土地的资格,当年也是自己从数百山精野怪之中争夺过来的,现如今,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下方, 传来了一声吟唱, 紧接着, 四周区域的树木藤蔓开始疯长起来,一条条藤蔓像是一根根绳索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了周泽的四肢百骸。 周泽整个人被捆绑地举起,双足悬空。 还有一些细小的藤蔓上面带着尖刺想要刺穿周泽的皮肤进入周泽体内,却被周泽干瘪且泛着绿色光泽的皮肤给完全拒之门外。 他没动,也没挣扎, 但目光里的不屑, 像是在欣赏着一个人在死前最后的表演。 而后, 四周青青翠翠的藤蔓开始迅速变得枯萎起来,形成一种灰败之色,缠绕着周泽的藤条也纷纷化作了草木灰洋洋洒洒地落下。 传说中,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僵尸, 本就自带煞气,自带诅咒,站在一切生机的对面,风水意义上的“穷山恶水”才能出僵尸,他们,本就是那种极端区域所诞生而出的极端存在。 周泽又落回了地面, 弯下腰, 低着头, 俯视着下方。 “咯噔…………咯噔…………” 下方的残缺雕像开始摇晃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蓄势待发。 “我, 土地爷, 哪怕功德尽散, 庙身崩溃, 也决不会向你低头!” “砰!” 残缺的雕塑从地上窜了出来,有点像是农村丧事时喜欢放的“二踢脚”。 然而, 周泽只是伸手向下一按, 五根长长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 刚刚还来势汹汹准备冲上来的雕像直接龟裂到最后化作了碎片直接崩散,下方的洞穴里,一时间尘土弥漫。 最依仗的大招,就这样被化解了,而且连对方的皮毛都没伤到。 “我要…………你…………功德…………和庙身…………何用?”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的, 其他的, 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在乎土地爷的神魂, 姑且,称之为“神魂”吧。 他需要的是进补,需要的是对自己残缺状态的滋养,其余的,他都不在意,也不会去在意。 向前探出一步,周泽落了下去,单手撑地,稳稳地落下,四周,空间有些逼仄狭窄,这真的不像是土地公的庙宇,倒像是一个盗贼藏宝的洞穴。 而且, 四周地上也是一地的金银之物。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名土地爷越混越惨居然惨到了这种地步了,身为一方土地,却仍然迷恋于世俗间的金银之物,这样子的土地,能修出大功德来那才叫真的见了鬼了。 一团绿幽幽的光泽在周泽面前飘浮, 显然慌得一比。 他已经没有招数了,确切的说,他只有这些能耐,而这些能耐,对眼前的这位凶神,一点用都没有。 到最后, 绿色的光泽里传出了最后的求饶: “这里的财货,都予你,放我一条生路!” “呵呵。” 周泽嘴角的笑容更甚, 伸手,捡起一把银币,准备随手丢开; 他缺钱么? 用钱来买通我? 可笑。 然而, 当他准备把手中的银币给丢出去时, 忽然间, 他的手却松不开了, 死死地抓住了银币。 这………… 几乎已经绝望的绿色光圈见状大喜, 哈哈哈哈哈, 看来有戏! 周泽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强迫自己右手张开把这些银币给丢掉,但右手却继续死死地攥着银币毫不松动。 周泽嘴角的微笑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羞愤, 是愤怒, 是不满, 以及, 怒气不争! “你很…………缺钱么?” 周泽问道。 右手仍然死死地抓着银币不撒开。 “钱…………有什么好的?” 右手继续死抓着银币,不为所动。 “钱……有什么用?” 右手:“我不听我不听和尚念经!” “别……给我……这样……丢人……” 右手抓得更紧了。 周泽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起了前阵子在别墅镜子里的感受, 这一刻, 他真的有一种冲动, 想一拳砸爆自己的脑袋, 羞于存世啊! “不光这里,我还有其他的,只要您放我走,我把另外两处藏金银的地方也告诉您。 俗话说,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俗话又说,千里为官只为财,小的虽然只是小小一方土地,但也颇有一点积蓄,这些钱货,都给您,也不算是明珠暗投。” 一听到还有两处藏金银的地方, 周泽的右手, 颤抖得更厉害了。 “吼!” 周泽发出了一声低吼, 而后, 将自己的右拳直接砸在了地下,一时间,岩壁破裂,但等把手收回来时,却发现哪怕银币都在重压之下变形了,变成银饼子了,但自己的右手,却依旧死死地攥着它,不撒开! 土地爷准备趁热打铁,继续道: “不光是我的金银财物,连我这个土地爷身份也能让给你。 一方土地,等于一方父母! 现在地多值钱啊, 卖得多贵啊, 所以房价才这么高啊!” 周泽不屑地哼了一声, 让我当土地? “当年, 黄帝让我去看守黄泉冥海我都不乐意, 这一方小小的土地, 我岂会…………” 就在这时, 周泽惊愕地发现, 自己居然说不出话了, 甚至自己身体居然有了想要点头的答应下来的冲动! “…………”周泽。 头顶上, 老道跟张燕丰俩人探着脑袋在向下看着, “啧啧。”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感叹道: “老弟啊,老哥哥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识了很多疑难杂症; 但只有一种病,无药可医。” “是什么病?” “穷病。” 第三百零八章 吞! “松开!” 周泽吼道。 “松开!!!” 周泽继续吼道。 “让我吞了他,他的都是你的了!” “哗啦啦…………” 右手终于松开, 也不知道是抗争有效的结果, 还是另一边放弃了执念, 银币落地的声音很好听,很清脆,若是录音放下来进行投票,这应该能列为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之一。 但随着银币的掉落, 一同掉落的还有土地爷的这颗心, 他知道, 自己GG了, 远处加了鸡腿的便当盒饭,正在向自己招手。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且封锁了四周一切可供逃脱的气机之后,土地爷,也完全绝望了。 “咔嚓!” 指甲将这团绿色的光芒给夹住, 揉揉搓搓, 像是在看一件橡皮泥,细细地把玩。 土地爷很想对周泽喊一声,要吃你特么地赶紧吃啊, 这种等着被吃的过程也是一种巨大的煎熬啊! 周泽张开了嘴, 慢慢地将其塞入嘴中, 不用咀嚼, 因为当两颗獠牙触碰到这团绿色光泽时,一切的一切就已经被彻底撕裂,而后化作了一种类似于康师傅冰绿茶的口感, 流入喉中。 “嘶…………” 周泽发出了一声低吟, 这种自灵魂深处所散发出来的舒服到极致的颤栗, 真的是让人回味无穷。 “老板,烟!” 老道这个时候从斜坡那边滑动了下来,直接落到了周泽的跟前。 只是, 当老道靠近周泽时, 他却有些后悔了。 有些东西,你只有靠近了之后才能深刻体会到到底有多可怕,就像是隔着笼子看里面的老虎和让你进去看里面的老虎,距离上没多大差别,但感受上肯定是天翻地覆一个道理。 “烟…………” 老道递上烟, 牙齿开始打颤, 但还是强撑着继续道: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周泽微微侧头, 看着老道, 目光微凝, 黑如墨汁的瞳孔深处流转着意味深长的光泽,让人捉摸不透。 “咕嘟……” 老道咽了一口口水, 有点想抽自己巴掌, 妈嘢, 自己想被僵尸咬想疯了啊, 想长生不老想疯了啊, 怎么刚刚就头疼脑热地下来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就像是西方吸血鬼一样,被越高级的吸血鬼咬了成为初拥你自身的起步水平也就越高,老道可不想被随随便便一头僵尸咬然后让自己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白痴,那还不如寿终正寝呢。 而且, 眼前的这位不出意外的话可是僵尸界里的始祖级大BOSS啊, 以前老道还诧异, 为毛莺莺当初居然被老板收拾得如此服服帖帖, 难道斯德哥尔摩症? 现在老道明白了, 作为僵尸的莺莺哪怕是被眼前的这位插,也是一种荣耀啊! “呼……” 周泽吹出一口气, 老道手中的烟自动燃烧,且瞬间燃烧完毕。 “嘶…………烫烫!” 老道赶忙甩甩手,再抬头看周泽时,发现他依旧以一种鬼神莫测的眼光看着自己。 “咕嘟……” 继续咽了一口口水,老道结巴道: “对,抽烟不好,有害健康。” 周泽转过身,慢慢地坐了下来,似乎不再打算理身后的老道。 而后, 老道只觉得浑身一轻,刚刚那种被万千条毒蛇盯着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 老道马上去看周泽,发现周泽已经闭上眼,口鼻之间甚至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再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老板的身上,却没发现任何外露的伤势。 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悲伤, 毕竟比起刚刚那位的眼神, 老道还是觉得自家老板更亲切一些。 遥想当初老板刚学会开挂时,每次之后都得在床上躺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却一点事儿都没有了,这里面,肯定发生了某种变化。 老道叹了口气,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自己起床了, 却发现那个靠玻璃窗的位置是空着的, 那个男人没看报纸也没喝咖啡,只是用那种眼神在看着自己,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啊。 “就是这里,这里刚刚有很大的声音!” 不远处,忽然人声鼎沸,而林子外的马路上,也传来了警笛声。 老道这时候才刚刚把周泽从坑洞里背出来,正准备回头再下去捡金币银币呢。 “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张燕丰接过周泽将他背在了自己背上催促老道。 “可是…………” 下面可都是钱啊, 自己靠这些钱能关爱多少失足的大妹子给予他们温暖, 能让多少个孩子走出大山啊。 “这是文物! 理应上交给国家!” 张燕丰义正言辞道。 远处已经可以看见人影了,老道咬咬牙,没再敢耽搁,跟着张燕丰一起向外跑去。 二人回到了停车的位置,把周泽安顿在后车座位置上后,两个人坐前面,张燕丰迅速地发动车子离开。 “你这回去怎么结案?”老道问道。 难不成结案陈词写“死者惹怒土地爷,被土地爷惩罚杀了”? 然后土地爷也不用缉拿审问了, 因为土地爷被一头大僵尸给吃了。 “意外的意外,自杀的自杀。”张燕丰吐出一口浊气。 “得。” 老道打了个呵欠。 ……………… 回到书店时,老道背着老板进来,发现小萝莉正坐在吧台后面,手里还在玩着扑克牌。 “他怎么了?” “喝醉了。” 老道没搭理小萝莉,直接背着老板上了楼,莺莺原本正在卧室屋子里玩游戏,见老板被抬回来了,也吓了一跳。 但也有经验了,一边抬着老板安置在床上一边吩咐老道去弄猴子尿。 “嘿嘿,这次,没事儿。” 老道揉了揉脑袋说道。 白莺莺愣了一下, 掀开周泽的衣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任何一道伤口。 但不知怎么的,白莺莺反而把自己嘴唇咬得更紧了。 说实话,她似乎更愿意看见一个浑身是血是伤的老板被抬回来也不愿意看见老板现在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因为这其中的轻重和具体的意味,老道都能察觉出来了,白莺莺自然也可以。 “你先照顾着,我下去看看。” 老道对莺莺支会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在楼梯口,撞见了正在上来的小萝莉,小萝莉也没理睬老道,自顾自地走了上去,推开了周泽卧室的门。 “哟,这次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啊。” 小萝莉靠在门口,嘴里咀嚼着口香糖。 “要你管!” “我当然懒得管啦,你应该在心里高兴吧,以后你就有一条真正的大腿可以抱了。” 小萝莉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微笑。 白莺莺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说呢,什么寒衣节那晚,以竹为床,焚我肉身,呵呵呵。” 小萝莉摆摆手,显示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我是前几年才来的鬼差,但人家白夫人可是在这里栉风沐雨当庙神当了两百年,我看不出的东西,她是有可能看出来的吧? 为什么我在这里的时候她不把你托付给我, 偏偏要等我去蓉城时, 她却把你托付给他? 一个当时只是临时鬼差和废柴没什么区别的家伙?” 小萝莉想起了那晚周泽拿着尸丹, 一边想放自己嘴里, 一边又挪到白莺莺嘴边, 来回纠结的画面。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只有一颗功利心?”白莺莺反问道。 “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心。” 我是僵尸, 我没有心。 小萝莉走到床边,看着还在沉睡的周泽,深吸一口气,道: “emmmm…… 一点血腥味都没有, 看来, 真的快了啊。” 说着, 小萝莉伸手在白莺莺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其实,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白莺莺目光微凝。 “傻人有傻福吧。” 说着,小萝莉走出了卧室,她没下楼,而是拐入了隔壁房间。 床上, 许娘娘还在昏迷着, 似乎是不打算醒来一辈子当鸵鸟了。 小萝莉吐出了嘴里的口香糖, “喂,你再不醒醒你男人都没了侬晓得伐?” 许娘娘无动于衷。 “呵呵。” 小萝莉往床头柜一坐,看着穿着睡衣的许娘娘,尤其是他露出来的那些光滑白皙到令女人都有些艳羡抓狂的皮肤。 “啧啧,这美容觉睡得时间可够长的。” 周泽原本打算等自己恢复好之后再用指甲刺醒许清朗,但一直因为有事情被耽搁着。 这时,老道端着自己的脏衣服走上来,光着上半身的他见到待在屋子里的小萝莉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道对小萝莉还是很警惕的。 “想试试看能不能喊醒他。” “喊醒他?呵呵,得了吧。” “不见得哦,我可是听说,最近通城的平均房价可是十年之内第一次降了。” “降了?”老道有些惊奇,“降了多少?” 小萝莉伸出五根手指。 “降了五千?那降价幅度不小哦。” 小萝莉摇摇头。 “五百?那有个鸡儿用。” 小萝莉继续摇头,道: “是五十,五十块,人民币。” 老道:“(━┳━_━┳━)” “五十,也不少了啊。”小萝莉指了指床上还在昏迷的许清朗,“他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三室一厅的,以130平算的话,算他有二十五套,每平降价五十,那就是他损失了十六万多。 一辆车, 就这样蒸发了。” 话音刚落, 昏迷了不知多久的许清朗, 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下。 ———————— PS:剧透一下吧,白莺莺不会反转,嘤嘤嘤。 第三百零九章 暴躁老道! “卧槽,醒了,真的醒了,妈嘢!!!” 老道有些诧异地看着许清朗, 他刚看见许清朗的手指动了一下, 紧接着,身子也倾斜了一部分。 “老许,你快点醒来吧,开启你的后宫争霸吧!” 老道呼喊着,打算加一把火! 随即, 许清朗身体一阵抽搐,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对着床下干呕着。 老道直接把自己装脏衣服的塑料盆清空,将盆放在他下面接着,另一只手抚摸着许清朗的后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许清朗干呕了好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若是周泽在这里,应该能看出是因为长期昏迷的原因,导致身体部分机能陷入了半休眠状态,这种干呕现象有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放久了的车发动起来开始重新预热了。 毕竟,老许只是昏迷,是一种因为“心病”而导致的自我主动封闭,和所谓的“植物人”并不搭界。 事实上,大部分植物人苏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哪怕侥幸苏醒过来,想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也基本不可能,大部分都是继续浑浑噩噩的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那种植物人苏醒过来还能记得以前的所有事还能继续“嗨”起来谈恋爱的, 那种事儿,基本都只能发生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 呕吐了一阵子之后, 许清朗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道和小萝莉, 而后又昏沉沉地侧头又睡过去了。 这次的睡,只是身体的休息,人,其实是醒来了。 “你等着哈,我去给你弄点汤喝喝,滋补一下身子。” 老道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小萝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胸口不断轻微起伏的许清朗, 撇撇嘴, 小声嘀咕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许醒了,这是一件开心事儿,老道忙前忙后伺候着,让老许喝了吃了点东西后继续睡下去了,老道终于得空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道袍,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吧台所在的位置。 一壶老黄酒,一叠白蒲茶干, 面前再放上一份报纸, 不时小小的抿上一口黄酒,再捡俩茶干丢嘴里,小曲儿哼着,小报看着,也学起了老板,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个大盆栽就在老道身边放着,防蚊虫叮咬,以前只能是老板享受的待遇,老道也享受上了。 白天,一般很少客人的,老道有时候一整天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不过这次刚刚进入状态,就有三个人走进了书屋。 老道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换上一副笑脸, “三位,喝点什么?” “一壶龙井吧。” 来者是两个年轻人加一个年纪比老道都大一些的老头。 “好嘞,那边坐着,等着哈。” 老道去后面泡茶了。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老头选了一个距离吧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头脸上都是老人斑,拄着拐杖,穿着一件白色破洞短袖,在旁边人的细心搀扶下坐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一个拿出了录音笔,另一个则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着什么。 “哟,采访呐?” 老道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挨个放好,倒好茶。 “嗯。”其中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指着面前的老头道:“这是抗战老兵。” “哟,老哥哥,佩服!” 老道对面前的老头比了一个大拇指。 坐在那里的老头也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牙都不剩几颗了,看样子说话都有些勉强,耳朵也不是特别好。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纪这个状态,真的是半只脚已经放进棺材里了。 老道心里戚戚然,直接道:“这样的话,今天这顿茶,我请了,三位,我再给你们拿点儿小吃过来。” “谢谢老板了。”俩年轻人向老道道谢。 “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平时一向锱铢必较的老道这一次难得的大方了一回,回到吧台后面拾掇了几个干果瓜子儿之类的盘子端了过来,放上去之后,老道也不走远,自己抓了点儿瓜子儿,就靠着吧台一边嗑着一边听着。 老道是建国那两年生的人,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但他这个人习性如此,就是喜欢道听途说听故事。 早些年,其实还是有不少说书先生的,后来也就慢慢绝迹了。 “老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年轻人问道。 老头点点头。 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某个小报社的记者,正在做采访抗战老兵的专栏。 老头说的第一句话, 就让老道心里激动了一下, 只因为老头虽然说话很慢,也有些模糊,但那一口子的陕北口音,让老道真的是分外亲切啊。 妈的, 老乡啊!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再送点啥东西给他们,这些钱他会自己放进吧台的,公家的东西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他老道也不至于去偷偷占周老板的便宜。 毕竟, 周老板那么穷。 看着昨晚老板抓着那把银币不撒手的样子, 老道心里都有些可怜, 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老头的采访还在继续着,他说得很慢,但是条理很清晰。 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哦不,应该是面对这样子的采访次数应该很多了吧,慢慢地,该怎么说,也就习惯了。 “因为当过国军,所以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慢慢地,我也就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 老头叙述到这里时, 年轻的记者马上道:“辛苦你了,贾老先生。” 另一名记者则是端起茶壶给老头续了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 老道在旁边继续嗑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个年代的很多事儿,很难讲得清楚道理,但至少现在的社会风气是在进步和改正错误的,人们的认知也不再和以前那般局限了。 只要是为国流过血的人,其实,不用计较其身份,也不用再去顾忌什么私德方面的事情,他们本身,就已经很值得尊重了。 “当年参军,其实也是为了吃一口饱饭吧,那时候年纪小,参军时才14岁,也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也是以后才懂的,才晓得,当初我打仗,挺光荣的。 打打散散,跌跌撞撞,到了45年的时候,部队就在陕西驻扎下了。 我当时是在第一集团军30军90师3营3连2排,司令胡宗南,军长鲁崇义,师长王会民,团长高树勋,连长姓陈,排长姓刘。 我记得很清楚,一直死死地记着当时部队的番号,当时上面人强行让我们记住的东西,说是以后哪怕是战死了,到地狱之后,咱也好招呼旧部在下面继续打鬼子。” 两名记者在旁边耐心地记录着,这些都是不久后会登报的报道,目的是呼唤社会对这些抗战老兵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国军的。 光看两名眼圈已经泛红的记者现在这个状态, 就知道这篇报道见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因为这篇报道而落泪,大家都会为这位抗战老兵而感动,同时也会骂………… 老道在旁边皱了皱眉, 不对啊, 45年的时候高树勋是团长? 老道自己怎么记得40年的时候高树勋就是军长了? 而且高是冯玉祥西北军系的老将,怎么跑去给胡宗南当手下去了? 再看看这个老头, 哦, 应该是记错了吧, 毕竟年纪大了, 也正常。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嗑瓜子。 “部队移防到陕西汉中,随后在西安灞桥、渭南这几个地方跟鬼子打过交手仗。 我忘了跟鬼子的部队番号了,只记得人家的枪比咱们好多了,人家用的是三八式,咱们部队用的是湖北条。 战斗很激烈,咱们的人伤亡总比鬼子多。因为我当时年龄小,战友们都很照顾我,有一次跟鬼子打仗敌人的炮弹炸到了我大腿上,当时也不知道疼,血流了一裤腿,鞋里都是血,是我的战友救我到战地医院养伤的………… ……………… 等鬼子打完之后,解放战争时,我们连长带着我们阵前起义了。 因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一名记者已经在拿餐巾纸抹眼泪了, 旁边另一个记者则是哽咽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好,说得真好,委屈你了,贾老先生,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委屈,会有回报的。 这是我们这次的采访报酬,请您收下,改善一下生活。 祖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社会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会帮你宣传…………” “等等,等等!!!” 边上的老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马上走上前来,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们这不是瞎扯蛋么!”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记者皱着眉看着老板。 老道没急着理财俩记者,而是先指着这个刚刚讲述完正把那一封厚厚一叠红包收下去的老头骂道: “越扯越不像话! 额们潼关老一辈们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无论鬼子飞机怎么炸,都没让鬼子过了风陵渡! 你他娘的这都在灞桥渭南打过仗了, 干你奶奶的, 你回去问问小日本,当年他们过得了函谷关不!” 说完, 老道又指着俩还在“感动中国”状态中的年轻记者: “你们俩脑子进水了吧,随便请个骗子就来采访,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么?” 第三百一十章 噩梦袭来,地狱门开!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珠不断落下的声音, 带着一种绝然的空响,不停地在四周回荡着。 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周泽的额头上,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这一次醒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种冰冷生硬的感觉传来,让他很是难受。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次不是在卧室床上醒来的,身边也不会有每次醒来都肯定在旁边候着的白莺莺。 是的, 四周是一片压抑的苍茫, 头顶上,乌云密布,而且天与地的距离,在这里被无限地拉近,让这种压迫感更为强烈; 在乌云间隙地位置,有一轮残破的血月挂在那里,它不是在照明,也不是在发光,更像是一只眼睛,带着戏谑和嘲弄的情绪默默地站在上面盯着下方的一切。 这里, 不是人间, 而是, 地狱! 坐起身,周泽忽然觉得有些热,是那种闷热,让人心里发慌和难受,就像是大夏天被丢在密封的卡车车厢里一样。 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周泽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坑。 坑不是很大, 也就一个小池塘的面积, 也不是很深, 也就二人高的高度吧。 坑被一层黄褐色的草给覆盖着,密密麻麻,却了无生机,像是无数老妪的头发,随着炙热的风,来回地飘摇。 有点, 眼熟啊。 周泽默然地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记起来了, 这里, 确实眼熟, 因为他来过好几次。 原本,这里应该是有一个池塘的,里面蓄满了水,仿佛亡者的幽怨,在这黄泉路边浓郁得滴出水来汇聚而成的景观。 池塘深处, 也应该有周泽的那位老熟人, 无面女。 只是, 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水没了, 无面女也没了, 仿佛一只手伸向这里,扯断了这儿的一切生机。 地狱, 也会干旱么? 这个问题在周泽心里浮起, 此时, 应该是一个梦吧, 梦回地狱。 周泽记得国外历史上有个叫“但丁”的名人,曾在做梦时周游了地狱,醒来后写了本书叫《神曲》。 重生后的周泽还特意找到这本书以以前完全没有过的郑重态度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周泽确认那位名人确实做梦了, 不过却是白日梦, 他所描述的地狱和周泽亲眼所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周泽向远处眺望,那里,是黄泉路。 无论日夜,无论何时, 那条路永远都是密密麻麻繁忙的景象,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无论死亡方式如何千奇百怪各有千秋,但亡者的归宿,就在这里。 然而, 当视线眺望过去时, 周泽却看见黄泉路上虽然依旧是满满当当,但那些人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排一排地战列好,像是排队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 黄泉路上,被空出了一条缝隙,犹如高速路上的应急车道。 站在周泽的角度来看,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要去参加“黄河大合唱”一样,就差有个人起个头, 随即就是山呼海啸气势磅礴: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呼吸,有些困难,虽然在地狱根本就不用呼吸,但你仍然能感受到那种类似来自胸腔的恐怖压抑感。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丢在摊煎饼锅子上的一只蚂蚁,蹦跶几下后就会焦化。 周泽继续往前走,他慢慢地走到了黄泉路边上,然后,走了上去。 这里,为什么这么热, 还有, 黄泉路上的人, 怎么都停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扭过头看过去, 一群人正在向这里冲来。 如果他们还能算得上是人的话。 因为,他们虽然保留了人的形象,但他们全身上下,早就被各种匪夷所思地酷刑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受虐程度, 当初唐诗还在书店时, 周泽曾问过唐诗,地狱里的酷刑,和现实里,有什么区别? 因为虽然都是地狱“偷渡客”,但周泽只是在外围浅尝辄止,靠着指甲,提前出来了,地狱深处的疯狂,他可没去经历过。 所以,在面对唐诗每次听到“地狱”两个字总是会神情一抖时,周泽有着一种很强烈的好奇。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 好奇这样子一个刚毅坚强的妹子,为什么会对那俩字如此讳莫如深。 唐诗的回答很简练, 大概意思就是, 人间的酷刑,要注意不能把人直接弄死,因为受刑的人一旦死了,那么再做什么酷刑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地狱的酷刑则不同,他们能够有一万种方法保证你的亡魂不会崩散, 然后, 在这个基础上, 各种折磨人的酷刑就像是失去了枷锁的小天使们, 开始疯狂地展现出来自地狱劳动人民的疯狂想象力。 周泽所看见的,正在向自己奔跑而来的, 就是一帮刑徒。 他们在跑,他们跑得很茫然,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到哪里去,但他们仍然在跑。 或许, 对于他们来说, 能跑, 这个过程, 在地狱里这种恒久的折磨生活之中, 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他们的跑来,导致附近黄泉路上的众多亡魂们也有了些许的异动,原本一脸麻木踮着脚跟的他们在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其他的情绪波澜。 人, 是有一种从众情绪的, 而且蝼蚁尚且偷生,别说是人了。 就在周泽认为多米诺骨牌效应即将被掀开时, “啪!” 一声鞭响, 像是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那些站在黄泉路上脸上刚有些许异色的亡魂们在这一声之下瞬间再度变回了麻木, 甚至连那批刑徒们之中,也有几个在奔跑的人停下了奔跑,很是麻木地站在了一边,归入了黄泉路的站立大军之中。 但仍然有很多人在继续奔跑着,哪怕他们现在很是难受,哪怕他们现在很是迷茫,但他们就像是飞蛾一样, 继续地往前奔跑。 跑在最前面的, 是一个女孩儿, 在现实世界里,形容一个女孩儿如何前卫的话,你可以说她衣着多么少,遮住肉的部分多么的简单敷衍,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更加的前卫, 因为她身上就没多少肉, 脸上有一点, 胸上有一点在摇摆, 腿上有几丝, 前卫得几乎无以复加。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想阻拦她, 甚至准备用自己的指甲, 但就在此时, 第二声鞭响传来, 周泽只觉得自己十指一麻,十指连心,当即一股钻心的疼传递过来,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同时,也让他心里产生了些许的警惕。 刑徒们在周泽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奔跑了出去, 周泽低下头,发现自己指甲位置已然鲜血如注,有些刑徒更是夸张地直接从周泽身上穿透了过去,仿佛周泽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是啊, 我不是真的亡魂回来, 这只是梦而已。 不知道多少刑徒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之后, 后面, 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他们穿着黑白二色的古装服饰,手里拿着铁链和枷锁,有些停止奔跑的刑徒被他们直接捉拿了起来。 最后, 周泽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头戴凤冠的女人, 看起来约莫是三四十的模样, 脸上像是涂抹着一层厚重的胭脂,甚至让人难以看清楚她的真容。 但她手里, 拿着一条皮鞭, 这是一条紫色的皮鞭, 有二十多米长,拿在手中时,像是一条巨蟒在空中飞舞一般,而且皮鞭之上,印刻着无数张正在嘶吼的人脸,仿佛被羁押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啪!” 皮鞭落下, 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模式, 开始继续神情麻木地踮着脚向前走去, 像是家圈里被圈养的猪狗。 “啪!” 又一鞭子落下, 四周,起风了, 随后, 下雨了, 刹那间, 大雨滂沱, 之前周泽所看见的那座干枯的池塘里,又慢慢地开始重新积蓄起雨水。 持皮鞭头戴凤冠的女人似乎特意扫向了周泽所在的位置, 微微皱眉, 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向着周泽抽来! 一时间, 周泽只觉得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向自己碾压而来, 自己就像是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都可能倾覆。 “啪!” ………… “啪!” 周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边刚刚帮周泽拍死一只蚊子的白莺莺很是惊喜地看着周泽,喊道: “老板,你醒啦!” “呼呼…………呼呼…………” 周泽只顾得上大口地喘息,也来不及回应白莺莺。 “老板,你刚刚吓到我了,流了好多汗哦,我帮你去洗澡吧。” 白莺莺说着便走过来准备抱着自家老板下楼, 她做这些已经做习惯了, 周泽本人也习惯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小萝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你干嘛!” 白莺莺气鼓鼓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萝莉,以为她是故意来破坏自己跟老板独处的时光。 “周泽……周泽……” 小萝莉一边喘着气一边举起自己的鬼差证, 急促地喊道: “周泽,不好了,地狱,有一批恶鬼……逃……逃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在滴血 醒来后,白莺莺说要给周泽泡杯茶,周泽拒绝了,转而让白莺莺给自己接了三大杯纯净水,一股脑地全都喝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之前在梦里,那种烘烤的感觉让人确实很难以承受,哪怕是现在醒来,也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就像是在游泳池里玩了一个下午刚出来时那样,你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的重力平衡,走路都有些头重脚轻。 小萝莉一直坐在周泽床边,没有离开,像是一条忠诚的猎犬,时刻准备着; 周泽甚至能够从她的眼里看出那抹毫不掩饰的贪婪。 “你看看你的鬼差证。”小萝莉提醒道,“上面应该是有最新的通缉令的。” 周泽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犹豫了一会儿,才用另一只手把鬼差证打开,前面几页没什么变化,但是后面却出现了两张微型通缉令。 上面有对方的照片以及生平乃至还包括现在所在的位置。 一男一女, 男的在如皋, 女的在通州, 都在通城范围内,毕竟通城下辖六县一市。 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通缉令上的东西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他现在整个人仍然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关键是那一鞭子,哪怕是在梦里,也是如此的写实。 除了最后的伤害, 之前的前戏和铺垫都是那么的真实。 “我们准备动身去抓他们吧,这可是大鱼,送上门的业绩,如果就地打散他们,让他们湮灭,一个顶的上之前送十个亡魂下地狱的业绩,如果活捉他们再通过地狱之门送回地狱,一个能抵得上二十个! 你现在业绩点是千分之三百多, 意思就是你抓个七八个这种逃出来的通缉犯,业绩就够得上升捕头了,到时候再像上次逼迫常州的那位一样,去四周再抓几个鬼差当手下,你就可以正式晋升成捕头。” 小萝莉很像是一个贤内助, 在给自家的窝囊丈夫尽可能地规划者蓝图和未来发展方向, 可谓是操碎了心。 但周泽没有对所谓的绩点有多上心,至少从他表现出来的神态看是这样子的。 他只是皱了皱眉,问道: “这帮囚犯,是怎么跑出来的?” 是的, 周泽很好奇, 为什么这帮囚犯能够跑出来? 地狱不是有十殿阎罗、地藏王菩萨么? 还有数不清的阴兵再加上庞大的阴司镇压,怎么还能有人可以跑出来? “这种事,不需要我们去过多理会,我们现在的层次,也理会不到,不过你如果一定想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地狱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它里面也有各个势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其实,每一次的暴动和有恶鬼从地狱脱逃,这里头,都离不开上面某个势力的插手。 阴阳分两路,但就像是阳间的皇帝一直梦想着哪怕自己死后也能在地狱里称王称霸所以大修陵寝以陶俑甚至是活人殉葬等待自己一起杀入地狱一个道理。 地狱的巨擘们其实也一直没放弃对阳间的渗透,这些恶鬼里,甚至有一两个会是某个大佬手中的棋子,但他们单独放人出去吃相未免就太难看,所以往往做出这种类似暴动的局面,让自己的一两个棋子隐藏在这之中,送他们还阳。 大部分出逃的恶鬼都是我们鬼差需要抓捕缉拿的对象,陪跑的龙套也就成了我们鬼差进阶的补品。 但你也知道的,有保护伞的那一两个,就不是那么好抓的,他们甚至在实力上比我们鬼差都更恐怖,当然,如果抓住了送下去,奖励会更大,虽然会恶了某一方的大佬,但阴司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章程。” “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举个例子,上次在蓉城杀了我们这么多鬼差的那位。”小萝莉看着周泽,“呵呵,我觉得他可能就是前两年暴动出逃的恶鬼里特殊的一个。 如果你能有机会看看他灵魂真实模样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凄惨,基本被虐得不成人形。 包括那位叫唐诗的女人,她灵魂的真实模样肯定也不会像她现在这具身体模样那般骚里骚气,还喜欢穿丝袜短裙。” 小萝莉不自觉地给周泽身边漂亮女人上着眼药水。 试想一下,不少男人对人造美女都有着功能障碍,若是知道这具身体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被虐得体无完肤的灵魂,那障碍,肯定就更大了。 而对于周泽来说,等于是障碍上再加个障碍。 “那我呢?”周泽指了指自己。 “你属于特例,当初疯了的那位想要玩一手移花接木,讨自己姐姐欢心,但你本身就不同,到底那件事是谁在玩谁,还不可知。 而且你不属于恶鬼范畴,你只是在最外面蹭蹭就结束回来了,又没进去。” 周泽伸手在小萝莉头上揉了揉。 小萝莉对他傻笑着。 此时此刻, 这一幕, 像是一对痴傻父女,坐在一起互相慰藉生活的艰辛。 “如果你想防备你体内那位把你取而代之,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不断获得来自阴司的册封,用阴司的诰命以及你的身份,反向镇压他!” 小萝莉觉得自己好累, 真的好累, 想要催动一条咸鱼产生一点主观能动性,真的好难好难。 “比如你的鬼差证,和别人的就完全不同,我的和你的都没办法比,这就是你的契机!” 小萝莉指着周泽的鬼差证很严肃地说道。 说白了,小萝莉的意思就是,摆在你周泽面前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阳关大道,而是一座独木桥,没有退路,只能靠着这条路往前,否则距离你被彻底取而代之,真的不远了。 周泽又喝了一口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那就先去抓通州的这位吧,是个女的,上辈子是个毒贩,被枪决了,现在鬼差证上标注的她的位置在通州区石港镇,这标注是怎么来的?” “阴司的眼睛,比你我想象得要多得多,只要她没有特殊的办法刻意隐藏行踪,她在哪里,我们都能知道,而且等我们到了那个镇子,还会有更加具体地感应。” “那就先去抓她吧。”周泽想了想,又道:“那么多的恶鬼,通城就两个?” “你抓完了通城这里的,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再去抓,常州那儿你不是刚收了个小弟么,正好可以去帮帮忙。 哦,对了,这次抓捕恶鬼,哪怕是你送下去的,我只要帮忙了,也是能分润一点业绩的。” 小萝莉这只是为了解释一下自己为何如此积极。 二人刚走下楼梯,周泽第一眼看见的是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的许清朗。 周泽愣了一下, 然后嘴角露出笑意,直接走过来,一拳捶在了许清朗的胸口。 “艹!” 许清朗捂着自己的胸口从沙发上直接跌落了下来,揭开脸上的面膜,很是不解地看着周泽: “我刚醒来,身子虚。” “你醒了就好。”周泽在沙发上坐下,“待会儿要出门,做饭吧。” “…………”许清朗。 虽说很不满这种待遇,但老许还是上楼进厨房做饭去了,对于一个善于烹饪的人来说,做出精美的食物给自己身边的人品尝,本身就是一件很让其享受的事情。 而且许清朗心里也明白,自己昏迷的这阵子,给身边人添了不少的麻烦,有时候他也能感知得到周泽每天都在给自己做着细心的身体检查。 等许清朗上去了, 周泽问旁边的老道: “他怎么醒来的?” “房价跌了,吓得赶紧醒来准备抛售咧。” “呵呵。” 周泽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现在, 房子, 算什么? 这时候,一楼大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着新闻,法国世界杯决赛击败克罗地亚,捧得了大力神杯。 然后, 新闻画面一变,好像是在野外采访什么考古挖掘工作者,应该是新出土了什么古墓之类的,里面内藏的文物应该挺多的。 看看这位工作人员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就清楚了。 “又挖出了古墓?”周泽问道。 “对咧。”老道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将一杯茶放在了周泽面前然后果断地拉开了距离。 “呵呵,说到古墓,对了,老道,那个土地爷的金币银币你放哪里了。” 周泽一边问着一边拿起面前的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钱, 终于不再是问题了, 那么多的金币银币, 哪怕不买房子这么多贵金属放在家里也是绝对的硬通货,抵抗通货膨胀也没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 周泽一直梦想着能和葛朗台一样,没事儿就躺在自家金银币山堆上批判一下罪恶的资本主义臭味。 “这…………” “怎么了?” “在这儿咧。” 老道怯生生地伸手指了指电视机, “当时走得急,又有人来了,贫道根本来不及拿,一旁的张警官说这些都是文物,需要上交给国家。” “咔嚓!!!” 周泽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手中的茶杯直接被他给捏碎了, 手指上的鲜血顺着茶杯碎片一起滴落了下来, 仿佛自己的心, 也在跟着滴血…………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老鼠! “走!” 小萝莉催促着白莺莺,一双小手推着白莺莺的后背向外走。 “做啥子!” 白莺莺反问道。 “你老板已经在车上了,帮我们去抓人。” 白莺莺这才发现老板已经坐在了书店外的车里,当下也不再废话,干干脆脆地走出书店上了车。 周泽坐在后车座上,白莺莺也跟了过来,陪着周泽一起坐在后面。 白莺莺发现老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像是谁刚偷走了他一座金山银山一样。 事实, 也的确如此。 周泽本以为自己一觉醒来,可以像是西方那些贪婪的恶龙一样,左拥右抱,金堆银堆,但梦想是如此的丰满,而现实又是这般的骨感,一觉醒来,自己金币银币全都被上交给了国家。 而且,连一面锦旗都没有给自己, 也没法给自己。 难道锦旗上面写“有志青年猎杀残暴土地爷,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 “喂,谁开车啊。” 小萝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着空荡的驾驶位置。 “你开吧。” 周泽很麻木地说道。 “…………”小萝莉。 接下来,小萝莉还真的挪动到了驾驶位置,熟练地发动了汽车,她是会开车的,而且说不定真实驾龄比周泽还长,但车子刚发动起来,远处就有一辆警车擦肩而过。 小萝莉赶忙又挪回了副驾驶位置,无奈道: “我开不了。” 别特么的自己等人开车去抓人,结果自己先被交警给抓了,而且书店这里真的是邪门了,好几次因为无证驾驶出了事儿。 周泽仰起头, 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他只是想着自己上辈子医院组织去普陀山旅游,里面一个和尚摆的算命摊子那里,和尚说他“五行缺金”。 当时自己还觉得和尚在胡说八道, 现在想想, 唉。 “老道,上车!” 老道本来在逗弄着猴子,见喊自己,也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他瞅了一眼坐在车里的周泽等人,点点头,乖乖地坐上驾驶位置。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在老道肩膀上探出来,原来是小猴子也跟了过来。 书店里现在留一个病怏怏的许清朗看店也够了,反正也不指望书店能有多少生意。 周泽还在神伤之中没完全恢复过来,小萝莉对这件事则是非常地上心,周泽早点当上捕头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而且这种赚大绩点的事儿可不是经常能碰得到,所以,小萝莉算是把书店里现在能用的有生力量都拉上了。 用她的话来说,哪怕这次是机枪扫蚊子,也得确认蚊子被五马分尸才行! 可以想见,如果不是许清朗大病初愈刚醒,死侍还是祖国的花朵, 这两位,这次肯定也会被小萝莉拉着一起带上。 等车子上了江海大道高架,周泽才深吸一口气,总算从金山银山在自己面前溜走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再看一车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和猴, 周泽下意识地咧开嘴角笑了笑, 小萝莉再说得如何如何天花乱坠, 其实都没办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怕了。 有了上次蓉城的事儿,小萝莉现在对于抓这种地狱逃脱恶鬼的事儿估计有了些心理阴影了,但又不舍得放弃这么大的绩点诱惑,所以才拉了这么多人壮胆。 归根究底, 还是怕再碰到另一个梁川。 不过那个瞎子去上海也半年多了,除了唐诗中途回来了一次,好像一直就没动静了,通城距离上海也不远,一个小时出头的路程,毕竟俩城市隔江相望,开车过了苏通大桥也就到了。 但对方没有再联系自己,周泽也自然懒得再去联系他,彼此之间,岁月静好就是了。 石港镇,位于通州区,在兴仁镇下了江海大道高架后一路向北开了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小萝莉当即拿出了鬼差证,开始根据上面的具体指引指导老道开车,车倒是没开到乡下去,而是一直在镇上转悠。 最后,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确切的说,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家超市,不过应该已经倒闭了,大门紧闭,里面也没货物,有二楼,隔了好几个小房间,算是下面是店上面是屋的常见格局。 众人下了车,周泽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随即向前两步,用自己的指甲直接把超市门上的锁给捏断,而后推开了超市的门。 里头面积不小,但乱糟糟的,遍布灰尘,应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 “搜,应该就在这附近,找到目标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喊人!” 小萝莉一边拿着鬼差证一边说道,随即,她看了眼仍然站在原地的周泽,没好意思催促他,自己则是加入了搜索行列里去。 老道身上的小猴子直接窜了出去,也在帮忙找人。 周泽觉得这挺好笑的,鬼差证居然能把目标的具体位置确定得这么精细,甚至比滴滴打车的地图还要精准。 从感觉上来说,这帮好不容易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就像是主动送上门的菜一样,就等着各地鬼差按图索骥,走一个简单的过场罢了。 或许,这就是身份方式的转变吧,就像是北宋末年的梁山好汉们,先是和朝廷打,归安之后就跑去跟以前同属一个阵营的打。 还真的有点像,只不过自己已经洗白了身份,成了阴司的狗腿子而已。 丢下了烟头,用鞋底踩了踩。 “找到了!”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老道的声音。 众人马上一股脑地通过楼梯向上面跑去。 老道站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伸手对着里头指了指,道: “老板,里头躺着一个人。” 周泽点点头,直接道:“破门!” “好嘞!” 白莺莺一马当先双手抓住门两侧,略微一个发力,整扇门直接被卸了下来,随后身子一转,把大开的门让给了身后的队友们。 老道重重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莺莺真的好霸气。 随后, 老道走入了房间,深吸一口气,而后一张脸都绿了,马上对着地上干呕了起来。 里面确实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老道之前在窗外也没看错,但此时这个女人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食过了一样,惨不忍睹,而且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恶臭。 周泽伸手轻轻捂住了鼻子,走过去,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 小萝莉也走到边上,伸手抬起女尸的手臂,手臂上白骨可见,小萝莉又将其丢了下去。 “死了多久了?”小萝莉问道。 “五天吧,现在天气热,所以尸体腐烂得快一些。”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尸体,寻找着一些线索,同时问道: “时间对不上吧,还是说地狱发布的任务有滞缓?” 小萝莉摇摇头,“按理说,不会有滞缓才对。” “那这货已经死了五天了。” 周泽看了看对方残破的手臂,发现那里有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 “我也不知道了。”小萝莉有些疑惑。 “额,贫道问一下,如果把这具尸体火化了,算不算也烧到地狱去了?” “不对。”周泽皱了皱眉,“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你发现了什么?”小萝莉马上问道。 “如果地狱发布的任务没滞缓延后的话,那这具死了五天以上的尸体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周泽边说边拿出了鬼差证,翻到通缉令那一页, “灵魂是女的,但不一定上来后就借尸还魂的是女的,还有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不一定每个恶鬼从地狱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身体上身,把自己伪装成活人,他可能来不及,可能出现其他的意外,甚至,她可能还是灵魂, 或者…………” “或者什么?” “呵,这个女人尸体被啃食过。” “这个我们也看见了,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 “应该不是,这个女人手臂上有很多针孔,应该是一个重度瘾君子,虽然没做真正的检查,但依照我的经验来看,她应该是注射过量死亡的。” “但她的身子?” “她的身子应该是在死后,被什么东西发现了,然后那个东西迫不及待地吃了她的尸体。” 周泽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继续道: “这个被咬出来的伤口,牙器很小,应该是一个很小的动物,比猫和狗还要小得多。” “比猫和狗还要小得多?” “是老鼠。”老道马上说道。 尸体被老鼠啃食过。 周泽点点头,“而且,从我们进来后发现的地上痕迹来看,这个屋子并没有被一群老鼠光顾过,或许,来吃尸体的老鼠只有一只,那只老鼠对这具尸体啃了很久。” 说着, 周泽又指了指通缉令上的信息表一栏, “按照通缉令上的说法,这个女恶鬼生前是个毒贩,被抓住枪毙了,大部分毒贩其实都是为了以贩养吸。 所以,在经受地狱折磨后,好不容易回到人间,如果你是她,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美美地吸一口?”老道说道。 “但你一时又没办法找到货,怎么办?”周泽继续问道。 “吃……吃吸毒者的肉!” 老道脸色顿时一变。 “而且,如果鬼差证上的指示没错的话,它引导我们找的,应该不是这具尸体, 而是吃了肉, 还继续潜伏在这里的那只, 被鬼附身的, 大老鼠!”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无人接听 本想着来抓鬼,谁知道最后变成了抓老鼠; 虽说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但众人还是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至于那具可怜的尸体,暂时就被丢在那里没人去理会了,现在也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 等事情做完了,打个电话给张燕丰说一下,让他来处理最好,毕竟,扛一个尸体去火化毁尸灭迹什么的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书店众人是来抓恶鬼的,又不是来当收拾队赚外快的。 找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毫无所获,这里简直干净得令人发指,连一粒老鼠屎都没有发现。 “老板,不如我们直接把这个房子给烧了吧?” 老道建议道。 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那只老鼠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烧死。 周泽摇摇头,能活捉送下去最好活捉送下去,这样报酬更为丰厚。 随即,周泽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团黑雾自指尖位置开始升腾,而后指甲刺入地板之内。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一缕飘向小萝莉,一缕飘向白莺莺,一缕飘向老道身上的猴子。 还有一缕,慢悠悠地飘向了那具女尸,环绕在其身边。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在尸体里面! “唧唧!” 尸体的肚子直接破开一个洞,一只体格偏大的老鼠从中窜出,老鼠毛色发红,尤其是眼珠子位置,那两颗黄豆粒更是显现出一抹墨黑色的光泽。 这意味着它能思考,它有着超出老鼠的智慧。 其实,这位应该是一位很倒霉的哥们儿,当然,这也得看运气吧,从地狱逃脱出来的亡魂,都会面临一个尴尬的局面,那就是你的灵魂会不断地消耗掉,如果不找一个适合的肉身载体,就会在阳间烟消云散。 当时周泽是正好找到了徐乐,而且徐乐这货刚被人一棒子打死,周泽趁热进去了。 眼下这位应该是只能选择找一只路边的老鼠进入,他应该也是想找个合适的身体的,但运气太差,没办法。 “唧唧!” 书店众人围成一圈,老鼠也没敢轻举妄动,但在下一刻,小萝莉脸色陡然一变,道: “小心,幻术。” “嗡!” 老道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神情呆滞,显然已经中招。 小萝莉神情严肃,虽然没什么事,但也已经将目光挪向他处,不敢再和这只老鼠对视,她需要一定的时间稳定一下。 白莺莺紧闭双眼,站立原地。 小猴子窜到了老道肩膀上,用小肉爪敲了敲老道的脑袋,见老道依然是不为所动,环视四周之后,直接跳到了周泽的肩膀上,手指着那只老鼠,对它作咆哮状。 老鼠的目光转而死死地盯着周泽这边, 那只猴子它催眠不了,但这个人…………它惊恐地发现它也催眠不了。 周泽微微侧了侧额头,右手一甩,长长的指甲生长出来,对于周老板来说,重生以来所面对的最多的考验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幻境了。 无论啥事儿,你经历得多了之后,也就能淡然了,况且,这只老鼠的幻术水平真的不咋的,比起自己以前所经历的那些,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周泽主动走了过去, 老鼠身体开始颤抖,她是在害怕,她是在畏惧。 “嗖!” 但下一刻, 她猛地向前面一窜,企图找个缝隙钻下去。 “吱吱吱!” 但猴子速度更快,从周泽肩膀上蹦出去之后瞬间抓住了老鼠的尾巴,而且将其向后狠狠地一砸! “砰!” 别看小猴子在书店整天就陪着老道开直播吃吃喝喝卖卖萌,但它可是妖猴转世,自身的潜能不可限量,对付一只被恶鬼附身的老鼠,问题还真不是很大。 被摔在地板上的老鼠刚准备起身, 五根指甲刺入了过来,没有直接刺中它,而是将其死死地钳制在了里头。 抓到了! ……………… 回去的路上还是老道在开车,他不时看看放在小萝莉面前被用玻璃瓶子装着的老鼠,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在刚才,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催眠了,如果不是这次老板在场,他很可能真的就着了老鼠的道。 小萝莉则是喜不自禁地不是拿着大玻璃瓶子上下翻滚着看着,看着里头的老鼠不停地被来回颠倒反转,似乎这样能满足她某种猎奇的趣味。 小猴子则是留在周泽的肩膀上,不停地“吱吱吱”地喊着,像是在吹嘘着自己之前多么多么牛逼,但也没人真的去理睬它。 “一个已经被抓到了,先回书店送它下地狱,再抓另一个吧。”周泽说道。 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一个一个地有头有尾处理好,总比中途出了什么意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要合适。 小萝莉点点头,赞成了这个决定。 随即, 她拿出鬼差证看了看, 而后, 眼睛当即瞪大了,脸上露出了**之色。 “怎么了?”周泽问道。 “那个之前在如皋的男恶鬼转移位置了。” “去哪里了?” “崇川区……南大街!” 好耳熟的地方, 周泽和老道身体猛地一颤, 卧槽, 书店不就是在那里么! 会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比如这个男恶鬼上辈子也是通城人,好不容易从地狱出来之后,想着再来老通城人心中的市中心南大街再重温一下? 但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书店里,只有老许一个人吧?”周泽咬着牙说道。 “还有……还有一朵花。” 老道补充道。 “莺莺,打电话回书店,让老许小心点,暂时关门小心一点。”周泽说道。 “好。” 白莺莺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书店的电话, 少顷, 白莺莺有些面色难看地回答道: “老板,书店的座机和许娘娘的手机,现在都没人接…………” ……………… 面膜,敷了一遍又一遍,虽然知道这种敷面膜的频率其实吸收效果很差,但许清朗也只是想弥补自己来自内心对自己皮肤的亏欠而已。 至于到底有多少实际效果, 千金难买爷开心不是? 书店的门他早就关了,今天天气太好,南大街人流太多, 嗯, 不适合做生意。 反正,在他看来,老周也不好意思让他这个大病初愈的人马上上班伺候客人。 环绕音响里放着抒情的音乐, 老许躺在老道一直喜欢的摇椅上前前后后轻轻摇摆, 他尽量不去想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儿, 比如房价, 比如自己的师傅, 既然醒了,那就往前看呗。 伸手拿住之前倒好的红酒,细细地品了一口,而后又放下,继续享受着那种皮肤正在被滋养的“错觉”。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许清朗很没好气地坐直了身子,揭开脸上敷着的东西,看了一眼外面,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青年戴着棒球帽,全套运动服,因为外面热,所以带着一层浅浅的汗渍,但刘海却丝毫不乱,皮肤白皙,显然平时护理得很好。 “妈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弄得这么娘干嘛。” 许清朗嘀咕道。 随即, 许清朗对店门口的那一位摇摇手,示意不开张,随后又躺了回去。 门口的敲门声果然停止了,应该是人走了吧。 许清朗准备重新敷面膜,刚敷上去,眼睛才闭上。 忽然间, 他只觉得自己身边一冷,睁开眼时,看见一个棒球帽出现在自己上方,而后,一根绳子迅速环绕住了自己的脖颈。 “额…………” 许清朗拼命地反抗,双手死死地扣住绳子,但对方速度更快,而且力道更为凶猛,若是许清朗身体恢复了估计还能挣扎几下,但问题就在于他刚刚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身体本就处于虚弱状态。 呼吸, 无法呼吸了, 许清朗双腿不停地踢踹着,但对方显然经验丰富,只是双手拴着绳子继续勒紧目标的脖颈。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 老道的藤椅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因为质量太差, 所以在压力之下断裂了, 许清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对方也是没料到这个局面,绳子一下子落空。 许清朗马上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把匕首就切了过来。 “噗!” 许清朗只能下意识地后退,但自己脸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鲜血浸润到了眼睛里,导致视线里现在也是一片通红。 艹, 破相了! 生死危机关头, 许清朗居然关心的是这个! 对方没有过多的言语,再度扑了上来,许清朗身体后仰,打算离开吧台位置,但对方速度更快,扑上来后和许清朗一起摔滚在了地上。 许清朗拳头砸向对方的太阳穴位置,打得个结结实实,对方身体也是一颤,但在下一刻,对方左手反扣住许清朗的胳膊,右手持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 整把匕首完全没入了许清朗的左臂之中,将许清朗钉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 许清朗发出了一声惨叫, 同时, 鲜血迸溅出来, 溅洒到了旁边放置在靠窗户位置的盆栽上面, 原本就娇嫩鲜红的花朵现在显得越发得红艳通透, 羡煞旁人……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书店里的座机,在此时响起, 却无人有空去接听。 第三百一十四章 死侍霸王花! 老道车开得飞快,还闯了几个红灯; 车上的氛围也很肃穆,小萝莉头靠在车窗,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莺莺则是双拳紧握,在心里祈祷着。 周泽则是微微皱着眉,目光微凝。 最活泼的应该算是刚刚被抓住的那只老鼠了,似乎是感应到车上众人的低沉,它反而开始跳得很欢畅起来。 “唧唧!!!” 老鼠在瓶子里张牙舞爪,黄豆粒般大小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神采。 ………… “嘶…………” 许清朗趴在地板上,自己的手臂被匕首刺入,扎在了地板上,难以移动,稍微撕扯一下,就是一股子钻心的疼。 棒球帽在许清朗旁边坐了下来,摘下了帽子,手指,在许清朗身上游动着。 “真正的……健康的身体啊。”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声中有着一种根本就不需掩饰的艳羡。 “我想要你的身体,真的很想,很想…………” 男子低下头,嘴在许清朗臂膀上的伤口位置舔了一口,新鲜的血液入喉,让他发出了一种仿佛在品尝红酒一般的享受的呻、、、吟。 而后, 他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 趴在地板上,就在许清朗身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一样,表情十分痛苦。 “呼呼…………呼呼…………呼呼…………”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了几粒红色的药丸,而后一股脑地塞入嘴里强行仰头吞咽了下去。 喘息还在继续,但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男子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但总算闯过了这一关。 “为什么,为什么我进入的身体,是一个重症病痨子?” 男子自言自语着。 他没有再耽搁功夫,但也没有直接杀死许清朗,而是取来了绳子,将许清朗双手捆绑在后,随后拔出了匕首。 紧接着,他从吧台岸边取来之前许清朗就在喝的红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见许清朗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脸色苍白,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笑了笑,将酒瓶口子对着许清朗的伤口位置浇灌了下去。 “啊啊啊啊!!!” 许清朗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种痛苦,不亚于在伤口上撒盐! “呵呵,叫叫好,能叫就说明你没死。”男子又喝了一大口红酒,“老子太亏了,好不容易从地狱出来,居然进了一个病鬼的身体,说真的,他家里的病危通知书我都看过了,没多久好活的了,王八蛋!” 男子叫骂着,也不知道他在骂谁,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应该去骂谁吧。 “不过,我也知道,哪怕我没多久好活了,但本地的鬼差,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认为我依旧有利用价值,他们还想着把我再送入地狱换取一笔丰厚的酬劳! 所以, 我主动找到了这里,我想着,与其他们来抓我,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那种当老鼠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但我运气不太好,店里居然只有你一个人。 喂,虽然你是个普通人,但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因为你也在这个书店里。” 许清朗咬着牙,“等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 “呵呵。”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而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左手掌心,鲜血当即流淌出来,却在掌心中慢慢地蠕动着,没有滴落下来。 “这些年,在地狱受的苦,也不是白受的,你以为我找上门来,就真的是来送死的?” 说着, 掌心的鲜血开始倒流回去,伤口也速度愈合。 “很可笑吧,这具活不了三个月的身子,在我进入之后,却产生了异变,而这种异变,则是可怕的自愈能力。 呵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男子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切割着, 很快, 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在他脸上出现,但这些伤口位置的鲜血却都不会溢散出来,转而很快地伤口开始愈合,甚至连一道疤都没有。 “我原本正在为自己的自愈能力而窃喜,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在地狱接受折磨之后产生了变化,等我好不容易逃出地狱后,这就是我受过的苦难所给予我的福利。 我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能够拥有长久的寿命,让我尽情地享受阳间的人生享受阳间的繁华。 但我只有三个月的命了,只有三个月了! 而我, 又不能再换身体!” 男子不停地怒吼着, 这种美好与现实的剧烈冲击感,的确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就在这时,在二人身后的盆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轻微到根本就微不可察。 花朵开始慢慢地升腾起来,从大盆栽泥泞的黑土之下,慢慢地伸出一只洁白的手; 手是从盆栽泥土里探出来的,也是从花蕊之中穿出的,它像是鬼魅一样,伸展出了三米的距离,一个寻常人胳膊根本就不可能延展出的恐怖距离。 手默默地来到了男子的身后, 而后, 掐了上去! “唔…………” 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卡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其整个人在地上拖拽着向后滑动。 “砰!” 男子撞上了墙壁, 但在这一刻,男子张开嘴,嘴角里赫然出现了两颗獠牙。 乍看的话,他的獠牙和周泽的獠牙很相似,但实际上他的比较细小和尖锐,没有周泽獠牙的粗狂。 而且, 不光是这两颗獠牙,男子嘴里其他的牙齿若是凑近了瞧的话,可以看出来都是无比尖锐的,像是两排上下交错的小锯子。 这可怖尖锐的牙齿,经常刺破男子的口腔,使得他说话时声音沙哑,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口腔内皮开肉绽的痛苦,但他那可怖的自愈能力却能将一切都快速复原。 手开始甩动,企图脱离男子的獠牙,但男子却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双手双脚死死地抓住这只手。 “啪!” 盆栽裂开, 花朵枯萎, 叶子凋零, 泥土堆散落, 在里头, 有一个肉瘤一样的东西,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样不停地在跳动着,而这只极长的手,就是从肉瘤之中探出来的。 许清朗侧着脸,倒在地上,因为双手被倒绑着,所以他现在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只死侍化身的肉瘤和那男的在做着搏斗。 “哗!” 男子手中的匕首划过, 死侍的手断裂,男子也跪伏在了地上,但在片刻之后,男子主动地向着肉瘤冲了过去。 “嘿嘿,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肉瘤开始滚动,像是在躲避着男子,它似乎是还没长好。 但它记得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那就是清除这个屋子里, 一切属于垃圾的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 则属于它眼中的垃圾行列。 但肉瘤滚得再快也没有男子的速度快,男子冲过去,一只手抓住了肉瘤,肉瘤内部迅速分泌出了类似硫酸的腐蚀性液体。 男子的手开始迅速地被溶解,但男子却没有畏惧,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不在乎,他像是看着一块宝贝一样看着面前的肉瘤。 “吼!” 他低下头,张开嘴,咬了下去! 肉瘤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在肮脏褶皱的表皮之下,则是细嫩的红肉,里面还有暗金色的汁水正在流淌,这才是死侍的内在,而男子正在贪婪地吞吃着这些东西。 他有一种预感, 自己如果吃了这个东西,他就不会死了,他的寿命能够得到延长,这个该死的绝症也应该可以得到解决。 到时候, 自己再拿这个人当人质,如果能换取一枚鬼差证帮自己洗白身份最好,如果换取不到的话,至少也得让自己有机会逃出去。 他要逃, 他一定得逃! 之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反正时日无多,不如最后疯狂一把,但现在既然有了生的希望,他开始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跪伏在地上的许清朗开始默念咒语, 之前的他根本就没机会反击,对方也不会给自己念咒语的时机, 但现在, 他有了。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胸口有一张符纸慢慢地滑落出来,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随即, 只听得“嗖”的一声, 符纸激射而出, 直接贴在了男子的后背上。 “啊啊啊啊!!!” 男子身体一颤,发出了一声怒吼,扭过头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趴在那里的许清朗。 “你这是找死!” 许清朗咧开嘴笑着,嘴里还有血渍不停地滴淌出来。 一张符纸, 确实杀不了他啊, 自己的修为, 还是太菜了一点。 男子捡起匕首, “呵,我先杀了你,让你调皮!” 说着, 男子转身向许清朗走来。 “嗡!” 然而, 刚刚被他咬出一个大洞的肉瘤在此时像是一只鲨鱼的巨口瞬间张开,宛若一个充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膨胀起来。 男子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黑, 紧接着, 他整个上半身就被这巨大的肉瘤给吞没了进去, 若是周泽此时在这里估计会看出来, 这个举动, 和盆栽前俩月在那里帮自己吃蚊虫时的方式一模一样。 男子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不停地踢踹着, 肉瘤里传来男子痛苦的叫喊声。 南大街, 依旧人潮涌动, 但没人注意到, 这家书店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五章 爸爸! 车子一个甩尾,像是警匪片里的一个极限动作,半截车身已然上了人行道,车尾距离消防栓的位置几乎只差一丝丝。 老道咽了口唾沫,长舒一口气。 白莺莺、小萝莉以及周泽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推开车门冲入了书店。 书店里, 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许清朗靠着墙壁坐在那里,身上还在流着血,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不是看见他胸口还在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众人都得担心他是否已经嘎屁了。 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吧台后面, 男子肤色白皙,但身上还残留着很多肮脏恶心的液体,有一种失足掉入酱缸刚刚爬出来的感觉。 在周泽等人进来时, 男子缓缓地抬起头, 他咧着嘴, 那一口锋锐如刀片的牙齿散发着异样的森寒, 泛着腥红光泽的眼眸直接落在了周泽的身上。 周泽也在看着他,眼睛在此时慢慢地眯了起来。 “吼!” 男子猛地一拍桌子, 整个人迅速地从吧台后面翻了过来, 落地时双腿蹬地, 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周泽。 周泽没动, 因为他身侧的白莺莺向前一步,双手撑开,直接抓住了男子,腰部发力之下,莺莺以一种极为夸张极为女汉子的姿势将男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咔嚓…………” 瓷砖开始龟裂。 周泽皱了皱眉, 心里有些埋怨白莺莺, 这是家里, 地砖坏了不用花钱换么? 然而,男子被砸在地上之后猛地又爬起来,他企图绕过白莺莺对着周泽再度冲来,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周泽。 白莺莺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啪!” 莺莺右手劈碎了身边的一张椅子,紧握住椅子内部的一根钢管。 在椅子破碎的瞬间, 周泽眉头继续皱了一下。 “砰!” 钢管在白莺莺手中发出了刺耳的破空之音,刚刚绕过白莺莺的男子背部承受了这沉重的一击,直接将其后背砸得凹陷了下去。 “哗啦啦!” 男子撞在了吧台上面,设计精致很有格调的吧台以及上面摆放着的红酒咖啡和杯子一类的东西,碎撒了一地。 周泽看不下去了, 再打下去, 这家都得被拆没了。 “速度点。” 周泽开口道。 “好嘞,老板!” 趁着男子躺在吧台上还没起身, 莺莺手中钢管猛地向上一丢,随即再度握住,对着男子胸口位置就直接刺了下去! “噗!” 钢管洞穿了男子的胸膛,还插入了地板之中。 但哪怕是这样了, 被钉在地上的男子还是在继续手舞足蹈,眼睛死死地盯着周泽。 老道趁着打完的空档马上跑到许清朗身边,检查了一下许清朗的伤势,而后马上示意自己身边的小猴子赶紧撒尿,他需要和点泥巴帮许清朗疗伤。 猴子尿和出的泥巴,堪比最好的金创药。 周泽环视整个书店,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因为那个东西以前就很没存在感,现在更没存在感。 想了许久, 当周泽看见角落里碎裂的玻璃缸时,他终于想到了。 头上长草的死侍, 跑哪里去了? “嘶…………” 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近乎昏迷的许清朗被老道用猴子尿泥巴往伤口一贴,刺激得醒了过来,他有些疑惑地睁眼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看向了那个被用一根钢管钉在地上的男子,有气无力道: “死侍…………吞了他。” “所以说,这是死侍?” 小萝莉蹲在男子旁边,伸手在男子脑门儿上点了一下,继续道: “所以说他刚刚扑向你,是想抱抱你,喊爸爸?” “…………”周泽。 “然后,你让你的女仆,把他扁了一顿不说,还把他插在了地上?” 小萝莉又看了看白莺莺。 “…………”白莺莺。 小萝莉摇摇头,伸手在死侍脸上拍了拍,死侍没咬小萝莉,甚至还配合着露出了委屈之色,眼睛里竟然噙着泪花。 “可怜的娃儿啊,好不容易长出来了,还得到了一具身体,见到自己老爹开心得一逼, 结果现在变成这个模样, 当爹的心狠哟。” 周泽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了小萝莉的马尾,往上提了起来。 “哎,干嘛! 小心我告你虐待儿童!” 周泽把小萝莉甩开,亲自在死侍旁边蹲了下来。 死侍胸口被插着钢管,动不了,但他还是用自己的额头在周泽鞋面上尽力地蹭了蹭。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周泽细心地发现了死侍伤口位置居然有新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这种惊人的恢复力,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周泽上辈子是个外科医生,病人的术后恢复情况往往是一个很令医生头疼的问题。 “老板,这…………” 白莺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了边上。 “他应该没事,拔开吧。” 说着, 周泽站起身, 拉远了点距离, 他不想让血渍弄脏自己的衣服,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之下,还是尽可能地希望保证自己身上的干洁。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握住钢管,而后拔了出来。 “呼…………” 死侍猛地坐了起来,双臂张开,身体不停地做着极为鬼畜的抽动, 很快, 胸口的那个洞穿伤口开始被皮肉覆盖住,虽然还有些凹陷,但这种恢复力,真的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这次,他也学乖了,站起身后,没敢再扑向周泽,而是默默地站在周泽身边。 “还坐你原来的位置吧,另外,老道!” “哎,老板!” 老道刚帮许清朗处理好了伤势。 “你下午带死侍去买几套衣服,再买点材料回来,把这里重新修缮一下。” “好嘞,老板。” 妈的,真抠! 小萝莉捧着玻璃瓶,伸手在玻璃瓶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里面的老鼠不复之前的神气了。 “亡魂呢?”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而这时,坐在角落位置的死侍张开了嘴,一团黑雾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一时间,书店里的温度在没打空调的情况下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恶鬼一脱困,马上想跑。 “想走?” 小萝莉舌头吐出,直接将那恶鬼给捆绑住。 “阴司有序…………” 强迫自己打断了节奏,小萝莉没敢自己亲自动手将这条恶鬼送入地狱,而是用舌头绑着恶鬼送到了周泽面前。 如果是她送下去的话,那么她拿大头绩点,周泽拿小头。 白莺莺看见这一幕,嘟了嘟嘴,在心里暗暗地鄙视了一把小萝莉, 呵, 女人, 口嫌体正直! 最后还不是要拍我们老板的马屁! 周泽伸出指甲,将这只恶鬼给抓住。 恶鬼身上遍体鳞伤,但魂魄依旧强劲,现在身上还带着极为浓郁的怨念。 能从地狱里逃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 恶鬼咆哮道。 周泽点点头。 实际上,他还是有点特别的, 其实, 眼前的这只恶鬼和梁川以及唐诗差不多, 他们二人当初也是从地狱逃脱出来的,他们现在的灵魂本体也是这种惨不忍睹遍体鳞伤的可怖模样。 但一个洗白了,一个没洗白, 被招安了,就是官军, 没被招安,就是匪徒。 周泽伸手,指甲画了一个圈,黑黢黢的地狱之门被打开,周泽将这条恶鬼塞了进去。 随后, 地狱之门没有再闭合,周泽转身,看向了玻璃瓶里的老鼠。 “咔嚓”一声, 小萝莉的舌头击碎了玻璃瓶,玻璃渣碎裂了一地。 一边的周泽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也不知道小萝莉的舌功是怎么练就出来的, 也不怕疼。 老鼠被舌头一抽,直接嘎屁,一团黑色的烟雾自老鼠身上冒出,小萝莉再度用舌头将其捆绑住送到了周泽面前。 很乖巧, 很听话, 就像是自己洗好澡澡,穿上制服,自带开塞露和杰士邦, 主动躺到了你的床上, 还顺带帮你把浴缸里的热水放好了。 白莺莺鼓了鼓嘴, 好气哦! 这是一只女鬼,灵魂体看上去也是惨烈无比。 “让我…………让我下去之前………再吸一口! 就一口! 只要让我再吸一口,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真的!” 周泽哑然失笑, 这个瘾,真得这么恐怖的么, 哪怕是死后变成鬼, 也戒不掉? “下辈子,别碰毒了,如果你还有来生的话。” 说着, 周泽直接将其丢入了地狱之门。 随即, 地狱之门消散于无形。 “呼…………” 长舒一口气, 周老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鬼差证取了出来。 虽说一直咸鱼着, 但每条咸鱼都有着每天晒晒太阳就能发财的美梦。 果然, 绩点条噌噌噌上涨,幅度很是惊人。 521/1000! 涨了两百! 平时送一个亡魂下地狱才四五个绩点,而且得看天吃饭,经常连续几天没亡魂来。 这他娘的, 恶鬼是一百一条啊, 也就是再抓五条, 自己在绩点方面就达到捕头要求了! 一时间 周咸鱼的双眸里隐约有火光在闪烁, 这是斗志之火! 周老板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抓鬼, 为和谐社会做出一份属于自己的贡献!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骚律师 周泽取出手机,准备给刘楚宇打电话。 既然通城这边有流落到此的恶鬼,那么常州那边应该也有很大可能会有。 虽说这个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收的小弟逢年过节也没什么问候,更不懂得给自己送什么礼品孝敬之类的东西, 但周泽是一个大度的人,助人为乐乐善好施一直是他的人生准则, 所以他准备主动地去常州,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对方的地方。 毕竟恶鬼多在世俗一天,对和谐社会的建设就多一天的隐患, 作为一位守法纳税好公民,周老板觉得在这种事情上自己是责无旁贷的。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放下了手机, 周泽有些意外道: “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电话关机了。” “说不定人家直接把你拉黑名单了。” 小萝莉在边上补刀道。 当然, 这也只是开玩笑, 毕竟刘楚宇的魂血还在周泽这里,等于是自己这边捏着他的小命,他敢在自己小命儿上蹦迪调皮,那周泽还真得佩服他。 一辆白色轿车在书店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披肩长发,姣好的身段再搭配上让人艳羡的气质,附近不少路人也将目光投向她,无论身边是否有自己的女朋友。 小萝莉伸手捅了捅周泽,朝着书店外努努嘴。 周泽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烈,马路上更是被烤得“焦灼”,林院长却不以为意,不过她不是在看书店里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在等周泽,而是在看隔壁药房的装修进度。 药房其实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连牌子都已经挂好,而且装修格调很高,与其说是药房,倒不如说是一家高档私人诊所,不过是否有这个资质和运营资格就只能靠林医生去打通关系了。 其实,抛开周泽亲自直接行医可能会引发后续麻烦这件事,开一家私人小诊所对于林院长来说难度应该不算大,否则那么多家莆田系医院是怎么开出来的? “你来了。” 周老板上来就说了一句废话。 林院长点点头。 随后,周老板又说了另一句废话, “吃了么?” ………… 书店玻璃门边,小萝莉和白莺莺一大一小俩女生并排站着。 小萝莉双手抱胸, 白莺莺也是这样子的姿势, 两个女人,至少在此时,气场是在一条线上的。 “所以说,他上辈子也是个光棍吧?” 小萝莉看向身边的她眼中的这位蠢萌僵尸。 白莺莺点点头,“老板上辈子三十多了,也没结婚。” “按理说医院的一个主任,又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应该很吃香才对,无论是职业发展还是社会地位,都很吸引异性这个人设也讨丈母娘的喜欢。 他在这么好的条件下,还能坚持单着,可真是不容易啊。” 白莺莺深以为然地继续点头。 “噗…………你来了,你吃了么……” 小萝莉学着周泽的口吻和语气模仿着,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实力单身,惹不起惹不起。” ……………… “我刚好路过,所以就想来看看这家药房装修进度怎么样了,看来应该差不多了。” “嗯。” 周泽应了一声。 “等过几天我会安排一小队医护人员过来,运营资质这类的我会搞定,平时你如果手痒的话,可以去里面玩玩,我会给你在里面配一个手术室,器械设备都是一流的,至于你的行医资格,我会帮你做一份,做一份中医的吧。 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不会出现问题的,至少不会出现医疗事故。” 周泽点点头,人家已经把药房装修好了,自己再推却什么,就有点扭捏了。 而且, 以周老板现在能抓住亡魂的特殊能力, 当医生的话, 等于是开了一个金手指。 这时, 周泽忽然发现林院长车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戴着墨镜,正坐在后车座上看着手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从手腕到鞋子都是高档货,显示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成功人士的品味。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周泽的目光,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对周泽微笑地点头示意。 周泽的眼睛眯了眯, 他好像记得自己没离婚吧。 虽然夫妻关系名不副实,甚至可以说是名存实亡,距离结束也仅仅是差只手拿笔一个哆嗦, 但至少没结束不是? 哪怕是结束了, 看见前女友或者前妻跟别的男的在一起还能衷心祝福的, 这种人一定虚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位是安律师,我们医院和他的律师事务所最近刚达成了合作关系,而且安律师最近已经帮我们处理了好几件医疗纠纷的案子,做得很妥帖。” 林院长给周泽介绍道。 “安律师,这位是我丈夫,徐乐。” “你好。” 对方对周泽微微颔首,同时附上一句: “郎才女貌。” 这话说得挺违心的, 如果大家都是穿休闲服在小区里遛狗的话,被评价一声“郎才女貌”,那还说得过去,毕竟徐乐的皮囊也不差。 当初林院长爹妈看上徐乐这个上门女婿,一是因为他父母双亡, 二是因为性格懦弱, 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长得挺帅气。 但现在,一个事业冉冉升起的都市女强人身边, 站着一个开个只会赔钱的书店的软饭男, 再来一句“郎才女貌”, 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一起吃饭吧?”林院长邀请周泽。 安律师耸耸肩,有些失望道: “看来我失去了和美女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 周泽没拒绝,他坐上了副驾驶位置,对着书店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望夫石喊了一声: “出去谈一下工作。” 当然, 两个望夫石自动忽略了这句话, 而是一起用鼻音哼了一声, “呵, 男人。” ……………… 晚餐选择开发区的一家高档餐馆,店里的菜式还可以,不算很惊艳,装修也还可以,但也没多少特色。 或许, 唯一有特色的就是这里的服务员,女生穿制服短裙,像是刚下班的女白领甚至是学生,每次端菜上来时,都显得很恭敬,服务态度是满分的。 这个地方是安律师选的,他特意挑的这家。 林院长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歉然地说了一声自己去一趟卫生间就离座了。 而这位安律师则是对周泽眨眨眼,一边用餐巾擦拭着嘴角一边指了指面前的菜肴问道: “味道如何?” “还可以。”周泽回答道。 其实,周泽一直在观察着他,一开始只是出于一种对靠近自己“母猩猩”的异性的一种审视本能, 转而, 变成了一种好奇。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这一切。 哪怕两世为人的周老板也做不到这一点,一是年龄方面,二则是周老板一直没过过大富豪的生活。 有些东西,是能够后天超越的,但有些东西,只能靠钱去砸。 “徐先生最近生意好么?”安律师问道。 “还可以,刚做了两单不错的生意。” “难道指的是卖出去两本书?” 安律师说完自己都笑了,然后又指了指面前的菜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卡从从桌上划给了周泽。 “我知道徐先生在担心什么,放心,我绝无此意。 还有, 如果徐先生您觉得这桌菜不符合口味没吃得尽兴的话, 可以拿着这张卡继续点菜, 不过, 不能陪着您妻子一起过来。” “点菜?” “对,在这里吃饭的,吃的不是这里的菜,而是这里端菜上来的服务生,菜单的最后一一页标注着菜肴,是她们的价格,男的女的都有。 我已经挑选好我今晚的菜了,现在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告辞,上去休息了,替我向林院长致歉。” 说着, 安律师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了一个响指, 刚刚端着一道特色菜上来的女服务生马上过来帮安律师提着公文包,二人直接进了电梯。 安律师还对周泽眨眨眼, 搂着身边的女孩亲了亲。 周泽手里把玩着这张银卡, “他人呢?” 林院长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周泽手指猛地一缩,银卡收入了自己的衣袖里, 呵, 男人。 “他说他有点累了,先回家休息了,不打扰我们了。” “行,我们一起走走散散步。” ………… 凌晨三点多, 房间里的皮肉撞击声终于停止了下来, 人们都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但地也会因为失水过多而干涸龟裂。 “亲爱的,你太厉害了,我都快晕过去了。” 安律师笑了笑, 这话像是幼儿园老师给小朋友颁发的小红花一样, 无论价值高低, 应景就好。 紧接着, 安律师又取来一个巧克力味带凸粒的杰士邦, 撕开了包装。 “您就不累不想睡觉休息么?” 女人有些愕然地问道, 哪怕是吃药了,也没这么猛的啊。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眼里慢慢地开始密布起血丝,沉声道: “当然想睡觉, 如果, 我还能睡得着的话。 呵呵, 谁让我身边躺着的人这么有吸引力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保护伞! 早上醒来,女孩只觉得自己身下撕裂般的疼痛,那个男人不知疲倦地疯了整个晚上,等天亮时他才洗了澡离开。 “禽兽不如…………” 女孩叫骂着, 她在后半夜就几乎晕过去了。 等她慢慢地坐起来,扭头看见床头柜上那一叠厚厚的小费时,她脸上原本的怒气忽然就消失了,甚至还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要知道, 菜钱在饭店时就付了的, 所以这些都是额外给的小费,这个不需要和饭店分成,饭店也默认的。 “真是禽兽呢……” ………… “小丁,你晚了一刻钟。” 安律师指着自己的金表说道。 “对不起,律师,高架上发生了一起车祸,导致整个高架堵在那里了。” 司机解释道。 “哦,好,那你可以昨天晚上就开始在这里给我等着。” 安律师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示意自己的司机出来, “自己去会计那里支下个月的工资,然后你可以在我面前圆润地离开了。” “不……这……”司机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要知道这家公司的薪水很是丰厚,而且福利保障也很好,他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 “老板,下次不会了。” “下次?对不起,你没有下次了,真该把你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丢地狱里去看看,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人活着能够呼吸每一口空气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一件事! 现在, now, 给我下车!” 司机下了车, 安律师自己坐进去,发动了车子,将墨镜丢在了对方脚下,而后绝尘而去。 一边双手握着方向盘他一边看着手表上的指针, “该死!”他叫骂着。 ……………… “请注意时间。” 狱警指了指上面挂着的电子钟说道。 “好的,我明白。” 安律师对狱警笑了笑,然后走入了探监室。 通城是一座安逸的城市,也因此,这座监狱在规模上真的算不上大,一些地方,其实也显得有些宽松,至少,没有那种肃杀的氛围。 安律师在玻璃窗前坐了下来,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了桌面上,从里面取出了厚厚的一沓文件。 环视四周, 他深呼吸了两次, 人们常说蓉城是一座安逸悠闲的城市, 但那只是外界对它的以讹传讹, 看看蓉城现在挤进去的城市人口以及成天堵车的街道吧, 再看看那一个个小区里塞得满满当当直追香港当年“蜂窝煤”的居住密度, 悠闲的城市, 真是见了鬼的悠闲。 倒是这通城,虽然处于长三角经济发达区域,但是真的悠闲,悠闲到前阵子居然有一个毒、、贩在法院候审时“越狱”成功了, 足以可见通城这座城市比蓉城安逸得多得多。 对面的铁门被打开了, 安律师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思绪,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想家了,但为了这几单在半年前就预定好的生意,他才特意在通城重新起一个公司做筹划。 对方是一个瘦高中年男子,他慢悠悠地在安律师面前坐了下来。 目光, 有些阴沉。 安律师打了个响指,拿起话筒,对着话筒“喂,喂,喂……” 对方目光更阴沉了。 “能听见么?”安律师指了指话筒。 对方默默地拿起话筒,道: “不用话筒我们也能听得见。” “不,我挺喜欢这种仪式感的,铁窗,玻璃,电话, 外加墙壁上刷着的红字‘好好改造,回报社会’, 这种仪式感, 是一种美。” “你是美了,但你事先没告诉我,居然让我附身进一个囚犯的身上!” 对方手里紧握着话筒,咬牙切齿道。 原本平静的面容,在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请你控制住你的情绪,我帮你遮掩了气息,但你情绪如果失控的话,鬼差的鬼差证就能锁定你的气息。 然后, 你就GG了。” 安律师摊摊手, “这里的狱警可比鬼差可爱多了,你觉得呢?” “鬼差而已。”对方显得不是很在乎。 “呼…………你知道么,就在昨天,有两个和你一起逃出来的恶鬼已经被抓了,而且都是直接送回去了。” 闻言, 对方身体猛地一颤, 显然, 回去, 这两个字, 对于他来说有着一种莫大的恐惧感。 “通城这地界儿这一年来有点邪性,昨晚我还意外地和当地的这位鬼差大人吃了饭。” “你居然会以和鬼差吃饭为荣?” “不不不,你不理解,那个家伙,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 “我看面相观察的,他的妻子居然还是个处!!!” “…………”男子。“你特么在逗我?” “啧啧啧。”安律师耸耸肩,“抱歉,除此之外,我没能再发现哪怕一点他不简单的地方,但我觉得这才是他真正不简单之处。”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 “这不是废话,而是警告,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让我的客户附身在监狱里么,因为我也需要做调查评估,看看我客户的脑子到底有没有在地狱里被折磨成智障! 如果是那种疯狗一样, 一出来就像是长生发财享受想吸一口的那种二逼, 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还有, 我再说一遍,如果这里是常州或者是苏州,都无所谓,但在通城,你得给我老实点,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那家伙,不好惹。” 对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能理解你的运营方式,我甚至能够理解你引导我附身在监狱囚犯让我不能获得自由这件事。 但我不能容忍的是, 为什么我附身的这个是个强、、、、奸、、、、犯! 你知不知道这个角色在监狱里很没地位,而且还要被里头其他犯人每天都欺负? 我还不能使用能力怕气息外泄,还得忍着受着!” “哪怕那些犯人把你后门给开发了无数次,玩几遍血中旱道行, 比起地狱里的那些刑罚来说, 这能称得上是享受了吧? 还有,谁叫这货刚准备死呢, 他不死我也没位置给你腾啊。” “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们言归正传吧,我需要你再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我需要对你重新做一个评估,以决定我们的商务合作能否进入到下一步,你必须在这一周里,给我好好地表现。 好好改造, 重新做人, 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等通过我的评估之后,这家伙的刑期也快结束了,我会给你安排打点出来,然后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知道了。” “嗯,现在我们合作已经进入到第二阶段了,所以第二阶段的钱得先打给我。” “事情还没结束!” “没钱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束,你可以回牢里再面对那些狱友,或者你可以试着用自己的能力给自己出气,然后我倒是希望看看那位通城鬼差是如何修理你的。” “我给。” “这才对嘛,来,在这里按个指印。” 说着, 安律师把一纸合同贴在了玻璃上。 对方隔着玻璃在下方按了一下。 纸张上什么都没有, 但, 会有的, 因为留在上面,不是指纹, 而是灵魂印记。 “生活不易啊,这年头,哪行都不好赚。”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随便地问道: “监狱里有什么新鲜事儿么?” “那位狱中作家又出书了,他因此获得了两次减刑了。” “呵呵。” “看那家伙就觉得很不舒服,自视清高,像是地狱里的那些每天都来记录受刑次数的文吏。” “啪!” 安律师双手忽然间猛地按在了玻璃上, 脸几乎要贴了过来, 有些扭曲道: “妈的,你敢碰他的话,就轮不到当地的这个鬼差朋友了,老子亲自进监狱弄死你! 不, 我会亲自为民除害, 把你这个混蛋给送回地狱去!” “怎么…………” “打消掉你刚才的念头,否则,你自己想死别拖累我跟着一起倒霉!” 安律师重新坐回了椅子, 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囚犯, “没事做多看看书,看看人家的书,看看人家思想觉悟多高,也可以跟着喊喊口号,喊口号又不要钱,不喊白不喊。” “我懂了。” “如果你能在监狱里自然地生活下去,这也就意味着你出去之后融入社会后,也能照常生活而不会给我添麻烦,懂么?” “懂了。” “好了,我晚上还得去一趟常州,那里还有一个客户等着我,我们下周见。” 安律师站起身,走出了探监室。 地狱每隔两三年都会有一场暴动, 大部分恶鬼就像是《西游记》里没背景的妖怪一样,下场只能是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 而有背景的妖怪孙悟空不敢杀,反而会被自己身后的保护伞给带走,孙悟空也只能挥手喊一声“您走好”。 他其实就是这种保护伞之一, 不过, 他看的是对方身家。 但生意其实也只能算是可以而已,有钱的鬼不少,但那种有钱也舍得一身剐能从暴动中咬牙冲出来的,太少。 啧啧, 走入了监狱里的吸烟室, 安律师先点了一根烟。 恰巧里面有俩刚换班的狱警,其中一个看了看他,笑道: “您是律师吧?” “嗯。” “做律师赚得很多吧?” “还好。” 俩狱警抽完烟就走了。 安律师吐出一口烟圈, 从口袋里取出一叠刚刚在签订合同时进入自己口袋的冥钞, 很厚的一叠, 放在面前手指拨弄, 有小微风拂面而过, “这是世间, 最温柔舒适的风。” 第三百一十八章 常州 常州市某处的一条小吃街,两侧的路灯能正常亮得不是很多,但下面的摊贩和食客非常之多,营造出了一种火热喧嚣的氛围。 一个青年男人手牵着一个小萝莉慢慢地从这条街走过去, 两侧传来各色小吃的香味对于其他人来说足以勾动口水, 但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来说, 则只能使得他们皱眉。 除了在一日三餐必要进食的时候,他们才会喝一点点彼岸花口服液,平时自然是能省则省,而在不服用口服液的时候,食物的香味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一种类似于普通人行走在垃圾堆里的折磨。 走了一段路,在小吃街拐角位置的一个黑黢黢的巷弄里,二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再热闹的地方也有安静的角落,这里也是一样,环卫工的几辆明天上班要用的三轮车锁在这里,旁边还有一个大垃圾箱,里头堆满了东西。 也因此,美食街里的摊位都距离这里远远的,毕竟摊位上卖的东西本就不是多干净,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如果让顾客就靠在垃圾堆旁吃东西,估计也没几个顾客愿意。 也因此, 整条街,也就这里没了油烟味道,更没有食物飘向,虽说混合着垃圾堆特有的酸臭味,但却让周泽和小萝莉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这里还能让人稍微正常呼吸一下。 周泽看了看小萝莉,努努嘴, 小萝莉侧过头, “今晚星星好漂亮哦。” “今天是阴天。” 小萝莉愣了一下,很是不满地瞥了一眼周泽。 周泽后退一步,看着她。 小萝莉一只小拳头握紧对着周泽,另一只拳头做摇转动作, 握拳的手慢慢对着周泽竖起一根中指。 周泽耸耸肩, 不以为意, 谁叫他有洁癖呢。 深吸一口气, 小萝莉很是嫌弃地走入垃圾堆,伸手丢开了上面的垃圾。 一个精致如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像是拾荒者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捡着,如果让安徒生看见了,估计会写个《捡垃圾的小女孩》的故事。 终于, 再又拨开几个垃圾袋之后, 里面露出了一张鼻青脸肿的人脸。 原本也算眉清目秀颇有韩国欧巴气质的刘楚宇, 此时正躺在下面, 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小萝莉伸手在对方脸上拍了拍, “啪!啪!啪!” 周泽眉头微微颤抖, 生怕小萝莉把还没死的刘楚宇直接拍死了。 周泽知道,这是小萝莉在发泄捡垃圾的怨气,她不敢对周泽发火,只能怪刘楚宇居然没用到如此地步被人打伤了还被丢到了垃圾堆里。 好在, 刘楚宇的生命力还算顽强, 或者说对方是不屑还是故意没下死手, 被抽了几个巴掌之后, 刘楚宇悠悠然地张开了眼睛, 他先看见了小萝莉,愣了一下,他不认识她, 随后, 他看见了站在小萝莉身后的周泽, 这个他一直痛恨得恨不得扎纸人诅咒他的男人, 下一刻, 他竟然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像是一个在学校被同班同学欺负了回家哭诉的委屈宝宝: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 刘楚宇的家在一个普通小区里,这货先是买了底层的房,随后把头顶两层这个位置的房一起买了下来,打通了,相当于一个内部的小别墅。 家里装修倒是简单得很,车库里停着两辆不错的车,但房屋装修上则是留有大片的白色毛坯。 卧室更是简单得夸张, 一张凉席一台空调,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小萝莉去买了不少的医药用品,周泽刚刚帮刘楚宇包扎好,虽说外伤挺严重的,尤其胸口位置上的指印,以左边咪咪为圆心,五个凹下去的点,到现在还散发着阵阵热气,像是中了火毒一样,不过问题也不是很大,至少没有性命之虞。 包扎好后,周泽特意去洗了个手,然后走回来,点了一根烟。 “说吧。”小萝莉对刘楚宇微微颔首。 这时候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必要了, 猎物, 只有在你有能力捕捉住它的前提下, 它才叫猎物。 如果你的猎物翻过来把你海扁了一顿,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心里也该有点逼数了吧? 所以这个时候,刘楚宇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私怕被抢了绩点什么的了,恰恰相反的是,如果周泽能帮他抓住那个猎物,他也能分润一点点绩点下来,也算是一种安慰和补偿吧,虽说大头不是自己的了。 “本来,我快要抓住他的。” 刘楚宇牙齿掉了两颗,而且是门牙位置,所以现在说话时有点漏风。 “那家伙被我追了两天了,很狡猾,很会躲藏,但还是被我追踪到了,他想反抗,但他的反抗在我面前也仅仅是困兽之斗。” “说重点。”周泽敲了敲窗沿。 “什么是重点?”刘楚宇问道。 “从你被打那一段开始说吧。” “…………”刘楚宇。 沉默了两秒,刘楚宇继续道:“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然后忽然出现另外一个家伙,他一爪子抓中了我,然后我就觉得全身上下失去了力气。” “那你身上的伤也是他留下的?” 周泽伸手指了指脸。 刘楚宇摇摇头,“是那个之前被我追捕的恶鬼,他见我被放倒了,上来打了我一顿,还是那个后出现的人制止他继续下去,否则我现在已经回地狱报道了。” “好,我知道了。”周泽点点头,“这件事暂时我来帮你处理,毕竟,你是我的手下。” “我没意见。”刘楚宇显得很洒脱,“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意见。”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常州还有其他鬼差么?” “还有两个,他们是在一起的。” “在哪里?” “他们和你差不多,开了个店,不过是一个夜总会,名字叫‘暗色’,你用地图软件可以搜索得到,这家夜总会在常州还挺有名的。” “你出事了,他们就无动于衷?”周泽眯了眯眼,“或者,他们就对追捕恶鬼的奖励,一点都不动心?” “头儿,这样说吧,他们对生活和对工作的态度,比你更夸张。” “什么意思?”周泽看向刘楚宇。 “意思就是比你更咸鱼。”小萝莉解释道。 “呵。” 周泽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问道:“对抓捕的恶鬼,有什么线索么?” “知道,这家伙上辈子是一个公交车司机,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引发了一场车祸,包括他本人在内,有十一个乘客因为他而身亡。 我查到了他的身份,所以故意在他家附近布控发现的他的踪迹。 任何一个重生的人,都想着回去看看自己的家,看看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你认为他还会再去?”周泽指了指刘楚宇,“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他要去的话,应该早就可以去了。” “他老婆早改嫁了,他母亲因为儿子的事情感到很忏悔,一直住在常州的一家寺庙里,他女儿前些年在医院当护士,去年辞职,在庙里找了个工作,照顾自己的奶奶。 那个庙还是很灵的,对我们这种人本身就有着一种克制作用,我还吩咐了一下道上的小弟在外围盯着那祖孙二人,他们一时半会儿想见面,也难。” “真麻烦。”小萝莉撇撇嘴。 “鬼差证感应不到他们的位置,你知道么?”刘楚宇有些激动道,“该死,他们有本事隐藏自己的气息,甚至连当面从他身边经过,你都没办法感应出来。” 说着说着, 刘楚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 道: “头儿,我不知道这丫头有没有告诉你, 逃回来的恶鬼里, 九成以上是来送菜的,就当是给我们鬼差的过年福利, 但也有一些人,是有后台的有事先安排的。 就比如…………这位。 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查找到他的身份,抽丝剥茧一盘盘下去,才最终追捕到了他。” “既然知道他有后台,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头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升棺发财这么看得开, 我想要绩点, 我还想往上爬, 我不想一直窝囊地在这个地方做十年以上甚至一甲子的鬼差!” “林可,一个小时后给他重新换药。”周泽对小萝莉吩咐了一下,随后自己走下了楼。 等周泽走出去之后,小萝莉才弯下腰看了看坐在凉席上的刘楚宇,“刚刚的演讲不错,改编润色一下可以进课本了, 就叫《我的奋斗——鬼差篇》, 或者叫《死了不光要爱,还要奋斗》。” “这是我心里话。”刘楚宇很平静地说道。 “嗯,我知道,我相信你的。” “你们通城的鬼差都很奇怪。” “有点不务正业?”小萝莉帮他形容。 刘楚宇笑了笑。 小萝莉也笑了笑,问道:“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 “公司连续加班,过劳死。” 小萝莉嘟了嘟嘴, “这辈子,我觉得你很有可能走老路,太积极太想往上爬的人,往往得不到预想中的好结果。 反而每天混吃等死晒太阳的, 好事儿会接二连三地主动上门。” “呵呵,你从哪里听来的歪理邪说?” 小萝莉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周泽刚刚离开的房间门位置,摇摇头,道: “不是听到的, 是我看见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尸位素餐 “吱呀” 夜幕之下, 门被轻轻地推开, 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地从里面走出来, 正当他又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刚准备转身往外走时, 门廊的灯, 忽然亮了。 男子愣在原地,他戴着鸭舌帽,戴着黑色的口罩,脸部神情没办法都显露出来,但可以从他目光里看出一抹震惊。 “啪!” 点了一根烟, 在屋外院子里的长椅上,躺着一个身穿着睡衣的男子,似乎早就等待多时了。 男子打了个呵欠,抖了抖烟灰,道; “你是不是傻? 扪心自问, 你自己能睡得着觉么? 我又能睡得着觉么? 所以你居然想着趁天黑我睡着了偷偷地跑出来, 你脑子里是不是装的全是泔水啊!” 安律师没好气地回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看他这一副打扮,更是气笑了,直接道: “再看看你这副打扮,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见不得光啊,路上如果碰到巡夜的警察,你这种人肯定是重点排查的对象。” 对方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不以为意道: “我的身份,有问题?” “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你是借尸还魂的,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常州精神病医院重点监视室的病号!” “这还不是你的问题,为什么引导我进入精神病患者的体内,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常州,找个刚死的人这么困难!” “这是我给我每个客户都安排的生活体验套餐,监狱和精神病医院都是体验生活的良好去处, 如果有什么人生感悟和故事挖掘以后说不定还能出本书当个作家。” “放屁。” “嗯哼,知道就好,现在,乖乖回去,睡不着就给我躺着,等天亮了我直接送你回精神病医院,帮你办理个秘密转院。” “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说了算,你擅自违反合同跑出来,就已经是你的过失了,昨天如果不是我出现及时,你现在估计已经回到地狱在油锅里洗澡呢。” “我只要见我的母亲和女儿一面,和他们说几句话,哪怕不暴露身份都可以。” “白痴,你之前是怎么办被那个常州鬼差盯上的,人家抓住了你的蛛丝马迹推算出了你的身份,还设了个局,结果你就真的傻乎乎自己往里跳了!” “帮我这个忙。” “不好意思,帮不了。” “那个鬼差不是被你打伤了么,他这阵子应该不会跳出来再…………” “隔壁城市有鬼差过来了,想找个机会打牙祭,这其中有个人,有点扎手,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和他对上去。” “为什么?” “因为常州三个鬼差,其中俩天天醉生梦死,唯一一个做事的昨天被我给打伤了,所以隔壁城市的鬼差都想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捞一把。” “其实,精神病医院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比地狱好千万倍是肯定的。” “但我还是要见我的家人,必须要见。” 说着,男子直接向外跑去。 安律师叹了口气, “真当从地狱里爬出来了就把自己当主角玩儿衣锦还乡王者归来的戏码? 在地狱, 你们是最底层的牲口, 在阳间,也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你们是……过街老鼠!” 安律师夹着烟的那只手皮肉开始慢慢地褪下去,露出了森然白骨,下一刻,安律师的身影从长椅上消失,转而出现在了男子的身后,白骨手直接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很果决, 很干脆, 甚至还拉扯出了对方的一长串肠子, 可惜这时候没有个火锅在旁边, 人血旺加人肠肯定比毛血旺和鸭肠味道更鲜美一些。 男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 “你…………怎么…………敢…………” “这里是阳间,不是地狱,指派你偷渡上来做事的那位手再长,也管不到我的生死。” “啪!” 白骨手直接抽了出来。 男子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在感知着生机正在慢慢地从自己体内流逝, 同时自己的灵魂也因为所寄托肉身的不断失活而开始消散, 这一次, 他甚至没有回地狱的机会, 只能是彻底的终结。 “咔嚓…………” 男子猛地睁开眼, 冷汗已经将他全身上下都浸湿, 自己依旧维持着关门的动作, 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稍纵即逝的梦。 回归头, 他看见外面椅子上的安律师, 刚刚用手指掐灭了烟头, 雨烟袅袅。 “记住,没有下次了。” 安律师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男子深呼吸了好几次, 重新打开了门,走回了屋子。 ……………… 清晨, 还是小萝莉出去买的早餐,豆浆油条之类的,都买了三份。 周泽、小萝莉以及刘楚宇三人坐在小圆桌前,每个人都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餐食。 小萝莉刚刚才抱怨周泽没把白莺莺带来,二人昨晚都没能睡得成觉,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 好在,只是一晚上而已,倒不算是什么。 刘楚宇艰难地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咽着白粥, 粥很浓稠,很香, 但他真的很难吃得下。 他又不愿意让自己的意识沉睡换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出来吃饭,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原本的寄主很风骚,他不想丢这个脸。 正如昨晚小萝莉没敢放真正的王蕊出来帮这具身体睡觉一样, 小萝莉可不想让自己变回那个真正的蠢萌萝莉,而且旁边还有周泽这个男人在,一想到真正的王蕊喊着“徐叔叔,抱抱,蕊蕊要困觉觉”,小萝莉就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只是,刘楚宇有些意外的是, 周泽和小萝莉吃得很快,也很轻松,似乎根本就没有进食的抗拒症。 “你们,怎么吃得下去的?” 刘楚宇问道。 “人是铁,饭是钢,逼迫自己吃,就可以了。” 周泽一本正经地说道。 “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吃,再多心酸和泪水都往肚子里咽,这就是生活。” 小萝莉故作沧桑的说道。 总之, 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二人有彼岸花口服液这种东西的, 这玩意儿用一点就少一点, 二人都是节省着在用, 怎么可能舍得再分给其他人? 不存在的! 刘楚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拼命喝粥,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快速咽下去! 宛若奔赴刑场的战士, 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壮。 紧接着, 就是, “呕!” 刘楚宇捂着自己的最,强忍着。 周泽和小萝莉一起端起自己的早餐挪了位置,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早餐享受被那个家伙破坏了氛围。 当二人吃好了早餐重新进入房间时,周泽捂住了鼻子,小萝莉皱了皱眉。 房间里, 一地的呕吐物, 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极为刺鼻。 刘楚宇匍匐在那里,脸色苍白,身上发冷汗,估计胆汁都呕出来了吧。 “我真的…………吃不下去…………” 刘楚宇有些委屈地说道。 “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周泽安慰道。 “多试几次,总会习惯的,你要清楚,人体的适应性是最强的。” 小萝莉也灌上了鸡汤。 刘楚宇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这或许, 也是一种修行吧, 自己的修行还不到家。 “我们今天去寺庙那边看看么?”小萝莉问周泽。 她还想着早点把事情做好,绩点捞到,就回去睡觉。 “嗯。” 周泽应了一声。 其实,他更好奇那位击倒刘楚宇这个鬼差的家伙是谁,他总觉得,那个人可能是一条更大的鱼。 周老板肯定不会想到, 那个人在前不久才跟自己吃过饭, 还邀请自己在菜单上点菜, 那张银卡,还在自己钱包里躺着呢。 准备出门时, 小萝莉习惯性地拿出了鬼差证翻了翻, 然后, 她愣住了。 她伸手拉了拉准备打车的周泽, 道: “鬼差证上有显示了。” 刘楚宇看着二人刚出去又回来了,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小萝莉把鬼差证的那一页放在了刘楚宇面前, 然后又翻了一页, 上面是两个女鬼的通缉令, 你很难从通缉令上分辨出美丑,因为这里头都是亡魂模样,被虐得遍体鳞伤,肯定不可能觉得好看的。 “有显示了?有两头恶鬼泄漏了行踪?” 刘楚宇心里一阵肉痛, 为什么前阵子没有这么简单的事儿出现, 结果自己这个“头儿”刚来就有送上门的业绩? 如果自己之前有这种好事儿,他还干嘛像是私家侦探一样盯着那个会隐藏起息的家伙不放啊,还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窘况。 “关键看地址,暗色夜总会。” 小萝莉指着通缉令上的地址说道, “俩都在那里,是你昨天说的常州另外俩鬼差开的夜总会么?” “常州只有这一家,而且这家开在地下,里面嗨的人是不分昼夜的,总之,客人一直爆满。” 小萝莉看了看周泽,再看了看鬼差证, 觉得很是荒谬, 以前见周泽觉得挺咸鱼的了, 结果今儿个居然碰到了俩更极端的。 两头偷渡回来的恶鬼, 已经跑到你们俩鬼差开的夜总会里嗨了, 你们居然这都能无动于衷, 有这样尸位素餐的么…… 第三百二十章 两面人 这条街,算是常州的娱乐一条龙,外围两端密集分布着各种SPA按摩养生会所,里头则是开了很多家夜总会。 暗色夜总会的对面,则是一家叫“运河5号”的夜总会, 金碧辉煌,一看就很有格调,男那女女川流不息,门口还站着不少保安负责维持秩序。 而暗色夜总会就显得低调得多了, 一扇很普通的大门,没有发光的牌子,只有一个类似早些年供销社门口挂着的那种黑字白底的长牌: “暗色夜总会” 不光是店低调,连进出的客人也都很低调,很多人戴着帽子或者是低着头走进走出,默默地来,又默默地走。 不像是喧闹的夜总会门口,反而更像是毒枭的分销窝点。 “走吧,我们进去!” 小萝莉一马当先, 但刚走两步,就走不动了。 因为身后的周泽伸手攥住了她的马尾辫。 “周泽!” 小萝莉气呼呼地喊道。 “小孩子去这种地方,好像不是很好。” 说着, 周泽指了指那块牌子下面的一串微不可查的小字:“根据法律规定,本场所十八岁以下不准进入”。 “老娘当年出去浪的时候,你还在孤儿院期盼着喝冰阔乐呢!” “哦。” 周泽还是不为所动。 “你要做什么!” “我觉得,有个人在外面负责望风比较好,也算是多一层保障,万一有恶鬼逃出来了呢?” “所以,我在外面是等你在里面摔杯为号?” “唔,可以这么理解。” “里面是夜总会,你摔鱼缸我都听不到!” “乖,在外面看着。” 说完, 周泽走入了大门。 小萝莉憋着嘴,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好气哦! …………… 两世为人,但周泽进这种娱乐场所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上次老道带他去的砂舞,也算是小小的涨了一下见识。 当然了,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只是, 进去之后, 周泽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大门进去后,不是上楼,而是下楼,夜总会在地下,往下走了三层后,穿过一个黑黢黢几乎没有灯的过道后才豁然开朗。 没有DJ的热场,也没有热闹的喧嚣,音响里放着的是抒情的钢琴曲。 这里,装修得像是一个山洞一样,所谓的茶座也只是一个蒲团,有人坐在上面,也有人躺在那里。 穿行而过的服务生画着浓妆,不是那种搔首弄姿的浓妆,而是宛若万圣节里的鬼魅,不过更具有东方特色。 比如长舌鬼,红衣女鬼等等这类的, 还有男服务生装扮着的牛头马面端着啤酒来回走动。 中间区域则有着一个头戴方冠,左手持毛笔右手持册的男子在那里跳着钢管舞。 见到这一幕后,周泽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这是身在体制反体制的典型啊, 也就是俗称的两面人。 开这家夜总会的老板,可是俩鬼差,但居然让演员cos判官在这里玩儿特殊版本的制服诱、、惑。 这俩位的思想, 很危险啊。 附近还有几个小景点,比如油锅、血池、狗头铡这类的东西,当然,都只是布置出来的道具场景。 一个服务生走到周泽身边,示意周泽跟他来,服务生帮周泽选了一个空置的蒲团,让他坐了下来。 也没问周泽要喝什么,就拿来了三瓶没有标签的红色饮料,服务员说这是果子酒,自家特制的,其他地方买不到。 在这里,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更不会有菜单让你去点让人眼花缭乱的酒水品种,你想喝就喝这个,不想喝,也没其他东西可以点了。 等服务生走后,周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还有点类似老黄酒的劲头,味道还不错, 但感觉上还是没许清朗的酸梅汁好喝。 来这里的顾客都很安静,大家似乎都很享受这种营造出来的地狱氛围,像是在做梦幻想着自己真的来到地狱了一样。 只有周泽清楚, 地狱里, 可不会有服务生给你端酒送热毛巾擦汗这种服务。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位判官演员表演结束,下去了,换上来一个穿着华丽装饰的女人,衣着很端庄,在不是那么刺眼的聚光灯下,显得很是严肃华丽,但衣服的材料和里面的镂空,却营造出了一种类似雨中衣服被打湿了走光的视觉体验。 这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碗, 把碗放在头顶,人在下面各种高难度地跳舞, 头顶碗里是有水的,但里头的水却没有洒落出丝毫。 看了许久, 周泽才分辨出来, 这是cos的孟婆。 孟婆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应该是老妪的形象,站在奈何桥前让过桥的人喝下自己的孟婆汤。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特意问过小萝莉, 孟婆是不是很老? 小萝莉摇摇头,说她也没见过,奈何桥那种地方,寻常鬼差进去也可能莫名其妙地就陷落下去抹去了一切记忆投胎去了。 以孟婆那个地位,看鬼差, 就像是抗战时日本高级军官看一个伪军小兵的感觉差不多。 看着表演,喝着酒,体验着氛围,时间一下子过去得很快,仿佛真的有一种人在地狱不晓年月的错觉感。 在周泽对面, 有两个靠得很近的蒲团,坐着两个女人,她们从头到尾都认认真真地坐在那里,腰背挺得比比直直。 像是两个被放置在那里的雕塑。 周泽还能看见,她们在流泪,不住地流泪。 是因为触景生情么? 周泽心里想着。 过了许久,两个女人开始喝酒,一瓶一瓶的红色果子酒,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下去。 一边喝一边继续哭,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喝。 这一幕, 把周泽逗乐了。 很多地方喜欢搞忆苦思甜大会, 比如大学里的领导面对学生要求在宿舍里安装空调的要求时总是喜欢带学生们忆苦思甜自己那个时代上学时多么艰苦多么困难现在条件已经很好了云云。 这两位, 是来到这里之后,回忆起了在地狱的心酸折磨, 再想到自己现在重获肉身还阳的幸运美满, 流下了感动得泪水。 是的, 她们不是人, 而是两只恶鬼。 周泽抬起头,又环视了一遍四周, 不说这俩货气息根本没有隐藏得成功, 就说现在这种夸张模样, 开这家夜总会的俩鬼差真得就无动于衷? 还是真的遵照着顾客就是上帝的方针,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动? 又喝了半杯果子酒,正当周泽准备采取一些行动时,一个男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而且还端起面前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朋友,在我这里,就安稳地玩玩,玩得开心。” 对方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但那一双眼眸里,却满是忧郁的光泽,这是一种真正的忧郁,不是年轻人装逼玩伤感风的套路。 “你没看见?” 周泽指了指前面那两个女孩。 “看见了。” 对方笑了笑, “然而,看见了又怎么样?” 周泽一时无语。 以往来说, 这样子的对话,他应该是处于这个年轻人所站的位置,和自己对话的人会对自己的懒散和不知上进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甚至有些绝望。 而这一次, 感到绝望的, 是周老板本人。 恶鬼就在你面前了, 两笔大绩点就在你面前放着, 你连拿都懒得拿? “姓刘的那小子昨儿个是不是挨揍了?”对方开口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 “还好吧?” “还好。” “那就好,否则常州就没人做事儿了,他来了后我还觉得挺舒服的,有一个愿意做事儿的同僚,可以尽情地待在这里不出去了。” 周泽摇摇头,站起身。 不管别人怎么大度怎么无所谓, 周泽本人还是对绩点有野望的, 而且就在自己面前了! “喂,我说话你没听见么,你一个外地佬!” 年轻人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袖口,他坐在地上,后仰着脖子。 “人家是我的客人,在我这里喝点酒感受回味一下氛围,你现在去打扰别人,不觉得很残忍么?” 周泽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想到, 当初那些劝说自己要上进的人, 会不会也有一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 因为现在周泽就有这种冲动, 好想把这货给掐死啊! “你不做事,我帮你做,不用谢我。” 周泽继续往前走。 “别真的把我惹毛了。” 对方警告道。 “滚!” 周泽一挥手,企图挣脱开对方的手,但对方的手却像是水蛇一样伸长绕了上来,直接锁住了周泽的手臂。 “外地佬,懂不懂规矩?” 同时, 年轻人对着那边还坐在那里哭的两个女孩喊道: “鬼差来抓人下地狱喽!” 附近不少顾客听到这一声喊,都笑了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应景的笑话。 但那两个之前还在哭泣的女孩身体忽然一颤,马上急急慌慌地起身,准备逃跑。 周泽目光一凝, 指甲瞬间长了出来, 直接刺入对方的手臂之中。 “嘶…………艹!” 年轻人疼得喊了出来。 对方手臂忽然回缩,但这次轮到周泽扣住对方手腕而后将其狠狠地一个过肩摔砸在了地上。 “砰!” 年轻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生气地低吼道: “别以为你是鬼差我就不敢动你,把我真的惹急了,我真的想试试看杀死一个外地鬼差是什么感觉! 反正老子这鬼差早就不想当了,也不怕承担什么后果!” 周泽露出一抹微笑, 弯下腰, 看着对方清秀的脸: “不用麻烦去尝试了,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的, 因为我早就杀了不少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招揽! “自家酿制的果酒,喝一点?” 女人端起酒杯,送到面前的男人面前,姿态雍容,配合着包厢里昏暗的色调,更显迷人。 男人还是一身sao气外露的酒红色西服,锃亮的皮鞋加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哪怕是拿酒杯时,也是先用自己的手帕将杯子擦了擦,再拿起来。 丝毫不顾忌自己担心对方的手脏这件事被对方察觉,也不怕对方生气。 因为在一刻钟前,安律师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看见她在包厢里等自己时挖了一下鼻屎, 挖完鼻屎还放在自个儿面前看了看, 然后再指尖揉搓成球, 弹射了出去。 对于看不见的东西,安律师可以无所谓,所以他可以在援交女身上折腾一宿,但看见的东西,就会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想不介意都难。 漂亮女人的鼻屎,也是鼻屎不是? “你还是那么讲究,从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一个样子。”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礼服,修长丰腴的身子,充分展示着什么叫御姐的魅力,当然,她也没想勾引谁,她也用不着去勾引谁。 这家夜总会,有她一半。 “没办法,上辈子在热带雨林里吃生肉时,我就在心里发誓,下辈子一定要对自己好点。 然后这是我下辈子,所以我得让自己尽可能地活得考究和精细一些。”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的律师大人。” 女人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严肃之色。 而安律师则是自顾自地品着果酒, 翘着腿, 晃悠悠, 比之前变得更加吊儿郎当。 大概意思就是, 你尽管严肃地说, 我真听进去的话算我输。 “我家大人对您一直很看重,并且认为您继续这样无品无级得在人间流浪,终归不是个事儿。 一来当年的事儿虽说你也有责任,但情有可原,却因此被阴司夺了出身文字,永不叙用,这惩罚,实在是太重了。 而来以您现在的尴尬不黑不白的身份继续游走人间的话,如果碰到一个负责任的巡检,真要对付你,你也会很麻烦。 我们家大人对您的遭遇心里觉得很是不平。” 安律师耸耸肩,“谢谢你家大人的赏识,虽然我不认为你能见到你家大人并且你家大人会和你坐下来聊天。” “…………”女人。 “酒很好喝,但话真的不怎么好听。”安律师笑了笑,放下了酒杯,同时道:“你们两个人当初也是我负责运作的,我是收了那边的钱,也帮你们搞定了身份,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也搞到了鬼差证,还当上了鬼差。现在日子也过得这么潇洒惬意。” “这是因为我们家大人虽然人在地狱,但他的影响力,却不仅仅局限于地狱,鬼差证这种东西,我们家大人还是能…………” “鬼差证这种东西就算是我弄也挺简单的。” “…………”女人。 “真的,据说上海有个瞎子,好像也当上了鬼差,洗白了身份,他那里这种鬼差证似乎有一麻袋。 就像是去后山坡挖土豆,一挖一麻袋。” 女人深呼吸,一直修身养性什么事儿都不管的她,在这个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杀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冲动。 因为这家伙, 真得很不会聊天啊! 安律师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地蹭了蹭,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一个客人在家里等我,他可能有点不安分会不乖,我得盯着点他,不然他又要去小蝌蚪找妈妈了。” 说完,安律师拿起公文包起身准备离开。 女人陪着他一起走出包厢,站在二楼,下方客人也不少,但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所以下面的人看不清楚上面,但上面人看下面却比较清晰。 这也是故意将灯光和布局设计成这样的,因为这家店的两个老板喜欢这种站在二楼默默注视下方的感觉。 “真得不再考虑一下么,安律师? 加入我们,其实很清闲的,你看我和我那位搭档,我们什么事都不用做,整天都能待在这里醉生梦死,无忧无虑。” 安律师摇摇头。 女人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而走回了包厢,显然,这次会面也让她觉得不是很爽。 等女人关上门后,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重复女人的话: “是啊,因为除了醉生梦死无忧无虑,你们这种人,还会做什么?” 回过头,看见下面顶着碗在跳舞的孟婆coser,安律师嘴角位置的嘲讽更加的清晰。 当着鬼差,不思进取,能理解,因为绩点对你们来说根本没用; 你们后面的势力也不会允许你们继续往上爬,当上捕头或者是巡检,因为那会让你们有能力脱离他们的掌控,而你们俩也继续这样甘之如饴。 啧啧, 阴司确实是太大了, 大到了这下面的基层, 蛀虫都已经这么多了。” 孟婆还在下面跳舞,下方不少观众还在鼓掌叫好。 安律师点了一根烟,抖了抖烟灰。 明明仗着在阴司体制内过着寻常亡魂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安逸舒服日子, 却还喜欢搞这种小把戏出来标榜自己的一种特立独行的态度, 真是惯的。 无非是仗着上面大人物们争权夺利的空档,给你们家那位所谓的大人丢了一点点的甜枣,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阴司记事簿上可是明摆地记着,当初那位妄想在地狱隔冥河自治,企图在地狱自立, 结果被当时被黄帝强迫过来看管幽冥之海的赢勾杀得差点灭族, 几千年过去了, 居然又做起了一样的梦。” 悠哉悠哉地走下楼梯,安律师心里继续疯狂输出着: 妈蛋, 老子只是想舒舒服服混个几十年正常日子,享受享受人生,脑子被门夹了才跟着你们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 “砰!” 下面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安律师向那边看去,就在自己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把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艹, 这位怎么也跑常州来了, 真阴魂不散啊! 安律师马上拿公文包挡住自己的脸,准备开溜,敢在人间接这种私活儿游走在秩序的边缘地带的人物, 别的不敢说, 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杠杠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但他就是本能地对周泽犯怵!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本能,犯错的概率很低很低,所以他马上转身准备从后门离开,尽量不去和那位照面。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出口处先是两个女孩尖叫着往回跑, 随后一个长舌萝莉威风凛凛带着莫名其妙地怨念冲了进来, 夜总会里的顾客们因为灯光昏暗的原因看得不是很真切,还以为那个长舌萝莉是夜总会里的表演节目, 没人尖叫更没人怕, 除了那个表演孟婆杂记的女演员愣在那里, 下方的顾客们则是大家一起鼓掌, 有创意有创意, 干杯!干杯! 还有人对着小萝莉吹起了口哨, 喊着小可爱下来陪哥哥一起喝一杯。 如果不是小萝莉现在注意力都在那俩女孩身上的话,这些吹口哨和起哄的估计都难逃被抽一顿的噩运。 两个女孩想从后门跑出去,恰好和安律师一条线路。 其中一个女孩铁青着脸,因为鬼差追捕的原因,让刚刚还在为新生而感动得流泪的她们瞬间变成了亡命徒。 一只爪子直接扫向了安律师,这是打算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给抽飞出去,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低调和隐藏了,先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短暂的瞬间之内, 安律师迅速在自己继续低调隐藏身份和在医院躺半个月哪怕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姐自己也可能因为腰部受伤没能力为所欲为两种选项之间做出了选择。 “咔嚓!” “啪!” 一个女孩的手掌被安律师直接扳断,随即更是一脚踹中对方的膝盖,女孩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女孩被安律师掐住了脖子,向地上一摔,也被压在了身下。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有当过兵的人在这里,应该能看清楚安律师招数中的军旅影子。 小萝莉收起了舌头,停下了脚步,带着戒备之色,盯着面前的西装男子,她可不认识这位律师,只当是常州的鬼差这个时候跑出来抢人头! 刚刚把那个年轻人掀翻的周泽也看向了这里, 稍微愣了一下, 显然, 周老板也认出了安律师的身份, 毕竟那枚银卡,可还在钱包里放着呢。 被周泽摔在地上的青年见是安律师动手了,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如果他们二人是故意不做正经事混日子不想升迁的话,那这位安律师应该是真低调真怂,但这时候他却一反常态地这般行事,让他有点猜不透。 二楼因为听到响声而从包厢里再度出来的女人,也没有跳下去做什么,和那位青年一样,只是在上面继续围观着事态发展。 “邪魔歪道,为祸人间,和谐社会,人人有责!” 安律师说得是一身正气,慷慨激昂。 随即, 安律师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女孩,对周泽和小萝莉道: “二位少侠,恶徒就交给你们羁押去官府了,后会有期,告辞!” 脚底抹油, 不想跟周泽扯上什么关系的安律师只想着赶紧让自己消失, 结果还没迈开两步, 只觉得身后一阵呼啸之音传来。 安律师扭过头, 脖子却被周泽直接掐住, 他自己也被周泽狠狠地撞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你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周泽盯着安律师问道。 哇! 安律师都想哭了! 擦咧, 真的只是单纯地业务关系啊, 我和你老婆真得没什么啊, 老子躲你跟躲瘟神一样, 怎么敢去对你老婆有想法! “别误会…………别误会………… 认识她, 真的只是巧合……巧合……是…… 是……是缘分……缘分吧……” “嘶…………” 安律师只觉得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猛地加了力气!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阴车! 艹, 脖子要断鸟……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委屈得紧, 自己好心好意帮你们俩把恶鬼给放倒了, 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 也不急着把恶鬼送下地狱拿绩点也算了, 你死掐着我搞毛啊, 你老婆确实漂亮, 但你这疑心病也太夸张了吧, 你老婆是唐僧肉啊, 有这么大吸引力? “吱…………” 安律师手腕一翻,他不敢再继续让周泽掐着自己脖子了,万一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扭断,那自己还玩个屁啊。 从心, 也不是这种从心法的。 周泽只感知到自己双臂被对方扣住,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自己的重心瞬间丢失,被对方抬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古朴直接的应对方式,但却显示出了力道和技巧的炉火纯青。 下一刻,周泽另一只手直接抓了下来,黑色的指甲散发着异样的光泽。 缘分? 我叫你缘分! 安律师眉头一皱,马上抬起自己的左手。 “铿锵!” 像是刀剑劈砍在一起的声响,很是刺耳,夜总会里的音响在此时发出了震痛耳膜的长音。 周泽只觉得自己五指指尖一阵酸痛,整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安律师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掌心位置的五个血痕, 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坚韧,他是清楚的,但即使如此,也依然一个照面下就被对方破开了口子。 就在这时,刚才被安律师放倒的两个女孩趁机起身准备逃跑,小萝莉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 周泽则是抓住了准备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另一个。 趁着这个空档,安律师不再犹豫,冲向了后门位置,连一句狠话都懒得放下,跑得那叫一个痛快干脆。 周老板押着身下的这个女孩,倒是没有再追上去。 二人一人抓着一个,走出了夜总会,周泽还特意留心了一下之前被自己撂倒的年轻人,却发现他也已经不在原来位置了。 一路戒备, 但一直到离开夜总会后, 那位跟自己试比高咸鱼境界的常州鬼差也没有再露面, 这让周泽有些放松之余也觉得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通城那边的鬼都是铁头娃, 一个一个地硬要跟自己死磕, 而常州这里的鬼, 一个比一个从心? ………… “为什么不让我追上去!” 年轻人站在二楼,一边揉捏着自己肩膀上的淤青一边有些不满地问道。 女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瞎啊,安不起那家伙都没敢正面惹他,被掐着脖子也不去激烈反抗,你还想跟着继续往前去凑?” 年轻人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那一幕,他是看见的。 别看安不起平时一副律师打扮死要钱的形象,但那家伙当年也是一个狠角色,虽说被阴司剥夺了出身文字,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人随便轻视的地步。 “那,这家伙的事,需要通报给下面么?”年轻人问道。 寻常谍战剧里,通报消息给“上司”,基本是以“上面”代称,但在这里,说“下面”,也的确无可厚非。 毕竟上司们,都在地下待着,算是地下工作者。 “暂时不用,先把安不起的态度传达下去,尽量做到模棱两可一些,告诉下面,我们会继续努力争取。” “还需要替他遮掩什么,他分明就是瞧不上我们,这就得让下面知道,想办法找关系让人来收拾一下他,否则…………” “白痴,下面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拉拢他成为我们的人,你想告诉下面是我们无能,除了混吃等死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么?” “好,我知道了。” “另外,再查查,这两个鬼差,是哪个地界过来的,再想办法弄清楚刘楚宇那位劳模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我去做。” ……………… “看什么呢?” 小萝莉问周泽,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道: “怕他们追出来?” 周泽没回应。 “他们自己懒得做事,我们来帮他们打扫卫生,他们有哪门子理由来找茬?” 虽说是萝莉身,但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资深鬼差了,所以小萝莉说这些话时带着一种浓厚的“江湖味道”。 就像是拿着砍刀吼着我们洪兴怕个鸡儿东星, 不服就去砍了他们! 两个女人被一人一个抓着往前走,还在不停地挣扎,显然,她们清楚被抓回去之后的下场是什么。 重回地狱, 等于, 生不如死! “能让她们安静一下么?”周泽问道。 这样抓着她们出去路上遇到热心市民估计会直接报警说人口拐卖了。 “这个简单。” 说着, 小萝莉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而后弹射向了两个女孩,每个人的眉心上都出现了一滴血印,两个人当即就安静了下来,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周泽轻轻推一下她们就自动麻木地向前走着。 周泽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挠挠头,“这个法门你也可以学,算是一个小技巧,拿来对付这种被抓住制服的鬼比较有效果。 但你应该用这个效果不会很好,你的血沾染着僵尸气息,怕把她们直接镇死。 对了, 我们就在这儿把她们送下地狱么?” “先送到刘楚宇那里吧,这样他也能分润一点绩点。” 小萝莉耸耸肩,没反对,当老板的就喜欢拿这种蝇头小利去感动员工,她这个当属下的这个时候不去拍老板马屁说他真体恤下属就已经有点不够眼力见儿了,自然不会作死到在这个时候出言嘲讽。 走出夜总会的大门, 外面头顶上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风也变得很大起来。 若是此时老道在旁边, 肯定会马上靠近周泽喊一声: 护驾, 这里有妖气! “天怎么黑了,没察觉到异常啊。”小萝莉有些不解道,若是有恶鬼阴魂作祟,倒是也能改变小范围内的天气状况,但肯定少不得怨气弥漫。 用科学一点的方式去阐述相当于鬼魂散发出的怨念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磁场,影响到了附近的气候。 最夸张也是最牛逼的也就是旱魃, 正所谓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台风‘安比’今天登陆,应该要刮风下雨了。” “那我们打车回去?”小萝莉问道。 碰巧这个时候,一辆公交车从不远处开来,而夜总会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台。 公交车上挂着“11路”的牌子,车上人也不是很多。 “记得这条线经过刘楚宇家那边,坐公交吧,也方便一点。” 公交车在站台位置停了下来,没人下车,周泽和小萝莉各自推着面前的女孩上了车。 两个女孩乖乖地按照吩咐有些麻木地在空位上坐了下来,小萝莉和周泽分别坐她们旁边的位置。 公交车开始重新启动,继续缓缓地向前开去。 “对了,你跟那个林院长的事情到底打算怎么解决啊,推又不推,散又不散,我看得都腻歪。” “不急。” “呵, 男人。 我就是看得很膈应啊,咱好好当鬼差就好了,没必要去演什么苦情剧的戏码,什么藕断丝连、分分合合、你侬我侬、造化弄人什么的, 你也不觉得累?” “你还小,不懂。” 小萝莉撇撇嘴,懒得再提自己当年勇了。 公交车开了有一段路了,一开始,周泽没觉得有什么,但慢慢地,周泽发现了一点问题。 最明显的问题就是, 车上不多的乘客,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就连公交车司机身旁也放着一把。 “有问题。”小萝莉也回过身看向坐在自己后面的周泽,“我们运气有点不好,好像上了阴车了。” 阴车, 周泽以前还真坐过,当初那个死去了还在开滴滴赚钱的司机用一辆纸车运送客人打算给孩子赚学费,周泽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不小心用烟头给人车门烫破了一个洞。 关于公交车的鬼故事,有很多很多,也有许许多多的版本,如果是普通人坐上这车,发现问题后估计会吓得脸色发白,想方设法地找机会逃下去。 但周泽跟小萝莉都是鬼差, 坐阴车仿佛就有一种惯偷进派出所一样, 亲切得如同自家单位的大巴, 毕竟是一个系统的, 公车私用就私用一下吧, 阴司好像也没什么纪委。 “台风来了,乌云遮住了太阳,再加上我们俩阴气本就重,又带着俩恶鬼附身的人,碰见阴车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 周泽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件事以前周泽因为身份地位原因不方便问,现在倒是可以问了。 “对了,你出车祸的那次,为什么要故意吓那个司机?那司机在车祸中死了,不是我在旁边,你这具身子也嗝屁了。” 以前,周泽觉得是小萝莉贪玩,拿人命玩才觉得高大上。 后来,周泽也明白,鬼差是不能随随便便杀人的。 小萝莉固然任性野蛮喜欢不讲道理爱坑人喜欢算计有城府固执刚愎之外, 也算是一个守规矩守规则的人。 “那事儿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一直记着。” “我是发现那司机已经因为某种疾病猝死了,但那种生活的惯性还操控着他继续做着正在做的事情,算是一种惯性吧。 老道和我说过,你在阴阳冊的幻境里不是见过宿舍里一个身上有尸斑却还在照常上学回宿舍洗漱的学生么,差不多就是相同的情况。” 小萝莉有些没好气地道: “因为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在开着车,老娘担心他忽然出什么问题酿成大祸惨剧,所以小小地动了一下恻隐之心,露出本相想把他吓清醒, 谁知道这货不经吓, 直接踩油门冲了上来, 差点把老娘给坑回地狱重新报道!” 说着说着, 小萝莉扭头对那边公交车司机的方向喊道: “师傅,你开车小心点啊,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慢一点没事,没人怪你。” —————— 最近在调时差,人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今天就这一更了,龙得去睡觉去。 另外,大家可以关注龙的公众微信号“纯洁滴小龙”或者“kongbu66”,龙会发布一些番外故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特权阶级 (PS:大家可以weixin搜索“纯洁滴小龙”,关注龙的公众号,精彩番外和创作故事会在那里发布。” —————— 司机师傅倒是没有热络地回应一声: “哟,大妹子,你哪个车间的啊?” 他只是继续安稳地开着自己的车,稳稳当当,该踩刹车时就踩刹车,甚至连变道超车都不做,规规矩矩地在后面等着。 周泽都有些好奇,这阴车如果直接穿过去,还能碰得上去不成? 下一刻, 公交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了, 等红灯! 周老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这鬼司机开车比活人司机都谨慎守规矩。” 小萝莉倒是不以为然,一边用小拇指掏弄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说道: “都是上辈子死于车祸的司机开的阴车。” “哦。” 怪不得。 因为死于车祸, 所以更懂得敬畏。 周泽又想起了前不久跟自己玩儿飚车走位风骚的奔驰, 最后结果是被自己顶翻出一个托马斯回旋落在了地上。 上次周泽坐过那个死去男子的纸车,严格来说,那辆纸车算是阴间里的黑车,属于无照经营。 虽说交警也管不到他,但终究算是不守规矩的行为。 但这辆车,应该算是阴间巴士才对,无论是乘客还是司机,都显示出了一种极高的素养和水准。 周泽也看出来了,这车上倒是没装什么鬼,除了司机可能是个例外之外,车上其他拿着黄色油纸伞的乘客如果细看的话,能分辨出他们脸上那厚重的胭脂下面,则是纸一样的白。 车上,环肥燕瘦,秀外慧中,男女都有,都是活人烧给地下的“快递”。 口味还真独特。 周泽不清楚那些烧男的下去的,明显又不是家丁的样式,而是穿着新潮得很,还戴着墨镜,这是孝子贤孙送下去给自己爹用的还是给自己妈用的? 还真是体贴独到。 “能烧下去东西的,都不是普通的人。”小萝莉见周泽在四处欣赏,解释道。 “嗯?” “要么是死去的人不普通,要么就是活着的人不普通。 众生平等,不光是在人间是一句屁话,特权阶级肉食者哪里都有,在地狱甚至更严重。” “话说我还真想去地狱深处看看。”周泽说道。 说到底, 他每次进地狱,都只是在黄泉路开始段位置走走看看,至多跟那边水潭下的无面女打个招呼,还真没深入过。 “有时候,在外面蹭蹭反而是最舒服的,这样你至少还有幻想还有激情和冲动。” 小萝莉伸了个懒腰, “如果进去的话,吓得一个哆嗦,就索然无味了。” 周泽皱皱眉, 这解释听起来怎么这么污? 小萝莉笑了笑,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我们这种低级鬼差,算是最基层公务员,在现实里凡是深入基层的公务员往往是最苦逼的,如果你还命不好,跟什么穷山沟里哪一户人家结成了脱贫一帮一对象的话。 而我们这种地狱基层公务员,哪怕是自相残杀,只要事情做得不是那么过火,阴司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是放任自流的架势。 不怕你笑话,别说你了,我也是一样,地狱大部分地方我也没去过,因为一些地方如果你去了,他们可不管你是否是自己人,是否是鬼差,直接敷衍了事图痛快把你跟那些往生的亡魂一块儿处理掉都是很正常的事。” “还真是一把辛酸泪。” 周老板忽然觉得当公务员好像也没那么美好,还是在自家书店每天早上晒晒太阳喝喝咖啡日子过得最舒服了。 “这车就是快递车?”周泽又问道。 “算是吧,我们身份特殊,倒是能蹭个车,这也是因为常州这边俩鬼差比你还咸鱼更懒得管事原因造成的,刘楚宇毕竟是个新人,他的家你也看见了,根本就没能形成道场氛围,不像咱们书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气场格局,亡魂会自己上门。 如果你把书店里的僵尸啊活死人啊这类的东西清除掉,生意兴许还能更好。” 小萝莉也不忘在这个时候给白莺莺上点眼药水。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车门也随之打开。 上来了不少人, 穿得各式各样, 有模样俊俏古代人打扮的小婢, 有低眉顺眼一副龟公模样的家丁, 当然,也有新潮的, 甚至连杀马特的都有, 形形色色的, 上来了几十个人, 而且这些人手上还提着纸做的麻将桌, 一大捆苹果X, 等等这些捎带下去的礼品。 车厢里当即被塞得满满当当,周泽身边也是挤满了人。 这些人也不说话,更不会说请让座这类的,他们其实不是人,所以显得很规矩,拥挤是拥挤,但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站着的人身形也随着公交车的再次启动而随之摇曳, 像是一车的海草,整齐地飘摇。 伸手抚摸了一下下巴, 可惜了这些东西手机这些电子设备记录不下来, 否则传个视频上去, 应该会很火吧? “这车开得好慢啊。”小萝莉有些抱怨道。 “不花钱的,无所谓。”周泽倒是心安。 “自动扣冥钞。”小萝莉白了一眼周泽。 “师傅,开快点,没油了啊!” 摇摇晃晃,终于走过了大半的路程,距离刘楚宇家也不远了,周泽看了看窗外,还是大雨绵绵。 “通城那边也下雨了吧?”周泽说道。 “通城比常州离海更近,肯定下得比这里厉害,我爸刚还给我发微信了,说他带我妈在上海准备出去旅游,今晚本打算顺带去八万人体育场看一下上港跟恒大的比赛,结果因为台风警告延期了。” “你爸他们不在疗养院了?” “不住了,他打算带她出去旅游走走转转。” “嗯,出去走走说不定对病情恢复有好处。” “扯呢,估计是放弃治疗了。”小萝莉摇摇头,“明明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但结果连自己老婆的病都治不好,这里面的失落感,应该会很庞大吧。” 周泽点点头。 “所以,什么时候有人来书店通知我,他们一起在哪里哪里出车祸或者遇到海啸死了,我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你是说……” “很正常啊,一起殉情呗。” “不至于。” 王轲这个人,周泽还是了解的,一些东西,可能会随着人生的经历而扭曲和改变,但骨子里的某种特质,是很难消亡的。 大家都是孤儿出身,所以心里都清楚,能活着长大已然是一种幸运,所以更不会对自己的生命轻言结束。 “我只是在做最坏的心理准备罢了,她死了,我倒是能看得开,但如果他也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周泽还没问那么多“他”指的到底是谁,公交车就再度停了下来。 “咔嚓…………” 车门打开, 停了许久, 也不见有人上车, 司机也不催促, 就这样开着车门停着车等着。 周泽和小萝莉看向窗外车头的位置, 准备上车的是一个老头,估摸着和老道差不多的岁数,但保养得可比老道差远了。 老道那货是越活越妖, 腰好,肾好,活儿好, 据说有不少厂家看了老道直播后想请老道去做保健品代言, 但都被老道拒绝了,那种保健品坑,老道可不想跳,用他的话来说万一哪天晚上坐在书店里进来一个鬼,说就是因为吃了你代言的保健品提早去地狱报道的,那得多尴尬。 那老头很瘦,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样子,他没上车,虽然车就停在他面前,但他依旧坐在马路牙子上细心地编织着自己的竹筐。 “是鬼差?”小萝莉问道。 周泽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这么大的牌面,这司机脾气可臭得很,虽然让咱们上车了,但连个招呼都不打。 现在居然愿意在这里等人家编好竹筐上车。” “好像就是个亡魂。” “怎么可能,亡魂能上这车?” “有点面熟。”周泽皱了皱眉,“这老头,好像前阵子在哪里见过。” “喂,司机,走不走啊,老娘还赶着早点回家给孩子烧饭呐!” 小萝莉不满地高喊道。 司机不为所动。 “我凑,凭什么啊,难不成是巡检或者判官出来微服私访了?”小萝莉也有点怀疑了。 终于, 老头把竹筐编好了,背在了身上,然后从前门上车。 司机关上了车门,却没急着发动。 而是主动帮老头开路,护送着他在拥挤的车厢里行走, 一直, 走到了周泽和小萝莉的面前。 司机面色是铁青的,一看就是死去很久的样子,不过他身上穿着制服,其他地方倒是看不见。 他伸手,指着小萝莉, 直接道: “给老人家让座。” “…………”小萝莉。 我靠, 有没有搞错啊, 阴车你也搞道德绑架? 现在凑近了,气息感知更清晰了,小萝莉能断定这老头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而已。 正欲发表时, 周泽伸手按住了小萝莉的肩膀,微笑着起身,示意自己让座。 老头对周泽道了声谢谢, 坐了下来, 司机见老人坐下了,也就走回去重新发动了公交车。 “喂,老板,不带这么怂的啊,虽说咱鬼差在阴司里不被待见,但也不至于在阴车上给亡魂让座吧? 反了天了都,亡魂都敢在鬼差面前耍特权?” 周泽把手机递给了小萝莉, 小萝莉拿过屏幕看了一眼, 愣了一下。 这是前几天的一则新闻: “歹徒持刀威逼少女就范,少女挣扎逃跑向坐在家门口做活计的七十岁的邓某求救; 邓某上前主动和歹徒搏斗,少女得以逃脱,七十多岁的邓某被歹徒刺死。 据悉, 邓某家里条件不好,平时仍需要七十高龄的他编织竹筐赚钱养家。” 看完了新闻, 再看看老头坐下来放在脚边的竹筐里头, 放着的是整整齐齐地由当地政府颁发的“见义勇为英雄”奖状。 小萝莉不做声了,也不抱怨了。 毕竟, 这样子的特权, 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也无理可以去说。 —————— PS:本故事发生在广西藤县天平镇石炉村,凶手已判处死刑,当地各级政府对老英雄进行了表彰还颁发了抚慰金。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受虐 公交车,照旧开得很慢,摇摇晃晃; 里面的人也跟着一起摇摇晃晃,像是一个钟摆,了无生机地按照某种固定频率周而复始; 从生, 摇动, 到死。 周泽站在老头身边,手抓着上头的扶手,周围人不少,但也没有太大的挤压感,毕竟都是纸做的东西。 老头抬起头,看了看周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然道: “腿脚不好呢,有风湿。” 周泽点点头。 “虽然我知道现在不会疼的,因为我已经死了,但看见外面下大雨,好像还是觉得又疼了。” 老头看着窗外倾盆大雨,目光中露出了追忆之色。 老风湿伴随了多年,从一开始的折磨,慢慢到麻木,最后到习惯; 到死后变成鬼的这一天, 又变成了追念。 车到站了, 周泽和小萝莉分别押着一个女孩下了车。 公交车又缓缓地开走,一车的纸人,还有一个有特权的老人。 周泽记得新闻报道上写着,老人需要编织竹筐来贴补家用,一个家庭,需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靠编织竹筐来支撑,足以可见那个家庭到底有多贫穷。 虽说当地政府也给了好几笔抚恤金,至少能够让老人的家庭平稳地过下去,但似乎,总觉得不是很够。 “想什么呢?” 小萝莉站在公交站台下面一边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一边问道。 “我在想众筹的事儿。” “嗯?” “前阵子,林医生医院出了个事儿,一个当哥哥的拿自己妹妹的车祸,污蔑医院不给钱不治病,在网上发起了众筹。 事实上,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说,类似刚才车上的老头这种人,更有必要被发起众筹。” “嗯哼。” “生病的人太多了,悲惨的人也太多了,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夸张与否,说真的,我反正已经麻木了。 上辈子以前朋友圈里有人发众筹治病消息,我多少都会捐助一点,到后来,这种众筹实在是太多了,我真的懒得搭理了。 但这种为见义勇为牺牲和付出的人,他们做了平凡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对于大部分平凡人来说,给这种人捐款捐助,反而更有主动性。 大部分人都是弱者,如果能出钱,鼓励更多的勇者站出来愿意放下负担和顾虑保护大家,真的不亏。” “我的老板大人,我觉得你在多愁善感的时候,得另外再想一件事。” “什么?” “那就是我们现在怎么回去,雨真的好大啊。” 小萝莉很是郁闷道。 ………… 当二人回到刘楚宇家里时, 开门的刘楚宇所看见的, 是四只落汤鸡。 小萝莉嚷嚷着先洗澡吹头发,然后只能幽怨地看着周泽二话不说第一个走入了卫生间,等周泽拿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小萝莉气鼓鼓地对周泽喊道: “没风度的男人!” “我先洗澡,等你进去时,卫生间里的温度就很暖和了,这是怕你冻着。” 小萝莉愣了一下,当即道:“这是夏天!还有,你不要那么恶心好不好,怪不得你上辈子一直是光棍!” 如果小萝莉真的只是小萝莉,估计还真吃这一套,但实际上按照小萝莉的话来说,老娘当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等小萝莉洗完澡出来, 三个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茶几上摆放着两盒饼干, 可见在周泽与小萝莉出去时,一个人在家且有伤在身的刘楚宇真的一直在对着食物做着斗争。 他信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鸡汤, 而且觉得周泽和小萝莉就是那种有大毅力的人,克服了灵魂对进食感觉的排斥,才能做到正常进食。 类似于一种苦修吧。 周泽一时有些心软和不忍心, 总觉得让刘楚宇这个手下继续这样和食物死磕下去会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 但一想想自己用一点就少一点难以补充的彼岸花口服液, 周泽忽然又觉得年轻人多经历一些挫折和磨难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是当初的林医生,如果没有自己当初把她们这帮实习生当狗一样可着劲儿的使唤,林医生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优秀的医术。 嗯, 就是这个道理。 刘楚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老实说,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来自老大的关怀,居然冒雨把恶鬼带回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也分润得到一些绩点。 周泽也没再耽搁了,用指甲打开了地狱之门。 小萝莉分别从两个女孩的身上拘留出了灵魂,帮周泽投入地狱之门中。 一切, 大功告成! 不过,屋子里多了两具尸体,尸体瘫倒在地上,迅速腐化发臭,散发出阵阵恶心的气味。 因为恶鬼之前上身时,这两个女孩就已经死了,原本有恶鬼的灵魂占据着,还能维系着“活着”的状态,等她们灵魂被抽出去之后,这两具皮囊自然就恢复到了原本应该的状态。 周泽说出去散散步,屋子里有点闷了。 小萝莉抬头, 望天, 喊着:“儿童频道的《熊出没》要播出了,我要去看啦!” 客厅里, 只留下还缠着绷带的刘楚宇, 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家客厅上躺着的两具腐烂尸体, 连带着刚刚的那一抹感动, 瞬间有了一种被狗吃了的感觉。 当下, 他只能挣扎着起身, 开始收拾这已经发臭的尸体。 ………… 走出门,外面还在下雨,但雨势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也有了停的趋势。 周泽没再转身回去,否则又要面对那两具尸体,比起处理两具腐烂尸体,好像淋点小雨反而更能让人接受些。 雨中漫步,应该算是一件小有惬意的事儿。 其实,周老板这种人,在哪种环境下都能惬意得起来,当你抛开杂务,没有那种执念时,眼睛所看见的风景就自然和其他人不同了。 周老板漫步了小半个小时,为了确保刘楚宇已经解决好了尸体,又因为他受伤了行动有些不便,所以周老板打算再遛一会儿。 走着走着,传来了钟声。 这钟声让周泽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 抬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看见了一片黄墙金瓦,在这市区之中,居然还坐落着一个小庙。 庙门很小,庙墙也不是很宽,毕竟坐落在城市之中,寸土寸金,连佛祖都感受到了来自地价的压力,不敢像深山里那般摆出这么大的排场了。 但这钟声居然能让自己不舒服,这反而让周泽对这个小庙有了一种更大的兴趣。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现在哪怕是大景区或者名山里的很多大寺大观,基本也都是私人承包赚钱的场地,那种地方,周老板别说进去参观了,搂着佛像或者三清直接合影都没什么问题。 偏偏这座小庙,给了周泽一种有点忌惮的感觉。 能让鬼觉得忌惮, 说明这庙是真的灵啊。 进去参观还是算了,虽说不收门票钱,但周老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有官家的身份不假,但小萝莉自己都说了鬼差在地狱里都只能算是最底层不入流,兴许人佛祖正心情不好你还特意凑上去别人可能也不介意一巴掌拍死你。 小庙外面有个茶馆,里面不像是四川那边茶馆里摆放着机麻,这里真的就只是喝茶的地方。 周泽走进去,要了一壶苦茶,等茶上来的时候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还没点着呢,门外就又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坐那儿后随便点了一壶茶,目光一直盯着门外的寺庙。 老实说,坐这儿喝茶,纯粹是受罪,普通茶客到这里来,觉得看着寺庙喝口茶挺有意境,再听听钟声,感觉自己人都有点升华了。 但对于周老板来说,钟声每次响起,身上就一阵不舒服,甚至是难受。 但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反向的舒服,正如同阴车上的那个老头说的那样,等疼痛真的没了,反而就想它了。 喝一口苦茶, 再皱着眉头抖一抖身子, 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能品尝到受虐的快感, 妙, 不可言。 一杯茶下去,那喝得是相当有滋味啊。 自己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 端起茶杯, 闻了闻苦茶香气, 钟声又响起, 拿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荡漾起淡淡的波纹, 再低下头, 抿上一口, 身上的轻微痛苦加上唇齿间的苦涩, 相得益彰。 只是, 当周老板正准备低下头喝第二口时, 却意外地发现, 坐在自己对面也就是刚进来的那个中年人, 他拿茶杯的手, 居然也在轻轻颤抖。 周泽没当回事, 过了一会儿, 下一个钟声比之前的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估计是敲钟的沙弥当作最后一个钟,用了全身的力气。 “轰!” 周泽深呼吸, 脑子一阵眩晕, 但还是稳稳地把控住了茶杯。 而坐在周泽对面的中年男子则是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身子剧烈一晃,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而手中的茶杯更是甩了出去。 “啪!” 甩出去茶水, 直接泼在了周泽的脸上。 “…………”周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快杀 周老板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虽然他喜欢躺着晒太阳, 喜欢懒洋洋虚度时光,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抓捕恶鬼的绩点奖励非常之丰厚,他也不会驱车三个小时如此“舟车劳顿”地来到常州。 兄嘚, 你丫这是狂得没边了吧? 我注意到你也在跟着钟声颤抖了, 但我没多么在意, 结果你丫的变本加厉! 深吸一口气, 周泽站起身。 对面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常州也就仨鬼差,一个在家收拾尸体做保洁, 俩在会所里醉生梦死屁事儿不管, 现在忽然冒出一个跟自己一样颤抖却也拥有着活人身体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像是欧美不负责任的警察, 掐着点准备下班了, 看见路上有人猥、、、亵女子,本不打算管了, 结果再仔细一看,被猥、、亵的居然是自己女儿。 中年男子起身,对周泽赶忙道歉,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 然而, 周泽只是伸手摘去自己脸上残留着的茶渣,而后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对方的脖子。 “额…………” 中年男子开始本能地挣扎, 附近的茶客和服务生也看向了这里。 “警察,抓捕逃犯!” 周泽喊道。 众人一时愕然,本就很少概率会出现见义勇为行为的街上,自然就更不会有人站出来了,尤其“闹矛盾”的还是俩汉子,又不是小美女。 周泽就这样掐着中年男子的后脖颈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茶馆, 人的后脖颈位置其实很脆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被人用力掐着那里的话,疼痛感足以让你眩晕。 走出了茶馆,周泽打算直接找个偏僻的角落把这货灵魂取出来送下地狱去,也懒得再回刘楚宇家里了。 但这个被抓住的中年男子却像是把周泽误认为道上混的了,不停地求饶,还说自己愿意花钱给大佬你赔偿衣服云云。 周泽不禁有些莞尔,怎么就觉得这货脑子有点傻啊,借尸还魂的偷渡者哪里有这么蠢萌的? “砰!” 将对方丢入巷子拐角位置的垃圾堆那边,周泽甩了一下左手,指甲长出,但当周泽准备剥离其灵魂时。 中年男子忽然睁开眼,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东西。 这不是幻术,但顷刻间,周泽却觉得自己双腿变得无比地沉重,甚至重心都开始不稳定起来,站在原地不住地摇晃着,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中年男子脸上的蠢萌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屑的放肆。 他在笑, 他笑得很开心, 在从垃圾堆上站起身后,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且把脸凑过来,对周泽道: “你是鬼差吧?” 周泽瞪着眼看着他。 “嘿嘿,有些人,是你抓不了的。” 男子仰起头, 嘴里发出“哈呼……”的声音, 这是在蓄备浓痰, 准备吐向谁, 不言而喻。 刹那间, 周泽十指指甲位置升腾出一道道黑雾,黑雾弥漫之时,刚刚还被某种特殊意念束缚住的周泽身体顿时一轻。 “噗!” 中年男子这口痰还没来得及吐出,他脖颈位置就已经被周泽用指甲切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当即喷涌出来。 男子踉跄地后退着,一只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脖子,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一些纨绔子弟总觉得自己家里有些关系,可以不把基层民警放在眼里, 殊不知, 他所碰到的这位基层民警本身就是一个下来体验生活的官二代。 中年男子马上向后跑去,也不顾自己脖颈那边还在继续喷涌出鲜血。 周泽扭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马上追了上去。 比起所谓的绩点,对于眼下的周泽来说,那货刚刚准备对自己吐痰的行为,更让他难以忍受。 一个洁癖深重的人, 若是真的被吐上一口浓痰, 那还不如真的杀了他! 中年男子知道自己跑不远,而且在自己身后,有一缕黑雾正在迅速地靠近他,企图将其困锁住。 男子一咬牙,抬头向前看了一眼,而后尖叫着冲入了寺庙大门。 寺庙门口位置有一个沙弥还有几个香客正在聊着什么,当这个身上都是血的男人冲进来时,几个女香客当即发出了尖叫,而拿着扫帚装样子正在扫地同时跟女香客合影得不亦乐乎的白嫩小沙弥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佛门清净地,进出的都是说话小声的斯文香客,哪里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周泽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抬脚追入了寺庙大门。 在这个时候,你也真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怕佛祖生气了,这个恶鬼,周老板也要拿下来, 要送你下地狱, 下油锅一百遍啊一百遍! 中年男子一边回头看追上来的周泽一边茫无目的地向寺庙深处跑去,穿过了大雄宝殿。 周泽穿过大雄宝殿时,特意抬头看了眼佛像,他还真有点担心哪尊佛像忽然动了起来直接对他祭出降魔杵! 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佛像依旧静悄悄的。 后面,就是几个和尚和小沙弥生活区域了,算是一个小平房宿舍。 中年男子直接撞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周泽直接追了进去, 这下, 这家伙跑不掉了吧! 周老板不怕把事儿闹大, 他准备解决的是恶鬼,又不是真的在持械准备杀“人”,大不了回过头多烧点冥钞,先把自己胸口的这一口恶气吐出去再说。 “啊!!!!!!!!!” 厢房里先是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尖叫,应该是里头可能有和尚正在睡午觉。 紧接着, 又是, “啊啊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厢房里传出, 高亢, 激昂, 婉转, 悠扬! 周泽脚下一个趔趄, 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好吧, 虽说现在和尚只是一份职业,而且越好的寺庙当和尚的条件也越高,甚至需要本科或者是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否则你想剃个头就进庙白吃白喝,门儿都没有。 但这个寺庙不一般啊,怎么可能那么不规矩。 等周泽进去后向里面一看,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光着上半身,被中年男子压在凉席边上,中年男子刚刚敲碎了一个花瓶,一只手继续捂着自己脖子伤口,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瓷器碎片横亘在胖和尚的脖颈位置。 而在凉席另一边,则是站着一个穿着皮衣皮裤女王装的女人,在女人的脚旁边,还有一根黑色的皮鞭落在那里。 胖和尚没有反抗, 因为他也不能反抗, 因为他身上绑着一条又粗又长的红色麻绳, 天地可作证, 周泽也能确信, 这个中年男子别说已经被自己伤到了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就算他身体健康时,也不可能在自己跟他前后脚进屋的十秒不到的时间里直接把人给捆绑得如此严严实实! 这胖和尚分明之前就是被捆绑好了躺在那儿的, 好像还在玩儿什么少儿不宜的小游戏。 女人还在尖叫,尖叫得让周泽有些烦闷,当下略微泛着墨色光泽的眼眸扫了女人一眼,女人马上不叫了。 随即, 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周泽的指甲位置, 右手还好,指甲只是有点长, 但左手, 那镰刀一样的五根又粗又硬的指甲是什么鬼! 金刚狼cos? “滚!” 周泽低喝道。 女人马上从周泽身边冲了出去,片刻不敢耽搁,哪怕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有点不合时宜,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赤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跑出去。 这屋子里三个, 全特么的都是怪人变态! 周泽目光扫向了那个还在尝试止血却一直不得成功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边看着周泽,一边用手中的锋锐瓷片轻轻地刮着胖和尚肥嘟嘟的脖子,已经划出了好多道血口子了。 胖和尚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有泪珠子在流转,显然吓得不轻。 周泽舔了舔嘴唇, 剧本不对啊, 之前自己在寺庙外面,听到敲钟声时还能产生让自己难受的感觉,这意味着这个寺庙是有点灵的,里面应该有高僧在里头。 但尼玛, 这是什么狗屁高僧! 一想到自己之前一边坐在外面喝茶一边默默享受着钟声带来的痛苦, 仿佛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一种升华, 再看看面前的这个胖和尚, 周老板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我就杀了他!” 中年男子高喊道, 他在等, 他在等人来救他, 他是趁着那个人不在偷偷跑出来的,现在,那个人应该发现了吧? 胖和尚对周泽不停地挤眉弄眼,哀求周泽赶紧退开,不要让他这个人质生命受到威胁。 周泽则是默默地取出一根烟, 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 吐出一口烟圈, 而后习惯性地抖了抖烟灰, 见中年男子和胖和尚都在看着自己,似乎是等着自己回话, 周泽耸耸肩,有些疑惑道: “你他妈快杀啊,杀了这和尚,我再送你下地狱, 快点, 你不杀我来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钟鸣! 大师愣了, 阿弥了个艹, 我是人质啊! 中年男子也愣住了, 目光中甚至出现了些许哀求, 您, 就不能, 再犹豫一下? 又抽了一口烟,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鞋底踩了踩,而后直接冲了过去。 人质, 在周泽眼里, 不存在的。 上辈子看警匪片,周泽最腻歪的就是劫匪劫持了人质然后废话了一大通剧情,尤其在一些言情剧本里。 “你快走,不要管我!”“你走,你快走!”“我不走!”“你走!”“我不走!”“你快走!” 中年男子见周泽冲了过来,并没有真的下手杀这个胖和尚,因为他看出来了,周泽是真的不在乎自己手中人质的命,而这个胖和尚太胖,瓷片刺穿他脖子再割开真得费一番功夫,并不是那么好杀的。 丢下了瓷片,中年男子转身就向后跑,这次他玩儿了个高难度动作,企图撞破窗户玻璃出去。 “砰!” 沉闷的声响传出, 窗户没破, 中年男子弹了回来,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以捆绑姿势躺在地上的胖和尚侧头一看,咧开嘴居然一笑: “防弹玻璃。” “…………”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经没时间去和这个死胖子讨论为毛寺庙厢房里闲得蛋疼居然装防弹玻璃这件事了,因为周泽已然逼近。 “嗡!” 中年男子目光顿时一凝, 熟悉的沉重和凝滞感觉再度袭来, 但有了上一次经验的周泽双手直接合什,黑雾瞬间弥漫而出,遮挡在了自己和那个中年男子之间。 那种沉重的感觉当即消散不见。 正当周泽冲过去手都抬起来准备击打这货后脑勺把恶鬼之魂给拘出来时, 厢房外面, 一个满头大汗刚刚跑来的西装男子马上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刹那间, 左手手指上的皮肉完全消融,露出了粉红色的骨骼手掌,坞根手指猛地握紧,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进!” 安律师焦急地喊道。 屋子里, 正在下手的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阵模糊, 身前的中年男子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他妈的, 就不能换点新鲜花样? 除了幻术还是幻术? 周泽一咬舌尖,十根指甲拼命地摩擦对撞,十指根部位置也传来了阵阵刺痛,十指连心,周泽这是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且,就像是得了一次传染病后体内会存在抗体一样,周老板自从重生归来后遭遇了不知道多少幻境了,对幻境的抵抗力比普通人甚至是比普通鬼差都要深厚许多。 当下, 周泽也只是身形一晃, 并没有步入幻境之中。 中年男子原本期待着周泽迷失自己,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赶到了,就在昨晚,自己也是这样不知不觉进入幻境里头的。 但周泽只是摇晃了一下身子,随即,眼眸里泛起更为浓郁的黑色,举起的手掌再度压了下来! 门外, 安律师只觉得双目一痛,幻术没能成功,对方挺过去了。 下意识地,安律师就想冲进去直接救人,但他的身形还是在门口硬生生地停住了。 龙套和配角的区别在于,龙套的脑子里只有“作死作死再作死”, 就像是恐怖片开头当主角感应到不对劲时,那个马上开口说“你想多了这肯定是幻觉”这类的角色估计不久后就会领盒饭。 而配角他清楚自己该在什么时候收手。 安律师不敢奢望自己是主角,他也不认为自己可能成为主角,他只是阴司里芸芸众生的一个,能一直活下来全靠自己的机警,他从不认为自己运气有多好或者有什么光环之类的。 因为有这种类似心思的人,他见得多了,也基本都死了。 也因此, 安律师收下了脚步, 使劲咬了咬牙, 那种预感很强烈, 坚决不能和周泽起正面冲突, 绝对不能! 哪怕这一单生意失败了,哪怕自己会因此纠缠上不少麻烦, 但再多的麻烦缠身也总比死了要好。 一步往前, 而后三步连续后退, 我忍! 如果此时那位已经被吞掉的土地爷还活着且在这里的话, 肯定会疯狂地为安律师打call。 然而, 就在这时, 之前明明已经停息了的钟声,在此时居然又“轰轰轰”地响起! 急切, 高频率, 杂乱却快速! “咚!!!!咚!!!咚!!!” 这钟声可比之前周老板喝茶时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一时间,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脑袋天旋地转,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屋外, 刚刚成功从心成功的安律师也是匍匐在了地上,表情万分痛苦。 佛祖发怒了? 周泽在心里想着。 这寺庙有问题! 安律师心里想着。 周泽跪伏在地上, 随着钟声地不断响起, 他身上慢慢地浮现出蓝色的皂隶衣服, 后面是一个圈儿,上面写着一个“阴”字, 前面一个框,上面写着“差役”俩字儿, 头顶还戴着一顶一看就没多少质量也没多少诚意地矮矮地小帽子。 整个形象,跟清代影视剧里手城门的小兵差不多。 而门外的安律师, 身上也浮现出了一套衣服,但却红中带绿,比周泽多出了不少生机,胸前居然还绣着一只貌似貔貅的动物,帽子也是带发冠的,两条长带飘逸地散在两边。 比屋子里的那位皂隶显得有逼格多了。 但他身上多出了一个枷锁,扣住了他的脖颈和双臂,所以跪伏下来时,他的姿势也比周泽丑多了。 枷锁很重,重到你跪下来时,只能屁股高高地撅起,确实很难堪。 周泽认为有高人在敲钟, 安律师也觉得应该是有高僧在警告自己, 警告自己这几个人擅闯佛门的阴物! ………… 距离厢房三百米外的寺庙花园中间, 有一个阁楼, 阁楼里挂着一口钟, 门口有一个牌子: “敲钟,二十分钟100元!敲散霉运,否极泰来!” 一个母亲站在边上给敲钟的父子俩拍着照,旁边有一个沙弥刚刚收了钱。 “儿子累了,推不动了,当爹的,你多敲一敲,钱都给了,你得敲回本来!” “好嘞!” 男子马上更用力地开始敲钟。 这几个人,都是普通人,但钟声每次响起时,这口大钟上的纹路像是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隐约间,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 比起屋子里的周泽和屋子外安律师的惨状, 中年男子虽然依旧觉得很是痛苦,但比周泽和安律师轻多了,或许是因为他只是恶鬼不是官差的身份吧,这钟声对他的克制也就小了一些。 换句话说,有种天塌下来高个子先顶的意思。 中年男子挣扎着爬起来,他没敢再去撩拨周泽,上一次差点被周泽用指甲把脑袋割下来,这次他不敢再犯浑了。 他要跑, 他要离开这里, 那位律师说得没错,这个鬼差不好惹! 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厢房,恰好看见门口趴着的像是等待被捡肥皂的安律师。 安律师都没注意到有人出来,这个时候他的头被压得低低的,根本就抬不起来。 中年男子没去搀扶安律师,他知道之前安律师出手了,却没用,也拦不住那个鬼差。 人, 还是得靠自己啊。 伴随着失血导致的虚弱以及钟声带来的晕眩,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跑出了百来米,正好来到了寺庙内部的一个小停车场区域。 一个年轻和尚刚从车上下来,正在打电话,车门都没关,车子也没熄火。 中年男子直接冲了上去,坐进了车里。 和尚马上高喊一声,冲上来打算把这家伙拽下来。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 和尚只觉得自己双腿瞬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换挡, 踩油门, 向前, 好久不开车了, 有点生疏了。 上辈子,自己做了十多年的公交车司机,车,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车子开始行使, 速度很快, 他不敢耽搁, 因为他不清楚这该死的钟声到底什么时候停止, 到时候那个鬼差再追上来自己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样子的机会跑掉了。 他很急, 非常地急, 但他的状态真的很差, 视野里也都是迷迷糊糊的, 因为失血,因为钟声, 这种开车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上辈子自己生命里最后一次开车,就是一次宿醉之后强行去上班,然后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了车祸。 不光是自己,连带着车上的好多个乘客也一起丧命。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魂不守舍, 但他还是不敢犹豫, 甚至连踩油门的脚都不敢放松丝毫。 以最快地速度, 冲出去, 离开这里, 甚至, 离开常州! 看看等自己离开之后还能不能有机会联系那个律师吧。 车子迅速冲向了门口, 然而, 就在这时, 一个女人搀扶着一个穿着袈裟手里拿着佛珠的老太太恰好从门口人行道上拐进寺庙的门。 等中年男子看见时已然来不及刹车了, 而且, 他原本也没打算刹车。 只是, 当再靠近些时, 他整个人猛地愣住了, 随后迅速踩死了刹车,却因为心神受钟声影响太过慌乱居然踩错了,成了油门! “砰!” 穿着僧袍的老太太直接被撞飞出去,那个女人倒是没事,但她马上歇斯底里地冲向了被撞飞落在地上的老太太身边, 绝望地喊着“奶奶!奶奶!” “吱呀…………” 撞飞人之后, 中年男子终于踩死了刹车, 车, 停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旁边的窗外, 看着那个和自己上辈子有好几分相似的女人, 随后又看向那个老尼姑身下, 不断流淌扩散出来的刺目殷红。 中年男子嘴唇嗫嚅着, 有些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 “妈…………”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赎罪 钟声终于停了,那个倒霉催的小夫妻觉得花钱了就得敲个够,就得敲出个回本的意思来,所以“咚咚咚”敲了好多次。 但她丈夫的持久力看来不行, 前期急促,到了后期就开始乏力了,到最后扭动着发酸的胳膊说实在是敲不动了。 钟声停了, 周泽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上已然被大汗湿透,重重地喘着气。 被捆绑在那里的胖和尚见周泽这个模样,眼里没了畏惧,反而多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情绪。 牛啊, 就听个钟声能把自己弄出高糙来! 周泽侧过头,看向这个死胖子,现在周泽可以确定了,是那口钟有问题,不是这个寺庙有问题。 看看这个寺庙的大和尚这个模样,佛祖瞎了眼才让这个庙有灵性呢。 胖和尚和煦地笑了笑,他向前面努努嘴,道: “小冰箱里有冰冻的饮料,瞧你热的。” “……”周泽。 屋外台阶上,安律师额头抵在青石砖上,汗水顺着下颚位置不停地滴落,而后,他想要站起来,但膝盖位置的酸疼和淤青让他一下子没使得上劲儿,直接侧翻倒在了地上。 抿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安律师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这庙里的钟,是什么钟。” 周泽慢慢地爬起来,同时问道。 “叫晨醒钟,前几年找二道贩子买的,据说是以前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县衙敲这个召集衙役民夫用的。” 胖和尚倒是解释得很好。 “多少钱买的?”周泽问道。 “五千。” “我给你一万……” “现在得五百万。”胖和尚抢先开口道,还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周泽。 周泽笑了笑, 然后左手指甲再度长出来,走到胖和尚面前,蹲了下来,指甲慢慢地抵在对方的脖颈位置。 “多少来着,我刚没听清楚。” “五十,包运费! 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佛祖会怪罪下来的。” 周泽真的很难以相信这货的信诺操守,指了指这货身上的绳子,道: “佛祖也让你做这个?” “施主,你偏激了,历练红尘,从红尘中去,再从红尘中来,这才是修行,这,也算是红尘的一种。 我给钱,她给服务,两不相欠。” “呵。” “存在皆有理由,出家人自诩跳出俗世,自然不能再以俗世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您觉得这个庸俗,是因为您自己庸俗。” 周泽忽然想到了那只白狐,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 但这个时候周老板也没空和这个胖和尚坐而论道,伸手勾断了对方身上的两根绳子,示意对方自己起来,同时警告道: “今天的事,当作没看见,否则,佛祖也保佑不了你。” “阿弥陀佛,相遇即是缘,施主放心,既然贫僧平安无事,这件事,自然不会再追究。” 周泽点点头,摸出了烟,却发现烟已经没了。 胖和尚一脸讨好之色取出自己的九五至尊, 递给了周泽一根。 周老板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盒子小苏烟, 忽然觉得自己的日子是不是也过得太简朴一些了? 点了烟,周老板没急着出去,而是一直在喘息和调理着自己,因为他清楚,外面还有一位呢,那位刚刚还试图出手阻止自己,不过没成功罢了。 现在, 他还在外面, 因为那喘息声,像是正在做那事儿爬坡一样,厚重急促得一塌糊涂,想捂着耳朵当没听见都难。 吐出一口烟圈,周泽见和尚自己也点了一根,看样子也是个老烟民了。 “佛祖也让你抽这个?”周泽抬手示意对方不要回答了,直接自己道:“好了,我懂,又是体验红尘生活?” 胖和尚摇摇头,道:“这倒不是,我一直鼓励我寺庙里的员工有条件的话,能抽好烟的就抽好烟,能开好车的就开好车,能用贵手机的就大大方方用贵手机。” “为什么?” “因为香客们进寺来上香布施,都是求平安或者求名利的。 如果香客们看见这家寺庙的和尚各个瘦得跟皮包骨头穿得也破破烂烂的样子,难道会觉得我们清高我们苦修我们好厉害哦么?” “嗯?” “在香客眼里,我们和尚吃得油光满面,开豪车抽好烟,这才叫佛祖灵验。 一个连身边伺候自己人都没法保佑,让他们过得舒舒服服的佛,香客怎么可能会信这个佛这个寺庙能保佑自己?” “你说得真的很有道理。” 周泽深思了一下, 还真的无法反驳啊。 “你还在扯什么犊子!” 外面, 安律师撑着房门斜靠在那里指着周泽问道。 “是你?”周泽眼睛眯了一下。 还真是有缘啊, 在林院长那边见了一次, 在夜总会见了一次, 现在又在寺庙见了一次, 妈的, 感觉自己这个礼拜其他正经事儿都没干,就是专门在陪着他玩儿偶遇了。 “去抓鬼啊!” 安律师喊道。 “你让我去抓?” 周泽指了指自己, 艹, 刚刚想用幻境阻止我的就是你吧? 你特么的这立场转得这么快? 安律师从脖子位置掏出了一块玉佩,玉佩上泛着红色,似乎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现在很不稳定,非常不稳定,甚至可能被刺激到暴走! 一个暴走的恶鬼,占据着活人身子的恶鬼, 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你心里清楚吧?” 周泽没回答。 “不管他是被你抓了,还是被我抓了,至少我们都能控制他,但绝对不能让他这个时候脱离我们二人的掌控, 而且, 他现在很不稳定, 所以, 你, 快去抓他, 我不管了, 我甚至可以帮你!” 周泽舔了舔嘴唇,他从门口跨过去,安律师还是在看着他,见周泽还在提防着自己,他直接挥手喊道: “在那个方向,快去!” 周泽没再耽搁,也没功夫在搭理这货了,当下直接向那边跑过去。 而安律师本想跟着一起过去,但走了几步后又跪伏了下来。 他是戴罪之人,被剥夺了出身文字,所以在钟声响起时,他所承受的压力和折磨,比周泽要大得多得多。 胖和尚这个时候主动过来搀扶起了安律师, “施主,要我帮你叫救护车么?” “不用了,谢谢。” “那贫僧能帮你做些什么? 出家人慈悲为怀,佛祖尚且割肉喂鹰,看施主你这般痛苦的模样,贫僧若是不能做点什么分担一二的话,实在是于佛心过意不去啊。” “让我喝点血吧,能恢复得快一点。” “啪!” 胖和尚马上松开手, 安律师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额头撞在了门槛上,磕出了一个大包。 “贫僧忽然觉得还是抓妖为重, 皇皇正道, 光天化日之下, 怎能让妖物横行! 施主, 你且在这里等等贫僧, 贫僧先去助之前那位施主一臂之力!” “是捉鬼。” 安律师捂着自己额头说道。 ……………… 周泽来到了门口时,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一个老尼姑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旁边有一个姑娘在那里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 周泽先冲了过去,出于本能,他蹲下来,想看看这个老尼姑还有没有救。 这个时候急救车还没来,如果伤者能早一点得到专业的医疗救护的话,就能多一分把握逃离鬼门关。 老尼姑还没咽气,她嘴里都是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 周泽开始帮她检查伤势,同时叮嘱道:“放轻松,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尽量平稳呼吸,别睡着,撑着点。” 一边说着周泽已经掀开了尼姑的僧袍,手开始在上面以专业的手法检查着。 问题很严重, 撞得不轻,而且这还是没检查脑部位置伤势的前提下。 周泽在考虑,以老尼姑这种年纪,应该寿元无多了,自己哪怕用指甲抓住她的亡魂再塞回去,可能都很难完成对她的救治。 上次医院里那个老头被自己弄得欲仙欲死, 到最后都求自己不要救了, 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去死吧, 这也让周泽明白, 很多人真的是命数到了,哪怕是他这种有特殊能力的鬼差,也是回天无力了。 然而, 就在这时, 老尼姑不知道忽然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 竟然一把推开了周泽。 “不要救我…………让我…………让我去死…………” 老尼姑有些含糊不清地吼道。 随着她说话, 她的身体也在不停地起伏着,且喘息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这他娘的是在找死啊。 “还有希望活下来的,真的。” 周泽劝说道。 “让我…………死…………被车撞死了…………好…………” 老尼姑接下来的一句话周泽没听清楚, 但她的情绪很激动, 看着周泽的目光也很坚决, 就是坚决不要救她! 身体又抽搐了几下, 老尼姑身体一软, 还是去了。 周泽有些烦闷, 他有些不能理解, 哪怕是作为医生,见惯了生死,但这种看着伤者在自己面前还有一线希望却不能够让自己去尽力施救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很不爽啊。 这时,一直抱着老尼姑头的女人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奶奶说……她被车撞死了……是天意……是老天允许她给我爸当年犯的错赎罪…… 她谢谢老天爷,给她这个机会。”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来自地狱的窥觑 周泽一阵恍然, 这下子, 他好像意识到这个老尼姑以及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了。 前天刘楚宇曾给他做过一个介绍,怪不得那个恶鬼忍受着钟声的痛苦也要在这附近徘徊和逗留。 他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简单地享受,像是那些去一趟西藏就喜欢发朋友圈感觉自己被净化心灵的小清新一样,获得一种自我上的满足感。 嗯, 周老板一边喝茶一边“爽”,也和这个算是差不多的心态。 但那个恶鬼是来寺庙见自己母亲和女儿的,刘楚宇上次之所以能抓住他,也是因为调查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提前在这个寺庙外围布控。 同理, 照此推断的话, 那个忽然出现, 把刘楚宇打成猪头的, 应该就是那位律师了。 借尸还魂从地狱偷渡出来的恶鬼, 最后开车撞死了自己亲妈? 这个故事 还真是有头有尾啊。 周老板环视四周,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就是那个恶鬼, 他人在哪里? “没找到么?” 安律师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走了过来,站定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膝盖,继续大口地喘息着,显然,他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没有,人不见了,车子留在这里。” “那么他人应该还在附近,能找到的,能找到的。” 安律师扫了一眼血泊中的老尼姑以及其旁边的女人, 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撞死的?” “估计是逃跑时撞的。” “呸!” 安律师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周泽说道。 “报应到他妈头上?”安律师笑了笑,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借力站直了身子,道:“老子两辈子当人,就从真得见过实实在在的报应。老天爷才懒得给你算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这意思。” “先找人。”周泽提醒道。 安律师点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扑克牌,这扑克牌两面都沾染着银色的粉末,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呼!” 安律师对着扑克牌吹了一口气,而后双手猛地一搓! 扑克牌燃烧了起来,迅速化为了灰烬。 安律师又弯下腰,重重地喘着气,道: “你再感应一下,我把他身上的屏蔽给解除了。” “还有这种东西?” 周泽有些诧异, 妈的, 怪不得自己像是个ZZ一样, 好多次遇到鬼或者是鬼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吃饭自己都发现不了他是鬼, 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个鬼差不够格,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早就有屏蔽鬼差对鬼魂感知的高科技了。 “快!” 安律师吼道。 周泽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几乎就是几秒的时间, 周泽马上确定了一个方向。 解除屏蔽之后, 那中年男身上的鬼气就跟黑夜里的白炽灯一样, 足以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周老板马上冲了出去,对方就在不远处,就在寺庙外面。 那个位置, 是公交站台, 周泽看见那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和周围人一样,像是在等着公交车。 对方脖颈位置的伤口被用衣服死死地包裹住,虽说大夏天裹了一条厚围巾有点不伦不类,但民众对这种非主流行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周泽靠近时, 对方也马上看向了他。 不过, 这次, 他没跑, 他像是一直坐在那里, 等着周泽来抓他。 公交车来了,站台上原本就不多的几个人都上了车,中年男继续坐在那里,没上车。 等公交车开走后,站台位置就只剩下了周泽和那个中年男。 中年男脸色很是苍白,流血这么多,如果还白里透红那才真叫见了…………嘶,好像也不对。 “坐。” 中年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横杠,示意周泽坐下来。 周泽没坐,就这样看着他。 “我刚把我妈撞了。” 中年男笑着说道, 这笑, 比哭更难看。 “我看见了,她不让我救,人现在已经死了。”周泽说道。 这时候,也没什么需要照顾家属情绪的了,因为这货已经在自己面前,这一次,无论如何,周泽都不会让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拼着抓不了活的, 少一点绩点, 也要把他给打得魂飞魄散。 “这是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中年男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随即, 他用拳头用力地捶打着面前的林志玲广告牌,把志玲姐姐的脸都打变形了才停了下来。 “但为什么报应在我妈身上,我妈有什么错?” “那报应在谁身上?你都已经死了,对吧?” “对,对。” 中年男子咬着牙说道。 随即, 他摊开了双手, “我费尽心思,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再加上很好的运气,才从地狱逃了出来,但我现在有些迷茫了。 我现在在人间,是我在地狱里朝思暮想的人间。 但我忽然间有些模糊了,也不确定了, 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地狱!” 周泽看了看时间,又靠近了中年男子两步,道: “发泄得够了吧,时间差不多了。” “别急,有烟么,再给我根烟,我不跑了,也懒得跑了,放心吧,我不会去报复社会的,我还没那么极端。 我让你抓,也让你杀,我束手就擒, 真的。 如果想跑的话, 把我妈撞飞后, 我直接开车逃离那里就可以了。 你们鬼差再牛逼, 能在天上飞过来抓我?” 周泽伸手摸了摸口袋,才记起来自己没烟了,但再摸摸,却发现自己口袋里多出了半包九五之尊。 是那个胖和尚偷偷塞给自己的孝敬, 或者说, 是可怜自己抽不起好烟的施舍? 取出一根烟,递给对方,不是周老板忽然心善,而是因为对方刚死了妈。 “我妈对我很好,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但我没让她过上一天舒坦日子,车祸之后,我死了,一了百了下地狱去了。 但她把家里房子卖了赔钱给死伤者,哪怕公交公司已经赔了钱,还有保险,但她还是把家里东西都卖了再赔给人家。 这些年也一直在寺庙里当尼姑,给僧人扫地做饭,给我当年害死的那些个乘客诵经祈福。 我回来,想见她们,费了很多周折。 结果, 却是这种结局。” “我现在把你送下地狱,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你妈。”周泽提醒道。 “呵呵。”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我是戴罪之身,送下去后,直接会被缉拿,走不了黄泉路的。 而且, 黄泉路上, 谁又认识谁?” 周泽默然。 很多爱情小说或者影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台词就是,黄泉路上有你陪伴一点都不寂寞,XX郎,黄泉路上等我! 想想看, 电视剧里的俊男美女真的一起殉情死后, 到黄泉路上时不是携手一起看着路边的彼岸花嘻嘻哈哈你侬我侬地去地狱报道, 而是一起踮着脚尖, 表情麻木呆滞, 魂不守舍地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着。 什么情啊, 爱啊, 不存在的。 “求你一件事儿,别把我送下去,我不想再下去经历那种折磨了,求你把我打得魂飞魄散,让我直接了结了自己吧。 我真的不想再下去了。” 基本上每个从地狱偷渡出来的人,都对地狱有着一种很深层次的恐惧,都不愿意再下去。 周泽摇摇头,“那我会亏本。” 是的, 杀了你估计才十几不到二十个绩点, 但把你送下去的话,有一百个绩点。 到底哪个划算,周泽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可以拿一个情报和你交换,这可能对你有用。”中年男子看着周泽,“你是从通城来的鬼差吧?” 周泽点点头。 “呵呵,你知道的,我能从下面上来,而且上来就有专门的人接应负责安排隐蔽身份,这意味着我上面……是下面有人。” 周泽继续听着他说,至于下面有人这件事,小萝莉也和自己说过,既然《西游记》的孙大圣都能理解,那么周泽自然也能理解。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分阴间和阳间,都是如此。 “那个人让我上来,调查一件事。”中年男子看着周泽,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继续道:“让我去通城调查一个鬼差。” 周泽目光一凝。 “嘿嘿,你可以回去问问安律师,按照原本的安排,我应该是去通城当鬼差的,因为通城那边就俩鬼差,正好有一个空缺,他只需要运作一下等待一个时机就可以,这也是下面那位和安律师谈的具体买卖。 但你看我现在, 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事儿和利益交换以及承诺了, 我现在就想烟消云散, 就想早点找个办法把自己给抹去!” 中年男子说得很诚恳。 地狱, 已经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又或者, 是注意到自己体内那个还在沉睡恢复的意识? 一种危机感, 当即笼罩住周泽, 仿佛有一条毒蛇, 在黑暗处已经悄无声息地盯上了自己, 而且已经在着手安排人上来接近自己。 如果没有寺庙里今天的意外, 自己可能在半年之后,会在通城遇到一个新同事,也就是眼前的这位。 “所以,还是别送我下去了,那个人让我调查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中年男子指了指周泽,继续道: “别把我灵魂送下去,打散吧; 如果我再回了地狱, 别说我没那个动力帮你保守什么秘密, 就是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 我也挨不过地狱的酷刑, 在地狱, 鬼, 可是没人权保护的。 当然,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 所以以上我都有说了废话的嫌疑, 但你还是不敢让我灵魂再下去的, 万一呢, 对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生意如何? 安律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速度有点慢,显然膝盖上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寺庙里的那口钟被敲响时, 你说它到底具备多少现实里实质性的威胁和伤害,其实几乎没有,但这口钟的威能,在于能够唤醒阴邪之物的本相,警醒其“各司其职”。 就比如周老板身上出现的皂隶衣服,有点像是京剧舞台上充场面的配角背景小兵,按照小萝莉的说法,如果鬼差有事被召回去述职,进入阴司各殿时,就会出现各自的官服。 阴司是一个很注重秩序品级的地方,一点错漏都不能有。 安律师有点特殊,因为他被激起了昔日用枷锁铐住的记忆,那沉重的屈辱感以及自己膝盖再硬都会在刹那间碎裂无法坚挺一秒的强势碾压,使得他整个人有点魂不守舍。 赶到时,安律师看见中年男子和周泽一样,斜靠着坐在公交站台上。 “抓住了?” 安律师凑上前问道, 随即发现不对, 他嗅了嗅鼻子, 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同时看见斜靠在那里的中年男子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有些讶然道: “你把他打散了?” 周泽点点头。 “为什么?”安律师有些不解。 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次的生意,在他当着周泽的面把扑克牌烧掉时,就已经不打算继续了,后续的麻烦他也准备承担。 总不能让一头受了刺激的恶鬼继续流落在社会上失去掌控,这可比一只疯狗所带来的伤害更大。 但安律师没料到周泽会直接把人打得魂飞魄散, 这是得多大的怨怼啊! 而且, 最重要的一点是, 曾在阴司体制里混过的安律师明白, 这样做根本就不划算啊。 “我高兴。” 周泽看着安律师, 下一句用眼神示意出来, 你管得着吗? 中年男子说得对,周老板不敢放他再下去,哪怕这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点欲盖弥彰,但周泽还是不敢将其放回去。 安律师有些苦涩地舔了舔嘴唇,生意没谈成,让人再回地狱去,自己还能有的转圜说道说道,但这下子人都被打没了,生意又崩了,自己就相当于少了一个重要的客源渠道。 娘的, 老子赚这点辛苦钱容易么我! “走吧,还有点事儿没和你说清楚。” 周泽伸手,勾住了安律师的肩膀。 “我和你老婆没关系。” 安律师马上解释道。 周泽笑了笑, “不,和她没关系。” “那我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安律师有些不满周泽靠自己如此之近。 “那我现在如果说想和你发生点关系呢?” “…………”安律师。 —————— “叮叮叮…………” 门铃响起, 小萝莉打开门, 看见周泽回来了, 然后周泽身边还有一个人, 是在夜总会见到的那位。 猪头一样的刘楚宇坐在客厅沙发上,当见到他时,安律师下意识地撇开视线。 刘楚宇还主动给他递烟, 以为头儿带哪个大人物回来。 周泽坐了下来,示意小萝莉给自己倒杯水,冰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去了。 大家都坐下来之后,周泽伸手指了指安律师,道: “说吧。” “说什么?”安律师一脸人畜无害地耸了耸肩,一副宝宝很诚实很透明的样子。 他之所以被周泽带回来了,一是因为钟声过后的虚弱,二则是因为他不想反抗,不知道什么原因,当他靠近周泽时,总有一种眼皮在跳的不详预感。 就像是周泽体内藏着什么大凶之物一样, 他自己都觉得很搞笑。 “说说你的事。” “我就是一个律师,帮人处理一些事情,疏通疏通关系。” 安律师双手放在身前搓了搓。 “都到这里了,就坦诚一点吧。” 周老板喝了一口冰水,牙齿里咀嚼着冰块,发出了“嘣脆”的声响,同时警告道: “不说清楚,你出门就不用走这扇门了,我帮你开地狱之门。” “凭什么!”安律师马上直挺起了脖子,“我不是孤魂野鬼。” “在我们老板眼里,只有业绩。”小萝莉提醒道,“不管你有没有良民证。” “哥们儿,说吧。”刘楚宇劝说道,“你到底是谁,我也挺好奇的。” 刘楚宇很是热络地劝说安律师, 他越是热络, 安律师越是有点不安。 “我的工作,是每当地狱里有鬼暴动要出来时,我会帮他们其中几个安排身体和隐蔽身份。 后续服务是帮他们融入现在的生活,让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按时缴税纳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讲文明,懂礼貌,爱d……” “砰!” 周泽直接把面前的空杯子砸过去。 安律师眼疾手快,瞬间将杯子接住。 “还包括给他们运营身份,当鬼差?”周泽追问道。 安律师有些讶然,但想来应该是周泽在把那只鬼打得魂飞魄散时应该问出了些东西。 当下, 安律师也不否认了, 直接点了点头, “运作鬼差的身份,也在我的业务范围里面。” 闻言, 小萝莉看安律师的目光就显得有些冰冷了。 这很好理解,就像是有人托关系求爷爷告奶奶塞钱好不容易当了一个公务员,正准备光宗耀祖回乡炫耀时,发现一个人忽然说他可以随便办到,简单得像是街上办假证的狗皮膏药。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刘楚宇则是陷入了沉思, 随即, 他猛地一拍大腿, “艹,那天晚上出来的就是你?” 他总算是想到了。 安律师点点头,“抱歉,你追的,是我的客户,当然,现在那位客户也没了。” “我…………” 刘楚宇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冲上去跟安律师拼命,他现在还是猪头三的模样,就是拜眼前这位所赐。 本来他都要抓住那只恶鬼美滋滋地送下去换业绩了, 结果眼前这人在那晚忽然出现撂倒了自己, 那个被自己追的恶鬼转过身把自己狂扁了一顿,还让自己在又脏又臭的垃圾堆那儿躺了一天! 奇耻大辱啊! 周泽皱了皱眉,直接道:“想单挑的话,我们先上楼,客厅留给你们,等单挑出结果了,我们再下来。” 刘楚宇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泽,心寒道: “头儿,他打过我。” “我也打过你。”周泽说道。 “……”刘楚宇。 有些悻悻然,刘楚宇重新坐回了沙发上,他其实自己也清楚,如果没周泽和小萝莉帮忙,别说他现在还受着伤,就是没受伤时,他也打不过面前的这个家伙。 安律师扶了扶自己的镜框, 拍拍手, “认识也认识过了,该说的也说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另外, 我还有一条消息免费赠送,常州已经没有在逃恶鬼了,你们二位可以回通城也可以去其他地方再碰碰运气。” 安律师站起身, 还特意回过头, 看了在场三人一眼,道: “不用送了。” 周泽坐在那里没动, 刘楚宇在看着周泽。 等安律师伸手刚刚打开门时, 一条舌头猛地抽了过来,安律师侧身闪了一下,舌头抽在了门上,门瞬间关闭。 安律师有些疑惑道: “还有事?” 他看的是小萝莉。 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周泽, “我们老板正经问题还没问完呢。” “正经问题?” 安律师有些好笑,继续道: “我以前也是混你们一个系统的,但我现在下海创业了,虽然也利用了那么一点以前的关系,但大家都是这样玩的,无论是阴间还是阳间,对吧? 不过, 说到底, 我是混走私的,做人蛇买卖的, 你们是官方的, 我们现在毕竟不是一条船上的,也就没有再深交的必要了吧?” 刘楚宇也有些好奇周泽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人,难不成真打算把人家送地狱去? 周泽对安律师招招手,示意安律师再坐回来。 安律师很从心地又走了回来,在沙发上坐下。 “别紧张。” 周泽抽出口袋里胖和尚给自己的九五之尊,掏出两根,正准备把其中一根丢给安律师以示友好时, 周泽的瞳孔忽然缩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安律师默默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包利群富春山居图。 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妈的, 这烟不好意思送出去啊。 但这同时也坚定了周泽的某种想法。 安律师点了烟,斜靠在沙发上。 老实说,他现在只想着离周泽远远的,甚至连通城的那笔交易,他都不打算继续跟下去了。 做再多生意,赚再多冥钞,自己得有命花才行,他在周泽面前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温顺,但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做一只小猫咪。 普通的鬼差如果敢强行拽自己过来玩儿什么身份介绍的游戏,他早大耳朵瓜子扇过去了, 鬼差了不起啊! 老子当年官儿可比你鬼差大多了! 要不是当年犯了事儿被剥夺了出身文字,混到现在你们这些个鬼差见到我都得跪下行礼喊“大人”的, 得舔我的官靴! 吐出一口烟圈,安律师略带讨好之色,柔声道: “您说,还有啥事儿吩咐?” 周泽舔了舔嘴唇, 问道: “你的这个生意,行情怎么样?” 第三百三十章 保护伞 “你的这个生意,行情怎么样?” 刚才,安律师还一脸笑嘻嘻, 现在,安律师顿时妈卖批! 周泽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这是打算横插一脚了。 安律师刚刚把自己的基本盘挪到长三角这边来,如果周泽也从事这个行业的话,无疑就是他的直接竞争对手。 而且你当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是地上长的韭菜啊, 你“咔嚓”一下收一茬, 我“咔嚓”一下收一茬, 韭菜也不能这么收啊, 得让它们有时间有养分长长。 况且,每年能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真的是屈指可数,长三角的份额,真的也就这么多。 “唉……苦啊。” 安律师长叹一口气啊, 感觉像是背负着莫大的心酸和困苦,夹杂着属于男人才懂的生活艰辛以及不易。 “生意很差么?” 周泽问道。 “确实不怎么样。”安律师马上点头,继续道:“如果不是我在地狱里有些人情要还,有些熟人不得不照应,我早不做这一行了,舒舒服服地去度假多舒服啊,谁愿意成天跟鬼打交道啊。” 说完,安律师又叹了一口气。 “苦啊。” 周泽看了看一脸苦相的安律师, 再看了一眼刚刚被他随手丢在茶几上的那包利群富春山居图。 “看来,的确很艰难啊。” “可不是嘛,艰难啊。”安律师一副你懂我的表情,“男人嘛,就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你说对不?” “嗯。”周泽应和着。 “唉。” “这样吧,我帮你解脱痛苦吧,你把这个受苦的差事交给我,然后你就可以去愉快地度假了,两全其美,对吧?” “…………”安律师。 一边的小萝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早就猜出了周泽的想法,老板就是这种见到好处就想上的男人。 一边的刘楚宇则是有些心惊, 卧槽, 为什么要我坐在这里听你们聊这件事? “这个…………真的…………很苦…………” 安律师一时感到一阵牙疼,也很纠结。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为了构建和谐社会,为了实现…………” “这是违法的。” 安律师打断了周泽。 周泽恍然,同时有些痛心疾首道: “这就更有必要让我去做了,既然这种罪恶和潜规则没办法完全消失,哪怕你安律师今天走出门忽然被车撞死了…………” “这…………” “我说是假如,假如你走出门头上忽然砸下来一个花瓶,你被砸死了……” “我…………” “仅仅是假如,真的只是假如,比如你忽然被十根指甲插死了。” “…………”安律师。 “没了你安律师,也会有赵律师,孙律师,王律师,对吧?只要有这个利益链条存在,就肯定会有人不停地前仆后继。 所以, 倒不如让这一切的罪恶都放在政府的眼皮底下,由我来监管。 我可以筛选出适合安排的人,那些穷凶极恶,精神不正常的恶鬼,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们不接这个单子,这样也能把控住这个事态所可能造成的危害程度。” 安律师嗫嚅着嘴唇, 半天, 才挤出一句话: “您……” “怎么了?” “真不要脸啊。” “这就是同意了?”周泽问道。 “你真想做?”安律师翘起腿。 “嗯。” “不怕风险?”安律师继续问道。 “嗯,任何想让懒人得以发财的方法,基本都写在刑法上了。” “但你没有关系啊,这得认识到地狱里的人,否则接不上线,生意就做不成,没客源的。” “没事,你有就可以。” 安律师嘴角抽了抽, 这么直接的吗? “所以,您的意思是,想入股?” “差不多吧,我可以当你的保护伞,这种事儿,没官面上的人保护你,也搞不起来,对吧? 至少,我能保证其他的鬼差,不会来找你麻烦。” 其他的鬼差我也不怕啊……安律师。 “这事儿,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出大麻烦,当初我也是干这一行的,就是因为犯了事儿,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生活窘迫,在下面也没地位,也就只能抽抽富春山居图才能过过日子的样子。” “…………”周泽。 “这不是炫耀,真的不是炫耀。”安律师笑道,指了指面前的烟,“老子混得好的时候,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垃圾烟?” “…………”周泽。 周泽抑制住叫小萝莉关门杀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合不合作吧,八二分。” “两成,也很多了啊。”安律师有些肉疼。 “咚咚咚!” 小萝莉敲墙板, 道: “注意听重点,记笔记,是你二,我们八。” “嘶…………”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 当下, 他也有一种想要关门把这一客厅不要脸吃人不吐骨头的亡魂公仆给全杀了! 他做得到, 真的做得到! 如果是面对普通鬼差的话, 否则他运作身份弄来的鬼差证难不成还都是其他鬼差不小心遗落的? “那真的很难聊了。” “三七吧。”周泽说道。 “你这…………” “五五分。”周泽开口道,“这下你满意了吧,你负责联系,负责包装,负责隐藏,我负责给你望风提供保护。” 合着你啥事儿都不要做就分一半走? “您如果缺冥钞了,我可以上供给您一点儿,没关系,但这个生意,实在是…………” 这已经触碰到安律师的底线了, 饭碗啊。 周泽正准备说什么,小萝莉却抢先开口,以一种很得瑟的语气说道: “我们老板再抓几个鬼差当小弟,再赚点绩点,就能升捕头了,前途不可限量。” 捕头? 呵呵。 安律师低下头, 忍住不笑。 “不信?”小萝莉看着安律师。 “我信,我信,噗…………” 安律师捂着嘴,继续点头, “信的,信的。” 小萝莉气鼓鼓地扭头看向周泽,很生气地喊道:“老板,他不信呢!” 周泽也有些纳闷, 小萝莉这是来大姨妈了? 也不像啊, 没到时候吧, 早熟得这么快? “老板,气死人了,他不信呢!” 小萝莉双手抓着周泽的肩膀来回摇晃着, 像是女儿回来跟爸爸说她同学不信自己爸爸是超人,能飞上天! 刘楚宇都有些无语了,这是演得哪一出? 人安律师都说明白了,他以前也是混这一行的,而且他能把自己瞬间撂倒,想来当初他没被革职时,级别肯定不低。 一个捕头,人家可能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居然不信!” 小萝莉还在继续发嗲。 “别闹了。”周泽开口道。 “不嘛,不嘛,人家不嘛!”小萝莉挥舞着小粉拳,“老板,把你鬼差证给他看看,看看是不是绩点已经很高高了!” 周泽正准备拒绝, 却看见小萝莉手已经伸入自己怀中, 取出了鬼差证。 周泽也就没阻止。 小萝莉举着鬼差证,特意跳下沙发,走到安律师面前,把鬼差证拿着在他面前晃了晃, “见过没,见过没?” “…………”安律师。 “来,给你,再看看绩点数目,记住,别弄脏了或者弄褶皱了。” 小萝莉把周泽的鬼差证丢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接过证件,点头笑笑,“好,我看看。” 打开鬼差证, 先是周泽的照片, 再下来是名字等等栏目, 再看到了绩点, 才过一半多, 这么懒的么? 安律师正准备把鬼差证还回去,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但当他闭合上鬼差证, 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时, 他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然后猛地低下头, 对着这张鬼差证狂瞅! 一边瞅着,一边在抚摸着, 眼睛瞪得大大的, 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 “看到没有,我们老板是不是再过段时间就能升任捕头了,我们老板是不是前途不可鲜亮?” 小萝莉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看着安律师, 还对他人畜无害地眨眨眼。 “前…………前…………前途…………无量。” 安律师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那证件还给我们老板吧。”小萝莉说道。 “好,还给他。” 安律师想要站起身, 结果忽然“噗通”一声跪倒了下来, 就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怎么了?” 周泽伸手从安律师手中拿回自己的鬼差证。 “那个…………钟声效果…………腿软…………还没好…………” 安律师解释道。 “哦,这合作是不是真的不成了?”周泽问道。 “不成!肯定不成!怎么可能成!” 周泽有些遗憾, 如果安律师死猪不怕开水烫,自己还真的不怎么好强求人家,哪怕打架的话,人家怂是怂,但也是属于那种: 怂强怂强的类型。 就是周泽, 在不开无双的前提下, 也没把握一下子撂倒刘楚宇。 “怎么能成呢!不像话呐这!”安律师激动地吼叫道,“五五分肯定不行啊!!!!!!” “…………”周泽。 “就二八,二八,我二,您八!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感谢您赏我一口饭吃, 人家开个大卡车的都要找保护伞呢, 更别说是我们这种了, 您说, 对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书屋有鬼 入夜了,白天的酷暑在此时稍微收敛了一些。 但却带来了一个更不友好的消息, 那就是停电了。 因为电路故障抢修的原因, 南大街这块区域从晚上十二点开始停电到早上五点,算是最大限度地不影响正常的商业活动。 但对于店在这里家也在这里的人来讲,仍旧显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不少商家店户们走到马路上,抽着烟玩着手机,或者和旁边一起纳凉的人唠唠嗑,屋子里没空调没风扇,闷得跟蒸炉一样,根本待不下去。 渠明明和渠真真兄妹也是一样,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外面,他们倒是没有去附近其他有电的地方开个房对付一晚,因为五点就来电了,网咖还是要照常营业的。 渠真真给水里加了冰块,递给了自己哥哥。 渠明明则是有些好奇地指了指对面的书屋, “他们,不热么?” 是的, 书屋的大门紧闭, 甚至连二楼的窗户也关着, 这怎么可能受得了? ………… 事实上,书屋里的人还真受得了,且仍然很是惬意。 停电后, 老道和许清朗很自觉地抱着自己的凉席敲响了白莺莺的门,二人在门口遇到时还相视一笑。 白莺莺打开门后,瞪着他们俩。 刚刚她正在玩游戏吃鸡,眼看进决赛圈了,一身三级甲三级头加AWM的神装,结果忽然停电了, 给莺莺郁闷得差点把电脑给砸了。 但一想这电脑是老板花了好几万给自己配的高配置, 就舍不得了。 因为她知道, 对于老板那样子的人来说, 花几万块给自己买个游戏机, 这是多大的恩宠和退让。 老道和老许他们俩像是没看见面前的白莺莺一样,自来熟地在靠着墙壁铺下自己的凉席,然后躺了上去。 许清朗伸了个懒腰,肩膀上的伤势还没复原,但比起闷热的天气来说,这点伤势的隐隐作痛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老道摇着蒲扇,嘴里哼着小调儿,那叫一个轻松写意。 小猴子趴在老道的肚皮上,伸出自己的肉爪数着老道凸显出来的肋骨数目。 白莺莺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坐在床上,借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女仆的自我修养》一书。 少顷, 卧室门再度被推开, 已经换了一副身板的死侍端着一个塑料盆走了进来,塑料盆里放着的是切好的西瓜。 老道马上站起来,笑嘻嘻地从死侍手里接过了塑料盆,先拿出一块递给了旁边躺着的许清朗,随后自己也取出了一块美滋滋地啃着。 “吱吱吱!!!!” 小猴子在下面喊着,似乎对老道忘了它很不满意。 老道“哈哈”笑了两声,从盆里取出一个劈了半开的小西瓜,放在了小猴子面前,还递给它一根汤匙。 小猴子接过汤匙, 自己就着小西瓜一边挖一边吃, 不亦乐乎, 还懂得把西瓜子吐好放在一张面巾纸上不弄脏地板。 死侍是不吃的,虽然西瓜是他切的,他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偶尔有蚊子或者苍蝇经过时,嘴巴一张舌头一探,直接卷入腹中。 砸吧砸吧嘴, 露出一脸享受的神情。 老道吃着西瓜, 没蚊虫叮咬的痛苦, 也没蚊香的烟雾缭绕, 又没有空调的噪音, 但房间里因为白莺莺的原因却温度适中,于这大夏天里透露着一股子凉爽劲儿, 呼…… 嘘服啊! 再对比一下在外面纳凉的街坊邻居, 有对比, 就有了优越感, 就觉得此时自己更加舒服了, 恨不得这电明晚也继续停! 许清朗先睡着了,老道给他肚子上盖了一条毯子,正当他也准备休息时,却看见床上的白莺莺忽然走下了床,站在了窗户位置正在向下看。 “咋咧?” 老道问道。 白莺莺透过窗户指向街西面, 道: “好像有客人要来。” 老道暗暗骂了一口,这停电的时候居然也有客人上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老板不在家,小萝莉也不在,咱就当没看见吧。” 的确, 俩鬼差都不在, 客人来了也送不下去地狱啊, 这不白折腾么? 白莺莺却摇摇头,道:“已经在下面了。” “在下面又怎么了…………” 老道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下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妈嘢, 老子上来前锁了门的! 老道马上起身,看着白莺莺,再问道: “来的不是鬼?” 白莺莺摇摇头。 来的,确实不是鬼,而是货真价实的人。 有三个人,都戴着帽子,一个手里拿着钳子,另一个则是拿着手电筒,撬锁成功进来后,开锁的那个继续留在门口位置向外张望着,望风。 另外两个则是直接跑到吧台后面开始翻找起来。 这是三个毛贼, 趁着停电出来偷东西, 其实,在周围街坊邻居在外面纳凉时,他们就已经注意到这里了,当时只记得这家书店门一直锁着,窗户也关着,应该是没人在里头的。 以前可能有人住,至少今天停电时,应该离开了这里。 理由很简单,这么大热的天,人还闷在屋子里,是不是傻? 除非他们屋子里养着头僵尸当冷气用。 也因此,在后半夜,街坊邻居们都纷纷回去强行休息,街面上终于没什么人后,他们三人迅速采取了行动。 望风的人对着那边的两个同伴喊了一声:“找到钱了没有?” “没钱啊,妈的,这书店怎么这么穷!” “我这儿找到了!这儿有钱,有一沓呢!” “我看看。” 拿手电筒的同伴把手电筒照过去, 二人当即一愣。 望风的那位马上催促道:“有多少是多少,不挑剔了,够我们洗个澡敲个大背就行了。” “不是,这…………” “这什么啊,咦,这么一沓,不少了,也不算白折腾了。” “不是,这是冥钞,不是人民币啊。” “啥!” “妈的,这开书店的人脑子有毛病吧,店里不放钱就算了,还放冥钞,开店的老板是个穷鬼投胎吧!” “去上面看看,看看上面有没有钱或者值钱的东西。” 望风的那位催促自己的两个同伴。 既然来了, 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二人马上把冥钞丢在了地上,上楼去了。 周泽和白莺莺的卧室正对着楼梯,两个毛贼也是直接推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咦,这屋子里怎么还有冷气,不是停电了么?” 其中一个惊疑道。 外面闷热无比,站着不动这汗都像是喷泉一样不停地滴淌出来,但这屋子里,却凉飕飕得,舒服得让人都要叫出来。 “先找东西吧。” 拿着手电筒的人先来到床边,在床头柜里头翻找,结果抽屉里啥都没有,里头只有几本书: 《女仆的自我修养》 《如何让男人爱上你》 《自信女人的第一步》 《霸道总裁: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死鬼,你轻点啊!》 “妈的,这谁啊,看这么白痴的书,脑子瓦特了吧。” 毛贼把书丢开, 起身拿着手电筒准备再找时, 却发现自己面前忽然有一道影子稍纵即逝。 “谁!” 毛贼马上拿着手电筒来回寻找。 “卧槽,你吓我干嘛!这里哪儿有人,有也就只有鬼吧!” 同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本身就“做贼心虚”了,结果身边的这位还一惊一乍的。 “不是,我真…………” 拿着手电筒的这位说不上话了, 因为他的手电筒照射向了墙角, 在那里, 站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女人, 女人肤色白皙, 脸色粉嫩, 身材修长, 如果不是嘴角有两颗长长的獠牙的话, 他真的不介意把自己的职业属性再加个点, 从小偷变成**犯! “这…………这…………这…………” 拿着手电筒的手, 微微颤抖。 然而,当他准备喊出来时, 原本距离自己还有好几米远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自己的脖子被对方猛地掐住, 而后, 对方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举了起来。 双脚离地, 脖颈位置的剧痛和窒息感让他很是痛苦, 当然, 任何身体上的痛苦都没办法比得上此时他内心的惊骇! 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同伴还在那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呢,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自己这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很想提醒自己的同伴以及下面望风的那位, 这家书店, 真他娘的有鬼啊! “娘的,这电脑好像不错啊,显示器很高档啊,主机里的配置应该也很高吧,真奢侈,有钱人啊。 老子想玩一把吃鸡还得去网咖,普通网吧电脑不行带不动,网咖又那么贵玩儿得心痛,狗日的。 喂, 我说, 其他的不拿,咱把主机和显示器抱回去吧,我估摸着这个都能卖个一万以上,还是贱卖。” “你卖了它,我怎么吃鸡?” “吃啥鸡啊,带你吃真鸡去…………” 男的刚抱起显示器, 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他才意识到, 刚刚问他话的人, 不是他的同伙。 他有些尴尬地扭过头, 在自己身后, 有一张清冷森寒的脸微笑着看着他。 “你…………你…………” “你刚才说,不让我吃鸡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波澜顿起! 天快亮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书店门口,没有太靠里,因为前面停着警车。 “你书店好像有情况啊。” 安律师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说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拉下了车窗,喊了旁边一位看热闹的大姐一声,问是什么情况。 大姐很热心,或者说她看了这么久的热闹终于有人问自己了,这无疑戳中了吃瓜群众的爽点。 “据说是后半夜这家书店进了几个贼,不过好像都被抓了,警察过来了。” 周泽听了, 长舒一口气。 普通人听家里进贼了,要么是担心财物损失,要么是担心屋子里的人会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嗯, 周老板不要担心这些, 恰恰相反的是, 他担心那些贼。 安律师听了大家的话,笑得合不拢嘴,路上,他打听了周泽书店里还有谁,是个什么情况,此时他默默地掏出一根烟, 道: “《鬼吹灯之深夜书屋》。” 书屋里有一头僵尸一具活尸, 那几个毛贼虽说是在闹市里偷东西,但比那些所谓的盗墓团伙在深山大墓里折腾出来的效果还要大得多。 毕竟,可不是每个大墓里都有粽子。 周泽下了车,往前走没几步,就看见张燕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豆浆油条一边吃着一边听旁边一名警员汇报着情况。 三人入室抢劫,算不上小案子了。 张燕丰看见了周泽,把自己咬了一半的油条递向周泽。 周泽摇摇头,“嫌脏。” 张燕丰把油条送回自己嘴里,懒得再搭理周泽。 “没事吧?” 周泽问道。 毕竟是自家的店,说不关心,那是假的。 “没事,你店里的员工都很安全。” “我问那三个贼。” “哦。”张燕丰点点头,指了指对面停着的两辆救护车,“一个问题不大,被自卫时打晕了,另外两个身上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加多处骨折,得先送去医院做个检查,没事,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和稀泥,医药费不用你们出。” 周泽点点头,走入了书店。 “老板!!!” 坐在吧台后面刚刚做好笔录的白莺莺看见周泽回来了惊喜地叫了出来, 马上跑过去, 投入周泽的怀抱, 带着小女生的梨花带雨, “老板,昨天真的是吓死莺莺了,莺莺好怕哦,怕再也见不到老板你了,嘤嘤嘤…………” “别作怪。”周泽伸手在白莺莺头发上揉了揉,“还好你没把他们打死。” 没打死,已经是白莺莺收手了,正常情况来讲,把他们血吸干都没什么问题。 虽说在法律上讲一个罪不至死,毕竟只是入室偷窃,但如果白莺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在家里面对那种情况, 又会是何种结局? 哦, 家里还有一个比女人更漂亮的男人, 这个结局就更凄惨了。 “老板,人家怎么可能那么暴力嘛,但那家伙居然打算偷走我的主机,让我吃不了鸡,莺莺真的是气死了!” 白莺莺边说着边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哦,那真该死。” 周泽附和道。 “可不是嘛,但人家怕给老板你惹麻烦,所以没敢下重手,也就每个人打断了十几根小骨头而已, 如果修养复原得好, 还是能坐上轮椅去看夕阳哒!” “嗯,我们家莺莺最善良了。” “噗…………” 一边的老道忍不住笑出声来, 善良? 昨天他跟许清朗下楼把那个放哨望风的给敲晕了, 然后二人只听到二楼位置传来了一阵“砰砰砰!!!!”, 他们赶紧跑上去, 看见白莺莺一手一个人抓着对着墙壁就是狂拍, 像是丢麻袋一样! “怎么了,你不同意?”周泽看向老道。 白莺莺也斜着眼看向老道, 敢说我不善良? 老道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位置蹿升上来,冰冻住了自己全身,而后很认真地道: “这世上,找不到比莺莺更大家闺秀更善良的女孩了。” ……………… “阿嚏!!!” 刚停好车下车的安律师打了个喷嚏。 一边的小萝莉问道:“感冒了?” “没,就觉得鼻子痒痒。” ……………… “没什么大事,这帮家伙也没弄坏什么。”许清朗这时走过来说道。 “下次遇到这种毛贼,直接杀了把尸体处理掉就行了,没必要打电话报警,给警察叔叔增加工作量。”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许清朗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太适应周泽话里的意思。 “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作为公民,得体贴政府,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给政府添麻烦。” 周泽不以为意,看了看莺莺,道: “听到了么?” “嗯,老板!” 边上的死侍闻言,舔了舔嘴唇,甚至开始期盼着下一波毛贼赶紧光顾,按照干爹的说法,毛贼的尸体可以当作自己的肥料来处理,多好。 “老道,待会儿还有一个律师要来,你去二楼给他收拾一个房间,他这阵子可能会住我们这里。” “额,好的,老板。” “我要去洗澡了。” 周泽走向了卫生间。 白莺莺马上跑到二楼去,把洗发露沐浴露以及老板的内衣和干净的一套衣服取了下来。 卫生间门没锁, 白莺莺推开卫生间的门就走了进去。 很自觉, 很乖巧。 这一幕, 已经让老道跟许清朗习以为常了,都懒得多看一眼。 但许清朗还是有些疑惑道:“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老周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他的性格变化了一些?” “不晓得,不过我觉得以前的老板可说不出直接把人杀了处理掉这种话。”老道耸了耸肩。 小萝莉刚刚走进来,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她可是记得当初体内意识苏醒的周泽把尸丹在自己嘴边和白莺莺嘴边来来回回的模样,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这种影响, 应该不是单方面的。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律师。” ……………… 洗了澡, 又睡了一觉, 醒来时, 差不多是中午了。 从楼上走下来,周泽习惯性地走向自己最熟悉的位置,结果中途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安律师正斜靠在那里,霸占着属于周泽的“铁王座”。 再看一眼茶几, 好几杯猫屎咖啡摆在上面。 “哟,醒啦?”安律师招呼着周泽,“你们店的咖啡可以换换了,真的,这么便宜差劲的咖啡我都好久没喝过了。” “…………”周泽。 “你的业务呢?”周泽问道。 “我预约了探监,明天上午去,下午就准备在书店看看书了。” “监狱?”周泽眼神微微眯了眯,“通城监狱?” “对啊。” “哦。” 周泽没有再聊下去。 “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么?”安律师问道。 “说好了的,我只负责当保护伞。” 那个监狱, 周泽本能地不想靠近。 “哦,好。” 安律师也没想那么多,继续看着自己的杂志。 “老板,看电视,华西幼儿园那边好像出现了案子,在现场直播呢。” 老道指着电视机对周泽喊道。 周泽走到吧台那边,抬头看向电视。 地方台的记者正在现场直播,可以看见附近有很多的警察,还有很多正在哭泣的家长。 现场秩序一度很混乱。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好像是有歹徒进了幼儿园挟持人质什么的。”老道说道。 “哦,挟持小朋友?” “对。” “警方狙击手到了没有?” “…………”老道。 我是现场总指挥?你问我狙击手到了没有? “不清楚呢,老板你可以给张警官打个电话问问。” 周泽摇摇头,他可没这么无聊。 但在下一刻, 周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居然是张警官。 “喂,你在忙着吧?”周泽问道。 按理说通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张燕丰应该是在现场的。 “嗯,看新闻了?” “在看呢,你可以走到摄影机前对我们比划个剪刀手,或者做个推广,喊两声深夜书屋。” “…………”张燕丰。 “说吧,什么事儿?” “想问你个问题。” “嗯,问吧。”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对吧?” 周泽脑海中当即浮现出黄泉路上那一排排踮着脚后跟麻木向前走的亡魂们,点点头,道: “是的。” “那我就放心了。” 张燕丰挂断了电话。 周泽看了看手机,把手机丢吧台上了。 “老板,快看,张警官上电视了!” 老道指着电视机喊道。 果然, 电视机摇晃的镜头里出现了张燕丰的背影,他正举着双手向幼儿园里面走去。 旁边的记者在做着陈述: “观众朋友们,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 通城警局刑警队张队长已经同意了歹徒的要求,不懈怠武器,只身进入幼儿园和歹徒进行面对面的谈判; 歹徒的情绪现在很激动, 但我们相信, 在全社会的关注和努力下, 在警察同志们的舍身忘死精神的奉献下, 我们的孩子, 肯定会平安获救的, 本台将在接下来时段为您提供持续性报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火 电视机里,记者还在不停地做着有用没用的介绍,在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前,她只能在镜头前以各种各样地方式说着各种各样的废话。 老道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周泽,问道:“刚刚张警官打电话来做什么?” “立了一个大得不能再大的flag。” “额…………”老道。 周泽摇摇头,有些无奈。 “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吧,这样一个好警察,应该会没事的。”老道自言自语道。 周泽在吧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老张打电话给自己,是因为他也有些怕吧,怕死,是人之常情,哪怕是警察,如果他有怕死的情绪,你也不能去笑他。 但他还是去了,举着双手,走入了幼儿园。 ………… 周泽没猜错, 张警官现在冷汗不停地滴淌出来, 这就像是微信朋友圈里的女生发的自拍和现实里的模样有着很大区别一个道理, 无论在授勋获奖台上如何地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在你真正遇到事情时, 心里, 也依旧是惴惴不安的。 幼儿园只有一个班的孩子被歹徒控制在教室里,其余的孩子和教职工都已经跑出来了,但一个班上的孩子,也很多了。 估计是受到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歹徒在某方面显得很有经验,他居然用油漆喷剂把教室两侧的窗户都喷涂了一遍,这是为了防止狙击手。 事实上, 他成功了, 在这种时候命令狙击手击毙歹徒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赌”的事情,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事发地的指挥员也不敢下这个命令。 眼下这个场面,对方像是缩头乌龟一样,就闷在教室里,头也不探,狙击手也根本没办法锁定住他。 “你,停下来!” 教室门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声。 张燕丰闻言,马上站住,双手高举。 “我没带武器,你可以检查。” 说着, 张燕丰还在原地转了一圈,让对方看清楚。 “换一个女警察过来!” 歹徒喊道。 “呵,你不是要谈判么,我是市局的领导,只有我才有资格和那个身份和你谈判,你如果想要换女警察的话,我可以帮你找。 找一个丫头片子过来,你和她无论谈了什么,都没什么用的。” 说着, 张燕丰还耸了耸肩, “你看我这肚子,这么大的一块肚腩,你怕个什么劲儿?” 肚腩, 确实有, 男人到这个年纪, 想没有肚腩, 真的很难。 歹徒似乎是在犹豫。 “你看,都下午了,你不想等到天黑再谈判吧?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狙击手可是有夜视仪的,在晚上,你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却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 要谈判的话, 就抓紧时间吧。” “医生呢!” 歹徒喊道。 “让我拿手机问问,好不好?” 张燕丰高举着的双手中,其中一个拿着的就是手机。 “你问!” 张燕丰点点头,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外面的警察同志。 “人到了没有?” “头儿,没到,派去请他们的人说医生们不愿意来。” “哦,快到了啊,已经在路上了啊。” “医院的医生说他们完全没责任也没问题,孕妇以前来做检查时他们就说过孕妇有多次为了生男孩而打胎的经历,子宫内膜损伤严重。 之前就提醒过孕妇丈夫他的妻子不适合再怀孕了,是他们自己硬要再怀上且准备生下来的。 而且他们之后都没有再去医院检查过,一直到小产时才送到了医院,且已经耽搁了很久,医生们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大小都没救回来他们除了遗憾但不觉得有任何的责任。” “哦,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好,好,好的,我知道了。” 张燕丰挂断了电话, 看着门那边, 道:“医生快来了,他们会在门口给你跪下来赔礼道歉。” “我要让他们偿命!” 歹徒隔着门喊道。 “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我也不骗你,我们是警察,也不可能帮你杀人,或许,我们可以谈一谈更合适的东西。 比如说你想要两百万现金,可以,我们已经派人去银行取钱了,还有你要的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只要你能确保孩子们的安全,你的这些要求,我们是能满足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的工作,是保护孩子,孩子是无价的,两百万换这些孩子的生命安全,值! 还有,我很好奇,你拿了钱,准备去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纯属好奇。” “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老子拿了钱会再买个媳妇儿,给我生个儿子!” “哦。” 张燕丰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是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理解,也支持你这个决定,都是男人嘛,我爸妈也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医生呢?钱呢?” 歹徒开始吼道。 张燕丰拿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 “头儿,狙击手没办法确认目标,突击队伍已经在你吸引歹徒注意力时潜入进来了,随时可以准备强攻。” “哦,钱已经运到了啊,好,很好。” 关闭了手机,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道:“钱已经到了。” “搬过来给我,还有车,也开过来!”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没资格和我提要求。” “两百万不是问题,但我要先进去看看里面的孩子是否安全,谁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跟你说实话,警方愿意和你谈判愿意给你钱的基础,是确保孩子们全都安全无恙。 如果孩子们现在已经受到了伤害, 你分钱都拿不到, 等着吃枪子儿吧!” 张燕丰厉声呵斥道。 歹徒似乎是在考虑, 少顷, 他推开了门, “你进来看吧。” 在歹徒看见拿到钱和车的曙光时,患得患失的,反而是他了,他生怕让警方一个不满意,钱不给他。 张燕丰是个老刑警,对歹徒的心理把控还是有经验的。 高举着双手,张燕丰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 张燕丰就看见在教室角落里蹲着的二十多个孩子,还有三个女人,都抱着头蹲在那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该死, 教室里被倒了汽油! 张燕丰又注意到孩子们和那三个女老师身上也满是汽油。 而在张燕丰对面,站着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头。 是他? 和嫌疑人照片不像啊, 而且都这么老了? 还想折腾儿子出来? 老头手里拿着打火机,手对着张燕丰挥了挥,示意张燕丰看完了就赶紧出去。 转瞬之间, 张燕丰清楚, 强攻是不可能了, 万一歹徒点火,教室里的这些孩子和女老师都活不了,而且如果开枪射击的话,子弹也很可能引起汽油点燃。 “我看好了,我现在出去开车过来,钱就帮你们先装在车上。” 张燕丰说道。 老头点点头。 眼神示意张燕丰赶紧滚去准备。 张燕丰笑了笑,转过身,向门口迈出一步。 而后, 他猛地侧转身,手中的手机用力砸向了老头,正好砸中了老头的脸。 老头发出了一声闷哼,双手捂着脸。 张燕丰马上冲了过去,一把掰开老头手中的打火机,而后锁住对方手腕向下狠狠地一砸! “砰!” 老头被摔在了地上。 “疼…………疼啊…………” 老头喊道。 张燕丰面色忽然一变! 这不是刚刚那个在们后头和自己对话的声音, 不是他! 不, 这意味着, 在这间教室里, 还有一个歹徒! 这时,三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女教师其中一个忽然站了起来。 他穿着女装裙子, 还戴着假发, 但真的站起来时, 却能看出来他竟然是个男的! “爸!爸!” 隐藏在人质中的男子对着被张燕丰摔在地上的老头喊了两声, 而后看向张燕丰,面部扭曲地咆哮道: “死条子,你耍我! 好啊, 大家一起死!” 说着,对方手里居然也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张燕丰瞳孔猛地一缩, 没有犹豫, 他直接飞扑了过去,撞向了该男子,同时,冲势不减,直接抱着男子向窗户那边冲了过去。 “啪!” 幼儿园教室的窗户都比较低矮,这也是为了适应小朋友的身高特意设计的。 也因此, 两个大男人很容易地就摔破了窗户翻滚了出去。 哪怕张燕丰看起来肚子上有肚腩, 但论起反应力和意识以及搏斗方面的经验, 普通人还真不配跟他比, 更别提这位女装歹徒了。 “呼!” 翻出了窗子,张燕丰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妈的, 不可能再来第三个歹徒了吧! 然而, 就在张燕丰准备把这货给制服时, 只听得“咔嚓”一声, 对于一个老烟民来说,这个声响很熟悉,是打火机的声音。 歹徒身上浇着汽油, 火苗一出现直接蹿腾了起来, 张燕丰下意识地想要摆脱歹徒,脱离这火球, 只是, 歹徒却拼了命似地双手双脚死死地抱住了张燕丰, 对方目光凶悍带着深刻的怨毒, 一时间, 张燕丰根本就没办法挣脱, 只能感知到那炽热的温度和火苗, 开始迅速地窜到他的身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抢救! “老板,救出来了,救出来了!人质得救了,得救了!” 老道激动地喊了起来。 周泽抬起头,电视机里已经看见小朋友们被警察送了出来,记者也在上前询问情况,家长们抱着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 不过,镜头里有一个画面一闪即逝,就是有医护人员抬着蒙着白布的担架向救护车那里跑去。 担架上,是有人的。 老道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事实上,如果周泽上辈子不是外科医生经常出这种现场急诊的话,估计也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新闻报道上并没有这方面人员伤亡的说明,记者也没有说,只是在不停地播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被歹徒挟持的人质,也就是那些小朋友和教师都被成功解救。 “老板,这下张警官没事了吧?”老道很开心地说道。 “不对。”周泽摇摇头,“还不能断定。” 这时, 记者开始采访警察,采访的是通城警局的一名刑警队长,但不是进去和歹徒谈判的张燕丰。 周泽的目光顿时一凝,本能的,周泽感觉到张警官好像出事儿了。 如果张燕丰没出事的话,为什么接受采访的不是他? 自己豁出命拼出的人质解救成功,按照规矩自然也得接受采访获得表彰才对。 周泽拿出手机,拨打张燕丰的电话。 “老板,要是有事的话,电视台应该会播送的吧?” “有可能是画面可能不适宜现场直播,又或者宣传口径还没确定的缘故,这方面可能会导致新闻的迟缓…………”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电话打不通! 周泽舔了舔嘴唇。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低下头一看,发现不是张燕丰回拨过来的,而是林院长的号码。 “喂。” “阿泽,你在书店么?” “在的。” “来我医院一趟,医院刚接收了两名重度烧伤患者,其中一个还是警察,现在情况很危险,来帮帮我。” “警察是不是姓张?” “是的,姓张。” “我马上到。” 周泽当即起身,走向门口,安律师有些好奇地看向周泽。 “开车,送我去医院。” 安律师的车正好停在书店门口。 “嗯,好。” 安律师也没问其他的东西,很干脆地拿出车钥匙起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周泽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同时催促道:“速度点。” “没问题。”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林院长的这家私人医院。 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等周泽快步走进去时,看见抢救室外面过道位置,站着十多个忧心忡忡的警察。 其中好几个周泽还认识,是张燕丰的下属。 几个女警察在那里哭,男警察眼里也噙着泪水。 艹, 老张不会真的要光荣了吧?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林院长的手机,那边没接,直接掐断了。 但很快,一名小护士向周泽跑来,周泽跟着她进入了更衣室,在小护士的帮忙下周泽换上了衣服,经过过道,也就是在那十多个警察之间穿过去, 小护士推开门, 周泽走入了抢救室。 ………… “滴…………滴…………滴…………” 抢救室里各种仪器的声音以及手术台上好几名医生护士匆忙的身影, 都在说明此时的状况到底有多么的糟糕和棘手。 尤其是监测仪器的声响,更是烦人。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认识这些监测仪器到底是啥干啥用的,也没多大关系,只要它们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不叫唤的话基本也就没什么问题。 然而现在, 问题不可谓不重。 周泽走到林院长身边,林院长主动给周泽让开了位置,同时介绍道: “重度烧伤,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八十,我们正在做局部清理,接下来,你来指挥。” 林院长不知道周泽和张燕丰的关系,她之所以请周泽过来,也是因为希望拿出自己所有办法,尽可能地抢救伤者的性命,因为伤者被送来时,据说是为了保护幼儿园的孩子和歹徒搏斗才烧伤的。 手术台上, 张警官的衣服已经被切开处理掉了,整个人, 哦不, 如果这还能看出人样的话。 烧伤面积很是恐怖,甚至连人脸都扭曲了。 空气里, 还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是真的那种肉香, 但这不会引起手术室内任何人的食欲。 周泽双手撑着手术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他需要冷静,迫切地需要冷静。 大面积烧伤到底有多难处理,死亡率有多高,周泽心里有数,甚至医生在这其中真的只能扮演着尽人事听天命的角色。 周围的几个医生还在做着创口清洁处理,具体伤情情况得通过处理得到的结果来进行判断。 “吸入性损伤结果? ”周泽进入了状态,问道。 吸入性损伤常见于火灾现场,伤者在着火现场大喊大叫,吸入了大量的粉尘和热量,这样会对呼吸道造成严重损伤,一方面会导致呼吸道肿胀引起窒息,另一方面会对肺实质造成一些严重的损伤,而诱发后期肺部出现严重感染。 “问题不大,已经问过了,他是被汽油烧的。” 周泽点点头, 那下面需要担心的就是休克和感染了,一般来说,大面积烧伤死亡率很高的最主要三个原因就是吸入性损伤、休克以及感染。 每一个,都相当于是一个鬼门关,能否熬过这个鬼门关,真得靠运气。 至于张警官被烧得惨不忍睹的面容,周泽倒不是很伤心,只要人能保下来,周老板甚至愿意帮他免费植皮整容。 把他屁股上好一点的皮移植到脸上去都没问题。 从下午,一直到了深夜,周泽等人才完成了第一阶段手术,走出了抢救室。 一群警察以及警局领导马上走上前焦急地询问着情况,外面好像还有记者的身影。 周泽懒得搭理这些人,交给林院长应付就是了,他直接走向了林院长的办公室,路上,看见安律师正坐在护士台那边跟一个小护士聊得热火朝天。 看见周泽走过来,安律师马上停止了交流,递给小护士一张自己名片后就主动走了过来。 “怎么样,情况还好吧?”安律师问道,“我看新闻了,说是那个警察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和那个身上倒了汽油的歹徒扭打在一起的,然后一起烧伤了。这是一个好警察。” 周泽摇摇头,“情况不容乐观,刚做好手术,现在正在进入抗休克治疗阶段。” 办公室里有洗脸池,周泽摘去手套,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我不懂医学。”安律师耸耸肩,“抗休克治疗要多久?” “48小时。” “也就是挺过48小时就可以了?” “这只是第一关,接下来如果遭遇感染,就很难办了。”周泽抬起头,拿起林院长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 “唔。” 安律师吐了吐嘴唇,又摸了摸鼻尖。 “如果…………”周泽开口道。 “如果什么?” “如果他死了,能把他亡魂留住么?” “什么?”安律师有些诧异道。 “如果他死了,可以把他亡魂留住么?” “他又不是冤死的,变不成厉鬼,如果真的死了,也是牺牲,这样子的人,死了后估计会直接下地狱一条龙的,如果阳间再给他正名开个追悼会,他会少受很多苦,在地狱也能受到一些优待。” “我是说,能有办法,拉回来么?” “呵呵,想多了。” “当初就有一个鬼差对我这么做的。” 周泽想到了那个小姨子。 “你和他一个普通人能一样么?”安律师有些荒谬地说道。 你和他一样, 我干嘛和你二八分? “你不是能把鬼引渡上来么?”周泽问道,“我这里还有几张鬼差证,可以拿给他用,通城正好还缺一个鬼差!” “这几乎不可能,我是负责引渡地狱暴动出逃成功的恶鬼,这本身就有限定条件,地下亡魂多少?根本数不清。 除非他下地狱后会参加出逃的暴动,而且还成功了,且他还在成功脱逃的一批人里面,这不是万里挑一了,这难度相当于是往大海里滴落一滴水你再找回来同样的这一滴!” 周泽舔了舔嘴唇, 一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肯定有办法的,肯定有的。” “能被你送进地狱的,本就是不乖或者有执念的亡魂,他有执念么? 而且,如果你强留他普通的亡魂,只会让他的灵魂不停地消散下去。 换句话来说,你,我,还有其他一些偷渡客,大家都是运气极好的情况下所诞生出的特例。 如果真的可以批量去做,那就真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自己不死,还能带着全家人都不死,有这么好的事儿?” “闭嘴,让我安静一下。” “…………”安律师。 就在这时, 一名护士焦急地跑过来,跑到办公室的门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对周泽喊道: “徐医生,林院长叫我来喊你, 说是…………说是………… 说是病人已经出现严重休克反应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哭着笑,笑着哭 重症监护室外,周泽靠着墙壁坐在过道上,手里夹着一根正在燃着的烟,下面,是一地的烟头。 老张还躺在里面,情况没有得到好转,反而在持续恶化着。 已经一夜过去了, 可能对于老张来说, 他的日子,又少了一夜,他的生命,可以用手指头掐着计算了,而且不是以“天”为单位,是以“小时”为单位。 哪怕周泽很不想承认,但出于一名医生的专业素养,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以病情和治疗手段层面来讲,老张真的是有些“回天无力”了。 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期待奇迹的,人们总是喜欢宣扬“乐观积极向上”的精神,可以创造奇迹,打败病魔。 但那只是人们本能地一种聊以自娱的方式罢了, 否则医院里就不用医生了,专门请那些给高三初三学生上鸡汤鸡血课的演讲家们在医院里不停地演讲就可以治病了。 手中的烟头按在过道瓷砖上掐灭, 周泽低下头, 微微闭着眼, 与其说他现在是在继续观察着情况,倒不如说他是在等待老张真的身死之后的灵魂出现。 至少, 自己还能陪老张最后聊几句, 说说话 问问老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没, 再问问他是否有到处挖坑或者在沙发底下藏存折的习惯,自己可以帮他找出来交给他儿子或者前妻。 生老病死, 阴阳轮转, 哪怕是你成为了鬼差,也依旧抵挡不住这种大势,也无法真的去改变它。 周老板很久没这么无力过了,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许多年前了,那时的自己刚刚入行,还有理想,还有梦想,还有那种很单纯地渴望。 但一次次抢救失败,看见病患最终撒手人寰之后, 那种无力,那种苍白,那种失败感和颓废感, 最是折磨人。 但后来,也就习惯了。 周泽笑了笑, 原以为自己成为鬼差后,可以改变一些东西,但无非是把以前所不愿意面对的情绪又重新体验了一遍。 这种感觉, 真得很不好。 但该看开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还是得去看开它。 “你也很痛苦吧?” 监护室里的老张,应该也是很痛苦的。 死亡, 或许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正如之前周泽想要救那个阳寿已尽的老头一样,对方或许,只求一个痛快罢了。 大面积烧伤躺在那里,哪怕昏迷着,哪怕注射了麻醉,但那种痛苦,是无法避免的, 普通人割个阑尾都得疼两个晚上,何况是眼前这种状况。 一念至此, 周泽反而想开了, 等老张死了,等他解脱了痛苦, 自己趁着他灵魂没下地狱时, 和他再抽根烟, 再吹会儿牛, 好像, 也挺惬意的。 似乎, 死亡的阴影和压抑,在此刻也消散了许多,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了。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老张的手下或者局里的人来看他了吧, 从昨天下午老张被送入抢救室开始,来看望他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很多人都是在值班结束后立马赶来的,为的,仅仅是在病房外面陪伴一下老张。 按理说,以这货的性格,人缘应该不会这么好。 可能,也是因为他快挂了吧,人之将死,以前的纷纷怨怨也都无所谓了,剩下的,反而是对他个人品格操守的敬佩。 不过,这次来的这位显得有些年轻。 他穿着牛仔裤,蓝色的短袖,跑过来后,直接面对着窗户对着重症监护室里的老张大喊: “爸!爸!爸!!!” 周泽有些意外, 抬头看了看他, 见他有强行打开重症监护室进去的冲动, 周老板马上站起身,伸手压住了对方的肩膀: “别冲动。” 对方身体一颤,深吸一口气,但眼睛里泪水早就已经抑制不住地滴淌了出来,他最终,还是背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抱头,痛哭。 周老板就站在他旁边,看着这个年轻人在宣泄着他的情绪。 良久, 年轻人抬起头看向周泽: “我爸情况怎么样了,医生?” 他来之前,其实应该接到过通报了,在回来的路上也应该会自己打电话询问的,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也无需隐瞒,家属有权力知道真实情况。 所以,他现在之所以问周泽,无非是想寻求一点心理慰藉。 不是很多人都有勇气去坦然面对惨淡的现实,大部分人,还是需要哄的,没人哄自己的话,就自己哄自己。 但可惜, 他问错了人。 “哦,快死了吧。” “…………”年轻人。 可以想见, 如果不是老张的儿子也是警校生,遗传了老张的一些良好素质, 换做其他人, 周泽现在肯定是要被打的。 “我尽力了,但没办法,他烧伤面积太大,而且术后反应很不好。”周泽继续道,“现在是上午八点,活到今晚就差不多了吧,活过今晚就算是奇迹了。” “我不信,我觉得我爸不会死。”年轻人咬牙道。 “嗯。” 周泽伸手,拍了拍下面年轻人的头,抚慰他仅存的那点倔强。 他跟老张以兄弟辈分论交情,这位年轻人自然就算是周泽的侄子辈了。 “你母亲呢?”周泽问道。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早就下了,具体的情况林院长也和警局那边做了通知。 “她在国外生活,给我打电话了,她暂时回不来。”年轻人回答道,“按照医生你的说法,她也来不及回来了。” 裸……官? 周泽微微皱眉,暗道等老张真的翘辫子后,自己得对他的亡魂好好说道说道,身为一名人民警察干部,居然让自己前妻投奔到亡我之心不死的美帝那边去,看来还是家庭思想工作不到家啊。 “而且,我母亲的现任丈夫,好像也在住院,她也回不来。” 年轻人慢慢地站起身,他先看了一眼地下的烟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递给了周泽一根。 周泽接过了烟, 点点头, 那这就不算是裸官了吧? 毕竟已经结婚了。 好在年轻人不知道周泽正在想什么,否则,再好的素质也阻止不了他打人的冲动。 老实说,老张也挺可怜的,家庭方面的苦逼直追周泽的发小老王, 但还是没能企及老王的高度。 周泽一直觉得,如果王轲愿意的话,他可以以自己的经历写一本书,绝对会比那些所谓的苦情小说更加地火爆。 到时候自己会在书店里给他的书设置个专栏,主打这个。 “我一直不认为我爸是一个好父亲。”年轻人说道。 “嗯。”周泽深以为然。 “但他是一个好警察。” “嗯。”周泽仍然深以为然。 “现在,他快要死了。”年轻人叹了口气,“一直到现在,我都有种错觉,那就是他会活下来,就像是以前他每次出去做任务抓捕逃犯时,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都提心吊胆,但他第二天还会重新回到家里一样。” “有一个好消息可以告诉你。”周泽说道。 “什么好消息?” “那个歹徒,没熬过昨晚,已经死了。” “谢谢。”年轻人说道。 他现在没想着去报仇,只想着自己父亲的安危。 周泽却有些不舒服,因为那个人死的时候,自己正忙着给张燕丰做手术,等自己再去时,其灵魂已经下地狱了吧,找不到了。 如果自己当时在现场,绝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简单干脆,他活着的时候,周泽不方便动他,但他死后,就属于周泽的掌控范围了。 无论在社会上和生活上受到再大的委屈和不幸,把怒火和伤害强加到孩子身上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这时,外面又有了响动。 扭头看过去,是一群小朋友,后面还站着他们的家长。 小朋友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花,有的还带着自己折的千纸鹤和飞机,大家安安静静地一起走了过来,至于大人们,则是停留在原地。 这些, 都是张燕丰从歹徒手下救出来的孩子。 孩子们或许不懂得什么是感恩,毕竟还是才上幼儿园,估计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甚至其中大部分人可能也因为惊吓过度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但他们的家长记得,他们在家长微信群里组织大家一起过来,不管再忙的父母,也都请假陪着孩子一起过来。 这些孩子长大后,他们的家长会告诉他这件事,日后,这些孩子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好警察的,因为他们的命,就是一位警察叔叔救下来的。 年轻人看着这一幕,看着孩子们把鲜花和千纸鹤整齐地摆放在监护室外面,他又哭了,头深深地埋下去,哽咽得很厉害。 周泽下意识地又抽出一根烟,但看了看周围的孩子,还是又收了回去。 有两个胆子比较大的孩子趴在窗户那边向里张望,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张燕丰,一个吓了一跳,连续地后退,另一个直接哭了起来。 实在是, 太吓人了! “噗!” 周泽笑了起来。 一边笑着,周泽一边搂着年轻人的肩膀,指着那个哭的孩子示意他看。 年轻人抬起头, 哭着哭着,看着那个孩子,也笑了起来, 笑着, 泪流……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故事里,故事外 铁窗,玻璃,电话机; 甭管周老板在忙什么,安律师都得抽时间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现在他的生意得和周泽八二分,但这可没有打消掉他对工作的激情。 老实说吧, 这工作,赚的是人情,地下的地上的人情,他给周泽分润八成,也是投资的感情,至于中途落手的冥钞以及因此提升的生活质量,在安律师看来只是附带品罢了。 其实, 他到现在都没明白, 为什么开书屋的周老板, 这么喜欢钱? 钱,有什么好喜欢的嘛, 臭烘烘, 多脏。 囚犯坐了下来,拿起电话机,他表情有些阴郁。 可见, 这阵子在监狱里,他过得可能有点过于滋润了一点,嗯,属于被滋润的一方,像是初晨花蕊上的露珠,娇嫩诱人。 “帮我弄出去!” 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出狱。 “再等等。”安律师很干脆地回绝。 “要不要换你进来住住,你觉得会是怎样的感觉?”囚犯有点情绪激动,“我跟你说,我快憋不住了,这帮家伙,天天欺负我!” “既然你憋不住的话,可以在监狱里大杀特杀呗。” 安律师拿出指甲钳,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如果这点事儿你都忍不住,对不起,我不可能放你出去获得自由,因为这意味着你出去后还是会给我惹事儿。” 谈话, 陷入了沉默。 能从地狱里出来的家伙,鲜有善茬,那种你好我好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可能想着暴动逃出来? 所以,安律师的工作有一大部分精力是消耗在“熬鹰”上。 磨去这些人的棱角,让他们懂得阳间的规矩。 “我还要待多久?” “两个月。” “怎么还延长了?” “因为今天的谈话让我有些失望。”安律师耸耸肩。 “你,无耻!” “拜托,我赚的仅仅是冥钞,但如果事情出了什么问题,哪个巡检忽然跑上来查看一下情况,我可能丢的就是命了。 所以, 请你, 闭嘴, 乖乖地享受监狱的生活。” “那个人,联系我了。”对方开口道。 “哪个人?下面?你在这里还有和下面联系的能力?” 安律师皱了皱眉,他很不爽这种情况,地下的主顾如果插手自己的安排,会让他的“熬鹰”计划出现偏差。 “不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在监狱里写书获得减刑的那个。” “砰!” 安律师双手猛地拍在了玻璃上,双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囚犯。 “喂,注意一点!” 远处,狱警指着这边警告道。 安律师对那边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又坐了下来,但脸色阴沉地说道:“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那个人。” “我没靠近他,是他主动找的话。” “什么?他主动找的你?” “是的,他主动找的话,说他需要找一个律师,他知道我有一个很好的律师,所以希望我把你介绍给他。” 安律师面色一阵阴晴不定,那个人,要找自己? “他真的这么说?” “我骗你做什么,还有,你现在可以去找监狱方,说你要做他的律师,你们应该很快就能被安排见面。 因为他是监狱里的改造标兵,宣传招牌,这点通融,监狱那边肯定会给的,再说了,他还有一年就可以出去了。” “我知道了。” 安律师点点头。 电话挂了回去, 囚犯被狱警带回了监狱, 安律师则是慢慢地收拾着自己面前的公文包。 走出去,在吸烟区抽了几根烟后,安律师主动联系了监狱方,在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监狱方果然行了一个方便。 当然, 安律师还得到了一个反馈,那就是对方请律师的申请书在昨天就递交上去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 还是在那个探监室, 安律师又坐回了那里。 手指,在公文包上轻轻地敲击着,老实说,他有些紧张。 这位,和他以前所见过的顾客,完全不同,以前都是他去找他们的,而这次,轮到顾客找自己了。 很想拒绝,真的很想拒绝,但偏偏好奇心害死猫,安律师真的好想知道对方找自己做什么啊! 门被打开了, 他走了进来,甚至没戴手铐,连押送他过来的狱警也对他笑了笑。 是的, 这样子的犯人, 在监狱方眼里, 就像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一样, 再加上他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出去了,也确实很让人放心。 对方隔着玻璃,坐了下来。 没说话, 安律师保持着坐姿,翘着腿,也没说话,但腿部肌肉已经有些僵硬了。 少顷, 安律师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大腿,把它摆下来,而后深吸一口气,拿起了话筒。 对方见安律师这个动作,也拿起了自己的话筒,放在了耳边。 “咕嘟…………” 安律师咽了口唾沫。 “你好。” “你好。” 简单干脆地问候之后,安律师终于再次问道: “你……找我?” 对方点点头。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对方摇摇头。 “这…………” 这你他妈找我干嘛? “想要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对方开口了。 “什么都不要做?等等,还是我们?” 这个“们”字,安律师咬得很重。 “是的,你们。” “能问一下,这个‘们’还代表谁么?我的客户?或者地下的那个?” 对方摇摇头。 “那是指的什么?” “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 安律师懂了。 “什么都不要做,近期内,是这样子的。” “我们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你是不知道,我现在住的那家书店多颓废,一家子都是懒汉咸鱼,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无所事事。” “好累。” “什么?” “和你说话。” “和我说话,好累?” 对方点点头。 “…………”安律师。 “我不是很喜欢说话,我更喜欢用笔写字,写故事。” “嗯,这个我知道。” “我最近刚写好一篇文章,但因为题材限制,很难发表出去。 国内环境上,对于涉及灵异方面的文艺创作卡得很严,很容易就凑到了宣扬封建迷信的边,以前经常接我稿的几家杂志报刊这次都选择退稿了。” “然后呢?” “虽然无法在外面发表,但监狱还是给我刊登在了监狱内部自己的期刊上了,你走的时候,可以找传达室那边要一份看看。挺有意思的一个短篇故事。” “好的。” 然后, 又是沉默。 “还有事儿?”安律师问道。 对方摇摇头。 “那我可以走了?” 对方点点头。 安律师一阵无语,但也没急着走,而是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一样开口道: “据说,当年是你把自己妻子和孩子都…………” 对方猛地抬起头, 有些疑惑, 有些空洞, 安律师的话语瞬间打住。 沉默, 又是沉默。 对方张了张嘴,随后,叹了口气,道:“那是,我的错。” “额……我也不该问的。” “所以说,好奇心,会害死猫。”对方微笑,继续道:“哪天出门被车撞死,别喊冤。” “我会小心的。” 说完,安律师站起身。 “报酬,你不要么?”对方问道。 安律师又坐了回来。 “可惜,你要的话,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对方显得有些遗憾。 安律师马上站了起来,拿着公文包向外走去, 宝宝生气了, 不带这么耍人玩儿的! 一路往外走,安律师打算早点开车回去,回书店之前可以自己先去吃个饭,点一道“二凤捧珠”这道名菜过过嘴瘾。 经过前面的岗亭时, 安律师像是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敲了敲窗户。 “什么事?”里面的狱警打开窗户问道。 “同志,你这儿有期刊吗,监狱里面的那个。” “你要这个做什么?”对方有些好奇。 大部分自家单位的期刊杂志,自家人都是懒得看的,如果不是嫌弃擦屁股硌得慌,估计都集中在厕所销毁了。 “哦,我有一个当事人的文章发表在这上面,他拜托我拿一份带回去给他老母亲看看,他这辈子写作文,终于获奖了。” 狱警在桌上找了找,拿出一本很薄的杂志递了出来。 杂志很薄,当然了,现在大部分杂志如果去除掉里头的广告页面,都厚不到哪里去。 也不会有什么商家脑子抽抽了,跑来赞助一个监狱内部期刊。 “谢谢啊。” 安律师道了一声谢,拿着杂志走到了停车场。 发动了车,开了空调,但车里被太阳烘得很热很闷,安律师只能在旁边先站着,等空调继续开着让里面温度降下来。 点了根烟,抽着。 顺手拿起那本杂志, 封页印刷得很粗糙, 但杂志名字很霸气: “《监狱风云》。” “啧啧。”安律师咂咂嘴,随意地翻翻,那个家伙的文章在最后面。 标题是“无题”。 安律师记得自己上半辈子看过很多不错的小说,作者名叫“佚名”。 故事不是很长,似乎只写了第一部分,这是打算连载的样子。 讲的是一个好警察为了解救人质牺牲了, 死后灵魂因为特殊原因归来, 重新复活, 继续和犯罪分子做斗争…… “真特么老套,类似的欧美片子都看过不少了。” 安律师看完了故事,觉得有些无聊, 但慢慢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愣住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拯救老张行动 孩子们走了,一开始只是一两个孩子因为看见监护室里头的情景吓得哭了起来,随后其他孩子也跟着一起哭。 虽然大部分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跟着哭就是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张已经驾鹤西去了,这帮孩子是来哭丧的。 当然了,也没人会对这些孩子有反感,他们毕竟还只是孩子。 周泽和老张儿子之所以笑,也是因为觉得这些孩子很可爱,是的,他们真的很可爱。 是老张舍命救下了他们,看着这些天真傻乎乎的孩子在面前哭着闹着,也是一种享受。 年轻人顿时觉得自己父亲的牺牲,是值得的,这些娇嫩的花朵,确实需要大人们去呵护。 即将失去父亲的伤痛和看见这些孩子的可爱,让他又是哭又是在笑,情绪很是复杂。 孩子的父母们只能过来把自家孩子看住,然后一个一个过来对年轻人表示慰问,说了祝福,同时塞下了自己的名片。 年轻人都只是点点头,回应的话语都是“应该的”。 对于老张来说,他是警察,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而牺牲,确实是应该的,这是一种荣耀,也是属于警察世家的光辉。 等这些孩子和家长们都离开后,监护室外的过道里,再度恢复了宁静。 “饿了么?” 周泽问道。 年轻人摇摇头。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峰。” “嗯。” “父亲在前不久和我打电话时说过一件事。” “什么?” “说他在家里保险柜里放了一个笔记本,问我想不想看。” “嗯?” “我当时回答说,想看,我觉得那里面应该是记载着父亲这些年的办案经历和心得,对我来说是一笔很宝贵的财富。 但父亲说,现在不准我看,如果哪天他不在了,可以看。” 周泽脸上露出了稍许惊愕之色。 “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刑警这一行,早就对生死这类的东西不避讳了,父亲也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周泽记得好像前阵子自己和张燕丰在一起时说过关于笔记本的事儿, 说如果张燕丰挂了, 可以留下个笔记本, 写一点关于书屋和自己的事情, 到时候让他儿子成为类似寻宝探险电视剧里的主角,拿着笔记本来找自己。 张燕丰那逗比不会真的这么做了吧? 这他娘的不是自己咒自己死嘛? 还有,你死了就算了,干嘛还把你儿子丢过来? 让他看着笔记本深更半夜时来我书屋观摩? 我这儿又不是开托儿所的。 周泽决定等老张彻底断气时,要跟他的亡魂好好掰扯掰扯,帮他带儿子这件事周老板可没这个闲心思。 之前有你不停地给我找案子我已经够烦的了,别等你儿子毕业后我还得给他出谋划策当保姆,他周泽又不是住在戒指里的老爷爷,没那个闲工夫。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 “喂,你在哪儿呢,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在医院里。” “好,我就猜到你在医院里,等下,我停好车就上来。” 周泽起身,看了一眼仍然蹲在那里的张峰,没再安慰什么,直接走了出去。 在电梯门口和安律师碰到了,安律师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说着, 安律师把自己手中的《监狱风云》递给了周泽。 “看最后一篇文章,那个故事。” 周泽翻到了后面,找到了那篇文章,粗略看完全文后,他马上又翻到封面位置,确认了这本杂志发行地之后,周泽当即深吸一口气。 “你也知道那位?” 安律师有些讶然道。 周泽点点头,随即道:“不过知道的不多。” “我也知道的不多,是他叫我看这个文章的,然后我就本能地联想到了现在。”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那边监护室。 “关在监狱里的那位,是躺在这里的这位的妹夫。” “咦?” 安律师眼珠子一转, “那看来是有戏了?” “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周泽有些迟疑道,“因为他…………” “因为他可能写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安律师接话道。 周泽点点头。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周老板暂时还真不想招惹,因为不清楚对方的背景,但那支极有可能就是阴阳笔的钢笔,大概率就在那位的手中。 常州之行让周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地狱里可能有哪个大佬好像留意到自己了,毕竟自己在现实里,还真谈不上是在韬光养晦,一些消息可能流传进地狱,这也很正常。 但那种危机意识,已经在周泽心里出现,在这个当口,他真的不愿意再去和监狱里那位扯上什么关系。 然而, 按照文章里的故事走向来看, 极似张燕丰的这个主人公警察, 是在死后重生了的。 这意味着什么, 故事写进现实, 从而改变现实? “你再仔细看看文章里的内容,里面虽然没有写到张燕丰具体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但里头写出了他灵魂飘荡时的画面,然后在有着一家猪头肉店的红绿灯口,看见了一个躺在路边酒精中毒已经死去的中年酒鬼, 然后他附身上去了, 也因此重生了。 下面就不用看了, 纯粹漫威英雄故事的套路模版。”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如果按照故事里所写的那样,如果你真想让他复活的话,首先得确保在那个有猪头肉店的红绿灯口,在那个深夜,会出现一个酒鬼。 你再看,这上面有亡魂主角死去的日期,是2018年7月30日。 今天是29日, 也就是说在今天过了零点的晚上左右,张燕丰可能就支撑不过去要死了。” “那位,是判官?” 周泽问道。 安律师在帮周泽分析文章以及理清楚要做的事情,但周泽却忽然问了这一句,这让安律师一时语塞,挠挠头,有些不确定道: “不是判官,判官也很少可以在阳间活动那么久的,一般在阳间跑腿的都是小虾米角色,哪怕是巡检,没有事情的话也很少会上阳间来。” “那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两年前知道有这个人的,具体是怎么接触到的,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你想知道的话,以后我可以和你说。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果故事里的东西真的可以映照到现实里去,我们需要现在去做什么。” 周泽皱了皱眉,开口道:“先去找这个红绿灯路口有猪头肉店的位置在哪里,确定位置再说。” “那死去的酒鬼呢?”安律师问道,“这个怎么安排?” “如果故事里写的是真的,那么那时候应该会有酒鬼会出现,然后恰好死在那里。” “我觉得故事的作用可以帮我们解决那位警察亡魂的处理和逗留问题已经是极限了,故事仅仅是故事,现实的发展有时候也是很难被文字上记载的东西所完全把控住的。” “那你去找一具尸体,到点后安排在那个位置,我找个机会,进监护室和老张说说话,告诉他死后亡魂得往哪里飘。” “嗯,这也可以。” 找尸体这件事,对于安律师来说不算难,毕竟这也是他的老本行了,以前做生意时那些顾客上来后进的身子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尸体。 其实,并不需要刚刚死去还热乎的尸体才可以进去,只要找到合适的尸体,弄些阵法和符咒让其保鲜也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安律师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把自己的顾客都安排进精神病院或者监狱里去? 哪有那般凑巧的事儿? 说不得安律师背地里也做一些类似蝙蝠侠的工作,反正,有些人也是死有余辜,甚至本身就是逃犯,当然了,安律师不至于真的去出手杀人就是了,但自己不直接出手却让人死的方法,真是多了去了。 确定了合作关系之后,安律师对周泽的事情挺上心的,甚至他有时也会跟小萝莉以及白莺莺那样喊周泽老板。 虽说他对救警察亡魂移花接木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但并不妨碍他踏踏实实完成周泽交给他的工作。 事实上, 书屋别看养了这么多条鱼, 哦不, 是养了这么多的员工, 但拥有类似安律师这种业务能力的人,基本找不出第二个了。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安律师打来了电话,说是找到了那个位置,在通州区的兴仁镇,有一家很有名崔记猪头肉店,而店铺门口马路上,正对着一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 另外, 尸体也安排好了。 至于他是如何这般迅速安排出一具可以用的尸体的,周泽也没细问。 周老板利用查房的机会,进入监护室,和老张聊了一会儿天,老张没醒,也没意识,周泽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 但老张的儿子张峰对周泽和自家昏迷的老爸聊了半天猪头肉多好吃猪头肉好好味这件事, 有些诧异? 做儿子这么多年了,他竟然没发现自己老子对猪头肉有这么大的眷恋? 等凌晨一点钟时, 日期已经到了7月30日, 周泽站在监护室外等着,张峰虽然很困,但也没睡。 忽然间, 监控仪器开始报警, 医生护士们马上赶来,病人的情况出现重大危机,经抢救无效后, 老张, 终于光荣了。 张峰神情有些落寞, 背靠着墙壁双目无神, 眼泪再度流下。 而后, 他看向旁边, 却看见身穿着白大褂的周泽握紧了拳头挥舞了一下, 还喊出了一个激动的, “Yes!” “…………”张峰。 第三百三十八章 崩了! 站在监护室外的周泽,正在等待老张的灵魂出现,如果搞得再花里胡哨一点,还能送上鲜花递上麦克风, 请老张谈一谈自己光荣后的感言。 可惜这个世界上能看见亡魂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形不成规模; 否则真可以请老张做一个全国巡演的先进事迹报告会什么的。 然而,忽然之间,一阵风吹来。 过道位置的灯忽然集体颤了一下, 寻常人可能觉得无所谓,电压忽然出现点问题,很正常。 但周老板却身体猛地一颤,马上推开监护室的门冲了进去,然而,一道黑影却比周老板更快,直接掠过了病床上方,而后飞出了窗外。 老张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亡魂,不见了! 为什么, 和故事里发生的剧情, 不一样? 故事里不是说老张是自己飘到那里去了么,那么刚刚出现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或许是因为安律师关心则乱,迫切地想要表现自己存在感的原因,毕竟他是新投靠的狗腿子,肯定存在着极强的表现欲。 所以, 他并没有把监狱那位提醒的重点说出来, 这应该也不是他故意不说, 而是他可能自己也忽略了, 也就是那句: 你们什么都不要做。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如果你们搞事情了,那么事情就会反过来搞你们了。 周老板像是疯了一样直接冲出了医院大楼,在停车场位置不停地环视四周,但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指甲迅速长出来,而后被周泽插入了地下,黑雾从指尖开始弥漫出来,向北面方向开始不断地延伸出去。 在那里! 周泽直接向那边跑去,既然黑雾能够指引出方向,那就意味着那个东西距离自己并不远。 医院外面是一个街道,等周泽穿过这个街道后,则是一个小区外部的绿化花园。 跑到这里时,周泽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咕咕…………咕咕…………” 鸟叫的声音? 周泽抬起头, 在斜前方向一棵树上,看见了一只猫头鹰正站在树枝上,对方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而在那只猫头鹰的尾巴位置,则是裹挟着一道灰色的光泽,那是亡魂! 在周泽发现这只猫头鹰的同时,猫头鹰也发现了周泽,直接扑腾起了翅膀,开始起飞。 这要是让它飞出去了, 就真的是天高任鸟飞了, 除非周老板变身咸蛋超人, 否则还追个屁啊! 而且,周泽可以发现,老张的亡魂正在不断地衰弱之中,可能再过个半小时,老张就得彻底烟消云散。 想要留住老张的灵魂,周泽也可以,但除非老张是那种苦大仇深有执念的,否则如果他原本注定死了就会下地狱的话,周泽若是强留他,那么老张的灵魂就会像是当初刚从地狱回来的周泽一样,不断地消减下去。 这也是之前周泽面对的最大症结所在,原本以为可以靠那支笔解决,但现在中途出现了岔子。 “给我…………回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出手, 十指指甲位置立马有十根黑雾飞速地延伸出去,并且在刹那间将那只猫头鹰给环绕住。 周泽双手猛地合什, 黑雾也在顷刻间将猫头鹰给裹挟住, 这只猫头鹰当下身体一颤, 倒头栽了下来, 垂直落在了地上。 周泽马上冲过去,但是紧接着,自猫头鹰身上忽然腾出一股黑烟,猫头鹰的身子瞬间化作了枯骨,连羽毛都变得破破烂烂。 黑烟弥漫出了类似猴子的形象,但绝对不是猴子,而是一只有着类似雷公脸的另外一种生物。 这玩意儿学名叫什么名字周泽忘记了,但他记得自己在书店闲着没事儿翻阅《山海经》时好像看过类似的介绍。 这是一种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存在,有三条尾巴,利爪,身上有鱼鳞,据说发源地是在幽冥之海。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东西,在《山海经》里记载也很少,因为它确实很不起眼。 许清朗曾经也帮周泽选过不少书,都是些志怪小说,南宋时有个书生写过一个叫做《水塘鬼话》的书,里面专门记载过这个东西,他将其取名为“鬼隼”,其实这个更类似于一种绰号。 这里面大概介绍了一下这个东西,说它们喜欢在荒坟区域活动,喜好吃亡魂和人身上的阳气,每逢乱世时,这些东西就会数目疯涨,而一旦进入和平年代后,这些东西就会慢慢不存在甚至销声匿迹。 而眼下,周老板觉得自己撞大运了,或者说是悲催的老张中彩了,居然被一只过路游荡的鬼隼给盯上且截胡了亡魂。 这概率,像是在山林里野炊时碰到了华南虎。 得亏周老板锲而不舍地一直追了过来,没给这只鬼隼进食的机会,现在老张的亡魂还在鬼隼的尾巴上缠绕着,若是周泽赶上来慢一些,可能老张亡魂早就成了补品被吃掉了。 “乖,放下它的亡魂,否则,你今天就死定了。” 周泽不知道它能不能听得懂人话,但总得试试。 事实上这鬼隼别看狡猾无比,而且有着一些特殊的神通,但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否则它在小说界的存在感也不至于那么低。 鬼隼冷眼盯着周泽,但能够看出它的色内厉荏,显然,它自己也清楚,周泽,不是它所能应付的存在。 “放下他,你可以走!” 周泽说道。 不是周泽愿意哔哔, 而是因为鬼隼既然拿住了老张的灵魂,相当于劫匪手中有了人质,这和周老板前几天在常州的情况完全不同,那个被劫持的胖和尚你想杀就杀呗,拿来威胁我脑子进水了吧? 只是眼下, 周泽必须确保老张灵魂的安全,否则自己忙活这么久,岂不是都瞎忙活了? 鬼隼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像是在思索,而且神情上也开始慢慢放松,露出了畏惧退却之色。 然而, 周泽猛地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在医院里, 并没有利用安律师的法子收敛气息,因为他是鬼差,有时候确实可以自由自在一些,也就是说,这只鬼隼是在探知到自己气息的前提条件下,仍然选择虎口夺食! 眼下, 它眼里所显露出的畏惧和退却之色, 是装的! “你有办法么?” 周泽在心里说道。 他是在问自己体内的那位, 虽说眼下只是情况有些诡异而已,周老板也没遇到真正的危机,但他希望早点将老张的亡魂完整地救出来。 所以, 他只能求助自己体内的那位。 然而, 这一次, 自己体内的那位完全没有回应,像是彻底死寂了一样。 换做以往, 周泽呼唤它时它是不会对话交流的,但能够传出些许的悸动,算是沉睡时喉咙里“唔唔”一声敷衍一下周老板,而这次,则是完全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明显有着异样的鬼隼, 再加上忽然失去的联系, 让周泽产生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像是有一个人,已经给自己布下了一个套儿,让自己钻了进来,同时这个套儿里,还不小心很意外地纠葛上了老张的亡魂。 “呼呼…………呼呼…………呼呼…………” 有风袭来, 吹动了周围的花圃绿植, 与此同时, 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原本的植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升腾起淡淡的迷雾, 这有点像是周泽以前跟妖猴打架时双方身上散发出的黑雾所形成的普通人无法注意和观察到的结界。 “花开两路,魂归黄泉; 奈何奈何,前世无缘。” 有人,在轻轻地吟唱,迷雾之中,居然出现了一座桥的虚影。 桥的一端有两座石碑, 上面写着“前世”, 桥上有一个牌坊, 上写“奈何”。 奈何桥! ……………… 监狱里的图书馆,灯还亮着,哪怕都这个点了,仍然有一名穿着囚服的犯人坐在里面手持钢笔写着什么东西。 作为监狱里的三好生,宣传门面,外加监狱领导的政绩宣传标兵,他理所应当地得到了这种特权。 毕竟创作不是流水线上的工作,灵感的出现往往不拘泥于任何的时间。 只是, 他今天的创作状态似乎有些不好, 写着写着, 就不得不停下来, 喝口水。 他卡文了, 卡得很难受。 挠了挠头发, 再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他微微蹙眉,站在了窗边。 而后, 他又走了回来, 继续拿起钢笔, 思索了良久, 又放了下来。 原本计划的故事,写不下去了,仿佛有一只手,很意外地伸了出来,搅乱了故事里的一切。 他咬了咬笔尖, 最后不得不选择把钢笔又放下来, “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 一直平静且喜欢挂着淡淡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叫做慌乱的情绪。 “啊啊啊啊!!!!” 他疯了一样伸手把面前写下一些字的纸张给撕碎了, 坐在椅子上,胸口不停地剧烈起伏着。 “崩了,崩了,故事崩了…………” 他仰着头, 心有不甘, 却又无可奈何, “姐夫,我救不了你了……” 随即, 他发狂一样不停地用自己的额头猛撞书桌, 同时嚎哭道: “就像当初救不了她和孩子们一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奈何桥来人 奈何桥,据说连接着生灵的前世和往生,而眼下,一座奈何桥的虚影已经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鬼隼向着那座桥叩拜俯首,战战兢兢,脸上带着讨好之色,它像是早就知道这座奈何桥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而周泽则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很显然,眼前的这座奈何桥来自于地狱,甚至还联系着来自地狱的眼睛。 也因此,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开始了装死, 不敢显露出他的气息, 防止被地狱那边的大佬发觉。 也就, 只有这个解释了吧。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音响起, 在桥墩位置,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裂缝,紧接着,裂缝开始蔓延上去,逐渐覆盖住了整个桥身。 此时,争做奈何桥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精美瓷器。 鬼隼不停地叩首,可惜它没实体,否则肯定能把额头磕出血来,以表现它的虔诚。 “啪!” 清脆的炸裂声响起, 奈何桥的虚影化作了碎片开始飘散, 一同飘散的还有四周原本围绕着的白雾。 一切的一切,匆匆地来,随后又匆匆地去,四周,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周泽可不认为自己刚刚看见的是幻觉。 奈何桥虽然消失了,但鬼隼却依旧匍匐在那里,继续叩首,而且表现得比之前更恭敬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嘶…………”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前面那块花圃泥地内出现了一处拱起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头向外顶一样,顶出了一个小包包,而且还在继续往上发力。 鬼隼就对着这个被顶起来的土丘继续跪拜着,三只尾巴不停地摇晃着,每只尾巴上都有着一道灵魂被它裹挟着。 “啪!” 泥块掉落,一只手,从那里伸了出来,这是一只满是烂泥的手,瘦骨嶙峋,这只手慢慢地按压在了地面,猛地一拍! “砰!” 地面,似乎都随之震颤了几下, 周围的泥土都迸溅了出来, 升腾起炽热的白烟, 等白烟消散之后, 原地显露而出的, 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双腿别在一起交叉着, 勉强控制着平衡的样子, 身上穿着一件短裙和黑色的短袖,但都已经破破烂烂肮脏不堪了,她光着脚,头发结板凝固在了一起。 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女人的眼睛,凹陷的眼窝之中,有诡异的翠绿在其中流转着。 你很难用漂亮或者不漂亮来形容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几乎成了一具半干尸,明显这具尸体在地下埋藏得有一阵子了。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心里, 忽然传来了一股子悸动, 嗯? 终于回应自己了么? 奈何桥消失了, 地狱和阳间在这里的联系也结束了, 所以,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也终于搭理了一下自己。 周泽恨不得现在对他比一个中指, 平时出来时都是一副老子日天日地日空气天下无敌的猖狂模样, 动不动就是当年黄帝如何如何,幽冥之海如何如何, 但在刚才却怂得一比,因为有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吧,所以怂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泰山府君跟那只搬山猿当年也是地狱的巨擘,现如今也俱往矣了。 自己体内的那位估计也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吧,有些时候,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默默地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刚刚的奈何桥幻影,更像是一个通道,至少是在刚刚的刹那间,连系了地狱和阳间,像是有一个灵魂被从地狱送了出来,同时没入了地下的这具女尸里头。 排场挺大的,也挺官方的, 周泽记得自己当初从地狱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时, 可没这个待遇。 而此时,周老板则是想着要不要赶紧给老张打个电话, 这座小区花圃下面居然有人埋着尸体, 肯定有谋杀案发生啊。 但随后才想起来, 老张已经光荣了, 灵魂还在那只鬼隼的尾巴上绕着呢, 打个屁的电话。 “你是…………本地的…………鬼差?” 女人指着周泽,问道。 话语之中, 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霸道,仿佛根本就没把周泽放在眼里。 周泽点点头。 “我来自奈何桥,奉奈何桥之命,现身阳间,查明一件事。” 说着,女人手指在面前画了一下, 一道符文显现而出,飞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很认真地看了看符文, 不时地点点头, 发出“嗯”的声音。 好吧, 其实, 周老板根本就看不懂这玩意儿。 如果小萝莉在这里的话她应该能看得懂,毕竟她是科班出生,而周老板是走后门的关系户插班生,知识基础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想来办假证这个业务应该还没强大到从阳间跑到地狱去开分公司业务,再加上人家也这样堂而皇之地拿给自己看, 应该, 是真的吧? 符文消失,对方身形微微一颤,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自己肮脏的身躯,而后,把手伸到了自己后背位置。 “噗!” 有什么东西被她拔了出来, 拿到前面一看, 居然是已经生锈了上面还带着血渍的剪刀。 “啪!” 剪刀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应该是凶器吧? 杀死这具尸体主人的凶器? 女人又弯下腰, 开始连续的干呕。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吐了出来, 应该是之前胃部里的食物残留, 此时这些玩意儿正散发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恶臭。 周泽清楚,人死后胃部残留的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往往是法医们的最爱,法医们认为这是大自然赐予他们的最美好的味道。 因为法医可以根据这些,推测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以及很多其他有用的消息。 呕吐干净后, 女人下半身还在不停地打着摆子, 她有些恼怒地瞪着自己的身体, 而后抬起头, 看向周泽: “这具身体,真得好差呢。” 说着, 女人伸出手, 鬼隼马上把自己尾巴上的一个灵魂丢了过去, 女人接在了手里, 而后仰头吞咽了下去,随即长舒一口气,像是舒服多了,她原本干瘪的身体似乎变得比之前充盈了一些,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生机。 吞咽灵魂,补充自己,这种事儿周泽见得多了,当初文庙里的那位官员亡魂也是这样做的,而且自己体内的那位每次出来但凡有机会都会把对手的亡魂给吞噬掉。 好在,这不是老张的灵魂,鬼隼的三只尾巴上分别裹挟着三只不同的亡魂。 紧接着, 鬼隼又取了一只亡魂,准备丢给女人。 这是, 老张的亡魂! “这是我朋友。” 周泽指着鬼隼手中的亡魂说道。 女人的眼睛眯了眯,“你朋友的亡魂?” 鬼隼有些犹豫,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继续把这只亡魂递给女人,似乎看起来,女人有为了周泽的面子而妥协的意思在里头。 毕竟, 在鬼隼这种低级别亡灵生物看来, 周泽跟眼前这个女人, 都是衙门里的人,都是他无法招惹的存在。 然而, 女人下一句话却显得很是放肆张狂,道: “既然是你朋友的,那应该更好吃了!”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在鬼隼将亡魂抛出来时, 周泽十指上的黑雾瞬间激发了出来,将老张亡魂在中途截住,而后收到了自己身边。 老张的亡魂已经很虚弱了,而且还在持续虚弱之中,再耽搁下去,老张别说下去投胎了,很可能彻底魂飞魄散。 自己可是要救他的,如果最后救他救成了这个结果,可不是周泽愿意见到的。 女人冷眼盯着周泽,“你敢违反奈何桥的意志?” “我是阴司的鬼差,又不是奈何桥的人,你拿着那个符文表明你的身份,但你却无权指挥我。” 周泽很严肃地说道。 是的, 如果把阴司比作古代的朝廷,那么奈何桥等一些地方,相当于古代的藩镇或者有封邑的藩王。 阴司名义上对这些地方有着领导权,但它们其实各自有着各自的势力范围。 这些,也都是小萝莉曾对周泽说的。 也因此, 周泽身为朝廷命官,咳咳, 确实不用受到来自奈何桥的节制。 但普通的鬼差面对奈何桥过来的存在,估计会赶不及地上去跪舔一波,管你是否合乎法规程序。 “你…………很好。” 女人指着周泽。 周泽随时准备反击,但女人却没有攻击周泽,而是选择主动走向了那只鬼隼。 她似乎有所顾忌,又像是因为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需要周泽的协助,也因此没有选择和周泽撕破脸皮。 鬼隼把第三只亡魂递了上去, 女人拿起亡魂,吞咽了下去。 一时间, 她脸上露出了享受之色, 身体开始变得丰满起来,原本的干尸形象已经不复存在。 鬼隼露着讨好之色看着女人,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哈巴狗。 然而, 女人猛地伸手攥住了鬼隼,将其直接提了起来,张开嘴, 硬生生把不断挣扎地鬼隼也塞入了自己小嘴之中,且做出了咀嚼的动作,而后有些感应地咽了下去。 一时间, 女人的皮肤开始恢复水润弹性有光泽, 连嘴唇,都泛起了阵阵的诱红, 和活生生的人, 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呼…………叫你事先准备三只亡魂留给我享用; 现在少了一只, 就只能拿你补上了。” 女人一边微笑着说着一边用自己的小拇指探入自己的牙缝间, 做了一个剔牙的动作, 而后, “嗝……” 打了一个, 响响的嗝儿。 第三百四十章 如同剧本般的顺利 安律师的车就停在路口旁的马路上,他自己则是坐在后备箱上,夹着一根烟,这个点了,路上偶尔有一辆车经过之外,基本上静悄悄的。 别说老张的亡魂了,安律师连一只野猫都没看见。 抖了抖烟灰,安律师再次拿起手机给周泽拨过去了电话,之前打了好几次,都提示说不在服务区。 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在不远处,也传来了手机铃声。 安律师抬起头看过去,先是看见了周泽,还没等他抱怨周泽怎么这么慢呢,又看见了周泽身后的女人,当即面色一沉。 周泽和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周泽没说话,女人先说话道: “要做就麻利点,别耽搁时间。”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泽。 周泽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方便解释这个。 安律师又扫了一眼那个女人,跳下了后备箱,然后将其打开,里头,有一具中年男子的身体。 “赶尸一门的符文。” 女人朝下面尸体看了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新鲜的尸体储存太不方便,哪怕纯粹的冰冻也不是最好的办法,赶尸一脉说白了和那些运输水果海鲜的贩子本质上是一样的。 你如果运过来的是变质的海鲜,是烂掉的水果,卖给谁啊? 所以,赶尸一脉有着属于自己的保存尸体的方法。 至于更高明的,则是以秘法确保尸体得以一直保持在一种随时可以被驱动指挥行动的状态上。 自然而然的,也就是一种随时可以被鬼上身的状态,安律师做这一行,有年头了,里面的门道和路子,自然是门儿清。 周泽拿出了老张的灵魂, 背后的女人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很是垂涎的样子,哪怕已经吃了三个,但她还是没吃饱。 接下来,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控制着老张的灵魂将其押入了尸体之中。 老张的灵魂明显表现出了一种排斥的反应,根本就融不进去,而眼下,距离老张死亡、其灵魂出壳已经很长时间了,再这样折腾下去,要么是周泽放任其下地狱去,要么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周泽心下一横,一发狠,直接将其灵魂压了进去,只是灵魂进去是进去了,但仍然在体内乱窜,在失去周泽的压制之后,随时都可能自己跑出来。 “你这指甲,挺有意思的。” 女人看着周泽的指甲,露出些许玩味之色。 周泽没理会女人,而是看向安律师,问道: “怎么办?” 融入不成功,借尸还魂不成,怎么办? 安律师愣了一下, 我知道怎么办? 故事里不是说他会自己飘荡过来进入身体借尸还魂复活的么? 你现在抓着他的亡魂过来了,和故事里的剧本节奏完全不对啊。 并且,安律师以前所接收的,都是那种在地狱里经过折磨淬炼的恶鬼,他们的灵魂强度也灵魂品质本就不是这些刚死的普通亡魂能比的。 如果每个普通亡魂都能做到借尸还魂还阳,那这个世界不就早就乱掉了? “真啰嗦。” 女人伸手, 对着尸体胸口结了一个印, 一道鲜红色的印记瞬间落了下去,砸在了胸口位置。 原本还在四处乱窜的灵魂终于安稳了下来,像是熟睡了一样。 “鬼差证呢?” 女人问道。 “嗯?”周泽愣了一下。 “他灵魂强度太弱,需要鬼差证压制一下,别告诉我,你们打算偷渡他移花接木,结果连鬼差证都没准备,那可就没办法了。” “有,有的。” 安律师拿出了一枚鬼差证,这是周泽白天给他的。 紧接着, 安律师用自己的食指点在了尸体的眉心位置,取出了一滴黑色的血液,这是魂血,不是尸体之血,不过这黑色的血液看起来格外的松散,这也意味着身体内的灵魂现在很是虚弱。 将鲜血滴落在了鬼差证上,安律师又将鬼差证送入尸体手中让其捏着,退后了几步后,安律师对着周泽点点头。 “如果她的封印有用的话,等过段时间,他可能就可以自己醒来了。” “好了,你把车开回去吧,把他也带回去。书店二楼房间不多了,你这阵子就和他住一间,正好可以负责照顾他。”周泽说道。 “…………”安律师。 “可以走了么?”女人问道。 “你们要去哪里?”安律师问道。 “陪她办件事,她是从奈何桥上下来的。” “不用介绍了,眼前的这位,我知道。”女人看着安律师,“以前,我们奈何桥也和他有过业务往来,我说的,对么?” 安律师沉默了,他的身份,有些尴尬,其实不适合见官面上的人物,哪怕是他以前的客户。 他也清楚,在地下的那些客户眼里,他安不起,其实就是一个在阳间的混子,尚不得台面那种货色。 “那你自己,小心点。”安律师对周泽提醒了一声,而后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子走了。 开出去后,安律师还特意通过反光镜看着周泽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可以走了么?” 女人继续问道。 周泽点点头,拿出手机,喊了一辆快车。 虽然这么晚了,但在发了红包之后,还是有人接单了,十多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路口位置。 周泽和女人一起走了过去。 “啥?去通城监狱?你们脑子有病吧,大晚上的去那个地方?不行不行,这单我不接了,你们退单吧。去了那边我接谁回来啊。” 司机似乎是才注意到目的地位置,惊讶之余准备放弃这单。 然而, 女人的手直接放在了司机的脸上, 司机愣了一下, 随即软绵绵地昏厥了过去。 女人打开了车门,把司机拖拽了出去,躺在马路边上的司机脸上还露出着享受的神情,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一样,极为陶醉。 “你会开车么?”女人看向周泽,“会开车的话就开。” 说完,女人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周泽也坐了进来,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车上二人很长时间没有交流,显得很是宁静。 最后,反倒是女人先开口了,问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我?” “怕,很怕的。” 女人皱皱眉,“你之前做的事,如果我回去说了,或者捅到上面去,你会有很大的麻烦。这是犯忌讳的事儿,破坏了阴司制定的秩序。” “嗯,所以我很害怕。” “不过你可以放心,水至清则无鱼,其实,阴司对于你们这种最低级的鬼差,也没有很在意,你们,本就是消耗品而已。靠着绩点,有人可以去卖命,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是的,所以很怕。” “他,真的在那里面?住在,监狱里?” “我和你约定好的,你帮我帮朋友借尸还魂,我帮你找到你想要的那支笔,我不会食言。” “希望你不会食言,不过,也算是运气太好了,好得就像是故事里安排好的剧本一样。 我原以为我这次上来想找到他都得花费很长的时间,结果竟然直接碰上了你,而且你还知道他的存在和未知。 实在是, 有点过于顺利了。” “顺利,不好么?”周泽看了看女人,同时点了一根烟。 “顺利,当然好,如果是真的顺利的话。” 说完这句话,女人就不说话了,车内,再度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倒是女人会时不时地瞥向周泽的方向盘, 确切地说, 她是在看周泽手指。 很多鬼差,甚至是地下的一些鬼物,都有着自己特殊的能力,但这双指甲,女人却觉得有些非比寻常。 车子,终于开到了监狱外围,周泽停了车。 “按照规矩,得白天预约探监才能进去。”周泽提醒道。 “我是阴间的人,没必要守阳间的规矩。” 女人推开车门,下了车,直接向前走,没入了前面的黑暗之中。 她走得很洒脱,也很干脆,甚至,有些轻盈,就差跳跃起来了。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务,再下去交差,是很光彩的一件事。 虽说奈何桥没有鬼差证,但大家本质上,其实还是相同的,都需要做事去体现自己的价值以及获得认可。 周泽把手伸出窗外, 弹了弹烟灰, 今晚的事情, 他觉得有些过分顺利了。 那只鬼隼的出现, 这个女人的出现, 老张的灵魂最终被成功送入一具躯体之内, 女人说她要找一支笔, 周泽说他知道, 女人就以帮周泽朋友借尸还魂作为交换,让周泽带她去找那支笔。 真是, 过分的顺利, 以及, 过分的巧合啊。 眼下, 女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拉下了遮光板,打开了里面的镜子。 镜子里, 也是周泽。 “她去了,能回来么?” 周泽问道。 镜子里的周泽一动不动,没有特殊的反应。 周泽笑了笑, 一只手继续搭在车窗上, 将烟头丢在了地上, 打了一个呵欠, “她如果能出来,我也不能让她再下去,是不是? 她书阴间的人,没必要守阳间的规矩; 那么我既然在阳间,也就没必要守阴间的规矩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假的,真的 凌晨四点多,快到书屋关门的时候了,小萝莉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本漫画书随意地翻着。 生意惨淡,枯坐一晚上,一个亡魂都没看见,本想着趁着周泽今晚回来晚自己偷偷赚点外快的,看来是瞎忙活了。 老道已经带着猴砸上去休息了,死侍也在打扫好卫生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不过白莺莺却继续坐在沙发上,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不时地看向门外。 都这个点了,老板还没回来,莺莺有些担心。 “喂,蠢僵尸,我们上去困觉觉吧!” 小萝莉对白莺莺喊道。 白莺莺摇摇头,很坚决道:“老板都没回来,睡什么睡。” 小萝莉有些苦恼地摇摇头,道:“他没回来,但我想睡啊。” “我只给老板睡。” 小萝莉认输一样举起双手,行行行,我认了,本萝莉只能蹭睡。 跳下了座椅,小萝莉伸了个懒腰,这时,她才看见玻璃门那边像是贴着什么,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一张大海报,海报上有个二维码,还有一个男的举着手机做惊喜装: “专业理财,稳定安全,利率丰厚,想理财,就选‘鸡公宝’理财APP!” “喂,这是谁贴的?”小萝莉问白莺莺。 “老道贴的,说是白天有人来推销,给了三千块广告费,让这海报在我们门口贴一个月,钱已经放公帐上面去了。”白莺莺回答道。 “鸡公宝理财APP?”小萝莉砸吧砸吧了嘴,“这年头,什么宝都出来了,钱宝、蛙宝,现在又来鸡公宝。我都有些饿了,对了,明天让老许烧鸡公煲吃吧。” 白莺莺翻了个白眼。 “这海报还是撕了吧,贴这玩意儿,跌份儿。”小萝莉伸手把海报撕了下来。 “别人明天要来检查的,撕下来的话明天得退钱给他。”白莺莺提醒道。 “退就退呗,反正老板已经这么穷了,再穷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你。” 说真的,白莺莺也不是很在意这三千块钱。 整个书店的格局很奇怪,员工们一个比一个有钱,最穷的,反而是老板。 “哗!” 海报被小萝莉给撕了下来, 揉成一团, “好怀念啊,以前做生意时的日子。” “你以前就做这个了?”白莺莺有些好奇道。 “蠢僵尸,老娘以前可是商界女强人,什么商业手段没见过?这个,其实算是很低级的玩意儿了。” “嗯?” 白莺莺来了兴致, 她有钱, 她有很多钱, 但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除了买房,白莺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财,那些陪葬品都是死物,说实话,白莺莺对它们也没什么感情,倒不如变成钱,然后钱再生钱。 因为老板喜欢钱, 所以白莺莺本能地觉得,钱,是个很好的东西,哪怕她不吃不喝都没事。 “老娘以前是把好的东西做差,把一个业绩很好,潜力很好有极强发展前景的企业做成一个坏账一大堆前景惨淡不改制就是吸血虫的垃圾企业。 反正就是各种舆论和宣传,再弄点似是而非的东西,官商勾结啊这些。” “具体说说。” “说了你也不懂。” “说嘛,否则别想人家和你睡了。” “…………”小萝莉。 “打个比方吧,就是把一块钻石,把它宣传成茅坑里的石头,让当初一起砌茅坑的人都觉得这是个垃圾东西,随随便便地贱卖给我,然后那些人还得一起感谢我。 但实际上,钻石就是钻石,擦干净它身上的污垢后它还是钻石,我当初做得最多的,就是用买石头的价格买钻石回来,当年这样玩儿的人很多的,大家基本都是这种套路。 至于那些真正的垃圾国企,哪个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去买它。” “唔……”白莺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是高级活儿,因为有东西在这里,你想要运作的手段必须很丰富。 但这种鸡公宝,就是最低级的活儿了,因为它根本就没有东西。 它会和你吹,它拿了大家的钱去投资了什么企业,做了哪些实业,投资了哪些球队,所以我会有分红给大家,有比银行高几倍的利率给大家,请大家放心,给我送钱。” “唔…………” “其实差不多就是庞氏骗局,一旦遇到挤兑风波,就直接GG,前面的可能有人赚了钱,但他们赚的只是最后一批接盘侠的钱。” “这不是傻么?” “真傻的人不多,大部分人是装傻而已。” 小萝莉伸个懒腰, “关键还是看你如何去包装,不存在的东西,假的东西,你使劲地吹,不停地给他“出书立传”,他也能变成真的东西。 至于是否有他这个人,无所谓; 只要大家都相信有这个人存在,就可以了。 至于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 没人真的去在意的。” “有点深奥。” 白莺莺托着腮思索着。 “行了,我们去睡觉吧。”小萝莉说道,“等周泽回来,让他自己洗白白钻进咱们被窝就好了。” “可我还是想等老板回来。” 小萝莉深吸一口气,合着自己之前浪费口水了。 不过, 就在这时, 书店外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穿着西服,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一开始,小萝莉还以为是那个骚包律师回来了,因为那位也是一直西装革履的,结果细看一眼发现不对, 哈! 来生意了! 门被对方推开,对方自信满满地走了进来。 好吧, 见过不少进书店的亡魂,各色各样的状态,但这种神采飞扬自信洋溢的,还是头一遭。 “我去准备吃的。” 白莺莺起身,去准备几个冷盘,送人上路前,款待一下亡魂,这是书店自己创新出来的增值服务。 “你滴,过来!” 小萝莉指了指那个西装男,然后指了指包间。 西装男跟着小萝莉进了包间, 白莺莺端着几个冷盘过来,又倒了一杯黄酒。 西装男吃着喝着,不亦乐乎。 等他吃饭,也就可以送上路了。 小萝莉打了个呵欠。 “你想发财么?”男子忽然低下头,看着小萝莉和白莺莺。 “想,想,你下去时多留一点冥钞,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小萝莉回答道。 “不不不,冥钞算什么,我给你们弄出来真金白银!” 说着, 男子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叠文件。 “这是我们公司的业务,专业理财,利润极高,我们公司投注了很多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包赚不赔的!” 小萝莉下差点笑出声来, 这得是多敬业的员工啊, 哪怕是死了, 也依旧不忘给自己公司拉生意,冲这点,老板就得给他多加点抚恤金啊。 白莺莺接过合同看了起来,小萝莉也凑过头来看了一下,发现也是一款理财APP的宣传广告,但比门口之前贴着的鸡公宝要夸张炫酷得多了。 门口那个年利率才十几个点,这个已经快到四十个点了。 “鸭宝?”小萝莉扫了一眼平台名字,道:“我今儿才刚新闻,不是说这个已经被挤兑爆了么,这平台已经完了,官网都崩了,讨债的人都集中在黄龙体育馆了。” “瞎说,怎么可能,我可是我们家鸭宝的业务副经理,我对我们公司的有业务实力稳定有着很高的信心。” “那你怎么不让你爸妈投钱,便宜给外人做什么?”小萝莉反问道。 “投了啊,我的钱,我爸妈的钱,连家的房子都抵押了投在里面,我女朋友爹妈的钱也投在里头,很多亲戚朋友都被我劝说了投钱进去了。” 小萝莉愣了一下, 这个回答,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了。 “但这个应该是假的东西吧?”白莺莺说道,之前她可是被小萝莉科普过的。 “真的,肯定是真的,现在挤兑只是暂时情况,你们现在抄底进去,将来肯定大赚特赚啊! 我拿命担保!” “你都没命了担保个屁啊。” 小萝莉拍了拍手,催促道: “行了行了,别推销了,该上路了,上路吧。” 说着, 小萝莉站起身, 张开嘴, 诱人且具备活力的长舌头伸展出来。 “不是,你们得听我的,买啊,赶紧投钱进去,真的,肯定能赚。” 这个业务员上黄泉路之前,居然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 “我们没钱买呢,你看,这个书店也不赚钱的,老板一直在负债赔钱经营。”白莺莺摊了摊手,道:“你这么着急叫我们去买,为嘛啊?”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好像,也不对啊。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边上, 小萝莉的专属BGM响起。 地狱之门, 为你打开…… 西装男有些落寞地被抓着向里面走去,他没办法挣扎,到这个时候,他只能被动地强行拉拽进去,挣扎根本就起不到作用。 他有些悲伤,也有些不甘,同时,更是万分地失落彷徨; 同时, 自言自语道: “你们不投钱进去,我爸妈和我女友家的钱,怎么撤得出来啊……… 得有人………… 接盘啊…………” ……………… PS:这章是为主剧情做铺垫。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鲁迅先说在《而已集·小杂感》里写道: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L体,立刻想到生Z器,立刻想到X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周泽此时是差不多的状态, 一见到这座监狱, 就想到了老张的妹夫,然后就想到了那支笔,紧接着就想到了那栋莺莺买的凶宅别墅,之后就想到卫生间,想到了卫生间里的那面镜子。 也因此, 周泽此时看着自己上头挡光板里的镜子时, 仿佛镜子里的是那位, 他能和自己交流, 能对自己比划动作。 但事实上,一切都很安静,镜子里的,还是他自己。 重新点了一根烟,夹着烟的手放在车窗外。 那个女人,已经进去快半个小时了。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地狱里的人一旦不守阳间的规矩,她们会很自由; 但大家都是守规矩的,小萝莉也是守的,周泽也是守的,没人告诉他们不守规矩会是怎样一种具体的后果。 因为, 不守规矩的人好像都死了。 抖了抖烟灰, 在自己开车时,那个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指在看,她应该看出了点什么。 寻常的鬼差,孤魂野鬼,没那个见识,就算有那个见识的,也没可以举报的渠道。 但这个女人不同,她说她来自奈何桥。 再者, 周老板似乎有一点点的印象, 好像自己曾杀过来自奈何桥的老侍女, 那个来到书店问他彼岸花的老妪, 最后她没能下地狱,被周老板给撕碎了。 不知不觉间, 周泽习惯了这种处世之道,他想在阳间继续自由咸鱼下去,就得让自己的事情,不能被地狱真正的大佬给知道,所以凡是有可能泄露他事情的亡魂,都被他截杀了,大部分,都落入了自己体内那个意识的肚子里。 没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那么极端, 但也差不多吧。 其实,书屋里的不少人都觉得周泽最近的性格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但周泽自己或许是当局者迷,并没有这种感觉。 整个书屋里,能清晰感知到这一点且确认这一点的,只有小萝莉,因为她在那晚亲眼见过那个意识状态下的周泽拿着尸丹在自己和白莺莺嘴边来回推送时的情景。 “有点困了。” 周泽打了个呵欠, “好想和莺莺睡觉。” …………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监狱图书馆里还在播放着背景音乐,是曲婉婷唱的《我的歌声里》。 曲乐悠扬,声音不高,淡淡的,低低的…… 穿着囚服的男人还坐在那里, 在他脚下, 则是一地的纸团, 钢笔, 被摆放在桌面上。 故事,写不下去了,脱离了他的掌控; 到这个时候,作者已经不再是作者,反而像是一个被口述的对象,他只负责写下文字,记录下故事,至于这个故事接下来会如何地发展,人物角色会进行怎样的变化, 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图书馆里,监狱的安保系统很是严格完善,但只能挡得住囚犯出不去,却防备不了亡魂。 她进来了,且缓缓地走到男人的跟前。 看着靠在椅子上双手垂落下去的男人, 她先是笑了笑,然后收敛起了笑意,露出了狐疑之色: “顺利得让我有些难以想象,我才出来没几个小时,就看见了我想找的东西,也看见了我想找的人。” 这种感觉, 就像是唐僧准备西天取经时的前一天才被得知, 西天灵山就在长安隔壁一样。 很不真实,太不真实,让人恍惚中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囚犯侧过脸,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 与此同时,监狱里还有一处牢房的角落中,有一个囚犯裹着被子,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正在瑟瑟发抖。 但好在, 那个气息并不是来找他的。 “你来找的,是这支笔么?” 囚犯指了指桌子上的钢笔。 “还有你。” 女人继续走近, “其实,比起这支笔,奈何桥更想知道,你是以何种的方法,驱使这支笔的?” 囚犯看着不断靠近的女子, 耷拉着肩膀, 似笑非笑。 “这支笔,流落阳间已经十个甲子了,奈何桥一直没想着去找寻,因为当初这支笔在奈何桥时,哪怕是连孟婆,都不知道这支笔除了拿来画眉以外还有什么用,大家都当它是一个精致的废品。 但现在不同了,你居然用得了它。” 说着, 女人终于走到了囚犯的跟前, 弯下腰,曲下膝盖, 蹲下去, 抬头, 看着囚犯: “笔,我是要带回去的,人,我也是要带回去的,但说实话,无端地取一个活人的性命,尤其还是在阳间,会有很大的麻烦,我也不想惹这个麻烦,更不想因为这个让阴司找到怼我们奈何桥的借口。” “也就是说,我不会死?” 死人, 才能下地狱的。 女人点点头,“是的,你可以不用死,只要你能把如何使用这支笔的方法说出来,就不会死。 作为回报,奈何桥会让你阳寿尽了下次过桥时,少饮半口孟婆汤,让你仍然记得一些前世的事情。” “听起来,很不错。”囚犯略作思索,随即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麻烦是麻烦一点,但也不是不能带你灵魂下去。 可能你不知道, 亡魂在地狱里,可没什么鬼权的说法, 到时候, 你想不开口都难的。” 女人慢慢地站起身,伸手,抚摸着囚犯的侧脸。 感知着,他脸庞上胡须的坚硬。 在监狱里,当然没条件每天刮胡子。 “这支笔,其实我也用不好。”囚犯指了指面前的这支笔,“我驾驭不了它。” “是的,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女人说道。 “或许吧。”囚犯点点头。 周泽曾猜测这位囚犯可能是一个判官, 安律师则是猜测这个囚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现在答案出来了, 他, 只是一个普通人。 地狱有十殿阎罗,有奈何桥,有幽冥之海,有地藏,有无数无数在普通人看起来极为可怖的恶魔。 但阳间,从古至今,都是活人,都是普通人的世界。 不是地狱里的大人物们安分守己,安心地守着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而是阳间, 也没那么的简单。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囚犯一脸的歉意,“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能用它了。” 女人看着囚犯, 囚犯苦笑了一声:“正如你所说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女人没说什么,只是很平静地道: “那我只能带你灵魂下去了。” 换言之, 你得死了。 “下去后,能看见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么?”囚犯很认真地问道。 很多人都问过周老板相似的问题, 因为“先行一步,在黄泉路上等你”“我们一起下黄泉”等等这些桥段,在各个影视文艺作品里经常出现。 不管你是高官富商还是闲云野鹤,大家都对未知的事情很好奇,尤其是自己死后的事情。 只是, 周老板每次都只能给一个很冰冷的答案, 因为黄泉路上,亡魂们只能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麻木地前行着,像是一只只提线木偶,也像是工厂流水线上的元件。 “这个,得看你运气。”女人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懒得去给活人科普地狱的情景,她伸出手,放在了囚犯的眉心位置, 准备将其灵魂抽出。 囚犯缓缓地闭上眼, 他没有挣扎, 也没有反抗, 显得, 很是平静。 他清楚,他不是勇敢,而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无惧,有点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 “快进吧,别啰嗦了。” 囚犯抬起手,催促道: “故事太啰嗦废话太多,读者会觉得你水的。” “…………”女人。 “那是你自找的。” 女人掌心位置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符文, 符文正在感应囚犯体内的灵魂,从而将其抽出。 一时间, 二人之间的位置,也覆盖上了一层普通人肉眼无法看见的淡淡红芒,像是在地上洒上了一层鲜血。 女人一开始很平静, 抽出他的灵魂, 拿起笔, 她就可以回地下复命了。 当然了, 还有那个送自己回来的鬼差, 也需要向上面汇报一下。 倒不是那个鬼差移花接木的行为多犯忌讳,事实上,对于地狱里的各大势力来说,法律,只是约束底层亡魂和鬼差们所用的,对他们自己,则不适用。 哪家不背地里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就连奈何桥,也曾找过安律师洽谈过业务。 女人想汇报的,是那名鬼差的指甲,当那指甲出现时,她心底竟然产生了一种悸动,让她有了一点点的畏惧。 一个鬼差, 让她畏惧, 呵呵。 不过,女人并不知道的是,送她来的那名鬼差,现在还没走,车一直停在监狱外面,等着看她是否可以出来。 如果她出不来,就算了; 如果她出来了, 能否让她安稳地再下去, 可能就不是她所说了算了。 虽说对于周老板来说,每让那个意识多苏醒一次,对于自己本身的安危就又被破坏了一分,但哪怕是饮鸩止渴,也比现在的咸鱼生活突然间被戛然而止要好得多。 种种杂事暂且不提, 女人掌心的符文已经闪烁了很久, 但什么都没抽出来。 一抹疑惑的神色在女人脸上浮现: “你不是活人!” 不, 不对, 哪怕不是活人, 也不可能没有灵魂,而且这是在阳间! 转而, 女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更为惊恐地喊道: “不,不,你是根本就不存在!!!”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图书管理的背景音乐, 继续慢慢地, 播放着。 ———————— 新的一个月到了,求大家的保底月票! 小龙打滚求!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张警官醒了 送走了那个“老鸭煲”业务副经理,久旷的身心终于得到满足和滋润, 小萝莉心满意足地准备催促白莺莺上去困觉觉了。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白莺莺开始把一楼的灯关上,而后,安律师的车停在了书店门外。 “老板回来了?” 白莺莺马上去开门。 但车上只下来了安律师一个人。 随后, 安律师走向后备箱,将其打开,从里面抱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老板受伤了?咦,不对,老板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白莺莺终于发现,安律师抱着的不是老板,而是一个有着大肚腩的中年发福大叔。 “搭把手,美女。” 安律师示意白莺莺过来帮个忙。 白莺莺摇摇头,表示拒绝。 不是老板的男人,都是臭臭的,才不要抱咧。 安律师愣了一下,只能自己抱着老张所在的身体上了二楼。 书店二楼有四个房间,一个是周泽和白莺莺住的主卧,小萝莉也在这里蹭睡。 许清朗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老道和小猴子以及死侍三个住一个房间,另一个空置出来的本来是安律师的房间,昨天也被周泽吩咐打扫过,不过从今天开始,老张得和安律师住一个房间了。 把老张先放在床上,安律师又检查了一遍老张的状况,身体部分机能已经在慢慢复原苏醒之中。 有点像是早就停止了机器,充了电之后又开始慢慢地恢复运转了。 安律师着重在对方胸口位置的封印上多看了一会儿,双手也下意识地比划着,若有所思。 作为现如今书屋里暂时还没被咸鱼化且具备着极强业务能力的人, 安律师的主动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是谁啊?”小萝莉走进房间问道。 “那位警察。”安律师回答道。 “新闻上不是说今晚他不治身亡了么?”小萝莉愣了一下,意识过来,“你们这是移花接木成功了?” “暂时算是成功吧,还得看他到底能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 灵魂和身体,是一种很难以琢磨得透的复杂关系,而老张的灵魂是被硬塞进去的,也因此可能存在硬件和软件不能兼容的问题,到底能不能运行起来,还真难说。 “老板呢?”小萝莉问道。 “去忙其他事情了。” 想了想,安律师还是没有把那个女人的事情说出来。 “哦。” 小萝莉不是白莺莺,对周泽也不会到那种无微不至关心的地步。 “我去洗个澡,你看着他。” 安律师从行李里头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下了楼。 小萝莉扫了一眼床上的大叔,想了想,走到隔壁主卧,推开门,看见白莺莺正坐在床上看着书。 那本《女仆的自我修养》,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完。 “蠢僵尸,隔壁有个病号,你去看一下?” “不去。” 白莺莺直接拒绝。 僵尸生性凉薄,除了对周泽,白莺莺对其他人很少会热情起来,哪怕是对书屋里其他人,白莺莺也只是没那么冷淡罢了。 小萝莉纠结了一下,又走到隔壁,敲响了许清朗的房门和老道的房门,同时喊道: “那位警察被送回来了,你们照看一下,我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等两个房间里的回应,小萝莉就快速回到了主卧,钻到了床上,靠在白莺莺的身边,趴了下来。 打了个呵欠, 感知着身边传来的那种令人舒服惬意的冰冷, 眼皮子开始发沉,很快就睡着了。 白莺莺放下手中的书, 看着刚刚还正常睡姿的小萝莉此时已经翻开身子叉出了大字型睡姿,嘟了嘟嘴,继续拿起书看,倒也没有说什么。 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白莺莺想着要不要问问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但想想还是算了, 男人在外面应酬时,如果家里女人总是给他打电话催促他什么时候回家的话,会让男人在朋友面前觉得很没面子的。 不过,书屋现在人真的好多啊。 又是狐狸又是猴子的,各种各样的人, 老板像是有收集癖, 不停地给自己后宫里填充着各式各样的人。 真是, 让人发愁呢。 白莺莺似乎忘记了, 她自己, 才是周泽开书店以来收集的第一个藏品。 小萝莉睡着睡着, 本能地靠近白莺莺,双手还抱着白莺莺的大腿,头还在向白莺莺的大腿根部凑过去。 一边蹭着一边砸吧砸吧着嘴, (ˇ?ˇ)香~, 真香。 ……………… “吱呀!” 许清朗和老道几乎是同时开门走出来的,俩人都有一点睡眼惺忪,对视一眼,一起问道: “怎么了?” “怎么了?” 老道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安律师的房间门还是开着的,一边揉着眼屎一边走过去,向里头瞅了一眼,看见一个陌生中年男躺在床上。 “嗯?”老道惊疑了一下。 “刚刚小萝莉好像喊的是张警官。”许清朗说道。 “哦。” 老道伸了个懒腰, 很困, 却也要强行做出极为惊喜的样子, 举起双手, 摇晃道: “好开心啊,张警官没死!!!” 喊完, 老道又打了个呵欠, 还是好困哦。 二人一起走了进去,看了一会儿张警官。 老实说, 没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普通人去动物园看动物,在这家书店里,你每天能看见僵尸在“嘤嘤嘤”, 同时端茶递水帮老板洗澡, 能看见死侍天天在驱蚊吃虫子, 能看见小萝莉的长舌诱H, 所以, 书店里仅存的俩正常人类(老许和老道), 已经被极大地丰富了自己的眼界和精神世界, 老张死了, 老张又活了, 哦, 已经没办法刺激到他们的神经了。 当然,这件事也是值得高兴的,因为老张是一个好警察,是一个好人,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去洗漱一下,你先看着,他的状况,有点不稳定。” 许清朗对老道说道。 “好。” 老道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许清朗走下了楼,他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有点迷糊,推开卫生间的门时,正好看见坐在里面光着身子正在打着沐浴露的安律师。 安律师愣了一下, 许清朗则是眼皮子稍微翻了一下, 而后目光直线下滑。 “喂,出去!” 许清朗耸耸肩, 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 他没有出去,而是直接走到了洗脸池那边,拿起牙刷和牙膏开始刷牙。 “喂!” 安律师有些不知所措。 卧槽, 这个书店的人都是这么奔放的么! “你洗你的,都是胯下带把儿的,害羞什么。” 许清朗继续刷牙。 安律师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明明都是男人,自己害羞什么? 转念一想, 安律师知道什么原因了, 马德 谁叫你这个男人长得跟个女人一样! “哗啦啦!!” 漱口, 吐出, 拿毛巾打湿,开始擦脸。 安律师坐在淋喷头下的小板凳上默默地等着,等着许清朗洗漱完出去他再继续洗澡。 但许清朗在洗漱完之后, 打开了洗脸池上方的镜子,里面是一个小的储物板,里面放着琳琅满目的护肤品。 皇后套装,尊享套装…… 看着许清朗一个接着一个地拿取下来用着, 沐浴露还在身上的安律师有些不忿道: “你还要抹多久?” “谁叫你大早上地把背个人回来把人家吵醒,睡眠不足对皮肤的影响是最大的。” “…………”安律师。 ……………… 老道坐在老张身边,看着变了一个人样的老张,老道心里也有些感怀,人们常说好人没好报,也不知道老张现在这个局面算是好报么? 因为认识了老板,所以得到了老板的帮助? 不过, 不管怎么样, 老道心里一直有一个朴实的理念, 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 人还活着, 就行, 就有希望。 嗯,哪怕改头换面连DNA指纹都变了,只要活着,就行了。 小猴子也走了进来,它戴着睡帽,穿着老道给它买的童装,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小铁锤。 “猴砸,给我倒杯茶来。” 小猴砸点点头,又跑了出去,少顷,他把老道的茶杯拿了过来,一般这种小的猴子可没这个力气,但小猴子和普通猴子不同。 曾经的妖猴,又接收了搬山猿的皮囊得以蜕化重生, 再者说了, 你见过哪家的猴子还懂得打滴滴的? 老道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就在这时, 躺在床上的老张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双手和双脚也在轻微地摇动起来。 “我滴个乖乖!” 老道马上放下茶杯,喊道: “老张要醒了,要醒了!” 有了许清朗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老板以前每次开无双都得昏睡一个礼拜,老道都做好老张也要昏迷很久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老张像是吉人自有天相,居然现在就有了要苏醒的征兆。 然而, 老道才刚喊出一句, 床上的老张忽然猛地扑了过来, 一只手死死地卡着老道的脖子, 双脚也缠住了老道的身躯, 他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皱,不停地有冷汗滴淌下来, 同时, 他还在急促地高喊着: “跑!跑! 老师赶紧带着孩子们跑, 快点跑, 跑啊!!!” ……………… 八月第一天, 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四章 笔的故事 “欢迎收听你的月亮我的心, 好男人就是我, 我就是——午夜恐怖广播。” 女人还没出来, 监狱里至少看上去还一切正常, 车窗外是烦人的知了不停地呱噪, 想睡又睡不着的周老板把烟都抽没了, 只能无聊到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好了,和大家开一个玩笑,《爱情公寓》电影版很快就要出来了,在这里提醒大家,喜欢看这部电影的小伙伴们到时候可以去电影院观赏哦。 另外,今晚我们给大家带来的故事,是当代著名青年作家夏谢写的《我的地狱一日游》; 在这个故事里,夏谢详细地为我们读者展现了一幅他所认为的地狱画卷,让人沉迷。 在新书发布会上,夏谢说,他小时候曾经出过一次车祸,昏迷了过几天,在那几天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说,他可能去了一趟地狱,然后又回来了,所以,等到他长大后,他决定用自己的笔,把他所‘见’到的地狱的风土人情写给大家来看。 下面, 我们就为听众朋友们来讲述这个故事: ‘黄泉路,一望无际,在路的两旁,盛开着美艳娇嫩的彼岸花,摇曳着她们的身姿; 形形色色的亡魂们在黄泉路上行走着, 有的在唱歌, 有的在跳舞, 有的在哭泣, 有的在回首, 各个肤色,各个民族,各个文化的人们在这里,褪去了一切外衣,还原出了他们最为本质的状态, 只有在这个时候, 傲慢与偏见才不再存在, 富贵和贫穷才没有阻隔……” 听到这里, 周老板翻了白眼, 感叹道: “煞笔吧。” 还唱歌,跳舞, 你特么怎么不让鬼差带着你们一起开海天盛筵呢? 周泽把收音机关了,伸手在下面翻找了一下,居然真的让他在下面找到了一条烟,应该是那个倒霉司机自己的。 那位估计还一脸陶醉的在路边睡觉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开了一包烟,还没等得及抽上去, 周泽忽然愣了一下, 一股心悸的感觉忽然传来, 监狱里, 发生什么事情了? ………… 图书馆, 囚犯和女人, 囚犯依旧坐在椅子上, 女人则是吓得连续后退, 嘴里惊恐地不停问着: “为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囚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眼中, 则是透着一抹深邃的追忆: ……… 那天, 雨很大, 还打着雷。 闪电不时闪过,紧随其后的就是雷鸣阵阵。 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因为实在是忙得来不及回家。 正逢中秋节, 食品厂里的任务和订单很多,但又不能放掉这些单子,因为中秋节的订单可以抵得上整个厂子一整年订单数目的三分之一以上。 丈母娘把这个厂子交给了他这个女婿来打理,这就是他的责任。 用丈母娘的话来说, 他的丈人和大舅哥,脑袋都很死板,除了当警察,别的都不会,她这辈子也不奢望他们能懂得变通给家里漏点好处花花了,所以只能自己赚钱补贴家用。 这个厂子,现在也只能交给自己这个女婿来打理了。 他很用心,真的很用心,也很尽力。 丈人一家包括大舅哥,对他都很好,丝毫没有看不起他的出身,连和自己妻子谈婚论嫁时,他们也没有设置任何的门槛也没提任何的要求。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去工作,去努力,哪怕为此,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写小说,没有精力再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而且,他和妻子之所以认识,也是因为写小说的共同兴趣爱好。 但他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男人,总得懂得去承担点什么,也总得懂得自己应该去放弃什么。 拖着疲惫的身躯, 开车回到家里, 这是自家的别墅, 他一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住到别墅里的一天,不是那种乡下自家盖的房子,而是在高档别墅小区里。 美好的生活不光是在自己眼前了,是已经在自己手中了。 娇妻, 儿女, 房子, 事业, 都有了啊。 停了车,走到门口时才记起来自己的房卡留在车上,按了门铃,等了许久,没人来开门。 这个点了, 孩子们可能已经睡了,妻子如果在创作的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可能也听不到,因为书房当初设计时就留意到了隔绝噪音。 但家里的保姆应该会来开门的才对。 又按了几次门铃,还是没人来开门。 没办法,只能回到车里把房卡拿着重新走了回来,用房卡开了门。 推开门,进入客厅,他整个人愣住了,在客厅地板上,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被绑在那里。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过去,试图去喊醒自己的妻子,喊醒自己的孩子们。 但她们全无反应。 妻子和孩子们身上还有淤青,像是经历过鞭打的折磨,而且最要命的是,三个人,已经完全没了呼吸。 保姆不在家里,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是梦, 这肯定是一场梦, 肯定是梦,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他没有报警,只是默默地把妻子和孩子们身上的绳子解开,把她们安置在了沙发上。 人在受到剧烈打击时,往往会做出很神经似的反应。 报警, 有用? 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已经死了啊。 他没哭,也没有喊叫, 只是默默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妻子和两个儿女。 看了许久, 看到自己脑袋发白, 看到自己整个人浑浑噩噩。 他上了楼,去了卧室,他躺下来,盖上了被子,枕着枕头。 这是梦吧, 好累啊, 一觉醒来, 应该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他睡着了, 在这种情形下, 他真的睡着了。 而且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 他发现自己身边没有躺着的妻子,他走到孩子们的房间,现在是暑假,孩子们不用去上学,他也很反感让孩子们过早地去参加什么补习班,让孩子们在家里尽情地玩就好了,他们本就是属于玩的年纪。 孩子们的卧室里也没人。 他忽然想到了昨晚回家时的画面, 他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 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不敢下楼, 他记得昨晚自己把妻子和儿女们的尸体都放在了客厅沙发上,他不敢下去,他怕再看见这一幕。 报警? 抱歉, 真的没想到,也没想过。 为什么要报警? 难道是要抓凶手? 哪里有什么凶手啊, 我妻子和孩子们还活着的, 是的, 她们明明还活着,我怎么报警? ………… 十多年前,在日本大阪,有一个大学教授在自己妻子因心脏病突发在睡梦中去世后,陪着妻子的尸体生活了三年。 期间他一直觉得自己妻子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他还买来了冰柜,安置自己妻子的尸身,一开始对外界宣称自己妻子摔断了腿,不方便出门,后来又说妻子出国进修了。 就这样,妻子的死讯被他以各种借口隐瞒了三年,一直等到妻子娘家父亲生病住院时,娘家强烈要求妻子回来见老人一面,最后,教授的谎言才被捅破。 警察和人们冲入了教授的家,发现了冰柜里的尸体,大家一开始是怀疑教授杀了妻子藏尸意图毁灭证据。 但教授一直坚持称自己的妻子没死,每天还会和他一起吃早餐和晚餐和自己一起睡。 等到周围人不停地对他说告诉他,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且死了三年时,像是有一种自己心底的梦被戳破了。 教授跪伏在自己妻子尸体旁嚎啕大哭, 这一刻, 他才意识到, 自己妻子已经死了。 后来经过警方调查,因为尸体保存比较好的原因死因得到了确认,教授被排除了谋杀的嫌疑。 ………… 他不敢下楼梯, 为什么不敢? 他不懂, 但就是不想下去。 他默默地走到了书房, 妻子平时都在这里创作,妻子的笔记本还放在书桌上。 妻子一直嘲笑他,说他以前创作时,不喜欢用电脑,而是喜欢用钢笔,还曾经用钢笔给出版社和杂志快递稿子,最后让人家退了回来标注需要用邮件投稿,不接受笔稿。 但他还是坚持用钢笔写故事,哪怕写完了再打进电脑里去,因为他觉得用钢笔写出来的文字写出来的故事,有感情,有温度,不冰冷,更鲜活。 他的钢笔,是小时候在地摊上买的,那是自己的第一支钢笔,也一直没有坏,没有厂牌和商标,但一直能用,质量好得很。 不过, 自从结婚后,接手丈母娘家的食品厂,他已经很少用这支钢笔写自己的故事了。 但他会用钢笔把自己妻子出版的书给誊抄一遍,誊抄一遍后再慢慢地细看,他享受这种感觉,也喜欢这种感觉。 他拿起那支钢笔, 翻开自己的空白本子, 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一本妻子前阵子刚出版的《我爱我家》。 这部恐怖故事,妻子是以自家为原型进行的创作。 腥红色的封面字体,预示着这是一本恐怖小说。 翻开第一页, 他开始照着标题开始一句话一句话地誊抄起来…… 晚上还有两章! 晚上还有两章,在十二点前争取写好发布出来。 咸鱼龙难得爆发, 请大家投食月票以兹鼓励! 整个八月,每增加一千月票加一更!每天保底两更不算加更序列。 现在月票数是1088,第三章就是“一千月票加更”, 求大家给力点, 别让龙爆发写到(八千月票加更)时, 咱月票还没到两千, 那就太羞耻了啊喂!!! 最后, 莫慌, 抱紧龙! 第三百四十五章 咬死了(1000张月票加更!) 妻子的小说,一直很小众,因为妻子一直喜欢这种恐怖故事,其实,以前妻子是写言情的。 比如那种《霸道总裁,小妖精你是我的不许跑!》。 不过, 兴许是产后忧郁症的原因吧,导致后来妻子在创作方向上开始偏向恐怖灵异。 不过妻子的问题并不严重,性子可能比以前变得稍微清冷了一些,也变得不太愿意出门,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但对自己对孩子还是热情体贴。 拿着钢笔,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他就这样坐着,誊抄着。 其实, 一开始, 妻子对自己的这种癖好不是很理解, 后来他解释说因为是她的书她的故事,所以自己用钢笔写下来再读,能更贴近她的内心。 妻子很感动, 对于作家来说, 这种不要钱的情话多得可以清仓甩卖,但女人似乎就喜欢吃这一套。 也因此, 每次妻子有新作出版他抽出时间在誊抄时, 妻子就喜欢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累的话,就靠着他,看着他誊抄,享受着这种感觉。 笔尖,不停地在纸张上写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字。 他没有回头看, 也没有向周围张望, 因为他已经有了那种妻子就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的感觉, 妻子就在自己身边, 是的, 她就在自己身边。 客厅里, 三具尸体,仍然静静地摆在沙发上, 二楼, 死者的丈夫(父亲), 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房里用钢笔写着字, 这像是黑白片里的恐怖场景, 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却又头皮发麻的混乱逻辑, 有点像是行为艺术, 真正的行为艺术,本身就不应该去考究它的逻辑,而是在那纷纷乱乱之中,寻找所需要表达的内涵。 他今天没去上班, 中秋节之后,本就是放假,厂子里的工人经过了这几天的加班加点赶工之后也需要时间休息一下。 而且,最繁忙的时间过去,厂子这段时间也不会那么忙了。 丈人和丈母娘出国旅行了,因为妻子性格变冷淡的原因,很少会和他们主动去交流打电话,丈人丈母娘也很少过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至于那位当警察的大舅哥, 他已经忙工作忙到“妻离子散”了, 自然也没有时间来拜访串门什么的。 一整个白天, 他都在誊抄, 很认真地誊抄, 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为工整,完全是全身心地在投入。 一整个白天, 没吃没喝, 甚至坐在那里都没动过, 他只是不停地写着,写着, 写到了太阳下山, 写到了月亮挂起, 从白写到了黑…… 他麻木了,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只有这种不用停顿下来的誊抄,才能让他忘却自己所不想记起来的东西,才能让自己感受到自己想感受到的温暖与依恋。 最神奇的是, 钢笔, 连墨水都没有更换, 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写下去一样, 这里的油墨, 一直都用不完。 反倒是一直紧握着钢笔的手掌, 开始青筋毕露, 显露出实习护士小姐姐最喜欢的那种状态。 “呼…………” 等到后半夜时, 这本血色字体封面的恐怖故事《我爱我家》,终于誊抄完了。 他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感知着自己骨节上所传来的一阵脆响,肉体上的疲惫,似乎完全感知不到,而且精神上,反而显得更加地亢奋起来。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 露出了一只硕大的狗头。 是一只阿拉斯加。 家里, 并没有养狗。 记得当初刚结婚时,自己和妻子养了一只小阿拉斯加幼崽,后来因为妻子怀孕了,这只狗只能送人了。 等俩孩子慢慢长大后,妻子因为性格变化原因,对养狗这件事提不起太大的动力了,因为一条狗也是一条生命,你把它买回来养在家里,吃喝拉撒照顾起来不亚于照顾一个孩子。 但妻子内心之中,还是喜欢狗的。 在自己刚刚誊抄好的这本书里,里面有一只狗,一只成年阿拉斯加。 喜欢吃火腿肠,很聪明,会坐下会握手,还能载着孩子遛弯。 阿拉斯加走进来,把自己的头凑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蹭着。 他伸手, 抚摸, 狗头。 然后, 慢慢地起身。 狗却挡着它,不让它出去,抬起头,看着他,嘴里还流着哈喇子,它饿了,在讨食。 在妻子的故事里, 这只狗很可爱,很懂事,很听话, 它是喜欢吃火腿肠, 但真正每天必须吃的,不是火腿肠也不是狗粮, 而是活人的鲜血。 在故事里,每天晚上,它都会出去一段时间,是为了觅食。 它会出去咬人,吸食它的鲜血后再回来,被吸食鲜血的人只会觉得昏沉了一下,精神有些不济,不会有其他的问题,甚至都不会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它吸食血的分量,其实是目标对象身上的孽债,如果作恶的少,坏事做得少的人,就只吸食一点点,如果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坏人,被直接吸食致死都有可能,当然,如果是好人的话,它根本就不会找到你。 记得当初妻子说过,她原稿里这只阿拉斯加可不是这样子的设定,她想写出一个饿了就出去随便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吸食鲜血进食的狗,在外面是魔鬼,在家里是乖宝宝宠物,是孩子们的好玩伴。 这才是她想要的感觉,但为了出版和规避政策原因,不得不这般修改。 “饿了么?” 他用钢笔刺开了自己的手掌,看着鲜血滴落下来。 但阿拉斯基只是摇摇头,对他的血不感兴趣。 “饿了的话,就出去找吃的吧。” 他伸手,解开了阿拉斯加脖子上的牵引绳。 阿拉斯加开心地摇晃着尾巴,跑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 他走出了书房。 已经一天一夜没下楼了,他还是有些不敢下楼, 哪怕, 他看见了狗。 站在楼梯位置,他犹豫了很久,也担心了好久,下楼梯的第一步,始终没敢迈下去。 一直到, 他听到了下面, 传来了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呵呵呵……哥哥……我要要吃……我也要吃……” “不给不给……妈妈说糖吃多了坏牙齿呢……妹妹不准吃……哥哥吃……代替你坏牙齿………” “哥哥坏……妈妈……哥哥太坏了…………” 孩子们,在下面追逐着。 虽然他和妻子常呵斥儿子要照顾妹妹,但现在还小的哥哥却经常故意戏弄自己的妹妹。 蓦然地, 心里, 出现了勇气, 他走下了楼。 孩子们在追逐打闹, 妹妹追不上哥哥,气鼓鼓地站在那里,见他下来,马上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喊道: “爸爸,哥哥坏,打他屁屁!”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忽然间, 他很想哭, 鼻子开始发酸。 “我没有,我没有,爸爸,别听妹妹瞎说,她把自己的糖吃完了,想吃我的。” 哥哥也赶紧跑过来解释。 儿女都聚集在自己身边, 他们在吵架, 他们在围绕着自己告状, 这种感觉, 一点都不烦人, 反而觉得十分的美好。 “哗啦!” 妻子推开厨房的门, 系着围裙的她从里面走出来, 依靠着门框,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阿姨今天请假回家了,我随便做了点,你也随便吃点吧,你老婆是不会做饭的,这一点你追我时也应该知道。” “肯定都吃光。” 他激动地说道。 妻子笑了笑,催促道:“带孩子们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带着孩子们去洗手,进了卫生间,俩孩子很乖,自己打肥皂认真地搓洗着小手。 他则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容枯槁,憔悴无比,脸上惨白,也没了多少血色。 应该是太累了吧,最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 还是得多注意休息啊。 带着孩子们走了出来,妻子已经在客厅饭桌上摆放好了碗筷,一家子落座。 “蛋黄还没回来啊。”女儿问道。 蛋黄是那只阿拉斯加的名字。 “你要吃饭,蛋黄也要吃饭啊,它在外面找东西吃呢。”妻子说道。 女儿点点头,“希望蛋黄今天能吃得饱饱的,晚上陪我好好玩。” “你也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陪蛋黄玩啊。” 他吃了口饭,饭煮的有点过软了,水放得多了一点,但他却觉得分外好吃,很香甜。 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通城新闻。 “本台刚收到的消息,傍晚时分在崇川区建设路西段银行门口,一名女子被一条大狗咬死,大狗现在不知去向。 城市遛狗不带牵引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本台向社会呼吁养狗者要文明养狗,不要给其他人造成麻烦和伤害,我们希望这种惨剧不会再发生。 同时希望市政府可以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和监督,加强城市宠物管理完善规范。 据悉, 让人值得注意的是, 被咬死女子职业是一名家政保姆,四十岁,非通城本地人。 警方调查出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发现和本人不相符。 现今,女子真实身份已经被核实,其名下有多笔巨额欠债记录,属于躲债出来冒名顶替别人身份证去职介所报备注册的。 出事前, 她刚从自己供职的那家高档别墅小区人家里下班回来……” —————— 一千张月票加更!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真相 (2000张月票加更!) 晚餐结束,陪着妻子洗碗,之后又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亲子游戏,安抚好孩子们入睡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妻子正在房间里面的卫生间里洗澡,水声潺潺,勾得人心痒。 他躺在床上,枕着双手,看着墙上挂着的结婚照。 照片里,自己那时还年轻,妻子风华正茂。 躺着躺着, 他竟然眯着眼, 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时,四周,都是黑的,他在黑暗中伸手摸索着,打开了灯。 床,还是那张床,然而只躺着自己一个人。 默默地,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蜷曲着自己的身子。 一种孤独和寒冷的感觉正在向他袭来, 脑海中开始不断地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 乌云, 闪电, 大雨, 客厅, 沙发…… 他越来越感觉到呼吸困难,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正在将其笼罩,身上开始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他不敢走出卧室, 不敢推开门, 他怕听不到孩子的声音, 怕看不见自己的妻子, 更怕走下楼梯, 看见客厅的沙发上…… “呼…………呼…………呼…………” 沉重地喘息声,却让他的大脑越发变得空白起来。 挣扎着,他像是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闭着眼,捂着耳朵,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冲入了隔壁的书房。 “啪!” 关上书房门的刹那, 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浑浊的目光看向书桌上静静躺在那里钢笔, 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依托。 他走过去, 拿起钢笔, 翻开空白本子, 又拿出自己妻子的书《双面人》,开始继续誊抄起来。 他忘我, 他沉迷, 除了誊抄文字, 他一点其他的念头都没有,也不敢有。 没人催促他,但他却格外地珍惜时间。 他写得很快,字迹也开始变得潦草,因为他的心中,早就迫不及待。 他没注意到, 自己的皮肤已经开始褶皱起来,像是失去水分的榆树皮,也没留意到,自己的眼窝已经在慢慢地凹陷下去,还没有三十岁的他,头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白发。 钢笔的墨水, 仍然像是永远用不完一样, 一直能写出字来, 也不用去添加。 写着写着, 写到天变白,写到天又变得昏暗。 房门那边传来了门铃声,他猛地站起来,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站在二楼位置, 他看见下面自己的妻子已经走了过去, 打开了门, 有客人拜访, 据说是妻子的某位铁杆女粉丝。 孩子们的笑声再度传来,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动画片。 看到这一幕, 他咧开嘴, 笑了起来。 哪怕他已经无比的憔悴, 干裂的嘴唇仿佛在渗透着鲜血。 写啊, 写啊, 一本誊抄完再誊抄下一本, 他根本停不下来, 也不愿意停下来, 写得忘记了吃喝, 写得忘记了睡觉, 除了偶尔听到动静出去看看, 看看自己的妻子, 再看看自己的孩子们, 然后回来继续写。 他害怕自己万一不写, 就看不见他们了。 妻子的恐怖故事都是以自己的家庭这栋别墅为原型写的,所以故事里有这个家,有她,也有孩子们。 书房的台灯下, 有个伏案抄书的人影, 人影很单薄, 单薄到台灯的光仿佛都可以将他给穿透。 写的字越来越多,抄的书也越来越多, 渐渐的, 那个年轻的男人越来越瘦,也越来越憔悴, 等到忽然某一天时, 他又抄好一本书, 放下笔时, 双腿已经纤细得如同两根筷子, 脸上只有一层紧巴巴的皮还黏贴在上面, 眼窝子之中,已经看不见眼眸了,只看见两团类似鬼火一样的光芒在流转,在闪烁…… 他颤颤巍巍地推开门, 走了出去, 他听见了自己妻子的声音, 也听见了自己孩子们的声音。 这一切, 都是那么得美好, 那么的动听, 这是天籁, 是自己活下去的坚持和希望。 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 什么是苦,什么……又是累? 手撑着栏杆,他不敢走下去了,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听着,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岁月静好。 这时, 他隐约听见了, 自己的妻子,正在哭。 自己的孩子们,也在哭。 他愣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要哭? 一家人, 整整齐齐, 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啊, 为什么要哭呢? 他有些慌乱,也有些迷茫,他双手抓着楼梯栏杆,很是艰难地一步一步一往下走。 下个楼梯,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也是一场巨大的挑战。 他害怕自己摔下去, 可能自己摔下去的话, 会直接摔成一团粉末。 他不是害怕摔成粉末, 而是害怕没人誊抄了, 没人继续拿起笔写字了。 但他还是要下去了, 他要问问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们,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要哭? 终于, 他走向了楼梯, 他气喘吁吁,驼着背,直不起来了,摸索着继续往前。 他来到了客厅,看见了正中央的沙发位置。 妻子坐在中间, 儿女们在两侧。 妻子在哭, 儿子在哭, 女儿也在哭, 地上, 阿拉斯加匍匐在那里,周围,有很多游乐场设施,还有很多面具,有斗篷,有人脸,有黑影,有各种各样的恐怖东西在徘徊,在闪烁。 冥冥之中, 你还能听到不知道多少亡魂在哀嚎,在哭泣,在咆哮! 这一切切, 都是妻子恐怖小说里出现过的角色,场景,道具。 他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张开嘴,想问妻子,想问问孩子们, 你们, 哭什么啊? 我们还活着,我们还能在一起, 很美好啊, 不是么? 但他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妻子眼里开始滴淌出鲜血, 孩子们眼里也是一样, 这一幕, 让他吓坏了。 妻子和孩子们一起爬下了沙发, 向他爬行过来。 他看见妻子的双手抓着他的腿,在恳求,在祈祷,在痛哭, 他看见自己两个孩子也是一样。 “亲爱的,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亲爱的,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爸爸,你放过我们吧……这里太可怕了,每一天都好痛苦,囡囡好害怕啊…………” “爸爸,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和妹妹都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看着自己身下, 妻子和孩子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的脑海中刹那间响起了一道道炸雷, 他踉跄地开始后退, 摇着头, 满是不敢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不, 不可能, 不可能啊! 原本冰冷的现实, 在被用美好的纱幔遮挡住后,给人一种美轮美奂的错觉。 错觉,终究是错觉。 他匍匐在了地上, 双手抱着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书房里誊抄写字,根本就没出过门。 但是在外面的世界里, 他仍然每天出现在人前,在厂子里指挥调派工人完成订单,甚至在上一个家政阿姨出问题后,他还重新找了一个家政保姆。 这一切, 都是他做的, 但他却不知道, 也不晓得。 他只知道, 当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在他面前祈求放过时, 他整个人崩溃了, 陷入了一种迷离之中。 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在这模糊的视线里, 他看见新的保姆阿姨上门时,看见沙发上自己妻子和孩子们的尸体,发出了惨叫,茶几上还留有妻子写下的“遗书”,是妻子祈求他放过时说的话,他按照一种本能,像是在誊抄妻子的出版书一样也写了下来,白纸黑字的写了下来。 而这,再加上妻子儿女身上许久之前的淤青,成了他因家暴虐待而定罪的证据。 现实和虚拟的纠葛, 在他的脑海里一次次地崩塌,又一次次地被重塑,在监狱里,他有许多的时间去思考,去重新理顺自己的思路。 所以, 他对监狱这个环境, 很是感激。 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 回忆的目光慢慢地消失, 他的嘴角逐渐勾勒出一个弧度, 他尝试过去重新拥有生活,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实, 他存在, 但又不存在, 周围的人都看得见他,能和他说话,监狱领导也对他赞赏有加,他写的文字还能出版获奖。 但他, 真的存在么? 他感知到自己如同成了一个真正的幽灵, 不是鬼魂的那种幽灵, 而是明明大家知道你, 而你, 却不存在, 这是一种悖论,也是一种折磨。 他在监狱里花费了四年多的时间,才想通了这些东西。 看着面前惊恐无比的女人, 他张开嘴, 做了一个“嘘”的嘴唇动作, 而后, 缓缓道: “或许,我是知道使用这支笔的方法是什么了。” “是…………是什么…………” 来自奈何桥的女人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带着一种由衷的恐惧。 “那就是让自己,成为笔下故事里的角色,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囚犯深呼吸, 仰面靠在椅子上, “所以,为什么事情会如此顺利,你从地狱出来,就能马上找到我, 顺利得, 像是被安排设计好的剧情桥段, 是么?” 女人点点头, 是的, 太顺利了。 “呵呵…………” 囚犯笑了, “很抱歉的告诉你,这个故事,我能力不够,已经崩了…… 对不起, 连累你了, 和我, 一起消失吧。” ……………… 书屋二楼卧室里, 刚刚帮老道解开束缚的安律师坐在床边,老道跑下去擦红花油去了,张燕丰被安律师制止后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但呼吸已经平稳,心跳也出现了,睡一觉,估计就能真正清醒过来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安律师觉得这有点神奇,让一个刚死去的普通亡魂借尸还魂,居然真的做成了。 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拿起那本《监狱风云》杂志。 随意地翻了翻, 杂志上前面一半是监狱领导讲话和事迹宣传, 后面则是监狱里犯人写的改造感悟和心得, 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看着看着, 翻阅到了最后一页, 嗯? 安律师愣了一下, 已经到最后一页了, 但好像少了点什么, 像是原本这里应该有一篇文章的,自己好像还看过的啊, 却不见了。 是我, 记错了? ———————— 这是两千张月票加更的章节, 但尴尬的是,咱的月票才1800。 兄弟们求给力啊! 咸鱼龙的加更都跑到月票前面去了!!! 嘤嘤嘤! 第三百四十七章 周泽和笔 抖抖烟灰, 周泽又打了个呵欠, 扭了扭脖子, 结果, 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忘记了, 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大半夜的, 自己为什么不在书店搂着白莺莺睡觉, 而是大老远地开个车跑到监狱门口来吹风? 脑子里的逻辑在刹那间被拧得七零八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一环被硬生生地抽出去了,结果剩下的部分就显得有些没头没尾。 周泽尝试梳理自己的思路, 他记得自己原本应该是在医院里抢救张燕丰的,结果张燕丰的灵魂自己飘到了猪头肉店去了,猪头肉店那里还有个红绿灯,然后遇到了安不起,安不起事先准备好了尸体,让张燕丰借尸还魂,且还用了自己给他的鬼差证。 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周泽低下头, 强迫自己去努力地想着, 因为最大的一个悖论就是,自己为什么又会开车来到监狱这边? 自己来监狱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 完全想不起来了, 如果说自己晚上没事干太无聊了,所以开着车出来兜风,结果思绪飞散,不知不觉间开到了这个荒郊野外,好像也能解释得通,哪怕有点僵硬。 但再看看自己所坐的车,这不是安律师的车,也不是老许的尼桑,身边的凹槽下面还有驾驶证,是另一个陌生人的照片和名字。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 可能会觉得自己脑子断片了, 或者捂着嘴惊呼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 但问题在于周泽能一样学着惊呼一声“太可怕了,我遭遇了灵异事件”吗? 推开车门, 周泽走了出去,不停地环视四周。 前方不远处就是监狱的高耸围墙, 监狱门口的马路上大晚上的也没什么车, 四周知了声不停地响起, 周泽眼睛一会儿睁得大大的一会儿又眯了起来,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去哪里?” 咬了咬牙,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自己的这次忽然失忆,让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拿出手机, 拨通了安律师的电话, 因为周泽记得自己来监狱之前,是和安律师碰过面的。 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 “喂,老板。” “老安,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么?” “我怎么知道。”安不起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道:“那位警察已经苏醒了,现在还在昏睡,不过身体已经出现了稳定的呼吸和心跳迹象,应该问题不大了。” 不是, 老张的事情先不急。 “我现在在监狱门口,你记得我为什么要来监狱门口么?” 安律师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你如果说自己在会所门口或者在菜市场门口,你问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倒是能回答。 但你问我为什么你要深更半夜跑到监狱门口去, 难道你想去自首坐牢? 还是, 他另有所指? 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老板。” “嗯?” “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接提的。” 言下之意, 就是不用拐外抹角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类的。 “唔…………” “我有一个顾客在监狱,你是为了这件事去的么?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啊,而且分账也会和你分的,不用急的,这个…………” “不是这个。” 周泽打断了安律师的碎碎念, “问题在于,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这里来。” “那……您还是回来吧,回来休息休息?对了,老板,我这儿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看见那个小丫头片子一直缠着要和那头女僵尸睡,我也问了老道,说你也是和她睡,你看看,我也饱受失眠困扰…………” “免谈。” “嘶…………” 安律师觉得很鸡儿痛苦。 在周泽看来, 小萝莉要蹭睡,还能忍受。 大早上地自己起来,先看见丰腴娇憨的白莺莺,再看见躺在身边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萝莉,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但如果再加上安律师这条长满腿毛的腿出现在眼前, 自己一整天的心情肯定都会受到影响, 哪怕安律师想拿张凉席睡在床下边蹭蹭“空调”也不行。 “那我就继续打坐冥想好了。”安律师有些无奈。 “我想进监狱看看。”周泽忽然说道。 “进监狱?” “我总得搞清楚大半夜地,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吧?” ………………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声响起, 已经接近退休年纪的监狱长有些不满地拿起手机,人年纪大了,想睡踏实不容易,自己再过一两年也就退了。 但深更半夜打来的电话,他不敢不接,生怕监狱出什么事情。 “喂,出什么事了?” “狱长,不好意思,是为了这个季度先进改造份子评选的事,名单明天就得报上去了,但我们监狱现在还没确定人选。” “什么没确定人选,上周不是已经开会讨论过了么,给那个会写书出版拿奖的…………” 监狱长眉头忽然一蹙, 他在说什么? “给谁?” “给……” 监狱长挠了挠头,在床边坐了起来,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还是自己因为睡醒时被电话吵醒有点睡迷糊了? “你再找几个人连夜研究一下,明天直接报上去吧,注意要讲究公平公正,不准有任何的徇私舞弊,否则被我知道了,绝不姑息!” “好,监狱长,您放心吧。” 电话挂断了, 头发已经半白的监狱长却没躺下来休息, 而是起身走到了书架位置, 开始翻找。 找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自然也就什么都找不到。 最后, 他只能在椅子上坐下来,点了一根烟。 老伴儿也被他吵醒了,起身过来看了看,问道:“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没事。” 监狱长挠了挠头发,对自己发妻笑了笑,自嘲道: “兴许是人老了,年纪大了,记性也就容易出问题了吧。” ”说什么,你才不老呢,等你退休了,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旅游看看,以前都没什么机会。“ “呵呵,是啊。” ……………… 进看守所对于周泽来说,难度其实也不大,他十根指甲上散发出的黑雾足以让附近的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至少,应付一下普通人是没问题的。 周老板也没敢大张旗鼓地直接用指甲扳断大铁门走进去,而是学蜘蛛侠,爬墙。 指甲轻易地嵌入墙壁上,再慢慢地往上爬,上面的铁丝网和倒钩什么的也顺带一起抚平了,就这样连续过了两道墙,周老板已经有点累得喘息了。 深夜的监狱就像是寄宿式学校一样,很安静。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插入地面, 黑雾开始指向一个方向。 果然, 有东西啊。 不过,黑雾指向的方向有两个,这让周泽有些犹豫,当下,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方向先走了过去。 那边,应该是监狱牢房,周泽爬上墙壁,上了二楼。 二楼靠铁床的位置对着一张床,床上有个男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脸惊恐地看着窗外,正好和周泽来了个目光对视。 嗯? 是犯人? 还穿着囚服? 那个囚犯一脸错愕的表情, 天呐, 这鬼差也太敬业了吧, 居然大晚上地进监狱爬墙来抓自己。 囚犯手脚冰冷,他是从安律师口中知道通城的鬼差不好惹的,当下,他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但下一刻, 画风像是陡然一变! 那个鬼差居然对他笑了笑, 然后示意他好好睡觉。 “…………”囚犯。 要杀要剐随便你啊,送下地狱也没问题, 恶鬼也是有尊严的! 你他娘的大半夜地跑来装狱管爬墙查房是哪个意思? 还叫我好好睡觉, 你特么有病啊! 但接下来, 那个鬼差真的就走了, 他, 走了??? 妈的, 真的, 就这么, 走了? 他大半夜爬墙进监狱再爬墙到这里来, 就为了看看自己有没有在好好睡觉? 是的,周泽走了,因为他猜出来这位是谁了。 应该是安律师说过的他放在监狱里“观察”的顾客, 现在也相当于是他周泽的顾客, 所以周老板选择了视而不见,下了楼,向第二个方向走去。 经过了囚犯活动区后,周泽老道了监狱小图书馆门口。 没没锁,里头还亮着灯。 推开门走进去, 四周, 弥漫着一股焦味, 像是有人在这里刚刚烧烤过东西, 然后还特意用了84消毒液消了毒, 总之, 这味道让周泽很不舒服,甚至产生了想要干呕的冲动。 莫名地, 一个成语在周泽脑海中浮现而出, 那就是……人间蒸发。 强迫自己稳定住情绪, 周泽慢慢地走向那个亮着灯的位置,黑雾到这里也开始慢慢变淡,甚至已经开始失去了方向。 这意味着在之前,是有散发着鬼物气息的东西在这里的,而现在,它却消失不见了,乃至于自己的黑雾连追踪的能力都没有。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但很快, 周泽就看见了桌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支表面有些破损看起来也有些陈旧的老式钢笔, 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在灯光的照射下, 反射着异样的光泽。 第三百四十八章 带我走! 周泽虽然走了, 但躺在监狱牢房板床上的那位“菊部地区有血”的囚犯, 现在还无心睡眠。 裹在被子里, 时不时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瞅瞅, 随即又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鹌鹑, 又马上缩了回去。 当然了, 他想睡也睡不了, 不过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可以利用安律师教给他的打坐冥想方法去缓解无法睡眠的痛苦,虽然效果肯定没睡觉好也没睡觉香,但总归能缓解失眠的痛苦。 只是, 这次他一闭上眼, 脑海中就马上想到了窗口所见的那一幕, 那个鬼差, 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自己, 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 老实说, 那位鬼差大人就算跳进来给自己 “啪” 一个巴掌, 吼一声, 换个姿势睡! 自己说不定还能心态平和一点, 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小白兔, 猎人还特意翻越千山万水来看你一眼,对你道一声“晚安好梦”,然后就回去了。 这种感觉, 十分诡异。 ………… 这种感觉, 确实十分诡异, 尤其是在周泽看见这支笔之后。 仿佛冥冥之中,在那支钢笔里面,有一条毒蛇,正蛰伏在那里,吐着信子,等待着自己上前。 杀人夺宝这种事儿,周老板并不愿意做,他书店里有不少玄幻书,基本都是这个套路,周老板觉得做这种事儿很没品。 然而, 事实上, 周老板是口嫌体正直的典范, 明面上说着不做不做坚决不做, 但实际上遇到好东西时, 不管是能用的还是不能用的, 是人还是僵尸, 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人还是兽, 周老板都想往家里搬。 王轲曾给周泽分析过,大概就是小时候穷怕了,所以长大后本能地就有一种极强的占有欲,也可以说是收集癖。 只有靠囤积才能让自己获得安全感的样子, 否则一整天都心慌慌。 最典型的就是周老板的阴阳冊,到现在都不懂如何具体去用,甚至连里面关着的几位东北大仙还在犄角旮旯里吃土呢, 想放也放不出来。 然而, 面对这支笔时, 周泽心里开始犯怵了, 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很朴实,朴实得就像是周泽上小学时买的第一支英雄牌钢笔。 但有点扎手啊。 周老板有点踌躇, 阴阳冊那玩意儿用不了但收藏在家里也有成就感,东北大仙儿驾驭不了但收进去也觉得有面子。 只是, 眼前的钢笔, 让周泽产生了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带回去的话, 很可能会丢了命。 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这种预感却十分强烈。 深呼吸, 深呼吸, 再呼吸, 接着呼吸, 继续呼吸, 最后再来一次呼吸! 周老板转身, 留给那支静静躺在那里像是一个脱去大半衣服露出大片白色的女郎一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是的, 周老板顺了心意, 准备离开。 管你是什么宝贝有什么妙用, 我!不!要! 似乎是周泽转身的太过迅速,往外走得过分决绝, 就连那支笔都有些措手不及, 笔身还颤抖了一下, 差点没从桌子上滚下去。 只是, 周泽走了两步, 就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双手下意识地开始握紧。 不是周泽在做心理斗争,也不是有什么不舍的, 而是因为在周泽刚放弃、准备离开时,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忽然开始发动, 在周泽没有召唤他的前提下, 竟然主动发力, 想要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情。 准备抢班夺权了? 额角上,汗珠子不断地滴淌下来,周泽咬紧牙关,和那位做着斗争。 哪怕是知道了让他苏醒对自己不利,但有时候面对危险和不得已的局面时,周泽依然选择了饮鸩止渴。 现如今, 恶果, 要复苏了么? 慢慢地,周泽蹲了下来,他双手的指甲开始慢慢变长,皮肤上也开始呈现出一种暗青色,嘴角獠牙也长了出来,眼眸深处,有恐怖的黑暗正在流转不息。 “拿了…………这支笔。” 周泽压抑的声音传来。 但在下一刻,周老板眼中的黑色开始消退,重新露出了清明。 “凭什么!” 是的,凭什么! 虽说二人一损俱损,很多时候都处于同一个战壕内,但实际上二者之间还有着极为清晰的竞争关系。 周泽原本就不想要那支笔了, 现在既然体内的那位想要, 那自己就更不能要了! “嗡!” 黑色开始重新弥漫周泽的瞳孔, 周泽厉声道: “拿了它!!!” 下一刻, 黑暗再度消失,再度恢复清明。 “不可能!!!” 若是有外人在旁边看见这一幕,估计是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在那儿用不同的语气和口吻自言自语着。 “拿了它,它,有用!” “休想!!” “你这个废物!” 卧槽, 周泽愣了一下, 尼玛的还带人身攻击啊! “你不也是怂逼?之前奈何桥出现时,你连气息都不敢露!” 嗯? 奈何桥是什么东西? 我为什么会说奈何桥? 周泽陷入了沉思,但也来不及沉思了,因为体内那个意识的暴戾气息正在自己脑海中疯狂地席卷。 “拿了它,这支笔,对我有用!” “别做梦了!” “嗡!” 一道道黑雾忽然之间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周泽对着那支钢笔所在的位置伸出了手,黑雾化作了一只利爪席卷而去,将那只钢笔拘了起来,向这边飞来。 但在下一刻, 周泽眼里的目光又是一变, 利爪转变方向,将钢笔向墙壁上狠狠地砸去! “啪!” 砸在墙壁上的钢笔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心碎的声音。 但马上, 利爪再度出现,将钢笔又抓了起来,向回拉! 只是紧接着, 利爪又再度失去控制,将钢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钢笔。 “啪!” “啪!” “啪!” “啪!” “@#¥%&*!!!”钢笔。 终于, 黑雾消散, 周泽体内那个意识在耗费了巨大的力量之后,不甘心地重新沉睡下去。 “拿了它…………一定要拿了它…………它不是判官笔…………它是…………” 或许, 是体内那个意识现在还不具备和周泽硬刚的能力,周泽也能自我安慰一下,至少这具身体,这条命,还是属于他的。 “呼…………” 趴在了地上, 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 那支钢笔已经被摔得有些变形了,连墨汁都被摔了出来,无比凄惨地躺在地上。 周泽咽了口唾沫,慢慢地爬起来。 这东西, 不能要。 只是, 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钢笔旁边,是一个女人,陌生且熟悉的女人。 男人总是对美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嘿, 美女,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实际上这个女人并不好看。 尤其她现在这个样子, 站在那里, 眼眸之中只剩下一片惨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完全失去了自我,甚至,可以说是她已经被抹去了自我。 当女人出现之后, 在另一侧, 还有一个穿着囚服的男子出现。 男子也站在那里,目光无神。 钢笔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周泽的眼睛当即瞪大了起来, 艹, 这支笔, 有智商! 周老板有种预感, 如果自己今天欢天喜地的把这支笔带回家, 可能过几个月, 自己也会站在这二人身边, 目光呆滞, 双目无神, 浑浑噩噩。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一个诅咒。 而且,似乎连自己的记忆,活人的记忆,都能被这支笔给抹除掉,这种影响力,真的是太恐怖了。 女人和囚犯一起冲向了周泽, 周泽指甲横扫过去,将二人直接扫飞,但是在下一刻,因为刚刚和自己内斗内耗太过严重的周老板只觉得双腿一软,又单膝跪在了地上。 而刚刚才被周泽指甲撕裂的二人又重新凝聚了出来, 继续麻木地向周泽冲来。 这一次, 周泽来不及反应,被二人一起撞飞,压在了地上。 他们一人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周泽,明明没有实体,却给人以灵魂上的强大压制感。 周泽准备积蓄力量反抗, 但刚刚抬起下巴,就看见原本掉落在远处的那支钢笔, 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胸口位置, 笔尖正对着自己。 “带我走!我能实现你的梦想!” “带我走!我能让你心想事成!” “带我走!我能让你要风得风!” “带我走!我能让你要雨得雨!” 一男一女张口不停地对着周泽呼喊着, 这像是蕴含着某种魔力, 勾引其人内心的贪嗔痴恨种种情绪, 渴望将其占有! 但周老板对幻境真的是有抵抗力, 而且刚刚体内那位意识这么渴求这支笔不惜耗费元气想跟周老板造反周老板都强压着没同意, 这个时候喊几句口号就能让自己迷途知返? 如果这玩意儿这么有用,传销的同志们早就统治世界了。 但这两个人一边压制着周泽还是在不停地喊着, 喊得让周泽都有些烦闷了, 当下直接对着面前的那支钢笔骂道: “煞笔!”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认主! 一男一女压着自己,克制着自己的灵魂,导致自己的身体也陷入了一种僵硬,但周老板心里并未如何惊慌错乱。 倒不是说周泽刚毅不屈,宁死不从,而是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支笔确实很神秘,神秘到让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不惜耗费力量反扑自己也要将其拿到。 但禽兽之变诈几何哉? 它又不能直接杀死自己,只能通过引诱和催眠,让自己沉沦下去,到时候,到底是人拥有了笔还是笔拥有了人,就真的难说了。 总而言之,比起从肉体上消灭敌人,这种想要从精神上击垮敌人的手段,周老板反而更容易接受一些。 笔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开始颤抖起来,连带着压制着周泽的男人和女人,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 他们之前还在不停地“劝降”,喊着口号, 现在, 口号像是在卡带了一样, 颤音重复, 变得十分鬼畜。 而这支笔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明明之前是它在对周泽进行刺激,现在看来,反而是这支笔变得更加地激动。 笔尖不停地颤抖着,在尖端位置,有鲜血一样的红色墨水不停地滴淌出来,渐渐地开始覆盖周泽的胸膛。 这红墨水好烫,像是一只只微小到极点的虫子一样,开始主动地渗透进周泽的身体。 “嘶…………” 周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剧本不对啊, 不是说好精神上击垮我的么, 为什么又换肉体了? 整个节奏的改变,是从周泽那一句“煞笔”开始的,可以说,这两个字喊出来的前后,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分界点。 口号声消失了, 一男一女也跟着消失了, 但周老板现在却比之前难受无数倍。 明明失去了束缚,明明没了压抑, 但身上那种仿佛有万千蚂蚁正在撕咬在到处乱爬的感觉, 真的是让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肉都撕下来,然后往里面狠狠地喷洒杀虫剂。 “啊啊啊!!!” 低沉压抑的痛苦叫声从喉咙里传来, 周泽躺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扭曲着,好多次,他几乎忍不住要用自己的指甲直接挖掉自己已经变红的位置。 但他又有些犹豫,仅仅是这片刻的犹豫,周泽就失去了“壮士断腕”的机会。 因为这红墨水的蔓延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如果一开始只是壮士断腕的话,现在已经需要刮骨疗毒了。 甚至, 连周泽的下巴以下位置,也已经被红墨水所覆盖。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周泽掐着自己的喉咙。 很难受, 如果有个绳子在勒着他,他还能知道用双手去反抗一下, 但现在勒紧自己的力量在自己皮肤下面, 这让自己怎么办? 乃至于, 红墨水仍然在不断地蔓延,周泽的脸也开始泛红,像是警局舞台上的演员,上了妆容。 到最后, 连周泽的眼眸也被红墨水所浸染, 眼前, 彻底沦为了血色, 视线也随之开始模糊。 ……………… 嗡! 嗡! 嗡! 三声震颤传来, 周泽抬起头, 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池子里, 池水中散发着刺鼻的酒味。 而在池子外围,有着一排排的烤架,上面正在烧烤翻转着各种各样的美味。 远处, 一群莺莺燕燕正在翩翩起舞, 舞姿曼妙, 勾人心魂, 近处, 已经有佳人蜂拥,以红唇作酒杯,取酒引渡。 这是活生生地酒池肉林! 这是玩儿得哪一出, 一会儿精神一会儿肉体然后又马上到精神? 你丫能有点定性么? 周老板就坐在池子里, 面对周围的美女,面对酒肉, 他不屑一顾。 坐在那里, 泰然处之。 美色,是男人的毒药,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男人定性的高低,就在于面对美色时,他到底具备多少抵抗力。 而周老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论起对美女的抵抗力, 在做的各位, 在周老板面前都是…… 当初那位白狐曾用这种手段企图勾引周老板, 但老板依旧保持着淡然, 让白狐惊为天人! 眼下, 这些东西, 都只是毛毛雨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这个场景无法打动周泽, 场景马上开始切换。 刹那间, 周泽站在了一处高耸的楼阁上, 在他的身后, 跪着一群穿着古代服饰的男女, 而在下方, 则是兵戈林立,无数披甲之士正在整齐欢呼。 周泽抬起手, 下方声音顿时消失,肃穆安静。 周泽再挥挥手, 又开始了山呼海啸! 周泽抬起手, 又变得安静下来, 周泽再挥挥手, 马上爆发出了欢呼。 “无聊。” 周泽翻了个白眼,同时还抬起头, 望天, 催促道: “换频道吧。” 一时间, 画风突变, 四周,是岩浆滚滚,浓郁的黑烟弥漫,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炎热。 无数的鬼差,正押解着恶鬼行走其中,远处,有十多张飘浮在半空中的文案,有人持笔盘膝而坐其后。 判生死,定阴阳。 而周泽所坐的位置, 则是最高层。 低下头, 发现自己身下的王座,是由白骨累积而成,一些骷髅头里,还有谄媚的鬼火在向自己示好。 无论是鬼差还是巡检又或者是的判官,在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时,都带着一种崇敬和畏惧。 周泽看见了无数的刑台,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折磨凌虐人的方式,人间所谓的凌迟这类的残酷刑罚,在这里连露脸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温柔了。 更远处, 周泽还看见了一座巨大的桥梁,一路黄泉,贯穿阴司,最后抵达那里。 那不是寻常的小桥流水人家, 而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恢宏, 奈何桥, 原来这么大么? 而在奈何桥上面,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女人具体长什么样,周泽看不清楚。 此时此刻, 周泽很想催促那支笔, 艹, 你不是想引诱我么? 快, 给那边放大, 让我看看那张脸, 那是孟婆么? 你见过没有? 见过的话赶紧给个特写。 民间大体对孟婆的记载和印象,差不多就是一个老太婆拿着一个破碗像是乞丐一样蹲在奈何桥边,来一个鬼就给人喝一口汤,让人忘记前世,开始新生。 但事实肯定不是如此,孟婆没那么寒酸,估计也不会那么显老。 然而, 那个女人的虚影却一直是虚影。 这支笔, 它写不出女人的详细相貌, 周泽自然也就看不见。 白骨王座周围,有萤火开始汇聚,两个妖娆的女子从萤火中走出,背对着周泽,趴下。 颇有一种, 你可以随时在这里凌辱整个地狱的感觉。 周泽笑了, 不过是笑着摇摇头。 画面再度出现了变化, 这次 没有大开大合的场面, 也没有波澜壮阔的风景, 玻璃, 阳光, 沙发, 甚至连面前茶几上的咖啡和熨贴好的报纸都是那么的熟悉。 这里, 是书屋, 是书屋的上午。 周泽穿着一身休闲服躺在沙发上, 拿起咖啡, 闻了一下, 又喝了一口。 再拿起报纸,随意地翻阅着。 书店外面, 有一群鬼, 排着队, 像是超市打折促销一大早就开始排队的大妈大爷们。 这条队伍,排出了一条长龙。 鬼魂们手里拿着号码牌,一个一个地排队进书店。 这里面,男女老少都有,甚至还有外国友人其他肤色的鬼慕名而来,大老远地特意来到通城准备下地狱。 所有的鬼魂们像是在朝圣一样, 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入书屋, 且奉上了自己的所有冥钞。 周泽的喉结下意识地动了一下, 妈的, 这个场面真的让自己心动了! 但好景不长, 画面再度发生了变化,这次不是变化,而是破裂! “喂,再让我享受会儿啊。” 周泽有些意犹未尽, 那支笔, 明明刚刚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为什么要放弃? 恍惚间, 周泽抬起头,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叶扁舟上,下方,则是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海,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远处空中, 一支毛笔飘荡在那里。 大海波涛不停地翻滚,似乎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浪花都能让自己倾覆。 “为什么会选他。” 震雷一般的声音自下方传来, 一时间, 大海上方开始电闪雷鸣, 周老板这可怜的一叶扁舟真的是危如累卵。 这下子, 周泽看清楚了, 这下面根本不是海,而是一张人脸, 是一张,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脸, 他就躺在海面之下, 和他对比起来, 自己真的太过于渺小了。 这是, 幽冥之海! 下方的那个巨大无比的脸,就是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 寒酸, 贫富差距, 身份地位的恐怖距离, 周泽深吸一口气, 直到此刻, 周泽才体会到了, 什么才叫真正的贫穷。 这种贫穷,比起自己和白莺莺许清朗他们还不一样, 这是一种已经超越了财富层次的贫穷。 毛笔在空中飞舞,穿破了阻隔,飞向了周泽。 丝毫不理睬下方的那位。 “为什么! 凭什么!” 海面开始怒吼,开始咆哮! 他才是本尊, 他才是真正的赢勾! 而小舟的这个, 不过是自己长眠时身体所产生的一抹意识而已! 毛笔最终飞到了周泽手中, 像是在讨好周泽一样还轻轻地昵蹭着, 周泽忽然发现, 毛笔的下端刻着一个苍劲的篆字, “煞!” 周泽愣了一下, 卧槽, 你真的叫煞笔? —————————— 月票3200了,也就是说今晚还有两更,其中一更是三千张月票所承诺的加更,大家再给力一些,月票快点砸来吧! 另外,请大家关注龙的V信号“纯洁滴小龙”,有精彩番外更新哦。 第三百五十章 封印! 周老板手持着煞笔, 眼睛看着手上的煞笔, 仔细端详着这个煞笔, 手指轻轻抚摸着这个煞笔, 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因为自己叫对了它的名字, 所以它才舍弃体内那位意识, 特意找自己认主的? 现在想想,一开始这支笔是带着一种强烈地想要奴役自己的状态,想把自己变成那个奈何桥女人以及那个囚犯一样的傀儡,供它吸食和掌控。 但之后的几个场景, 明明是这支笔在故意讨好自己,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喜好讨自己欢心,而且它最后还真的找到了让自己开心做梦都笑醒的场景。 一时间, 周泽终于体会到了这支煞笔的良苦用心。 同时, 还有满满的感动。 在贫富悬殊如此巨大的今天, 自己只有一叶扁舟, 下面那位却有着整个幽冥之海, 虽然这只是幻象,下面那位早就不是幽冥之海的主人了,就和泰山府君也早就失踪陨落了一样。 但生命层次, 强弱境界, 等等等方面, 自己都被爆成了渣。 此情此景, 更像是一种对比, 自己犹如随时会倾覆的小舟, 而那位则是磅礴的大海, 但这支笔还是选择了自己。 感动, 当然感动, 感动得周泽都想挤出点眼泪出来。 同时, 心里还有着无比的庆幸, 在之前被压制的时候, 周老板脑子里纯粹是想着输人不输阵, 骂你爽一把! 还好自己骂的是煞笔, 没有骂: 尼玛笔, 逗笔, 马拉个笔, 否则, 一切就gg了。 “轰!轰!轰!!!!!!” 冥海开始翻腾, 这意味着那位现在已经怒不可遏! 在他眼里,周泽只是他的看门狗,是他隐藏自己自我修复时的仆人。 有时候打狗得看主人,所以周泽被“欺负”时,他会出来帮忙解决问题。 而且, 周泽和他一损俱损,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好几次是被逼着跑出来帮周泽擦屁股。 但眼下, 看门狗却拿走了自己现在最想要的东西,这个东西,对此时的他来说,很重要,有了它,自己就能更快地恢复,乃至于日后自己真正苏醒后暂时藏身的地方都可以有着落了。 那就是, 藏身在笔锋之下的故事里! 原本,他以为这是属于自己的机缘,是天道在目睹自己被黄帝放逐镇守冥海,最后因为那件事陨落之后对自己的馈赠。 但现在, 那支笔, 为什么出现在看门狗的手中! 他当然愤怒, 而且是无比的愤怒! 就像是皇子和一个平民一起追求一个女子,结果女子跟着平民双宿双飞去了, 这, 怎么可以! “你驾驭得了它么?你控制得了它么?” 海水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那声音, 就从那个漩涡里发出来,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威能,至少从气势上来讲,确实如此。 “你拿了它,最后还是我的,一个残破阴阳冊你都掌握不了,何况这支笔!” 酸, 真酸, 周泽笑了, 看着这位生气,真的让自己挺开心的。 “你抵挡不住它的,它会让你沉沦进去,给我吧,还是给我吧!” “休想。” 周老板慢慢地从小舟上站起来。 老子现在都这么穷了, 除了脚下这条小舟, 就剩下一个煞笔了, 你居然还想拿走? 周老板性格懒散,尤其这辈子迷恋上了当咸鱼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周老板已经懒散到连活下去的动力和渴求都没有了。 因为喜欢当咸鱼, 所以更珍惜这种生活, 也因此, 更, 惜命! 如果是烂命一条, 舍弃了也就舍弃了, 被取代了也就被取代了, 哪怕被抹除, 也无所谓。 但现在自己有书屋,有一帮每天可以陪着自己的员工,还有无微不至的莺莺。 脑子进水了的人才会想要放弃这种生活吧! “呵呵,你以为你还能享受几天? 你以为你还能存在多久?” 大海深处传来了一阵冷笑, “原本,我还想着等我准备好了后再苏醒,兴许你还能活过这一世,但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 你的时间, 不多了! 不需要一甲子, 也不用十年, 甚至不用一年, 半年之内, 我就将彻底掌控这具身体, 而你, 将会被彻底抹除, 我连你的思想和存在都不想融入!” 冥海在咆哮,在怒吼。 半年, 只剩下半年了么? 周泽微微蹙眉, 看来, 还是这阵子无双开多了,给这货太多的机会,才导致这货恢复得这么快么。 似乎是感应到了周泽内心的想法, 原本躺在周泽掌心的毛笔忽然倒飞出去,悬浮在了冥海的上方。 周泽眼睛微微眯了眯, 这煞笔要做什么? 下一刻, 毛笔开始挥毫, 那浓重的血色墨汁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嘶…………” 周老板当即疼得跪伏在了小舟上。 而在现实里的监狱图书馆地板上, 周泽身上的鲜血正在被快速地抽取出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下子瘦了许多。 胸闷, 头晕, 气喘, 身为外科医生的周泽明白, 这是典型的失血过多的症状。 再抬头看一眼上方的毛笔, 再想一想被它所操控吸食成傀儡的那两个人, 哪怕是当它的主人, 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再继续这样抽下去, 自己都快变成人干了吧。 “砰!” 毛笔挥毫, 开始在空中写字。 冥海开始翻滚, 因为周泽和那位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当周泽感知到虚弱时, 那位也是一样。 冥海开始快速收缩, 不, 确切地说, 是在蒸发。 “你要…………做什么!” 海面下的那位在问, 但没有人回答。 因为毛笔不会说话, 周泽身为它的新主人, 抱歉, 我这个主人都不知道它要做什么! 毕竟, 你真的很难理解一个煞笔的思维。 一个字, 在空中被慢慢地写了出来, 是“封”! 这个篆字还是很好辨认的,因为它和简体字封很相似。 苍劲有力的“封”字悬浮在空中, 而后猛地向下一压! “轰!” 冥海深处像是被炸开了一样, 下方的那位发出了一阵怒吼, 但怒吼的声音却开始越来越弱, 到最后, 整个冥海都被冰冻住了。 一个巨大的“封”字仍然悬浮在上空,却在不停地损耗着,因为下面那个在不停地反抗和腐蚀对自己的封印。 毛笔则是悬浮在字体上面, 不时地添一笔, 抹一下, 如同最坚定的守卫者, 在坚守着这道封印。 “封印住了?” 周泽有些惊疑。 但毛笔没有回应他。 周泽只能对着冰层下面喊道: “喂,有没有封印成功啊, 你特么倒是回句话啊!” 下方, 死寂无声。 刚刚还一副老子天生贵族出神高贵的装逼货, 现在完全不说话了。 看来是封印成功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脚下, 自己的小扁舟也被冰冻住了, 不过自己现在倒是可以下船,在冰面上行走了。 “你会后悔的…………” 忽然间, 那个声音再度从下面传来。 这直接吓了周泽一跳。 妈的, 刚问你时你装死, 冷不定地忽然回个话来吓人?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下方的声音变得很虚弱了。 这是事实,之前好多次如果没有自己体内的这位出手,周老板现在早就去地下重新报道了,当然,也可能魂飞魄散,连报道的机会都没有。 但正如那位之前装逼时所说的威胁一样, 他说了, 只剩下半年时间他就能取而代之。 也因此, 这次如果真的能封印住他,周泽还是觉得很划算的。 “我会等着的…………” “等什么?” “等你需要我的力量…………” 周泽目光一凝。 “等你需要我的力量, 等你亲自给我解封的那一天! 相信我, 这一天, 不会太远。” “咔嚓…………” 像是舞台剧忽然关了灯, 四周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 他蜷曲着身子想要爬起来, 但这身子则是在不停地颤抖着, 明明没有伤口, 却失血过多。 再加上之前已经和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进行过一次内耗了, 导致身体状况真的不比以前开无双后瘫痪时好多少。 然而, 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些声响, 天已经亮了, 很快就会有人进来这里。 到时候他们会发现图书馆里居然有一个外人。 接下来的事情, 会变得很是麻烦。 周泽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最终, 他成功了,他站了起来, 扶着桌子, 身形还在不停地摇晃着。 但如果想要和进来时一样爬墙出去, 这估计是妄想了。 “所以,你大晚上地跑来监狱图书馆看黄书来着?”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书架位置传来。 是安律师。 “你现在身子,可真是虚。” 安律师弯下腰,把周泽搀扶住。 “还好我晚上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你看看情况,否则,你就麻烦了。” 安律师准备搀扶周泽走, 但周泽却目光盯着地上的那支钢笔。 真正的笔在自己体内封印着那位, 而这支钢笔, 已经变得极为普通了。 安律师扫了一眼,伸手把钢笔捡起来,送入了周泽口袋里,同时拍了拍。 “现在可以走了么?” 周泽虚弱地点点头。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女仆的自我修养(3000月票加更!) 车开回了书店门口,安律师准备背周泽下车时,周泽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门把手,眼睛盯着因为车太晃动滚落到下面去的钢笔。 安律师震惊了, 之前和老道聊天, 老道说自家老板有时候有点贪财, 这他娘的哪里是贪财啊, 这简直就是穷疯了! 穷得深更半夜要去监狱偷一支旧钢笔, 哪怕现在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心心念念着这支钢笔不撒手。 “乖,咱不要了,改明儿给你买个派克金笔。” 但周泽还是不撒手。 “行吧。” 安律师弯腰钻下去,把钢笔捡了起来,放在了周泽口袋里,还帮他把口袋拉链拉起来。 周泽这才撒手, 刚刚的一阵发力, 几乎晕厥过去。 安律师想起自己以前当差时,那时自己的巡检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 说是清末那会儿, 当时还是鬼差的巡检跑去勾一个人的亡魂下地狱,但那个老头就是不咽气。 几乎要过了生死簿上的时间了, 但人家不咽气鬼差总不能上去把活人给掐死吧? 那老头当时就躺在床上,弥留之际了,死活不闭眼,硬撑着。 家里人都以为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还有什么放心不下需要吩咐, 一个一个地问他, 最后, 还是老爷的小妾过来把多点的一盏灯给吹灭了, 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闭眼咽了气。 原因是多点一盏灯, 浪费灯油。 在安律师看来, 周泽跟那个老头, 有的一拼。 周泽是被安律师背着进书店的, 好在, 书店里的人都习惯了。 别人家的老板如果比较懒散的话, 基本就是宅在办公室里,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自家老板, 说懒吧, 他是真的懒, 但总是能弄出一副无比敬业的架势, 走着出去, 躺着回来, 人们常说刑警是一个高危职业, 但自家老板的受伤频率,哦不,是受重伤频率,都赶得上战场上的雇佣兵了。 也因此, 面对经常重伤归来的老板, 书屋里的所有人都有了很丰富的经验。 白莺莺去铺床,准备换洗衣服帮周泽洗澡。 老道赶紧让猴砸撒尿。 小萝莉撇撇嘴,继续坐在吧台后面,看周泽被白莺莺抱进卫生间后,摇摇头,感觉像是一个死了心的妻子看在外面鬼混一夜终于回家的丈夫。 “老板,你还能坐下来了么?” 浴室里,白莺莺有些担心地问道。 以前帮老板洗澡,都是自己给老板安排一个小马扎,让老板坐在上面自己再帮忙清洗的,但老板这次问题很奇怪,是那种极为虚弱的感觉,身上倒是光不溜秋的,没什么伤痕。 周泽摇摇头, 他头晕, 他气短, 他胸闷, 但他还是要洗澡。 对于一个重度洁癖患者,让他在清醒的时候不洗澡就上床,绝对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白莺莺这下有些犯难了, 老板没办法坐着, 难道让老板躺在瓷砖上让自己给他洗澡? 瓷砖很冷的啊, 哦不, 好像老板不怕冷的说。 但瓷砖很硬的啊, 躺在上面硌得慌,肯定很不舒服。 莺莺想起了《女仆的自我修养》里好像记载着关于洗澡的内容,类似泡泡浴的那种,需要一个气垫床。 先把沐浴露打在自己身上, 然后自己再用身子帮老板打沐浴露。 嘤嘤嘤! 气死个人了! 人家忘记买气垫床了呀! 卫生间里热水已经在放出来了,热浪滚滚,周泽只觉得更加难受,想提醒白莺莺赶紧帮自己洗完了带上去,但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送入了浴缸里。 身上被温水浸润着,舒服了不少。 紧接着, 又有一个光滑有弹性的身体也坐进了浴缸, 开始帮自己搓背打沐浴露。 哪怕现在失血状态, 哪怕现在很是虚弱, 但这种感觉, 还真特么的舒服。 只是,刚享受了一会儿, 周泽就强撑着开口道: “莺莺啊……” “在的,老板,你还有什么需要么?” “换一下浴缸里的水吧,凉了。” “哦,好的,老板。” 这个澡,洗得很舒服, 只是浴缸里的水凉得比平时快太多。 最后周泽被白莺莺抱着上了楼,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后,周泽适应着枕头的高度,老道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老板,喝汤,很补的,我熬了很久了。” “你今天熬汤了?”白莺莺有些诧异地问道。 老道上午就出门了,据说去老街帮助人去了,老板回家前他才刚回来的。 “来,喝吧老板。” 老道作势要把周泽搀扶起来喂他喝汤。 周泽皱了皱眉,问道:“汤里有什么。” “没什么啊。”老道疑惑道。 “有什么?” “没什么啊。” “到底有什么!” “有猴子尿…………” 老道嗫嚅着嘴唇,同时辩解道: “老板,你以前受伤都是靠猴子尿裹着泥巴治疗好的,这次你没外伤,但看起来反而更虚弱,所以贫道觉得吧,这次内服比外敷效果应该更好。” “老道啊…………” “哎,在的。” “你今年多大了。” “七十一了。” “这么大把年纪,还在我这里上班,不容易啊。” “应该的,应该的,能跟着老板你混,是贫道的福气。” “我希望你还能再帮我干个十年。” “没问题,没问题!” “那你赶紧把汤喝了补补身子吧。” “…………”老道。 “老板老板,这可是给你准备的啊。” 周泽闭上了眼。 老道耸了耸肩,准备端着汤离开。 谁知, 当他刚刚端着汤走到门口时, 周泽忽然开口道: “喝掉。” “…………”老道。 老道一张脸都扭曲成了菊花。 “喝掉。” 老道点点头,用嘴唇沾了一点,只觉得满口发涩发酸。 见周泽没有再喊自己, 老道赶忙端着汤碗下去了。 “嘻嘻,老板,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让他全部喝完呢。” 白莺莺坐上了床,帮周泽翘着腿。 你能说老道是好心, 周泽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不不不, 想想看当初老道买的轮椅吧, 最后他自己坐上去“嘟嘟嘟”开出去时,也是一脸的猪肝色。 所以,有时候这老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真的很难理解。 老道刚出去,许清朗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次怎么着了?” 说着, 许清朗坐在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泽的状况, “这么虚? 这样吧,我待会儿出去买点猪肝红枣这类的,做个汤给你补补。” 周泽点点头。 “对了,还有。” 许清朗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抽出来,放在了周泽床头柜上。 “血尔口服液?” 白莺莺对着字念道。 “嗯,我平时也会喝一些。”许清朗指了指周泽,“你也一起喝点吧。” “这不是给……女人……喝的东西么?” “都这会儿了,还管什么男女之分啊。” 说完, 许清朗用中指在周泽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矫情。” 说完, 许清朗直接走了,估计是出去买菜了。 白莺莺嘟着嘴,伸手在老板额头上擦了擦。 “笔呢?” “嗯?” “我的笔,钢笔。” “钢笔?”莺莺愣了一下,“好像在卫生间。” “拿来。” “好的老板。” 莺莺马上下楼, 结果浴室里没找到。 “笔呢,老板的钢笔呢?” “这支么?” 坐在吧台后面的小萝莉拿着一支旧钢笔问道。 “应该是吧。” “刚刚我在卫生间地上看见的。”小萝莉说道。 “那就是了,老板等着要呢,这支笔看起来对老板很重要。” “呵,伤成这样还喊着要钢笔练字? 煞笔吧。” 小萝莉摇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漫画。 “老板,钢笔来了。” 白莺莺飞速地跑回卧室,把笔给了周泽。 这支笔,其实已经失去了神效,因为真正的笔在自己体内镇压着那位,但这个也不能弄丢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现在,最让周泽安心的就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两个东西, 现在互相封印僵持着, 这个局面, 很美好。 莺莺一直轻柔地帮老板按摩, 按着按着, 发现老板竟然睡着了, 但哪怕是睡着了, 手里还捏着那支钢笔。 莺莺试着把钢笔抽出来,但老板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它,莺莺没办法,只能拿着个毯子给老板盖好。 然后靠着床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上了某宝, 精心挑选了一个特大号的气垫床, 下单, OK, 搞定。 “等东西到了就可以期待老板下次受重伤回来了呢。” 随即, 莺莺皱眉,有些不舍道: “算了,老板还是不要受伤的好。 但老板不受伤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帮忙洗澡, 不让自己帮忙洗澡这气垫床就用不上了。 好纠结哦, 嘤嘤嘤。” 买完了东西,白莺莺侧身躺在周泽身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新买的switch,玩起了《星露谷物语》。 这是一款很老的农场经营类游戏,在很多人眼里算是过时了的东西,但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却百玩不厌。 莺莺在里头种了很多菜, 还有一个大猪圈, 里头养着三头猪, 分别叫: 小许, 小可, 小秋。 ———————— 这是三千月票加更, 求月票, 求更多的月票! 大家不要客气, 投吧, 给咸鱼龙一个爆发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书屋日常 周泽做了一个梦, 这次, 不是下地狱, 而是一个简单的梦, 简单得, 有点单调。 在梦里, 他坐在木桩打成的小码头边, 旁边,几个洗衣服洗菜的大妈在家长里短, 身后, 还有不少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他拿着钓鱼竿, 鱼饵甩在河面中, 自己则是戴着斗笠静静地坐在那里。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却不是很晒人,谷中的风吹来,沁人舒适。 然后, 在整个梦里, 自己就一直坐着, 钓鱼, 钓鱼, 还是钓鱼, 到梦醒来时, 还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醒来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边上的莺莺正背对着自己玩着游戏,还没注意到自己醒来。 睁着眼, 看着天花板。 昨天, 自己见识到了自己和那位的差距, 一个是冥海之主, 而自己, 只是冥海上随时都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而自己梦里, 居然也只是坐在那里钓鱼。 曾经听人说过,梦里,可能会出现自己前世的画面。 但周泽清楚,自己并没有前世。 就算是有, 好像从梦里来看, 自己前世和这辈子,也挺像的。 伸手,揉了揉脸。 周老板倒是没有自怨自艾什么,也没觉得多可怜多受委屈。 这或许和他自小的经历有关吧。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嗯,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他的一生,也就是童年青年中年老年这几个步骤走过来。 类似那些大能拥有前世今生比如金蝉子那种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小时候在孤儿院, 有肉吃, 有雪碧可乐可以喝, 就已经是很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哪怕是眼下的状态,比起上辈子自己没日没夜忙工作渴望抓住任何可能机遇往上爬的自己,也轻松惬意了太多太多。 活在当下, 会说的人很多, 但真正懂得的人,并不多。 想着想着,周泽又觉得有些累了,最近事情不少,从常州回来又发生了其他事儿,想踏踏实实地在莺莺身边睡个懒觉都成了一种奢望。 也因此, 周泽并没有喊白莺莺, 而是扭过头, 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莺莺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完全没留意到自家老板刚刚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等到游戏机提示电量不足时,莺莺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飞速地跑到一楼拿了充电器又跑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太久,否则自家老板会自然而然地醒来。 插好充电器,白莺莺没有继续玩下去,而是把游戏机放在床头柜,侧过身看着正面躺着在熟睡着的周泽。 看着他的睫毛,看着他的嘴唇,看着他的鼻子, 很多人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只有真正恋爱过的人才有这种体会。 卧室的门被推开, 许清朗站在门口, 指了指周泽, 是问莺莺他醒了没有。 莺莺摇摇头。 许清朗耸耸肩,离开了,反正高汤什么的多熬一会儿反而效果更好,他也不着急。 下了楼, 死侍正拿着拖把在拖地,老道坐在吧台后面陪猴子下象棋。 是的, 下象棋。 一只猴子居然也能学会下象棋。 而且看情况,老道反而处于劣势地位。 小萝莉坐在沙发上拿着漫画书无聊地翻着,不时打着呵欠。 “想睡就上去睡呗。” 许清朗说道。 “夏困而已,不碍事。” 小萝莉摇摇头,他还是习惯晚上去睡,虽说在书店里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做的,但她还是觉得哪怕什么事儿都不做就坐在这里发呆也比不分昼夜地呼呼大睡要“健康积极”一些。 或许, 这就是她在彻底同化为咸鱼之前所能做的最后坚持吧。 安律师刚回来,把周泽送回书店后他又去了监狱,这阵子他的业务只留下那一个,也就是那位通城监狱里的恶鬼。 “老板真的是好兴致,大半夜地跑去吓人家,害得人家连冥想都做不了。”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抱怨。 恶鬼初临人间,睡眠和进食是很大的一种困扰,进食是可以强行吃下去的,只要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让这具身体饿死,所以哪怕再恶心再困难,也能强迫做下去,最多也就是少吃一点,有轻微的营养不良罢了。 但睡眠是真的没办法,哪怕不停地吃安眠药,除了让自己身体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以外,你意识还是清醒着的。 另外, 别以为吃安眠药自杀很唯美, 其实吃安眠药自杀也是有着极大的痛苦, 不过你当时醒不来, 所以在活着的人看来吃安眠药自杀的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去了, 但试想一下那种安眠药药效发作自己明明格外痛苦却喊不出来动弹不得的苦闷煎熬吧。 “喂,听说你以前当过官。” 小萝莉看着安律师问道。 “嗯?” 安律师看着小萝莉。 “能和我说说么?” 小萝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旁沙发,她是翘着脚的,面前还放着一杯冰水,只可惜,她年纪还是太小了。 安律师是有点好色,当然,这也是男人的通病,当一种病具有普遍性之后,也就不算是病了。 但安律师对小萝莉这种年龄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偏偏以小萝莉的真实年龄和经历,她总是会给人一种极强的违和感。 像是偷偷拿妈妈口红擦自己嘴的小女孩,又像是大妈穿着学生裙在对你招手喊着“欧巴,来嘛!” 太过于违和。 “唔,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呵呵。” 安律师在小萝莉对面坐了下来。 “所以,当初你坐到什么位置了?” “你可以猜猜。” “捕头?”小萝莉摇摇头,“应该更高一些吧,比如,巡检?”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很好奇,当初你是犯了什么错。” 说着, 小萝莉抬头, 看向天花板, 楼上的那个,似乎犯错更多,但一直没什么事呢。 “这个,暂时不想回答。”安律师站起身,“其实,有时候越往上升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因为只有做鬼差,才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无忧无虑?” “它的近义词,就是无法无天。” 安律师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呵欠,“好羡慕你,可以晚上去蹭睡。” 安律师也想去蹭睡,但他更怕死。 可以想见,如果他偷偷摸摸地进那家伙的房间, 那家伙肯定会直接下床和自己拼命的。 说着, 安律师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去冥想了,否则身体的疲劳缓解不了。” “所以,你还想官复原职吧?” 小萝莉问道。 安律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用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小萝莉: “这不是废话么,还不是把赌注压在了他身上么,八二分啊混蛋!” ……………… 晚上的时候,周泽再度醒了过来,下楼冲了个澡,虽说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但至少在精神层面恢复得不错。 先喝下彼岸花口服液,又喝了几碗许清朗熬制出来的高汤,感觉手指终于可以用力握住了。 老道把店门给打开,暂停营业的牌子取下来,标志着深夜书屋正式进入了营业时间,随后,老道的目光看向点门外。 入夜了, 也不知道多少大妹子现在还独守空房。 有时候,老道也挺自责的,他能力有限,能帮助的人也有限。 拿出收音机,调着台,打算听听午夜节目。 电台打开,先是一段广告: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晚风徐徐吹来,带走了些许酷暑的炎热,白天喧闹的南大街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小萝莉去了二楼,因为王轲来电话了,她特意去二楼接电话,父女之间的对话,她不想让外人听到。 许清朗坐在包间里,是那种专门给亡魂上路时用餐的包间,脸上贴着面膜,旁边放着一杯自己酿制的米酒。 闻着淡淡的酒香,敷着面膜。 死侍就坐在门口,因为店门大开着,时不时会有蚊虫飞进来。 凡是有蚊虫进来的,都被死侍伸出舌头闪电般地吞吃掉,他是一脸的陶醉一脸的满足。 安律师光着身子,盘膝坐在自己二楼房间里的床上,进入冥想状态,放松肌肉,排解着疲惫。 在他对面,是还在昏睡着的老张,老张醒来几次了,但都是醒了就马上又昏迷过去,按照安律师的说法,是说老张的灵魂太过虚弱,所以需要更多天来适应一下新的身体,但问题,已经不大了。 估摸着,明天应该能完全醒来。 然后, 一直被周老板注意保护好其三观的张警官, 可能………… 小猴子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眺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牙弯弯, 银灰洒落在小猴子的身上, 像是一尊猴子雕塑, 在它旁边, 还横放着老道给它买的玩具小锤子, 老道本想让它玩玩具金箍棒, 但小猴子更喜欢自己的小锤子。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茶,端了过来,茶水里还放了些枸杞。 随后就在周泽身边坐下,手持一把蒲扇,轻轻地给周泽扇着风。 周老板背靠在吧台后面的藤椅上, 时不时起身喝一口茶, 更多的时间还是在藤椅上轻轻地摇着, 摇着, 摇着, 摇着……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变异的死侍 后半夜,书屋来了客人,是一个老妪亡魂。 老道负责情感沟通加心理辅导的业务, 许清朗去准备冷盘和老黄酒, 周泽则是准备送人上路收业绩。 而原本坐在门口的死侍,对着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他先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屋里在忙活的众人,而后走出了书店。 死侍很少出门,对于他来说,出门不出门,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这次他虽然出门了,但也没跑多远。 也就是去了街对面的, 网咖。 他一只手扶着墙壁, 慢慢地往上走着, 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有一点点迷茫,也有一点点的迷醉。 托书屋的福,他衣着正常,所以虽然上楼梯的姿势有点慢腾腾,但来往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至多调侃一句生病了也来上网,真励志。 死侍没留在二楼,而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的门是锁着的,下面是网咖营业区,这里,是生活区。 死侍弯下腰, 天真地想要用眼睛透过钥匙孔向里面瞅瞅, 当然是什么都瞅不见, 但他还是用自己的鼻子对着门的缝隙边缘位置使劲地嗅了嗅, 张开嘴, 舔了舔舌头。 他想把门打开, 但这是一道高质量的防盗门。 他也没有自家老板的那种最适合做贼的指甲。 犹豫之后, 他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而是从楼梯拐角位置的通风窗爬了出去。 深夜了, 路上也没多少人, 他就像是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爬行着, 虽然速度很慢,却很稳健。 他来到了窗子边, 窗户没锁,还开着。 从窗户进去后,死侍又嗅了嗅鼻子,口水都开始滴淌了出来。 掀开了帘布,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玻璃和陶瓷罐子,各式各样的蛊虫在里头爬来爬去。 死侍像是一个小孩子进入了关门之后没有人的糖果屋, 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可怕的蛊虫,在他眼里就是迷人的糖豆, 咀嚼起来, 嘎嘣脆。 再把一条蜈蚣拿在手里,像是在吃士力架一样,越吃越兴奋,越吃越停不下来。 也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渠明明走了进来, 伸了个懒腰, 然后, 他愣住了。 “你是什么人?” 渠明明大喝道,紧接着,他看见那大片空荡荡被打开的罐子,心里猛地一紧,而后开始滴血。 这些蛊虫,是他花费巨大的心思和代价慢慢培养起来,像是有人喜欢收集豪车有人喜欢收集手办而他则是喜欢收集蛊虫一样。 这些, 都是他的心血, 是他的宝贝, 是自己夜深人静时回味和获得自我满足感的圣殿! “嘶溜”一声, 一只类似蜥蜴的爬虫被他吸入嘴里,像是吃进去了一根意大利面。 死侍有些不明所以, 还把手中的一只虫子递向了渠明明, 意思是, 你要不要也来点? 渠明明怒了, 然后拿出手机, 拨通了自己妹妹的电话。 很快, 渠真真走了上来。 同样的, 看见死侍在那里吃虫子的这一幕,她也是无比震惊。 因为死侍刚换了皮囊,再加上他平日里基本不出书店,而渠明明兄妹最近又和书屋没怎么来往,也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死侍的身份。 不过看这货在那里大快朵颐吃虫子的情景, 而且吃到现在居然还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傻子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真真,去把他控制住。”渠明明说道。 渠真真点点头,走上前去,一只只虫子开始从她耳朵位置钻出来,爬向了她的后脑位置,虫子上的口器开始刺入她的后脑。 渠真真的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起来,肌肉凸显,气息也变得粗壮。 这是一种刺激人体潜能的方法。 但那边还在吃虫子的死侍看见渠真真的变化时, 没有害怕, 反而是主动地走了过来, 一个人, 身上和体内全是虫子, 简直就是一个稻草杆子上插满了香甜的糖葫芦啊! 这种诱、、、惑, 死侍真的抵抗不住。 渠真真冲了上去,渠明明则是站在后面,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找死侍搏斗,是因为他很冷静。 他并不擅长战斗,也不会什么功夫,至于自己的妹妹,小时候就因为身体比较差的原因,所以家里打小就让她修行武术,虽说这没能避免妹妹病发,但自从自己用养蛊的方式让妹妹续命之后,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妹妹的潜能突破了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当然,这种极限, 和对面那家书店里的那帮变态人物肯定是没法比。 “砰!” 渠真真一个照面就把死侍给放倒在地,膝盖位置死死地抵住死侍的脖颈,双手掐着死侍的肩膀,卸掉对方双臂的力道。 死侍就这样被压在身下, 但他并不觉得疼痛, 也不觉得被侮辱, 恰恰相反的是, 他还在对渠真真傻笑着, 在他看来, 好吃的女孩子和普通人眼里的好美的女孩子, 没啥区别。 “卸掉他的肩膀。” 渠明明走了过来。 眼下,心疼虫子是心疼,但他并没有被这种心疼冲昏头脑,作为一名医生,尤其还是地地道道的中医,那种修身养性的功夫肯定早就修炼到家了。 渠真真一只手抓着死侍的隔壁,另一只手去卸掉对方的关节。 只听得两声“咔嚓”, 死侍的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软塌塌地垂在身体两侧。 “你是谁?” 渠明明在旁边蹲了下来问道。 死侍不回答,他只是砸吧着嘴,他想吃东西,想吃虫子,这里的虫子都好好吃的说。 渠真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当初因为吵架的事儿,渠真真就曾对对方身上放虫子,妄图取走对方性命,如果不是被周泽制止了,可能那个嘴毒的妇人早就死了。 而且, 你很难奢求一个全身上下无时无刻都有虫子在爬行的人, 会把人命, 看得有多重要。 渠明明摇摇头,医者父母心,他不愿意随便伤人性命。 但这家伙吃了这么多有着剧毒的蛊虫,还跟没事儿人一样,那就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疯子。 该怎么处理呢? 也就在这时, 死侍忽然挣脱了渠真真的束缚, 原本以为卸掉对方胳膊关节对方就没办法活动的渠真真也在刚才放松了警惕, 一时间, 渠真真被死侍掀翻在了地上, 刚刚还软塌塌着的胳膊瞬间恢复了正常,双手压着渠真真的双手,舌头伸出来,探入渠真真的耳朵里,开始掏弄虫子出来吃。 渠明明愣了一下, 马上伸手想把死侍给拖拽下来,但死侍依旧不为所动。 今天这虫子吃得真是太爽了, 就像是一直食不果腹的贫农忽然被请去吃满汉全席,完全收不住自己的嘴。 “杀了他,真真!” 这个时候,渠明明也不敢再有丝毫妇人之仁了。 渠明明发出一声低吼,腰部发力,把死侍直接踹开,而后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两条腿像是两条水蛇一样攀爬上去,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死侍整个人软塌塌地向后倒了下去, 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但渠明明却惊愕地发现, 对方的双手竟然还在颤抖! 他, 还没死! 渠明明起身,快速地去柜子那里拿来了酒精,对着死侍身上就直接洒了过去,而后拿出了打火机,这是打算直接在家里毁尸灭迹了。 “关窗子。”渠明明对自己妹妹喊道。 渠真真马上去关窗子,这时候,她留意到对面书屋里的那个老道走了出来,像是家里宠物丢了,在喊它的名字。 打火机点上火,直接丢了上去。 大火瞬间燃烧起来。 渠明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疯狂,在自己家里就开始烧人, 当然了, 他也清楚, 眼前的这个, 绝对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普通活人。 只是, 大火刚刚升腾起来, 被扭断脖子, 脸部方向都跑到后背那里去的死侍猛地睁开眼, 双手开始以一种诡异地方式掐印, 嘴里更是发出了晦涩难懂的音节, 速度极快, 非常熟练, 一阵阴风袭来, 问题是窗户刚刚被关闭着,门也被关闭着, 哪里来的风? 但风真的来了, 而且在火势刚起之后就被瞬间扑灭,死侍身上的固体酒精甚至都没来得及完全烧起来。 死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是正面对着渠明明兄妹的,但他的脸还在后面。 双手举起, 抓住自己的头, 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骨骼摩擦声响, 死侍终于把自己的头给扳正过来了。 不过, 死侍没有去对渠真真发动攻击, 也没去急着吃虫子, 而是自顾自地不停地变幻着手印, 他有些疑惑, 刚刚自己弄出来的, 是啥?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但现在怎么又都不记得了? 挠挠头,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干脆坐了下来, 继续比划着手印, 完全把边上如临大敌的渠明明和渠真真兄妹当成了空气。 比划着比划着, 却没办法复制刚才的表现, 这让他越来越急躁, 急躁之下, 竟然开始骂起了脏话: “八嘎!” 随后, 死侍又愣住了, “八嘎”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要骂这个? 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奇怪, 好气哦! 第三百五十四章 老道伏魔 这边,死侍不停地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较真之中,而另一边,在送走那个老阿姨之后,书屋里的众人居然就直接洗洗睡了。 从上到下, 没有一个人发现死侍不在了, 哪怕和死侍住一个屋子的老道也没留意到, 因为死侍在书屋里一直很没存在感。 这就苦了渠明明渠真真兄妹,这种事情又不能报警,报警的话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自己在人口稠密的闹市区养蛊虫,也是一件不能公开的事情。 但问题是, 这个家伙杀又杀不死, 胳膊卸掉了他还能迅速恢复, 脖子扭翻转过去了, 自己居然还能掰回来。 好在, 这家伙的攻击性并不是很明显,他之前也只是在潜入进来后偷吃着虫子,哪怕是后来渠真真出手伤了他且准备杀了他,他复原后也没急于报复。 然而, 这样一个家伙留在自己家里, 始终不是一件事儿啊。 对于渠明明来说,眼下已经不是担心自己蛊虫损失的问题了,而是想着赶紧把这座瘟神给送走。 一时间, 有些手足无措的渠明明将目光投向了马路对面。 “去书店里喊人帮忙吧。” 渠明明对自己妹妹说道。 “这…………”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也很排斥,但渠真真清楚,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排斥和不愿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兄妹对书屋有什么偏见,一来是因为那书店里的人都太可怕了;二来则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他们兄妹二人对书店心里有着一股愧疚。 这个时候,求别人帮忙,真的是有点厚颜无耻啊。 但, 也只能不要脸了。 渠真真翻开窗户之下跳了下去,飞速地奔过马路,冲到书店那边去,门已经锁了,渠真真直只能敲门。 过了一会儿,穿着白色袍子刚刚洗好澡的老道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开了门。 “唔,街对面的网咖妹妹啊。” 虽说渠真真兄妹二人对书店有愧疚情绪,毕竟那一晚,渠真真事先被那个老头控制住了,在老头的威胁之下,他选择了自保,没有去选择牺牲自己给书店传递消息。 但在书店这边看来,这都不算什么,在那个环境下,面对那种级别的老头,除了周老板开无双后能刚得过他,其他人都是送菜。 你要求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你牺牲为你送命, 也不切实际。 “我们家,出现了一个怪物,请求你们帮忙。” 渠真真低头恳求道。 “怪物么?” 老道挠挠头, 这个时候,老道很从心地没有吹嘘自己五百年前大战某妖物的“光荣事迹”,而是抚摸着下巴寻思着。 “你等下啊,我去帮你喊人。” “您…………您不去么?” 渠真真愣了一下, 在她的认知中, 老道就是一个世外高人啊。 是书店里少数的活人, 确切地说, 当初渠真真来书店企图摸清书店底细时,老许也中了尸毒几乎成了僵尸,在那个时候,书店里唯一的活人,其实就是老道了。 而且那一次试探中, 阴差阳错之下, 老道在渠真真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唔…………我去么?” 老道继续抚摸着下巴, 阅女无数的老道自然能够从渠真真眼里看出那一抹对自己的景仰和崇拜,虽然他不清楚这崇拜和景仰是从哪里来的。 但老道一贯坚持从心路线不动摇, 就像是他在帮助那些失足大妹子时,每次都想多帮几个,但往往会面对有心无力的局面,也因此,不得不收手回家。 人, 要有点逼数啊。 “这点小角色,还不值得贫道出手,贫道上去找一个弟子…………咳咳,座下妖兽,帮你去解决一下那个怪物。“ “座下,妖兽?”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老道身后传来。 老道身体猛地一僵, 扭过头, 看见站在吧台后面的小萝莉。 “你你你…………你不是上去睡觉了么?” 老道惊愕道。 之前老板和莺莺进卧室了,小萝莉马上洗完澡也去蹭睡了。 “有点口渴,下来倒杯水。” 小萝莉盯着老道一步一步地走近,问道: “你刚刚说,谁是你的座下妖兽?” “是死侍,死侍啦,哈哈哈哈!!!!” 老道大笑起来。 小萝莉不再理会老道,而是看向了渠真真,“怪物?” “是的,怪物,杀不死的怪物。”渠真真说道。 “杀不死?”小萝莉微微皱眉,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死侍,去哪里了?” “嗯?” 老道也微微一愕, 对啊, 刚刚就没看见死侍啊。 也不怪大家对死侍的存在感如此不在意, 你会时刻注意你家蚊香在哪里么? 小萝莉又看向了街对面的网咖,笑了笑,“你去吧。” 老道挠挠头,应了下来。 看样子, 那个打不死的怪物, 大概率就是不在家的死侍了啊。 这熊孩子, 怎么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了, 你爹也不在意, 你爹身边的你的那些小妈当然也不会在意。 老道本想直接跟着过去了,但想想还是让渠真真稍等一下,自己进去换了一身正装道袍。 脚踩青云靴,背负桃木剑,胸挂八卦镜,头顶遮天冠, 如果再加一首合适激昂的BGM就妥妥是电影主角出场的画风。 小萝莉在吧台后面喝了口水, 冷漠地看着老道在门口网咖小妹面前抖着poss。 她很想提醒老道, 一般鬼片里牛逼的道士或者和尚都是很邋遢的形象,那种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他很牛逼,而且很难死。 而那种打扮得像是花姑娘出嫁一样的道士和尚往往是那种试探妖魔深浅的炮灰, 华丽的出场,再惨淡的收场, 基本就是他们的宿命。 “姑娘,前面带路,降妖除魔,正是吾辈正道人士义不容辞之责任! 吾辈修士,何惧一战!!!” “额…………好。” 渠真真马上去带路, 虽然这带路很近, 因为就隔着一条马路。 在渠真真带领下,推开了三楼的门,站在后面的老道默默地从裤裆位置掏出了符纸。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虽然十有八九是死侍在这里搞怪, 但万一不是死侍呢? 老道清楚,自己的八卦镜和一身的行头都是拼多多上买来的。 如果有用的话,这才是最让人震惊的! 所以,不管出现什么意外,至少这张符还能顶一顶,反正老板他们就在街对面,到时候自己喊一嗓子,援军马上就能到。 门推开了, 渠真真愣住了, 老道则是一脸惊喜。 老道惊喜的是, 哇卡卡卡! 确实是死侍! 自己室友啊! 不怕了不怕了! 渠真真震惊则是因为自家哥哥,竟然和死侍坐在一起,不停地选择蛊虫送到死侍嘴边给他吃。 自家哥哥还在那里微笑。 “哥?” 渠真真喊道。 渠明明抬起头,看见妹妹以及身后的老道。 “何方邪魔,安敢肆虐人间,吃俺老孙……吃贫道一剑!” 老道举着桃木剑直接戳向了死侍。 死侍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 看着老道的桃木剑抵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是认识老道的,见到老道后,居然还笑嘻嘻地准备站起来。 老道马上上前,一把抓住了死侍的脖子,而后强拉着死侍往后退。 死侍以为老道在和他玩游戏,也不反抗,就这样被老道抓着往后退。 “邪魔已经被贫道制服!!!” 老道吼道。 妈嘢, 好爽啊! 尤其在有观众的时候,很爽! 当然, 最爽的是邪魔还是自己的室友! 老道一直有一颗证道的心,却没证道的命,也只能靠这种方式过过干瘾了。 嗯, 他想除魔卫道其实也很方便, 书屋里一堆邪魔歪道可以让他打, 但问题是, 他不敢啊。 “这邪魔需要贫道带回去炼化,寻常器物杀不死他,贫道先行告退!” 说着,贫道就拉着死侍往外走。 “道长,等等!”渠真真喊住了老道,“劳务费。” “哦,不必了,除魔卫道,本就是贫僧……哦不,是贫道的责任,收钱就不好了。 当然,你如果实在想要的话,明早可以去书店买这么几车的书回去看看,纯当是给点香火钱。 还有,留步,别送了,不远,不远。” 老道拉着死侍赶忙回家。 等出了网咖后,老道还不停地敲着死侍的毛栗子: “胆儿肥了啊,自己偷偷跑出家门,我跟你讲,现在外面人贩子多,小心被拐卖到山沟里去当上门女婿。 到时候跟你爹一样,没出息。” “回来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道吓得身体开始痉挛起来, 因为老板居然大半夜地没有在床上搂着莺莺睡觉, 居然站在了书店门口。 “老板,你怎么不睡觉去呢?” “下来找跟烟抽一下,听林可说死侍跑出去了,就来看看。” “哦,没事儿,老板,他被我带回来了。” 死侍看着周泽,开始傻笑,书屋众人,他最亲近周泽。 周泽伸手拍了拍死侍的头,笑了笑,“回去休息吧,下次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书店范围。” 死侍很乖巧地点点头,上楼去了。 老道也抽空想溜进书屋, 但很快, 周泽的声音响起: “我听说…………” “老板,卫生城市创建成功了!贫道特意看的新闻!!!” 老道马上报告道。 “哦,我说的不是这个,看昨天的报纸,好像又要创建文明城市了。” “文明城市?”老道有种不详的预感,“文明城市要做什么?” “还是要打扫卫生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生日快乐! 早上起来,冲个澡, 坐到自己最熟悉的可以晒到太阳的位置。 香浓的咖啡, 熨烫好的报纸, 甚至连茶几上特意摆放的插花也是那般的娇艳欲滴。 咸鱼的一天, 又开始了! 喝了口咖啡, 抖了抖报纸, 周老板体内的咸鱼之力正在酝酿时, 安律师走了过来。 对着周泽弯下腰, “老板,陪我去监狱看看客户?” “前天不是刚看过么?”周泽说道。 前天自己还特意爬墙去看的, 对方应该可以感受到自己对顾客的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次不同,这次要进入下一个阶段的程序了,我需要听取他对自己新身份的要求,还有就是帮他旁敲侧击一下出去后想滞留的地方,等这一步做成,最丰厚的尾款也就能结算下来了。” “那你去吧。” 太阳刚刚升起, 周泽晒得舒舒服服的, 真的不愿意动啊。 “还是和我一起去吧,接下来我可能要多开展几个业务,而且需要和地狱下面的人交际,如果你和我一起去的话,也能掌握几个和地狱下面的人联系的渠道,以后遇到其他事情时,也方便一些。” 话都说到这里了, 周泽也只能无奈地合上报纸, 站起身, 陪着安律师走了出去。 停在门口的车开走后, 白莺莺和老道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着。 “嘤嘤嘤,老板走了吧?” “走了走了。” “那我们就开始准备吧,也不知道安不起能拖多久。” “莫慌,时间来得及。” “喂,你们来一个人给我帮忙。”二楼楼梯口许清朗喊道。 “贫道和莺莺都忙着呢。”老道说着说着看向了坐在吧台后面不动如山的小萝莉。 小萝莉拍了拍手, “你们搞你们的,别带上我,人家小胳膊小腿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你帮我在后面推就可以了。” 许清朗指了指小萝莉, “上来,借你舌头有用,家里搅蛋器坏了。” 小萝莉很是不满地拍了一下吧台, 但还是气鼓鼓地走了上去。 ……………… 到了监狱, 周泽和安律师一起探监。 那位囚犯见到周泽时直接一个哆嗦, 吓得不能自已。 而且他面容憔悴,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没事没事,别怕,他已经被我收买了,现在是警界内的蛀虫。” 安律师赶忙安慰道。 “…………”周泽。 “我还是觉得保护伞好听一点。” 周泽忍不住提醒道。 囚犯摇摇头,拿着话筒,道:“不是这个,这位大人的事,你上次已经和我说过了。” “那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监狱里折磨人这么厉害?” 安律师心里还有一点点小愧疚, 毕竟对方的“强间”犯身份还是自己给安排的,目的是为了熬鹰,磨磨对方的脾气,但这样子看起来,怎么有种摩擦过度的感觉。 囚犯又摇摇头,道:“我们号里,刚死了一个人,就睡在我对面的那家伙。” 安律师目光一瞪,当即质问道:“你杀的?” 被欺负得终于爆发了, 开始反抗了? 那这单得流产啊。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现在杀人,岂不是等于说之前受的苦都白费了?”囚犯也有些激动地喊道。 “那是自然死亡?”安律师问道。 “算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他是在睡觉时死的,我当时在冥想。”囚犯回忆着那一晚的场景,描述道:“因为我冥想效果不到家,所以旁边稍微有大一点的声音,我就会被打断冥想状态。 那晚, 我记得那家伙忽然开始说起了梦话, 好像在喊着‘别追我,别追我…………’ 然后就不喊了。 等第二天早上大家出操时,发现他还没起来洗漱,我们号长去喊他,才发现他已经蜷缩在那里,人都没气了。” “有心脏病或者其他遗传病吧。”周泽也拿着话筒在听着,此时开口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学校、监狱这种人口密集的区域,死个人很正常啊。” “但我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囚犯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再死一次?” “前阵子我好像也听说了,另一个号里,也有人在睡觉时死了,据说是有心脏病,但谁知道呢。” “你反正不睡觉。好了,来把这个意向书给签了,下面的款子先打给我,我好给你安排接下来的活计。 等接下来,我会争取给你减刑,总之,你也不用在这里留多久了。” “希望尽快吧。” “我也希望尽快。” 交谈结束,周泽和安律师先去了吸烟区抽烟。 “你怎么看?”周泽问道。 “看什么?”安律师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大沓冥钞,这是刚刚给的尾款,“这个我回书店后直接交到你的公帐上去?” 周泽点点头。 吸烟室人来人往的, 俩大男人站在这里分冥钞可能会让别人觉得见到俩傻子。 “哦,你刚说那个梦里死人的事儿?”安律师笑了,“这破监狱哪里有这么多的事儿啊。” 说着说着,安律师愣了一下,咦,以前出过啥事儿? “也不一定,他毕竟是恶鬼,可能感知力比普通人确实强很多。” “梦中杀人?” 安律师夸张地舞动着自己的手臂,笑道: “吼,我是梦魔弗莱迪! 你们都不要睡觉,因为在梦里,是我的主场,我要杀了你们,在你们的梦里!” 表演完,安律师自己都捂着肚子继续笑了起来, “哈哈哈,《猛鬼街》看多了吧。” 周泽耸了耸肩,有一句话安律师说得对,那就是这个小小的监狱,哪里来的这么多破事儿? 先前那支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算是再想搞事情,也得换个地方吧。 二人离开了监狱,安律师说想去海边买点海鲜,竟然开着车带着周泽直接去了如皋。 通城处在长江入海口的位置,也靠着大海,所以水产资源很丰富,而且价格比起内地区域更为便宜,同时也更为新鲜。 安律师选了不少东西,装好后放在后备箱里,这才又载着周泽往回走。 这一番折腾,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周泽有些神伤, 自己这悠哉的白天,居然就这么浪费了。 下了车, 周泽发现书屋还没开门,但已经到晚上开门营业的点了,而且里头连灯都没有打开。 推开门, 走了进去。 “莺莺?老道?” 周泽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等他再往里面走了几步时, 忽然间, 灯光全都打开, 屋子上面张灯结彩,挂着很多彩带和气球,小猴子在天花板上快速移动,扯开了一个带子。 一时间, 上方的那个球体被打开, 里面装满了红通通的人民币,此时全都洒落了下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 纸币纷飞,带着诱人的香味。 “老板!生日快乐!!!” 老道、白莺莺以及小萝莉三个人从吧台后面站起来,大声地喊道。 “生日快乐。” 最后进来的安律师靠在门框边,鼓着掌,他进书屋的时间短,对周泽也没什么感情,但既然事先被人拜托了想给周泽一个惊喜过个生日,他自然也没拒绝的道理,所以,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周泽带出去耗费一个白天的时间,让书屋里其他人有准备的机会。 不过, 这纷纷撒撒落下来的人民币, 还真俗气。 安律师心里想着, 谁会喜欢这种俗气的场面, 然后, 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自家老板闭着眼, 享受着自己被人民币包裹的感觉, 陶醉其中, 无法自拔。 好吧, 收回刚才的心里话。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远处, 许清朗推着蛋糕车走了出来, 这是他今天亲自做的大生日蛋糕, 但上面只有一根蜡烛。 “今天是我生日?” 周泽指了指自己问道。 他自己都不懂自己是哪一天的生日。 以前在孤儿院时,大家都是在六一儿童节集体过生日。 因为校长想省钱,按照规定六一儿童节得办活动拍照,干脆集体安排在了六一儿童节了。 离开孤儿院之后,周泽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了。 “老板,去年的今天,你重生了,到今天,刚好一年。” 白莺莺解释道。 唔, 这么算的么? 想想, 似乎还不错。 生日,确实是这个意思。 庆祝,持续到了深夜,好在今晚也没客人上门,大家也能玩得尽兴。 等后半夜后,大家才相继上楼去休息。 躺在床上, 白莺莺很乖巧地靠在周泽身边, 周泽伸手放在床边, 白莺莺会意, 躺在了周泽手臂上,让周泽搂着。 “你的主意?” “昂。” “谢谢。” “老板,要说谢谢的,是我。” “为什么?” 你天天伺候我,服侍我,又是帮洗澡又是陪睡的,到头来,还得谢谢我? “两百年。”白莺莺举起手指,比了一个“二”字,“莺莺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真得很闷很闷的说。 动物从卵壳里出来时,对自己见到的第一个生物会本能地觉得亲切。 而人家, 从棺材里出来后,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就是老板你。” 门外, 刚洗了澡准备进去蹭睡的小萝莉没急着进去, 既然那只蠢萌僵尸忙活了这么久给老板弄了个生日派对, 自己也没必要这么早进去打扰人家的收尾工作。 不过, 听着白莺莺说的小情话, 小萝莉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心里道: 不光是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泽这一个原因吧, 还有周泽的指甲以及身上高级僵尸的气息, 同类血脉碾压的魅力加上孤寂两百年第一眼见到的活人, 两种效果叠加起来, 啧啧…… 足以让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喊“爸爸”! ……………… 今天也是小龙的25岁生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张警官的三观……崩 浑浑噩噩,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刺痛着, 像是有一根根针, 从脑袋一直到脚底,反复不停地在刺激着自己,每动一下,都像是腐朽老化的机械再重新强行开启, 很干涩, 很难受。 睁开眼, 视线里也是一片模糊, 嗫嚅了几下嘴唇, 口好渴, 好想喝水。 目光,扫向床头柜,寻找可能出现的水源。 水, 有水, 那里有一个茶杯。 手伸过去,拿起茶杯,刚提起来, 只觉得手腕位置一阵刺痛, 茶杯脱手, 落了下来。 “噗通……” 茶杯摔了下去,人也从床上滚了下来。 “嘶……” 好疼啊…… 张警官疼得直翻白眼,但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身上的痛苦也在慢慢地弱化下去,像是克服过了最开始的阶段。 这里, 是哪里? 不是医院啊, 也不是家里, 又不像是宾馆, 到底, 是哪里? 又或者, 这是一场梦? 脑子,好疼…… “擦擦擦擦擦…………” 门外, 传来了脚步声。 张警官下意识地拿起地上的杯子,握在了手里。 “咔嚓……” 门被打开。 老道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狗屁律师真会使唤人,还让贫道上来帮他拿合同。 “还说什么要给书屋进行改革,不养闲人,他娘的,书屋里最大的闲人不就是整天喜欢坐在那里晒太阳的那位么……” 紧接着, 只听得“嗖”的一声, 杯子直接砸中了老道的面门。 “啊!!!” 老道当即捂着脸蹲了下来, 痛, 好痛, 破相咧! 贫道还没娶媳妇儿啊!!! 其实,张警官现在的力气并不大,如果他力气足够的话,肯定不会用丢的,而是冲上去直接砸,而且哪怕这次是用丢的,力道也不是很重。 但问题就在于,脸这个位置是很脆弱的地方,哪怕不是很重的力道打上去,也会很疼,尤其是触碰到鼻尖的话。 “痛死啦!痛死啦!痛死啦!!!!” 老道不停地喊着。 这时, 门口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 张燕丰下意识地扑了过去,虽说身子才刚刚完全苏醒,依旧有些虚弱,但老刑警的本能还是让他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 “啪!” “啪!” “啪!” 张燕丰的三记攻势都被对方用一只手随意地化解, 紧接着, 那只手向前轻轻一推, 直接推中了张燕丰的胸膛。 “砰!” 张燕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而后又颓然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床上。 “咔叽!” 安律师打开了灯, 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张燕丰不认识安律师,但他认识那个捂着脸蹲在地上的老道。 额…… 一时间, 张燕丰意识到, 自己刚刚好像做错了什么。 老道抬起头, 怒目圆瞪地盯着张燕丰,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老道怒吼着, “秃驴能忍贫道不能忍!” 说着, 老道抄起自己身边放在门口的扫帚就准备上去把张燕丰扁一顿。 管你是不是刚苏醒, 管你是不是英雄, 被你欺负了两次啊啊啊喂! 安律师轻轻伸脚,绊了老道一下, 老道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脑袋撞在了墙壁上,也跌落在了床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 张燕丰看着老道问道。 “你醒了的话,下来和我一起去见老板吧。” 安律师指了指张燕丰。 老板? 是那位么? 张燕丰站起身,跟在安律师后面走了下去,他好像记起了什么,自己是在幼儿园谈判吧,然后只记得好大的火,好烫…… 是周泽救了自己么? 张燕丰拍了拍脑袋,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看来, 自己又欠了周泽一个人情啊。 不好还啊。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只能帮他去搞个驾驶证? 反正他也不算是无证驾驶,他是会开车的,虽然不符合规矩,但规矩是给活人定的,是吧? 他又不是活人。 下楼梯时,安律师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呵呵。” 安律师笑了,刚刚醒来的这位警察同志,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下, 周老板在喝着咖啡,抬起头时,看见走下来的安不起,哦,还有在他身后一起下来的老张。 “醒了啊,老张。” 周泽打招呼道。 “嗯,醒了,谢谢。” 张燕丰走了过来,他其实没怎么欠过别人人情,因为他是个警察,普通人的话人情很好还,但正因为他是警察,所以很多时候是不能讲人情的。 “你驾照考了么?”张燕丰问道。 他有些局促,而且也有些莫名地不安,他想回家里去或者回警局办公室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也因此,他决定先力所能及地帮周泽一个忙,算是还一点点人情,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没有呢,最近忙。” 周泽回答道。 忙着喝茶, 忙着晒太阳, 忙着搂着女仆睡觉, 真是充实且忙碌的生活啊。 “我帮你去弄吧,应该问题不大,但你以后开车得小心点。就这样吧,我先回警局看看,对了,我昏迷多久了?” “三四天吧。”周泽回答道。 “那我得赶紧回去了。” 张燕丰走向门口,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门口站着一个老爷爷,佝偻着身子,张燕丰开门时差点撞倒他。 老头其实没被撞倒, 但被吓得不轻, 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张燕丰以为是自己开门动作太大,吓倒了老人,当下马上蹲下去,准备把老人搀扶起来。 他是警察, 倒是不怕搀扶老人。 哦, 确切地说, 是他自认为自己是警察,所以心里不慌。 然而, 老人胆子没那么小, 都这个时候,再胆小也没意思, 他倒不是因为被张燕丰忽然开门的动作吓到, 而是被张燕丰本人吓到。 眼下, 张燕丰居然蹲下来要搀扶他, 更是把老头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给张燕丰磕头。 “当不起,当不起,当不起…………” 张燕丰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站在周泽身边,看着外面的情景,有些无奈道:“大部分人的灵魂是很脆弱的,之所以鬼差和很多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具有特殊能力,也可以理解成是变异。 在地狱的那种环境下受到了刺激,或者是折磨,导致灵魂的强度提升产生了其他突变,等回到阳间进入肉身时,才会有特殊的能力伴随。 比如我,比如林可, 但眼前的这位,灵魂没有下过地狱,被你移花接木之后,虽然是成功了,但说实话,没有能力,仅凭一个鬼差证,当不好一个鬼差,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周泽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至于有用没用, 这不在周老板的考虑范围内。 “任性。”安律师撇撇嘴。 老头是爬着进的书屋, 张燕丰跟在他后面。 “他是怎么回事?”张燕丰指着老头看向书屋众人。 许清朗转身去准备冷盘了, 脸上贴着创可贴的老道此时也过来亲切地拉着老头开始聊子女的教育问题, 比如你儿子孝顺不孝顺? 你女儿孝顺不孝顺? “这是怎么回事?” 张燕丰再次问道。 周泽看着张燕丰,很平静地说道:“他不是人。” “不是人?” “嗯。”周泽点点头,“是个鬼。” “鬼…………” 张燕丰嘴唇嗫嚅了一下,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周泽的身份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他有些奇怪的是另一点。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了?” 是啊,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 而且, 鬼居然这么真实! “因为你也已经死了。”周泽双手撑在吧台上面,面色平静地看着前面的张燕丰。 “我也…………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 张燕丰咽了口唾沫,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的结局, 以及最后的画面, 自己把歹徒扑出了窗外, 歹徒点燃了身上的汽油, 然后自己和歹徒一起烧了起来。 “我死了么…………” 张燕丰靠在门框上坐了下来, 他倒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讯而哭天抢地, 事实上在去和歹徒谈判时, 他就曾打电话给周泽,问过周泽关于人死后的问题。 “幼儿园的孩子和老师们呢?” “他们都得救了,整场事故,除了你光荣了,其余人都没事。”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死得值啊, 不亏。 “其实,死了后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张燕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感觉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你可以再看看你左边。”周泽说着,拿出了两团棉花。 “左边?” “左边的玻璃,仔细看看。”说完这句话,周泽把棉花塞入自己耳朵里,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张燕丰看着玻璃, 看见了玻璃内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伸手, 在自己脸上摸摸, 玻璃里的那位也做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 愣了十秒钟, 张燕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位纵横警界二三十年的老刑警在此时, 听到了自己三观彻底崩塌的声音, 并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拯救咸鱼风气! 翌日上午,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周老板起床下楼时,看见依旧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张燕丰,很显然,张sir还没从这种身份转变的巨大落差中恢复过来。 事实上,任何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换了一具身体换了一个身份,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周老板当初是因为在死后仍然有意识,经历了两天自己的抢救、出殡、殓妆、哀悼、焚化这一系列的过程,有了长时间的铺垫之后,再进入徐乐的身体,所以适应得才快很多。 老张的事儿只能靠老张自己去慢慢克服, 其实,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克服, 比如吃饭, 吃饭的话,周老板可以让许清朗继续做起酸梅汁。 比如睡觉, 睡觉的话,周老板会让他跟安律师去学习冥想。 安律师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当初是他帮周泽一起把张燕丰救回来让他成功地借尸还魂,但实际上,安律师对张燕丰并不怎么认可,总觉得是一笔失败的投资。 周泽站在吧台旁边,今天破天荒地没坐在自己的老位置晒太阳喝咖啡。 小萝莉早早地正装待发,坐在安律师的车里了,并且不停地催促着周泽。 许清朗则是开着另一辆车,里面坐着老道莺莺和死侍。 周老板走到张警官面前, 开口道:“还没缓过神来?” 张警官摇摇头。 还需要, 一点时间, 不然三观没办法重塑。 他记得, 周泽曾说过要呵护保护他的三观…… “猴子,看着他,他如果要出去或者做什么,打电话。” 周泽对吧台后面的小猴子喊道。 猴子点点头,屁股扭一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 周泽也坐上了车。 今天的事情,其实只是小萝莉和安律师的安排。 前世作为一个女强人,在一方商界也算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这种女人,哪怕进入了一个小萝莉的体内,但也是有着想往上爬想要继续出人头地的心高气傲。 是她缠着安不起陪她练一练, 安不起说好, 反正要练,那就大家一起来吧。 虽说投靠了周泽,认周泽做了自己的老板,但书屋这种庞大的架构,如此臃肿的人员构成,外加那股子咸鱼风盛行的作风习惯, 是安律师很难以忍受的, 可能是因为还没被同化的原因吧, 所以安律师觉得, 在自己被同化之前, 至少要尽一下努力,尝试让这个书屋做出一些改变。 众人开车到的地方,是附近的一栋别墅内,属于莺莺的产业之一。 小萝莉走在最前面,这次的“活动”是她发起,她兴致也最高。 莺莺则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周泽问道。 “是因为房产税吧。”安律师回答道,同时指了指旁边一样忧心忡忡的许清朗。 虽说这个是否出台还未可知,但风声已经越来越大了,哪怕肯定有免征的面积额度,但可以想见,无论把免征额度提升到多大,对于莺莺和许清朗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放心吧,别说还没出台,就算真出台了,帮你们合理避税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安律师打了个“哈哈”,催促后面的人快点跟上。 大家一起进了地下车库, 一个面积堪比两个篮球场的地方。 小萝莉早就站在另一边,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莺莺搬过来一把椅子, 周泽坐了下来。 老道、许清朗以及死侍三个人则是站在另一侧。 老实说, 对于这次的事情,真正感兴趣的人,不多,实在是被拖拉出来的,不来也没办法。 当然,最重要的是坐在椅子上的大老板也清晰地表现出了一种自己只是来捧个场的随意姿态。 安律师扫了一眼周泽,眼睛微微一眯, 很苦恼呢, 如果以这种班子, 现在还好说, 但升上捕头, 再升上巡检之后, 可是会吃很大的亏的啊。 他到底是怎么找的,找了一群志同道合一起咸鱼的人当自己的员工? 其实, 安律师误会了, 老许和老道他们, 在认识周泽之前, 其实都很积极健康的…… “很失望是吧?”小萝莉开口道。 安律师点点头。 “但这种生活,说实话,真的很让人向往,也会让人沉迷。”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 脱去了运动外套, 里面露出了一套紧身衣。 小萝莉侧了侧脖子, “前任巡检大人,请多多支教。” 说完, 小萝莉直接扑了上去。 ………… “开打了啊。”老道惊呼。 许清朗点点头。 白莺莺好奇地看着下面。 死侍默默地挠头观望四周,看看哪里有蚊虫。 周泽则是打了个呵欠,右手无聊地转动着钢笔,自从苏醒之后,这支钢笔周泽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 小萝莉速度不是很快,冲上来也只是虚晃一招,紧接着,她张开嘴,舌头瞬间吐出,像是一条发红的铁鞭,直接抽向了安律师。 “天赋能力是灵魂在地狱受到刺激后变异产生的,很难得到更多的改变,所以,鬼差无法修炼,因为你只能使用自己唯一的能力,对付普通的亡魂,是绰绰有余。 但也不是没办法提升, 任何的力量研究到了极致后, 都很惊人。” 安律师一边看着小萝莉的舌头一边解说道。 远处观战的众人一起点点头, 一副老师讲得真好针对的架势。 周老板则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钢笔。 “砰!” 小萝莉的舌头击中了安律师, 然而, 安律师却在下一刻左手顺势抓住了小萝莉的舌头,向前猛地一甩! 小萝莉像是断了弦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但依靠着舌头搅动带来的速度,居然稳稳地卸掉了力道重新落地。 抬起头, 看着前面的安律师, 嘴角带着兴奋的笑意, “看来,寻见大人不光是官身丢了,连力量也没了啊。” 安律师点点头。 下一刻, 小萝莉再度冲了过来,舌头在空中一分为二,一份去缠绕,另一份则是攻击。 安不起的左手皮肉慢慢地消散,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嗡!” 只听得一阵布帛被撕碎的声响, 小萝莉负责缠绕的舌头直接被切断, 另一根负责攻击的舌头更是被白骨手刺中,开始溃烂! “砰!” 小萝莉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长舌头消失不见, 张开嘴, 想说什么, 但只剩下了“呜呜呜呜” 还有, 满嘴的血沫子。 ………………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许清朗也是面色一变, 白莺莺看着小萝莉被打成这样,激动得差点“嘤”出来。 死侍则是继续找蚊子。 周泽笑了笑, 这位安律师还真的是怂强怂强的典范, 扮猪吃老虎的专业户。 当然,这也足以可见他的一种态度,如果真的是想要潜伏在这里有二心的话,他肯定不会答应小萝莉的试练要求,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展露实力。 小萝莉抽搐了好久, 才慢慢地爬起来, 嘴里吐出两口鲜血, 再伸出手指进去搅了搅, 把两块碎肉挖了出来。 “好疼……” 舌头是小萝莉的武器,虽然被切断了,但对于她来说,复原和再生长,问题不大,当然,也仅限于舌头这个部位。 但老实说, 看着一个小萝莉吐血再吐肉块,再含糊不清地用新舌头讲话, 这感觉, 也挺诡异的。 “单纯地用舌头进行攻击的话,代价和风险太大了。”安律师开口道,同时,他看向了旁边观战的众人。 目光, 着重地放在了周泽的身上。 只有让老板奋发, 这个团队才能希望改变掉之前的作风啊。 所以, 如果老板能下来, 被自己扁一顿, 书屋的风气, 应该能马上得到改变了吧。 “他很狂啊,在看我。” 周泽指了指下面的安律师, 同时看向身边站着的小弟们。 老道从心地看上方,像是在看白云和蓝天,但实际上车库顶上只是水泥板。 笑话, 小萝莉一直以来是书屋里老板开无双之下的最强战力,都被打成这个鸟样了,他还上去送人头? 许清朗则是拿出手机,像是在思考今晚的菜谱。 莺莺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打架嘛, 她也会哒! 但也就在此时, 有一只蜘蛛爬在了头顶天花板位置,就在安律师的上方。 死侍当即跳了出去,单手抓住了虫子,落了下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往嘴里放,安律师就在下面喊道: “下一个,是你么?” 安律师的白骨爪子直接洞穿了死侍的胸口,而后一脚,将死侍给踹飞出去。 因为知道死侍那恐怖的恢复能力, 所以安律师没留手, 正如他之前知道小萝莉舌头的恢复能力,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该切就切一样。 死侍胸口破了一个洞, 撞在了墙壁上又缓缓地滑落下来, 但他没生气,也没觉得痛苦, 反而马上把手中的蜘蛛送入嘴里开始美滋滋地咀嚼起来, 好好味哦! 安律师抹了一把脸, 他觉得自己的挣扎有点无力啊。 周泽则是在这个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死侍, 同时对死侍开口道: “正经点,和他打一场。” ———————— 现在是四千五百月票,龙欠一章,明天把四千月票和五千月票的加更一起送上。 大家继续投票哒! 第三百五十八章 神说,要有光 死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胸口的那个洞四周不断有肉芽长出,勾连在一起,紧接着一层层乳白色的分泌物铺陈开来,将整个创口给覆盖满,新鲜白嫩的血肉随之而生。 这种恐怖的再生能力,确实超越了常人的理解。 周泽上辈子的骨灰在里头,再加上原载体是那位喜欢搞事情的日本神父,又经历了一次类似植物一样的重生。 他很难说是人,也很难说是植物,说他是丧尸这类的生物,也不是很准确,总之,他是书屋造就出来的一个怪胎。 之前,周泽不过是把他的碎肉丢在玻璃缸里头,期待他能慢慢修复回来; 结果小猴子没事做给里头撒尿, 再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老道对自家老板让死侍出战很是不能理解,或者,是老板想敷衍应付一下那个安律师,找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让安律师上去出出气? 很难让人不去这么想啊,毕竟死侍以前在书店的定位就是清洁员,植物重生之后,从清洁员又兼职了“书屋蚊虫恐惧支配者”。 但论起打架,好像真没怎么见死侍打过。 从老道个人角度来说,他是很不爽这个安律师的, 大家跟着咸鱼老板, 一起咸鱼混吃混喝,日子多美好?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操劳了啊。 “老板?” 莺莺低下头看着自家老板,在莺莺看来,让死侍上还不如让自己去上,自己打架还是不怵哒,再加上一直陪伴在老板身边,常常被动地吸收着老板身上散发出来的欧气。 人家虽然年份只有两百年, 但绝不是寻常的两百年僵尸可比哒!!! “先看看吧。” 周泽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周泽总觉得,死侍那副古井无波的呆萌下面,隐藏着点什么东西,尤其是上次他居然还偷偷地跑出书屋去人家网咖兄妹那里捣乱。 这件事,周泽是听老道说的,虽说这之后大家都没察觉到死侍有什么其他变化,但周泽作为和他“心念相通”的存在,察觉到了死侍身上的改变。 具体是什么, 说不上来, 但打打看,也就懂了。 周老板当然知道安律师和小萝莉的想法是什么,想改变书屋的咸鱼风气,这一点,周老板不赞成也不反对。 当然了, 前提是别影响自己, 其他人该怎么努力就怎么努力去最好。 ………… 死侍恢复了伤势, 低垂着双臂, 就这样看着安律师, 身形一左一右慢慢地摇晃着,像是一个古老的钟摆。 他不会打架,也没学过打架,所以自然也不懂什么架势,但既然干爹让他去打架,他肯定会去打。 安律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一抹微笑有些苦涩,这个书屋,好像没救了啊。 有这么敷衍人的么? 你们自己不下来打, 你这个老板不下来打, 就派出一碟蚊香下来让自己打? 虽说来书屋不久,但安律师可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位其实就是书屋里的人形蚊香片加杀虫剂兼清洁员兼小工。 你真当这是在拍《天龙八部》还是《卧虎藏龙》? 随便拉出来一个扫地僧都是牛逼到天上的人物? 死侍开始攻击了, 他开始了奔跑, 开始了冲刺, 开始挥舞手臂, 开始张开嘴, 这架势, 让许清朗陷入了沉思,有种很眼熟的赶脚。 哦, 记起来了, 好像一开始,周老板打架时也是这样上的, 像是个娘们儿一样挥舞着指甲上去就是一阵挠, 毕竟上辈子周老板虽然经常拿刀,但握着的是手术刀不是砍刀,所以真的不太会打架。 眼下, 死侍真的是继承了乃父的风范啊。 安律师眉头一皱,他觉得这种打架很没意思,白骨手直接一挥,一阵罡风袭来,死侍再次被抽飞出去,连近身搏斗的机会都没有。 “没意思得紧。” 安律师说完, 抬头看着旁边观战坐在椅子上的周泽。 “老板,要不您下来,我们练练手?” 周泽还在转动着钢笔,没有理会。 小萝莉这次也没帮腔。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安不起膨胀了啊, 你好好地扮猪吃老虎就可以了, 你找老板练练手? 小萝莉也是一阵摇头,她是知道周泽底细的,而且她也和安不起说过,但很多东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安律师并没有直接接触过开无双时的周泽。 “把他打趴下,我再和你打。” 周泽说道。 那边, 死侍又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但身上的伤口却依旧在稳步地愈合着。 “他?” 安律师有些意兴阑珊,直接道: “他能把我打退一步,我就认为我错了,以后书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没半句怨言。” 如果将书屋比作一个商会,那么周泽肯定是东家,而安律师则是周泽请来的大掌柜,双方很明显在发展路线上产生了分歧。 既然有分歧,肯定得找一个途径去解决。 这才是安律师同意小萝莉这次试练的原因所在。 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以前的辉煌加上自己性格上对条理性和规矩的追求,让他有点难以忍受现在书屋的氛围。 如果再形象一点的话,安律师觉得自己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官员(当然,现在已经是白身),然后在失意的途中,他遇到了前朝的“朱三太子“,嗯,或者是“周三太子”。 他把自己以后的辉煌和重新回归寄托在了这位“周三太子”的身上,但这位周三太子似乎没能完全理解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整天咸鱼咸鱼着,他咸鱼的话,自己以后怎么办? 死侍再次冲了上来, 他能感知到自己干爹对他的信任, 安律师随手一挥手, 打算把这一盘蚊香再度打飞, 蚊香应该去专门对付蚊子,而不是拿来打架。 然而, 他打空了。 安律师愣了一下, 紧接着, 他看见死侍居然忽然改变了方向从侧方向他扑来。 骨爪再度下压, 会改变方向的蚊香, 还是蚊香。 “阿门!” 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蚊香口中传来, 紧接着,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死侍的手居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安律师的骨爪。 双方, 竟然陷入了一种僵持之中。 安律师面色凝重,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盘蚊香了, 自带语音播报功能的蚊香? 里面还储存了《圣经》的音频文件? 还有, 他的力气,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 远处, 白莺莺睁大了眼睛, 老道张开了下巴, 许清朗表情忽然抽了抽, 就连小萝莉也是一脸的严肃和不敢置信, 只有周泽, 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比, 但还是要装作一切都是老子幕后安排好一切的样子, 当老板,当领导, 就得会装。 不过,钢笔也不再翻动了。 “有意思。” 安律师开始发力, 开始下压, 死侍和安律师骨爪交错的手掌开始飞速地溃烂融化,但与此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复原着,不过,在力气上的差距还是凸显了出来,死侍的手不停地被往下压。 他开始着急, 开始愤怒, 因为干爹让他来打架的, 虽然他不聪明, 但至少清楚一点, 既然干爹让他来打架, 肯定不希望他输的。 他急躁, 他焦虑, 而后, 他开口喊道: “神说,要有光!” 然后, 光出现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出现, 安律师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在了边上,骨爪上有着一片烧焦的痕迹,钻心的疼痛感传来。 一时间, 让安律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正在和一位西方神父交手。 死侍也倒飞出去,砸在了墙壁上,他更惨。 “很像一个人啊。”白莺莺说道。 “嗯,那位日本神父。”周泽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死侍脑子还是有点秀逗的,虽然他似乎是苏醒了一部分继承自日本神父的能力,但他并不清楚该如何去具体的应用。 比如带着纯净力量的圣光, 固然杀伤了同是阴邪身份的安律师, 但同是对他自身的伤害反而更大,因为他现在不是活人,不是神父,只是一个更不伦不类的邪恶存在。 “你输了。” 周泽走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说过,只要死侍能把他打退,他就认输,现在不光是打退了,他还被打飞了,已然输得彻彻底底。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律师有些不解地问道。 扫地僧? 蚊香片? 雷达杀虫剂? “你知道的,书屋的日子有点无聊,哦不,是有点清闲,所以我有时候就会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 “然后呢?”安律师问道。 “然后我就把他给种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长出了他。” 周泽伸手指了指死侍。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老板?” “我想说明的就是,其实,在家看看报纸喝喝茶也挺好的,没事做再种些花花草草或者养一养小动物什么的, 比如养些可爱的小蛇或者弄两只黄鼠狼玩玩。 兴许, 比去外面打打杀杀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安律师。 —————— 昨晚想了一下求月票的口号, 记得中学时看仙逆,耳根大大那一句“吾辈修士可敢一战”求月票感觉很霸气,也印象深刻。 龙本想学一下,“吾辈地狱来客,何惧一战”,但总觉得不顺口。 想了想, 唔, 想到一个很贴切的求月票口号: 死鬼们, 给人家投月票啦! 第三百五十九章 悲催的重生 周老板所说养一些小动物,倒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兴致来了随便说说而已,而是他忽然记起来,自家书店阴阳冊里头,还挂着俩东北大仙。 老是把人家那样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得想想办法让人家出来发挥一下作用,为书屋未来的建设做出属于它们的贡献。 所以,等从别墅里出来时,周泽就直接吩咐老道去买条蛇再买只黄鼠狼回来。 老道点头答应, 虽说在通城这个地方,想买只黄鼠狼难度有点大,但老道自信自己可以办得到,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老板需要跑腿时,他就去把这个腿给跑好,跑得圆满,老板没力气了,需要有人在后面推屁股时,他也去推。 回来的路上,小萝莉很兴奋,一直在拉着安律师说话,大概就是寻求自己如何如何改进自己的舌功云云, 怎么让自己口技更好。 安律师也提出了几个指导性意, 让小萝莉受益匪浅。 这一天,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入了水潭之中,其实,翻动的浪花并没有多少。 不过, 等晚上周泽从卧室出来时, 发现老许房间有动静。 推开老许的房门, 周泽看见老许正坐在书桌前画着符纸, 他光着上半身, 用手指蘸着朱砂这类的颜料认真地画符, 哪怕房间里开着空调,也是汗流浃背。 而下半身, 则是在蹲着马步, 这真的是锻炼身体和画符两不耽搁。 周泽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 若是放在以前,许清朗肯定会对蹲马步这种事情深恶痛绝,觉得会让自己肌肉过于发达从而影响自己的腿型。 “老许,用功呐?” 许清朗点点头,都没回头看周泽。 周泽讨了个没趣,走出了门。 下了楼, 看见小萝莉坐在包厢里,隔着包厢的缝隙,可以看见里头的小萝莉在不停地掐着手印,包厢里舌头乱飞,不停地发出“嗖嗖嗖”的声响。 死侍则是和安律师坐在一起,安律师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死侍似懂非懂地点头,安律师还拿着手机找照片和视频给死侍看。 死侍一边看着一边伸出舌头吞掉飞过来的蚊子, 至于到底看懂了多少,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但安律师就像是爱心爆棚的幼教一样,不停地给他做着讲解,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时间,周泽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以前,是自己的店员都比自己有钱,自己被孤立了。 现在,则是自己的店员都比自己用功,自己被孤立了。 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莺莺端着茶水过来,放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长舒一口气,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化,莺莺总是会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老板,安律师说人家不能花太长的时间玩游戏,得去练功夫呢,比如报个跆拳道班什么的。 他说人家力气大是大,身体好是好,但还是不懂得具体该怎么打架,要学学。 人家觉得他说得对呢,这样以后老板需要打架时,就可以派莺莺上了!!!” “…………”周泽。 这时候,周泽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从厨房那边传来。 老许明明是在房间里练功呢,谁会去做饭? “谁在厨房?”周泽问道。 这时,老道一边摸着耳垂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周泽下来了,马上邀功似地喊道: “老板,大乱炖快好了,晚上当宵夜吃? 真不是贫道我吹牛啊,在这通城想找一只活蹦乱跳的黄鼠狼可真难,蛇倒是好找一些,有的是,黄鼠狼咱这边没有啊,这边人也不好野味这一口,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然后,你把它们炖了?” 周泽脸上已经出现了黑线, 他叫老道买条蛇和黄鼠狼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阴阳冊里的两位大仙附身上去,哪怕当个看门的家禽也好的啊。 但老道直接把买来的野味给炖上了。 你让两个大仙附身到锅里去? “对啊,放心,这大乱炖贫道有经验,两百年前去东北捉妖时,贫道…………” “再去买两只活着的回来放着。”周泽懒得再搭理老道了。 “还要买?”老道愕然。 “我要活的!”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老板,是贫道疏忽了,贫道明儿个就出去买,通城没有贫道就去临近的市县去看看。” 周泽点点头,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啊, 都这么辛苦努力做什么呢, 好好躺着不是很舒服么? 随后, 周泽又坐了起来, 问道: “老张去哪儿了?” 是啊, 老张去哪儿了? 早上出门时,周泽吩咐老张在书店待着,让他自己再缓缓。 记得上午回来时,老张还在店里的,怎么等自己午睡下来,老张就不见了? “哦,老张啊,他出门去了,说出去走走看看,出去了没多久,也就俩小时吧。”老道回答道。 “对了,猴子还跟着一起去了,贫道让小猴子跟着看着点,毕竟人刚借尸还魂过来,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时对老道吩咐道: “明天给老张买几套衣服,再买个手机办个卡,至于他的身份证……” 想了想, 周泽还是摇摇头, “暂时就让他在书店吧,也不用什么身份证了。” “好嘞,记下了。” 吩咐完了这些事,周泽又躺了下来,等到完全入夜时,老道打开了书店大门,也打开了霓虹牌子,这意味着今晚的生意开张了。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坐了下来,想要伸手拿周泽面前新倒的咖啡。 结果周泽抢先一步,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又放了下来。 “…………”安律师。 “变化其实挺大的。”安律师说道。 “嗯。” 周泽其实心里在想着,把安律师拉入书店,到底是对还是错,按照周泽之前的想法,大家安安逸逸地待在一起,日子过得舒坦就好了。 不用那么苦,也不用那么累。 但很显然,安律师他并不会这么想,也不愿意这么去做,这个人做事情的目的性实在是太强了。 “对了,他还没回来么?”安律师问道。 “谁?” “那个警察啊。” “还没,估计是找地方喝酒去了吧。” “哦。” 安律师皱了皱眉。 “怎么了?” “下次,还是别让他出门了,因为那具尸体。” “不是酒鬼的尸体么?” “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酒鬼?还有,酒鬼,什么酒鬼?” 安律师挠了挠头,有些痛苦道: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好了,跳过,跳过。”周泽打断安律师的自言自语,那支笔的事情,既然安律师忘了,也就不用再提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掌握了那支笔,周泽自己也会“被忘记”。 “具体说说那具尸体,怎么了?” “那具尸体暂时见不得光的,可能会出一些麻烦。” “那尸体,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邻市的一个反复团伙那里弄来的,他们好像是帮派内讧什么的,把他给直接溺死了。” “你当时?”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等着收尸啊,这种有案底的尸体我最喜欢了,方便我把顾客放进监狱里去啊。” “所以,张燕丰附身的,是一个毒贩?” “差不多吧,不过是个小喽喽,不是什么大角色,总之,不可能进去就被吃花生米的那种,否则我也不折腾了。 我在通城和常州以及另外几个地方都有冷冻库,放在批发市场那边,方便我储存尸体用的,需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 周泽伸手抚额, 这个事实, 对老张的打击应该会很大吧, 从一个警察转生到了犯罪分子的身上。 “吱吱吱!!!!” 这时候, 小猴子从门口钻了进来,而后马上跳到了吧台上,手舞足蹈着。 “老张呢?”周泽问猴子。 小猴子马上坐下来,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放着东西一只手做饮酒的姿势,还会挥挥嘴巴,表现出一副很辣口的样子。 “在小饭馆吃花生米喝酒?”周泽愣了一下,“他哪里来的钱?” 小猴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了好几沓钱。 周泽目光一凝, 连猴子, 都这么有钱? “你请客的?”安律师问道。 猴子点点头。 “那他现在人呢?喝醉了,没回来?”周泽问道。 猴子摇摇头, 而后举着双手挥舞着, 嘴里还在不停地“啾啾啾啾…………”喊着, 听了许久, 周泽才明白过来, 马上站了起来,喊道: “老张被警察抓了?” 猴子刚才模仿的是警笛的声音! 重生回来的老张, 被自己之前的手下或者同事,也就是通城警局的警察们, 给抓了! 老张这下会崩溃吧, 他白天还和自己说需要点时间重新塑造一下三观, 这下塑造得完美了。 “吱吱吱!!!” 猴子马上点头, 然后两只肉爪靠在一起放在身后, 弯着腰, 在吧台上来回地走着, 意思是, 老张被拷起来, 抓走了………… 第三百六十章 峰回路转!(四千月票加更!) “咔嚓…………” 探照灯打开, 对准了坐在审讯椅上的张燕丰。 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节奏, 熟悉的开场白, 不过, 却是, 颠倒的位置。 老张眯着眼, 看着坐在自己前面桌子后的两位警察,以及,墙角位置的摄像机。 他有些莫名其妙, 事实上是, 最近的48小时, 他一直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之中。 哦, 我醒了; 哦, 我死了; 哦, 我活了; 哦, 我当鬼差了; 哦, 我喝酒了; 哦, 原来我特么的还是犯罪分子? 老张心里一万句嘛卖批想奔涌出来。 出身警察世家,自己又是一个老刑警,什么风浪没见过? 但他还是对自己的这48小时感到万分的神奇! 电影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姓名。” 警察同志问道。 张燕丰看着面前的俩警察,看着他们身上的制服,看着他们胸前的警徽,一时间,竟然有些贪恋地抿了抿嘴唇。 “姓名!” 警察敲桌子问道。 小孙,小李, 你他娘的敢吼老子? 当初你们进警队时是跟着谁的! 是谁带着你们破案的?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苦逼的是, 张燕丰没问周泽自己叫什么名字。 事实上,张燕丰哪怕问了周老板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但他的这种反应,在审讯的警察同志看来,就是在故意不老实,拒绝配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吴景泽,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确凿证据, 你只有把你知道的坦白出来,才能争取政府,才能争取人民对你的宽大处理!” 张燕丰点点头。 “姓名!” 这位警察同志又问了一遍。 “吴景泽。” 张燕丰回答道, 总算知道自己名字了啊。 “性别。” “…………”张燕丰。 张燕丰现在忽然觉得,自己以前这么审讯犯人走这个流程时,为什么没觉得这个问题很逗比呢? “性别。” “男。” “年龄。” 年龄? 我多少岁来着? “四十六。” 张燕丰报出了自己上辈子的年纪。 “放屁,你今年才三十三岁!” 旁边一个警察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同事,示意他注意言辞。 三十三岁啊, 还年轻了。 接下来, 就是让张燕丰交代犯罪经过, 张燕丰哪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不过在一问一答之下,倒是明白了一些, 自己附身的这货, 还他娘的是个小毒贩? 不是贩毒的那种,是那种下面的小分销商。 审讯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关键的是在警察同志看来,张燕丰拒不配合,嘴硬。 随后, 张燕丰被收监了。 看着自己面前铁栅栏, 张燕丰有些出神。 人生际遇, 居然能如此的奇妙, 上周, 自己还是警界的英雄, 下周, 自己就成了罪犯。 张警官摸了摸头,想来根烟,但没有,他记得那只猴子口袋里好像是有烟的,但自从自己被警察冲入饭馆抓了之后,猴子也就不见了。 他倒是没去想周泽会不会来救自己, 而是单纯地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张燕丰忽然觉得, 好像自己就此下地狱,没这一番折腾的话,似乎更好一些? 当然了,他没有去怪周泽的意思,人家想让自己活过来也不容易,自己也不能那么狼心狗肺。 警局看守所墙壁上挂着一个电视机,会放新闻联播或者一些宣传教育片之类的东西, 娱乐性的节目是别想了, 总不可能让你在看守所里看《老友记》或者《爱情公寓》的。 不过, 电视画面里正在放的东西,还是吸引住了老张的眼球。 这里头,正在放着一个纪录片, 主人公, 是他自己。 而且上面台标上还有cctv的标志, 意思这是央视制作的纪录片。 里面讲述的是一个老刑警, 为了拯救幼儿园的师生,孤身一人和歹徒谈判搏斗最后牺牲了自己解救了人质的感人故事。 还有微博网友的评论截图, 据说那几天“通城平安”的微博发了关于自己牺牲以及解救人质事件的宣传报道,结果引来了几十万次的转发,挤掉了一大波小鲜肉今天剪指甲了小鲜肉家里狗狗丢了一跃成为那几天的热搜头条。 纪录片拍得很好,很感人。 让张燕丰自己本人看得,都觉得很是感动,同时觉得自己居然这么的伟大。 这就像是中学课本里分析理解那些古诗文中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一个道理, 估计如果让原作者看见语文老师们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东西也会陷入沉思, 妈的, 我居然写这句诗时,里面竟然蕴藏着这么庞大复杂的意思? 老子明明就是想写个花花草草山山水水,你们怎么就看出我爱国爱民与抑郁不得志的? 抬着头, 一直看着, 纪录片有半个小时, 央视播放时做了剪辑,只播放了五分钟,但是在地方新闻台尤其是在警局播放时,肯定是播放完整版的。 很久之前, 老道曾说过,羡慕周泽还能去找偷自己骨灰的仇人, 一般人真的没这个机会啊, 你丫的都成骨灰了,还怎么去找仇人? 这一次, 老张是自己看着自己的纪录片,看着哀悼会视频。 一时间, 感慨良多。 一般人也没机会看自己的哀悼会视频吧。 原本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许多。 尤其是在看见哀悼会上的师生们一起来给他献花时, 老张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其实是一个很朴素的人,也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他只是单纯地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且全力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如果自己此时的遭遇和困境,是为了拯救这些可爱孩子们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的话, 他张燕丰, 不后悔! 吃饭的时间到了,看守分发了盒饭。 张燕丰拿起饭盒,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看着纪录片的重放。 等吃了几口之后, 他又猛地吐了出来, 恶心, 反胃, 难吃! 就像是之前在酒馆吃花生米一样,他只能咀嚼一下,感受一下香味,然后就得吐出来,根本咽不下去啊。 “呵!” 看守看到这一幕,有些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当毒贩赚钱吧? 日子过得潇洒吧? 盒饭都吃不下去了, 矫情吧你, 下面真正的牢饭更难吃。 放下了盒饭, 张燕丰靠在栏杆上, 他觉得很饿, 但却吃不下东西,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痛苦,也有些不安。 而这时,张燕丰所不知道的是,周泽和安律师已经来到了警局外面了。 ………… “想好了,真的要劫狱?”安律师问道,“虽然你是鬼差,但也是阴暗面的人物,不宜和阳间的机关尤其是这种机关发生正面冲突的。” 一切,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看似没有规矩, 其实就隐藏着更为恐怖的规矩。 这就像是一些文艺作品的审核一样,不分级,没有明确地指标和界限,看似是很宽松很自由………… 但反之,亦然。 当初周泽也曾几次进了警局,但都很安分,没敢仗着自己不是人所以肆无忌惮。 因为靠近这里, 靠近国徽之后, 作为阴邪之物, 你能感受到那种压力。 但在这时候,周泽觉得自己必须硬着头皮上一次了,没办法了,必须要上了。 自己这么辛苦把老张弄活过来的, 如果活过来只是让老张去监狱里头住个无期徒刑,或者去吃个花生米, 那自己到底是在帮老张还是在坑老张? 安律师摸了摸鼻尖, 其实这个坑,他有一半,当时他对这件事看似上心,实际上也没费多少心思,否则也不会找罪犯的尸体拿出来用了。 “等再过会儿吧,我负责遮掩,你负责开锁,尽量不要伤害到人,等救出来后大出血多烧点纸钱,应该问题不大的。 毕竟那个罪犯已经死了,老张又是英雄亡魂,也没犯法。” 安律师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着自己。 周泽点点头, 等, 深夜吧。 ……………… 深夜, 很快就来了。 老张本想靠在这里睡个觉, 但怎么睡都睡不着, 明明很疲惫, 明明很憔悴, 却一直睡不着。 奇了怪了, 吃不下去东西就算了, 连觉也不让人睡了。 这时候, 外面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 脚步声来到了自己牢房门口。 张燕丰睁开眼, 入眼的, 是一名穿着警服的老者,老者头发银灰色一片,旁边站着两个中年警察。 “开门,快开门!!!” 老者喊道。 张燕丰愣了一下, 他似乎见过老者, 好像是隔壁哪个市局的领导,以前开大会时似乎见过的,大家也在一次几个市局组织的刑侦活动庆功会上碰过杯。 老者后面马上跟来了一个老警察,是通城警局的局长,这个老张贼熟! 门被打开, 老者警察马上跑进来, 握紧了张燕丰的双手, 眼泪都滴淌了下来, 呛声道: “小吴啊,你还活着啊,你还活着啊!!!” 一边哭喊着老警察一边抱紧了张燕丰。 张燕丰一脸懵逼。 “我们都以为你已经牺牲了,因为你从犯罪集团内部传递出来的消息,我们成功进行了一次收网。 抓捕回来的罪犯说你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但我们没有打捞到你的尸体,担心你还在继续隐藏着,可能跟着那边的漏网之鱼在一起,所以我们没敢给你证明身份,也没敢通报你卧底的事情。 现在好了, 你还活着, 你真的还活着啊, 小吴!!!” 老警察使劲拍打着张燕丰的后背, “我和你爸是老战友老兄弟了,我真的很怕啊,很怕你真的牺牲在这次行动里了,到时候,我下去后怎么和你爸交代啊!” 老张张了张嘴, 一股狂喜袭来, 老子, 居然是个卧底! 老子, 还是个警察! ……………… 这是四千月票的加更! 现在4800月票了, 五千月票的加更放明天吧,连续写了三章,龙有点疲惫了,莫慌,龙不会欠账哒! 所以, 死鬼们, 给人家投月票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行为艺术 张燕丰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门没关,毕竟现在正是营业的时候。 小萝莉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根汤匙正在翻来覆去地压着自己的舌头,一边挑拨着舌头一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以前是对周泽说过,鬼差无法修炼,但这并不意味着自身的能力得不到更深层次的开发和挖掘。 对此,她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半年多前在蓉城,原本被他们一众鬼差追得仓皇而逃的那位,不过在月余不到的时间就带着那只白猫反杀了回来,那一幕,她至今还记着。 所以,一直在跟自己舌头较劲的小萝莉也没注意到老张已经回来了,她的潜意识是注意到了,但只当是书屋里的员工回来,又不是陌生人,所以没在意。 老道坐在沙发上,拿着针线在帮小猴子缝补衣服。 小猴子调皮,喜欢上蹿下跳,所以衣服经常破个洞或者拉坏了,可以缝补的话老道就绑着一起缝补了。 老道以前倒是认识过一个大妹子,就在通城港闸区的一家发廊店做事,老道也时常去光顾,她手更巧,帮老道补过两次道袍。 她儿子有点痴呆,她丈夫则是在老家好逸恶劳,地都懒得种,没办法,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和开销,她只能出来做这个行当。 后来她丈夫带着她儿子下河洗澡时,赶上了潮汛,俩人一起溺死了。 老道再去寻那位大妹子时,同事说那位大妹子得知消息后哭了一夜,第二天就结了账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一边想着那位一边缝补着手中的小件衣物, 或许, 这就是青春吧, 或许, 这就是人生吧。 活到七十一岁了,虽说没有一儿半子的,但老道的情感生活却也谈不上枯燥,光鲜亮丽的别人瞧不上他,所谓的会所嫩模外围什么的,老道也没接触过。 他反倒是喜欢那种上了年纪做着工薪阶层营生的大妹子们; 大家有共同语言,同是天涯漂泊人,反而可以相互慰藉。 张燕丰走到老道面前,他想问问老道自己该吃什么东西,因为普通人的食物,他吃不下去。 他还想问问老道,他该睡在哪里,因为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入睡。 他谢绝了宴请,示意自己需要独处的时间,从警局里后门出来,说只想透透气。 那些警局的领导对此也表示理解,做了假的身份,混入了犯罪集团,等于是经历了另一端截然不同的人生。 现在卧底任务成功结束,再脱离出来时,则又是一阵恍惚。 就如同清初时留发不留头,照样一群人为了自己的发髻拼死反抗;民国时军警上街强制剪辫子,也照样有一群人为此哭天抢地一个道理。 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待得时间长了,人,也就会产生惯性。 当然了,警局的领导们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张燕丰无非是想回书店再问问具体情况,也想找周泽分享一下自己现在的喜悦。 重生归来,我还是一个警察,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老道,周泽呢?”张燕丰问道。 他本想问老板呢? 但想想,“老板”两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还是有些不习惯,虽说书屋里其他人喊周泽都是喊“老板”的,但张燕丰脸皮子薄。 “哦,他跟老安去警局了。”老道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去警局做什么?”张燕丰问道。 “救你去了啊。” “救我?” “对啊,你不是被抓进去了么,他们打算劫狱…………” 说到这里, 老道猛地抬起头, 看着面前的张燕丰,然后尖叫道: “啊啊啊啊!!!!! 你怎么回来了!!!” “我…………” “快打电话给老板,快,快!”老道马上对着吧台那边的小萝莉喊道。 殊不知被老道这一声尖叫, 原本还在专心致志地用汤匙挑拨着自己舌头的小萝莉身子猛地一颤,这汤匙直接伸了进去,来了个深喉。 小萝莉一只手拼命拍着吧台柜子另一只手使劲地往外拉汤匙, 憋得整张小脸都通红一片。 “啵!” 好不容易, 汤匙终于被自己拔了出来。 小萝莉阴着脸看着那边的老道,沉声道: “想赶着去投胎么!” “…………”老道。 虽说顶着小萝莉的怒火,但老道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老板打电话,电话接通了,事情说完后那边也挂了。 老道长舒一口气, 看来老板他们还没开始劫狱。 是的, 周老板和安律师因为某件事被耽搁了一段时间,原因似乎是某个专项活动在傍晚开始的,深夜结束,附近市局也抽调了不少警力过来,导致深夜这个点时,通城警局里是车来车往,警察数目翻倍。 周泽和安律师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类似黑雾那种的障眼法不光安律师会,周泽也会,然而,这还是得人少一点时才保险,万一碰到几个身上煞气重的老刑警,可能也会被看穿。 周老板和安律师毕竟想的是文明劫狱,能悄无声息最好就悄无声息,可没想着去跟这个国家暴力机关去硬刚。 等着等着,等来了老道的电话。 听到张燕丰已经安全回到书屋了, 周泽和安不起对视一眼, 都看出来对方长舒一口气。 回到书屋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张燕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但显然是睡不着的。 周泽走了进来,吩咐莺莺给自己倒杯咖啡,然后在老张面前坐了下来。 老张睁开眼,看着周泽,然后笑了起来。 “我是个卧底,其实我还是个警察。” “你还是个警察?” “对,不过不是在通城,而是隔壁的盐城,已经卧底了三年了。” “恭喜你。”周泽随即看向身边的安律师,“所以,你收的那个身体是个卧底警察的尸体,他们不是内部内讧,而是那个卧底被发现了,被杀了。” 安律师耸了耸肩,“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一个警察死了,借尸还魂到另一个警察身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说着, 安律师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两世为人,都是警察,那你就继续当你的警察吧。” “我会尝试申请调到通城来,但这需要一段时间。”老张说道,“而且我会有一段很长的长假,所以这段时间都可以留在书屋里。” “嗯,先适应适应生活,今晚让老安先教你冥想,我们亡魂附身的人是睡不着觉的,对寻常意义上的食物也是很难以接受,如果你不想天天打葡萄糖输液的话,可以让老许明天给你做点酸梅汁,吃饭前先喝一大口酸梅汁,接下来就抑制得住恶心吃得下去东西了。” 老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好了,今天的事情结束,可以关门休息了。” 周老板打了个呵欠,准备去洗个澡睡觉。 谁想到在此时外面居然来了一个客人,还是个熟人,张峰。 老张见到自己儿子走了过来,想到了昨晚的那个老头,当即吓得站了起来。 “我儿子……我儿子…………” 周泽瞥了他一眼,安慰道:“没死,是活人。” 老张长舒一口气,放下心了。 他刚才真的担心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不测赶过来投胎了。 “周老板,在么?”张峰推开门走进来问道。 真找上门来了? 周泽记得张峰说过,他父亲和他电话说过在家里保险柜里放着一本笔记本。 “老道,招呼客人。” 周泽懒得搭理这家伙了,趁着对方没认出来自己是那个医生前提前上了楼。 老道马上过来,上茶,同时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最低消费,对于这个,张峰倒是没吝啬,而是先给了钱。 “老板人不在,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和他说。” 老道伸手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张燕丰。 张燕丰这个时候也起身,坐到自己儿子面前。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坐着。 小张不说话, 老张也不说话。 小张是在忐忑于自己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所记录的对这家书屋的描述, 初看那本笔记时,自己怎么觉得是自己父亲刚看了什么灵异电影或者小说所以兴致来了自己写的故事, 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父亲的文艺细胞估计真的懒得干这种事儿。 所以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他找上了门。 老张则是不清楚自己该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自己的儿子,是告诉他真相还是隐瞒下去? 对此,他还没来得及问周泽周泽就走了。 二张就这样互相盯着看着, 看着看着, 老张眼睛湿润了,伸手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小张看老张哭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俩人就对坐着, 什么话都不说, 使劲地擦眼泪。 老张疑惑地看着小张, 你哭什么? 小张也疑惑地看着老张, 你又哭什么? 小萝莉翘着腿小声问旁边的老道:“表明身份了?” 老道摇摇头。 “那哭什么?” “行为艺术吧,贫道以前见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欲,恶魔的疯狂 “喂,小容,该走了,上午第一节是毛概课,那个老师最喜欢点名的了。” “不去不去,让我再睡一会儿。”女生裹着自己的被子,翻了个身,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 “你已经被点了两次逃课了,如果再被点一次,你这门课期末就要挂科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听学姐说了,那个老师最好色了,等期末时我请他吃个饭就没事了。” 女生继续睡觉。 宿舍其他女生见状,也就自己拿着书走出宿舍去上课了。 通常来说,大一时的学习状态最好,那会儿还保持着高中时的学习惯性,等到大二大三时,基本就成老油条了,旷课基本成了一种常态。 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躺在床上的女生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下了床。 也不刷牙也不洗脸,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毛孔,又看了看自己的黑头,然后拿起旁边室友的化妆品开始擦了起来,她涂抹得很多,反正是别人的,也不心疼。 擦着擦着,手机传来了消息,她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是室友的一个男友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兴致高昂地和他聊了起来,还自拍了一张照片,说自己现在有些不舒服,当然,没有拍脸,毕竟还没洗头发,而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床,顺便把自己的腿给拍了进去。 对面马上说请她吃饭,要她关心身体云云。 她打了个呵欠, 把手机丢在一边, 又翻开其他室友的柜子,拿她们的东西开始用,很多保养品护肤品都是室友省吃俭用买来的,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多少,她反正无所谓,使劲地造,像是小时候在脸上抹尿素霜一样。 一阵风吹来, 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哪里来的风? 找了身衣服换上,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了,也懒得去了,因为宿舍里面没有淋浴,想要洗澡的话得去公共浴室,距离有点远,实在是懒得去,一般是和男朋友们开房时顺带洗一下。 准备把面膜取下来,她走到了洗脸池边上,对着镜子,摘下了面膜。 却愕然发现在自己眼角位置出现了一块细小的黑斑。 她皱了皱眉,之前好像没有啊。 虽然黑斑不大,但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尝试用洗面奶清洗一下,会不会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室友说是花一个月打工赚来的钱海淘买来的韩国面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那煞笔,买个假货回来不是坑我么? 她开始擦着,但擦着擦着却发现黑斑好像扩大了。 她瞪大了眼睛,更加疯狂地擦着,黑斑的面积开始越来越大,她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加用力地擦着擦着。 擦啊擦, 大啊啊, 越擦黑斑越大, 越擦黑斑越多, 乃至于大半张脸都变黑了。 她尖叫着, 发了疯一样拿出室友的各种护肤品不管有用没用全都往自己脸上抹,然后拼命地用水洗,见没有用,她干脆拿出了牙刷开始刷脸,牙刷也没用,她拿起了宿舍里室友们平时拿来擦鞋的板刷开始擦自己的脸。 皮肤被擦破了, 鲜血开始流了下来, 但她却兴奋地笑了起来, 把这个脏皮给擦破, 新的嫩皮就会长出来了吧? 她一边大笑一边继续用力地擦着, 擦着, 擦着, 擦着………… ……………… “喂,去不去网吧?” “不去,马上就吃晚饭了。” “卧槽,你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停过吃零食,还要吃呢?” “吃啊,这哪够啊。” “行了行了,那我们去了啊。” “去吧去吧,我点个外卖。” 室友们离开后, 他一边看着笔记本里的动漫一边继续吃着薯片,晚饭已经用外卖软件点好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送上来。 这时候, 宿舍忽然停电了。 “妈的!” 他生气地敲了一下桌子。 晚上这个点是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会在七点到九点半的时候停电,所以室友们才会选择去网吧玩游戏而不是在宿舍里玩。 他很无奈地躺在床上,拿起旁边的饮料喝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外卖怎么还没送到, 差评差评啊! 让我挨饿了! 这时候, 他跳下了床,零食已经吃完了,外卖还没到,但肚子却异常的饿,是那种比平时更加夸张的饿。 他找了找室友的东西,翻出来一些吃的,宿舍关系好,拿他们东西吃明天请回去也就完了,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半个小时后,他把室友的零食也吃完了,却也依旧觉得饿。 好饿啊, 饿得胃疼, 该死的外卖怎么还不到啊。 因为宿舍断电了,所以宿舍里的光亮只有笔记本上放出的微弱光芒,他坐在床边,目光有些涣散。 他想离开宿舍,去外面超市买吃的,或者干脆去外面餐馆吃饭,但当他决定打开宿舍门时,却发现宿舍的门被锁住了。 他用力的敲门, 用力的喊, 却没人回应他。 他喊了很久也敲了很久, 他更饿了。 他尝试去吃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纸, 比如皮带, 但都吃不下去, 真的吃不下去了。 他去喝水, 希望喝一个水饱, 但越喝饥饿感就越是强烈。 他默默地跪坐在地板上, 然后,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好肥的手啊, 好粗的手啊………… ……………… 美好的清晨, 老许做了早餐之后继续回房间修炼他的符纸蹲马步, 老道又出去买黄鼠狼去了,还要再买一条水蟒,这些东西比较难弄,花钱是其次的,关键是有钱也很难买得到。 小萝莉坐在吧台后面拿银筷子继续玩着自己的舌头,一边玩还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当真是书屋有善口技者。 死侍坐在角落里, 面前放着一个平板, 平板里正在放着火影忍者, 是安律师让他看的, 死侍一边看着一边跟着里头的人结印,嘴里开始不断地冒出类似的日语。 老张一只手拿着酸梅汁一只手拿着筷子,在艰难地对付着早餐。 他看周泽一脸轻松地享受完了豆浆油条,有些诧异道:“怎么做到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泽给老张灌了一波鸡汤, 然后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靠窗位置。 莺莺端上咖啡,报纸, 又在茶几上的花瓶里换了几朵新鲜的花。 咸鱼的一天, 开始了! “安不起呢?”周泽问道。 一大早就没看见他。 “说是出去谈业务了,他本来想敲门喊老板你一起去的,被我拒绝了,我想让老板多睡一会儿。” “做得好。” 周泽伸手摸了摸莺莺的头。 阳光撒照在身上, 周老板斜着身子葛优躺, 拿起报纸, 随意地翻阅着。 报纸上刊登了一些新闻, 有两个新闻吸引了周泽的注意, 前天在通城大学,有两个大学生意外死亡。 校方本想压制住消息不扩散的,但一下子死两个,是真的很难压得住了,况且这个时候新媒体如此发达,大家都有着当记者的本能,消息一下子就扩充出去了。 不过报纸上的记载很简略,估计具体的事情经过如何,报社自己也不清楚。 “老板,微博上都传疯了呢。”莺莺见周泽在看那个新闻走过来说道。 “什么传疯了?” “这个女的,据说是自己在宿舍里撕脸皮,被发现时,躺在宿舍地板上,脸上都是血,没一块好肉了,死得很惨的说。 这个男的,据说是自己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咬下来吃了。” “这也太胡扯了吧?”周泽笑了笑。 “微博上有他们的室友和临近宿舍的人爆料说的,据说警察封锁现场后,法医都对这种惨状吃不消。” “行了行了,知道了。” 周泽没当一回事儿, 学校嘛, 死一个学生很正常,同时死俩,嗯,概率有点低,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传得神神叨叨的东西,周泽是不怎么信的。 很多人在传递消息时会本能地添油加醋以获得满足感和关注感,这种为了博眼球而博眼球的事情在微博上真的是屡见不鲜了。 “好像,不是假的消息啊。”还在和早餐搏斗的张燕丰插话道。 “怎么了啊?”周泽看向张燕丰。 “你看看这个。”张燕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泽。 这是一个警察微信群, 群里面有人发布了现场照片, 血淋淋的, 惨不忍睹, 算是通城警局的内部微信群,大家在里面交流案件之类的。 “是真的?”白莺莺嘴巴变成了“0”形。 “你有什么看法?”张燕丰问周泽。 周泽面色凝重地点击屏幕退出了微信群, 发现挂着的是张燕丰的微信号。 “你的号,还能用?” “我只要不发动态就可以了,我是牺牲了,大家也不会把我剔出群的。 话说,这个案子,真不像是人做的,里面透着很多的诡异啊,而且一天发生两起。” 张燕丰说道。 “不是,那是小事儿,先放一边。”周泽说道。 “额,那什么是大事?” “大事就是,为什么你上辈子的号,还能登录上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案发现场(五千张月票加更!) “大事就是,为什么你上辈子的号,还能登录上去?” 周老板可是记得自己重生归来时,曾忙活了一下午想登录自己以前的社交账号,但都不成功。 要么让自己去补办手机卡要么就是好友认证,这都不可行。 现在老张居然能直接用自己以前的微信, 让周老板心里很不平衡啊。 “额,这个在我遗物里找到的。”张燕丰回答道。 “遗物?” “嗯,我回了一趟家,前天儿子来书店之后,他就回学校上课去了,我就回了趟家,把自己手机拿过来了。” 周泽点点头,原来如此。 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这件事,需要去看看么?”张燕丰问道。 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境遇,让老张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只要有案子可以去办可以去追查,他就能马上充满活力,连生活都可以变得有盼头起来。 “算了,你昨天不是说打算抽空回盐城家里看一下的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虽说没有孩子,但还有一个母亲在,你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替人家尽尽孝道吧。 他也是个好警察,你们, 都不容易。” 老张闻言,沉默了,然后点点头。 警察更懂警察,刑警生涯二十年,他身边有不少以前的战友牺牲了,这种悲凉,他是清楚的。 “嗯,那我下午就动身回去。”老张决定了。 “去柜台那边支应一些钱,再拿点冥钞,遇到麻烦的话,可以烧点冥钞。” “好的,知道了。” “这件事,我下午抽空去学校看看。” “嗯。” 老张又坐回去,专注地和早餐做斗争去了。 周泽则是拿着老张的手机,反复地看着那几张图。 画面很血腥, 很残暴, 无怪乎报纸不敢刊登出现场照片。 两个大学生一天内相继死亡,应该是一件大事了吧,周泽的本意是先看看,看看警察们的调查结果。 如果警方锁定了嫌疑人,确认是人所为,自己也就可以休息休息不用动了。 但周老板又担心万一真的是鬼物所为,自己如果放任没管的话,再造成下一例死亡事件,自己可能也会担上一些干系。 再加上,上次恶鬼出逃的事件中,周泽赚了不少的绩点,距离满一千绩点的大关也就剩下三百了,再抓几个恶鬼填补上去后,自己只需要再去抓几个类似刘楚宇这样的二货鬼差,就可以升任捕头。 寻常小猫两三只,只能打打牙祭,这种大案子大鱼,才能引起周咸鱼的主观能动性。 中午之后, 老张开着许清朗的尼桑去盐城了, 看着汽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周泽有点羡慕老张, 这或许, 就是报应? 这里的报应,不再是贬义词。 上辈子英雄, 这辈子随便弄具尸体借尸还魂回来,居然也是个英雄。 和自己继承徐乐的身体不同, 对徐乐, 周泽没什么愧疚的, 取代他的身份,取代他的人生,这只能算是因果循环。 不过,老张对他这具身体,是带着一种特殊的尊重和感情的,对方三年卧底,终于向外传递出了消息,让收网行动成功,还因此牺牲了自己,这种无名英雄,真的很让人景仰。 既然继承了人家的身体,人家的家庭肯定也得背负下去。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没成家,也没孩子,倒是省去了很大的麻烦。 不用背负什么伦理和道德上的负担。 外面,起风了,周泽打了个呵欠,让自己从思绪之中脱离开,侧过身,看着还在那边研究舌头的小萝莉,喊道: “林可,别玩舌头了,跟我走。” ……………… 通城大学,不是名校,和211或者985没什么关系,但也算是通城本地最好的大学了,里面的医学院综合实力还是挺不错的。 进入学校后,周泽尝试去找寻那个出了事儿的宿舍,绕了两圈,这才找到,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区域,不在原本的宿舍区域里。 据说是为了给留学生腾地方,原本住在这里的本地学生被安排去了老宿舍区。 而两起案件,都发生在老宿舍区里。 女生宿舍,周泽让林可去看一下情况,男生宿舍则是周泽自己走了进去。 虽说出了命案,但也就至多那间宿舍今年不会再安排人住而已,宿舍楼里其余的宿舍,还是照常住人的。 否则千把号人,想临时安排出一个地方住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了, 哪怕死过人了, 等过了一两年,肯定会有懵懂的学弟学妹们住进去的,资源闲置也是一种浪费不是? 宿舍门上贴着警方的封条,附近不时有学生端着脸盆脚盆走过,但经过那个贴着封条的大门时,都明显加快了脚步。 周老板撕开了封条,走了进去。 旁边有学生看见了,但以为是警方或者是校方派来调查的人,也没人上来询问。 关上门, 仔细观察了一下宿舍, 尸体早就被处理转移了,里面的很多东西也都被当作物证拿走了,其余的也是室友的行礼,肯定也收走了。 只剩下死者的被褥和生活用品还放置在原地。 这间宿舍朝阳,空气也挺流通的,而且,在里头,周泽没有感应到任何的鬼气或者是怨念的残留。 确认没有其他什么发现之后,周泽推开宿舍的门,把封条又重新挂上去,转身准备走时,看见一个穿着裤衩汗衫手里还拿着篮球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是谁?”对方问道。 周泽没理会,转身就准备走。 然而,对方猛地把篮球砸向了周泽,周泽反应比他更快,以前的好多次开无双后身体崩溃瘫痪,其实更相当于是武侠小说里的“淬体”,至少比以前病怏怏的徐乐,身体素质上要提升了太多太多。 转身,挥手,篮球被拍开。 但那个青年却又扑了上来,直接撞向了周泽。 周泽的指甲略微长出,下意识地想要刺入对方体内,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犹豫,周泽被这个青年直接撞翻在了地上。 对方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衣领,吼道: “你是谁!” “警察。”周泽回答道。 “放屁,我自小在警局大院里长大,就不认识你!” 周泽有些无奈, 碰上警二代了。 这边的动静一下子影响到了附近的其他学生,见有人打架,马上就聚集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抱歉,很多犯人都有回自己作案现场观察的习惯,我现在要报警,把你送到警局去,如果我冤枉了你,我会给你道歉,同时也会给你经济上的补偿!” 因为周泽谎称自己是警察,所以加重了这个青年的怀疑,他一边示意自己身边的几个同伴看住周泽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 小萝莉从女生宿舍楼走了出来,那个宿舍她进去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正在下面等周泽也下来时,看见周泽被一帮学生押着从宿舍出来。 见到这一幕,小萝莉一愣。 甚至, 还俏皮地对老板招了招手, 吐了吐舌头。 周泽瞥了那边幸灾乐祸的小萝莉一眼。 警车来得很快,当周泽被押着到校门口时,一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小风,怎么了?” 警车上下来一个女警察, 瘦瘦高高的, 像是一个麻杆儿。 “姐,抓住一个撕开封条偷偷进案发现场的家伙,还骗我说他是警察。” 女警察马上看向周泽,随即一愣,喊道: “徐先生?” ………… “很抱歉,徐先生,是我的不对,是我莽撞了。”叫做周风的青年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周泽鞠躬赔礼。 周泽挥挥手,示意没事。 赶来的女警察,还是个熟人。 当初老张找周泽办案时,曾不止一次地让这个女警察开车送周泽回去。 周泽其实名义上,还是警局的顾问,不过当初请周泽的老张,已经不在了。 但至少这一层身份可以帮周泽暂时洗掉是凶手的怀疑。 “徐先生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女警察问周泽。 “嗯,老张托梦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希望我来看看这个案子,我就来了。” 女警察和青年都不觉得周泽是在调侃和戏谑,他们觉得周泽是对老张的牺牲很痛苦,故意用这种口吻来隐藏自己的悲伤。 “我想帮着调查一下这个案子,可以么?”周泽问道。 “额,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向上面申请一下,这件案子,现在真的很棘手,目前来看,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周泽点点头,道:“被害人的具体事情,可以和我说说么,比如性格和生活习惯以及最近的变化这些,内部的调查线索什么的,可以不用透露给我,我知道你也不方便。” 以前老张在的时候, 可没什么不方便的, 老张恨不得把周泽这个鬼差当作名侦探柯南一样随时带在身边帮他查案, 保密档案只是规定不能透露给不相干的人看, 但没规定不能透露给不相干的鬼看啊。 “徐先生,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周风开口道。 “哦?” “因为,死者刘浩楠,是我的室友,我是在他死后,才搬出了那间宿舍的。 刘浩楠, 也是我的好朋友。” ……………… 这是五千张月票的加更送上。 另外, 起点现在活动专区有一个心动角色的活动, 书屋的最具人气角色居然不是周泽,而是白莺莺…… 现在莺莺排在第24位,大家去活动专区(点【发现】。在中间找活动专区),给莺莺投票吧! 前十据说能做莺莺周边。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多地鬼差联合专案组! “刘浩楠他不是通城本地人,他来自………………………… ……………… ………………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能以我请他吃夜宵强行把他拉出去上网吧玩游戏,兴许他就不会因为待在宿舍里被凶手杀害了。” 茶馆里, 周风一边说着一边噙着泪水, 看来他和刘浩楠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也确实为刘浩楠的死而伤心不已,之前发现了周泽私自进入案发现场,把周泽抓起来,也是一种渴望帮好朋友报仇的心态所致吧。 “徐先生,我已经说完了,这些,对你分析案情和找出凶手,有帮助的吧?” 周风充满期待地看着周泽, 他刚刚是把自己能说的一切细节都说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和真正探案高手的差距,而且既然眼前的这位徐先生能被已故老刑警队长张燕丰请来做警局顾问,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探案高手。 周泽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外面已经日斜的夕阳,说了这么久了啊,都快晚上了。 “有用的吧,徐先生?” 周风继续问道。 “唔…………” 周泽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青年还在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基本上,没什么用。” “…………”周风。 “好了,你们学校有晚自习的吧,去上晚自习吧。” 周泽站起身,准备离开。 老实说, 一个死肥宅的生活细节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吸引力啊,如果不是因为莺莺不在身边,在听这个青年叙述时,周泽真的很可能睡过去的。 在周泽看来,坐在这里耐心听完一个青年噙着泪的叙述,已经是自己对祖国花朵的最大爱护了。 “这…………” 周风没想到自己说了几乎大半个下午,竟然是这个评价? “哦,对了,你带钱了没有,结个账吧。”周泽问道。 “哦,好的,徐先生。” 周风有些落寞,但还是拿出了钱包,去前台结了账,随后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茶馆。 周泽伸了个懒腰,又重重地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萝莉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 “我在书店啊。” “不等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谁知道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周泽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在此时,自己身上的那张鬼差证忽然颤抖了起来,他把鬼差证掏出来,扫了一眼,发现鬼差证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辉,翻开来,在最新的一页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瘦削,双目有些空洞无神。 名字叫:古河。 最重要的是最下面一行的职位讯息, 赫然标注着:捕头。 唔, 鬼捕头? 这不是自己接下来想要升级的职位么? “你收到传唤了么?”电话那头的小萝莉显然也是看了她自己的鬼差证。 “这是什么鬼?” 周泽问道。 “有捕头在发出召唤,召唤附近的鬼差去帮忙。我觉得吧,很可能是为了应付这次的事件。” “就像是上次你们去蓉城那样?” “差不多吧。” 这种召唤,类似于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当然, 这同时也得看这位捕头的人气如何,如果是那种很会来事很会做人的捕头,来的人可能就会多一些,毕竟鬼差之间其实也是有“人情”的说法的。 当然了,如果是那种能力凸出实力强大的捕头,哪怕不会做人,但也能召唤不少鬼差过来,毕竟大家知道,跟着他有肉吃。 至于那种二百五鬼捕头,可能除了他的嫡系手下,基本没人会去鸟他的。 “看来,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呢。”小萝莉在电话那头说道。 “去一个就可以了,是吧?”周泽问道。 “去不去都只是一个意思而已,去一个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那你去吧,我想回去休息。” “行吧,我等会儿就出门,鬼差证背面有两个点,一个是红点,另一个是蓝点,蓝点代表我们自己的位置,红点代表召唤者的位置,就像是雷达一样,找过去就好了。” 周泽翻过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道:“为什么我的反面只有一个蓝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小萝莉咳嗽了两声, 道: “这意味着,蓝点把红点完美覆盖住了,也就是说,召唤附近鬼差的这位捕头,和老板你在同一个地方。” “…………”周泽。 “老板,既然你都到了,我就不去了哈,拜拜。” 电话挂了, 挂得很惊喜,很干脆,生怕周泽说出一个“不”字的样子。 其实,倒不是小萝莉懒了,她以前倒是挺热衷参加这种聚会和其他鬼差一起做任务的,往往这种任务很保险,而且大家都能分润到不少的绩点,比坐在家里老老实实等鬼上门送那一点点蚊子肉要划算多了。 但自从上次蓉城一夜后,小萝莉亲眼目睹一群鬼差在自己面前自相残杀,一个个消亡的画面,她心里对这个,其实有一点点阴影和抵触了。 周泽很想找一个理由不去, 因为他懒, 懒得结交外面的鬼差, 懒得去认识所谓的捕头, 一个人宅久了,在自家书店当老板当久了,当自己的夜郎国国王也舒服得很,就会有一种对社交的排斥感。 但真的没有理由了啊, 那个发出召唤的捕头, 就在自己现在所在的这所茶楼里, 你特么的都距离这么近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回去让小萝莉来换班? 手握着鬼差证,闭着眼,感应了一下。 周泽一步一步地走向包厢那边, 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下了脚步, 伸手, 直接推开门。 包厢里, 坐着二男一女。 那个叫古河的瘦削男子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面容冷峻。 旁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挺年轻的,一个穿着蓝色的裙子,看起来像是个女大学生,正坐在那里剥着橘子; 另一个则是靠在那里玩着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当周泽走进来时, 边上的一男一女看向了周泽,目光有些疑惑。 古河也睁开眼看向周泽,随即笑道: “不错的隐藏起息的能力啊。” 是的, 这一男一女两个鬼差一开始真的没察觉到周泽也是鬼差。 因为周泽体内有那支笔的原因,虽然那支笔现在主要作用是封禁那个意识,但同时对周泽气息的收敛也有很好的作用。 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上次见识了安律师隐藏气息的手段后,周泽让安律师给自己也做了一张扑克牌,封闭了自己气息的外泄。 因为, 以前实在是太丢脸了啊。 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鬼或者是鬼差, 但自己和鬼吃饭或者擦肩而过,都不能看出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个鬼差, 太憋屈了。 现在至少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周泽目光在里面三人脸上扫了一眼,就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也没做自我介绍,也没打招呼,就这样翘着二郎腿,坐着。 边上的两个鬼差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泽, 就连身为捕头的古河也多看了周泽几眼,咳嗽了两声,开口道:“介绍一下吧,我是古河,来自杭州的捕头。” “月牙,苏州鬼差。” “李森,无锡鬼差。”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场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你点头做什么? 卧槽, 到底谁是上级谁是下级? 我们都自我介绍了,你呢? 周泽后知后觉,这才开口道:“周泽,通城鬼差。” 古河微笑着点点头,道:“还有一位,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 包厢门再度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大个子,大个子一米九的身高吧,穿着篮球衣,脚下穿着篮球鞋,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 “哦,来了这么多人了啊,我叫郑强,淮安的鬼差。” “差不多够了。” 古河站起身,目光在在场的四个鬼差身上扫过,沉声道: “如果接下来还有其他鬼差收到召唤愿意再过来的话,就另说,现在我来说明一下本捕头召唤诸位的原因。 想来,除了通城的这位周鬼差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路追踪那只鬼到的通城。” 周泽眉头微微一挑, 果然, 无锡、苏州加上淮安三地的鬼差,肯定之前就到通城了,否则不可能在古河召唤后一下子就赶来,飞也没这么快的啊。 “那只鬼有点棘手,因为它能释放和扩大人体内的某种欲念,贪嗔痴恨等等这些东西,已经在好几处地方流窜了。 这次,它出现在了通城,我们必须得把它给截住,至于其中的绩点什么的,按劳分配,阴司的鬼差证上会自己记录的,诸位,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吧?” 流窜作案, 多地联手组织抓捕行动, 这阴司的鬼差做派真的和阳间的警察好相似啊。 “那真的只是一只鬼?”周泽问道。 “至少,是一个鬼,具体是什么东西,得抓住它之后才能确定。” “现在它的具体位置,封锁住了么?”拿着篮球的郑强问道。 “嗯,还在通城大学里,昨晚,我和古河捕头一起在通城大学的两个正门三个侧门位置都设置了结界,那个东西,可以确定还在学校里头。” “封锁在大学里?” 周泽皱了皱眉,这不是逼着那东西继续在大学里作乱么? “嗯,就是等着它再下手,否则,我们根本就感应不到他。 好了, 诸位, 今晚我们就一起潜伏在学校里,等他对下一个猎物下手出手把它抓捕住。” 周泽很想再问问,把一个连续搞出人命的鬼东西封锁在大学里,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但身边的月牙忽然伸手戳了戳周泽的手臂, 小声提醒道: “古河捕头据说上辈子高考落榜了呢。” ……………… 心动角色榜上, 代表我们书屋的莺莺已经排到第九名了! 大家很给力啊! 希望继续支持啊, 现在看来, 《深夜书屋》是一部白莺莺的奋斗自传, 讲一个女僵尸如何从女配进阶到女主, 再PK掉主角一跃成为主角的励志故事, 嘤嘤嘤!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养寇自重! 论鬼差的行为准则和真正的警察有什么不同,其实看看这种应对措施就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来了。 警方是不可能把犯罪分子强行逼迫在人口稠密的大学里的,然后等着凶手再作案时才去抓人。 虽说随着这些年持续不断的大学扩招,“大学生”这个词,已经在滑坡一般的贬值着,但不管什么新闻上,前头标注一个“大学生”,还是能瞬间引起公众的观察神经。 但鬼差可没这个概念,他们不在乎是否会有人因此而牺牲,他们要做的,只是把灵异事件的影响给尽可能地控制住。 哪怕那个东西在大学里再杀一个人,只要能抓住它,让它无法继续为非作歹下去,就算是尽到自己责任了。 你很难去对一个屠宰场的工作人员说这些猪猪多可爱,多卡哇伊, 同理, 你也很难让一个每天迎来送往亡魂的鬼差去认识到“人命关天“这个词语的意思, 不管是大学生,还是乞丐,在大多数鬼差眼里,没什么区别,人死后,都是绩点。 入夜了, 但大学里依旧是人来人往, 对于学生们来说, 夜生活, 才刚刚开始。 亮着灯的操场上,郑强和几个大学生在打篮球,他真的很喜欢打篮球。 周泽坐在操场边上的长椅上,旁边坐着月牙。 古河和那位叫李森的则是在体育馆那边,并不在附近。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得等那个东西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再度对猎物下手时,他们才能发现那东西的确切位置。 “你喝么?” 月牙把自己刚喝过的奶茶递给了周泽,奶茶是香芋味的,加了冰块。 周泽摇摇头。 “嫌弃我用过的吸管?” 月牙一边微笑着捋着自己耳垂边的秀发一边问道,一般来说,女生这样说了,男生肯定不好意思扭捏下去,拿过去喝一口。 但, 周泽点点头。 “…………”月牙。 这天,聊不下去了呢。 周泽的目光在四处逡巡着,虽说他知道这样做是一种无用功,因为大学那么大,自己现在所能看见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如果能提早发现那个东西的痕迹,早点抓住它,可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能得到保护。 不是周老板悲天悯人, 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的好事, 做一做又何妨。 郑强一个三分球命中,结束了这场小型对抗赛,几个大学生邀请他一起去撸串,被他拒绝了。 走到这边来,拿起月牙的奶茶,撕开了封口,直接倒灌了进去。 “哈,舒服!” 郑强看了看月牙,又看了看旁边的周泽,笑道: “做任务时也带发S的?” 月牙瞥了一眼郑强,“要你管?” “要撩拨也撩拨我这种类型的啊,小白脸哪有我持久啊。” “滚。” “哈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辈子是吸毒过量死的。” “那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辈子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女人了,这辈子装什么嫩啊,你想玩的话真的不如找我,反正咱俩身体正合适,别去想其他有的没的,专注着发泄还是没事的。” 坐在旁边的周泽脑海中浮现出了以前看杂志时看见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一男一女在接吻, 男的在想:人造美女? 女的在想:泡沫款哥? 放在这二人的面前,还真是贴切啊。 鬼差,毕竟是一种不能按照实际年龄来衡量的存在啊,比如自家的小萝莉,还好她是小萝莉,如果给她一个成熟女人的身体,天知道书屋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时,一股心悸的感觉忽然袭来。 还在“调情”的郑强和月牙目光顿时一凛, 周泽也是微微皱眉, 这才刚入夜没多久啊, 那个东西, 就已经按耐不住了么? 确切地说, 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么? 欲望被催发出来, 一发不可收拾, 一直, 到死! ………… “这次,该抓了吧?”李森一边奔跑一边对身边的古河问道。 古河点点头。 鱼儿养肥了,就该抓了。 “通城的这位鬼差,架子很大啊,而且感觉他对你把那东西控制在大学里,有点不满呢。” 李森顺便也给周泽上点眼药水。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损人不利己的人。 那种损人利己的人,你还能理解; 那种喜欢损人不利己的人,就真的很可怕了。 “他是通城的鬼差,正常,有些鬼差就是喜欢有那种父母官的心态。”古河对此倒是很平静。 事实上,那个东西最开始是在杭州出现的,但被古河给赶跑了。 当时,古河是有机会抓住它的,却让其钻了空子溜走。 这才导致那东西接下来不断在苏州、无锡甚至在淮安的流窜作案。 古河身为捕头,无论是从手段上还是实力上,都比鬼差有优势得多,一次能说是意外让其溜走,连续几次都让其溜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有点像是古代藩镇喜欢做的事……养寇自重。 让那东西多杀几个人,多积累一些孽债,养得再肥硕一点,自己最后出手解决了它,能获得更多的绩点。 当然, 这一切都必须操控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不能玩儿过火,必须在阴司默许的界限和真正渎职的界限之间进行徘徊,一旦过界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次, 古河是打算真的解决掉那个东西了, 再放任下去, 自己也难逃干系, 圆不过去了。 “等这件事做完了,得好好问问他那种隐藏气息的方法是什么。”李森自言自语道,也算是提醒。 “这个自然,等事情解决了,我也要去问的。” 鬼差之间的联合,很多时候都像是乌合之众,或者说,不是“像”,而是就是乌合之众。 二人一起奔跑到了教学楼B座下面, 抬起头, 古河闭上眼感知了一下,随即道: “在第八层和第九层的位置。” 李森嗅了嗅自己的鼻子,脸上露出了一抹迷醉的神色,但很快惊醒过来,同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 “看来,这次的欲望,是性。” ……………… 周泽、郑强月牙三个人也在奔跑着,如果速度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按劳分配的绩点,如果你从头到尾都没露面,那真的是连个盒饭都没得领,更别说绩点分成了。 哪怕站在边上,给别人喊“666”, 兴许还有一个安慰奖。 “有点奇怪啊。”郑强开口道,“我原以为还需要设置什么阵法,大家各司其职地抓呢,结果就只是在学校里待着,感应到气息就一拥而上,真的是粗糙的战术啊。” “只要能起效就可以了。”月牙说道。 “如果这样就可以起效,为什么之前那个叫古河的捕头在杭州和我们两个人的城市里连续地失手了?”郑强反问道。 闻言,月牙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他这次把我们一起聚集过来,多讲讲战术,多研究研究对策,我兴许还不会怀疑,但就这样让我们跟着一起上,目的是什么,明摆着了。 这是想让我们跟着一起,他吃肉,给我们喝点汤,好堵我们的嘴。 妈的, 捕头那个层次的人玩儿的花活儿,就是比我们高级,我们还傻乎乎地在家里待着等鬼上门,人家就已经学会合理刷经验了。” 周泽倒是听懂了郑强的意思, 毕竟, 他身边有安律师, 二人现在玩儿得花活其实比那位古河更夸张,身为鬼差直接开始做人蛇生意。 但古河这种拿普通人的命故意去喂养自己绩点的做法,周老板是不会做的。 一是太麻烦, 各地到处跑,忒累。 二则是,自己良心过意不去。 终于, 三人也来到了教学楼B座, 电梯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停运了。 “走楼梯,速度!”郑强喊道,“别真的连一口汤都没了。” ……………… B座教学楼,第八层,BJ805教室里。 已经过了自习的时间了, 但教室里还有一个学生没有走。 他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里。 一般来说,大学上课时,坐在中间前几排的,往往都是学霸类型的,坐在两边靠前位置的,往往都是来晚了进来后赶紧坐下类型的。 最后几排的,是补觉类型的,中间人群之中的位置,则是咸鱼聚集地。 自习室的灯还开着,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厚厚的一叠书, 笔、 计算器、 各种资料摊得满满当当, 从外面经过时甚至是站在教室前面看他这边时, 都是怎么看都是在认真自习刷题的样子。 但实际上, 在书堆之中,放着一部手机,和五个移动电源。 手机里正在放着少儿不宜的东西,他戴着耳机,还在听着声音。 最重要的是, 他在看这种片片时, 完全没有按快进, 是直接从一开始的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一直看到结尾的剧终!!! 在下面, 他拿着一个灰机杯, 他急促, 他紧张, 他彷徨, 他不屑, 哪怕灰机杯上已经在不断地滴落着鲜血, 哪怕脚下已然是一滩滩的血渍, 他也依旧浑然不觉, 一部结束后, 本能地点开到下一部……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组队送人头去 一口气上八九楼,哪怕是对于鬼差们来说,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毕竟鬼差的身体,基本都是普通人,而且可能因为睡眠问题和饮食问题,比普通人还虚弱一些。 有时候周泽也想过,民间传说里的那些鬼差形象,大眼睛耷拉着,脸色苍白,可能真不是那个年代的鬼差为了吓唬人,纯粹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很难受,毕竟那个时候医疗水平还差,还有各种各样的病。 当然了,本着赶着去喝汤的精神,三个人还是咬牙用最快速度冲刺着,连周老板也不例外。 郑强这具身体素质最好,平时打篮球练就出来的弹跳力在此时显露无遗,直接拉开了周泽和月牙一层楼的差距,率先到达了第八楼。 也就在双脚刚刚踏上去的瞬间, 郑强只觉得自己身上忽然燃起了一团燥热, 这股子燥热来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来得及去细想,在看见古河和李森所在的位置后,就马上跑了过去。 古河和李森一起看了他一眼,而后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教室。 郑强不甘落后,马上也跟着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 只觉得里面烟雾蒙蒙。 这么大的雾? 郑强挥挥手,想要驱赶面前的雾气,他的脚,还在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 他的耳边出现了动感的节奏声,带着刺耳的喧嚣。 有男女在尖叫, 有人在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着, 动感的音律混杂着这一切,形成了令人迷眩的漩涡。 视线之中,出现了扭动的男男女女,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躺在沙发上,还有几个女的脱光了衣服站在茶几上正在舞动着自己。 汗液、酒精、狐臭,多种味道混合,形成了能崔发出荷尔蒙的良药。 郑强的身子下意识地开始跟着他们一起舞动起来,纯粹只是一种本能地反应。 众人簇拥着他,舞女伴随着他,极尽挑逗之意。 大家让开了位置, 让郑强在沙发正位坐了下来, 有人递上来烧瓶和酒精灯,烧瓶里头还有白色的粉末堆叠。 那是在一个特定人群眼中,最闪亮最迷人的白色。 将它拿在手中, 郑强的眼里闪现出一抹犹豫, 似乎, 有些不对劲。 他想要站起来, 想要离开这里,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甚至仿佛有一种在梦里的错觉。 “嗡!” 一道黑影开始在沙发上慢慢地浮现, 黑影开始融入到郑强的体内, 郑强的眼眸开始泛起红色,鼻息也在此时陡然加重。 KTV包厢里的声浪又再度提升了一个台阶, 人们唱着、叫着、闹着, 似乎不彻彻底底的歇斯底里就无法发泄出自己的激情。 在郑强的身边,匍匐着好多个男男女女,他们在伺候着郑强,进食。 眼里的红色冲垮了郑强脑海中最后一点清明, 他将烧瓶底端对着酒精灯, 开始吞云吐雾。 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节奏, 鬼差没过奈何桥, 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 现在, 仿佛是上辈子的场景重现。 郑强越吸越快,越吸越停不下来,烧瓶底下的白色晶体像是永远都不会少丝毫一样。 ………… “郑强呢?” 上了八楼,月牙环顾四周问道。 周泽的目光也在四处逡巡着。 “不会是那家伙已经跑过去了吧,连等都不愿意等我们?”月牙咬了咬牙,很是不满。 周泽则是有些谨慎道:“好像,有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周泽和月牙一起看见远处教室门口站着的古河和李森,那二人也看向了这边周泽二人一眼,随后进入了身侧的一间教室。 “他们在那里!” 月牙当即就跑了过去, 只有周泽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不对, 不应该。 周泽抿了抿嘴唇,一开始爬楼梯时,因为剧烈运动而导致的略微气喘在此时也慢慢平复下来,但那种心慌的感觉却一直无法消退。 再加上周老板对于幻术这种玩意儿经历的次数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抵抗力也就比周围其他鬼差强了不止一筹。 “你怎么不走?” 跑出一段距离的月牙回过头看向周泽,本能地,见周泽不动,她也没有再往前跑。 鬼差里可能存在二愣子,但绝不存在傻子。 周泽舔了舔嘴唇, 而后心下一横, 牙齿咬了一下舌尖, 一时间, 剧烈的眩晕感传来,周泽身体连续踉跄地开始退后,整个人的后背几乎贴在了墙壁上。 但那种心神慌乱的感觉也因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压抑的冰冷,以及重重地喘息。 月牙跑回到了周泽身边,看着周泽。 周泽看见她的眼眸里,像是有异样的光泽在流转,这不是她本身的变化,更像是着了相。 “有问题。”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月牙一愣,当即像是明白了过来,左手之间出现了一根针,这针很小,和家里针线盒里的放着的没什么区别。 “破相!除妄!” 月牙将这根烟先在自己的额前以及头发上来回地摩擦,最后把针放在自己嘴前哈了一大口热气。 紧接着,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头放着的是符水,她直接把针丢入了玻璃瓶中。 一时间, 那根针开始迅速地锈蚀起来,几乎整根化作了铁锈,连水都变得无比浑浊起来。 但取而代之的,是月牙身体一轻,和刚才的周泽一样,整个人跌跌撞撞起来,她伸手想要周泽抓住自己, 但周老板只是站在那儿环视四周,根本没搭理她。 “哎哟” 月牙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个男人, 上辈子也是光棍吧? 疼是疼,但至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其实,这种用针“叫”一下的方法在民间很多地方都保有这个习俗,一般是用在头疼脑热持续不好转的时候。 “怎么回事?”月牙问道。 周泽摇摇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就是, 到底谁才是猎人, 谁又是猎物? ……………… “需要这么极端么?”古河身边的李森微微皱眉。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古河笑了笑,“这一次把它养肥了,吃下去,抵得上半年的绩点了。” 李森也跟着笑笑,但总觉得心里没底。 不是之前只是说好,故意对它留一手,好让它多害死几个人,增加绩点奖励么? 怎么到头来, 连鬼差都要往里头送? 之前,古河可没和自己商量过故意诱骗几个鬼差进来送人头啊。 默默地,李森打算离开,他不是什么心思良善的人,但也绝不是缺心眼儿的傻子。 古河忽然告诉他送几个鬼差当人头, 他当然不会和以前一样傻呵呵地笑着再附带几个马屁上去, 而是本能地在想, 自己这个人头, 在不在古河计划内? “你去哪里?” 古河转过身问道。 “我走。” 李森说得很坚决,同时周身开始有一团蓝色的光火流转,这是摆明了我不信任你不想再继续陪你玩的态度了。 哪怕这口汤他不喝了,他也要走。 事情变化得太快, 不走才是煞笔。 古河长舒一口气,背过身后,挥挥手。 “那么,再见了。” 李森一开始以为是古河放过了自己,还长舒一口气,心里甚至还觉得有些后悔, 好像, 捕头大人没打算对付自己啊, 还是想提携自己,带着自己一起喝汤的? 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下楼, 一道黑影就默默地从上方滴落下来, 是的, 滴落。 像是一块块黑斑, 开始滴落在李森的身上。 李森身上原本升腾着淡蓝色光泽也被黑色所完全覆盖,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楼顶端。 在他面前, 有一群人排着队, 有小有大,有男有女。 有自己的小学同桌,有自己的初中时的班长,有自己高中时自己喜欢女生的男朋友,有大学时自己的室友,有工作后的同事。 他们,有的获得过老师的表扬,有的和自己暗恋的女孩一起上下学,有的获得了奖学金,有的,获得了贫困生补助金,有的,获得了老板的嘉奖。 他们, 都是李森曾经在心底狠狠嫉妒和诅咒过的人, 现在, 全都一排排地站在自己面前。 从小学同桌开始, 他们一个一个地麻木向前走, 从楼上跳了下去。 这是一栋大厦, 这样跳下去肯定就摔成一滩肉泥了。 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跳下去, 李森原本平静的面容开始抑制不住地浮现出惊喜之色, 那种畅快, 那种酣畅, 那种喜悦, 没有深深嫉妒过别人的人,是无法体会和感同身受的! 你们, 该死, 都得死, 去地狱, 享受折磨去吧! 去地狱, 都给我去地狱! 为什么你们会比我优秀, 为什么你们会比我混得好, 所有, 你们该死啊!!! 李森在大笑着,他抑制不住地想要笑,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已经有一团火在燃烧起来。 他其实是站在篝火架上, 伴随着一个一个的人跳下楼, 他脚下的火焰也在一点点地攀升起来, 嫉妒之火, 第一个会焚烧的, 其实还是自己本人! 但他浑然不觉, 依旧继续沉浸在这种“复仇报复”的快感之中, 深深地, 不可自拔! 第三百六十七章 猎人和猎物的反转! “开眼!” 月牙左眼的瞳孔一时间被白色所覆盖,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 当然, 这个时间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随即, 她身体又是一个踉跄,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主动向周泽身上靠过去,她现在是真的暂时脱力,需要周泽扶住她。 周泽却向旁边跨了一步。 “噗通……” 月牙再度摔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 无语凝噎。 “看见什么了?” 这个女人的能力应该是那种可以看穿虚妄的眼睛,因为在她喊“开眼”的刹那间,周泽感觉到自己衣服里的那张扑克牌都抖动了一下,自己气息隐藏几乎要被破除。 月牙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恨恨地扫了一眼周泽,沉声道: “前面左边的教室里,有个不认识的男的在打灰机,已经不是射白色的东西了,在不停地射血。” 射血这种事儿,周泽记得以前自己看哪个小故事上说过,讲春秋战国时期哪个国王好像特贪恋女色,原始版本催情药嗑多了,弄得自己控制不住,开始飙血,然后把自己飙血飙死了。 “前边右边的教室里,郑强坐在那里,身体在慢慢地枯萎,眼眶凹陷,像是…………” 月牙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吸d过量。” 周泽皱了皱眉,鬼差,也中招了? “对面楼道口那边,李森站在那里,身上开始大面积出现烧伤。” “古河呢?” 那位喊大家过来说是一起发财吃肉喝汤的捕头大人呢? “没找到。”月牙摇摇头。 周老板一阵无语,早知道自己真应该厚脸皮一点,让小萝莉顶替自己参加这次活动。 当然了,事先,谁也没料到,周老板当鬼差以来第一次响应上级的号召,结果却碰到一个坑货领导。 现在,四个鬼差,俩中招了。 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有三个, 一个是去救他们, 二则是找到那个“鬼”解决掉它, 三则是调头就走。 周泽其实更倾向于第三个选择,但他偏偏很难选择第三个选择,因为这里是通城,自己不知道还好,如果知道了还故意逃避什么都不做,那个“鬼”接下来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果就得算在他周泽头上了。 倒是月牙,仿佛是心有灵犀一样,她马上道:“我准备离开了,这里的事情有变化,捕头居然消失了,不正常。” 她是可以走的,她不是通城鬼差。 “你走得掉么?”周泽问道。 “什么?” 月牙话音刚落,就看见自己身边忽然有一团诡异的黑影正在向自己袭来。 她掌心当即一挥,几十根银针以她为圆心,将自己脚下的这块区域给覆盖住,那团黑影在四周不停地逡巡着,却无法寸进。 周泽的脚下也有黑影袭来,周老板指甲长出,对着地板直接刺了进去,黑雾散开,形成了一道结界,将外面的黑影格挡开。 双方僵持许久, 最终, 黑影退散。 月牙弯下腰,手在地上一挥,插在地上的针直接收了回来。 周泽也将自己的指甲拔出, 如果那个东西仅仅是这些手段的话,自己二人小心一点,倒是问题不大。 很痛苦,很蛋疼, 周老板不是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 只要能够让他每天躺在沙发上喝咖啡晒太阳,哪怕窗外洪水滔滔他都觉得无所谓,但这件事却和他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也就由不得周泽了。 主动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周泽先拐入了右侧的教室。 郑强坐在那儿,一脸的迷醉神情,果真和月牙刚刚所形容的一样。 周泽伸手碰了一下郑强, 刹那间, 周泽眼前也出现了团团迷雾。 迷雾之中, 周泽看见郑强正坐在沙发上,周围莺莺燕燕,群魔乱舞,而郑强正拿着烧瓶一刻不停地吸食着里面的白烟。 这种吸法, 就算是一头大象也遭不住啊。 而且,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原因,周泽看见郑强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只剩下了骷髅,他们的头部更像是被虫子啃食过的一样,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洞穴,比蜂巢还恐怖。 周泽上辈子是个医生,他知道,有些特定的毒p,如果吸食了,会对大脑造成极大的损伤,而且是不可逆的损伤。 越是上瘾快的毒p,对人体造成的损害就越大,那种吸多了直接成植物人的家伙简直数不胜数,而那些有机会被送进戒毒所的,反而是幸运儿了。 但郑强却自得其乐,甚至连周泽的出现都没发现一样,继续陶醉其中。 果然, 路边的鬼差如果能靠得住,母猪就都能上树。 虽然自己也仅仅是一个鬼差,但周泽还是觉得自己跟一群小鬼差在一起做任务,有点太跌份了。 这件事,哪怕自己不参加,回去找小萝莉和安律师他们商量一下,再从长计议一步一步来,也好比这帮坑货队友一个一个地送人头强得多。 但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这种^(* ̄(oo) ̄)^一样的队友, 你还得救。 哪怕身边多来几个炮灰,至少也能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吧? 周泽的指甲长了出来, 不断地挥舞, 面前的骷髅们被周泽一个个地击碎, 但郑强依旧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沉迷自己上辈子最大的癖好之中。 周泽一步上前,捏碎了郑强手中的烧瓶。 郑强整个人一愣,带着血色的目光盯着周泽,发出了一声怒吼,在其身上竟然出现了一根根倒刺,像是一只刺猬一样,而后直接咆哮着冲向了周泽。 对于瘾君子来说,只要阻止自己吸d,哪怕是爹妈妻子儿女,也都是自己最大的仇人! 周泽的指甲扫过对方身上的倒刺,竟然发出了一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一时间,对方身上的倒刺有不少刺入了周泽的体内。 疼得周老板一阵哆嗦。 而在周泽体内, 那一个巨大的血色“封”字, 也在此时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来吧…………解开封印…………你需要我的力量!” 那个意识正在呼唤周泽: “鬼差…………只是…………我的…………食物而已!” “滚你丫的!” 周泽吼道。 下一刻, 周老板的十根指甲迅速长长,变成镰刀一样的弧度,二手双手交叉横在身前,顺势向前一推。 终于将郑强给格挡开, 紧接着, 周泽的十根指甲一起向前突刺, 周泽没选择直接刺这货的胸膛,而是选择刺对方的双臂。 “噗!” 剧烈的疼痛袭来, 四周的烟雾也开始消散。 周泽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身上有好多个像是针孔一样的血洞,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真的很疼。 而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郑强双臂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着周泽,又看了看四周, 一边尝试止血一边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月牙没有跟上周泽,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更懂得珍惜生命,同时那种趋利避害,也是融入骨髓深处的一种本能了。 不是因为懂得生活,才珍惜生命。 而是地狱实在是太恐怖,还是活在阳间好! 这不是怂, 本来这种聚集,就是奔着赶一口汤喝一下的态度,又不是发生在自己辖区的事情,何必为此拼命? 外加那个通城的混蛋, 让自己两次摔在地上, 自己就更不可能帮他了! 只是, 当月牙刚刚走楼梯跑到三楼时,在三楼楼梯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这个人, 正是古河。 “你走什么?” 古河抬起头,看着楼梯上面的月牙。 “这个鬼,不除掉,贻害无穷。” 说着, 古河开始向楼梯上走去。 “捕头大人,你?” 月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产生了惊惧的情绪,且开始下意识地后退。 之前,周泽对她说过,你以为,还能走得掉? 她没放在心上, 现在, 她忽然觉得, 周泽话里面,可能有着深意。 “这是我们鬼差的责任,我从杭州追它追到无锡、苏州再到淮安再到通城,这次,可不能让它再跑掉啊。 你看看, 他都害死多少人了。” 古河在往上走, 月牙在往后退。 “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可能来得这么晚!你到底有什么图谋,捕头大人!” 没人是傻子, 之前郑强都能分析出古河是在高级刷经验,故意送人头给那个鬼,好让自己收割。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古河继续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而后, 他停住了。 月牙愣了一下, 下一刻, 古河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月牙张开嘴, 但古河另一只手直接堵住了月牙的嘴。 随后, 古河把手收了回来, 整只手掌上,已然是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钢针。 “我只是想让这只鬼再造点孽,再送点人头而已,既然普通人的都送了,为什么不能再送点鬼差呢? 到时候, 收了它, 绩点嘉奖,会更大啊。” 古河伸出舌头舔了舔月牙的耳垂, “所以,请你不要跑,好好地,配合我,说不定,我能让你喝口汤,因为上面居然有一个人,脱困了。 真是一群, 不懂事的下级啊, 就不能体量一下当领导的辛苦么。” “开眼!” 月牙左眼瞬间被一片白色覆盖, 而后, 她整个人面如死灰, 因为如果古河真的只是打算为了获得绩点才这样做的话,她自信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拿其他东西去和古河交换,无非是利益代价罢了。 但她在刚才, 分明看见, 在古河的额头上, 显现出了一个黑色的“贪”字! 发出这次行动号召的捕头大人, 居然早在杭州时, 就已经被这只鬼给控制住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忘了…… 古河依旧掐着月牙的脖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已经中招了,他之前说的话,发出的鬼差召唤,也许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在“贪”念的作用下的一种自然而然地行为。 先是送普通人喂养它, 再接下来开始送鬼差去喂养它, 一个“贪”字,可以不停地放大人的欲望,同时一次次地拉低人的底线。 你说那个鬼在“操控”他,估计不是,谈不上,但他又切切实实地在按照那个鬼的思路在做事。 当你身陷沼泽之中时,意识过来危险,已经晚了,甚至越挣扎陷落得就越快。 脖子,被收得越来越紧,渐渐地开始无法呼吸。 甚至,月牙觉得,只要古河想要, 他只要顺势一扭, 自己就会被结果掉性命。 该死, 那个通城的鬼差, 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在月牙即将到达临界点时,古河松开了手。 月牙摔在了地上, 但在刹那间,原本虚弱地她精神头猛地起来,发出了一声厉喝,左手右手掌心位置分别出现了红色的和黑色的长针。 既然你给了我机会, 那我就不客气了! 哪怕面对的是捕头, 但只要对方敢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那就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身份地位的差距,还没能够抵消掉地狱走一遭的痛苦折磨! 然而, 古河双手猛地下拍,掌心狠狠地砸在了月牙的手腕上。 月牙只觉得双手一阵发麻,完全失去了知觉,两根针也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古河脚腕一横,踹在了月牙的膝盖位置。 “噗通……” 月牙再度摔了下去。 在摔落过程中,古河反手一巴掌拍在了月牙的后脑位置。 “砰!” 后脑遭受重击, 月牙跪倒在了地上, 意识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地面上,先前曾经被一根根针驱赶的黑影开始重新靠近过来,没入了月牙的体内。 “啊!” 一声尖叫,从月牙口中发出。 ………… “为什么,为什么!!!!” 客厅里,月牙将自己能见到的一切东西都砸了。 她愤怒, 她咆哮, 她怒不可遏! 丈夫的离婚申请书就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摆放着一支钢笔。 “该死!该死啊啊啊啊!!!!” 月牙抓起面前的离婚申请书,发了疯一样将其撕碎。 抓着自己的头发,蹲了下来,脑海中却开始浮现出恋爱时期的海誓山盟,而这情侣之间昔日的你侬我侬,现在回忆起来,却带着一种莫大的讽刺和嘲弄! “就因为…………就因为我生不了孩子?” 月牙一边哭一边在叫喊, 她不怕邻居听到, 这时候, 她已经没有面子了, 也不需要面子了。 对于很多女性来说, “离婚”这两个字, 并非仅仅意味着以后生活模式的变化,而是一种对自身的否定,这肯定是错误的观念和思维,但这种思维却在很多女性脑海中被根深蒂固。 愤怒, 充斥着脑海, 对丈夫无情的愤怒, 对自己无法生育的愤怒, 各种各样的愤怒, 冲垮了自己的思维,冲垮了一切。 捡起身边破碎的玻璃片, 月牙毫不怜惜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疼痛感的刺激,鲜血的溢出,却更像是在火上浇油,让她那种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位置,接下来,就是更为恐怖的井喷! ………… 楼道口, 月牙身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伤口, 鲜血开始汩汩流出, 但她却依旧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伤口还在不断出现,血流得更加地快, 地上已经汇集了一滩。 古河看到这一幕后,点了点头,转而向上走, 上面, 还有两个啊。 ………… 打灰机的青年已经瞳孔涣散,趴在课桌上了,已经没了气息。 周泽经过他身边时,伸手将他睁大的眼睛给抚闭。 每个人心底都有欲,每个人心底都有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干净崇高的人。 如果只是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自己稍微沉浸在自己特有的欲之中,其实无伤大雅,大部分人也都能理解。 也因此,这种靠不断勾引起人心中的欲,从而达到“引火烧身”目的的行为,真的是很令人不齿。 周泽坐在椅子上,包扎起自己的伤口,伤口不是很深,问题也不大,但是那几个血刺还是有些疼。 郑强默默地用自己的衣服包扎了双臂,他身体素质可以,现在看起来也影响不大,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周泽没选择在他要害位置插入,留有余地了。 鬼差开始中招,事情陷入了复杂的漩涡。 按照周老板的本性,他早该风紧扯呼的,只是职责所在,该死的职责所在。 “下面,我们去找鬼还是去找捕头大人?”郑强问道。 “你说的是一件事还是两件事?”周泽问道。 郑强愣了一下,他听出了周泽话语里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吧?” 一个捕头,在这种情况下做这种事,真的就不怕阴司的惩戒么? “或许吧。” 处理好了伤口,周泽和郑强一起走出了教室,在来时另一端的楼道位置,周泽看见地上有一具焦黑的尸体,周围还弥漫着浓郁着烤肉香味,像是刚开了一场BBQ。 最让人意外的是,尸体是完全被烧成黑炭了,但尸体身上的衣服甚至连手腕上的手表,都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也因此,尸体的身份可以很清晰地判断出来——李森。 周泽和郑强看着这一幕, 心里都有些沉重。 如果只是普通人在死,那大家还能冷静下来, 但现在是鬼差开始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猎物和猎人的身份,已经被正式地反转。 本来,是他们聚集在一起要抓那个鬼的。 而现在, 看起来, 更像是自己等人变成了猎物加入到这里,而那个鬼,才是真正的狩猎者! 李森是被烧死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 但他是被嫉妒之火活活自焚而死,死时还带着笑和畅快,这就是无法观察出来的了。 “我想走。” 郑强面容有些扭曲地说道。 他现在对周泽的态度是比之前好多了,因为他清楚,在刚才,如果不是周泽救了他,他现在应该是和李森一样的下场。 不过自己不是被烧死,而是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硬生生地把自己吸食成人干! 眼下,已经有鬼差死了,他不想死,所以他想离开。 还真是, 乌合之众啊。 周老板心里恨恨地想着,然后拿出了手机,他没去理会郑强,而是打算打电话向书屋里喊几个帮手。 小萝莉来的话自己还能分担一些仇恨值,帮自己拉一拉怪,安律师的话,周泽不知道他的上限有多高,但肯定会有他的办法。 甚至死侍也可以来, 喊一句“神说,要有光”。 只是,手机拿出来时,周泽却发现手机里竟然没有信号! 一般来说,高楼里信号确实会差很多,但那也仅仅局限于上网信号不好,不可能连接听和拨打电话都办不到。 “你还留在这里么?对了,你是通城本地鬼差,对不住了,兄弟,我先走了。” 郑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刚刚救了他,结果他现在却打算开溜。 周泽摆摆手,深深地看了郑强一眼。 郑强没理会周泽眼神,直接开始往楼梯下面跑。 他跑得很快,他要离开这栋教学楼,离开这所大学,回到自己的辖区去,至于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变化,和自己无关! 只是,当他跑到二楼时,楼道口位置,赫然出现了古河的身影。 古河面色深沉, 站在阴影之下,但他的身躯是无法完全遮掩住了,他也没打算遮掩。 默默地, 古河开始迎着郑强往上走。 “怎么当下属的,总是不喜欢听话呢? 就不能给领导, 分担一点压力?” 古河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这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清晰地出现了一道道纹路。 甚至,在其身上,已然出现了杀机! 中毒,越来越深了。 郑强开始后退,“捕头大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古河笑了笑, 而后笑容凝固, 身影消失, 在郑强身后,直接出现了古河的身影。 一如之前对付月牙时的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危机感当即传来, 郑强后背位置出现了一根根倒刺,起到了防御作用。 古河抬起的手不得不放下,但在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了郑强的面前,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 郑强正面的刺还没长出来, 古河的掌力就到了! “砰!” 郑强整个人被抽飞出去,砸在了楼道口的墙壁上。 古河继续上前,对着郑强的额头位置就是一掌拍了下来。 忽然间, 一道黑影出现,拦住了古河。 古河身形一顿,掌力收回,同时,另一只手握拳击打出去。 黑影原本是防御手掌的,结果古河的变招让黑影有些措手不及。 事实上,很多细节可以看出,古河是会功夫的,他依靠的,不仅仅是属于鬼差或者捕头的特殊能力。 “砰!” 沉闷的响声传来, 黑影被一拳打得连续倒退许多步,后背也撞在了墙壁上,和郑强靠在了一起。 “你……” 郑强看着身边的黑影, 他认出来了, 黑影就是身穿着一套神秘武士甲的周泽。 周泽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腹部的甲胄已然凹陷了下去,虽然还在自动修复着,但也足以可见这一拳的力道到底有多可怕。 捕头强者,恐怖如斯! 周泽侧过脸,看向身边的郑强:“呵,想走,你走得掉么?” 郑强摇摇头,而是指着周泽身上的武士甲胄,问道: “你有这铠甲,之前我用刺刺你时,为什么不用?” 郑强记得周泽身上有几处被自己无意中刺出的几个针孔。 周泽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都到这个时候,郑强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还是回答道: “平时用这玩意儿的次数不多,很多时候都忘了自己居然有这东西。”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七罪宗 其实,周老板面对鬼差的经验很丰富,换句话来说,是内斗内耗的经验远超常人,内战行家! 在那个自己像是二愣子一样无拘无束地开无双装逼的时期里, 鬼差, 吃吃吃! 野鬼, 吃吃吃! 土地爷, 吃吃吃! 有时候,周老板还真的挺怀念以前的傻缺岁月的,那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泰迪,管你是金毛还是哈士奇,都敢上去日。 但那时候酿造出的苦果,就是大大提前了那位苏醒的时期,正如那位之前在监狱里说的那样。 至多半年时间, 他就可以完全苏醒! 这全都拜周老板以前不懂节制导致的。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到那个煞笔, 可能周老板的日子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了, 可以写本书《假如给我半年光明》。 不过,饶是如此,在面对古河的时候,周泽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藏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那支钢笔。 脑海里,似乎能够想象中封印之下冥海之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正在得意地笑, 正在等着自己呼唤他, 等着自己主动解开封印, 喊他爸爸!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周泽都不会再尝试解开那个封印了,原本还有半年的时间,别再自己造作一下,变成仨月。 然后再造作一下,变成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死和马上死,区别真的就不是很大了啊。 古河歪了歪头,黑线已经开始顺着他的脖颈位置弥漫了下来,此时的古河,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那些黑线,则如同木偶人身上的丝线,正在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内心的贪念被完全激发出来之后, 很多东西, 就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 倏然间, 古河的表情再度凝固。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边的郑强也是喊了一声小心! 在二人中间位置,古河的身影出现,对着二人分别出拳。 有了防备,倒不至于被打得太过狼狈。 周泽双臂挡在身前,抗住了这一拳。 而郑强更是仗着自己掌心的倒刺,和古河对拼了一拳。 古河的那只拳头一时间血肉模糊,上面还残留着不少倒刺。 但在下一刻,他直接把自己的后背放给了郑强,转而专攻周泽。 或许, 在古河看来, 满身是刺的郑强太过扎手,点子太硬,还是周泽好对付。 “…………”周泽。 同时,古河还喊道:“你可以走,我不拦着你。” 这是打算围三缺一,放郑强一条生路。 好在,郑强这次没有再犯傻,眼下他和周泽联手在一起,至少还有抵抗一下的希望,他并没有天真地相信古河会真的放过他,哪怕古河此时是真心的,他也不敢去赌! 如果周泽也被放倒解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话,自己就真的连抵抗的机会都没了。 连续三拳, 快到周泽只能硬生生地仗着甲胄死扛, 连用指甲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古河的招式更像是武术里的连击一样,一环扣着一环,完全不给周泽喘息放松的机会。 这是位真的会功夫的主儿! 郑强从后面冲了过来,身上的倒刺再度长长,像是开了挂一样的金刚狼,对着古河的后背撞了过来。 而古河的身影,则在此时消失了。 郑强扑向了周泽。 “铿锵!!!!” 周泽之前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拳,再被郑强一撞,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而且盔甲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如果不是自己记起来有这套铠甲,可能在刚才,自己身上少说就得出现几十个血洞。 郑强没有来得及拉起倒地的周泽, 因为下一刻, 古河出现在了他的侧面,先前已经血淋淋的拳头再度砸了过来。 郑强歪头,躲了过去。 “砰!” 带着森然白骨的一拳竟然打碎了墙壁,而后手臂一横,石灰飞舞,手臂像是一条铁链一样扫中了郑强的脖颈。 郑强被扫飞出去,砸在了地上。 脖子位置算是人体最脆弱的几个位置之一,此时的他身体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连爬起来都够呛。 周泽单膝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 其实,古河的力量倒还是其次,而且周泽并不认为捕头和鬼差会有如此巨大的实力上的鸿沟差距。 自己距离捕头,也没多远啊。 难不成进阶捕头时会有什么特殊福利,给你增加实力? 但小萝莉和安律师可都没提过这一茬。 好像只有到晋升巡检时,才算是从“吏”晋升到了“官”,也只有在进阶到判官时,阴司才会授予你判官笔和阴阳冊。 在那之前,阴司的态度很简单,自生自灭吧。 古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让人应接不暇。 之前他明明还在你前面是十米远的位置, 但在下一刻, 就直接出现在了你的身后发动攻击。 这种速度, 几乎就直接让其立于不败之地。 不可能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的。 周泽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体内那位苏醒时和几个强手打架的经过, 就是连那一夜晚上出现的恶念化身的老头, 都没有这般恐怖的速度! 难不成古河是个隐藏主角? 在捕头时,就拥有了这么牛叉的实力本钱? 但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被操控着了啊。 速度不可能那么快的话, 那就是…… 障眼法! 是了, 对的, 他每次快速移动时, 他原本留在原地的身形会忽然神情僵硬, 这是障眼法! 人的眼睛是靠光的反射来“看”事物的,所以根据初中物理课本上的知识点, 隐身衣的原理应该是这件衣服上有很多的摄像头,能够把自己其他方向的画面反射回来,从而能够在人的“视角”里,看不见穿着隐身衣的人。 这个梗和原理,这些年在很多科幻电影里出现过不少,前阵子老道带猴子去电影院看完巨石强森的新片《摩天营救》回来后, 好像说过这个电影里也有类似的设计。 周泽单手将指甲刺入瓷砖里,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 淡淡的黑雾,没有攻击属性,但面积足够大,范围也足够广。 古河慢慢地走过来,他的右拳是白色的,一半是白骨的颜色一半是刚刚打穿墙壁沾染上的石灰粉末颜色。 但他却毫无痛感的样子, 继续往前走。 而后, 他的神情忽然不变了。 周泽迅速沉下心来, 自己左侧的黑雾忽然被推开, 在左边!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从地下拔出,而后双手的指甲像是镰刀一样对着那个方向直接劈砍过去! “铿锵!” “噗!” 左手的指甲被古河直接拦下, 而右手的指甲则是洞穿了古河的小腹。 似乎是连古河本人都没预料到,周泽竟然看穿了他的障眼法,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偷袭,变成了周泽对他的偷袭。 而周老板在这个时候可不会心慈手软,刺入古河腹部的指甲开始直接搅动起来,趁他病,要他命! 古河身体猛地一僵, 而后发出了怒吼, 额头上的“贪”字竟然显现而出,连那块位置的皮肉都凸显了出来。 贪之一字,能让人恶向胆边生,能让人忘记誓言,忘记信仰,能让人铤而走险,甚至,能让人不要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令周泽没想到的是, 古河没有后退, 而是直接向前猛冲,顺着自己的指甲冲了过来。 自己的指甲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腹部,甚至连自己的手臂也跟着一起洞穿了对方的小腹,而与此同时,周泽也失去了腾挪的机会。 废话, 整个手臂都在人家肚子里头呢,难道自断手臂跑开? 周老板是对别人狠没问题, 但对自己狠, 真的下不了手啊。 古河双拳对着对着周泽的头部合力击打,周泽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阻拦。 只听得哐当一声, 周泽头部的甲胄竟然直接碎裂, 周泽本人脑袋也是遭受了猛烈一击,虽然因为有之前的头盔抵消掉了大半的力量,避免了周老板直接被爆头的结局,但这种强硬的震荡感,还是让周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砰!” 古河一脚将周泽踹飞,周泽摔在了地上,滑行了十多米的距离。 双臂颓然地摆放在身体两侧, 没死, 还有意识, 但意识现在是混沌一片。 古河向前走了几步,想冲上去结果了周泽,但在下一刻,他也跪伏在了地上,胸口上的巨大伤势,让他难以承受了。 此时, 黑影再度袭来, 分成了三份, 一份刺入了早就被放倒的郑强体内,一份刺入了古河体内, 还有一份, 则刺入了周泽体内。 按照天主教的教义,世人的恶,常常来自于七罪宗: **、 暴食、 贪婪、 懒惰、 愤怒、 嫉妒、 傲慢。 那个刚刚在教室里看片死掉的“鲁初雪”同学, 死于**, 宿舍里死去的女大学生则是死于傲慢, 那位男生则是死于暴食,郑强也可以算作是暴食的一类, 古河是贪婪, 月牙是愤怒, 李森是嫉妒, 现在, 只剩下一个了。 躺在地上还没从刚刚脑袋被击打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周老板还没察觉到, 在他的额头上, 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字, 而且是很羞耻的一个字, 那就是: 懒! 第三百七十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 上午,阳光明媚,周老板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书店的沙发上, 面前, 咖啡和报纸。 周泽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的位置,脑袋位置还是那么的痛苦,似乎并没有从眩晕的状态中彻底恢复过来。 而且,这一幅场景,真的是太熟悉了,前阵子那个煞笔也为了刻意讨好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类似的氛围环境。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不同的地方在于,报纸不是熨贴好的那种,而是湿漉漉的,书屋的上面,还在不停滴漏着雨水。 白莺莺消极怠工了啊, 老道也消极怠工了啊。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没有下雨,但书屋里头却像是个水帘洞似的,地上也有一滩浅浅的积水,水里头像是还有不少死鱼烂虾。 四周,弥漫着一种腐败潮湿的气息,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周泽一只手撑在茶几上,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有种很恶心的感觉,但还是强行让自己摇摇头,目光中的神采也是时而清明时而浑浊。 在周泽的对面,坐着一道黑影,黑影戴着小丑面具,一身黑衣,在他的面前,也摆放着一杯咖啡和一份报纸。 看着对方茶几上的咖啡,闻着那熟悉的猫屎味道, 周老板微微皱眉, 即使是在梦里, 被陌生人喝了自己的咖啡, 周老板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就差你一个了。” 小丑面具之下,隐藏着的似乎是一个很年轻的灵魂,对方的声音说话时带着极强的“娘“音,却又是男人的音色,说话时给人一种他在唱歌的感觉。 颇有一种坐在台下,看花旦们在表演。 “差我一个?” 周泽有些疑惑,但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当周泽刚准备走出位置时,却发现自己脚下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强行发力之下,周泽反而被震得踉跄几步,重新躺回了沙发上,而这一次,沙发上似乎也充斥着粘液,将周泽整个后背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周老板像是只落在了粘蝇纸上的苍蝇,扑腾了几下后,也就懒得扑腾了。 “七罪宗,要集齐了,而且,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小丑站起身,他倒是没受到约束,走向了周泽。 在他的黑衣服上,出现了六个点,不停地交替旋转着,现在,还差一个。 银鱼, 贪婪,暴食,傲慢,嫉妒,愤怒, 还缺一个周老懒。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问道。 “我不是个东西。” 对方如此回答。 “真实诚。”周泽愣了一下,实诚得让人有点心疼。 “就差你一个了。” 小丑面具之下,似乎有着一双很深邃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眸,可以洞悉人的内心,勾引出内心之中的欲。 欲是一团火, 将其引导出来化作火龙, 足以吞噬宿主! 但小丑似乎也有些迷茫, 因为这间书屋的场景,带着一种破败和肮脏的味道,和自己所想要的,有着很大的距离,和周老板所想要的,也有着很大的距离。 似乎是在某个环节,出现了什么错误。 但即使是小丑,也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出现了错误。 是自己还是太弱小,也太累的缘故么? “改一改吧。” 小丑抬起手, 书屋里地下的积水开始消散, 房梁上的滴漏也在逐渐消失, 霉味开始不见,一切的一切,开始向现实中的书屋开始靠拢。 周泽就这样看着前面的小丑,看着他在改变,看着他在调试,就像是在看一个刽子手,给狗头铡选择着芭比娃娃的挂饰。 一切,只是为了让死囚死得时候更温馨一点。 毕竟,身为鬼差的周老爷,生前也是一个体面人。 “这样子,你觉得会不会好一点?” 小丑问周泽。 周泽笑了笑,默不作声。 小丑走向了周泽,距离周泽只有不到两米的位置了,他有些轻松,也有些庆幸,道: “纯粹的引火烧身,太过于麻烦了,你这种脑补遭受重击,自身意识本就受创的,对于我来说,真的很方便,甚至比对付其他几个人时,要轻松得多得多呢。” 周泽试图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但因为后背被黏在了沙发上,他的手勾不到。 小丑帮他把杯子拿起来,放在了周泽手中,很友好。 周泽喝了一口茶, 气定神闲。 小丑面具之下的眼眸似乎在此时眯了眯, 一种本能地危机感开始袭来, 他不知道危机感来自何处, 但总觉得, 这一次, 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但小丑还是摊开手掌,在其掌心之中,出现了一只肉瘤,肉瘤在不停地耸动着,而后慢慢地裂开。 一只乳白色的虫子从肉瘤里头探出,虫子的身体开始不断地被拉长,渐渐被拉长到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是一只白色的虫子,但此时给人的感觉,又有点像是蛇。 它开始主动向周泽身上蔓延过去, 噗通一声, 落在了周泽的茶杯里, 周泽眼里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 他还想再喝两口茶的。 紧接着, 白色虫子的身子继续拉长,顺着周泽的手臂开始不断地往上,而后来到了周泽胸口位置。 它就像是一个探险家一样,在游历着周泽身上的每一处位置,它所过之处,滑嫩无比,还带着类似冰块一般的冰凉,而这冰凉里,也透着一股子温润。 如果你躺下来,让它在你背上不停地爬动着,估计会很舒服。 周泽低下头,和那只白虫子对视着,若有所思道: “你这是为了,进化么?” 小丑似乎是有点吃惊,缓缓道:“你让我有些惊讶,惊讶到让我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你不是一个鬼差那么简单。 但无所谓了,当我把你吃了后,我就会进入休眠状态,等我再苏醒时,才会开始下一场进食。” 周泽目光从白虫子身上离开,哪怕这只白虫子正在尝试钻入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了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书屋里的情况是恢复正常了, 但书屋的外面, 却没了阳光。 没了阳光的书屋,就像是一块面包上,没有了黄油,总觉得是一种巨大的遗憾和缺失。 小丑手指不停地抖动着,他在操控着那只虫子。 白虫子张开了口器,露出了其深藏在内的排排尖牙,企图咬碎周泽的胸膛进入其中,但不知怎么回事,白虫子使劲了一切方法,却未能寸进,甚至连周泽的表皮,都没能破开。 虫子很着急,也很气愤,但它没有放弃,还在继续地咬着,撕扯着,像是躲在周泽怀里的温顺宠物,在发嗲。 小丑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 有点方。 然后, 他看见周泽在看着窗外, 他也顺着周泽的目光看去, 窗外, 确实不再是阳光明媚, 而是一片翻滚着的浑浊。 仿佛此时整个书屋都被放入了大海深处,成了一个海底龙宫。 光影的折射变得很不规则,像是深夜夜总会门口的霓虹。 小丑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他有些茫然, 也有些惊恐, 因为他看见在窗外的海水中, 有无数尸体残骸正在翻滚正在遨游, 肮脏、罪恶、贪婪、暴虐等等情绪气息像是不要钱一样隔着玻璃疯狂地宣泄着。 那片海, 是亡灵最后的狂欢场, 是一片无拘无束的……无主之地! 怒吼,咆哮, 一只只面容狰狞的异鬼趴在窗户玻璃外,向里面尽情地窥觑着,他们扭动着身子,他们露出着自己的大黄牙,颤抖着自己的骨骼。 如果不是这道玻璃阻隔, 他们恨不得直接冲进来享受最为新鲜的血食供奉! 他们饿啊, 他们是真的饿! 小丑看向周泽,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音,很显然,他是怕了。 身为拥有操控七罪宗的能力者,他也体会到了害怕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 周泽伸手,背后的粘液在此时居然完全崩散。 他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 掐住了还在自己胸膛上不断蠕动想方设法打洞进去的白虫子, 把它举起来,放在脸前。 小虫子身体开始收缩, 显然,它从小丑那边也感应到了畏惧,二者之间,其实有着很深的羁绊。 “想进去么?别急,我送送你。” 说着, 周泽张开嘴, 将白色虫子送入了自己嘴里, 像是在大夏天生吞了一块冰棒, 那种酸爽加上脑部的眩晕, 真的让人迷醉。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 小丑开始不停地后退,他尝试打开身后的门,却发现书屋的门上头,却写着一个巨大的“封”字, 他使出全力,都没办法打开。 他被困在了这里, 同时, 小丑也明白, 自己刚刚所见到的这个人, 也是被困在了这里! 他和自己一样, 现在都出不去。 周泽缓缓地站起身, 目光炯炯, 盯着小丑, “他被打昏迷过去了, 你进来时, 那支笔故意把你放到我这里来。” 说着说着, 周泽开始慢慢伸着懒腰, 骨节位置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 而后轻声问道: “听说, 你想, 吃了我?” 第三百七十一章 周老板的笔友 一条虫子,可不过瘾啊。 只能算是,解馋而已。 周泽对着小丑,挥挥手,像是示意服务员,该上菜了。 小丑开始后退,但书屋就这么大,他又能去哪里? 所以,他把书屋给变没了,这里,变成了一片荒漠,但他和周泽所处的位置,却是这荒漠中的面积不到两百平的小绿洲。 四周,流沙滚滚,带着一种炙热的温度。 小丑尝试跑出去,但他一脚踩下去,面前的流沙就一下子变成了一堵高墙,将其挡住。 高强很高,遮天蔽日。 周泽站在原地, 叉腰, 就看着小丑在折腾。 小丑再度让这里变化,这里,变成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他和周泽正位于街道的正中央。 然而,当他打算躲入人群之中时,面前的人流忽然变得无比的密集,走着的是人,爬着的是人,想钻,你也找不到人缝! 你想从人头顶上跑过去,但你刚跳上去,一只只手忽然从下面伸出来,把你又抓着丢回了原位。 还是出不去, 不管自己如何变幻场景, 都出不去! 周泽测了侧头,半眯着眼,他没急着动手,倒是兴趣盎然地看着小丑做着他的本职工作。 如果能出去的话, 自己早就出去了, 问题是, 有个煞笔。 画面, 回到了最为原始的混沌, 小丑和周泽脚下,是一片灰色的地面,而四周,则是被完全的黑暗所笼罩。 头顶上方, 则是有着一个巨大的“封”字悬浮。 小丑绝望了,他出不去了。 见他放弃了,周泽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慢慢走过去,在他的身上,一缕缕黑雾慢慢地扩散出去,封锁住了小丑的四肢。 也因此,哪怕他已经越来越近了,但小丑依旧站在那里无法动弹。 周泽伸手, 摘下了小丑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 是一张极为魅惑的脸。 这让周泽不禁想起了自家看门狗开的书店里的那个厨娘。 长得, 还真不错, 却又是个男人。 不阴不阳,才是最为优秀的混血。 小丑眼里露出了惊恐之色,他很害怕,非常地害怕,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兔,特意跑到老虎的洞穴里问它有没有吃过午餐。 “别怕…………” 周泽伸手, 在小丑脸颊上轻轻掠过。 小丑更害怕了, 眼睛里甚至有泪珠开始闪烁, 而且还有不少滴淌了下来。 周泽弯下腰, 牵起小丑的手, 放在自己唇边, 做了一个很绅士的亲吻动作。 但小丑并没有因此觉得感动, 反而更是惊骇。 接下来的一幕,也证实了小丑的猜测。 “嘎嘣……嘎嘣……嘎嘣……” 脆脆的声音, 录音下来可以直接拿去做妙脆角可比克或者骨肉相连这类的广告去播放。 周泽咀嚼着面前的“鸡爪”, 像是在玩弄着一件有趣的玩具。 而后, 从手掌吃到手臂, 从手臂吃到胸膛, 从胸膛吃到脖子…… “你是越来越变态了啊。” 一道声音传来, 周泽愣住了, 随即目光中充斥着血红色, 抬起头, 他看见头顶位置, 在“封”字上面趴着向下看的男人。 那个男人, 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周老板这时候脑袋上都是血污,惨得不能再惨,原本他以为自己要完了,谁知道最为贴心的还是身边的这个煞笔。 那个小丑应该就是那个“鬼”, 煞笔把小丑直接送到了自己体内那个意识面前,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果然没让自己失望,所谓的七罪宗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影响,因为这货本身就是一个暴戾的集合体。 但这种慢慢啃食的画面, 还是让周泽有些头皮发麻。 还是以前那位一口吞来得更为亲切一些。 下面正在进餐的周泽一下子暴跳如雷, 这感觉, 就像是少男躲在房间里打火机时忽然老师同学们忽然冲进他家里要给他一个惊喜给他过生日。 自己最羞羞的画面被看门狗看见了, 这当然让他无比愤怒! 他扑了上来,对着那个“封”字不停地怒吼着,咆哮着,使劲地敲击着。 这个“封”字正在不停地颤抖着,有些笔画还在消散,但身边的煞笔马上就上来补两笔,又描了回去。 周老板一边擦着头上的血一边笑着, “这感觉不错,以后谁要是对老子再用什么幻境或者这类的东西,我就直接把自己打晕,到时候你来对付好了。” “你…………想得美…………” “啧,别急嘛,咱俩在一具身体里,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解开…………封印…………解开…………” “好,我帮你解开,煞笔,快过来。” 煞笔马上来了。 “这一笔还是有点淡啊,你再多描描,给它弄得深一些,别怕浪费墨水,大不了我以后多吃点饭,再买点人参虫草之类的补补气血,你渴着劲儿造就行了。” 说完, 周老板对着下面的那位挥挥手, “谢啦,我得醒了,下次再来看你。 不过还真是有些意外啊, 感觉有这支笔后反而拉近了我和你之间的距离, 咱们这样子, 算不算的上是, 笔友?” 咆哮还在继续,愤怒还在升腾, 但周泽懒得管下面这家伙了,他闭上了眼。 ………… 眼睛睁开, 比之前更清晰更强烈的刺痛眩晕感传来, 周老板从地上坐起来, 而后捂着胸口干呕了大概十多分钟,站起身时还感觉这个大地在摇晃,自己脚步虚浮得很。 “不会是脑震荡了吧,而且看样子不是轻微的那种。” 上辈子是医生,周泽当然清楚脑震荡的问题可大可小,算是比较棘手的一类问题。 弯下腰, 又缓了大概几分钟, 周泽这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在他面前,古河已经凉了, 而且是凉得透透的。 身为捕头,如果在承受过周泽那洞穿一击之后马上想办法补救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活下来。 毕竟身体虽然是普通人,但灵魂不是啊,想一想,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只可惜,他在倒下后也就被黑影侵入,这下子就直接凉得飞起。 这也就是鬼差的脆弱之处了,身体,还是以普通人为根本的。 当初小萝莉变出本相吓那个司机, 结果人一脚踩上油门怼上去, 如果不是恰好周泽那时候正好在医院把自己的原配, 可能小萝莉就得直接嘎屁回地狱报道去了。 “灵魂,也没了么?” 周泽没能从古河身上感知到灵魂,当下,他顾不得多想,又往前走了几步。 郑强也躺在地上,但他的胸口还有着轻微地起伏,虽然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了。 但这货还是没死。 因为小丑在周泽体内被吃掉了,所以导致他在其他人体内的活动也停止了下来。 周泽伸手,在郑强胸口用力拍了下来。 “喂,你还好吧?” 嘴里着急地喊着。 却故意没收力, 想着直接让这货断气吧, 也省得麻烦, 自己还能顺走鬼差证,美滋滋。 自己和安律师搭伙做人蛇生意,鬼差证这玩意儿,当然是多多益善。 然而, 周泽这一巴掌却真的把郑强给拍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周泽,对周泽笑了笑,道: “谢谢你……救了我……” 周老板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有把这货给重新掐死。 起身,走向另一端楼梯,开始往下走。 李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货的嫉妒之火太强大了,分分钟把自己烧死。 但还有一个, 那个针眼妹。 死了的话那自己就收走鬼差证, 那些银针金针的看起来也不错,也要收走, 莺莺以后如果觉得无聊的话,还能做做针线活。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持家。 只是,当周泽走过去时,却发现月牙躺在地上,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势,再靠近点,周泽笑了。 没气息了啊。 死了啊。 周泽的双手开始在月牙身上摸索着, 针呢, 藏哪里了? 金针银针。 摸索了许久, 周泽终于摸索到了一个硬硬的长长的东西, 用力一拔, 一根长针被周泽抽了出来。 卧槽, 好大的一根针啊,足足有两只成年人巴掌那么长。 当这根针拔出来后, 月牙脖子、胸口位置,又出现了好几根针,这些针开始自己慢慢地浮出来,却没有鲜血流出,也没看出明显的伤口。 等这些针浮现出来后, 月牙的眼皮开始翻动起来。 周泽恍然, 没死? 这是拿这些针提前锁住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保命的法术? 当然,如果周泽没吃掉小丑,月牙也瞒不住,肯定还是得死,这个法术,其实就是赌一个希望吧。 周老板犹豫着, 要不要拿手里的这根针, 戳死她? 也不知道怎么的了, 可能是互相影响吧, 周老板现在看见鬼差, 第一本能就是能不能弄死他? 忽然间, 月牙眼角开始有泪水滴淌出来,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呢喃道: “对不起…………我生不出孩子…………对不起…………别离开我…………” 愤怒过后,则是令人绝望的凄清。 周泽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 砸吧砸吧了嘴,安慰道: “行吧,不生就不生,反正又没王位要继承。” 第三百七十二章 周老板的大药房 周泽不清楚阴司是如何选择鬼差的,当然了,阴司选择鬼差的余地肯定很大,无论学历高低,贫富贵贱,大家总有一天得去阴司求职。 只要是死过的人,都有自己值得可怜的地方。 “人”这一个字,有时候可以超脱所谓的“动物”“生命”的层次,提升到“思想”的境界。 周泽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因为他还是以“人”的思维在思考,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戴着小丑面具的鬼,以七罪宗的方式,几乎让这一支鬼差小队全军覆没,足以可见,哪怕是鬼差,也依旧无法免俗于“人性”上的弱点。 月牙哭着喊着自己不能生孩子,想想也是挺有趣的。 上辈子的执念,这辈子都不能放下,反而成了压抑在心底的心结。 周老板忽然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遥想上辈子的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做梦都想着提高技术往上爬,活得好累好辛苦; 这辈子就能洒脱下来,晒晒太阳喝喝茶。 周泽一直不觉得自己是“懒”,而是认为自己是一种真正的“舍得”和“豁达”。 当然了, 归根究底, 还是因为周老板之前昏迷, 没能注意到自己额头上曾出现过的那个硕大的“懒”字, 在结论面前,任何的自我感觉良好和辩驳都失去了意义。 拿出手机,拨通了林院长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 很快就回复来了一条信息: “忙。” 一般来说,医生进手术室,如果只是割包皮或者切个阑尾这类的小手术倒是无所谓, 而如果是碰到那些需要严肃面对的大手术,则需要全神贯注,手机这类的通讯设备肯定不允许带入手术室的。 否则这边大家还在做断指再植的精细手术,那边就忽然唱起了“动起来,为新的记录喝彩,动起来……” 但林院长应该是有着自己的特权,毕竟除了医生这个身份以外,她还得负责医院的管理和运营。 周老板老老实实地回信息: “有几个伤者,需要几个人一辆车帮忙处理。” 既然对月牙和郑强没下得了决心去做杀人夺宝的事儿, 总不能把人家丢这里让其自生自灭, 是得喊人运走的,而且他们现在可以说是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还得做个手术。 而且李森和古河的尸体,也是需要处理一下的,否则明早祖国的老花朵们来上课时, 看见两具尸体躺在这里,也是一件不好的事。 过了会儿,那边回了个消息: “你隔壁,150XXXXXXXX。” 周老板思索了一会儿“你个比”是什么意思, 脑袋刚刚被重击过,所以思绪自然有些散乱, 想了好一会儿周泽才明白过来, “你隔壁”其实就是真正的“你隔壁”的意思。 书店隔壁的药房已经装修完成且投入运营了? 周老板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间药房是林院长开给自己的,结果自己根本就没怎么去注意。 照着信息里的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喂,您好,这里是百姓大药房。” 深更半夜了,还有人接电话? 等下, 百姓大药房? 能不能取个更土的名字? “你们药房里现在能喊出来几个人?”周泽问道。 甜美的声音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周泽的意思。 因为周泽这个问题像是晚上喝醉了找小姐的傻吊打错了电话问你们能出台几个妹儿一样。 “很抱歉,先生,我们是药房,不做上门服务的。 (′???`)咦!!!” 女生似乎是注意到了周泽的号码,然后惊喜地道: “是老板你么?我们这里有记录老板你的电话,之前上面的人和我们说,老板最近在国外参加研讨会,所以暂时来不及回来。” 国外参加研讨会? 周泽愕然了一下, 自个儿就在人隔壁啊。 “能喊出来几个人,有车么?最好是急救车。” “有的,老板,我们药房里配备了一辆最新款的医疗急救车,现在加我在内,有两名男大夫和两名护士。” “所以,你能确认我身份的是吧?”周泽问道。 “是的老板,我们这里有您的手机号码记录,但我们被要求不能主动叨扰您。” “嗯,这样子吧,你们那里准备好手术室,另外,帮我去药房隔壁的那家书店,现在应该开着门在营业的书店,告诉里面的人,就说是周泽喊他们到通城大学这里来一趟,你们的人就不用来了,救护车给他们用。” “好的,老板。” 女生挂断了电话。 过了没多久,周泽的手机响起了,是许清朗的电话, “大晚上的你跑哪里去了,还让我开救护车,玩制服?” “喊你来帮我收尸。” “艹!” …………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 许清朗、老道以及死侍三个人就偷偷摸摸地上了这栋教学楼,按照之前周泽的吩咐,救护车被停放在了学校围栏外,毕竟大张旗鼓地从大门那边开进来不合适。 周泽坐在台阶上抽着烟,见他们过来了,点点头,自己把月牙抱了起来, 示意道: “还有三个,都带走。” 许清朗眼疾手快,背起了还在半昏迷中的郑强。 死侍反正无所谓,把古河的尸体背起来。 老道左看看右看看,想找第二个月牙抱抱,但最后发现好的都被挑走了,最后只能无奈地在心底给老板比了一个中指, 把烧成黑炭的李森给抱了起来。 四个人加上背上的人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出了教学楼。 救护车停着的栏杆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应该是学生们方便领外卖自己撬开的,好像是有段时间学校为了保护给自己交了钱的校内餐厅的营业额,禁止一切外卖小哥从大小门进入校园, 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个被学生自己撬开的铁栏杆位置,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家一起上了车,中途,车子停了下来。 老道和死侍各自背着自己身上的死尸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下了车,他们需要处理掉自己身上的尸体。 而周泽则是坐着救护车直接回了书店……隔壁。 神秘的药房老板第一次出现,就带来两个重伤员,这让药房里的两个医生两个小护士显得有些激动。 但老板只要了那个先前接电话的女护士和自己进了手术室,其余人都打发他们去休息了。 手术其实不难,哪怕旁边的护士助手看得满眼亮星星。 因为周泽在手术台上的效率和技术高超体现得是淋漓尽致。 说到底,每个行业也都有外行领导内行的现象存在,最典型的其实就是中国足球,一会儿让打羽毛球的来当足协主席,一会儿要打乒乓球出身的来当足协主席,可能在领导眼里,反正都是球,玩球谁不会啊? 医院也有相似的情况,但归根究底,医院还是一个相对纯粹的地方,毕竟真功夫真地位得靠在手术台上说话,靠实力吃饭,也因此,在医院里那些技术高超的医生才会被真正的重视和显得极有地位。 月牙的问题不大,有几根针没自己出来,被周泽手术取出了,顺带包扎了一下伤口。 郑强身上有好几处骨折,还有一些地方被倒刺嵌入了皮肉,取出来费了一些功夫,最重要的是这货明显一副吸d过量的状态,身体情况不是很好。 但依靠鬼差强大的精神意志品质,扛过去的问题不大。 两个手术做完,周泽已然出了一身的汗,惫懒了太久,太久不上手术台,虽说技术上没有生疏,甚至因为自己的特殊经历,导致周泽对病人身体的构造以及对生命的态度得到了一种升华,艺术上甚至有了一种更为得心应手的感觉。 但连续做两个手术,还是让周老板觉得有些小累。 遥想当年的自己,一整天都在做手术,甚至回家睡觉做梦都在做手术的勤恳岁月, 唉, 真的是回不去了。 声音甜美的护士给周泽倒了杯茶, 周泽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观察着月牙和郑强的恢复情况一边喝着茶。 “老板,这两个伤者您是怎么发现的?” “碰见的。” “他们这是自杀的么?为什么自杀啊?” 声音甜美的护士像是个好奇宝宝。 “女的,是因为不孕不育,想不开,自杀了。” “哦,真狠啊,往自己身上戳针,那男的呢?” “也是因为不孕不育,想不开,自杀了。” “然后他们相约自杀?” 周泽敷衍地点点头。 “对了,这是什么?” 周泽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桌子上居然还有汤渍残留。 “啊!” 声音甜美的小护士哪怕是尖叫起来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 “不好意思,老板,因为因为…………因为我们一直没见到您,平时也只是有人来买药,所以我们之前就在这手术室里吃饭了。” “拿走,以后不准了。” 手术室的环境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 周老板有洁癖,尤其是在这方面上。 “好的,老板。” 声音甜美的护士一只手举起了那个四人桌, 还是不锈钢的桌子, 风风火火地走出去了。 看着她宽厚庞大的背影, 胸前可以砸核桃的沉甸甸, 估摸着应该是两百五十斤左右的样子, 一般来说, 胖胖的女孩子声音都很好听, 而且唱歌也好听。 周老板喝了一口茶, 回忆起了进来时见到的另一个满脸雀斑身材枯瘦的女护士, 心里想了想穿着白大褂下身是黑丝的林院长, 摇摇头, “呵, 女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捕头,卒 月黑风高, 正是毁尸灭迹时! 老道蹲在树下抽着烟, 旁边的死侍拿着小铲子在挖土。 死侍就是个二愣子,敬业模范,叫他干啥就干啥,老道反正习惯了。 老道反正是跟着老板走,继承老板的精神品质,能偷懒就偷懒。 也别怕这家伙累着, 夏天晚上这个地方,蚊虫多得很, 死侍一边挖一边吃吃蚊虫,开心得很。 抽完一根烟,丢在地上踩了踩,老道忽然发现自己掌心是黑色的,当下有些厌恶地对着树皮擦了擦手。 见没擦干净, 又朝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 继续擦了擦。 回过头,瞅了瞅死侍挖的坑,喊道: “差不多了,埋吧。” 虽说这样处理尸体有点太随意,但大不了回去烧点纸钱就好了,反正人也不是他们杀的。 而且说实话,警察又不是各个福尔摩斯,先不说尸体得多久才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再找凶手什么的,也不是太现实的事。 李黑炭先被老道丢了下去, “李森啊,下辈子别选这个名字了,四个木字啊,难怪你烧得这么厉害。” 接下来就是古河。 “还是个捕头呢,看来跟鬼差没什么区别。” 两具尸体被丢了下去, 老道指了指死侍, “填坑!” 死侍马上开始填坑。 把坑填满之后, 老道又细心地在附近弄了些杂草杂物这类丢这里,尽量掩饰一下土层被翻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些,老道就和死侍一起走了。 大概一刻钟后, 刚刚被填充的土层被掀开, 一只手伸了出来, 而后又费力地蠕动了许久, 土层才被完全破开, 胸口几乎被泥土填充满的古河从里头爬了出来。 古河身体有些僵硬,但目光显得很清澈。 他对着天空, 不停地喘息着, “居然,着了他的道而不自知。” 古河捕头心里很是唏嘘,身为捕头,却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如果不是他会龟息功,而且将灵魂给封印住了气息,估计那位通城的鬼差真的可能会对自己下手。 要知道自己的鬼差证, 已经被他摸去了啊。 古河咬着牙,勉强爬了起来,他不敢和郑强一样,傻乎乎地开口表示自己还活着,他不敢赌,赌那位会心慈手软,顾念什么同袍之情。 况且, 自己和他也没什么情, 因为自己被提前着道的缘故, 这次几乎是带着这几位鬼差一起往火坑里跳, 人家指不定多恨自己呢。 鬼差之间的关系,就是有好处一起上,你病了就上你, 很简单,也很干脆。 “混蛋,手机和钱包,也被摸掉了。” 古河骂了一声, 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勉强,而且他这种胸口有大洞的伤势,也不可能说送到医院去,否则肯定把他当怪异生物给送进研究所解剖。 当下, 他只能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爬的方式, 想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哟!哟!哟!” 老道的声音在古河身后传来。 古河身体一僵,扭过头,看向身后的老道。 他, 怎么回来了? “按照脑残剧里的设定,把人活埋这种事儿如果出现在灵异题材里,那个被活埋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搞点事情再爬出来滴。” 老道扭了扭自己的臀, “你看看,还是被贫道发现了吧。” 死侍也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对着古河,舔了舔自己的舌头。 “我是捕头,你们想做什么?” 古河强装镇定地问道。 “捕头了不起啊,贫道还是泰山府君转世呢,你信不?” 老道“嘿嘿”一笑, 然后指了指死侍, “老板有令,弄死他。” 老道是普通人,别看现在身子骨很硬朗还能隔三差五地护失足, 但迟早有一天也是会下地狱的,所以这种事儿,还是交给死侍去做最合适,反正是也没灵魂。 死侍走上前,双手抓住了古河的肩膀。 古河现在很虚弱,非常非常的虚弱,否则也不会在周泽面前装死企图蒙混过关了。 “他是,怎么发现我的?”古河这会儿还在问道。 “嗯哼,老板给贫道发的短信,说你可能没死。”老道耸了耸肩,“具体为什么老板知道你没死,贫道也说不上来。” 古河恍然, 他想到了, 是因为鬼差证, 鬼差证的原主人死去后, 鬼差证会自动变成最低级的证件, 哪怕是判官也是如此, 那家伙收走了自己的鬼差证,应该是发现自己证件上还标注着“捕头”,所以才疑心自己没死的吧。 “打电话给你们老板,就说我有事情和他说,告诉他,他杀了我,只能得到一个普通的鬼差证,但如果不杀我,我可以给…………” “杀。” 老道懒得跟这位捕头大人多哔哔, 而且他觉得老板也懒得跟他多哔哔, 直接示意死侍下手杀人,同时提醒道: “记得把他灵魂吃掉,别让他下地狱去了。” 死侍马上发力,打算先扭断古河的脖子。 但古河的脖子却在此时忽然一涨, 而后, 从喉咙里喷出了一团火焰。 死侍被脸对脸烧了个正着,很是夸张地撒开手,极为痛苦地蹦蹦跳跳。 其实, 这火对死侍的伤害真的说不上大,毕竟古河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了,但死侍其他的不怕,他就是怕火! 在他的心底深处,对火有着一种很深刻的恐惧! 因为他的前身,那位日本神父,就是被周泽用汽油活活烧死差点骨灰拌饭的。 老道见到这一幕,马上取出了一张符纸,这次,他不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 因为老道清楚, 自己裤裆里的符纸如果贴死侍身上, 这是嫌弃死侍死得不够痛快呢。 许清朗最近很刻苦,画出了很多符,虽然这些符威力不大,但总归是有一点点用处。 老道取出的正是许清朗画的一张符,这符是个失败品,据说是水系符纸,但只能拿来浇浇花。 “水龙吟!” 老道摆开了poss,咬破手指将血涂抹在了符纸上,同时余光瞥了一眼,见刚喷出火的古河还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也就放心地先帮死侍灭火。 “啪!” 大概半脸盆的水泼了出来。 “…………”老道。 这他娘的名字取得这么霸气,你效果还能不能再坑爹一点? 如果许清朗此时在老道面前, 老道恨不得上去直接捶他, 因为虽然是失败品,但许清朗可没对老道明说,而是说如果老道施法得当,用自身血水催发,可以引动出水龙出击。 半脸盆的水, 你还好意思叫水龙? 贫道这次是发现得及时,要是以后遇到什么时候用这个符纸,那得死得多憋屈! 大爷,别急着杀我啊,让我给你泼点小水水? 等我泼完小水水你再接着杀我? 好在, 估计是古河真的是没力气了,那火烧了一会儿后也就熄灭了。 没了火, 死侍马上爬起来, 虽然烧焦了很多位置, 但对于死侍来说,问题真不大,此时此刻,已经有新皮开始生长出来取代烧焦的皮了,这生命力,恐怖如斯! 这下子,死侍可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张开嘴,对着古河的尸身啃下去! 很暴力, 很直接! 居然敢放火烧我, 那我就吃了你! “咔嚓!咔嚓!咔嚓!!!” 古河身上不停地有蓝色的光逸散出来,但都被死侍吸入了自己的嘴里,那是古河虚弱的灵魂。 老道在旁边盯着,总觉得此时的死侍有点让人害怕啊。 以前只是吃吃蚊虫而已,这没什么,就当是纯天然绿色的蚊香了,但这次以后如果迷上了吃人的话,以后该怎么养啊? 这个得回去后跟老板汇报一下。 等死侍把古河啃得只剩下残躯了,灵魂也被完全吞掉之后,老道才满意地拍拍手,把尸体又埋了一遍,老道才和死侍一起离开。 等大概一个小时后, 老道和死侍又从远处草垛子那边跑了出来,二人又杀了一次回马枪! 见没什么异样,二人又走了。 等天快亮时, 老道和死侍又跑了回来,又是一个回马枪! 泥土还在那里,没有再被翻起来。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次是真的挂了吧。 拿出手机,为了保险起见,老道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周泽那边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因为古河的鬼差证已经变成了最低级的鬼差证了,阴司的判定,是不会错的,周泽也让老道带着死侍赶紧回来吧。 “行了行了,回家睡觉,还有你,回去刷牙洗澡再会卧室啊,多刷几遍牙。”老道提醒死侍。 他跟死侍是住一个房间的,可受不了一觉醒来屋子里都是血腥气。 死侍点点头,跟在老道后面一起往回走。 朝阳已经升起, 光辉洒落, 映照着死侍牙齿里的血腥, 熠熠生辉, 死侍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缝, 将里面的肉沫和血渍吸进去, 只觉得这味道, 格外得鲜美,让人分外留恋。 如果不是老道要求现在马上回去, 他可真想回去再把古河的尸体挖出来, 再吃一遍, 真的是, 好好味哦。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书屋二楼主卧, 床上没有铺凉席,下面垫着的是柔软的床垫,铺着暗色的床单,枕头也是比较厚高的那种。 书屋其他房间床上基本是一套凉席,但在这个房间里,是不需要的。 白莺莺和小萝莉两个人躺在床上。 小萝莉本来是睡着了的,但谁知周泽后半夜才回来,白莺莺下去服侍了一阵,导致小萝莉也不得不醒了过来。 这种正睡得香的时候被强行弄醒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但她又不能抱怨什么, 毕竟蹭睡的, 没人权。 白莺莺穿着一件银色的吊带睡衣,也就只有身材前凸后翘的女人才能真正撑得起这种款式的睡衣。 小萝莉则是穿着红色的睡衣,气鼓鼓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蠢僵尸,他才回来,肯定是去外面找女人去了!” 心情不好, 就帮周老板上上眼药水。 当然, 心情如果好了, 也可以帮周老板上上眼药水。 “嗯。” 白莺莺毫不在意。 小萝莉双手抱住白莺莺的胳膊,脚尖在白莺莺的大腿上不停地蹭着,老实说,这头女僵尸身上真的是滑腻得很,抱着睡真的好舒服。 所以,每天晚上大家睡着后,小萝莉都会和周泽抢白莺莺抱,但奈何自己人小,经常自己和白莺莺都被那个老板抱住了。 “蠢僵尸,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能信的!” “嗯。” “你看他,做手术做了这么久,肯定是早就做完了手术,在隔壁和药房里的小护士们调情来着。 说不定直接让人家在手术室依旧穿着护士服,来了一发。 不对, 是一发接着一发!” 想了想, 小萝莉又补充道: “肯定还让人家小护士穿了丝袜! 大部分大猪蹄子都喜欢丝袜。” 白莺莺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小萝莉, 可能, 小萝莉没事也不怎么出书屋的原因, 她没见过隔壁药房的人, 但白莺莺是见过的。 因为药房开业时,隔壁派人送来了礼物,白莺莺还代表书店送去了花篮,也去坐了一会儿。 这毕竟是自家老板的产业, 虽说是名义上的原配送给老板的礼物, 但既然挂上了“周”家的名字, 白莺莺觉得自己也应该有责任替老板照看着这家药房, 已经把自己当作未来大妇的白莺莺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也因此,隔壁那两位一个叫芳芳,一个叫小草的两个护士,白莺莺是认识的。 芳芳体形很宽大,是那种日本相扑选手的身材类型,而小草则是瘦得很,前面光秃秃,后面光秃秃,就像是一个竹竿儿一样。 老板会在手术室里和她们玩制服, 还一发接着一发? 白莺莺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老板的口味,应该不至于恐怖如斯! “大猪蹄子就是这样,在他眼里,原配送他的药房里附带的小护士,就是送给自己的陪嫁丫鬟,古代陪嫁丫鬟也是要被收入房的,做小。” 小萝莉帮白莺莺仔细地分析道, “因为这样可以帮小姐在丈夫家里固宠,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毕竟是自己带过去的贴身丫鬟,哪怕被收到房里当了侍妾,以后再遇到外面进来的妖艳贱货,肯定和自己小姐处于一条战线上的! 是的, 肯定是这样, 那两个小护士就是那个姓林的女人,先期派遣过来的突击部队,企图先站稳脚跟,然后等待王师!” 白莺莺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林院长的身段, 身边再搭配上芳芳和小草, 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林院长这是找了俩帮手,还是找了俩棒槌? “林可。” “怎么啦,蠢僵尸?” “我觉得,通房丫头吧…………” “嗯?” “你这种的,好像更像啊。” 林可负面情绪+999!!! 蠢僵尸, 你变了, 你居然会还击了! 当然, 虽然被很气愤地说成了通房丫头, 但老娘, 还是不会下床的! “反正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萝莉把头闷在被子里喊着。 “猪蹄?”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刚洗完澡的周泽走了进来,“你们今晚吃的是猪蹄?” “老板,该休息了。” 白莺莺马上把身边的枕头摆放好,再把床单抚平。 周泽上了床,顺手在小萝莉身上拍了一下。 小萝莉娇躯一颤, 被羞辱了, 好气哦, 但我, 还是不下床!!! 气死你, 大猪蹄子! 周泽躺了下来, 他确实有些累了,学校里的事情再加上两个手术,真的是累人。 躺下没多久, 周泽就睡着了。 白莺莺侧着身子,看着周老板熟睡的面容,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 僵尸是不需要睡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睡不着,事实上,在之前两百年的时间里,白莺莺都是躺在棺材里的。 隔一段时间,白夫人可能会过来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白莺莺只能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地底下。 如果不会睡觉, 这日子, 就只剩下了无边的煎熬。 白莺莺有些奇怪的, 今天睡着后的自己, 居然做了一个梦。 她很少做梦,因为她心神一直很安定,心无所思,自然夜无所梦。 也因此,做梦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醒来就忘也无所谓的,但对于白莺莺来说,至少是在以往两百年的岁月里,好不容易做一次梦,就已经足够自己反复回味很长时间了。 在梦里, 白莺莺穿着红色的礼服, 头戴金银, 她蹲在水塘边,看着里面的自己,妆容奢华,完全是新娘出嫁的打扮, 她自己都被自己给美到了。 白莺莺站起身,往前走着。 前面, 出现了汉白玉桥, 有一排排侍卫站在那里, 站得比比直直, 一丝不苟。 白莺莺走过去时,惊讶地发现侍卫里面,有一个人长得和死侍很像,确切地说,他就是死侍。 白莺莺还对死侍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 但死侍不为所动,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旁边还有一个张燕丰模样的侍卫,白莺莺也招招手,张燕丰也是不理会她。 白莺莺嘟了嘟嘴,带着好奇心,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群宫女向她走来,给她撑起了华盖,还给她撒下鲜花开路。 宫女中, 白莺莺看见了许清朗和林晚秋。 白莺莺微微愕然, 随即鳖紧了腮帮子, 想笑, 但不能笑, 要忍住, 要忍住, 忍住哇! 嘤嘤嘤! 奴家要母仪天下,母仪天下!!! 宫女们簇拥着正宫娘娘,一起往前走着。 看着服顺的林院长和许清朗走在自己前面, 莺莺觉得满满地成就感和优越感! 继续往前, 前面出现了文武百官跪伏的场景, 最前面的那个穿着将军铠的男人,则是安律师。 安律师毕恭毕敬地跪伏在那里,头都不敢抬多高。 白莺莺矜持着身份,继续往前走。 风和日丽, 鼓乐齐鸣, 场面宏大, 莺莺自己都有些迷醉了。 继续往前走着, 前面出现了一个老公公,带着一群宦官站在大殿门口,这个老公公的衣服和身边其他的太监不同,其他太监是灰蓝色的衣服,他则是紫色的。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太监! 至少也是个大内总管! 而这个大内总管,却是老道。 老道一挥拂尘, 扯着嗓子尖声喊道: “恭迎皇后娘娘入宫!” 喊完, 老道也跪伏了下来, “杂家给皇后娘娘请安。” 白莺莺伸手,示意老道起身。 随即, 白莺莺走入了大殿, 大殿很空旷, 里头红烛满地, 布置得很是喜庆, 香炉袅袅, 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大殿的正中央,则是放着一张大床,红绸覆盖,轻纱帷幔,有风徐来,轻轻拂动,仿佛连人的心弦都能被扯动起来。 床边坐着一个身穿着新郎服的男子, 和以往不同的是, 这次, 居然是男子戴着红盖头。 “请娘娘揭盖!” 旁边的小宫女送上来一个玉如意,这是揭开红盖头时用的。 小宫女长得和林可一模一样,此时对自己无比的恭敬。 白莺莺好激动啊, 一路走来, 她看见了死侍,看见了老道,也看见了安律师老许张警官等等人, 现在, 就差一个了! 他, 就坐在床边, 等着自己去揭开他的红盖头, 让自己去欣赏他的面容, 然后, 自己还会和他在床上颠鸾倒凤! 这真是, 一个美梦啊。 梦里的自己, 下面应该是热的吧? 嗯嗯嗯, 肯定是酱! 白莺莺向前走了几步, 伸出玉如意, 慢慢地揭开了男子的红盖头,带着一种浓烈的期待。 但当红盖头揭开后, 白莺莺脸上激动的神情瞬间凝固, 红盖头揭开后, 在她面前坐着的, 确实是一个新郎官, 但新郎官原本隐藏在红盖头下的头, 却是一只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 林可, 老娘要杀了你啊! 叫你睡前一直跟我说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老板现在真的变成大猪蹄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还老娘的大猪蹄子, 不是, 你还老娘的梦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要起风了 郑强觉得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梦,在梦里,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自己放荡不羁的岁月。 上辈子,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父亲一开始是经营养猪场的,后来抓住了机会,赶上了国内房价大涨的浪潮。 家底都拿出来,又担保借了同乡的很多钱,算是第一批炒房的团伙之一,这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郑强记得小时候自己还在家里猪圈边跑来跑去,还喜欢和那些小猪说说话,也不嫌弃它们臭烘烘的,反正都习惯了。 但等郑强上小学之后,家里就再也不养猪了。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炒房子才是最赚钱的事,煞笔才去辛辛苦苦养猪。 郑强不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家里有钱,他零花钱也就多了,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在社会上玩了。 在同龄的人还在拿mp4偷偷摸摸在宿舍里看片学习理论知识时,他早就开始实战了。 再后来,玩腻了女人,就又开始玩玩男人,再之后,自然而然地,也就开始吸上了。 引一堆狐朋狗友,开个派对,美女,美酒,再加上酒精灯和烧瓶,人生如梦,活在梦中,多好。 不过,郑强倒不是因为吸那玩意儿过量挂了的; 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在一次玩得过嗨从派对里一个人溜达在街上瞎溜达,一边拿手机放着歌一边跟着韵律不停地扭动着,宣泄着剩下的药劲儿。 结果正好在深夜的街道上遇到了一次抢劫加“强间”的事儿, 郑强以往玩过的男人女人都不少,但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你不愿意我拿钱砸到你愿意的那种模式。 所以,见到这种不上路子的家伙,药劲没过的郑强就冲上去见义勇为了。 然后, 他被捅了一刀, 然后, 挂了。 毕竟,你让一个早早地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还没事吸那玩意儿作死的家伙去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也实在是有点太难为编剧了。 捂着伤口, 倒下来, 看着被自己救下的女人丢下自己连120都不打,直接“蹬蹬蹬”跑开时, 郑强倒是没有去气愤,也没去觉得不值, 只是觉得就这样死了, 好像也不错啊。 上辈子的事情,开始不停地浮现,上辈子的场景,也在不住地在脑海中交错; 甚至连自己最后嗝屁的画面, 也重复了好多遍。 就在郑强觉得自己要回忆得发吐时, 谢天谢地, 他终于醒来了。 睁开眼, 他看见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四周的主色调是白色的。 长舒一口气, 自己没挂第二次, 地狱里可没这种病房。 脑子上,还是有些昏沉沉的,身上,也痒得很。 他翻身起来,却直接摔下了床。 有些困难地好不容易撑着墙壁站了起来,郑强抿了抿嘴唇,他口很干,想要喝水,虽然一直打着点滴,但这一点可不够,他需要喝水,他每天对水的需求量是普通成年男子的三倍以上。 因为那些战斗时显露出来的倒刺,平时都像是一个个小肉芽一样深藏在自己体内,而这些东西,需要更多的水分好让他们吸收。 他推开了病房门,扶着墙壁走了出去,他要找水喝,好渴啊。 然后, 郑强经过了厨房。 药店的布局是这样的,前面是店面,后面左边区域分了两个病房和一个手术室,右边区域则是卫生间和厨房,楼上则是药店工作人员的房间。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猛烈的撞击声传来, 郑强扭过头,看向里头。 他, 看见了一座山, 巍峨的山, 好大一座……肉山。 护士芳芳正在拿菜刀剁着排骨, 那飞溅出来的碎骨碎肉, 让后面的郑强看得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没敢去喊这位“小护士”, 而是自己跌跌撞撞地去了前面已经关门的药房区域,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水,喝着。 他, 一口气喝了半桶的水, 这才心满意足。 靠在药房柜台后面,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好像记得,是那位通城的鬼差把自己救回来的,而且自己的鬼差证也在自己的身上。 本能地,他想离开。 药房的门被上锁了, 郑强掌心位置长出了一根细长的尖刺, 轻轻拨弄了几下,安全锁就被打开了。 把门推出一条缝隙, 郑强偷偷地走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 自由的空气, 等回到淮安后, 他又是一条好汉, 在别人的地盘上,哪怕是呼吸,都觉得是那么的不自由。 尤其是,在面对那种危局时,最后周泽居然活了下来,还把他们给救了,这意味着,周泽还有其他的图谋。 大不了等回到淮安后,给周泽快递来一些淮安捆蹄儿当谢礼吧。 刚走出没几步,天色还没大亮,但在路边,却停着一辆轿车,经过时,郑强看见轿车里坐着两个人。 坐在后面的,是个女人。 他看清楚了女人的模样,是月牙。 而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男人,他则是不认识。 本能地,他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他调头就打算走。 “砰!” 车门被打开了, 又被重重地关了回去。 一身红色骚包小西装的安律师大晚上地戴着副墨镜, 手里还夹着一根烟, 身子靠在车身上, 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顶。 郑强停下了脚步。 “这就走啦?” 安律师问道。 “啊。” 郑强应了一声。 安律师点点头,“要我送你回去么?” “不用了,我坐火车回去。” “呵呵。” 安律师笑了,然后把手里头的烟头给丢了下来。 有时候,安律师也觉得挺无奈的,周老板的性格太懒,行事作风也太散漫,虽然这货也没少折腾,也能折腾回来不少好东西。 但很多时候, 还真得他来帮忙照看和收尾一下。 老板自个儿昨晚带回来两位重伤的小朋友,结果做完手术救了他们之后就回去搂着女仆睡觉去了。 这又不是提回家的两个猪崽, 他们是会自己跑的。 “回来,到车里坐着,乖。” 安律师对郑强挥挥手。 郑强扭过头,看向安律师,笑道:“你又是谁?” “你话太多了。” 安律师把手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 “快回来坐着。” “我要是说不呢?” 闻言, 安律师笑了, 皮鞋底部在烟头上踩了踩, 而后很是兴奋地朝着郑强走了过来。 看样子, 他还很高兴? 五分钟后, 原本就有伤,现在伤上加伤,加上整个人都已经肿成猪头的郑强被强行塞入了汽车后座位置,和月牙靠在了一起。 安律师像是久旷的怨妇,终于得到了释放,坐回了自己的驾驶位置上,开了车载音响,开始放歌。 郑强鼻孔还在流血,但安律师担心弄脏自己的车,提前给他堵了两团棉花。 此时, 郑强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月牙, 她看起来也很虚弱, 但没有伤。 “为什么……” 郑强问道。 门牙断了两颗,说话有些漏风。 “我在你前面醒的,也想走,打算回去后给他快递一份苏州老字号的云片糕。” 月牙说着说着看了前面的安律师一眼,继续道: “然后他叫我上车坐着。”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上车坐着了啊。” “…………”郑强。 月牙撇撇嘴,老实说,郑强被揍得挺可怜的,之前当安律师喊自己上车坐时,她本能地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希望自己拒绝。 但她还是乖乖地同意了, 然后她看出对方对自己的知逼数感到很失望。 月牙不能理解这种诡异的情绪出自于哪里, 其实, 原因很简单, 老板在上面搂着一大一小俩美女睡得正酣, 自个儿则是在这里守夜, 脾气能好才怪呢, 这时候巴不得有人上来给自己扁一顿。 揍了一顿人之后, 心里舒坦多了。 “不杀我们,也不放我们走,这是打算做什么?”月牙问道,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想强行收下我们?” “你还真说对了,相遇是缘,你就认了吧。” 其实,实力达到一定层次,绩点也达到一定层次的优秀鬼差想当捕头的话,就得再去找五个鬼差认同自己,当自己的手下。 这模式,有点像是动漫里的角色去抓神奇宝贝一样, 妙蛙鬼差, 你被我收服了! 而至于古河那种,还需要发号召集,喊其他鬼差来帮忙的捕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则是意味着他混得其实有些不如意,原本的手下,要么是分崩离析了,要么就是挂了。 “你是在帮他?”月牙眯了眯眼。 虽然郑强有伤在身,但直接碾压把郑强再暴揍一顿,也不是容易的事。 安律师点了点头。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他,还有,我更好奇,我为什么要被你压着头,认他做我的捕头大人。” 安律师关了车载音响,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长叹一口气,安律师笑了笑。 “威胁的话,我懒得说了,我知道你也不想听这些东西,你们就自己脑补好了,当我给你们说了五个小时电视剧里反派威胁的话。” 随即, 安律师顿了顿, 又道: “要起风了,大家凑个团,才能不被风吹散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安律师觉得就像是大内总管,皇帝搂着爱妃们睡觉时,自己还得在旁边拿个牌子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 射否? 等妃嫔怀孕时,拿出来比对,确认到底是不是龙种。 在轿车里这一坐,就坐了四五个小时。 等到老道醒来,打开了书店的门,安律师才沉着脸,带着月牙和郑强两个人进了书屋。 不是他不想休息,虽说冥想比不上直接睡觉舒服,但好歹也是一种另类的休息方式,只是这两个宝宝还必须有人看着。 纵观整个书店,虽说这俩鬼差已经受了伤,但有能力有资格看住他们的人,也就两个半。 一个是自己, 另一个是周泽, 那半个,则是小萝莉。 之所以说小萝莉是半个,则是因为让小萝莉一个人来看,可能会存在失误的风险。 问题是你又不能虐待他们,故意弄残他们, 当然了, 昨晚对郑强的那顿痛扁,在安律师看来,是自己对郑强爱的关怀。 这两个,安律师是准备给周泽收做手下的,周泽想要进阶捕头,也必须最好得有五个手下,现在,还缺三个。 小萝莉是一个,常州那边有一个,回去探亲慰问的张燕丰是一个,再加上这两个,也算是齐活了。 周泽之所以带着他俩回来,在安律师看来,也是有着这方面的意思。 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还得一起做事,你总不可能故意折磨他们或者把他们搞残喽,否则这以后在一起做事,就别扭了。 安律师自己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特意从里间偷拿出来了周泽最喜欢的猫屎味的那一款。 老板他睡得舒服,自己当了一宿的牢头,总得找回点补偿。 一念至此, 又给自己多放了个十几勺。 也因此, 安律师泡完咖啡,走出来时,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容积堪比水瓶的那种大保温杯。 脸肿成猪头一样的郑强就在那儿坐着,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思。 倒是月牙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拿了本杂志随意地翻阅着。 老道没细问,但人既然是周泽昨晚带回来的,今儿个又被安律师看着,肯定是有用的人。 殷勤地端着茶水送上去, 当然, 老道也没忘记把柜台上的付款二维码拿了过来, 月牙和郑强一脸懵逼, 但还是拿出了手机扫码付款了。 过了会儿,周泽下来了,周老板扫了一眼坐在大厅里的众人,点点头,也没急着过来,老规矩,睡醒起床后先冲个澡。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周泽才走了过来,继续坐在自己那个可以晒到太阳的位置。 白莺莺拿上来熨贴好的报纸以及橙汁。 周泽看了一眼橙汁,有些疑惑道: “咖啡呢?” 白莺莺嘟了嘟嘴,道: “不知怎么的,咖啡罐里见底了呢。” 周老板的眼睛当即瞪大了起来, 甚至, 还有血丝开始慢慢弥漫而出, 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泄漏了出来, 估摸着体内封印里的那位还惊疑了一下子, 又遇到大敌了? 否则这股子几乎抑制不住的愤怒是从何而来? 安律师打开自己的保温杯, 里面当即弥漫出浓郁的咖啡香味, 他喝了一大口, 像是田地里劳作的老农喝着自己带过来的凉白开, 那个洒脱, 那个惬意。 周泽看着安律师, 指节开始作响。 月牙和郑强坐在周泽前面一点点,原本还装作镇定自若的他们俩,忽然感知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机,一时间惊愕住了。 难不成, 这位通城的鬼差改变主意了? 他想杀人? 一时间, 二人眼里都出现了焦急之色,原本他们是有点自持身份的,哪怕马上要被人家按着头签卖身契了, 却依旧要昂着自己高傲的头颅,维持住自己的颜面。 但这会儿,他们是真的怕周泽改变注意,不要自己了啊。 二人一起起身, 准备做一下自我推销, 表明自己会是个很有能力的小弟(小妹)。 但就在这时,周泽咬牙切齿道:“安不起!” 月牙和郑强面面相觑, 这怒火, 不是对他们的? 二人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像是俩被吓坏的鹌鹑。 安律师又扭开了盖子,大喝了几口咖啡,仿佛对于周泽的怒火,根本就没察觉到一样。 周老板点点头, 穷人, 也是要面子的, 越穷的人, 就越是要面子! 周老板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脸,问道: “咖啡,好喝么?” “唔,咖啡啊,将就能喝吧。” “…………”周泽。 这时,许清朗的尼桑车开了回来,下来的是张燕丰。 老张结束了探亲假期,回来了。 一进来,老张就乐不可支道: “申请通过了,我会被调到通城来当刑警队长,你们说巧不巧,正好补了我之前空出来的缺。” 自己牺牲了,然后自己又补了自己的缺。 周老板忽然好羡慕老张这货, 好人, 真的就这样好命? “口渴了。” 说着, 老张从安律师那里接过了大保温杯, 牛饮一样狂喝一气, 随后打了个嗝儿, 有些不满地用手背擦擦嘴: “怎么是咖啡啊,我还以为是纯净水呢,这解渴,靠饮料不管用。” 老张没注意到, 对面坐在那里的周老板, 嘴角下意识地又抽了抽。 “我还有一个礼拜的假期,等一个礼拜之后我就要去复职去了。” 老张开心得,像是个孩子。 确实值得开心, 借尸还魂回来, 还是刑警, 还能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还能继续做警察,挺好。 他反正就一个早就能独立明年就能从警校毕业的孩子,父母亡故,妹妹亡故,自己也早就离婚很多年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等于就是年轻了十来岁的重生,其他什么都没变。 “正好你回来了,就把事儿都一起办了吧,老道啊。”安律师喊老道。 “在的,啥事儿?”老道问道。 “去通城大饭店订一桌席面,让他们送来,不,算了,我们中午直接去那里吃饭吧,你去订一个包厢,把菜点好,另外再去买些烟花。 菜不要点太多,海鲜什么的少点一些,如果有野味或者犯禁的东西,记住也少点一点,一桌子菜,不要超过五万块。” 一边的周泽手指猛地一颤, 少点一点, 不要超过五万? 两世为人, 周泽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思维。 “烟花的话,也不要买太多,订个三卡车的货就行了,通城这边没禁燃放烟花吧,但咱们也得低调点,放多了扰民就不好了。” 不要买太多, 三卡车就可以了? 周老板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 “走公帐么?”老道问道。 “嗯,走公帐。” 周老板坐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起来说几句话的话,今儿个感觉二十万打不住啊。 “不要这么麻烦吧,一切从简吧。”周泽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一切从简, 有时候, 是“我穷”的同义词。 “如果是一个人拜你做捕头的话,倒是可以一切从简,现在是是那个人一起拜你为捕头,这就跟古代的拜师一样,得隆重一点。 一旦拜你为捕头,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真的和你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不值得郑重一点么?” “…………”周泽。 你说得好有道理,让我想想如何去反驳…… 郑强和月牙也没再说什么,他们知道,自己昨天在大学里能活命,昨晚眼前这个姓安的男子没有杀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认主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这个时候, 他们没有资格哔哔, 乖乖认命就好。 这时候,小萝莉也梳洗好下来了,见了下面这群人,有些感慨道: “哟,今儿个真的好热闹呢。” 安律师对小萝莉招招手,道: “你来得正好,你是老板收的第一个鬼差,算是姐姐了,中午是你弟弟妹妹们入门的宴会,你也得来参加。” 小萝莉有些惊喜道:“我做大,他们做小是吧?” 随即, 小萝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呸呸呸”道,“该死,平白让这个大猪蹄子占了我便宜。” 老道在旁边忍不住想笑, 天天都钻一个被窝了, 啥便宜没被占过? 小萝莉咳嗽了几声,问道:“居然收五个啊,这么大的场面。” 闻言, 周泽忽然皱眉道:“当捕头不是说要收五个鬼差的么?” “必须?谁告诉你的啊。”小萝莉疑惑道。 “你啊。” “我?”小萝莉指了指自己,有些好笑道:“你记错了吧,我记得我和你说的是收三个就可以了,最低收三个。” 周泽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也惊讶了一下, 心道:不是你昨晚把这俩货带回来就准备收小弟的么? 但安律师还是回答道:“想当捕头,最少收三个,最多是五个,最完美是五个,因为等你升任捕头之后,你手底下每个鬼差拿十个绩点,你就能分得三个,他们却分不掉你的,这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而且这个得在正式晋升捕头前完成,等真的成为捕头后,就不能再收手下了。一些只收三个的捕头,等以后手底下鬼差死了几个,就真的成光杆司令了。 我是按照最高配备标准给你安排筹划的,你也明白的,一个高质量的起点,是很重要的…………” 周泽抬起手,打断了安律师的话,问道: “我记得你刚才说,如果只手一个鬼差的话,就可以一切从简了对吧?” 听到这句话, 一边站着的月牙和郑强, 只觉得脖颈边忽然感知到了一阵恐怖的凉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变革的开端! 哪怕郑强和月牙表现出了极大的求生欲, 说愿意代为出钱, 这是真实现代版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节奏。 但最后真正出钱的还是周泽,舍不得归舍不得,心疼归心疼,但该花的钱,还是得花,这一点,周老板还是分得清的。 周老板是节约, 但也不是那种死要钱的抠。 这一点,倒是让安律师惊讶了一下。 一顿饭,吃得不算是多热闹,氛围也不是很好。 倒不是众人还有什么芥蒂因此在饭桌上放不开, 而是因为一桌子人,能真正放开肚子大快朵颐的,也就老道跟许清朗两个人而已。 嗯, 也可以说是,一大桌子人一圈坐,活人,只有这俩位。 死侍喜欢吃虫子,对桌上的菜不是很感兴趣,在书屋里时,他也是不上桌吃饭的,白莺莺不需要靠吃食物生存,也就随便尝了一点。 也就是说, 饭桌上, 大部分人都是重度厌食症患者。 再加上周泽和小萝莉没舍得用彼岸花口服液,也不愿意暴露和分享这个东西,所以大家就大眼瞪小眼,努力地对着面前的食物做着极为艰难地斗争。 明明一桌子花费不菲的饭菜, 竟然让包厢里的众人吃出了一种“忆苦思甜”的氛围,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当真是每一粒米,吃下去都很辛苦啊, 恨不得比农民伯伯种田更艰辛。 饭毕, 张燕丰、月牙以及郑强都向周泽送出了魂血,同时融入了周泽的鬼差证之中,周老板这下是名副其实的老板了。 五个鬼差小弟在手,还真有一种自己已经拥有千军万马的错觉,以后遇到什么时候儿,也可以玩一手一支穿云箭的把戏。 等这些事情结束后, 周泽和安律师二人选择步行回去, 郑强和月牙都都各自回无锡和淮安去了, 毕竟大家一起待在通城也不方便,通城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大家挤在一起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吃不饱。 书屋的其他人则是先坐车回去了。 今儿个是阴天,所以哪怕是行走在下午的大街上,也不至于太过炎热。 “接下来,就是绩点的问题了,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对于现在这个阶段的你来说,还是有办法可以去刷一下绩点的。” “刷?” 一个“刷”字,意味着简单高效,可以省略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安律师点点头,“我和老道聊天时,得知过你们曾去过一个村子,你们把那个村子的人都收了。” “嗯。” 是三乡村。 即使是现在, 周泽对三乡村的事情还是有些难以释怀,原本以为是一群饿鬼当道的村子,结果背地里,却隐藏着这般令人悲痛的隐情。 也是因为那件事,让周泽对于“人”和“鬼”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其实,类似这样子的地方,各地都有不少,想想看,一次收全村的亡魂进去,这绩点的涨幅肯定很惊人。 当然了,不至于每个都像是那个村子那般正能量。” 周泽笑了笑,示意自己懂的。 “要起风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昨晚在车上我和郑强月牙两个人聊过,他们说那个叫古河的捕头曾打算直接把那个鬼送到上海那边去的。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改道走了。” “那是什么鬼?”周泽问道。 戴着面具的小丑,能勾引出人体内的原罪,这手段,真的比那些只会用幻术吓吓你的亡魂要高明得多了。 “是地狱里的一支,喜欢游荡在地狱迷雾之中的一种生物吧,记得地狱里的大人们没事做就喜欢抓一些过来,饲养在身边。 十殿阎罗那边就有着不少,不过是用来负责刑罚的,把人的本恶给勾引出来,化作火焰吞噬那个人的灵魂。 不过,那算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折磨手段了,一般是拿来对付大奸大恶之人,普通亡魂是享受不到这种级别的服务的。 还有一些地狱里的巨头,则是喜欢圈养它们帮自己去吸收这些恶念和原罪,然后自己再吃了它们。 毕竟,对于他们那个层次的存在来说,这些东西非但不会惹祸上身,反而能拿来淬炼自己,为他们自己所用。” “那这个东西,怎么会出来的?” “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就像是我不清楚你和那小萝莉手里怎么会有彼岸花液汁一样。” 闻言,周泽愣了一下。 好在, 安律师并没有开口向他讨要。 “我混过地下的官场,也混了很多年黑道,正因为两边都混过,所以对一些变化感知颇深。 风越来越大了,格局,很可能会在近两年被吹破,一些规矩,放在十几二十年前,那是铁律。 而放在现在,无非是自欺欺人的摆设,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孙猴子,想帮一个人还阳,还得去大闹地府。 再看看你现在,就你都能帮人还阳还能做成鬼差了。 阴风日下,鬼心不古啊。” 周泽取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安律师,一根自己咬住。 安律师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周泽相信,他绝不是为了地狱的未来发展道路而忧虑,他如果真的那么忧国忧民的话,也不会一边担忧着一边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他是在为自己未来的安全而忧虑,之所以投奔自己,而且竭尽全力地为自己打算,也是有着在未来自保的谋算吧。 “我听阴寿长远的一名巡检说过,他说搁在他那个年代,做鬼差时规矩很森严的,条条框框很多,远远不像是现在风气散漫和自由。 当一个团体,它的基层已经开始腐烂后,也就意味着大的变革,就要来临了。” 安律师看了看周泽,认真严肃道:“所以,想要自保的话,就得趁着这艘大船还没完全沉没前,把自己的位置往上抬。” “到头来,还不是一起沉没?” “你傻啊,真要沉的时候,有限的救生艇肯定是领导先上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 二人散步时经过了一个公园,周泽先进去上个厕所。 安律师则是在外面等着。 刚进厕所, 周泽就看见一个头发是暗红色穿着裙子的家伙在自己前面, 周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重新看了一下厕所门口的标牌是男,又扫了一眼里面的尿槽,这才放心地再次进入。 那个家伙在周泽的旁边嘘嘘, 掏出了自己那活儿, 和周泽一起站着。 等周泽出来时,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安律师了。 打电话过去,安律师说他在公园里头。 周泽往里走,找了找。 发现在树林掩映之中,站着不少女人,其实,这些女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基本都是老道喜欢的类型, 甚至, 有些还超出了老道喜欢的类型。 她们站在那儿,招揽着生意,来这里的年轻男人不多,大部分都是老年客户,价格也是实惠得很,比快餐还便宜。 周泽找到安律师时,只见他正抱着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人坐在花圃边,让人家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是一脸享受的样子。 周泽点了根烟,问道:“有意思?” 怎么刚刚还在聊着正经事,一泡尿的功夫,画风好像变得有点快啊。 当然了,周泽知道安律师属于那种无色不欢的类型,他此时钱包里还有安律师送给自己的银卡。 一直忘了扔,是的,忘了。 “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再吃点野菜,才对身体好。 这男人啊,有时候真的和长身体一样,不能挑食,总是**细的食物,对自己的肠胃也不好的。” 安律师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周泽说道, “对了,你也找一个吧,否则多尴尬啊,又不贵。” 周泽摇摇头,就在安律师旁边坐着,也有不少老嬷嬷来找周泽,问他要不要服务,都被周泽拒绝了。 成天抱着莺莺睡觉, 原配还是个高端制服冷艳美女, 当家花比野花漂亮太多时,野花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安律师则是玩得舒坦得很,不停地上下其手,似乎因为周泽坐在他旁边,他反而显得更加地兴奋。 当然了,只是这样摩擦摩擦,不至于直接本垒打,现在才是下午,要本垒打也得等到晚上时才方便。 如果定力不够的,直接摩擦出来了,也可以。 “看得难受吧?”安律师侧过脸看着周泽。 周泽点点头。 “看得不舒服么?”安律师看向周泽的胯部。 周泽点点头。 “行,这里的你看不上眼,等下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的漂亮妹儿多。” 周泽摇摇头。 “怎么,这还不愿意去?” “我难受。” “那去啊。” “我不舒服。” “那更要去啊。” “你仔细摸摸你身上的女人吧。”周泽忽然道。 “摸啥?” “看看s了没有。” “这不肯定啊,我的手法和技术,这不是吹的,哈哈哈。” 安律师一边说着一边自信满满地看着周泽把自己的手往自己身上女人的下面探去。 而后, 安律师整个人表情僵硬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叫了起来。 他身上的女人马上也吓得站起来。 “滚啊!”安律师喊道, 他现在觉得很难受, 也觉得很不舒服, 他终于明白了周泽的感受。 “滚什么滚,快给钱,男扮女装挣点钱容易么我!!!” 第三百七十八章 悬案出现 从上次收鬼差到现在,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书屋的一切照常,过得算是平平淡淡。 不过,平淡归平淡,也并非是全无变化。 白莺莺被安律师介绍去了一家跆拳道馆,学习打架的招式,不过也就是下午两点到五点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书屋里陪着周泽。 按照安律师的说法,女僵尸空有一身力气和可怕的体魄,但却不是很懂打架战斗的方式,这个当然是需要学习的。 小萝莉曾问过白莺莺,出去后遇到了几只主动凑上来的大猪蹄子? 毕竟,虽然小萝莉一口一个“蠢僵尸”的喊着,但不可否认的是,莺莺看起来,是真的那种发育良好的高中美女范儿,平时在书屋里不出去倒是没什么,一旦出去了,肯定会吸引一大批人的目光。 然后莺莺每天回来就和小萝莉聊着今天又打断了几只大猪蹄子的腿。 的确,以莺莺的脾气,她只会对周泽一个人“嘤嘤嘤”, 其他的男人,都是臭烘烘的, 她的脾气,可并非是真的如同书屋里表现得这般温顺美好, 须知道她刚苏醒时,许清朗可是差点被白莺莺给弄死。 说到老许,他现在依旧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符,除了做饭时间他出来做饭之外,基本就不出门了。 他是有东西可以修炼的, 不过因为有了二十几套房, 又沉迷当厨子创业的时光, 不知不觉就荒废掉了很多东西, 有了上次他那个“很爱他”的师傅出现, 倒是刺激得老许重新捡起了以前的东西。 死侍也是一样,安律师让他刷完了火影忍者后,再让他接着刷海贼王,弄得死侍现在整天神神叨叨的,一会儿“你好”一会儿“八嘎”。 至于老道, 安律师懒得管了,人已经七十一了,就不折腾了吧。 倒是老道的猴子, 经常被安律师带着逗弄,同时,安律师也会弄一些药水儿之类的给猴子泡泡澡。 一开始,老道还有点担心。 但等到看见猴子的毛发开始越来越有光泽后,精神头也越来越好后,他也就放心了。 既然是有有变化的, 自然也有没变化的。 没变化的, 只有周老板了。 周泽照旧一个点睡觉,一个点起床,上午就躺那里晒太阳喝……橙汁。 对此,安律师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几个亡魂几个亡魂的收,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积累,周泽的绩点已经到了八百,还差两百,就可以正式进阶成捕头了。 这阵子,安律师没事做就在查找地方志和地图, 他之前答应帮周泽刷绩点的, 但这就像是玩网游刷副本一样, 得先做好攻略才行。 总之,书屋自从有安律师加入之后,总算是有了一个能做事会做事的人了,也算是暂时脱离了周老板这种以身作则所带来的“咸鱼”风气。 ………… 今儿个上午,当周泽看着报纸的时候,看见一身警服的张燕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还煞有其事地站在镜子面前整理着自己的警容。 “要上班了?”周泽放下报纸问道。 老张笑着点头,“假期结束了,今儿个正式上班。” “趁着自己又变年轻了,就赶紧再找一个伴儿吧,好像警察结婚年龄都比较晚,你这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倒是有机会。” “去去去,少不正经。”张燕丰瞪了周泽一眼。 “我看张峰朋友圈里都在晒女友了,你看见了吧?” 张燕丰点点头。 “挺好的,说明他走出了丧父之痛,开始新生活了,所以,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老树的第二春。” “我这重新上班的第一天,怎么被你说得像是去参加《非常勿扰》一样?” “客气了。” 张燕丰开着许清朗的车走了。 书屋外面停车区域一直停着两辆车,一辆是老许的车,一辆是安律师的车,平时谁要用车出去谁就去柜台拿钥匙。 但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安律师的车有点高档了,老张还是选择了老许的车开走。 周泽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呵欠, 觉得这日子有点颓废啊, 罪过罪过, 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下, 看报纸。 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书店门外开回来了一辆车。 周泽扭过头看了一眼,随即愣了一下,因为老张竟然又开着车回来了! 出事儿了? 第一天上班不顺利? 等老张火急火燎地走进来, 周泽还没来得及发问, 老张就迫不及待地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拿出了一份卷宗, 推送到周泽面前, 焦虑道: “这个卷宗,你快点看一下。” “…………”周泽。 周老板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马上问道: “喂,你刚上班还没一个小时,就出案子了?” 也不对啊, 刚出的案子卷宗就做好了? “不是啊,我去报道正式上班之后,就马上回来了。”张燕丰回答道,“为此,我还拒绝了局里给我准备的中午的接风聚餐。” 对于张燕丰来说,局里的人他贼熟,也不用重新认识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周泽问道。 “查案啊。”张燕丰理所当然道。 “你查案和我有个屁关系。” 周泽嫌弃地挥挥手,身子则是向后靠了靠。 上辈子的张燕丰就老是想着让自己帮他查案,还帮自己运作了一个警局顾问的身份,因为很多案子上,如果能“通灵”的话,问题就会好解决得多。 但警局顾问只给你奖章,不发工资,至多赶上过节时,给你发一只盐水鸭带回去。 周老板可没有想做真正意义上人民公仆的思想觉悟。 “怎么和你没关系呢?我现在是你的手下,是吧?” “担不起。” 周泽赶忙拒绝。 “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是吧?” “言重了。” “这件案子,是一件十六年前留下的悬案,那时候我刚进警局没多久,对这个案子印象深刻,一直没破,算是我的一个心结。 以前,我也知道,麻烦你帮我查案,是我强人所难了。 这不, 现在我身份变得和你一样了, 我又重新上班了,所以,帮我也就是帮你,对吧? 最起码, 我再找你帮我查案,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毕竟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过来,手指着张燕丰道:“你小子是早就盘算好了的是吧?” 上班第一天,报道后一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你说他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 “帮个忙,帮个忙。”张燕丰还在求着周泽。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 我拒绝, 还有, 你是谁? “什么案子啊?”老道这个时候凑了过来看个热闹。 “碎尸案。” 张燕丰回答道。 “哟,挺吓人的啊。”老道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儿,“记得以前南京有个碎尸案很火的啊。” “这和南京的不同,这个案子,当时并没有在通城宣扬开来,也因此,没有造成社会舆论的轰动,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尸体都被凶手分解了。” “唉。” 老道摇摇头, 拿起卷宗, 看了看, 然后他找了找, 问道:“受害人照片呢?” “没找到。”张燕丰有些无奈道。 “没找到?” “记得当年我们局里做了很详细的侦查,从失踪人口以及附近居民里搜查,但没有找到被害者的身份。” “这么夸张的么?” “十六年前,办案条件和刑侦技术手段没现在这么好,居民身份信息注册也没现在完善。 最重要的是, 我们只发现了凶手故意落出来的被害者肌肉组织部分,我们甚至连被害者的骨骼都没找到,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受害者是个年轻女人,因为凶手故意丢出来的东西里,有一块rf。” 老道舔了舔嘴唇,叹息道:“禽兽。” 老张又看向周泽,“老板,这个案子现在有价值的线索实在是太少,真的得请你出马帮帮忙了。” “你是闲得慌?非要搞这种悬案?”周泽有些好笑道:“连被害者身份都没搞清楚的悬案,我说,如果我帮你这一次,下一次你是不是就打算挑战那个南京的碎尸案或者白银连环杀人案还是那个ta中毒案了?” 周泽觉得,借尸还魂重新上班后,老张开始变得放飞自我了。 大概是那种, 老子反正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老板,白银案去年就已经破了。”老道小声地提醒道。 周泽瞪了老道一眼, 老道马上闭嘴。 “这个凶手,根据当时的调查推测来看,应该是那种连续好多天每天都在固定的一条路上丢一块尸肉,不过,我们警方收集到的尸块数目还是很少很少,也就是卷宗里照片上的这几块。” “为什么?”周泽问道。 “因为凶手是用当时来说质量比较好的塑料袋包装的尸肉,还会在外面用纸盒子包装着,放置在小路边后, 估计有不少路过的人以为是谁落下的从菜市场买回去的肉。 就自己带回家, 做菜, 吃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十六年前杀人魔再现!(月票加更!) 吃了? 老道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十六年前,那时候生活条件肯定比现在差很多,如果谁上下班途中或者路过的老太太老爷爷发现了这个被包装得好好的肉, 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美滋滋带回家做菜吃,估计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而且人肉口感虽说是和猪肉有点不同,但你要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也谈不上,当年就曾有一个杀人魔杀了人之后把人肉当鸵鸟肉卖过,还卖了好久,都快成当地特色菜了。 “一直到,发现了rf上的肉块后,捡到的人才选择了去派出所报警。” 张燕丰点了根烟,继续道: “警方出动进行走访调查,自那一天之后,凶手就再没有丢肉块了,还有就是,发现了大概七八户捡过肉的人家,其中有两家的肉还没来得及吃,被我们当物证取回来了,另外的五家,则是早就吃完了。 我估计,应该还有更多的人捡到过,有的可能不好意思承认和主动汇报,有的可能是附近的流动人口我们没调查走访的到。” 张燕丰吐出一口烟圈,“当时,我才工作几年,类似这种情节恶劣的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 如果是简单的杀人抛尸,大部分都是激情式杀人,而这个凶手在杀人之后分尸抛尸至少半个月的行为,就是一种故意地玩乐心态了。 只可惜, 当时局里已经竭尽全力了, 却依旧连被害者的身份都没能找到。” 周泽也点了一根烟,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道: “这个案子你找我也没办法啊,十六年过去了,就算是当初被杀害的女孩变成了厉鬼,也不可能存在十六年的时间不散的。 没有鬼魂可以问,而且按照你的叙述,可能是变态杀人的概率比较大,并不属于灵异事件。” 鬼做的事情,周老板擅长, 但人做的案子,你让周老板真的去cos一下刑警,真的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点自知之明,周泽还是有的。 “事在人为嘛。”张燕丰说道。 “有些事,人力很难办到。” “那感情好,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人,是鬼了。” “…………”周泽。 张燕丰舔了舔嘴唇,“凶手丢尸块的位置,在小石桥附近的一个小路上,现在那条路早就被翻修过了,以前是柏油路,现在是水泥路,而且周围的地标环境,包括商场和一些老单位,也早就搬迁的搬迁,变化的变化。 毕竟,这些年通城的城市化建设确实进展太快了。” “那不就得了,这个案子,没法查了。” 周泽觉得有必要结束掉这个话题,如果是普通的案子,看在老张的面子上能帮忙就帮忙了,但这个案子,简直就是悬案中的悬案。 老张是想变成鬼之后去满足一下自己刚当警察时留下的“情怀”, 但周老板可不想为了这一分不值的情怀跑出去瞎奔波白费功夫。 “我带你去丢尸块的地方看看去吧,怎么样?”张燕丰有些期待地看着周泽,“说不定,你会有一些发现。”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 “我是谁?” “周泽?” 周泽摇摇头。 “老板?” “我只是一个鬼差,我不是巡检,也不是判官,更不是阎王,这个案子,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 刚画完符的许清朗走下了楼。 周泽马上岔开话题,喊道:“老许,中午吃什么?” “我卤了猪蹄,还炖了蹄花汤。” “这么油腻的么?” 周泽皱了皱眉。 “不是啊,是你们整天‘大猪蹄子’来‘大猪蹄子’去的, 我还以为是你们想吃猪蹄呢,就一口气多做了些。” ……………… 晚上,一辆车开到了小石桥附近一片老小区后头的小马路上。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驾驶证,上面是周泽的照片。 “到了,就是这儿,我们下去看看吧?老板。” 周泽没急着点头,而是拿着驾驶证问道:“不对啊,老张,你今天才上班,这么快就打通关系帮我弄好驾驶证了?” 就算大家都卖他这个新晋刑警队长的面子,但你弄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没错,老张就是拿这个驾驶证给周泽,终于换取了周泽不得不点头答应陪他来十六年前抛尸现场走一趟。 “嘿嘿,其实,我死之前就做好了,忘了给你了,一直丢在我家里,我下午的时候又偷偷翻回家找出来了。” 老张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嘶…………合着这次不是你要求我帮忙,你都不打算给我了是吧?” “呵呵,毕竟这种事儿,不符合规矩,不过反正你也会开车,怎么说呢,不符合法但符合情,而且,这也牵扯到一桩十六年前的悬案,还是值得的。” 周老板虽然很不满老张这种对待上级的态度,但还是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有过几次被无证驾驶被抓经历的周老板,还是很需要这个证证的。 马路不是很宽,也就是个双向车道,路边有路灯。 周泽伸了个懒腰,老张则是按照自己的记忆和卷宗指了指前面墙角的一处位置道: “这是一处抛尸的位置,还有前面那个路灯下面差不多的位置,以及再前面那个井盖位置,也是抛尸位置。 再加上后来调查走访的线索,基本捡到肉的人,都是在这条路上的。 也就是说,在十六年前,那个凶手在杀了人之后,至少连续不间断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到这里来丢一份尸块。” 听着老张那细致的叙述和方位标注, 周老板哪怕表面上依旧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杀了, 结果她的尸体被分成一块块洒落在这条路上。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案子,此时站在这里,估计已经感觉到冷风袭来了。 既然来了,也没必要太敷衍,周泽在这条路上走走看看,这条路虽然不宽,但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还是不少的。 这时候,周泽指着另一侧的路灯下面,那里,有一个小卖报纸的小摊位,有一个老太婆坐在那里,垂着头。 满头的银丝在晚风中拂动,她自己本人则是一动不动。 “那个?”张燕丰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鬼?” 周泽笑了笑;“你自己都成鬼了,还怕鬼?” “暂时还没完全适应新身份。” 说着, 张燕丰主动走了过去,和那个老太婆攀谈起来。 过了会儿,张燕丰走了回来,道:“就是个在这里摆地摊卖报纸的老人,在这里摆摊好多年了。” “那你帮我挡一下。”周泽说完,蹲了下来。 张燕丰往周泽身侧站了站,挡住了来往行人车辆的目光。 周泽的指甲长出了一些,而后刺入了马路之中。 黑雾开始逸散出来, 但只是围绕着周泽身边,并没有指向一个方向。 周泽把手拔出来, 拍拍手, 道:“没有鬼魂的气息。” 那边卖报纸的老太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一边拿着自己的杯子喝着水一边看向周泽和张燕丰所在的位置。 像是在好奇着这两个人大半夜地在这里做什么。 张燕丰咬了咬牙,叉着腰,环顾四周,他知道这件案子很难破,也基本不可能破,但总希望寄托以非人力的方式去试一试。 但现实还是那么的残酷。 十六年前,在这里被害的那个年轻女人,不说是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了,甚至连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找到。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静悄悄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又静悄悄地离开。 身为警察,老张对这位受害人有一种埋藏在心底的愧疚, 在老张心底, 确实是“人命关天”。 “掉东西了?” 老太婆喊道。 “对,掉了东西,来找找。”周泽回答道。 “掉了什么东西?手机,还是钱包?” “掉了几块肉。”周泽笑道。 这个老人是个活人,不是鬼。 老太婆“呵呵”一笑,笑骂道:“好心问你们掉没掉东西,还戏弄老太婆我,坏伢子。” “走吧,老张。”周泽说道。 老张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 只能, 走了。 回到书屋时,才晚上十二点,周老板又值夜到了凌晨三点,碰到一个上门的鬼魂,送他下地狱完成一笔业绩后也就和莺莺回房间睡觉去了。 一般来说,周泽得睡到上午九点左右才会起床,毕竟晚上睡得晚,但今儿个,七点多的时候周泽就被白莺莺推醒了。 “怎么了?” 周泽问道, 他是清楚的,没有急事儿,白莺莺不可能中断自己的睡眠。 “老板,老张来电话了,说有很急的事儿,让我一定要叫醒你。” 白莺莺嘟着嘴说道,她是对老张很不满意的,在她看来,天大地大,都没有老板睡觉这件事大。 周泽都想骂人了, 该不会这老张又拿出什么陈年旧案要求自己吧? “喂。” “老板,人死了,人死了!” “什么?”周泽有些糊涂了,“谁死了?” “昨晚我们见到的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你记得么? 她今早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 ……………… 今天零点后更新的上一章和这一章,是六千月票和七千张月票的加更,不过上一章忘记写标注了。 也就是说,今天还有两更。 莫慌,抱紧龙! 第三百八十章 来自凶手的……凝视 一般来说,提起案发现场,基本都离不开几个要素。 警察以及他们设置的隔离线, 尸体、血渍和穿着制服的法医, 当然了, 还离不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吃瓜群众。 老道帮周泽挤开了人群,护送着周泽进去。 呼吸一口气,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记得自己上一任老板也喜欢查案, 然后查着查着差点把自己给查没了。 再看看自己身后的现任老板,周老板脸上是一脸嫌弃很不想来的别扭样子, 老道长舒一口气, 至少, 现任老板对查案这种事儿,不是很感兴趣。 那边,张燕丰也过来了,接应了周泽进去。 周泽又看见了那位瘦高的女警察,对方也注意到了周泽。 估计女警察心里也是惊疑,周泽到底什么来头,两任刑警队长办案都喜欢找他过来帮忙? 张燕丰指挥队伍指挥得很娴熟,这也是废话,他毕竟在这儿干了二十年了,如今无非是换了个身子而已。 这让不少警员都有一种错觉,总觉得新头儿和前阵子牺牲的头儿好像啊,办案风格基本都是一样的。 不过,大家都挺习惯的,老队长牺牲后,一阵子听不到他骂人训人的声音,还真有点想得慌。 老张带周泽先看了尸体,是那个老太婆,就是昨天在马路边摆摊卖报纸的那位。 有法医和她的助手在检查着尸体,初步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死因是后脑遭遇重击,死亡时间大概在后半夜的时候,因为尸体是在早上六点被过路的人发现的,再加上我们两个人昨天离开这里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所以基本可以分析出大概的一个死亡时间段。 另外,你再看这里。 这里是乡村的水泥路,这是死者的三轮车,根据从死者家人那里得到的初步问询得知,死者一般是晚上六点的时候去小石桥附近摆摊卖报纸,等报纸卖完了或者最晚到凌晨一点前就肯定会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回来。 如果报纸卖光得比较早,就会早点回来。 这个位置,距离我们昨天遇见死者摆摊的位置,大概有二十分钟的三轮车骑乘时间,而这里,距离死者的家,也不远了,死者的家就在前面那片田地的后面,她老伴几年前就去了,儿子也早就结婚分家住了,她一个人住老屋。” 大概的情况交代了一下,张燕丰压低了声音凑到周泽耳边问道: “为什么我没看见灵魂?” “估计直接下地狱了。”周泽解释道。 如果每个死人的亡魂都得到书店走一圈,那周老板早就发大财了,在家里数冥钞足以数到手软。 周泽也蹲下来,从法医那里要了一副手套,大概地检查了一下尸体,虽说周老板不是法医,但如果只看表面推测一些东西的话,外科医生也是有经验加成的。 死因确实是因为后脑部位遭遇了重击。 “这片红色的粉末是什么?”周泽指着死者后脑头发上的灰屑问道。 “是红砖。”女法医直接回答道,“初步推断,凶器应该是一块红砖头,已经让人在附近查找了,但暂时没得到消息反馈。”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年头,刑侦剧很多,探案小说也很多,虽然里头很多都是瞎编的,但也有不少真实的部分。 记得早些年美国那边曾拍过一个详细讲解刑侦技术的纪录片,后来被叫停了,因为那个纪录片也能当作凶手作案时的科普教育片。 至少,这些年来看,只要不是纯粹慌里慌张地激情杀人案,那种有预谋有准备的谋杀案,会藏匿凶器抹去指纹尽量不留下DNA讯息的凶手比例开始不断地提升。 如果凶器只是一块红砖的话,杀了人后凶手直接带走,再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随地一丢,警方想要找的话,真的很难。 周泽站起身,看向了停在一边也被圈起来的三轮车,三轮车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应该是死者被发现时躺在地上的姿势。 “看出什么了么,老板?”张燕丰小声地问道。 “我看出来的,你肯定也看出来了。” 周泽并不认为一个老刑警会比自己差。 其实, 案发经过已经很清晰了, 甚至可以清楚地脑补出当时的画面。 老太婆大概在十二点半左右的时候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回家, 然后有一个黑影拿着砖头从后面冲上来,直接砸中了正在骑着的老太婆,老太婆摔下了车,一命呜呼。 老人家骑三轮车的速度是很慢的,成年人稍微冲刺一下也就追上去了。 “这里是乡下小路区域,没有摄像头,而且由于当时是深夜,有案情目击者的概率会很低。” 说着, 张燕丰又严肃道: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周泽点点头,是啊,太巧合了。 自己昨天和老张去十六年前的抛尸现场看看,见到了这个老太婆,回头这老太婆就马上被人给杀了。 自己又不是柯南,又没有走到哪里就自带死人属性的光环。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本能地,还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把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去想。 “今天几号来着?”周泽问道。 “8月16日。”张燕丰回答道。 “昨天就是15号了,十六年前的抛尸案是几号发生的?”周泽问道。 那个案子,是张燕丰一直以来不曾放弃的,所以关于那起案子的资料几乎都印在他的脑海里,这时候不用翻卷宗直接回答道: “发现氖子是在…… 咳咳, 发现rf是在02年的9月1号,之后通过走访调查,已知最早捡到肉带回家的那位是在02年的8月17日。” “8月17,8月15。”周泽反复默念着,随即道:“8月17是已知最早发现尸块的那一天,但死者被杀的时间应该再往前提一点。” “你的意思难道是?” “昨天,是15号,而且12年的那件案子也是发生在8月份,有没有可能,昨天其实就是那起碎尸案死者的十六周年祭?” 张燕丰的脸皮抽了抽, 他没有觉得周泽在牵强附会和胡说八道, 因为这种可能真的很大。 凶手会喜欢重返作案现场挤在吃瓜群众之中看热闹观察,这几乎成了一种定律。 就像是人拉完屎站起来后也喜欢回过头往下看一眼自己拉出来的便便一个道理。 张燕丰的面容猛地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手指也开始发抖,这是因为愤怒,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昨天正好在我们刚离开没多久后,凶手也去了那里。 甚至, 可能当我们在那里时, 凶手还曾和我们擦肩而过!” 老张的拳头当即攥紧起来, 如果昨天凶手真的和自己擦肩而过了, 这真的是一种羞辱, 对自己职业的一种羞辱! “你先在这里调查吧,兴许,是我们想多了呢,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对吧?” 张燕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我真希望是他,十六年前因为条件所限,让他得以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如果这次杀人的还是他,我绝对不可能再让他逃掉。” 周泽伸手拍了拍张燕丰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老道马上跟过来,二人上了车。 老道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次,问道:“老板,回书店么?” “不,去小石桥。” 没多久, 汽车就开入了昨天周泽和老张所来的那条小路位置。 下了车, 周泽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依稀记得, 昨天自己还和那位卖报纸的老太婆开玩笑, 人家问自己是不是掉什么东西了,回来找, 自己还开玩笑回答:对,是掉了几块肉。 “老板,这里就是张警官说的十六年前的抛尸案现场?” “嗯。” “啧啧。” 老道开始向四周张望着。 但十六年过去了,对于一个大城市来说,十六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老太婆为什么会死, 真的是十六年前的那个碎尸案凶手又出现开始作案了么? 那他又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太婆? 周泽舔了舔嘴唇, 其实, 还有一点周泽注意到了, 卖报纸,不应该去大街上去卖么,摆摊也得找人流量高的地方啊,为什么那个老太婆会深更半夜在这条小路上摆摊? 这不符合逻辑啊,和成家的儿子分家独住的老人出来卖报纸,应该是为了补贴家用的,肯定抓紧多卖报纸才是第一要素啊。 “老板,你之前和张警察说的,昨天你们来的时候,那个凶手可能也来了?这也太巧了吧,毕竟十六年过去了,可能那凶手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周泽没回答, 而是抬起头, 看向了紧靠这条小路的围墙, 围墙后面则是一栋老公寓楼。 周泽整个人忽然一愣, 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自己的脑海,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 凶手, 这十六年来,就住在这栋宿舍楼里? 当昨晚自己和老张来到这里时, 那个凶手, 其实就站在某一个楼层某个房间的窗户后面, 目光, 正看着这边? 第三百八十一章 让尸体……说话 虽然觉得这个猜想很荒谬,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预感,开始越来越强烈。 周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一直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这枚戒指还是在三乡村那里得来的,之后在将军山那里交给那个意识苏醒后使用了一次。 在那之后, 就没再用过了。 周老板类似这样子的宝贝还真有不少, 比如阴阳冊现在还不能用,哪怕老道弄来了黄鼠狼和蛇,它们也没能出来,后来又让老道炖了一锅大家喝了汤。 煞笔也只是第一次封印了那个意识之后,也没有再用过; 这枚戒指,也是一样。 这就有点像是玩网游一样,你拿到了神装,美滋滋想穿出去装逼时,上面却提示你,因等级不够无法装备。 这枚青铜戒指可以拿来形成一个大结界,但如果仅仅是周泽本人来使用的话,只能形成一个把自己“绕”进去的幻境场面。 简而言之,有点像是vr眼镜,但你可以自己设计一个简单粗糙的场景进去,迷惑不了别人,只能迷惑的了你自己。 真是鸡肋的用法。 蓝色的光幕慢慢地扩展开去, 但在身边的老道看来, 自家老板忽然站坐在那里不动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老板眼里居然像是有蓝光在流转。 老道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伸手在老板面前挥了挥,但老板还是没反应。 “老板?” 老道轻轻喊了一声, 不过倒没敢伸手去碰。 而在周泽这边,自己身边的小马路正在不停发生着变化。 他是看过卷宗的,里面虽然没有被害者身份的照片,但对那时候的抛尸案现场环境还是有照片记录的。 此时此刻, 周泽身边的马路开始慢慢地退化,成了柏油路。 路边两侧的路灯也开始逐渐消失, 古朴, 昏暗, 成了现在的主色调。 周泽身后的那片绿植被以及再远处的步行街也开始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纺织厂。 大概的格局,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想要再具体和再宏大,周泽是做不到了。 一个年轻女人,从柏油路的一头走来。 她具体长什么样,具体穿什么衣服,都很模糊,只能知道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周老板倒是没有画蛇添足地去加一些什么东西进去,马赛克就马赛克吧,凑合着看个意思就行。 嗯, 天太亮了。 一时间, 天色就暗淡了下来。 当女人走到周泽面前时, 在后面,忽然冲出来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周泽设计成“柯南”里常用的黑影。 黑影冲向了女人, 还没下手, 周泽就又皱了皱眉, 不对, 这里可能不是下手的地方。 这是抛尸案现场,不是凶杀现场,凶手不可能就在这里杀人分尸,哪怕是晚上也不可能。 画面开始扭曲, 场景还是原本的场景,但不见了那个女孩。 柯南牌黑影还在,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从路那头重新走来, 而后将塑料袋放在地上,随后离开。 周泽抬起头, 对面看起来还不是那么旧的公寓楼某个楼层房间的窗户后面, 浮现出了黑影。 一个路人甲出现,他发现了那个袋子,发现了里面的肉,明显还是新鲜的,不是坏肉,他捡起了肉,美滋滋地回去了。 那个黑影就在上面一直盯着往下看。 仿佛是在欣赏着这一切,欣赏着自己的……恶作剧, 还能看见黑影露出的白牙, 他在, 笑。 一阵疲惫感袭来, 周泽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一切恢复,老道蹲在自个儿面前,脸几乎要和自己贴在了一起。 “干什么!” “啊!” 老道吓得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老板,我看你忽然坐在那儿不动了,吓坏我了。” 周泽揉了揉额头,有些烦闷。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之死,她的死,到底和十六年前的抛尸案有没有联系? 如果有联系的话,凶手为什么又要杀她?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 “喂,老板,你在哪儿呢?” “在小石桥,怎么了?” “我找到了几个附近的可以适合刷绩点的地方,你有空么,我们去看看?” 安律师一直在为周泽进阶捕头的事情而忙碌着。 “过两天吧。” “也行,反正也不急,那您在做什么呢?” “查案子。” “呵,这个兴趣爱好不错,挺好,那我就一个人去老地方吃饭啦,要不要一起来啊?” “老安,你对尸体,有研究么?”周泽忽然问道。 因为他记起来了,安律师处理冷藏尸体方面,是个行家,基本都是自产自销自用,完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嗯?”安律师马上回答道:“不熟啊,很不熟。” 有时候, 咸鱼, 是能互相感应的。 安律师一看就不实诚,表现出一种我不想管闲事的姿态,这和周泽的心态很相似,所以周泽感觉到了。 不是不能, 是懒得去能。 比起去调查案子这种无聊透顶的事儿,安律师更喜欢去找自己的会所嫩模。 “来帮我,调查一下,我把现在的位置定位发给你。” “老板,这…………” “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不过,昨天刚刚和我说过话的老太婆,我前脚走,她后脚就被杀了,这让我很不舒服。” 周老板没有老张那种“人民警察”的胸怀, 但如果昨天凶手就曾和自己擦肩而过,或者就真的站在前面老公寓楼上面看着自己等人,最后还杀死了那个老太婆。 这让周泽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安律师还是来了,很不情愿地来了,他开着自己的豪车停在了路边,摇下了车窗,有些好奇地问道: “尸体呢?” “尸体?” “对啊,尸体呢,老板,处理掉了?” “案发现场不在这里。”周泽解释道。 安律师点了根烟,笑了笑,道: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帮到底吧,打电话给老张,让他安排一下,我要单独‘见’一下尸体。” “好。” ……………… 警局的法医室内,尸体已经做了初步处理,接下来就准备进行解剖了。 老张是硬着头皮让女法医带着自己的助手先回避,这让法医室的人很是不理解,而且这样做,其实也不符合规矩。 只不过老张现在是新版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怵他的眉头,以这位新刑警队长上任后的行事作风来看,明显是个资深老刑警的范儿了,万一人家正好打算杀鸡儆猴立威呢? 老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知道这不符合规矩,把法医们都赶出去,自己再带着外人进来看尸体。 但自从重生后, 老张反正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只要能查到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至于这个过程到底符合不符合规矩,已经不在老张考虑范围内了。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清楚,十六年前的案子,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基本没有希望靠人力去侦破了,也只能期待自己面前的老板他们这类“非人”去想出办法破局了。 安律师正在观察着尸体,有些庆幸道:“还好还没有解剖,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你打算怎么做?”周泽问道。 “呵呵,尸体是有记忆的,确切的来说,人的记忆,不光光是保存在自己的灵魂之中。比如运动员可以依靠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来让自己的肌肉和身体形成惯性记忆,这样可以节省掉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可以读取死者的记忆?”周泽问道。 闻言, 边上的老道忽然愣了一下。 安律师摇摇头,“很抱歉,我没有直接读取的能力,或许有人有吧。” “那这不是说废话么?”老张有些无奈道。 “读取不了,但可以让尸体告诉我们啊。”安律师把自己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说话间,他左手上的皮肉开始慢慢地消退下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五根指骨不停地弯曲伸直着,给人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 “都散开点,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安律师的骨掌放在了死者的额头上, 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开始从他骨掌上散发出来,一条条,一道道,逐渐覆盖住整具尸体。 而后,安律师收回了自己的手,提醒道: “以我的水平,只能做到刺激起尸体做出死前五分钟正在做的事情,而且,这个术法每具尸体都只能用一次。是我改良了以前湘西赶尸人的法门弄出来的。” 话音刚落, 原本安静地躺在钢板床上的老太婆忽然睁开了眼, 而后, 她的尸体开始极为僵硬却坚定地动起来, 她的双手抬起来,略微弯曲着, 她的双脚则是不停地在来回抬起来,再放下去, 整个人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姿势在钢板床上不停地蠕动着,看起来怪异至极。 “她在干嘛?”老道见到这一幕后问道。 周泽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她在……骑三轮车。”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恐怖的,羁绊! “她这是在做着昨晚骑自行车回去时的动作。” 张燕丰终于明白了,虽说这种看着死去尸体开始活动的感觉总让人起鸡皮疙瘩,但现在既然是为了查案,老张必须继续认真地观察着。 当然了,老张也在担心,如果这个尸体就这样动着动着,最后头一歪,直接结束了,那这一番折腾还有什么用? 毕竟,按照现在调查得到的初步线索来看,老太婆应该是在骑着三轮车回去的路上,被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板砖直接结果掉了性命。 可能老太婆自己本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自己。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做着骑车动作的老太婆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头也侧扭了过来,嘴巴开始不停地张开和闭合。 “她……她那时在说话!” 老张马上惊呼道,同时,他伸手抓住安律师的肩膀,问道: “为什么没声音?为什么没声音?” 安律师对着老张翻了个白眼,“有个动作就行了,还想带声儿的?这就像是你买了个充气娃娃,还想她帮你做饭?” 这, 没声音, 也不知道她刚说了什么啊。 老张马上拿出手机,准备拍摄下来,但他摄像头刚打开,老太婆就回过头去,继续开始做着那种骑三轮车的动作。 紧接着, 老太婆脑袋忽然向前一探, 随即, 手脚全都一起落下,不再动弹了。 后脑遭受板砖重击,直接毙命。 最重要的是,老张都还没来得及录下老太婆之前说话时的嘴型,否则自己还能去找专门的研究所去做个唇语分析。 周泽则是走到尸体旁边, 默默地躺了下来, 周围几个人在看着他。 “老板,你做啥呢?”老道问道,随即,他想是想到了什么,马上道:“老板,不行啊,虽然我知道这里很凉快,但你不能在这里午睡啊。” 周泽没理会老道,而是双手举起,脚也在蹬着, 这是, 在模仿老太婆骑车的动作。 紧接着, 周泽开始回忆刚刚看见的画面,脖子开始扭动起来,身子也开始侧倾过来,记住了这个弧度后,周泽又爬起身,站了起来。 安律师双手插着裤带子,看着周泽的表演,老道则是一头雾水。 老张马上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而且是笔直的身后。 周泽站起身后, 脚没有动作,双手则是伸出去,做出了扶着三轮车握把的动作,紧接着,腰部开始侧倾,头部也开始扭动。 一切,都是刚刚躺在地上时所能做出的幅度来站起来重新模仿的。 因为老太婆刚刚被安律师弄“诈尸”起来表演时,她手头是没有道具的,而且是躺着的。 也因此,有些动作至少从周泽等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并不能看得很立体。 当周泽腰部开始侧过来,脖子也侧过来后, 周泽上半截身子,几乎侧过来大半,再加上头部的旋转, 他的目光, 完全和身后的张警官对视了起来。 “凶手,当时就坐在老太婆的三轮车上!” “凶手,在三轮车上坐着!” 周泽和老张同时脱口而出。 按照老太婆死亡前几分钟的动作来看,是的,没错了,老太婆和凶手说过话,凶手确实是从背后发起的攻击,但并不是按照警方之前推测的那样从后面冲刺追上来的,凶手,就坐在三轮车后面。 昨晚, 老太婆载着凶手, 一起回家! 老张马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手下的电话,开始吩咐道: “重新调查一边那个老太婆的家庭关系以及人际关系,着重点在于,她身边是否有那种个子不高的人走动,就是那种块头比较小的成年人。” 按照板砖攻击的力道来推算,不可能是小孩子,因为小孩子没那么大的力气,但对方既然能够坐上一个老太婆骑的三轮车,那么,他的块头肯定也不会很大。 甚至, 有可能类似于那种半侏儒症患者。 “还有,把抛尸案现场附近的那两栋旧公寓楼里现在还住着的住户全都排查一遍,重点在于那种已经在那里住了至少十六年的老住户。”周泽想了想,又补充道:“年龄范围可以大一些,三十五岁以上吧,而且不能放过大年纪的人。” 因为, 在周泽看来, 两期凶杀案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的话, 十六年前, 那个凶手在杀人碎尸后, 明显带着一种玩弄找乐趣的心态,很轻松,很惬意; 十六年前的这起案件,凶手只是简单地一个板砖上去拍死了人,然后直接离开。 虽然都是杀人,但对杀人这件事的态度上,则是截然不同。 当然,有很多种猜测可以去应用上去,比如警方刑侦技术进步比如很多地方有摄像头凶手为了规避风险,但有一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那就是, 凶手, 已经老了。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再吩咐下去。”老张马上点头,又打了一个电话。 “行了?那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安律师问道,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一眼,“是真的吃饭。” 接下来,三人从警局出来,直接去了小石桥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周泽一进店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火锅重油重辣,而这些东西,对于鬼差来说,是最讨厌和排斥的。 果不其然, 点了一大堆菜油锅上桌后,安律师就看向了周泽,伸手勾了勾,道:“老板,来点彼岸花汁儿?” 周泽本能地想拒绝, 他当然清楚,自己平时吃饭这么嗨皮,这都在安律师的眼皮子底下,周老板也知道,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种鸡汤去糊弄一下刘楚宇和老张问题不大,但肯定糊弄不过安律师。 “看在今儿帮你查案的份儿上吧,这算是额外劳动,对吧?” 周泽叹了口气,拿出一瓶,递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而后一口气喝光,紧接着,他有些贪婪地盯着面前的火锅, 甚至, 眼泪都滴淌出来了。 “终于,又可以,痛快地,吃火锅了!!!” 这时,服务员正好把黄喉和毛肚送上来,见安律师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这年头了,吃一顿火锅都能热泪盈眶的人,真的是少见。 “你身上,还有多少本事?”周泽给自己夹了一块嫩牛肉放进盘子里问道。 “不多不少,够用吧,毕竟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安律师不以为意,不停地下菜和捞菜,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我那东西可不多了。”周泽先打个预防针。 “知道,知道,不过没事,之前我在常州好像也发现了有人在种植彼岸花,你喝完了,到时候我们抽个时间去常州跑一趟。” “这种情况,现在很普遍了么?”周泽问道。 “我说过的,起风了,但具体是什么风,会刮倒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哪怕我现在马上官复原职,也没资格去清楚。 到这个时候,出什么乱象都不奇怪。” 一顿有滋有味的火锅,三人吃的是大呼过瘾。 等出了火锅店,老道指了指斜对面街上的那家装修很简陋的足疗店问道: “去捏个脚放松一下吧?”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显然,他和老道一样,对那方面需求挺高的,但二人的口味相差太大,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回去吧。”周泽说道。 “啧。”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高档会所。 “唉。”老道也是有些失望,在这附近他有好几个需要关怀的大妹子。 二人对视一眼,在这个时候倒是达成了一点默契,下次再饱暖思那啥时, 就不带身边这位煞风景的老板了。 安律师开自己的车,先走了,老道发动车子时,周泽加了一句,再去那里走一遍吧。 “好嘞,老板。” 车子又开入了那条小马路里头。 二人下了车,周泽站在路边,看着前面的那栋旧公寓楼,来的时候周泽已经看见几辆警车停在这个小区外面。 应该是老张安排的警员已经按照自己说的去调查了。 老张也没问原因, 也不需要问原因。 老道则是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前面的公寓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看来,老板这是玩儿柯南游戏上瘾了。 这时候,他正好去垃圾桶那边熄灭烟头,烟头一丢,却发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老道一开始没在意,毕竟把家里垃圾袋丢垃圾桶旁边,已经算是比较有素质的一种行为了。 用脚踹了一下垃圾袋,想让它往垃圾桶那边靠一靠,结果脚感上觉得自己像是踢到了很软的东西。 老道眼睛马上瞪大了, 卧槽, 不是吧, 为什么总是我? 咽了口唾沫, 老道蹲了下来, 战战兢兢地伸手打开了垃圾袋, 不会的, 不可能的, 不至于的, 没那么巧的。 垃圾袋打开, 里面露出了一条肉。 “嘶…………” 老道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但随即, 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这是猪肉, 老道这一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在当地称之为肋条肉,拿来做五花肉和红烧肉挺合适的。 不是人肉就好, 真的是吓到贫道了。 老道没好气地伸脚对着垃圾袋踹了过去, 叫你吓你家道爷! 塑料袋被踹翻, 结果, 从塑料袋里又掉出了一块东西, 老道这次是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手指着那个东西, 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羁……羁羁……羁绊……” 第三百八十三章 惊悚的……七夕! “老板!!!不好啦!!!” 老道喊得声嘶力竭,极为惊恐; 嗯, 任何正常的男性朋友, 不管老少, 不管那活儿还能不能用, 看见那一坨东西落在地上, 就在你跟前时, 难免会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老道这一吓,只感到自己裤裆里那活儿像是进了冰窖一样,又缩成了一个纹路分明充满沟壑的核桃。 说真的, 哪怕忽然冒出个鬼或者妖怪, 老道还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周泽马上跑了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东西,下意识地想要舔一舔自己的嘴唇, 这是周老板平时遇到惊愕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但又马上制止了自己这个习惯。 拿出手机,周泽给张燕丰打了电话。 一时间, 通城警局震动! 因为这根“羁绊”, 预示着十六年前那件杀人碎尸案的凶手, 再度出现了! 如果说, 老太婆的死,还只是半遮半掩,难以猜透, 现在老道发现的这根“羁绊”, 则是正式预示着那位的回归。 ………… “他是在挑衅么?”站在周泽身边的安律师说道。 是的, 他本来都快开车回到书店的, 但接到周泽的电话后又不得不开车绕回来, 他毕竟收了周泽的彼岸花口服液吃了一顿火锅, 还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甩脸色给自家老板。 然后, 安律师急匆匆地赶回来, 一脸黑线地, 面对着那只骄傲地躺在地上的……羁绊。 “我不知道。”周泽微微皱眉,“但我感觉,他像是在示威。” 老张火急火燎地开始指挥手下人,局里其他领导和干警也都被调派来了,甚至附近市局的支援也会马上就到。 沉寂了十六年的杀人魔鬼再度现身,如果不能尽快侦破,将真凶绳之以法,再经过媒体发酵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南……大碎尸案或者白银案”。 站在警方的角度上去考虑,试想以后无论谁去总结个国内十大悬案或者恐怖案件,这个案子如果都能上榜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自己也会被一起定格在耻辱柱上。 “调集监控,是,我知道这条马路上没有监控,我要你们现在抓紧时间,给我调查附近几个出入口有监控的区域,把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所有可能进出这条马路的车辆都给我找出来,然后给我一个个上门去调取他们的行车记录仪内容。 凶手是随意丢的垃圾袋,伪装得和普通丢垃圾一样,而且是在白天,很可能就会有经过的行车记录仪记录到凶手抛尸块的过程! 不要和我提工作难度有多大,我只要结果,不要抱怨,完不成任务,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警队不需要酒囊饭袋!” 挂断了电话,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老张,因为他觉得老张的这个调查方式,很独特,但似乎也可能出一些奇效。 得益于近些年碰瓷事业的日益壮大, 也得益于相关法律法规的缺失以及不负责任的和稀泥执法, 导致行车记录仪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车辆标配了, 老张现在居然能想到靠这个去寻找凶手丢垃圾的画面,还真是思路新奇。 老张也走了过来,他现在呼吸很急促,也有些着急,甚至还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指了指前面的羁绊,问道: “这个,你有没有办法?” 安律师一副“你丫脑子有病”的神态看着张警官, 然后问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根羁绊弄得动起来? 让它告诉你,它死前五分钟,到底硬了几次?” 老张愣了一下。 “抱歉,靠一根羁绊去读取有用的信息或者搞事情,我能力有限,还办不到,除非给我比较完整的尸体。 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老板,他以前是做外科医生的,一开始可能也没事做被分配去割包皮; 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如何根据羁绊的尺寸大小推断出一个人的身高和体重, 就跟靠脚掌去推断一个道理。” “之前的调查,出结果了么?”周泽问道, 同时,周泽直接过滤掉了安律师刚刚脑洞更为奇特的议题。 张燕丰马上点头,拿出手机,一些记录都拍照在手机里,马上翻找出来道: “老太婆儿子今年四十多了,是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子,老太婆的孙子今年才十岁,而且目前没有发现她儿子的作案动机,她儿子也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按照老张之前的推测,老太婆既然愿意把那个人载到她的三轮车上,那就应该是很亲近的人,而且还一起回家,那么很大概率就是亲人了。 结果她的关系圈里,暂时没发现符合条件的对象,至少,目前来看, 她儿子不可能是凶手。 老张又伸手指了指面前并排的这两栋老式公寓楼,道:“因为又发现新尸块的原因,之前在这里负责走访调查的警员被直接喊下来保护现场和物证,导致对这里的调查走访并没有完成。 不过,一直居住在这里十六年的人家也确实有不少,当然了,大部分都是老人,也有一些近些年的租客,很多是来通城打工的租住在这里,入住率很高,人员成分也有些复杂。 现在警力有限,先必须集中力量从这个尸块上入手,只能暂时暂停对这两栋公寓楼的具体情况排查。” 在办案的时候,靠人海战术大海捞针,往往是真的没办法时才会采用的办法。 周泽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不知怎么的, 周老板又把目光投向了公寓楼上, 总觉得, 现在像是有一双眼睛, 在那上面盯着这边。 杀了老太婆,刺激起警方对十六年前那件案子的怀疑, 然后再大大方方地在十六年前抛尸块的老地方再抛尸, 而且抛出来的是这个部位, 是否也代表着他的一种姿态?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是凶手, 估计会在一个可以看清楚这里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边笑着一群警察被自己丢出去的羁绊弄得火急火燎团团转, 一边抿一口吧? “老安。”周泽喊道。 “哎,老板。” “跟我去前面公寓楼看看。” “好的,老板。” ………… “呵呵。” 窗帘的缝隙被拉上了, 下面, 真的好多警察呢。 一个头发已经泛白的老者拿起手中泡着枸杞的茶杯, 喝了两口水。 他已经老了, 而且一条腿也是瘸的, 虽然他一直坚持不用拐杖,但无论是走路还是上下楼梯,都很艰难。 最痛苦的,是住六楼,而这老楼,又没有电梯。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早就成家,他自己有退休金可以领,也不用去看子女的脸色,当然,子女也懒得来看自己这个脾气不好的老东西。 “咳咳咳…………” 连续地咳嗽, 胸口的闷痛, 让他觉得很是压抑,仿佛有一只手,无时无刻地都在掐着自己的脖子,没有很用力,但就这么一直掐着。 他靠在墙壁上, 不停地深呼吸着, 而后, 又偷偷地掀起一点点的窗帘, 看了一眼楼下那条马路上,密密麻麻的警察。 “真快啊,真的好快啊……” 老头嗫嚅着嘴唇, 记得当年,自己可是丢了半个多月,每天丢完了,就看见街坊邻居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把自己放在那里的肉给带回家去吃。 吃得,满嘴是油,还来找自己下象棋, 还偷偷说他最近运气好呢。 然后自己看不惯他那个得意样,丢了个氖子, 陪自己下象棋的那家伙,吐了一个礼拜没怎么吃饭。 他笑了笑, 不过, 也挺有意思的, 自己随便丢出去一个吊, 这帮警察就急得跟狗一样。 呵呵, 有意思, 真有意思啊。 老头一瘸一拐地拿着茶杯,走向了里间。 他推开了里间的门, 床上, 躺着一个女人,已经死了,因为才死,再加上屋子里空调打得温度很低,所以尸体还没散发出明显的臭味。 身材瘦削的老头爬上了床, 在女人尸体旁边躺了下来, 他没有去猥、、、亵女人的尸体, 只是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躺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他又睁开眼, 慢慢地爬下床。 又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户边,对着外面看了一眼,警察还在啊,呵呵。 “可惜,她今晚不会在了。” 老头显得有些伤感。 但伤感只是暂时的,很快,他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希翼的光火。 他走到了卫生间,卫生间的浴缸里,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身上有好几处位置被切下来了,包括裤裆的那个位置。 “天上,哪里有这么掉馅儿饼的事情呢,三百块一个月租房子,也不想想这么好的事会落在你们头上。” 老头又走出了卫生间,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抽出一根“大前门”, 点燃。抽了两口,然后是更加剧烈地咳嗽,不停地咳痰,但还是坚持继续抽着。 抬头, 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挂历, 老头把烟抽到最后只剩下过滤嘴才丢开, “咳咳咳” 像是咳嗽, 又像是在笑, “哟, 今儿还是七夕呐。” 老头伸手对着卫生间方向和里间方向挥了挥, “呵,节日快乐。” 第三百八十四章 真凶的独白 楼道口有些脏乱,墙壁上一片斑驳,破碎的灯泡,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栋公寓楼的年代之久远。 哪怕是白天进来,但这里头的采光也依旧很差,昏沉沉的,如果不是因为不少打工者选择租住在这里,这里真的很适合当作鬼片的拍摄地。 “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走在后面的安律师问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碰到有意思的事情,就想着顺手做一下。” 周老板的回答很实诚,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正确的解释和回答。 咸鱼, 偶尔也会翻个身。 “也是,多运动运动,对身体也好,其实,老板你可以去报个健身班的,这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能变得和以前不同。” 安律师已经开始学会迂回路线了。 “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曾接手过不少运动不当或者运动过度导致身体出问题的病人。” “您这就是抬杠了。” “不是抬杠,古代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天在‘锻炼’,吃很多粗粮,空气也很清新,也没什么污染,但很难活到五十岁。” 安律师愣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道:“医疗条件不同的。” “你看,你这种才是抬杠。” 二人有说有聊地又上了一层楼, 而后, 二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血腥味, 很淡, 但的确存在! 人的鼻子肯定比不上狗的鼻子,但人体的构造却比狗复杂得多得多,这或许是后天靠个人不同的经历所练就出来的第六感使然。 不是鸡鸭牲畜的血腥味, 是人的血腥味, 淡淡的, 还有点甜。 “在前面。”安律师说道。 “看来,我们找对了地方。” 哪怕是可能会面对杀人凶手,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凶手确实很变态,带着一种满满的作恶的恶趣味,但周老板和安律师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自然不会怵他。 二人走到一扇门前,门是关着的。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直接开了锁,随后,推开了门。 血腥味一下子就浓郁了起来, 客厅里倒是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茶几上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还残留着热气。 走进去之后,周泽先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因为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一具男尸,躺在浴缸里,双臂无力地垂在浴缸边侧,脑袋后靠在浴缸一端,身上则是一丝不挂。 这一幕让周泽想起了一幅世界名画《马拉之死》。 “这里还有一个,女的。” 安律师推开了里间的门,女尸躺在床上,双手交错在胸前,头发也被人整理过,整齐地披散在四周。 “呵呵,还真被你猜对了。”安律师往后退一步,看向周泽,“老板,有天赋啊。” 死人在眼前, 但仍然有心思开玩笑, 你不能去指责安律师漠视生命, 因为他旁边的周泽其实也显得很平静。 迎来送往,生魂无数,生生死死的东西看得多了,也就释然和淡漠了。 “凶手呢?” 周泽一边问着一边拿出了手机,拨打张燕丰电话时,电话里提示张警官正在通话中,打不通。 有些无奈,周泽走到了窗口位置,拉开了窗帘。 下面, 警察很多, 一时间, 周泽没有急着喊下面的警察, 而是回过头看向了身后茶几上的保温杯。 在刚刚, 那个凶手是不是也拿着保温杯站在这里看一群警察为了他的吊事儿在忙碌? 还真被自己,猜对了啊。 周泽捡起地上的一个板凳,直接丢出了窗子。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动, 下方路上的警察集体抬头,往上看。 正在打电话的老张也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然后看见了在公寓楼五楼某个房间窗户后的老板。 周泽对着老张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窗户位置。 张燕丰马上反应过来,呼喊着身边的手下, “去那个房间,快去,快去!对了,李燕,你再带一队人马上给我封锁那栋公寓楼,速度!”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安律师低下头,看了看茶几上的茶杯。 “他不像是逃跑了。”周泽说道。 “的确是不像。” 说着, 安律师抬起了头,道:“我记得,上面是有天台的吧?” ………… 上面,的确是有天台的,当周泽和安律师走上去时,看见在前面不远处的栏杆位置,有一个穿着布鞋的老头靠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和安律师,有些疑惑道:“警察?” 老头没有惊慌之色, 周泽猜测, 在自己二人上来之前, 老头是在那里看着警察们的忙忙碌碌,在上楼梯时,还听到了老头断断续续的笑声。 他觉得很有趣, 这是他的乐趣。 “我们,是索命的鬼差。” 安律师回答道。 “呵,丢人现眼。” “…………”安律师。 周泽往身侧挪了半步,他也觉得安律师刚刚的调皮,有点丢人。 老头手里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道:“老了啊,人也就不中用了,不过,别以为是你们警察多厉害,把我抓住的。 是我自己想玩最后一把而已,咳咳咳…………” 老头重重地咳嗽着,然后继续笑着,“我快死了,肝癌,晚期,没几个月好活了,但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十六年前的案子,大家还不知道是我做的呢,这太遗憾了,对吧?” 周泽慢慢地往前走,安律师站在原地没有动。 “都说我老了,子女也嫌弃我老了,觉得我是个累赘,是的,我老了,以前动手杀人,直接强上就可以了。 现在,还得下药,啧啧。” 周泽继续往前走。 “人老了,就成废物喽,就觉得没意思喽,她也是一样。” 说着, 老头目光瞥向了下方。 “是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么?”周泽问道。 “对,那天不是还和你说话来着么?”老头咧着嘴笑了,“那晚,我坐她三轮车回她家,帮她换个灯泡。她在途中和我说,今儿个有俩人在那条马路上找东西,她问在找什么东西,那俩人回答说在找肉。 她当是笑话一样讲给我听。 然后,我和她说了十六年前的案子,然后问她,你信不信那个凶手就是我? 她说,她不信。 我这个糟老头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自己儿子和女儿欺负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敢杀人。 然后, 我为了证明给她看, 就杀了她。” 周泽微微侧头,道:“她是你相好的?” “嗯,算是吧,她每晚在这里卖报纸,我和她在这里相会,她儿子不肯她再找了,我家里那俩孩子也不准我再找了。 她说我怯懦,是对的,因为我不敢和子女闹矛盾。” 周泽终于走到了老头的面前,距离不到一米。 “我让她先在黄泉路上等我了,我也快了,你们还是来得太早了,我还以为自己还能看看今晚的星星呢。” 老头有些遗憾, 抬起头, 看着此时湛蓝色的天空。 “死前,还能再玩儿一次,挺开心的,对了,小警察,你杀过人么?” 周泽没有回答。 “没杀过吧?”老头“呵呵呵”地笑着,“你太年轻了,不懂杀人的感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你杀了后,其实和放在砧板上的猪没什么区别,真的,没什么区别。 我切割他们时,仿佛就觉得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我,陪伴着我。 亡魂,你怕么?” 周泽摇摇头。 “你说谎,谁会不怕鬼呢?而且你连人都没杀过。” “十六年前,我老婆刚去世,我好孤单,好寂寞,就想着找个人来陪,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不像样子。 所以我才去杀人, 因为我觉得, 杀了他们, 他们的亡魂就会不停地跟着我, 他们会不停地诅咒我, 诅咒我为什么还没得到报应。 这会让我觉得温暖,让我觉得有人在时时刻刻陪伴着我,这种感觉,真的美好。” “唔……事实上,你家里一只鬼都没有。” “放屁!怎么可能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呵呵, 我知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小警察,肯定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的,我懂。” 周泽点点头。 老头双手猛地一撑,两条腿对着地上直接蹬起,整个人从栏杆位置侧翻了出去。 他这是, 要自杀! 是的, 从杀老太婆到之后的抛尸,他其实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后路去考虑,因为他早就不想活了,而且也没得活了。 他之所以时隔十六年再犯案,是因为他觉得好玩,想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里,再玩一把。 同时, 他不甘心自己十六年前的杰作,无人知晓。 老头跳得洒脱,也跳得干脆,看着天空,他仿佛看见了前面站在三轮车旁边的老太婆,在等着自己一起上黄泉。 她还会在前面骑, 自己还是会坐在后面让她载着, “这下你知道了,我没吹牛了吧,哈……啊?” 老头愣住了, 他的肩膀被周泽在上面抓住,整个人悬浮在了空中,并没有坠落下去。 “你放开我!” 老头喊道。 周泽摇摇头, “这可不行, 就这么死了,总觉得太便宜你了, 那多没趣。”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人的转折! 警局审讯室外的长椅上,周泽和安律师并排坐着。 警局外头很热闹,闻讯而来的媒体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挤成了一堆,不过都被拦下来了。 警局给出的说法是案件还在继续调查中,稍后会开记者招待会公布一些案情详情,当然了,记者们也不会闲着,这个时候也能赶稿子先带公众们重温一下十六年前那件发生在通城的抛尸案。 当然了,一些记者还在一起探讨接下来的新闻该以何种方式展开以获得更大的关注, 比如: 《孤独老人为何会成为杀人凶手?》 《子女和社会的淡漠让老人变成恶魔?》 《挖掘老人变成杀人魔背后的真相!》 《想哭,救救我们的老人吧!》 ………… 老头想自尽,但周泽救了他,当然,救他的原因肯定不是想让他活下去,而是觉得这么干脆的死法确实是太便宜他了。 这件案子可以说是破得很快, 同时, 也可以说是破得很慢。 那个瘦高的女刑警递上了两杯咖啡,而后在周泽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发信息,虽然凶手抓住了,但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去处理。 “屋子里两个死者的身份查到了么?”周泽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因为死亡时间较短,所以原本的用工单位应该还没察觉到二人的失踪。 不过,根据那栋公寓里其他住户的口供,这对男女应该是年轻夫妻或者是情侣什么的,因为经常会看见他们一起买菜提回来,估摸着应该是在通城打工的人员,租住在杨克旺家。” 杨克旺,就是这个老头的名字。 “不过,杨克旺应该是在杀人后做了很细致的处理,我们的搜查员没有能在屋子里发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比如手机身份证等等这类的东西,一个都没找到。” “过去了十六年了,尸体就在眼前,想找出死者身份,居然也这么难啊。” 周泽有些感慨, 毕竟, 这里不是什么崇山峻岭的山道,比如西川或者西藏那边的公路,说实话,那些路上你把人砍死往旁边的沟里一丢,真的是毁尸灭迹的绝佳场所。 但这里是通城,是一个滨海人口密集的现代化城市。 “再过十六年,估计会解决这个问题吧,等身份信息采集进一步地推广出去,达到全民覆盖的时候,事情应该就简单了。 不过,放心吧,调查出二人的身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话音刚落, 女刑警的手机响起,她接了电话,而后对周泽说道: “两名死者身份已经查实了,是XX省到通城打工的小夫妻。” 周泽点点头,女刑警马上去汇报这个消息去了,起身离开。 周泽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人,真的没那么珍贵。”安律师开口道,“别看现代人生活看似很充实的样子; 但实际上, 如果不点外卖不收快递,也不登录聊天APP, 把手机就放那里, 你看他一天到底会不会有一个电话打来。 这个世界上,是有明星,有名人,有大人物,但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尘埃,像是路边种着的韭菜。 它在和不在,区别,真的不大。 绝大部分人这一生,也就是安安静静地来,再安安静静地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泽看着安律师问道。 “我想问的是,你手臂上的肌肉不疼么?”说着,安律师抓住周泽的手臂,将衣袖给卷起,“那个老头虽然个子矮,但你一只手抓住人家,肌肉也会被拉伤吧。” “嗯。” “我帮你揉揉。” 安律师开始帮周泽按摩手臂, 别说, 还真有效, 原本牵扯一下就传来轻微撕裂感觉的手臂渐渐地开始不疼了。 “你倒是挺适合开家按摩馆的。” “你也挺适合去开开锁公司的。” 这时, 老张手里拿着一沓东西走了过来, 看见面前坐在长椅上拉拉扯扯的两个男人, 老张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腻歪,咳嗽了一声,以示自己存在。 但那两个却依然我行我素。 “他招了吧?”周泽问道。 “全都交代了,态度很配合,他说唯一的希望就是早点赏他一粒花生米吃,所以认罪态度很诚恳。” 听了这些话,周泽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甚至连自己亲自出手去惩罚那家伙的心思也没了。 一个早就万念俱灰的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你也很难再从他身上折磨出什么快感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现在很头疼。”老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得很是为难。 “什么事?” “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件案子的被害者。” “怎么,她的身份还没确认?” “没有。” “老头没交代?” “他交代了,他说他忘了,只记得是在街上看见的,一路尾随过来的,那个被害者具体是什么身份,他也不清楚。 只记得好像是短头发女性,大概在二十多岁的样子。” 老张说这些话时面容有些沉重,他之所以这些年一直坚持调查这件案子,不惜请自家老板出来帮忙,也就是想着为那个不知身份的可怜女孩讨回一个公道。 但现在真凶抓住了, 而那个女孩的身份, 依旧不明不白。 老张有时候很死脑筋,很执拗, 这固然让人觉得他有些难以相处,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他身上的这种品质也确实是当下社会所欠缺的。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周老板估计就不会费心思去帮他重生了。 “不过,他交代了十六年前埋葬女孩尸骨的地方。”老张说道,“而且一同埋葬的,还有女孩的一些随身物品。” “尸骨?” “对,尸骨,他交代说自己当初只是把身上的肉给割下来,特意保存了骨骼结构的完整性。” “十六年过去了,埋藏时估计也没做什么好的保护处理。”周泽叹了口气,“去看看吧。” “还去啊?”安律师有些累了,他是对探案游戏不感兴趣的,但耐不住老板一直兴致高昂。 “有始有终吧。”周泽说道。 “行,去。” 咸鱼确实需要偶尔翻个身, 这样才能让太阳把自己晒得均匀。 ……………… 杨克旺交代,他埋藏尸体的地方在观音山镇的一个窑厂后面。 这十六年来,他也没去看过,他说,那个被他杀害的女人,其实在这十六年来一直在他身边待着。 他已经习惯她待在身边的感觉了。 当然,这种话不会被记录,也算是防止这家伙想要靠精神疾病的噱头玩花招的可能吧。 不过,周泽清楚,这货倒不是故意耍花招。 警方是带着杨克旺一起去的, 让犯罪嫌疑人去现场指正陈述案情,本就是司法调查程序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再者, 也需要杨克旺本人去现场提供确定的一个位置。 窑厂早就倒闭了,但还是被保存了下来,前几年这里本来说打算要做商业开发,但因为开发商在商业用地和住宅用地上想玩鱼目混珠的把戏,一直卡着没给过,这地久而久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窑厂对面是一条小河,杨克旺指了指面前的河,道: “差不多就这儿了吧,反正我是在河对岸埋的,放心,应该是能挖出来的,当初我还给她包裹了一层塑料袋。” 杨克旺一直神态平静, 平静得像是整件事都和他无关一样。 他的这种态度,真的很想让人上去抽他,但人家估计早就盼着去死呢,你打不打他,对于他本人来说真的无所谓,甚至可能还会求你: 再大力一点,再大力一点! 工具早就准备好,在场的警察,除了负责维持周围秩序防止吃瓜群众靠近的,其余警察都人手一把铁锹开挖! 杨克旺给的范围,说大,真不大,但你要是说小,单靠铁锹挖,还真谈不上小。 张燕丰本来拿着俩铁锹准备来找周泽的, 只是, 当他走近坐在树下乘凉的周泽时, 发现周泽的目光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在看着他以及他手中多出来的铁锹。 犹豫了一下, 张燕丰还是没继续送过去。 安律师一边喝着水一边给自己扇着风,“老板,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如果把一个人的手机交给另外一个人运营,是否这就意味着大部分人哪怕是直接死了,也很难被发现?” “找到了!”有警察喊道。 很快嘛。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白色塑料袋裹着的长长的东西。 法医上前,用小刀切开了塑料袋,露出了里面的尸骨。 当即, 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 周围人都马上捂住自己的鼻子, 周泽和法医则是一起看向尸骨, 猛地, 周泽和这位女法医异口同声道: “这是男尸!” 虽说尸骨皮肉已经不在了,但专业人士还是能够一眼分辨出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老张愣了一下,“男的?” “报告队长,我这里也挖到了。” “报告,我这里也有!” “报告,我这里也有。” “我这里也有!” “队长,我这儿也挖到了!” “报告…………”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通灵之术! 张燕丰彻底懵逼了, 甚至整个人还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如果不是最后强行稳住了,他差点直接瘫坐在了河滩上。 当然,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嘲讽老张如此撑不住场子,换谁来都一样吧; 如果局里的大领导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心脏病、心脑血管病等等毛病集体来个大爆发都有可能。 放眼望去, 已经有超过十个白色塑料袋被挖出来了, 汇报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他娘的又不是在玩寻宝游戏,挖出来一个还有奖励, 这挖出来的, 是一个个炸雷啊! 通城虽然位于长三角地区,经济实力在苏省也属于中上游的位置,但他的常住人口,还不到三百万。 这是一座安静的城市,平时出一件命案就已经足以引起不小的喧嚣, 眼下这十具,不,估计还有没被挖出来的尸体, 足以在这个宁静城市的上方引爆一颗原子弹! 到时候舆论哗然,全国瞩目! 安律师砸了砸嘴,就算是有着收集尸体手办兴趣爱好的他,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 也是有些震惊和不可思议。 因为他收集的是正常死亡的尸体,这里的正常死亡包括的各种意外死亡,反正不是他杀的。 他就像是一个屎壳郎一样,收集着自己的粪球。 而眼前河滩上这些塑料袋里头,则是一条条被谋杀了的人命。 周泽则是看向了身后被看押着的杨克旺, 这是他送给警察们的一份大礼? 但杨克旺此时面露惊愕之色,身体开始颤抖,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杨克旺不停地喊着。 不是他做的? 不是他杀的? 其实也是,对于杨克旺来说,他身上已经背着四条人命了,妥妥地吃花生米的命。 虽说国内已经有了注射死刑,但那玩意儿对软件和硬件的要求太高,成本太大,而且威慑力小一些,所以国内大部分地方其实还是用“花生米”。 当你背上四条人命时候,你再多背几条,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文明社会,又不可能让你去凌迟,法治社会,也不会变着法儿地去折磨你。 这就像是核武器的储存量足以毁灭地球一次和毁灭地球五十次,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差别一个道理。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了,干嘛要装不承认? “喂,老头! 这些尸体都是你种下的?” 安律师这个时候喊道。 十六年前你种下一具尸体, 十六年后, 你收获了好多好多尸体。 “噗通”一声, 老头跪了下来,让他身边站着的两个警察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啊!千万不能冤枉好人啊! 我就埋了一个,这里头只有一个是我埋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 老头哭着,喊着, 仿佛, 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 第一步,驱赶附近的吃瓜群众,封锁消息,确保媒体那边的妖艳贱货们这个时候不要作妖。 第二步,加派人手,对这片河道进行地毯式挖掘,将所有埋藏在这里的尸体都挖出来,保证不要有遗漏。 第三步,向省里汇报,请省公安厅调派力量援助,组织专案组。 这是老张做下的三个决定,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这件案子,已经不再是一个地级市的刑警队长所能把控的级别了。 办公室里, 老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眼睛里全是血丝。 周泽伸手在老张面前晃了晃,老张还全无反应。 好在,周泽是他老板; 所以, 周泽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水全都泼在了老张脸上。 “啪!” 老张无动于衷。 周泽点点头,对身边的安律师喊道:“把热水瓶拿来,换开水。” 老张马上醒了, 没有叫也没有闹, 双手使劲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感慨道: “老板,出大事了啊。” “先吃饭。”周泽将快餐盒子送到了老张面前,这是刚周泽去警局食堂打的饭,是要收钱的。 一只鸡腿,一份红烧肉,一份炒豆芽,一份红烧茄子再加一份白米饭, 2.5元。 这价格感动得周泽想哭, 想着自己以后干脆就到警局蹭饭算了。 或者干脆让老张每天下班回来拿个大桶去给书屋里的人打饭回来。 国家的,就是人民的,人民贪点国家的便宜,就像是拿自家的东西,能叫偷么? “消息汇总来了,十六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是十六年前被碎尸的女人尸骨,已经被找出来了,因为那个塑料袋里还有女人的一些东西,很好分辨,但还有十五具尸体,十五具! 难啊,难啊…………” 老张咬着牙,很是痛苦的样子。 一具无名尸体就足以警局上下忙活很久, 现在又多出来十五具, 光是查找他们的身份,就是一件极为艰难地任务。 “莫慌,拿起筷子,你会发现吃饭还是比破案更难一点。” “…………”老张。 出于一视同仁的原因, 周老板这次没有服用口服液, 艰难地吃着东西。 安律师则是开口道:“十五年,十五具尸体,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在那个杨老头杀人埋尸之后,还有另一个凶手,每一年都杀一个人埋在那里,这是当作任务在做么?” “现在杨克旺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排除。”张燕丰艰难地咬了一口鸡腿,强忍着没吐出来,艰难下咽。 “他不承认,对么?”周泽问道。 张燕丰点点头。 “如果不是我,他都打算自杀了,而且他应该患了一个绝症,没多久好活的了,我不认为他会说谎。 而且,他可能巴不得那些人都是他杀和埋的,按照他的理念,这么多亡魂待在他身边陪着他,他会觉得很温暖很温馨,再也不会孤单寂寞了。”周泽说道。 “要我说啊,反正一个屎盆子是扣,十五个屎盆子也是扣,干脆直接都推到杨老头身上去吧,这案子,也就了结了。你们也省的麻烦,反正老杨那家伙死有余辜。” 安律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是混过白道也混过黑道的人, 所以很多时候在他这里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目的达成与否。 这是一种简单快捷的处理方式,看起来有些不负责任,但实际上古往今来很多时候,都在被反复地运用着。 有一个人犯事儿了,被发现了,周围的人就把屎盆子都给他扣上,然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汝妻子,吾养之!” “然后凶手明年再杀一个人,给你一个惊喜?”周泽反问道。 安律师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这个屎盆子,不能乱扣啊,一旦扣上去了,明年凶手再作案的话,那麻烦就大了,毕竟警方已经“盖棺定论”了。 “十五具尸体的身份正在做调查,现在还没有消息被汇总归来。”老张咽下去一口米饭,“估计,马上省里就会下来人接手这个案子了。 一想到在我当刑警的这些年里,有这么多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不是今天意外,可能到现在都不会被发现,我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是在做白日梦,在渎职。” 张燕丰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警察。 “没事,你才上任一个礼拜,不是你的错。”安律师安慰道。 “…………”老张。 当然, 这句安慰就是一句废话。 “有办法么?”老张把目光看向了周泽。 “有办法么?”周泽把目光看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放下了盒饭,“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唔……”周泽。 “唔……”老张。 因为之前安律师曾让老太婆的尸体“动起来”过, 所以大家对安律师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的。 这件案子,如果按部就班做起来,太慢太耗时,如果能有另辟蹊径的法子,当然是最好的。 安律师站直了身子,扭动了一下腰部,然后开始蹦蹦跳跳,做着热身。 周泽和老张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餐盒,看着安律师。 一套类似广场舞大妈的热身动作做完, 安律师双手合什,开始结印, 神情严肃, 态度端庄。 “这是要做什么?”老张问道。 “把他们亡魂给重新召唤出来问问不就懂了?”安律师笑了笑,“接下来,就让你们看看我的看家本事,都打起精神来! 挥舞起你们手中的荧光棒!!!” 话音刚落, 安律师结印完毕, 猛地单膝跪下, 单手拍在地板上, 速度之快, 难以想象, 大喝道: “忍法——通灵之术!” 四周, 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十秒钟后, 平静。 三十秒后, 平静。 一分钟后, 平静。 十分钟后, 依旧平静。 头顶上,仿佛有一只调皮地乌鸦从窗户边飞过去,有气无力地叫着: “呱……呱……呱……呱……” 远处, 有落叶被风吹起, 卷着飞来,又卷着飞走,萧萧瑟瑟。 安律师抬起头, 看了一眼周泽和老张, 笑了笑, 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站起身, 道: “喂, 我说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关门,放老道! 十六个新客户住了进来,导致法医室也有些不够用了。 从其他各市以及省里下来的法医们开始一起进行尸检,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汇总回去,而后大批警力开始对案件进行调查。 整个通城警局,甚至大半个苏省的警力都开始投入到这起大案的侦破之中,趁着媒体那边还没完全嗅到风气,必须得抓紧时间早点找出阶段性的线索。 在这个紧急当口, 周泽和安律师开车回书店了, 这就像是玩一场游戏,你刚打掉一个BOSS,正志得意满觉得这游戏挺有趣的时候, 忽然告诉你, 后面还有十五个BOSS等着你去攻克, 你估计就会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无聊了。 可能这样说有点不合适,但这确实是眼下周老板的心态,他累了,这侦探游戏也玩过瘾了,接下来因此牵扯出的更庞大的黑幕,他是懒得再继续跟进了。 咸鱼翻身,是为了两面都晒到太阳。 如果不停地在那里翻来翻去,就要变成咸鱼干了。 回到了书屋里, 先冲个了澡, 换了一身衣服后,周泽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白莺莺端上来一杯咖啡。 周泽马上来了精神,坐起身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风情。 “你买的?” “嗯哪,老板。”白莺莺点头道。 “你费心了。” 抿了一口咖啡, 熟悉的猫屎味, 嘘服啊。 边上坐着的安律师见了,也起身,走向了吧台后面。 周泽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 他回忆起了那天一早醒来被安律师那硕大保温杯所支配的恐怖! “放心吧,老板,您的咖啡我都藏在卧室里了,下面放的是今天超市打折促销的临近过期的雀巢速溶。” 白莺莺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吧台那边, 敢抢老板的骨头, 哦不, 敢抢老板的咖啡喝, 可恶! 安律师走出来时, 手里拿着他的标志性的大保温杯, 大到没有朋友, 还特意在周泽面前晃了晃,像是在示威一样。 周泽懒得搭理他。 安律师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了, 喝了一口后, 感觉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 这咖啡也变得平淡了许多。 喝了一口,偷偷看了一眼周泽,见周泽仍然没反应,安律师干脆一通猛灌,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等一通牛饮完毕, 周泽依旧淡然地端着杯子,慢慢地品着咖啡。 心里倒是想着,雀巢速溶也不便宜啊,毕竟这货是拿来当水喝的,下次还是叫莺莺专门去收几箱过期了更便宜的咖啡给老安喝吧。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老张的电话。 老张估计忙了一圈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老板和安律师都不在了,有些着急。 “喂。” “老板,你们去哪里了?” “在外面调查呢,有线索了我再通知你。” “嘤嘤嘤。” “…………”老张。 “哦,我带着莺莺一起在外面调查。” “…………”老张。 “是这样的,老板,按照尸骨的初步分析来看,每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有一个明显的时间梯度,也就是说,之前我们所猜测的凶手是分段杀人甚至是一年杀一个人,是真的很有可能的。” “嗯。”周泽打了个呵欠。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最近的一具尸骨,也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老张有些焦虑道,“也就是说,今年凶手,还没有杀人埋尸,另外,尸骨上有被认为损毁的痕迹,在尸体骨骼上普遍发现了切割的迹象。” “嗯。” “老板,这件案子必须抓紧时间,今年凶手还没杀人,如果不早点把凶手抓住的话,我真的担心…………” “那你加油,放心,书屋众人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不要钱的鸡汤,开始丢。 “这样吧,如果我这里还有什么发现,我就向老板你汇报。” “好的,好的。” “或者,老板,你再到局里来一下,我们再一起去调查?” “其实,你可以去找老道的,对了,老道去哪里了?”周泽看向莺莺。 “下午就出去了呢,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白莺莺促狭地笑了笑,暗示周泽老道去干什么了。 “哦,出去了啊,老张,你给老道打电话吧,让他陪着你去查案,你开车警察去找他,顺带扫个黄,净化一下通城的人文环境。” “找他?” 安律师本能地觉得有些不靠谱。 “放心吧,他挺靠谱的,趟雷的功夫一流。” “你没骗我吧,老板?” 老张对老道的秉性以及其真实水平,还是有些了解的。 “谁用谁知道,放心吧,你去联系他吧。” 这个周泽倒是没欺骗老张,也不是糊弄老张,老道可能真的自带那种身体属性,凡是周边有倒霉的事儿,他总是能第一个去触发。 一次两次是巧合是意外, 但次数多了之后, 就证明这货可能天身倒霉吧。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然后在通讯录里把老张的手机号码移送进黑名单中。 起身, 对莺莺招了招手,道: “先睡一觉,晚上还得值夜班,如果老张打电话回来,不要喊醒我了。” “老板,如果老张回来找你呢?” “那就把他腿打断丢出去。” “好的,老板,莺莺明白!” ………… “阿嚏!” 老道打了个喷嚏, 伸手擦了擦鼻子。 “我说,大妹子啊,你这儿空调打得也太低了啊,脱衣服后真容易吹成感冒啊。” 老道有些不满地从床头柜位置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顺带擦了擦自己下面的鼻涕。 “别人被我一夹,三两下就没了,衣服刚脱就穿上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要吹这么久空调? 老哥,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你花的这点钱,我都不够付空调电费呢。” “嘿,虽然知道是假话,但听得还真是舒服,行了,不耽搁大妹子你做生意了,回见啊。” “下次再来啊。” “要得要得。” 老道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又打了个喷嚏。 妈蛋的, 是真的感冒了? 这家足疗店开在镇上,距离书屋其实也不是很远,入口是一个很狭窄的过道,当真是曲径通幽处。 过道口坐着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老头,老头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象棋,摆着一个残局。 俗话说,那啥结束之后,男人就进入了圣人状态。 一时间,灵魂和情操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无欲无求和高雅起来。 见了残局,老道干脆在旁边的板凳上坐着,一起看了起来。 老头看了看老道,笑了笑,道:“杀一盘?” “搞起搞起!” 二人开始排棋子,俩老头一起下象棋,画面倒是很和谐。 如果把二人头顶上的“足疗、按摩、保健、推油“的牌子给去掉, 就更和谐了。 开局时,二人下得都很快,进入中段后,二人下棋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老哥,来这里玩啊?”老头问老道。 老道的年纪,确实比这个老头大。 “啊,是啊,你咧?” “看大门的,也顺带望望风。” “幸会幸会。” “客气客气。” “老哥哥,老伴儿不在了?”老头问道。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了,也算是看淡生死了。 “孤身一个。” “你孩子呢?” “没孩子。” “听老哥哥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老家陕西的,前两年在蓉城,这一年才到通城来的。”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到处跑呐。” “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要多跑跑啊。” “有道理,有道理啊,咱们这个年纪的人,日子真的不多喽,我今年呐,去了几次朋友亲戚的葬礼啦。 走啦,一个一个地都走啦,我现在都有点怕接电话了,生怕又是一个噩耗,谁谁谁又走了。 老伴儿早走了,自己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朋友也不走动了,唯一的走动就是葬礼上喽。” “那就是你的不对啦。” “怎么说啊,老哥哥?” “你以前干嘛做老好人,有这么多的朋友啊,要我说啊,以前就不要交朋友了,你就专门结交仇家。” “结交仇家?”老头一脸懵逼。 “对啊,等到了这个年纪, 接电话, 嘿, 那个仇家又死了, 每天都能等待惊喜呢。” 老头摸了摸脑袋,沉思了一下,而后大笑道:“还是老哥哥你看得通透啊。” 一盘杀完,已经是半小时后了,老道技高一筹,赢了,但赢得也很是艰难。 “过瘾,过瘾啊!” 老头一拍大腿,道: “我那儿还有茅台,自己煮的盐水花生,上去喝一点?” “要得要得!” 老道今儿心情不错,而且眼前的这个老头,也对他的脾气。 俩老头勾肩搭背,一起向里头走去。 里头的小包间里,还不时传来床榻摇晃的声响。 二人相视一笑, 仿佛这摇动的床榻里, 就藏着自己二人早就逝去的青春。 此时, 已经是入夜了, 小巷门口牌子上的灯也亮了起来, 红色的霓虹牌子, “保健”俩字, 刺目鲜艳, 像是有鲜血, 将要滴淌出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喝酒、吃肉 有的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孤僻,而有的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会随意。 规规矩矩活了一辈子,眼瞅着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自然也就变得洒脱随意了起来,不然总觉得亏得慌。 至少, 在老道看来, 跟一个萍水相逢的老兄弟,喝点小酒,吃点花生,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老哥哥,你这身子骨看起来可真硬朗啊。” 老头有些羡慕地说道, 到这个年纪,不比谁有钱,也不必谁子女什么的了,就是比身体。 我能活得比你长,就是比你牛逼! 刚刚老头在外面看门时,可是听到了老道在里头通下水道的动静呢。 来这个暗门巷子的,也是以中老年人居多,毕竟里面的娼姐们也是年事已高的主儿了,年轻人可不会到这里来。 别人都是匆匆进来,再匆匆离开,和老道这种时长对比,就显示出差距了。 “嘿,平时多锻炼锻炼身体就行,我跟你说,就我这个身体素质啊,就算是一群鬼差站在我面前, 我都不带半点怕的! 一点都不怕他们会把我的命勾走。” 老道说着用力拍了拍自己干瘦的胸脯, 这番话, 他说得是很有底气的! “羡慕啊,老哥哥。”老头抿了一口酒,咂了一下嘴,叹息道:“我啊,年纪大喽,不行喽,现在还有点老年痴呆的样子。 鬼晓得哪天我就傻乎乎地自己走出去,把自己给弄丢了。 你说吧,要是丢在大街上,那还好,旁边总有人看着你,出了事儿,没人敢扶,夜总会有人打个电话报个警喊个救护车什么的。 要是跑到荒郊野外去,那可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了,也不知道会被哪只野猫野狗给吃了,呵呵。” “老年痴呆?”老道愣了一下,“那你还出来做事?” “不做事干嘛呢,关在家里也是一天,出来也是一天,对吧?” 二人干了一杯, 属于老年人的辛酸,都在酒里荡漾着。 “这样吧,反正快晚上了,我呢,再去炒俩菜,咱哥俩就在这儿凑合一顿,你看咋样?” “成,那我就厚着脸皮等着了。” 老头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这是一个套二的格局,也就是两室一厅,面积也就六十平的样子,很是狭窄,厨房就更是小了。 “你一个人住吧?”老道问道。 “对,一个人住,也懒得租出去了,一个人住,安静,虽说地方小了点。” “一个人住的话,也不算小了啊,那些年轻人在北上广漂着的,住的那个地方,才叫真的小啊。” “可不是,听说最近还要涨房租了,也真不容易。” 过了会儿,老头走了出来,道:“我去楼下菜圃里拔点葱回来,老哥哥,你先坐这里再吃点酒,等一下。” “辛苦辛苦。” 老头走出了房门,出去了。 老道则是去了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放了一把水,出来后,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这间卧室里空荡荡的,里头没有床,但有一个大冰柜。 就像是小商店里卖冷饮的那种冰柜,横躺在角落里,还插着电哩。 屋子打扫得倒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老道之前方便时还看见马桶里头还放着清香剂消毒剂等一套东西, 这个老兄弟,在生活上还真是一个讲究人, 都快比得上自家洁癖老板了。 老道记得老板在以前书店二楼也放着一个冰柜,不过老板的那个冰柜很恐怖,是那种拿来装死人的冰柜。 很长时间以来,老板就睡那里头,当然了,因为老板自己体质特殊的原因,也就只有他可以睡里头不怕冻死。 老张和小萝莉那种的如果睡冰柜里,第二天也不要叫他们起来吃早餐了,直接准备给他们办丧事吧。 不过,后来老板有了莺莺,那个冰棺就没搬到南大街的新店里来了。 对此嘛, 老道也是理解, 呵, 男人。 推开第二个房间的门, 老道愣了一下, 里头居然只有一张凉席铺在地上, 没有电视机,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老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老头日子过得挺清减的啊, 怪不得要老年痴呆, 换贫道我住这里,也得痴呆啊。 这样想想,老道忽然觉得,自己住书店,隔三差五地被什么事儿给惊吓一下, 前天见鬼,昨天见个吊, 大后天再见个啥啥啥的玩意儿, 经常受到刺激, 也能防止老年痴呆。 把两个房间的门都关上了,老道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那个老兄弟去拔个葱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时, 有一个提着塑料袋的妇人从下面楼道口走上来。 这家店的格局是这样子的,底楼是商铺,足疗店也是其中一家,楼上则都是住户。 老头这个房子在三楼。 “你是?”妇人有些疑惑地看向老道。 “我不住这里,来朋友家做客的。” “那老头是你朋友啊。”妇人有些意外。 “对啊,怎么了?” “那老头挺古怪的,整天就坐在巷子口下象棋,都不怎么见他出去过。” “人年纪大了嘛。” 老道表示理解,知道自己有老年痴呆,还到处瞎逛,这才是脑子进水呢。 “他人呢?”妇人问道。 “下去拔葱了。” “在家里做饭么?” “对啊。” “呵呵,你说奇怪不奇怪,都没见他出门买过菜,但他好像顿顿都吃得不错,有时候上楼时,还能在这里闻到他家里传来的肉味。” “嘿嘿。” 妇人八卦完毕,上楼去了。 老道又回到屋子,在桌旁坐了下来,开始剥花生。 期间张燕丰发了微信给他,问他在那里,他要来找自己。 这把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他倒是不怕老张来个大义灭亲把自己逮进去,到时候反正还是得让老板拿着五千块来警局领人。 但老道可不想老张开个警车往这里跑一圈,把下面的姐们儿吓坏可不好。 也因此,消息看是看见了,老道干脆没急着回复。 两口小酒下肚, 门被推开,老头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把葱。 “久等了啊,我这就去烧菜,让老哥哥你尝尝我的手艺。” 老头去了第一个房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是肉。 老道也没注意看, 不一会儿,厨房那边就传来了阵阵香味。 “嗯!” 老道搓了搓手, 很是期待啊。 大概半小时后, 一份红烧肉,一份炒肉片,盐煎肉,再加一盆骨头汤, 就摆放在了桌上。 看到一桌子的肉, 老道愣了一下, “兄弟,我现在知道你这老年痴呆怎么来的了。” 天天吃得这么油腻, 除了肉还是肉的, 卧槽, 你不痴呆谁痴呆? “嘿嘿,小时候家里穷,就想着吃肉,但吃不到。 现在有条件了,也没几年好活的了,就干脆甩开膀子使劲吃,天知道下辈子我穷不穷呢,对吧? 毛、席当初也说过,吃红烧肉,补脑子。” “也对。” 老道夹了一块肉片,吃了下去。 肉质鲜美, 肥而不腻, (o゜▽゜)o☆ 太好吃了!!! 老道吃得那叫一个爽啊, 大快朵颐, 不用吃饭了,饭也没煮,就光吃肉, 最后再喝了三大碗的肉汤, 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拍了拍肚子, 老道感叹道: “痛快啊,舒服啊,够劲!” 老头端起酒杯,和老道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他也是吃完了。 “老弟啊,你这手艺,不出去当厨子,真可惜了,我公司里的厨娘,手艺都没你好啊。” “哟,老哥你还是开公司的?” 老头有些意外,马上问道。 “对啊,开公司的啊,店面就在南大街。” “南大街啊,那可了不得。”老头惊呼道。 在地道的通城人眼里,南大街,就是通城的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在那里能开个店面,光租金都够吓人的了。 “不赚钱啊,亏的啊,里头都是些不人不鬼的家伙,愁啊。” “呵呵,也是,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正儿八经踏踏实实的员工也不怎么好找。” “可不是嘛,店里的员工一个比一个懒,我要是不看着,不拿着鞭子在后面抽着,他们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天天就晒晒太阳喝喝茶。 我这个老板当的,可真是辛苦啊。” “对手下人,就得好好教训教训,得把规矩立起来啊。” “可不是嘛。” “都不容易啊,之前听你无亲无故的,结果居然还开了家公司,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是有意思,怎么跑到这里来消费? 按你的收入,应该不至于到这里来吧。 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店里的员工得着急死了吧?” “谁叫我就好这一口呢,会所里的妹子确实年轻,但我下不起手啊,一个个都是我孙女的年纪了,甚至曾孙女都可以了,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而且, 咱都这一把年纪了,你说到底有多少冲动和需求呢? 无非是想要找一个慰藉, 找一个体己的人儿,说说话,聊聊天,你说是不是?” “是这个理儿。” 老头点点头, 却默默地叹了口气, 神情, 有些失望。 第三百八十九章 凶影,显现! 小萝莉推开了门,向里头瞅了瞅,见周泽和白莺莺都在床上。 周泽躺在那里睡得正香,白莺莺则是拿着那本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女仆的自我修养》在继续看着。 “皇后娘娘, 大猪蹄子睡了?” 小萝莉小声地喊道。 白莺莺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站在门口的小萝莉白了一眼,但仍然嘴角带笑道: “林妃妹妹, 主子刚睡下去。” 小萝莉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周泽,确定他真的是在睡,而后凑到白莺莺身边,继续轻声道: “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瞧妹妹这话说的, 大家都是主子的女人,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莺莺绷不住了,咬着嘴唇,忍不住想笑。 小萝莉耸了耸肩,拉着白莺莺的手,道:“有件事,需要你帮一下。” “你说吧。” “后天吧,我有个认识的鬼差要来,他好像遇到些麻烦,需要我在他经过通城的时候接应他一下。” “嗯?” 白莺莺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虽说自家老板懒得搭理,但如果小萝莉主动和周泽说的话,周泽肯定会点头应允的。 哪怕老板自己懒得出面,也会派书店里的一个人陪小萝莉去出面。 也就是说,小萝莉没必要偷偷摸摸地来求自己。 “那个人,当初曾追杀过老道和那个姓唐的女人。” 白莺莺露出了明悟之色, 所以, 这件事不能让书屋里其他人知道。 莺莺是清楚的,自家老板和蓉城的那位虽说没什么交情,但彼此之间,却有一份香火情在,那个姓唐的女人去上海后还回来过一次帮忙。 至于老道,就更不用说了,要是让他知道小萝莉打算帮助的鬼差是曾经追杀过他的, 老道, 老道肯定…… 老道肯定自己不敢上,但绝对会不停地撺掇着周老板再去品尝一下鲜嫩鬼差滋补的味道。 也因此,小萝莉只能求到白莺莺这边了。 老许实力不够,老安除了周泽以外,谁也支使不动,也就剩下自己了。 “麻烦么?”白莺莺问道。 “太麻烦的话,我们就直接丢了就是。”小萝理所当然道。 言外之意就是能帮就帮,如果太麻烦,那就能卖就卖。 “嗯。”白莺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小萝莉很开心,然后主动脱衣服准备也钻进被褥里困觉觉,结果被白莺莺伸手推了下来。 “唔!” 小萝莉嘟着嘴, 很不爽啊。 “去洗澡,没洗澡,别上床,老板不喜欢的。” “有洁癖的大猪蹄子最讨厌了。” 小萝莉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 换了一身睡衣头发还有点潮气的小萝莉又走了回来,她把双手摊在白莺莺面前,道: “我已经把自己洗白白了。” 说着, 她终于钻进了被窝。 不过,保险起见,小萝莉还是睡在白莺莺这边,没去周泽那边挤。 白莺莺继续看书, 小萝莉扭过头,看了看书的封面,道:“看这个没用的。” “嗯?” “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没有实战来得强,还是得多实践。” “实践?”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前提是你得会撩拨。” 小萝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的确, 在男女之事上,小萝莉确实是一个过来人。 只可惜,她这具身子太小,而且她也得为这具身子的原主人着想,不可能去放飞自我。 如果她当初进入的是一个少、、妇的体内,估计小萝莉早就嗨起来了。 白莺莺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小萝莉的意思。 “嘤嘤嘤! 但人家下面是冰的。” “你傻啊,你嘴是冰的? 你手是冰的? 你这里, 你这里, 你这里都是冰的?” 小萝莉站起身,干脆不睡了,估摸着是因为白莺莺刚答应帮她忙吧,所以这个时候她没骂“蠢僵尸“,而是开始当起了性教育的导师。 白夫人当初确实是曾经和那位书生暗生情愫,但书生品行不端,想得身子不成后散播谣言,导致白夫人被家人处死以保全家里的名声。 也因此,对这方面的事,莺莺是不懂的。 放在古代,女子出嫁之前,是会有家里这边的老嬷嬷拿着春宫图过去授课,叫你怎么做怎么做。 正当师徒之间的教学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 原本熟睡着的周老板感知到了床榻的摇动,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香汗淋漓, 看见了朱丝凌乱, 周泽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个梦不错啊, 比动不动去地狱的一日游的梦要好多了, 翻了个身, 周泽又睡过去了。 …………… 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年纪大了,也不能多喝。 老道听自家老板说过,以前每年因酒精中毒进医院抢救的甚至抢救无效直接一命呜呼的,非常之多。 因为很多人出现急性酒精中毒后,旁边的人以为他只是喝多了,需要歇歇,这也往往使得其错过了抢救的时间,等真的发现不对送到医院去时,人都没心跳了。 老头在收拾碗筷,老道打算帮忙,但老头说不用。 “那我就走了啊。” 天色不晚了,晚饭也吃过了,得告辞了。 “夜路不好走,小心点。”老头提醒道。 “哈哈,怕见鬼么?” “怕,当然怕了。” “鬼有什么好怕的。” 老道牛气哄哄挥挥手,出了门。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老道下了楼,再经过那个巷道时,又看见了那位大妹子坐在门口,手里在打着毛衣。 老道扭了扭腰,自我做了一下检修,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老夫聊发少年狂, 一树梨花压海棠!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当然,这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 老道准备结账微信或者支付款时, 一摸口袋, 发现自己手机居然不在身上。 好在这个大妹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老道虽然不至于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那种可以免费嫖、、娼的本事, 但也算是中老年妇女之友了, 人也没觉得老道是想玩霸王别鸡, 甚至还贴心地说不用给钱也没事儿。 老道一阵寻思,估摸着手机应该是在楼上和那个老头喝酒喝多了,随手放桌上了,出来时也忘记带上了。 安抚了一下大妹子让他等等自己,老道当即“蹭蹭蹭”地又上了楼。 没没关,一推就推开了。 屋子里关着灯, 漆黑一片。 “喂,老弟,我手机落这里了,来拿手机的,你在不?” 老道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老道干脆自己去摸开关, 但开关却按不亮灯了, 灯泡坏了? 老道摸索着走到了饭桌旁,找了好久,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谢天谢地,手机还在这里,这下可以下去给大妹子付钱了; 大妹子也不容易, 自己也不能吃白食。 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又去另一个位置开灯,发现这个灯也不亮。 家里跳闸了? 但那位老弟去哪里了? 大半夜地门不关,人也不在家里? 他可是说过自己有老年痴呆的, 别跟自个儿喝酒喝多了,犯病跑出去了,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老道良心上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老道先去厨房那边看了一下,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都没人。 推开卧室的门, 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里头仅有的一张凉席上,也没人。 “不是吧,人真的跑出去了?” 老道摸了摸头,有些担心。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里头只有一个冰柜, 没有其他东西, 也没人。 也不在这里, 看来是真的出去了。 正当老道准备出去找人时, 忽然犹豫了一下, 目光再看向那个冰柜, 怎么感觉, 冰柜像是被移动过了? 不是很确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老道走了进去,拿着手机手电筒往里照着。 墙壁上,倒映出了老道的影子, 很长, 很高, 像是黑色的油漆,被泼在了墙上。 冰柜是关着的,但老道记得之前自己看的时候,冰柜是侧着放的,这次是正着放了。 伸手, 拉开了冰柜的盖子。 老道的手猛地一抖, 差点尖叫出来, 肉, 全是肉, 满满一冰柜的肉!!! 多得不得了的肉!!! 但很快, 老道发现这里头都是冻的鸡肉、鸭肉、牛肉还有火腿什么的,全是正常的肉。 虚惊一场, 呼, 看来, 自己是被那个大羁绊给弄出心理阴影了。 这老头也真是的,知道你爱吃肉,但也不用储存这么多的肉吧? 难道是害怕自己跑出去买东西会迷路,所以干脆出去一次就买一大堆回来储藏着? 这个理由好像说得通啊, 对于那个老头来讲, 每一次出门都相当于是去鬼门关口走一圈。 “嗯?” 这是什么? 老道伸手,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冰柜里,一边用手把上面的冷冻鸡肉牛肉挪开, 挪开之后, 在见到下面的这一幕时, 老道的瞳孔瞬间收缩, 身体猛地一僵, 手机也掉进了冰柜里里头, 一时间, 整个房间, 漆黑一片! “妈嘢!!!” 十秒后, 整栋公寓楼里, 响彻起了老道的惨叫声! 第三百九十章 杀人犯,老道 “这咖啡,怎么越喝越不对啊,难道是喝腻了?” 书屋楼下, 安律师还在研究着手里的咖啡, 那硕大的保温瓶里头,装的是满满的。 “难道是老板忽然不介意我喝这个,所以咖啡对于我来说,也没了滋味?” 安律师平时是不喝咖啡的,他上辈子生前喜欢喝茶,如今变成了这个“状态”,本就睡不着,再喝咖啡,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刺激呢? 也就只有某条咸鱼,没有睡觉的烦恼,每天才喝这个。 不过,这个具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安律师真的没喝过所谓的速溶,他一直是一个追求生活精致的人。 也因此, 哪怕白莺莺换了咖啡后, 他也没能分辨出来。 一辆警车停在了书屋门口, 那刹车声音之刺耳,简直不像话了。 安律师猛地站起身,就看见老张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虽说他瞧不上老安的能力,哪怕是现在也认为老板把老张变成手下五大鬼差之一,是一件感情用事的亏本买卖。 但老张的性情他还是认可的,也有着属于他的沉稳,哪怕是牺牲时,也不见他这么慌乱。 “出事了!”老张喊道,“老板呢?”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头顶,道:“睡午觉呢。” 老张马上冲上了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 安律师摇摇头,心里思忖着到底出啥事儿了,这么着急? “咚咚咚!咚咚咚!” 卧室的门被敲响。 白莺莺扫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睡下的老板和小萝莉, 起身, 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脸焦急的老张。 “老板为什么不接电话?第一次打是不在服务区,第二次打是已经关机,第三次打是欠费停机!” “这……” 白莺莺也不该如何去解释, 因为她清楚, 以老张的刑警经验,他不可能猜不到周泽是把他号码丢黑名单了。 “快把老板喊起来,出事儿了。” “不行,老板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他睡觉!” 白莺莺很坚定地说道。 “快喊起来,真的出事儿了,必须把他喊起来!” 说着, 老张就直接往里面走,这是打算把周泽从床上提起来。 但是, 下一刻, 被提起来的, 是他张燕丰本人。 张燕丰的双脚悬浮着,不停地摇晃, 但他的衣领却被白莺莺攥着提了起来。 “老板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休息,天大的事,也不准你喊起他!” 老张真是又气又急, 他想反抗, 但他哪里是白莺莺的对手, 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水的鬼差,因为灵魂没去过地狱刺激过的原因,导致他算是鬼差李,实力最弱的一个。 女僵尸想对付他,真的再简单不过了,就算是刑警的擒拿功夫,对付对付普通的罪犯还可以,但对付一头暴力女仆僵尸? 不现实。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老张以前自己挖的坑太多了,隔三差五地就想喊着周泽去帮他查案,周老板的咸鱼性子早就对此很不满了,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再多了,周老板就腻歪了。 “老道出事了,他被抓了!” “嗯?”白莺莺愣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的周泽, 又想了想老道, 思考了一下, 道: “被抓就被抓了吧,还是老板睡觉要紧。” “…………”张燕丰。 “…………”不在现场的老道。 张燕丰觉得和这个女僵尸真的讲不通,这个时候,他干脆放开嗓子大喊道: “出事啦!!!!” 小萝莉从床上坐了起来,很是不满地盯着老张。 这个最后入门的妹妹,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周泽也是皱着眉睁开眼,慢慢地坐了起来。 “又出案子了?”周泽看了一眼被莺莺抓着的老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老道被当作杀人凶手,被专案组抓住了,现在事态很紧急,专案组已经把他列为目前最大的嫌疑犯!” 周泽目光一凝, 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张, “你不是在开玩笑?” 人家是嫖到失联, 老道这货出去嫖了一下,直接把自己嫖成杀人犯? “不是开玩笑,而且,现在很多的证据都在指向他,甚至连我都不清楚到底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证据! 不光是最新的案件,老道在现场,凶器上也有他的指纹,还有监控录像,甚至,从以前尸体那里调查出来的一些线索,居然也指向了老道。” 周泽坐在床边,看着老张,问道: “抓人的时候,你在现场?” 老张愣了一下, “废物。” “…………”老张。 ……………… 车里,老张在开着车,而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神情淡漠。 后面, 则是坐着白莺莺和小萝莉; 老安开着他的车带着小猴子在后面跟着,书屋里只剩下许清朗和死侍在看家。 “不要冲动。”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周泽看了老张一眼,道:“案情我不知道,现场我也不清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觉得,老道会可能是凶手么?” “我不信他会是凶手,但……” “那就没有但是了。” 周泽打断了张燕丰的话。 “现在问题是,很多证据都莫名其妙地指向了他,我们必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调查,当然得调查,不过,不管最后有没有调查出什么,我都不可能看着老道去顶这一口黑锅。” “事情不会到这一步的。” “我也希望不会到这一步。” 因为老张开的是警车,所以车子畅通无阻地进了警局,下车后,周泽示意白莺莺和小萝莉在车里等着, 他自己跟着老张进了警局。 看着二人进入大厅后消失的背影, 小萝莉用肘子捅了捅白莺莺的腰,道: “还挺少见咱老板这么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 一条咸鱼,忽然笔挺地站了起来,这种违和感,确实让人觉得惊奇。 “老板说过,他只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就好。”白莺莺倒是没觉得什么,“老板知道他自己应该做什么。” 远处将车停在警局门口的安律师, 伸手把一直躁动着跳来跳去的猴子给抱住, 猴子“吱吱吱”地叫着, 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塑料玩具锤子, 一副要去劫狱的样子! 以前老道不是没进过局子,无证驾驶啦甚至是倒腾d品啦, 但猴子知道, 这次的事情不同, 很不同。 “放心啦,放心啦,没事的,没事的。” 安律师倒是平静得很, “先看看事情接下来怎么发展再说,来,让叔叔来帮你看看,身上长虱子了没有。” ………… 老张走在前面,面色阴沉; 周泽走在后面,面色更阴沉。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警局过道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老板,千万别冲动,这里是警局,你也说过,我们鬼差不能到阳间的机关来放肆。” “老张,丑话我说在前头。” “你说。” “我允许你继续在你鬼差和刑警的身份之间摇摆,但在这个时候,我要求你把自己当作一个鬼差。”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周泽伸手按在了老张的肩膀上,沉声道:“老道不可能杀人。” “是,我也这么认为。” “所以,这件事就很简单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想整他,要么,就是有人想借整他的手,来整我!” 周泽咬了咬牙,虽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到底是什么情形,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如果有人要整我,那我手下的鬼差以及书屋里的人,也包括你,都没办法幸免。 我不是你,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会甘心让自己去牺牲的,这一点,你也明白。” ………… “队长,那个犯人刚审讯完毕,正要押送看守所呢。” “再提出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 “好的,队长。” 周泽和老张一起坐进了审讯室, 这不符合规矩, 很不符合规矩, 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老张确实是行了很多的方便。 他不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人,在不危害社会不犯根本原则性问题错误的前提下,他还是懂得什么叫因地制宜的。 周泽闭着眼, 左手转动着钢笔, 这才平静了多久,又有事情要找上门来了么。 有了上次许清朗的师父忽然出现,差点将书屋众人一个个虐杀的教训, 周泽现在对这种事情分外地敏感, 只是, 现在很无奈的是, 他到现在都不懂这次事情背后, 到底是针对老道本人, 还是针对他周泽。 如果是前者,那问题还能被控制住,也好解决。 如果是后者…… 周泽深吸一口气, 转动手中钢笔的速度也被加快了, 他记得煞笔在封印自己体内那个意识时, 那个意识曾嘶吼过, 说他等着,看需要多久,自己就得亲自去解开封印,求助于他的力量。 心思不停地在旋转着, 老道被警员押送过来,坐在了审讯椅上,手铐铐住。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紧接着, 他被老道此时乱糟糟的样子和浑浊的眼神, 给吓了一跳! 手中的钢笔刹那间停止转动, 周泽的身体也慢慢地向前一倾, 老道,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恐怖的眼! 老道是个乐天派, 作死派, 趟雷派, 试探派, 蛋黄派, 七十一岁的人了,这辈子风风雨雨动动荡荡经历了不知多少,哪怕他没有见过鬼差没见过鬼,没被非自然现象洗礼过, 此时, 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神情呆滞, 目光浑浊, 发髻和胡子散乱,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周泽看向了张燕丰。 周老板需要一个解释,他可以让老道坐上会唱儿歌的轮椅出去兜兜风,但可不会允许别人去对老道做什么手脚。 “你误会了,在案发现场发现他时,他就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刀,就是眼下的这个样子。 警局里,不会有虐待和逼供这种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周泽点点头。 “这是之前的笔录,你看一下吧。” 老张把笔录递给了周泽,继续道: “审讯时,警察问话,他回答、配合得很好,基本把案情交代清楚了。 死者是住在那里的一个老头,今年65岁,尸体在冰柜里被发现,身上皮肉被切除了很多处。 我们还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了烹饪之后剩下的饭菜,经检验,确定是人肉,而且是死者身上的肉。” 周泽翻看着笔录, 在笔录上, 老道叙述了自己作案的整个经过,包括如何杀人,如何处理尸体,如何炒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做了很详尽的交代,包括吃饭时喝的是什么酒,都说了。 “这是他亲口说的?”周泽拿着笔录问道。 老张点了点头。 周泽把笔录簿丢在了桌上,身子微微向前,看着老道,轻声喊道: “老道,还记得我是谁么?” 老道抬起头, 左看看, 右看看, 又抬头看看, 又低头看看, 最后咧开嘴, 笑道: “你是老板。” 说话时,老道嘴角位置,居然还有口水滴落了出来。 “他神智有问题。”周泽说道。 “上面认为他是企图以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如果他要蒙混过关,为什么还要把犯罪经过说得这么详细?”周泽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张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才急着回去找你,我感觉,老道身上的事情,不同寻常。” 闻言, 周泽闭上了眼睛,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可以关掉摄像头么?”周泽睁开眼,看向了头顶位置的摄像头。 “不行,现在这件案子不是我在管理,我操作的空间不大,关掉摄像头的话,马上就会有专案组的人过来。” 老道继续浑浑噩噩地坐着, 此时的他,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七十多岁,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 “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遇到了谁,和我说。”周泽再次开口道。 同时, 在桌子下面, 周泽的手指已经攥紧,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 把老道弄成这副模样! “嗯?”老道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笑了笑,很诚恳地道:“我杀了人啊,我吃了人啊,我犯了法啊, 我要吃花生米, 我最喜欢吃花生米了, 花生米好好吃唉。” 周泽仔细地盯着老道的眼眸,没能从老道眼里看出些什么。 有一点,可以确定, 老道没杀人。 如果他杀人了,也不会敢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因为老道清楚,哪怕他吃了花生米,到头来,他还得到自己这边来报道! 周泽马上做出了决断, 道: “你安排一下,让老安和老道见一面。” 对于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催眠幻境这类的,周泽只是擅长扛,但并不擅长去运用和理解。 此时老道现在的这种情况, 只能让安律师来出马。 “有点难办。”老张说道。 “老张。”周泽喊道。 “嗯。” “他是活人。”周泽指了指老道,“书屋里,不人不鬼的家伙很多,但老道,是一个活人。” “我知道。” “他是你眼里的公民。” “我也知道。” “我也不说什么身份问题的话了,就当你是以前的你,在明知道一个好人要被冤枉去顶锅的时候,你作为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感的警察,你会怎么做?” “老板,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老张苦笑道:“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犹豫的是,我带你来这里已经是违反纪律了,这个还能用你是顾问的理由,让专案组的人不至于说什么。 但再带老安过来,我可能会被专案组隔离,到那时候,我这个身份,就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带老安来见他,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警察能管的范畴了。” “好。” 既然老板决定了,老张也不废话了。 ……………… 一刻钟后,安律师走进了审讯室。 张燕丰则是站在审讯室的门口,帮忙看着,上面很快会发现的,里面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安律师进来看了一眼老道,一开始,还笑着,但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 坐了下来, 安律师伸手在老道面前挥了挥, “认识我么?” 老道点点头,道:“色律师。” 安律师皱了皱眉。 “是被催眠了,还是中了幻术?”周泽问道。 “被催眠了。”安律师回答道。 “现在,可以解开么?”周泽指了指桌上的笔录复印本,道:“再不解开,他都要把这件事交代成铁案了。” 安律师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不停地交叉着,“他也认识你吧?” 周泽点点头。 “一般来说,催眠是通过潜意识的更改从而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这是高级的手法,低级的手法,就是采取覆盖的方式,覆盖原本的人格思维,用新的人格思维取而代之。 比如, 把一个人催眠成一只鸡。 但他现在思维很清晰,能认得出我和你,然而,他依旧在供述案情……” 安律师打开了笔录簿,看了几眼, “这证明,催眠的人,手段很厉害。” “是人,还是鬼。”周泽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点。 “难说,很可能不是人,但也有可能是人,有些厉害的人,催眠的方法真的是神乎其神。 现在,还不好做判断。 我先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催眠。” 一向喜欢装逼的安律师, 这次说话居然这么谦虚, 而且还是用了“试试看”这种字眼, 足以可见此时情况之严重, 甚至已经超出了周泽原本的预估。 安律师把手臂放下来,把自己的左手藏在了袖管里,这里毕竟是警局,还有摄像头,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一点。 左手上的皮肉开始慢慢地退化,转而露出了白骨的内在。 一道道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粉红色的烟雾开始弥漫出来, 慢慢地笼罩住了老道,钻入老道的眼耳口鼻。 老道原本浑浑噩噩的人忽然怔了一下, 而后,一下子坐得比比直直, 张着嘴, 眼睛也闭了起来。 安律师也缓缓地闭上了眼, 开口喊道: “老道,睁开眼……” ……………… “老道,睁开眼!” 安律师也睁开了眼, 他正处于黑暗之中, 不过很快,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 狭窄的楼道里, 四周,都是斑驳的墙壁。 安律师皱了皱眉,一般来说,他催眠人时,喜欢把场景设计在会所的包厢里,因为那里能让人觉得安逸和舒服,当然,也有些催眠师喜欢设计在海滩那种地方,只能说各人的喜好不同吧。 不过这一次, 场景居然不是自己设计出来的, 这意味着, 给老道下手段的人,能力很强,强到安律师都没办法把老道的意识给拉出来。 面前,是一扇门。 安律师推开了门, 他看见老道正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 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脸色煞白, 嘴里不停地哈着白气,哆哆嗦嗦。 “老道,老道!” 安律师喊道。 老道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蜷缩在那里。 接下来, 安律师看见客厅的饭桌边,也坐着一个老道,那个老道正在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菜,和在和自己对面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聊着天,聊得很开心。 而在厨房里, 老道正系着围裙, 在炒着菜, 肉香四溢。 安律师往里走,推开了一间房门。 在里头, 他看见老道站在冰柜旁边,手里拿着刀,一边切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 “这块太瘦了,这块太肥了,这块还可以…………” 安律师继续往里走,走到冰柜旁边, 低下头一看, 发现冰柜里躺着的,居然也是老道。 “老道,你还能醒醒么?” 安律师喊道。 老实说, 安律师现在有点慌, 这种催眠手段,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站在冰柜旁边拿着刀的老道闻言,忽然看向了身边的安律师,同时对安律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紧张道: “嘘,小声点,它看着呢。” “谁在看着?”安律师问道。 老道指了指头顶, 安律师抬起头, 看见房间上面的天花板上, 赫然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是一种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情景, 这里头, 大部分眼睛是闭着的,像是在假寐; 只有少数几只眼睛, 半睁半开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关键的线索! 审讯室外,来了一群人,外面也一下子吵闹了起来。 周泽听到了老张的声音,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不过,就像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一样,官到用时也方恨小。 很快,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老张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看向周泽。 在排除动用武力对抗的前提下,老张已经拖延到极限了。 周泽刚欲起身,结果他的手却被坐在那里还闭着眼的安律师直接攥住,安律师沉声道: “扶着我,先走,他,留下。” 周泽看了一眼依旧浑浑噩噩的老道,搀扶起了安律师,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的停车场,周泽刚松开手,安律师就靠在了车窗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角位置,竟然还有血痕滴淌出来,看起来,无比的凄惨。 “嘶…………” 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 尝试睁开眼, 却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 一点点的光亮都能让其很是难受。 不得已, 安律师只得又闭上了眼睛。 “老板。” “老道没被救出来?” 白莺莺和小萝莉也走了过来。 “吱吱吱吱!” 小猴子被白莺莺抱在怀里,此时很是激动地挥舞着爪子,没看见老道被一起带出来,小猴子很是焦急。 它是灵猴转世,聪慧异常,自然清楚,如果不是事情太过棘手的话,老板他们肯定会把老道一起带出来的。 “先上车再说。” 周泽帮安律师打开了车门,扶着那律师坐了进去,随后,周泽也坐进了车里。 车子开出了警局范围,在路灯口停了下来。 安律师打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走下来,弯下腰,直接干呕起来。 “晕车?” 白莺莺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说安律师自己开车的,但也是有人开车时不晕车,坐车时却很晕的。 周泽递上来一瓶矿泉水,帮安律师扭开了盖子。 安律师接过矿泉水,对着自己的脸直接倾倒了下去,使劲地擦着,最后,好不容易才长舒一口气,道: “事儿有点麻烦了,老道这不是被人催眠了,这是被人下咒了。” “下咒了?”周泽皱了皱眉。 诅咒这种事,他经历得很少,上次好像还是那次海神的事情,那个富翁老头被海神给诅咒了。 “是的,被咒上了,那个咒太厉害了,我解不开,现在,只有找到施咒的人,才有办法解开。” 说着, 安律师又接过白莺莺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提醒道: “对了,施咒的,也不一定是人,可能是碰到了什么邪门的东西,一些祭祀用的东西,很可能也会蕴藏着符咒。” “那是什么东西?”小萝莉问道。 “我特么怎么知道?”安律师忽然挥舞起自己的双手吼道,“我自己都差点被锁进去出不来了,差点被那个东西给控制住了。 这就像是一个传染病一样,传染病!!!” 说着说着, 安律师抱着自己的头, 蹲了下来, 小声道: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老板?”白莺莺看向周泽。 周泽深吸一口气,道:“查!” 是的,把事情调查清楚,既然这件事已经牵扯进了老道,牵扯到了书屋里的人,周泽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之前的他,帮老张查案可能只是出于一种兴趣,找点事情做做罢了。 但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莺莺。” “在,老板。” “给郑强,刘楚宇,月牙打电话,让他们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马上赶过来。告诉他们,如果来晚了,我就捏断谁的魂血。” “好的,老板。” “林可,你现在去找老张,反正他刚刚吃了挂落调离了专案组,让他干脆请假,这件事,就不用靠警察了,我们自己查。” 小萝莉点点头,“我这就去。” 周泽弯下腰,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问道: “没被吓掉魂吧?” “我没事。”安律师挥挥手,“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一旦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连我都差点着道,他们,也挡不住的。” “这个我明白。” “老道,就让他先待在警局吧,那里毕竟是阳间的司法机关,对诅咒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而且,就算吃花生米,经过一系列的流程下来,还久得很呢。 不过,你得先想好一个问题,做一个准备,因为你不可能拿一个非自然现象的结论去警局要求警察放人,法院也不会采纳你的这种证据。”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看着老道就这样背锅丢了命。” “呵,难得看你这么认真一次。” 安律师站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一下,磨刀不误砍柴工,后半夜的时候,他们应该都能到齐了,到时候我们先把手头资料做个汇总,然后再分派下任务去调查。” ……………… “咚咚咚!” “咚咚咚!” “谁啊,谁啊!这么用力的敲门,叫魂啊!!” 一个中年妇人打开了门,她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睡衣,露出了大片肌肤,但也不介意这样直接开门见人。 “这个人,你认识么?”周泽拿出了老道的照片。 女人愣了一下,马上摇头道:“不认识,谁认识这个糟老头子!” 话音刚落, 女人就准备关门。 身边的白莺莺直接伸手挡住了门,而后再稍微用力,房门被推开,女人摔倒在了地上。 跟一头女僵尸玩拔河游戏,脑子被门夹了吧? “你们是警察?”女人坐在地上喊道。 周泽直接走了进去,白莺莺关了门。 而后, 白莺莺很自觉地把女人提起来,一只手抓住了女人的双手别在身后,另一只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好好回答老板的问题,否则,扭断你的脖子。” 说话间,白莺莺手腕稍微发力,女人疼得想要大叫,但脖子被白莺莺给掐着,喊不出来。 一直在周泽面前“嘤嘤嘤”的女僵尸, 在外面做事时,可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脾气。 为了节约时间,直入主题,先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往往是最省事的,周泽又不是警察,做事当然可以无拘一点。 “昨天下午,他是不是来找过你?”周泽问道。 女人这下子老实了,她也算是红尘中历练过的人了,这俩人,从行事作风上来看,根本就不是警察。 正因为她察觉到对方不是警察,所以她才更怕。 “他是来找过我,但该说的,我都和警察说过了啊,这个挨千刀的,你知道么,我本来还念着他的好,他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活儿很不错, 比那些二十几岁的年轻银枪蜡头都厉害多了,而且还懂情趣,会体贴人,知道先调一调,不会直接脱裤子……” 白莺莺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东西, 在《女仆的自我修养》里可没有啊。 周泽则是抬起手:“这个不用详解。” 人家还想听嘛; 白莺莺在心里喊着。 “哦,好的。”女人嗫嚅了一下嘴唇,继续道:“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在我这里完事儿后,就跑上去杀人,害我也被警察调查,差点,差点我也都进去了,你说说,我这个行当,经得起查么?” “他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周泽问道。 “异常?”女人摇摇头,“我没感觉啊,和往常一样持久啊,不过第二次完事儿后,付账时他说他手机落楼上那个人家了,他上去是拿手机的,结果人一去就没回来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按理说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也不会黑我们这些苦命人的血汗钱,而且,我都说了不用给了,但他说一定要给怎么就没音讯了呢? 然后, 警察就来了。” “他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了,是么?”周泽问道。 “没回来了啊,后来警察来了,把他抓走了,说他杀人了,杀的,还是住在楼上的那个老头。 我都纳闷了,俩老头吵个架怎么还能动刀动枪的下杀手,真把自己当年轻气盛的娃娃么?” “没其他的么?我说的是,他是来过你这里两次,这两次之间,有没有什么变化?” “您是男人,应该懂的,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会持久。” “…………”周泽。 “哦,说起变化,是有一个的。”女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记得他每次来,脱裤子时,都会拿出一张符。” 周泽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起来, 老道的符纸! “他说这是他的门道,还跟我吹嘘过这符纸有多厉害,每次他来,脱裤子时,都会把符纸拿出来,还往我身上贴一下。” 周泽摇摇头, 这是上次老道在会所被那只白狐阴了一下之后的自卫模式了, 拿符纸贴一下, 当最后一道防线, 别再阴沟里翻船了。 得亏了这货, 上车时还去验证一下车牌是不是套牌车。 “但第二次时,他脱裤子时,没有符纸了,我还问他来着,他说他留在上面了,然后我们就开始第二次了。” 周泽猛地站起身, 符纸, 问题的关键找到了, 那就是, 老道在两次之间, 他把符纸, 用到哪里去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诅咒 “调查结果出来了没有?” 安律师坐在车内,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语音出去。 这是为了行动联系方便所建立的微信群,书屋众人参与这次活动的外加那三个从外地赶回来的鬼差,都在这个微信群里。 群名叫: “性感老道在线发牌……” 很快,郑强回了一条消息:“快了。” 安律师把座椅放下来,让自己躺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哪怕是现在,他再想起进入的那个画面中满天花板的眼睛时,仍然有些心里发慌。 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不会再继续调查这件事,因为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危机。 别看安律师黑白两道都混过,说起来多么多么牛叉,但如果事事逞强的话,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个诅咒,的确厉害得很,而且看其状态,一天花板只有几只眼睛半睁着,明显还处于长眠的状态,并未完全苏醒。 如果自己的调查继续刺激撩拨它,等那东西彻底苏醒起来,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但既然周泽执意要调查下去,给自己手底下员工查明真相, 安律师也没办法说个“不”字, 换言之, 他自己现在也是周泽的员工,你阻止老板去救自己的员工,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老板日后遇到事情后再放弃你? 心思流转间,微信群里再度来了消息, “那个死者的资料我都调查出来了,现在传到群里来。” 郑强和刘楚宇负责去专门调查死者老头的讯息, 因为老道不可能杀人, 而那个人又死了, 所以, 那个人的死因肯定另有缘由。 获取那个老头的情报资料,也是一件很关键的事情。 因为如果有东西想要针对书屋的话, 你可以说它为了谨慎起见,没直接对周泽下手,但它有必要谨小慎微到先拿老道下手么? 这就像是两国交战, 其中一个国家派出了优秀的刺客, 特意去刺杀对方国家城门口的守门大爷…… 当然,想要快速调查一个人的生平资料,哪怕是警察,也很难做到,这玩意儿不是坐在电脑前敲个键盘搜索一下就能查到的,户口资料才几个字? 少不得走访甚至是如果对方不配合再用点特殊的手段,这种事,让两个有特殊能力的鬼差去做,倒是很方便。 安律师在群里艾特了一下老张, 老张回了一个“OK”的表情。 随后, 安律师侧身向车窗外看了看,对面就是警局。 ………… “嗖!” “嗖!” “嗖!” 三根银针飞了出去,刺中了三名执勤的看守所警员,三个人一起昏睡了下去。 一时间, 看守所入口处多了三个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月牙放下了手中剩下的银针,对着老张拍了拍手,道: “解决了,他们得睡半个小时。” 老张点点头,虽说这种偷偷潜入看守所的感觉有点奇怪,但在这个时候,他肯定不能去计较个人的道德洁癖了。 他已经被专案组驱逐了出去,不允许再插手这件案子; 原因是带外界人士参与调查,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不过倒是没人去怀疑自己这个刚刚立了卧底功劳生死一线归来的警界英雄会有什么问题。 把三个同僚给挪动到椅子上坐着,好让他们睡得更舒服一点。 至于这里的监控,在来之前老张就动过了手脚, 所以说,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张燕丰这会儿有点在演警匪片里大反派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但他还是马上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打开了门,伸脚轻轻地踹了一下躺在凉席上正在熟睡的老头。 老头就是那个十六年前的杀人犯, 因为还有后续的调查没有结束,也没有被法院宣判,所以,老头还暂时被关押在警局内的看守所里。 等判刑之后,才会被移送到监狱里去,等待他的,就是枪毙。 这老头也有点意思,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一点都不夸张,但他对死,却没什么畏惧,当初如果不是自家老板伸手,他早就跳楼自杀了。 然而, 往往这种人,才最可怕。 老头揉了揉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人,随即无奈道: “我都说了,那多出来的尸体,不是我埋的,也和我没关系,我倒是希望是我杀的,但真的不是我。 好了, 让我睡觉, 年纪大了, 睡得本来就不踏实。” 张燕丰把老头提起来, 对付这个人渣,哪怕老张是个好警察,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我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问问你。” “好好,我说我说,你放开我,放开我。” 张燕丰松开手, 手机调取出了一张照片, 放在了老头面前, 问道: “他,你认识么?” “嗯?” 老头把脸凑近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疑惑道:“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我调查过了这个家伙的以前,发现他曾经是纺织厂的退休工人,就是你家后面原本还在的那个纺织厂。” “哦!!!”老头马上惊呼,“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他啊,老刘头!” “果然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了。 哈哈哈, 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么, 我在那里丢人肉, 有个家伙傻乎乎地捡了回来,以为占到了大便宜, 吃得满嘴是油还特意跑来找我炫耀, 经常和我下棋的那个, 老刘头!” 听到这句话, 老张眼里马上闪现出一抹精光, 一把攥住了老头的衣领, 沉声道: “你说他,吃过人肉?” ………… 老道迷迷糊糊地靠在那里,不停地流着口水。 月牙懒得去找钥匙了,直接拿银针打开了锁,走了进来。 看守所里被关押的人肯定不止这俩个, 但那个老头是杀人犯, 眼前的老道也被怀疑是身上背着十多条人命的刽子手, 享受个独立“大床房”的待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道,醒醒,老道醒醒!” 月牙伸手推了推老道, 老道睁开眼, 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还认得我么?”月牙指着自己问道。 “老板新收的……狗腿子……” “…………”月牙。 这时候, 月牙心里忽然升腾起了一种冲动, 那就是直接把面前的这老货给用针刺死算了。 但她还是按压住自己内心的火气,继续问道: “老板让我来问你个事情,你一直放在裤裆里的符纸,在昨天,用在哪里了?” 老道浑浑噩噩地摇晃着上半身, “什么东西…………” “符纸,你的符纸,你一直藏在裤裆里的那个。”月牙提醒道。 “我杀了人……我吃了人……我杀了人……我也吃了人……我有罪……我有罪……我真的有罪…………” 老道开始麻木地回答起来, 原本就不清澈的眼眸在此时变得更加混沌。 “嘶……” 月牙舔了舔嘴唇,干脆用一根银针刺入了老道的胸口,随即一搅。 这是刺穴,不致死,但能够让人产生巨大的痛苦。 但老道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摇晃着身子,流着口水。 仿佛, 根本就察觉不到痛。 这下子, 月牙也没办法了。 拿出手机,月牙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问不出来,而且,我感觉他的状况好像比之前你们所叙述的,更严重了。” “那是诅咒开始扩散了,到最后,会慢慢地侵吞他的心智,抹去他原本的思维。 所以, 我们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他是否背锅会不会上刑场枪毙这件事, 而是如果不抓紧时间快一点的话, 他哪怕肉体还没死,但灵魂,早就被玷污了。 这还是他人在警局,有阳间司法气息压制的结果。” 安律师在群里发着消息。 ………… “老板,群里说了,老道的状况很不好,越来越严重了。” 白莺莺在旁边拿着手机对周泽道。 他们二人已经进入了案发现场,警察已经设置了封锁线,还贴了封条,不过还是被周泽直接撕开进来了。 有价值的物证都被警方取走了,甚至包括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原本就很空旷的屋子,现在是更加的空旷。 “冰柜也不在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 这还, 怎么找? 老道, 他到底会把符纸用到哪里去? “告诉老张,让他想办法和月牙再去物证室再找一下。”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马上回消息。 等消息回过去之后,白莺莺看向周泽,问道:“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等我上个厕所,然后我们去和老安他们汇合。” 周泽说着, 走入了卫生间, 好在, 警察没有把马桶给搬走。 忽然间, 周泽愣在了那里, 他记得笔录上写着,老道那晚自述说他喝了不少酒,那个楼下的女人也说过,老道第二次来找她时,身上满是酒气。 一个半醉的老道, 站在马桶前, 从裤裆里掏出那活儿准备放水的时候, 会不会顺手掏出了符纸? 然后, 他会把符纸, 放在…… “嗯?莺莺,你做什么?” 周泽愣了一下, 看见白莺莺正蹲在自己面前帮他解着皮带。 “嘤嘤嘤, 没事,老板,你想你的事情, 剩下的, 莺莺帮你解决。” “…………”周泽。 第三百九十四章 暴走的嘤嘤! “莺莺。” “嗯?” “撒开手。” “哦,老板。” 莺莺嘟着嘴,站起身,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谁教你这个的,是林可?” 那个死萝莉,到底在教我家莺莺什么东西。 “不是,是书上这么说的。” 周泽一时语塞, 忽然想到莺莺平时一直拿着不放的那本《女仆的自我修养》, 这本书到底在教孩子们什么东西? 周泽很想一本正经地教育一下莺莺, 自己是那种会潜规则下属的老板么? 但转念一想,自己每天让莺莺陪着睡觉,再让莺莺帮自己洗澡…… 好像潜规则下属的老板都没自己做得这么过分。 行了,这件事先放放吧。 周泽双手摊开,开始思考, 他在想, 如果昨晚老道在这里上厕所的话,摸出了符纸,他会往哪里放? 再加上老道当时应该是处于半醉的状态,意识应该不是很清醒。 如今, 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哪怕是碰运气,也得去尝试一下。 环视四周,这个厕所,在这个位置,能暂时放个东西的地方……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水箱盖上面。 地上太脏,其他地方也不合适, 似乎,只有马桶水箱盖这个位置比较适合了,而且距离也方便。 周泽把手放在水箱盖上, 上面, 没有任何的东西, 但当周泽的手掌覆盖在上面时, 却感知到了一种黏黏的感觉,而且带着一种粗糙, 像是这块区域,曾用火烧烤过一样,触感和水箱盖其他位置不同。 这是肉眼看不出来的异样,只有凭借着手感才能体会出来。 周泽不停地摩挲着, 那块区域,被他大概摸索清楚了, 是一个长方形,棱角分明的长方形, 本能地, 周泽脑海中出现了老道经常从裤裆中取出的符纸, 符纸, 也是长方形的。 也就是说, 老道昨晚在迷迷糊糊半醉的状态下来这里嘘嘘时, 把一直藏在裤裆里的符纸拿了出来, 放在了水箱盖上。 然后, 符纸在水箱盖这块区域,发挥了作用。 对, 是符纸燃烧了! 符纸感应到了什么,或者是近距离接触到了什么,所以起了反应! 周泽抿了抿嘴唇, 这时候, 周泽心里产生了一种猜测, 按照安律师的说法,那个诅咒之物的本体,应该还处于沉睡状态。 再联想一下老道那趟雷的奇异体质, 这货真的是上个厕所, 顺手贴一下符纸, 把那个东西给刺激醒了? 摇摇头, 老道的体质先暂且丢一边不去理会, 周泽双手放在水箱盖旁, 现在, 线索很清晰了, 诅咒之物, 应该就在水箱盖里! “老板,莺莺帮你打开。” 忠诚的女仆再度上线,解决您一切烦恼! “别!” 但周泽阻止时已经晚了, 莺莺直接掀开了水箱盖, 干脆利落得无以复加! 而这时, 水箱盖下面位置,原本被胶带贴在后头的一尊娃娃脸玉佩忽然发出了一道光泽, 像是娃娃脸, 展露了笑容, 阴森诡异。 莺莺身体一个踉跄, 只觉得一种危机感袭来, 为了不连累老板, 当下她马上咬着牙把水箱盖又放了回去, 而后倒在了地上。 “莺莺,莺莺,你没事吧?” 周泽马上蹲下来。 “老板……头……头好疼呢……”莺莺鼓着嘴,而后侧过头,看向了马桶那边,道:“那里面,好像……好像有东西。”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泽把白莺莺搀扶起来,让她靠着墙壁坐下,而后拿出了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消息,说那个诅咒之物应该是找到了,让大家聚集过来。 之前, 周泽之所以没尝试打开那个水箱盖去查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 安律师提醒过, 那个东西很可怕,像是传染病一样,在大家没聚集在一起商量出一个最保险的计划前,哪怕找到了它,也不可以打草惊蛇。 然后, 自家的女仆, 以为是自己力气小, 搬不动马桶的水箱盖, 周泽这会儿时又好气又好笑。 蹲下来, 点了根烟, 目光一直盯着前面卫生间内的马桶, 那个死去的老头,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难不成, 这个老头是那个每年杀一个人埋葬在河边的杀人犯? 等等, 等等, 老道那家伙又怎么和这个杀人犯老头认识的? 还被人家邀请过来喝酒吃饭? 还用了人家家里的马桶? 用马桶就算了, 还贴了符纸? 并且贴在了正确的位置? 周泽一时间觉得有些牙疼, 之前张燕丰缠着喊他去查案,他推脱了,让老张去找老道, 而且自己还说老道是“谁用谁知道,都说好”。 事实, 果然是这样! 真实的凶手, 真正的诱因, 现实的, 超自然的, 老道都给你趟雷趟出来了…… 这货到底是怎么活到七十一岁的? 就在这时, 周泽身边坐着的白莺莺忽然睁开眼,她的眼中,有血色开始弥漫,嘴里的獠牙,也慢慢地显露出来。 下一刻, 莺莺双手猛地向前一伸,但在中途时又放了下来,双臂再度下垂,她又闭上了眼睛。 周泽把烟头掐灭,扭过头看见闭着眼的女仆,问道:“还是很难受么?” “老板…………” 莺莺咬着嘴唇, 如泣如诉, 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怎么了,莺莺?” “老板…………” “嗯,我在呢。” “老板…………” “在呢。” “插我!” “…………”周泽。 “快插我!” “…………”周泽。 “用力地插我!” “…………”周泽。 “老板,莺莺感到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快用你的指甲插我!” “你被诅咒了?” 周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原本还以为莺莺不是普通人,是僵尸体质,对诅咒的抗性应该更强一些,但没料到,事情似乎正在向失控的范围发展。 与此同时, 马桶水箱盖里的玉佩,其上雕刻的娃娃脸笑容越发地浓烈,可以看见的是,玉佩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在其深处, 像是有一团火正在燃烧着, 仿佛有一张符纸,在里头使劲地折腾。 马桶盖里的水开始沸腾起来, 一同沸腾的, 还有莺莺眼眸里的血红! “吼!” 莺莺猛地伸手,直接刺向了周泽的胸膛。 周泽身子下意识地后倾,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了攻击。 “莺莺!” 白莺莺默默地站了起来,她长发飘散,眼角位置有青色的眼影不停地扩散而出,双手的指甲开始变长, 最显眼的, 是她那两根獠牙, 酝酿着致命的魅惑和杀机! “控制住它,别被它控制!” 周泽提醒道, “你可以的,控制住它,等老安来了,等老安他们过来,我们就能解决问题!” 白莺莺眼眸里的红色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很快, 波动被平息。 一张娃娃脸, 在白莺莺额前浮现。 娃娃脸脸上带着怨毒之色。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从她身上下去!”周泽呵斥道。 “嗡!” 莺莺身形从原地消失, 紧接着出现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再度闪躲,躲开了白莺莺的爪子,但还是被白莺莺的肩膀狠狠地撞到。 “砰!” 周泽撞破了身后的门,摔入了房间之中,整个人还在瓷砖上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嘶……” 伸手, 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周泽慢慢地站了起来。 白莺莺走到门口,她披散飞舞的长发在此时像是从地狱里刚刚爬出的修罗, 原本会可爱地对自己嘤嘤嘤的女仆, 在此时, 没有半分的表情流露, 除了冷漠, 还是冷漠。 “莺莺?莺莺?” 周泽继续呼喊着。 说句没良心的话, 老道出事儿了, 就出事了吧, 反正这老东西一整天不是在出事就是奔跑在出事的路上, 但莺莺现在这个样子, 是真的让周泽慌了, 心乱如麻,焦急无比。 莺莺再度冲了过来,张开了自己的獠牙,带来森然的寒风。 周泽你本能地双手指甲长出, 两个人的指甲纠缠在了一起, 下一刻, 周泽向前一步, 指甲再度长长, 五根指甲直接架住了白莺莺, 而后另一只手的指甲对着白莺莺的脖子作势就要落下去! 然而, 在指甲即将刺破白莺莺的皮肤之前的刹那, 周泽收住了手, 看着那光滑白皙的脖颈肌肤, 周泽, 不舍得。 想当初,第一次面对苏醒时的白莺莺,周泽能用自己的指甲把白莺莺打得跪在地上求饶仍然不会停止, 但现在, 真的, 不舍得…… 也就是这愣神的功夫, 白莺莺抓住了空档,扭过头,张开嘴,对着周泽的手臂就直接咬了下去。 “咔嚓……” 一块血肉被白莺莺直接咬了下来, 恐怖的刺痛感传来, 周泽马上躲避, 但一步错, 步步错, 尤其是白莺莺这段时间还被安律师建议去学了跆拳道, 周泽转身躲避时, 自己的右臂也被白莺莺抓住, 女僵尸可怕的力量在此时得以显现, 她没有去对付周泽的手掌,因为那里有令她恐怖的指甲, 她双手抓着周泽的臂膀位置, 奋力一扭! “咔嚓…………” 周老板疼得脸色煞白, 他知道, 自己的手臂, 断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咸鱼王的真面目! 折断了周泽的手臂之后,白莺莺更是张着嘴,对着周泽脖颈位置径直咬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怜悯。 周泽发出了一声低吼,另一只手挥舞, 白莺莺对周泽的指甲有着本能地畏惧, 当下,上半身后仰, 同时一脚踹中了周泽, 周泽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起身时,身形一个趔趄,因为右臂折了,无法发力,到最后,还是靠左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爬了起来。 白莺莺冷漠的目光,盯着周泽。 “莺莺……” 此时的局面, 如果是其他人被诅咒了,失去了神智,自己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直接把他给杀了。 但面对的是白莺莺时, 周老板下不了手。 白莺莺继续向前, 周泽垂着一只手臂, 默默地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白莺莺,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切。” 阳台对面的树上,安律师蹲在那里,在他肩膀上,还有一只猴子。 猴子拼命地抓着安律师的头发,示意老安快出手,帮忙! “你急个球啊,老板这人啊,就是欠教育,这个时候居然还玩什么心慈手软,你侬我侬,真受不了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言情剧呢, 你快走,我不走,你快走,我不走啊啊啊啊!” 猴子不依不饶,继续拉扯着安律师的衣服。 “别急啊,继续看着呗,看他到底会不会被打死。 其他人都知道努力,就他只知道坐在书店里喝咖啡看报纸。 呵呵, 别人咸鱼, 是建立在自己有实力的基础上的,那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大自在; 他呢? 就像是现在的扶贫对象,脱贫不脱政策的懒汉,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的钟。” “吱吱吱!!!” 猴子显然不想去思考安律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强烈要求安律师去救人。 “你能不能别这么圣母?” 安律师一脸嫌弃地抓住了猴子的脑袋,揉了揉,“上辈子就是圣母死的,这辈子怎么还这个样子。 他要是在这里被女僵尸给杀了, 就杀了吧,大不了我再换个码头。” 是的, 大不了再换个码头, 倒不是安律师生了二心,而是因为他已经告诉周泽,要起风了,地狱会起变化,连带着阳间也是一样。 大风暴即将来临,海面上的小船肯定会被倾覆,难以自保,除非抓紧时间把自己变成大船,还能扛一扛,至少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结果周泽还是老样子,书屋里其他的咸鱼都在他带动下开始变勤奋了,一直在为了变强而努力, 只有老板一个人,依旧我行我素着。 良禽择木而栖, 他安不起也并非不能有其他的心思。 这次,收到消息手,他因为是居中调度,人就在车上,所以是第一个赶来的,如果是周泽正在对决其他人,他早就跟着一起上了。 但现在周泽这个表现, 让老安有点心凉凉。 “哟,成啊,女僵尸又变化了。”安律师伸手摩挲着下巴,“有意思,就是一头普通的僵尸,天天和你睡在一起,她都能靠吸收你泄露出来的气息而进化,你呢?” 此时, 白莺莺的头发开始慢慢地蜕变成白色, 也比之前长了许多, 白发飞舞, 当真是有一种刺目的风华绝代。 而且, 莺莺的指甲也比之前更长了,虽然没周泽的“镰刀”那般夸张,但比之前,也是长了许多,房间里, 甚至都结起了霜。 “嘶…………” 白莺莺深吸一口气, 再慢慢地吐出来, 收放之间,仿佛有白练流转。 可能是一直和老板一起睡,日积月累, 也可能是因为受到诅咒之后,诅咒与僵尸的本源融合发生了异变, 总之, 白莺莺的气息比之前更强盛了许多。 周泽慢慢地坐了下来, 像是完全放弃了一样, 坐在了地上。 远处树干上的安律师皱了皱眉, 这是, 直接打算交牌了? 宁愿自己被杀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女人? 尼玛, 没看出来啊, 你居然还是个这么痴情的愣种? 安律师挥挥手,“没救了,没救了,不是说你体内封印着一个爸爸么,喊爸爸出来帮你呀。 估计还是舍不得, 怕那位出来直接打死她, 对吧?” “吱吱吱!!!” “你烦不烦啊,靠!” 安律师站起身,抓住了猴子, “说好啊,我是看在你的猴脸上才出手帮他的,这次不让他死,然后我就直接闪人了,这个大爷,烂泥扶不上墙,本律师真的伺候不起啊。” 只是, 当安律师准备跳下树时, 他的身形忽然滞住了, 马上抬头, 目光炯炯地盯着里头, “不对……” ………… 白莺莺走向了周泽,她的脸上,除了淡漠还是只有淡漠,此时的她,早就不认识周泽了,也不是那个喜欢帮老板暖床帮老板洗澡的女仆了。 看了一眼垂落着的右臂, 周泽伸出左手, 摊在面前, 轻声道: “咖啡。” 远处,安律师的耳垂轻轻地动了一下, 啥? 咖啡? 你想用这个办法唤起她的意识? 是我太天真,还是你想象力太丰富? 白莺莺举起手, 冲了过来, 不过咫尺般的距离, 一个冲刺之下,已然来到了周泽的面前。 很显然, 白莺莺没有丝毫地犹豫,她已经被完全操控住了,心神也被压制。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指尖散发出五道黑色的烟雾,像是一条条锁链一样,释放出去。 “吼!” “吼!” 白莺莺距离周泽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甚至她整个人刚刚都已经腾空而起, 但眼下, 两道烟雾锁着她的手腕, 两道烟雾锁着她的双腿, 一道烟雾锁着她的脖颈, 就这样, 直接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周泽默然地坐在那里, 手摊开, 像是仍然在等待着自己的咖啡。 安律师面容严肃, 不见了之前的戏谑调侃之色。 而就在此时, 一道长舌头忽然攥住了他身边的树杈,紧接着,一道小人影也落在了她的身边。 “安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萝莉出现在了树杈上。 随即, 小萝莉看见了屋子里的情况, 正准备上去帮忙。 却被安律师一把攥住了手。 “你做什么?” “接着看看,不急。” “你不急我急,我是他手下的鬼差,他如果死了,完全可以在临死前拉我陪葬的!” 的确, 小萝莉等五个鬼差,都是正式认周泽为捕头的, 他们的生死, 其实就在周泽的一念之间。 安律师可以全身而退,玩一把隔岸观火的把戏,但小萝莉不行,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问你个问题,他没有偷偷修炼吧?” “什么?” “他没时间的,也做不到的,我一直在书店里,他就喜欢躺在那里晒太阳喝咖啡,不可能的,他没时间,也没机会。” 安律师喃喃自语。 “吼!!!” 就在这时, 对面屋子里传来了更为刺耳的声响, 附近的其他住户很多家在此时都开了灯,然而,因为那栋屋子里的僵尸气息浓郁,鬼气森然,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隔膜。 对于附近住的大多数人家来说,只是听到了打雷声,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吵闹。 当初周泽和妖猴在医院里大战,动静那么多,但旁边做手术的人还是没发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阴阳分两路, 人鬼皆殊途, 可不是说说而已。 莺莺开始挣扎, 拼了命地挣扎, 然而, 束缚在她身上的黑雾却变得越来越厚重。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手掌,则是缓缓地下压。 “噗通!” 在黑雾的束缚和压迫之下, 莺莺落在了地上, 直接跪伏了下来。 看得出来, 她的反抗很激烈, 但是在周泽面前, 在这种束缚和压力面前, 她的挣扎, 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小萝莉惊呼。 “女僵尸应该是被感染上了诅咒,失控了。” “我不是问这个。”小萝莉摇摇头,“我是问……老板他……” “所以我才问你,我没见过他修炼。” 安律师发誓, 他每天就看见周泽雷打不动地起床往靠窗的窗子那边一躺, 等女仆送咖啡报纸过来, 然后一躺一整天, 闭着眼在那儿假寐! “不,他是可以修炼的。”小萝莉开口道。 “什么?” “我告诉过你,他体内封印着一个很恐怖的家伙,我以前曾建议过他,去尝试偷那家伙的能力。” “然后呢?” “我只知道他偷过一次,那指甲,变得很长更锋锐,那就是他偷的。”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安律师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他脑海中, 不停地浮现出每天早上周泽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画面, 难道…… “月牙和郑强他们也来了,在下面。”小萝莉指着斜前方冲入楼道的两个身影说道。 “林可啊。”安律师忽然喊道。 “嗯?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上学时,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平时最喜欢说什么?” “他们……”林可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他们喜欢说,他们从来不复习,每天回家还玩游戏……” 紧接着, 小萝莉终于明白过来了, 咬牙切齿道: “男人,果然都是会骗人的大猪蹄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救驾! “吼!” 哪怕被完全束缚住了,但白莺莺的挣扎却从没有中断过,甚至,在不断地对抗之中,倒是把白莺莺体内的潜能给慢慢地激发了出来。 日日夜夜地陪周泽睡觉, 哪怕不是故意的,哪怕周老板并没有主动去做什么, 但白莺莺确实是一直承受着来自自家老板的滋润, 说蓓蕾含羞,娇嫩欲滴, 有点夸张了, 但潜移默化之下的改变,则是实实在在的。 白莺莺一直以来对周泽的亲近,对周泽气息的迷恋,对周泽的服从, 感情上的选择固然是主要的, 但生理上的需求也不能完全地去否认。 而人往往在自己最疯狂的时候,才会真正地将体内的力量给宣泄出来。 只可惜, 此时她需要面对的, 是自家的老板。 白莺莺手肘撑在地上,膝盖顶在瓷砖位置,她的头,仍然高高地昂起。 “咔嚓…………咔嚓…………咔嚓…………” 一道道龟裂的声响传递出来,像是蜘蛛网一样先是在瓷砖地面上,紧接着开始蔓延到了墙壁以及天花板上。 恐怖的力道,正在酝酿, 如同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 周泽仍然坐在那里, 不过, 他手掌上也是青筋毕露,嘴唇紧闭。 右臂断了,导致自己直接能独臂去扛,确实有点力有不逮的意思了。 不过, 眼下, 唯一能控制住莺莺且不伤害她的法子,也就只有这一个。 先前,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因为有老道的前车之鉴,老道哪怕被诅咒了,除了看起来有些呆傻神志不清以外,并没有显露出那种明显的攻击性。 为什么, 老道扛得住? 莺莺就这么快被控制住了? 难不成是因为老道是普通人而莺莺是僵尸的原因? 单纯意志力上来讲,一个承受过两百年枯寂折磨的莺莺,不可能比不上一个冒牌为老不尊的道士啊。 黑雾在白莺莺的撕扯之下开始变形,逐渐开始不支。 下一刻, 周泽撒开手,随意地一挥; 黑雾消散, 莺莺恢复了自由! “嗡!” 白莺莺直接扑向了周泽。 周泽甩了甩手,而后向前一摊,嘴里吐出两个字: “报纸。” 五根手指操控的黑雾瞬间凝聚,化作了一道黑幕,直接拍了下来! “啪!!!” 结结实实地一巴掌, 冲刺中的莺莺被周泽拍在了地上, 这一次, 是头脚手全部着地, 被压在那里根本就无法动弹。 并且, 这一巴掌将莺莺身上的煞气拍散了不少,也使得莺莺的挣扎没有之前那般强烈了。 这一幕, 真像是有人将报纸卷成一捆,直接对着你的脑袋砸了下来。 周老板每天早上往沙发上一躺,说得最多的,也就是“咖啡,报纸”。 这对黑雾的操控之法,是自己从那位那里偷来的,自然不可能跑过去问问人家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啊。 周泽也没想好取什么名字, 太过中二的,又显得俗气。 所以, 暂时以“咖啡”和“报纸”来代替。 也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了响动声。 “头儿!” 他们来了么。 周泽手腕一翻,黑雾消散,莺莺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本能地继续向周泽冲去。 “收!” 三面镜子直接飞到了周泽的面前,刺入了地板之中,每面镜子里都有烛火正在燃烧,反射出的光芒照射在了莺莺身上,让莺莺有些畏惧,滞缓了她的脚步。 周泽捂着胸口,装作重伤无力的样子,但在看见这一幕后,他还是马上喊道: “控制住她,不要伤害她! 谁敢伤了她,我捏断谁魂血!” 刚刚掏出竹竿的刘楚宇一个踉跄, 我擦, 还带这样子的? 此时此刻, 刘楚宇都有自己干脆退开, 让老板先被宰了的冲动。 “我去压制她,月牙,银针刺穴!林可,帮忙!” 安律师的声音传来, 一只白骨手横空而出,直接抓住了白莺莺的脖颈位置,而后向下一压! 女僵尸被迫弯下腰,安律师的手段,还是很强硬的。 再加上她身上的煞气在刚才已经被周泽给强行拍散了不少,这导致她现在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 但白莺莺不可能这般认输,女僵尸侧身,反手一抓。 安律师目光一凝,自己的白骨手和白莺莺的爪子连拼了十多记,拼出了一串花火。 有好几次, 安律师已经看见了空档,可以伺机重创白莺莺,但一想到周泽之前说的话,他只能忍住了这种冲动。 小萝莉的长舌头飞出,在空中一分为四,分别缠绕住了莺莺的双臂和双足, 白莺莺身形一颤,速度直接慢了下来。 在这段时间,小萝莉在安律师的指点下,对自己的舌功有了更深层次的开发。 “吼!” 白莺莺发出一声怒吼, 双臂伸展开, 她还想反抗, 根本就不知疲倦的样子。 安律师的白骨手直接点在了白莺莺的额头位置, 一团团粉红色的烟雾弥漫而出,瞬间进入了白莺莺的意识之中,让女僵尸在此时僵硬住了,忘记了去动弹。 而这时,抓到机会的月牙终于动手了,只见得她银针刺出, 四根银针,刺入了白莺莺的双臂和双足之中, 还有一根银针则是刺入了白莺莺的脖颈位置。 安律师松开手, 小萝莉也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白莺莺身形一个踉跄, 到最后, 摔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了。 不过,女僵尸的恐怖和强悍,仍然是让人心有余悸。 “头儿,你没事吧?” 郑强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把周泽搀扶起,他的目光在周泽断裂的右臂位置多停留了一会儿,眼底露出了鄙夷之色。 他是见过周泽和古河对掐的,并不认为暴走的女僵尸就可以完全吃死他。 说到底, 肯定还是自己的捕头妇人之仁了。 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还真是够奢侈的。 “我没事,幸亏你们来得早,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 安律师主动走到周泽面前,居然学着清宫剧里那样打了下马蹄袖,单膝跪下: “奴才救驾来迟,请老板恕罪。” “这么调皮的么?”周泽看着安律师问道。 “呵呵。” 安律师笑了笑,而后指了指月牙和小萝莉,道:“你们负责看着她。” 月牙和小萝莉点了点头,小萝莉还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周泽。 “诅咒之物,在马桶水箱盖里,有办法可以解决么?”周泽问道,“莺莺就是打开了盖子,被那个东西照了一下,就失去神智了。” “办法,总归是有的,既然找到了,就好办了。” 安律师走到卫生间,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水箱盖。 之前, 莺莺是把水箱盖给打开了,但察觉到不对劲的她担心会波及到自家老板,就又马上把盖子又放了回去。 “这玩意儿,挺霸道的啊,连女僵尸都能操控住。” 安律师忽然皱了皱眉, 回头又看了一眼昏迷着的白莺莺, 脑海中, 则是浮现出在审讯室里见到的老道。 不对啊, 为什么女僵尸直接被操控住了, 老道只是神志不清? “老道的符纸好像对它有克制作用。”周泽提醒道,“水箱盖上面有符纸燃烧过的痕迹。” “那货还有符纸没?”安律师问道,“我记得我上次想跟他要两张,他说他的祖传符纸只剩下一张了。” 如果要评比书屋几大未解之谜的话,其中一个肯定会上榜,那就是: 老道裤裆里的符纸,到底有几张? “那就把水箱带回去,把女僵尸也带回去,先去找老道的祖传符纸。” ………… 马桶水箱,是刘楚宇和郑强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搬进书屋的,他们生怕水箱破裂了或者发生其他的意外,导致他们二人也被诅咒了。 小萝莉和月牙以及安律师三人则是去老道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符纸。 周泽则是坐在一楼的沙发上,这会儿,暂时没人有功夫来搭理周泽的伤势。 比起眼下周泽的伤势,解开诅咒解救女僵尸和老道才是当务之急。 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老道把符纸藏哪里去了。 到最后, 还是小猴子出马,在吧台下面的缝隙里找出了一个油纸包裹,里头是厚厚的一叠符纸。 “他这是在批发市场批发进货的么?” 安律师掂量着手上沉甸甸的一沓符纸说道。 哪怕见识广博如他,也没见过这种级别的符纸是按斤卖的。 这种存量, 合着老道的祖先以前是除了吃饭喝水都在拿生命在画符是吧? “试试看,能不能解开诅咒。”周泽催促道。 看着白莺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周泽有些不忍。 “嗯。”安律师点点头,走到水箱盖面前,他没直接去贴符纸,而是示意许清朗过来和自己在四周又贴了不少的符纸以防万一。 等布置妥当之后, 安律师才拿着符纸开始往水箱盖子上贴去, 一张符纸贴上去之后,马上开始变黑,而后慢慢地消散。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安律师觉得自己像是农村烧纸钱那样,把手里的符纸一张张地丢下去。 到最后, 估计贴了个大几十张符纸后, 水箱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忍受不住了想要从里头出来, 但它的挣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折腾了一段时间后, 也就安静了下来。 周泽起身,走到水箱边上,看了看,问道:“怎么样了?” 安律师摇摇头,“不清楚,也不确定。” “啪!” 水箱, 在此时忽然裂开……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诅咒解除! 当水箱开始破碎时, 书屋里的众人, 迅速开始后退。 哪怕是之前站在最前面的周泽和安律师,也是下意识地后退。 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装逼站着不动了,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听起来很炫酷,但炫酷之后马上就是要被活埋了。 “哗啦啦!!!” 水箱被搬过来时,就已经没水了的,但此时,却有腥红色的液体不停地滴淌出来。 一般来说,鲜血都会带着浓郁的腥臭味,但这里的鲜血,却散发着异样的芬芳,让人有一种正在徜徉于花海中的错觉。 在场的众人都不是菜鸟, 都在下意识地“屏息”, 但根本就没有用。 书屋一楼的书架上,开始蔓延上一条条的枝蔓,枝蔓是假的,因为它们看起来是透明的,而桌椅四周,也出现了一条条的沟壑。 这种感觉,像是在进行3D投影。 虚假和真实在此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水箱破裂的位置,飘浮出了一枚玉佩。 玉佩上的娃娃脸, 此时歪七扭八, 像是被狠狠暴揍过一样, 都快不成人形了, 像是个畸形儿童。 如果说, 当初老道嘘嘘时,顺手放下一张符纸,只是抽了这家伙一巴掌的话。 刚刚安律师不要钱似地狂丢符纸,等于是给这个“娃娃”来了一套组合军体拳。 也得亏老道人不在这儿,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珍贵的祖传符纸给安律师拿来当手纸这样用,估计真得拿刀追着安律师砍个八条街。 肿着脸的娃娃, 想再维持住自己之前的那种阴森和诡异确实是有点难了, 现在看起来, 反而显得是那么的滑稽和可笑。 “嗡!” 玉佩开始龟裂, 一片片, 一块块地落了下来。 但四周的场景却没有消失, 反而变得更加的真实。 恍惚中, 周泽看见自己四周跪伏着一群人,他们有的穿着黑袍,有的穿着白袍,整整齐齐地跪伏在这里。 而在玉佩的后面, 则是出现了一尊铁架, 铁架上绑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上,插着九把刀! 鲜血,不停地滴淌出来, 滴落在玉佩的身上。 下方的众人开始一起吟唱, 一起膜拜。 “这玉佩,估计是古代哪个部族的图腾,每年都会被用活人祭祀的邪物。” 安律师开口道。 “那它又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我怎么知道,可能那个死掉的老头知道,但他的灵魂估计都没去地狱,直接被这玩意儿给吸收了也说不定。” 此时, 玉佩正在不断地分裂,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将彻底消散。 安律师舔了舔舌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但他的手腕,却被周泽攥住。 “你想做什么?”周泽问道。 “这个东西,就这样崩了,多可惜啊。” “拿这个东西,你就不怕折阴德?” 安律师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动了。 其实, 折不折损阴德这事儿,安律师倒不是很在意,他现在就是个大混子,不求阴司升职,也不奢望人间大富贵。 让他顾忌的,是他也有点担心自己会把控不住这枚玉佩,到最后,反被这玉佩所操控。 安律师又看了一眼周泽, 发现周老板一直在咬着牙, 呵, 可以看出来, 周老板也是想要这枚玉佩的, 也是在强忍着。 算了吧, 有些东西, 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才是最好的结局。 “咔嚓…………” 玉佩彻底碎裂, 化作了青灰飘散。 四周的影像也随之消失, 这段尘封在玉佩里的记忆,也就此烟消云散。 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祭祀,也不知道玉佩的确切来历,但它已经结束了,就足够了。 “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周泽吩咐下去之后, 自己去把白莺莺背起来,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背起来很不方便,但还是固执地拒绝了想要上来帮忙的小萝莉, 坚守着, 属于自己的倔强。 …………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 大床上,周泽和白莺莺躺在上面。 安律师检查过了,说诅咒已经随着玉佩的消失被解除了,下面,只需要等她醒来就可以了。 小萝莉抱着一张凉席睡在床下,很不满。 虽说这也依旧靠得很近,也能睡着,但总归没有软软的大床睡得舒服。 但周泽硬是以自己睡觉喜欢乱动为由,拒绝自己在这个时候上床睡觉,怕打扰到莺莺,这就让小萝莉很难受了! “咦,要醒了。” 周泽看见白莺莺的眼皮动了几下, 很快, 白莺莺睁开了眼, 她的眼里不见血色,一片清明。 周泽觉得,还是这个时候的莺莺可爱,昨晚的莺莺,确实太让人觉得陌生了。 “嘤嘤嘤,老板,我这是怎么了?” 莺莺有些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 周泽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莺莺闪亮的大眼睛看着周泽,很是不解。 “醒了就好,你再休息休息,有什么需要,喊林可就可以了。” “嗯?” 白莺莺忽然看见了周泽右臂缠着的石膏和绷带, 脸色马上一变, 原本清纯文静的她, 在此时一脸的怒容, 低吼道: “老板,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贱人伤的你, 告诉莺莺, 莺莺马上去把他给吃了!!!!! 居然敢把老板伤成这样,人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噗……” 小萝莉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周泽下了床,伸手摸了摸白莺莺的脑袋, “放你一天假,今天你先休息休息,明天早上起来时,我要看见泡好的咖啡和报纸。” “不用的,老板,莺莺觉得自己现在没问题了。 你想要的话,莺莺随时都可以给你的。” “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 说完,周泽就走出了卧室。 下了楼, 周泽又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沙发位置, 躺了下来。 这时,安律师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把一杯放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看着面前的咖啡, 愣了一下。 “喝吧,别客气。”安律师笑道。 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 而是因为你泡的是过了期的速溶。 安律师则是悠哉悠哉地自我感觉良好地喝着过期咖啡, 然后学着周泽的样子, 也躺了下来, “晒晒太阳,躺着一动不动,果然是嘘服啊……” “…………”周泽。 “对了,月牙他们凌晨就走了,莺莺醒了吧,我刚听到她的声音了。” “嗯。” 周泽点点头, 没留人家吃顿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前当医生时,自己手下的实习狗就是被自己这样使唤的。 “你上辈子是做医生的吧?林可和我说过。” “嗯。” “对了,林院长曾和我聊过,聊她以前做实习生时的一些事情,你知道,她最难忘的是什么么?” “是什么?”周泽问道。 还真, 有些好奇啊, 做实习生时,是自己带的她啊。 “记得那次是初次见面谈合作,她和我在医院食堂吃饭,她跟我说,当初她在实习时,她跟着一个年轻的外科医生,那个外科医生,长得挺帅的,很有魅力。” 嘿嘿嘿。 “她说,当时遇到了一个蛔虫性肠梗阻的病人,她被自己的老师要求一起进了实验室当助手,她的老师把病人腹腔打开后取出来一大盆的蛔虫。” “那个场景,确实很恐怖的。” 周泽笑了笑,这件事他倒是忘了,事实上,他除了一点点的记忆,对那时候自己带林医生这个实习生时的很多事情,他都不怎么记得了。 凭实力单身, 为什么要有好记性? 七夕,纪念日,情人节,白色红色黑色五颜六色的情人节,都忘了最好。 “不不不,最恐怖的不是这个。”安律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笑着,道:“林院长说,当时她已经吓傻了。 然后, 她的那个该死的老师, 还命令她, 把这一盆的蛔虫进行清洗, 然后, 点数!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笑死我了,你说她以前的那个老师是不是大变态,就喜欢指挥年轻漂亮的实习生做这种事以获得快感?” “…………”周泽。 “你怎么不笑?” “呵呵。” 周泽把面前的咖啡推到安律师面前, “我今天不想喝咖啡,你喝吧,以后,吧台那里的咖啡,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别客气,也别给我节约。” “好。” 二人就这样坐了一个上午, 破天荒地, 这一次, 安律师没对周泽躺在这儿晒太阳的行为说些什么。 反倒是,周泽觉得安律师一直用一种意味深长地微笑在看着自己, 看得周泽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 很是不舒服。 不过, 快到要午饭点的时候, 周泽放下手中的书, 看向安律师: “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嘿,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像是把什么东西给忘了,一时真记不起来了。” ……………… 通城警局看守所内, 老道抓着铁栅栏, 大声地哭喊道: “我没杀人啊,我没杀人啊, 冤枉啊,冤枉啊,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 老板, 救我出去啊, 老板,救救我!!!!”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中元节,鬼门,开! “劫狱的难度倒是不大,但问题是这之后,老道的身份就彻底黑了,他是活人,不是鬼差,让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整天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合适吧?” 安律师说着一边拿着自己的巨型保温杯,喝了一大口咖啡。 一开始,他似乎觉得咖啡的味道变了,但喝多了之后,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竟然喝上瘾了。 这倒是苦了白莺莺, 要知道在当下,过期的咖啡也不是那么好买的。 “但想要翻案的话,难度会很大,最重要的,目前我们认为的犯人,死了,真正的诱因,那枚玉佩,也碎了,当然了,就算那枚玉佩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张燕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说句不好听的,以他的身份,普通的案件如果真想玩儿个什么冤假错案的话,难度并不是很大,但这件案子,涉及十多条人命,外力真的很难去插手了。 “那就准备劫狱吧,老道反正是被冤枉的,咱这也不算是破坏司法对吧?”周泽说完,笑了笑。 “只可惜,以后老道想光明正道地去找他的大妹子就难了。”安律师调侃道。 “他再敢去,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周泽耸了耸肩, “都七十出头的人了,也该安分安分了。” 可怜那差点被遗忘在小黑屋里的老道, 在不知不觉间, 就被自家老板剥夺了以后的性福生活。 “庭审的日子是在后天,我们就在那天动手吧。”老张看了看周泽和安律师。 老实说, 让他这个刑警队长帮忙策划劫狱,真的是挺难为他的。 “行吧,老张你和老安再研究个方案,前提是不能造成无畏的人员损伤,我们这边不能有受伤,警方那边也不要有损伤。” 商量完这件事, 周泽穿了一件外套起身。 “你是要去医院吧?”安律师问道。 “嗯,去医院再做个CT。”周泽指了指自己的右臂位置,“不看看具体的恢复情况我不是很放心。” 以前受的是皮外伤比较多,别看一副很凄惨的样子,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没几处完整的肌肤,但有猴子的泥巴再加上周泽每次开无双后残余的惊人恢复力,问题真不是很大。 只是,这一次被打断了右臂,万一恢复不好出个什么问题,很可能会留下伴随后半生的后遗症。 虽说周泽的恢复力确实比普通人强很多,但周老板还真不敢拿自己的一条胳膊去打马虎眼。 “我送你去?” “算了,我坐公交去。” 周泽走出了书店,嘴里叼着一根烟来到了公交站台。 直接在这里坐4路车就能直接到人民医院,书屋隔壁的药房确实能够做一些手术,但设施肯定比不上大型医院完善。 周老板也懒得去林院长的医院, 否则整得跟自己故意受伤跑前妻那里讨关心赚眼泪似的。 上了公交车,里面人不少。 一个年轻的女孩见周泽右臂打着石膏,主动让了座,周泽也没矫情,道了一声“谢谢”就坐上去了。 这段区域,人多,车也多,公交车也开得很慢。 下一站时,车上又上来了个老人,原本坐在周泽身边的另一个年轻女孩起身让座,两个女孩一起扶着扶手站着,看起来应该是认识的。 “喂,你看,老板帮我包邮了。” “啊,真的,什么包邮啊,海淘么?” “不是啊,我买的消毒片,老板给我包邮了。” “买那个做什么?” “寿光不是水灾么,我给灾区买点东西过去,地址选择通城运费是12,选择寿光运费是零。 还有还有,我昨晚买了五床被子快递过去,那家淘宝店的老板还另外加了三套一起发货的,说他也要为灾区做点贡献。” “挺暖的。” 听了俩女孩的对话, 周泽都想问问灾区人民需不需要一些小说书解解乏? 自己书店里卖不出去的书倒是挺多的,可以送一批过去。 “啊!有人晕倒了!” 公交车后面传来了乘客们的惊呼声。 周泽马上起身,离开位置走了过去。 是一个中年女人昏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乘客自觉地让开一段距离。 周泽挤开人群,在女人身边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喊道:“司机师傅,直接开进人民医院。” 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了,公交车开进去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乘客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公交车到了医院后,有医生护士过来用担架车将女人抬了下去,周泽没有再多管,女人应该是急性病发作,能不能抢救回来,看运气吧,好在抢救时间并没有被耽搁。 在自己手臂还打着石膏的时候,周泽还真没有多少“济世救人”的冲动。 挂号, 等见到坐班医生时,周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并且列出了自己的病情猜测,要求对方给自己开哪些检查的单子。 年轻的坐班医生愣在那里, 他倒不是没见过“自以为很专业”的病人, 但这么专业的,他是真的没见过。 拿了单子,周泽对医生摆摆手,就走开了,下面只需要自己去把一些检查做了,也不用再回来了,他自己能看得懂检查报告。 做完了CT,出来坐电梯,等电梯门关了后。 周泽听到身边的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刚送来的那个女的没抢救得过来,死了。” “什么病啊?” “不知道,好像是脑部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可惜了,看起来才四十岁的样子吧。” 周泽闻言,不所为动。 他不是圣人,也不可能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去不停地救死扶伤,对那个女人的死,他没什么愧疚的,如果是自己主持救治,对方被抢救过来的概率可能会大一点点,但谁又说得准呢。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周泽对检查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得益于自己惊人的恢复力,问题应该不大了,剩下的,也就是静养而已。 静养…… 自己每天不都在静养么。 人家七老八十的老人都没自己养生经验丰富。 医院来回折腾,也有些累了,其实还是因为吊着个手臂,走路有点费劲。 周泽扫了一眼电梯,看了下负二楼的标签,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得, 故地重游, 回去睡个午觉吧。 坐电梯到了负二楼,直奔老地方,用指甲轻松地打开了太平间的锁,在冰柜之间徘徊,选了一个“空房”,将手机在旁边藏好后,周泽就躺了进去。 随后,用手抓着里头的边缘位置,一拉,钢架就被收了进去。 其实,还是抱着莺莺睡觉舒服, 这就像是大部分男人都清楚,还是老婆最好一样, 却依旧无法阻止他们想去外面尝尝野花的冲动。 熟悉的冰冷感觉开始慢慢地沁入肌体, 有点直接,也有点霸道, 有些干涩,也有些疼痛, 但周泽却酥爽得直哆嗦, 狭窄的空间其实也是另外一种安全感上的包围。 闭上眼, 周泽就这样睡了过去。 ………… 醒来时,周泽身体轻轻地动了动,肌肉已经发僵了,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应该是自己有僵尸体质的原因吧,所以只有自己能靠冰柜睡觉,安不起等其他的鬼差都不行。 推开了冰柜, 周泽跳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 骨节一阵脆响, 比去泡了一下午的桑拿都舒服。 “呼…………” 吐出一口白气。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居然已经是深夜了,里头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是书店里的人打来的。 周泽回了一个信息,说自己没事,马上回来。 走出太平间, 回过头, 还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 回不去了, 睡冰柜就像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买一顿杂粮, 但让你天天吃杂粮你肯定也觉得难受。 还是抱着莺莺睡觉舒服, 莺莺晚上还会给你盖被子。 走进过道,正当周泽即将拐弯走到电梯门那边时,看见电梯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 但周泽却敏锐地发现这个女人有点面熟。 这不是那位白天自己在公交车上昏倒的女人么, 不是说, 她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了么?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周泽,目光扫来。 一时间, 周泽口袋里的扑克牌开始颤抖, 周泽清楚,这是女人在尝试看破他的身份,不过,安律师也说过,只要扑克牌没烧起来,就意味着他的障眼法不会失效。 女人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应该是把他当作普通人了。 周泽主动走了过去,和女人站成一排, 一起等电梯。 只听得, “叮”的一声, 电梯下来, 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女人站在周泽身边,比比直直的。 当电梯门关上,正在往上升时, 女人忽然开口道: “劳驾问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人的声音幽幽,像是开着环绕立体声一样。 “8月24,哦,过零点了,8月25了。” “嗯?”女人有些疑惑,又问道:“今天,不该是七月十五么?” “七月十五?”周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道:“你那是农历,对的,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 中元节, 又叫, 鬼节! ———— 这是八千月票的加更,现在是一万月票,也就是说龙还欠大家两更! 第三百九十九章 谋杀案后的真正黑手 周泽和女人一起走出了电梯,此时,虽然是深夜,但医院的急诊大楼依旧灯火通亮,也不时有病人会被送过来。 “你,跟我走。” 女人看着周泽,舔了舔嘴唇,甚至,还很做作地故意把自己的胯部提了一下。 她这是打算用美人计? 拜托, 你脸上的霜还没全化掉呢,一脸的惨白,一个刚卸了妆的老阿姨…… 还有, 这么生疏的挑逗动作,我家莺莺做起来都比你专业。 再加上, 对于如何对抗美人计, 周老板不是针对谁, 在座的, 都是…… 不过,周泽还是跟着女人一起走出了电梯。 女人以为自己勾引成功了,步履生风,竟然还显得有些自信和欢快,活脱脱的一个二傻子即视感。 周泽紧跟其后,实际上,周老板是在等机会,等走到人少一点的区域,就把这个女人给拿下吧,中元节这一天,对于书屋而言,就像是平时的年会,“销售额”肯定会比往常高一些。 女人走出了医院,站在马路边,她摊开双掌,不停地弯曲着手指头,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周泽站在她身边,等着,没急着动手。 “西南,六十里。” 女人目光向西南方向看去,然后看向周泽, “你有车么?” 周泽摇摇头。 女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 “没车的男人,还想和我睡觉?” “…………”周泽。 “走过去,太慢了,抢一辆车吧。”女人自言自语着,而后又瞥了周泽一眼,道:“你滚吧。” “…………”周泽。 这女人体内附身的亡魂, 像是带着任务上来的啊, 这不像是普通的鬼上身, 难不成, 是从地狱上来的? 周泽在心里思忖着,随即道:“我可以喊一辆车来。” “好,我可以继续和你睡觉。” “…………”周泽。 周泽拿出手机,打了一辆车。 很快, 车来了。 女人坐进了车,周泽也跟着一起进去。 “去体育馆?”司机看了一下标位问道。 “向西南开。”女人说道。 “啥?”司机显然没理解这个意思。 “先去体育馆吧。”周泽说道。 之前周泽在地图上的西南方向随便找了个点标了过去,女人没有说具体哪个位置,他也没办法去确切定位。 司机发动了车子, 车载音响开起来, 放的是金志文的《远走高飞》, 挺欢快的一首歌。 在车上, 女人还在不停地掐算着,不时地皱皱眉头,大概二十分钟后,女人开口道:“方向错了,左拐。” “那条路是单行道。”司机解释道。 “开过去。”女人坚持道。 “要罚款扣分的。”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开过去,我给你睡。” “…………”司机。 司机停下了车,扭过头,看向女人,再看向周泽。 女人以为司机没听懂,重复道:“开过去,我给你睡。” 司机指了指自己的脸, 虽说留的是短发, 虽说晚上不是很明朗, 虽说司机有点上年纪了, 但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这是一位女司机。 “大姐,她是女的。”周泽提醒身边的女人。 “哦。”女人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周泽,“开过去,他给你睡。” “…………”女司机。 “…………”周泽。 “脑子有病?”女司机打开了车门锁,催促道:“下车,下车!” 大晚上地开个滴滴赚点钱容易么, 居然拉了一个精神病。 女人闻言, 皱了皱眉, 直接起身,伸手攥住了女司机的脖子。 “额…………啊…………” 女司机很是痛苦地双手抓着女人的手,但女人手劲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四爷说过,到上面后,让人帮自己做事; 第一,给钱。 第二,让他睡。 第三,要他命。 我现在没钱, 你也不想睡我, 那就只好要你命了, 你开不开?” 周泽坐在女人身边,没有出手阻止。 老实说,好不容易碰到一次自己可以不被看出身份“卧底”的经历,周老板还没享受够呢,搁在以往,别人都是能一眼把自己看穿,而自己却根本分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活人还是一个鬼。 而且, 这个女人的思维和脑回路, 带着一种夸张到极点的呆萌。 至少, 比以前周泽碰到的那些从地狱里出来的家伙, 要可爱坦率得多。 “我开…………我开…………” 女司机马上答应。 女人松开了手,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道: “拐弯进去。” 下一刻, 女司机马上打开了车门, 冲出了车子, 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很快就钻入了前面的绿化带中。 女人呆坐在位置上,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鼻尖, 一只敬业的乌鸦在深夜也不知道休息,从车顶上飞过去, “呱……呱……呱……呱……” 几片落叶被风卷着,在车旁飞掠而去。 女人皱着眉, 可以看出来, 她很生气。 然后, 她看向了周泽,“你会开么?” 周泽点点头,下车,坐到了驾驶位置,发动了车子。 按照女人的指点,周泽开始向女人所要去的目的地行进。 又开了十分钟后, 周泽发现不对了, 因为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好像自己前阵子刚来过这里。 此时, 车子已经开出了市中心了,到了下面的镇上,扫了一眼路牌,居然是观音山镇的范围。 该不会…… “前面的路下去,然后靠边停。” 车子停了下来, 女人下了车, 周泽也跟着下了车。 二人爬过了一个土坡, 一座早就废弃了的砖厂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周泽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条河畔, 在那里, 曾挖出了十多具尸体。 女人走下去,周泽也是跟着。 二人来到了河畔, 因为这阵子有台风下雨刮风的原因,原本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河畔,这个时候看不出来留有多少痕迹了。 女人看向周泽,道: “帮我挖一下。” “嗯?” “我给你睡,你帮我在这里挖。” 周泽很想告诉这个女人,这里的尸体都被挖出来了。 女人见周泽没动,以为是自己第二个条件没打动周泽,她就开始用第三个条件, “不挖的话,我就杀了你。” “不是,这里的尸体都被挖出来了,警察挖的,十多具尸体,都被发现了,现在在警局里。”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 她在思考, 或者说, 她像是在回忆。 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四爷说,四爷还说,四爷又说,四爷最后说…………” 四爷是谁, 周泽不懂。 但这个附身在女尸身上的亡魂, 有点像是四爷家里的傻丫头, 被派出宫采办。 跟帮妈妈出门买调料的小孩子差不多,胸口挂一个牌子,写着我要买什么什么。 “哦,我懂了。” 女人蹲下来, 一只手摊开, 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掌心,但鲜血却不怎么流出来。 原因很简单, 她的借尸还魂和鬼差的借尸还魂不同,并不彻底,看似是完全可以操控这具身体行动,但实际上,这具身体并没有被完全地激活起来。 死去还被放在太平间里的尸体,想要它再血液流动飞速,显然太强人所难了。 女人抬起头,看向了周泽,道: “血,给我血,给我血,我给你睡。” 周泽舔了舔嘴唇, 下一句是不是就是“给我血,否则我就杀了你?” “血,给我血,不然我就杀……” 周泽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送到女人面前,鲜血开始滴落在女人的掌心上。 女人笑了, 似乎是对周泽的表现很满意, 同时还回复道: “很好,给你睡。” 女人开始用鲜血在掌心画符, 符文很玄奥, 且开始慢慢地扩散, 好在女人没继续跟周泽要鲜血,否则周泽会选择直接翻脸。 现在, 周泽倒是真的想看看, 这个女人, 以及女人口中的四爷, 在这件连环杀人案上,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们是地狱派出来解决这件事的, 还是, 他们本身就是幕后的黑手! 女人掌心下翻,贴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少顷, 附近出现了淡淡的水雾, 水雾开始凝聚到一个点, 那个点的位置开始慢慢地泛红。 周泽注意到了,水雾升腾起来的位置,都是之前埋尸体的尸坑。 到最后, 那个点的位置凝聚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赫然, 是那一枚娃娃脸的玉佩!!! 女人看着玉佩, 眉头紧锁, 道: “四爷要骂我了,它的成色怎么养了十六年,还是这么的差劲。” 废话, 能不差劲么, 上礼拜它的本体刚被周泽在书店里毁掉了! 玉佩上的娃娃很是虚弱地睁开了眼, 习惯性地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似乎是他的招牌动作, 他先看了看女人, 然后, 目光扫向了周泽, 下一刻, 娃娃脸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骇! 女人也愣住了, 她扭头, 一脸蠢萌地看着周泽, 问道: “为什么, 鬼玉, 会怕你?” 周泽点了一根烟, 吐出一口烟圈, 看向女人, 道:“把这玉给我,我要毁掉它。” 它的存在,已经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了,周泽原以为自己已经毁了它,原来只是毁掉了它的本体,却没能毁掉它的“神”。 女人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给你?” “第一,我也没钱; 第二,我也不想睡你; 所以,只好第三了, 不把它给我, 我就杀了你。” 第四百章 咖啡,报纸,再加糖! 女人很认真地看着周泽, 头, 歪了歪, 道: “四爷说了,我上来后,不能杀人。” 女人很纠结的样子, “好难受哦, 你学我说话, 好欠杀的样子, 偏偏我又不能杀你, 所以, 求求你, 你去自杀好不好?” “…………”周泽。 老实说, 从地狱里出来的人, 周泽见过不少了, 他也杀了不少。 但画风这么独特的,周泽以前还真没遇到过。 “可以别这么逗比么?” 林可是萝莉身淑女心, 眼前的这个,和林可是颠倒过来的。 “逗比?” 女人认真地思索着, “是不是要和我睡的意思? 你还是想和我睡的,对吧?” 周泽一脸的黑线, 他觉得,如果把这个女人抓回去倒挺好的。 老道被救出来后,也是黑户了,也不能出去找大妹子聊天去了,如果把这个女人绑着送给老道,老道估计会很开心的。 女人:你是不是要和我睡? 老道:说睡咱就睡啊,风风火火睡九州啊! 这时, 娃娃脸玉佩忽然一颤, 像是传递出了什么消息。 女人脸色骤然一变,随即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嘴巴张得大大地,像是个大汉一样“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得, 那叫一个豪迈! “鬼玉告诉我,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鬼差,是鬼差,就没问题了。” 是鬼差,就没问题了? 虽然鬼差是最低级别公务员,但好歹也是体制内的吧? 公务员居然连一个屁民都不如? 你们地狱公仆得这么彻底? 女人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令牌,紫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四”字,令牌上显露着森然的气息,带着一种威严感。 “四爷说了,如果我遇到麻烦了,可以靠这面令牌,要求当地的鬼差听我吩咐行事!” 女人把令牌对着周泽, “见过没?” 周泽摇摇头。 抱歉, 作为一条不善交际的咸鱼, 周泽真的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安律师或者小萝莉在这里,兴许他们会认识,但在周泽这里,只有不明觉厉的感觉。 “这是巡检令,见令如见巡检!” 女人大喝道, “现在,我要你听我的话!” 巡检? 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这件事, 居然还带有官面背景的? 这像是《西游记》和现实里的一些事情,没有背景的小妖怪小混混,说抓就抓了说收拾就收拾了,最腻歪那种有背景有来头的妖怪,最让人头痛。 “那你要我做什么?” 周泽问道。 “唔…………” 女人沉思了片刻,道: “我要你自杀,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 “…………”周泽。 好了好了, 不多哔哔了, 我懂了,你是真傻,不是装的。 周泽直接向着鬼玉冲去,就是因为这枚玉佩,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枉死,让老道和莺莺都差点受到牵累。 现在老道都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周泽身为老板也为老板时刻揪心和牵挂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这玩意儿, 必须毁掉! 哪怕是为了那些惨死的无辜亡魂,或者是为了之前暴走的莺莺。 “你敢!” 女人向前一步,拦住了周泽,一道黑色的罡风直接扫向了周泽。 周泽目光一凝,身上的甲胄出现。 “砰!” 罡风扫中了周泽的甲胄, 下一刻, 周泽倒退了出去, 甲胄胸前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已经有鲜血在渗透出来了。 一击, 直接破防了! “小日本的甲跟小日本的车一样,不结实啊。” 周泽干脆将甲胄收了起来,与其耗费自己的力量在不靠谱的防具上,倒不如节约一点用在其他方面。 “我都拿出令牌了,你为什么不自杀?” 女人很气愤的问道, “四爷说过了,拿着这个令牌,附近的鬼差都要听我的话的!” 下一刻, 女人气呼呼地双手一挥, 两道罡风直接袭来! 周泽身体连续闪躲,堪堪躲了过去。 这个女人, 别看撒敷敷的, 但她娘的下手真的狠。 “我让你继续躲,我让你不乖乖地自杀, 我让你学我说话!” 女人连续地挥舞起罡风。 周泽左手指甲长出,能躲开的就躲开,又用指甲挡了几下,这才极为惊险地又躲过了一轮。 “知道我厉害了吧?” 女人抬着下巴说道, “知道怕了么? 那你自杀不?” 周泽笑了笑, 盘膝而坐。 “要自杀了?”女人愣了一下,居然真的没动作了,“要切腹么?” 周泽摊开自己的左手, 老实说, 周老板也很蛋疼, 为什么每次地狱来的人,自己都得因为这种那种的原因,不得不去和对方撕逼。 他也累啊! 但这块鬼玉, 周老板肯定不会让对方带走, 如果没全程参与这件案子就算了, 既然已经全程参与过了,又亲眼目睹了一具具尸体被从这河滩上挖出来,再加上前阵子有一些尸体已经查明了身份, 里头, 竟然还有好几个未成年人! 这帮来自地狱的畜生,这是把阳间当养殖场了,拿活人的命,去饲养培育这鬼玉,到最后,还惺惺作态,说她不杀普通人! 见对方似乎真的在等待自己自杀, 周泽干脆多花了一点时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而后, 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轻声道: “咖啡。” 一时间, 五根黑雾从指甲位置释放出来,刹那间出现在了女人的身旁,直接捆住了女人的双臂双脚和脖颈。 女人被整个地举了起来, 悬浮在了半空中。 “你居然还不自杀!” 女人尖叫道, 而后, 她地身体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不过, 似乎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随随便便找来的一具普通人的尸体,肯定比不过莺莺的两百年佳酿。 也因此, 她的挣扎并没能给周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压力。 但在下一刻, 一道道罡风出现在了女人的四周,直接切割开了黑雾。 周泽只觉得掌心一麻,自己指甲位置已然有鲜血渗透出来。 “啪!” 周泽将掌心狠狠地拍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报纸!” 一道黑雾自女人上方凝聚, 而后狠狠地拍了下来。 “砰!” 女人被抽入了河滩烂泥之中, 一动不动。 周泽看向那边, 有些疑惑, 死了? “不对!” 周泽整个人忽然向后翻倒,原本他盘膝所坐的位置,一道罡风从地下席卷而出,将周围的烂泥搅得四溅。 女人默默地爬了起来, 她身上都脏了, 一脸的污渍。 头发也被泥水所浸染,贴在了耳侧。 她歪着头, 舌头伸出来, 舔着自己脸上的泥污, 眼眸深处,开始有暗红色的光泽在闪烁。 “四爷说了,如果谁把你打趴下了,那你就必须过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女人抬起手, 一道道罡风开始叠加似的凝聚出来,在其身侧位置,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阴影。 周泽单膝跪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如果自己的右臂没断是正常的话,有十根指甲的加持,自己兴许还有一拼之力,但现在只靠一只手,实在是太吃亏了。 哪怕是这时候,周泽也没觉得自己这次是在逞能,也并不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很多时候,人可以麻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既然这件事,他插手过了,也目睹过了,想让他再装作没看见,真得很难。 “地狱里的那帮人…………都很恶心…………对吧…………冠冕堂皇…………高高在上…………却把这人间…………当作他们自己的…………韭菜场…………” 那道声音, 在周泽心底响起。 “当他们高兴时…………割一茬………………当他们不高兴时………………割一茬………… 事后还会说…………是为了你们在着想…………真的………………很恶心啊…………” 周泽没回应那道声音。 “来吧…………拿走我的力量…………去掐死她…………弄死她…………没有力量…………很憋屈吧?” “你给我,安分一点。” 周泽没搭理那位的蛊惑。 周泽身体默默地下蹲, 掌心开始慢慢地向下。 “嗡!嗡!嗡!嗡!!!!!!!!” 一串串的罡风袭来, 大有秋风扫落叶之势! 周泽掌心的黑雾再度出现, “报纸!” 黑雾凝聚成面, 直接拍在了地面, 附近区域的烂泥全都凹陷了下去,而周泽整个人也借力弹飞了出去。 “砰!砰!砰!!!!” 原本周泽所在的位置,被一道道罡风给绞杀得天翻地覆。 女人抬起头, 看着“飞”起来的周泽, 她清楚, 自己打空了。 而这时, 周泽两根手指指向了女人, 食指和无名指的指甲位置直接变成了红色,指甲几乎要脱落下来, 十指连心, 但周泽还是强忍着这股子剧痛, 沉声道: “加糖……” “嗖!” 两根指甲直接脱离了周泽的手指,疾射而出。 周泽发出了一声惨叫, 摔在了地上, 他的指甲和普通人的指甲不同,他的指甲可是联系着自己的灵魂! 女人伸手,凝聚罡风需要时间,第一道罡风射出去,击飞了周泽的一根指甲,但第二道指甲却长驱直入, 直接洞穿了女人的胸膛, 女人身体一颤,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只是一个小小的创伤,可能也就子弹那般大的创口, 但在伤口位置, 却开始有黑色的毒雾飞速地蔓延开去, 以伤口为圆心, 一块块的肉开始腐烂溃脓, 蔓延之势, 极为恐怖。 女人抬起头, 看向周泽, 满脸地不敢置信。 一边刚刚凝聚出来的鬼玉, 更是慌得一比! 第四百零一章 愤怒的赢勾 “嘶…………疼…………嘶…………” 周泽跪伏在地上,左手放在胸前,食指和无名指上,两个巨大的血口子,不停地向自己灵魂深处传递出痛苦的撕裂感。 十指连心,在周泽这儿则是连系着灵魂,这种痛苦,更是成十倍以上的叠加,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晕厥。 “何必呢…………让自己这般痛苦…………我看着都心疼…………” “只要你解开封印…………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解决掉面前的任何对手…………” “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痛苦…………我可以帮你把眼前一切碍眼的东西…………完全剔除…………” 周泽不停地深呼吸着,克服着这股子剧痛, 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位又开始哔哔起来! 自从他被封印后,确实是被完全压制住了,但也因此,他的距离和周泽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之前在通城大学,面对那个戴着面具可以挑动人内心深处私欲的鬼,之所以能被周泽顺势送到自己体内那位面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总是这样遇到事情时冷不丁地冒出来呱噪, 真得很像是你每次回老家碰见的那些催你相亲结婚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们。 “煞笔!” 周泽喊道。 “让他闭嘴。” 接下来, 没声音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 鬼玉飘浮在那边, 从它被重新凝聚出现到现在,玉佩上的娃娃脸表情,经历了好几次的变化。 一开始, 它是这样子的:(~ ̄▽ ̄)~ 在看见周泽居然也在现场时, 它是这样子的:(?⊙ω⊙)? 在看见周泽被女人完全压制暴打时, 它是这样子的:<( ̄︶ ̄)> 等周泽把女人放倒后, 它就这样了:X﹏X 周泽走向了鬼玉,刚凝聚出来只有“神态”的鬼玉根本就无法逃脱,被周泽抓在了手中,而后,周泽用剩下的三根指甲不停地来回穿刺着。 但效果不够好,只见得鬼玉被周泽不停地揉搓着,如同一块橡皮泥一样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是自己疏忽了,没带老道的符纸,当然了,也是因为上次老道的符纸基本都用光了,也没剩下来。 那这玩意儿得怎么给解决掉? 也就在此时, 似乎是知道自己难逃厄运了, 鬼玉上的娃娃脸忽然一发狠, 身体直接膨胀起来, 接着就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传来: “啪!” 一团粉色的东西,直接渗透进了周泽的体内。 艹, 这东西要玩最后一搏? 同归于尽! 且不说以鬼玉现在的状态,还能剩下几分威能, 再加上, 周老板对于如何抵抗那些想要操控自己身体家伙的经验, 直追周老板抵抗美人计的经验。 ……………… 咚! 咚! 咚! 鬼玉进来了, 其实, 它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也很难翻盘,但这种邪性的东西之所以让人畏惧,是因为它骨子底的那种疯狂执念。 哪怕是烟消云散,哪怕是彻底的终结,它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它会拼尽一切,至少,咬下你身上的一块肉! 十多道人影不停地摇晃着, 像是十多道皮影, 在苍茫之中,不停地摇曳。 它进来了, 但同时, 它也迷茫了。 这里, 又是哪里? 当黑影开始不断地凝实,当四周的白雾开始被不断地驱散,当它准备去找寻周泽的意识时,它发现,自己所在的区域,竟然是一片岩浆。 地面上, 到处都是龟裂的火红, 还有不断迸溅的铁水, 十多道人影本是这些年被鬼玉害死的人亡魂所化之傀儡,但此刻,他们居然有了一种要崩溃的趋势。 一张黑色的娃娃脸飘浮在人影之间, 它的眼眸在四处逡巡着, 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 它看见了, 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有一座白骨累积起来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 男子的脸, 和周泽的脸一模一样, 但他给鬼玉带来的威慑感和恐惧,是之前面对周泽时的无数倍! 鬼玉现在有些进退维谷,退,已经没得退了,它已经自爆了自己,化作了最后一击,亲手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但, 进? 似乎会更惨。 白骨座上的男子微微地睁开眼, 扫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排列着的人影, 可以看出来, 他很不高兴, 对于大人物来说,在自己讲话时被打断了,往往是一种大不敬。 此时, 又有小猫一串跑过来耀武扬威, 那家伙, 刚刚堵住了自己的嘴, 转手又把遇到的麻烦丢到自己面前来。 鬼玉思索再三,最后, 包括它自己在内,十多道人影一起向那王座冲过去,厉鬼咆哮,人影憧憧,它已经拼了。 白骨王座上的男子, 抬起手掌, 轻声道: “咖啡。” 地底岩浆之中瞬间激发出数之不尽地黑色锁链,锁住了所有的黑影,也将鬼玉给锁住。 仿佛在这一刻, 这片天地都成了囚笼, 要将一切禁锢! 男子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掌,往下一拍,轻声道: “报纸。” 整个苍穹,仿佛在此时都塌陷了下来,恐怖的倾轧之力,将所有的黑影当即碾得粉碎,渣都不剩。 鬼玉被锁在那里, 完全被震惊了! 它好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平静地面对死亡, 偏偏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执意过来找个刺激! 安安静静地离去不是很美好么? 鬼玉是万念俱灰,吓成了煞笔, 而白骨王座上的那位则是猛地站起身来, 面容扭曲, 低吼咆哮道: “咖啡,报纸,再加糖!!! 你取名字, 能不能再随意一点? 偷窃我的能力就算了, 这点东西, 你如果跪下来求我, 我能给你更多! 但你既然偷了, 为什么还要取这种名字, 你把我, 当成什么了!!!!!” 王座上的男子面容扭曲, 掌心一翻, 之前锁着鬼玉的锁链瞬间崩碎, 连带着鬼玉本身也开始扭曲和崩溃起来, 这湮灭之力, 当真是恐怖如斯! “这一招,是不是你要叫它…… 翻身?” 也难怪这位现在如此怒不可遏了,在周泽之前出手对付莺莺包括这次面对那个傻妞时, 那一个个招式, 喊出来, 让这位在周泽体内听得是几乎抓狂! 咖啡,报纸,加糖,以后是不是捶背、洗澡、上床? 他赢勾, 曾纵横于黄帝时代, 曾执掌幽冥之海, 若是被那些老不死的知道, 自己的招式被命名成这种名字, 不复活了,不复活了,也不想苟延残喘了,没必要苟延残喘了, 死了算了,彻底灰飞烟灭吧!!!! 如果没有这支笔压制着, 暴怒之下的赢勾当真可能选择彻底结束自己, 他实在是受不了周泽这个ZZ了! 一手“咸鱼翻身”之后, 鬼玉居然还存在着, 它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还没死? 不过, 原本铁黑的娃娃脸, 此时变得清澈透明, 不带半分的杂质, 虽然脸上依旧是招牌阴损诡异的微笑, 但已经失去了那种可以蛊惑人心的诅咒之力。 “你留下来吧,陪我…………解解闷。” 男子一通发泄之后, 重新坐回了白骨王座上。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蓝色的光幕忽然出现, 将鬼玉和王座隔离开来。 王座上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看向空中, 那只硕大的毛笔, 像是在对自己示威一样,不停地摇晃着身躯。 “呵,摘桃子?” ……………… 虽说在意识世界里,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 但在现实里,不过是短短的一瞬罢了。 周泽不过是片刻的失神, 低下头,看见自己左手掌心位置,出现了一个鬼脸,像是纹身一样。 周老板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纹身过,也没这方面的兴趣,毕竟他以前是个医生,这里不是说纹身的都是坏人, 而是如果你是病人的话, 看见一个身上都是纹身的医生要给你做手术, 你是什么感觉? “咳咳…………” 周泽惊疑了一下,看向那边,发现那个女人,居然还没断气! 生命力,这么顽强的么? 周泽走过去, 看见女人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个牌子, 虽然她紧闭着眼, 但可以看出来,她正在和身上传递出来的痛苦做着斗争。 弯腰,将她手指掰开,将那面牌子拿了过来。 周泽端详着这面牌子,“呵呵”笑了两声。 随即, “咔嚓”的碎裂声。 闭着眼的女人忽然张开嘴,一边咳血一边在笑, “你死了…………你死定了…………四爷说…………四爷说…………” “你家四爷没事干,整天在和你这个傻妞说话是吧?” “四爷说…………四爷说…………只要捏碎这个令牌…………他就会受到感应…………出现…………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四爷马上就要来了………… 四爷…………四爷会杀了你的…………一定…………” 周泽闻言, 低下头, 看了看自己手中完好无缺地令牌, 点点头, 道:“谢谢提醒。” 说着, 周泽把因为刚才战斗已经移位出问题的右臂石膏板又撕下来了一块, 丢在了地上, 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第四百零二章 捡到宝 周泽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女人身上腐烂的伤口居然正在慢慢地愈合,自己的指甲到底带有多么恐怖的附加伤害属性,周泽是清楚的。 莺莺刚苏醒时,是那么的不可一世,还是在周泽的指甲面前被插得“嗷嗷叫”,况且,僵尸的指甲自带很多霸道的毒素,甚至还有诅咒灾厄的气息,寻常医院也没办法去解决。 但这个女人,明显不一般,因为这自愈能力,不是来自于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周泽见过,一个疾病突发死去的普通女人,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仔细观察了一下, 掀开女人的衣服, 看见在伤口以及腐烂位置,居然有蓝色的液体不断地涌现出来。 周泽伸手摸了一下, 这液体没办法触摸到,却切实存在, 难道是来自灵魂的东西? 在女人身上又检查了一下, 却没能再发现其他的东西。 这不免让周泽有些失望,这个傻妞上来,除了那块牌子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这么穷的么? 不过,她口中的四爷是一个巡检? 自家书店里,也有一个巡检。 但巡检家里养的一个蠢丫鬟就这么厉害的么? 对比之下, 周泽忽然觉得自家的那位巡检,有点磕碜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人走茶凉,被剥夺了出身文字之后,失去的,不仅仅是官位身份,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又或者, 巡检里头也分混的好的和混的不好的,也分强的和弱的,安律师属于弱鸡的那一序列? 回想起安律师当初看了自己鬼差证之后直接拜在自己面前的画面, 周泽觉得, 自己这个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啊。 此时此刻,正在书屋里美滋滋地痛饮着过期咖啡的安律师还不知道, 他在自家老板心中的评级, 一下子降低了好多个档次。 ………… 犹豫了一下, 周泽觉得, 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将这个女人给杀了,至于她口中的那个“四爷”, 随意吧, 反正奈何桥的人周泽也杀过,其他地方的人也杀过,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担心再多一个了。 只是,周泽心里却出现了片刻的迟疑。 少顷, 迟疑被抹除, 她刚才可是要杀自己的啊, 迟疑个鬼啊。 周泽目光一凝,中指的指甲生长出来,对着女人的额头位置就直接刺了进去。 杀了, 一了百了! 然而, 就在此时, 周泽掌心忽然一烫, 刚刚才出现在自己掌心位置的娃娃脸猛地窜了出来,但它不是黑色的了,而是蓝色的,比一开始时要纯净许多。 但那种招牌式的“诡异”微笑仍然保留着,虽然对着周泽是谄媚的表情, 但这就像是早期电影里的那种格局, 反派和地下工作者,谁好谁坏,都写在了脸上,观众可以一目了然。 这家伙,哪怕被自己体内的那位给“净化”,从野狼变成了哈士奇,但依旧不可能让人对其彻底放心。 娃娃脸的体形,有点像是蛇,从周泽掌心位置窜出来一条,不过现在显得有些透明,应该是比较虚弱的原因。 “你不准我杀她?” 周泽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 紧接着, 娃娃脸直接匍匐在了女人的身上,女人身上分泌出来的那些本来用来帮自己疗伤的蓝色液体开始被娃娃脸所吸收。 渐渐的, 娃娃脸开始了蜕变, 它的身体开始变长了不少,也变纤细了不少,甚至连娃娃脸也开始逐渐褪去,身上的颜色也从蓝色又转变为了黑色,变成了一条细长的黑蛇。 或许, 这才是它的本相, 之前的娃娃脸形态,只是因为玉佩的造型被雕刻成这样而已,它真正的“神态”,应该是一条蛇。 一条,深藏在玉佩之中的,诅咒之蛇! 与之相对应的是,周泽掌心的纹身,也开始了变化,变成了一条盘曲在那里的黑蛇,吐着红色的信子。 “她灵魂里流出来的东西,能被其他灵魂体吸收,还能帮助疗伤?” 黑蛇点点头,但仍然继续匍匐在女人的身上,贪婪地吸收着。 “你给我回来!” 周泽强行一抽, 黑蛇反抗了几下,最后不得不重新归入了周泽的掌心之中。 “怪不得那个‘四爷’会一直留着这个傻妞在身边,原来这傻妞本身也不简单啊。” 周泽自言自语着,刚才之所以把黑蛇给召唤回来,是因为周泽看见因为蓝色的液体不断地被黑蛇所吸收,导致女人身体状况开始急转直下,大部分身体表面都开始了继续腐烂。 周老板做事情,讲究个细水长流,涸泽而渔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干。 不过, 这样一来, 原本打算杀了她的周泽,改变注意了。 把这妞带回去,想办法给封印住,直接让她成为书屋众人的RBQ。 到时候, 大家谁受了伤,可以依靠这个女人去复原。 还有, 书屋里不是有几只小动物么, 那只小猴子,还有断了尾巴的白狐, 甚至, 还有阴阳冊里的黑猫, 它们,是否也能靠吸收这个去复原? 虽说小猴子的前身,也就是那只lu管的妖猴,给周泽留下了很不美好的印象,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能让小猴子恢复当初的实力,书店里等于真的多出了一个孙大圣看家护院。 周泽找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碎裂了,这下子就蛋疼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回去? 那辆出租车还在那里,虽说是比较少见的自动挡的出租车,之前周泽一只手也能开起来,然而现在,右臂还断着,左手两根指甲失去,其他手指头也是血淋淋的,几乎处于半麻痹状态,怎么开车? 呵, 我迷糊了。 周泽弯腰, 学着刚才黑蛇那样,将自己的脸贴在女人的胸脯上,不知道具体怎么吸收,但只要大口地吸就行了。 然而, 周泽吸着吸着,除了感觉自己灵魂深处传来了凉丝丝的舒爽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丝毫要好转的迹象。 不应该啊, 明明是应该有作用的啊。 黑蛇能靠吸收这个复原,证明这蓝色的液体对灵魂体的复原有效,哪怕不能帮灵魂体进阶,但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修补应该问题不大。 而这个女人现在,她的身体不也是在恢复着么?应该也是对身体有效的啊。 又或者, 这蓝色的液体真的只是对灵魂体复原有效,而女人因为本身灵魂在这具身体内,受到其灵魂的牵引,刺激了这具身体的潜力,导致身体也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复原? 所以, 这东西其实还是仍然仅对灵魂体有效,对肉身上的伤势,没有任何的效果。 想着想着,周泽又顺势在女人身上划了几道,保持她伤势一直处于“很重”的状态,防止这个女人过早修复完毕。 毕竟,为了击倒他,周泽可是连自己的指甲都牺牲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长回来,若是让这个女人再度偷偷恢复了实力,那才是真正的头疼。 扛着女人的身体,重新走到了出租车旁, 检查了一下, 发现出租车里居然还有一部手机,并且没有设置开屏密码,应该是女司机平时拿来导航的第二部手机。 周老板原本的手机通讯簿里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电话,所以基本都记在心里,周泽先给老张拨通了电话。 “喂,老板,怎么了?我这儿正忙着呢,通城里刚发生了一起抢劫出租车司机的案件,我正带人调查布控呢。” “…………”周泽。 “老板?” “出租车是我抢的,现在没事了。” 老张那边停顿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好吧。” “上次挖开尸体的地方,你开车过来接我一下,我现在开不了车。” “好的,老板,我马上到。” 挂断了电话, 周泽又在女人身上用中指上的指甲戳了几个洞,这才放心地在座椅上躺了下来。 大概二十分钟后,老张的车就开了过。 “老板,是你么?” “我在。” 周泽打了个呵欠,有点累了,想回去早点睡了, 伸了个懒腰, 见女人又复原了不少, 就又在女人身上戳了几个洞。 刚走到车旁的老张见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把她背起来,一起带走,有用。” 老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坏警察了。 坐着老张的车, 半个小时后,终于回到了书屋。 周泽中途又给女人戳了几个洞。 妈的, 这变态的复原速度! 周老板觉得自己要是那四爷,也舍不得杀这个傻妞啊,还得哄着她,每天和她说话,不对,是洗脑。 “回来啦?” 安律师推开门走了出来, 看见老张抱着一个女人下来了, 一开始, 安律师没当一回事儿, 但当女人被抱着经过安律师身边时, 安律师猛地一愣, 回过头,拦住了老张,紧接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女人的头上,闭上眼。 少顷, 安律师脸色骤然一变, 惊呼道: “翠花儿,是你么?” 第四百零三章 翠花,上酸菜 这女人叫翠花? 周泽心里“呵呵”了一下, 这名字倒是挺适合这傻妞的。 安律师马上从老张手里把翠花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势,惊愕道: “翠花,是哪个狗、、、日的把你插成这个样子的!” “…………”周泽。 随即, 安律师像是想到了什么, 马上摇了摇头, 道: “我先帮你治疗。” 话音刚落,安律师就抱着翠花上楼去了。 “老板,那女人是谁啊?”白莺莺给周泽递上来一条温热的毛巾问道。 “一个刚从地狱里跑出来的傻妞,我差点栽在她手上。”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之前那傻妞弄出来的罡风,周泽仍然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是坚持不解开封印的,但那个时候也可以称得上是千钧一发了。 “呀,老板,你的手!” 白莺莺见到周泽两根血淋淋的指头,心疼得不得了,指尖位置指甲盖都没了,现在还在流着血。 “唔…………” 周泽只觉得自己手指进入了一个温暖湿热的地方,还有调皮的舌头在上下跳跃着。 莺莺已经把自己受伤的指头放进她的嘴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莺莺才把周泽的指头拿出来,很是心疼地问道: “老板,现在还疼么?” “傻妞。” 周泽伸手摸了摸莺莺的头,道: “当然还是很疼的啦。” “…………”莺莺。 边上吧台坐着的小萝莉翻了个白眼, 惹不起rbq, 这他娘的真的是凭借硬实力强行单身的钢铁直男…… 如果不是碰到蠢僵尸再遇到你那个有疑似M体质的医生, 这家伙这辈子都别想有女人了。 白莺莺帮周泽包扎着伤口,等一切处理好之后,周泽就走上了楼梯,想去看看“翠花”。 如果不是安律师表现出和那个女人认识的态度, 周泽现在上去应该是给那女人身上再开几个洞的。 在这方面,周老板可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小猴子从房梁上跳到了周泽肩膀上,它哭哭啼啼的样子,显然是想老道想的。 周泽伸手拍了拍猴脑, 道: “别急,明天老道就要出庭受审了,明天我们就动手。” 猴子点点头,它还是很明事理的。 “老道关在里头,我这个当老板的,也是寝食难安啊。” 周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猴子伸手抱住周泽的脖子,反过来安慰周泽。 “对了,我带来的那个女人,可能对你有点用处,先让你试试吧,如果你能恢复前一世的部分力量,明天就可以让你参与劫狱了。” 如果效果好的话,周泽会让小萝莉把那条白狐给找回来。 这类大妖,周泽真的不嫌多,倒是如果只是纯粹地要养宠物的话,就算了。 上了二楼,推开安律师的房门,周泽看见安律师正坐在翠花的床边,翠花身上的伤口经过了安律师的处理,再加上这个女人恐怖的恢复能力,现在看起来,气色都好了不少。 “你认识?” 周泽问道。 安律师点点头。 “她差点把我杀了。”周泽说道。 “我替她,向老板你赔罪,也谢谢老板你没杀她,还带她回来疗伤。” “唔…………”周泽点点头,道:“我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心太软,舍不得杀女人。” “她是冯老四手下的丫鬟。”安律师说道。 “我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四爷呢。” “呵呵。” 安律师摇摇头,“早些年,冯四是我的手下,就像是你和林可的关系一样。” “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充满了阴谋和背叛,友情和利益之间撕裂的狗血故事。” 安律师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吧,老四当初是我的手下,翠花是在一处古墓里寻到的陪葬丫鬟的亡魂,受古墓风水千年滋养而出,被老四带在了身边。” “嗯。” “嗯。” “嗯?” “嗯?” “你继续啊,嗯个屁啊。” 周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 等着听故事呢。 “继续什么?” “继续讲你是怎么被坑的官职被一撸到底,沦落成这个样子的精彩故事啊。” “…………”安律师。 “说吧,以前你都不想说,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可我还是不想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说的话,这个女人,就不能留。”周泽指了指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翠花,“我必须知道她口中的四爷以及你口中的冯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好决定这件事接下来该怎样去处理。” “老板,这个女人和我认识,你就不能网开一面么?” “那晚,在老道出事的公寓楼外面的树上,你网开一面了么?”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安律师的眼睛眯了眯, 有些意外, 也有些惊愕, 原来, 当晚的事情, 老板早就察觉到了。 的确,自己在那晚选择让这个不争气的老板去“自生自灭”,虽然不是存心背叛,但那种彼此之间互相利用的关系被撕扯得太清楚了。 现在的他,当然没理由要求周泽为他的事情去扛责任。 “好吧,我说。”安律师看着床上的翠花,“冯四,是我见过的最有资质的一个,他出身正道,也就是楼下书架上那些鬼怪小说里的常用的那种崂山啊龙虎山茅山啊这类的门派,当然,现实里其实是没有的。 但现实里,确实是有那么一批人,他们是真的有那种对抗鬼神的能力,你当初见到的那个癞头和尚,也算是其中之一。 冯四生前是个玄修,当了鬼差后,也不知道他怎么的,寻到了什么方法,修为是突飞猛进。 也因为这个原因,我当初就把他收成自己的鬼差。 后来我当了捕头,又当上了巡检,他很快也当了巡检,和我平起平坐了,我们俩的关系,其实还都挺好。” “继续,高朝来了,继续,不要停。” “后来,我犯事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周泽。 周老板站起身, 走到床边, 虽说两根手指被包扎着,右臂还断着,但周老板还有三根指甲可以用。 “老板,你要干什么?” “别拦我,我要插死她!” “…………”安律师。 “当初,我帮十八层地狱里的一个犯人传递了消息,被发现了。”安律师讲出了实情,“后来,地府的官差开始追杀我,因为我犯了禁忌。 你可能不清楚,十八层地狱究竟是什么地方,有点类似现实里的“秦城监狱”吧。 我当时做的事情,确实是大罪。 那一次,甚至有一位判官亲自出手,重创了我,后来持续的追杀,也几乎要把我逼入绝境。 在黄泉路的中段,我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翠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帮我疗伤。” 周泽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女人, 怪不得安律师要护着她, 原来这傻妞, 是安律师的救命恩人。 “我也是因此,才得以逃出黄泉路,重新偷渡回了人间,再加上我以前当巡检时,也结交了不少友谊,他们帮我运作了一下。 再加上我已经被剥夺了出身文字,说得不好听点,我就是一个在阳间的‘孤魂野鬼’而已,所以,地狱里的人哪怕知道我的存在,但大部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我也会来事,靠着以前的关系,做一些人蛇走私的生意,继而换取我这种不明不白地在灰色地带生存下去的权力。” “也就是说,是你当初的手下,当时的同僚,冯四,救了你?” “嗯,翠花是他的人,只听他一个人的话,没有他的安排,翠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这样来看,冯四这个人,应该还可以喽? 不对啊, 之前我们毁掉的鬼玉,就是冯四的安排,他故意把鬼玉遗落在阳间,让鬼玉靠着人命去一年年的祭祀吸收成长,等瓜熟蒂落后再派人上来摘果子。 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吧? 难道是那种有小节无大德的人?” 安律师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儿, 才开口道: “当初告密揭发我的, 就是冯四。” “嗯?”周泽惊讶了一下,“那这位四爷有病吧。” 告发你, 再救你? “他说,告发我,是职责所在; 救我,是以往我提携他的恩情回报。” 安律师顿了顿,继续道: “他一直很优秀,秀得我头皮发麻, 或许, 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一个已经被剥夺了出身文字的我,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可以拿这件事,当一个卖好的筹码。 让其他巡检甚至是判官看见,他冯四,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地狱里,其实也是山头林立的,而且,人情关系作风,比现实里更严重无数倍。” “嗯。”周泽点点头。 “但她……” 安律师指了指翠花, “不管冯四到底是什么心思, 总之, 我一直忘不了在我被追杀得几乎山穷水尽的情况下, 她忽然出现, 给我疗伤时的情景。 我自觉不欠他冯四什么,但我欠她一条命。” 这时, 床上的翠花像是有些要苏醒的意思, 昏迷着开始说起了梦话: “四爷…………四爷…………” 安律师伸手,抚摸着翠花的额头。 “四爷……四爷…… 翠花饿了…… 翠花想吃…… 酸菜……” 第404章 大闹书屋! 夜宵, 吃的是酸菜面, 许清朗下厨。 老许亲自擀的面,筋道爽口, 撒上满满的葱花儿, 堆叠上酸菜肉丝, 再淋一把臊子, 确实香味扑鼻,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翠花醒了,在看见安律师之后,她也没有闹,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 当周泽也坐上桌时,翠花多看了周泽两眼,在她眼里,不是忌惮,而是挑衅。 周泽摇摇头,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妞。 不过,周老板也注意到了,翠花的脖子上和手腕上捆绑着红色的丝线,之前是没有的,这一点周泽可以保证,因为自己之前戳她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毫无疑问,肯定是安律师加上去的,安律师就是安律师,哪怕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该防备还是会防备的。 饭桌上的氛围很压抑,老许现在在减肥,虽然夜宵是他做的,但他并不准备吃。 再加上书屋另一个能正常吃饭的活人现在还在牢里头啃牢饭, 一桌子团团坐的, 竟然清一色是进食困难的鬼。 安律师看了看周泽, 周泽摇摇头。 彼岸花口服液,真的不多了啊。 众人开始吃面, 一根一根挑着吃, 吃得极为文雅, 唯一的例外是翠花, 她大口地吃面, 然后大口地吐出来, 再大口地吃面, 再大口地吐出来。 饭桌边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默契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 本来就很难吃下去的食物,再见到这一幕,就更难吃下去了。 可以看出来,翠花吃得也很痛苦,但她吃得很卖力,像是吃了饭就得下田干活一样。 到最后, 她还是把自己面前的面给吃完了。 放下筷子, 翠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长舒一口气。 “安伯伯,在地下可没有酸菜吃,嘿嘿嘿。” 傻妞说着还乐了。 “翠花,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我会舒舒服服地把你送下地狱的。” 这一点,他和周泽商议过了。 翠花看了看安律师,最后,目光看向了周泽,道: “安伯伯,他插我插了好多次。 在野地里, 在河边, 在车上, 他没事做就插我几下, 好疼。” “…………”周泽。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件事,就不提了,你记住,帮我给老四带句话。” “您说。” “人在做,天在看,别以为当了巡检,就能逃避得了上天的眼睛。” 安律师说得那叫一个一身正气! “安伯伯,四爷常说,你道貌岸然的样子,最可爱了。” “…………”安律师。 “行了行了,这件事,我以后会找他算账的。” 安律师也非昔日了,当年逃出地狱成了过街老鼠的他,确实惶惶不可终日过一段日子,但这些年凭借着自己在灰色地带的经营,虽然没了官身,但也算是结交了不少香火情。 最重要的是,他掌握的很多信息和证据,会让地狱里不少势力忌惮。 除非那些势力有把握一巴掌拍死他,否则还真不愿意和他鱼死网破。 冯四在地狱里当着他的巡检,风光无限,但老安现在抱上了新大腿, 等这根大腿再长得粗壮一下, 再回地狱时, 他冯四算哪根葱? 十殿阎罗都得靠边站! “不过,在放你走之前,你得帮一个忙。” “四爷说,贼不走空。” “…………”安律师。 “书屋里有几个可爱的小动物,之前受了伤,需要你来帮它们治疗一下,等把它们治疗好了,我就让你回去。” “四爷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行了,不扯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开始治疗么?” 安律师已经放弃了继续和翠花交流的打算,因为他觉得再继续交流下去,他会忍不住直接掐死她。 “四爷说,人在屋檐下,不可以也是可以的。” “猴砸!”周泽喊道。 小猴子马上跳到了饭桌上,带着警惕的目光盯着翠花。 “去她那里。”周泽命令道。 小猴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翠花伸出手, 抓住了猴子的双手。 翠花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儿,随即睁开眼,道: “这猴子……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周泽问道。 “这身体……”翠花皱了皱眉,“身体太奇怪了。” 搬山猿在追随泰山府君圆寂之前,以自己的肉身为媒,将周泽刚刚灭杀的妖猴重塑,让其得以重生,可以说,小猴子继承了部分搬山猿的传承。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安律师没事做就调制一些药水帮小猴子调理身体,这体魄打下来,当真是夯实无比。 周泽对书屋众人一贯是放养状态, 自己每天就躺在那儿晒太阳,大家爱干嘛干嘛。 但安律师不同,他一直在为周泽以后的班底做着安排,任何可以借用的力量,他都没有放过。 “可以复原么?”周泽问道。 “只能复原一点点,完全复原,我做不到的。”翠花说道,“翠花会被吸干的,四爷说,狗急也会跳墙。” 这意思就是说, 如果想让我把自己榨干来恢复这条猴子, 她宁愿拼命反抗。 “能复原多少就复原多少。”周泽说道。 只要给小猴子开个头儿,等于是把水渠挖好,至于下面能否继续引入水源,反而不是什么难题了。 翠花闭上眼, 从她掌心位置, 开始有蓝色的液体慢慢地流淌出来,顺着手指进入了猴子的体内。 小猴子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像是觉得有些痒,身体不停地扭动着。 但它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为明天救老道做准备,所以再痒也得坚持下来,渐渐的,似乎小猴子也进入状态了,闭上了眼,站在那儿不动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后, 翠花睁开眼,露出了疲惫之色。 原本还看起来很平静的小猴子,忽然暴躁起来,直接翻身一跃,上了房顶! “呀,小猴子的眼睛变红了!” 白莺莺指着头顶喊道。 “怎么回事?”周泽看向翠花。 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这个傻妞在搞鬼! “四爷经常对我说:你问我我问谁?” “是猴子的灵魂得到修复提升后,刺激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东西,甚至,还回忆起了上辈子的戾气!”安律师看了一眼上面的猴子,马上指挥小萝莉和白莺莺,“你们守住门口那边,不要让它出去,得必须让它冷静下来!” 猴子的尾巴高高翘起,站在房梁上的它,赤红色的眸子先是扫向了周泽。 它记得这个男人, 一直没忘, 是这个男人用指甲杀死了自己! 一时间, 周泽清楚地感知到从猴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针对自己的杀机! 周老板倒没怂, 笑话, 当初的自己就能弄死他, 更别说现在的自己了。 不过, 低下头, 看了一眼自己还在复原的右臂, 再看了一眼自己被包扎的左手, 周老板还是很从心地往白莺莺身边靠了靠。 猴子虽然没完全复原,但也不是昔日的猴子了, 自己呢, 现在状况好像不是很乐观啊。 “嘶嘶嘶嘶嘶嘶嘶!!!!” 猴子不停咧着嘴,爪子抓挠着天花板,它额头位置出现了红色的纹路,身上的毛发也变长了许多,甚至连体形,都比之前大了不少。 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在猴子身边不停地摇曳着。 “嗖!” 猴子扑了下来, 目标直指周泽! 周泽面色不变, 在这个时候, 咖啡报纸再加糖都不能用, 洗澡搓背再上床更是胡扯, 但他还是沉声道: “莺莺!” “嘤嘤嘤!” 女僵尸直接怼了上去,一跃而起,抢在猴子靠近自家老板之前将拽住了猴子尾巴,而后直接将其摔在了地上! “砰!” 地板都被砸出了一个坑。 周泽深吸一口气, 不是替猴子疼的, 而是这地板可不便宜啊。 等老道被救出来,叫老道赔吧,毕竟是他养的猴子。 猴子被狠狠地一砸,却没什么事儿一样,顺势弹起。 “困!” 小萝莉张开嘴, 舌头伸出。 但猴子的体形却比之前更大了许多,速度也变得更快了,它身形一窜,直接绕开了小萝莉的舌头。 “孽畜,给我安静下来!” 安律师出手了。 猴子似乎很畏惧安律师, 或者说, 猴子对于扁周泽情有独钟以外,对书屋其他人,并不感兴趣。 它上一世复仇,也只是报复在仇人家人身上,也没有去滥杀无辜。 安律师刚靠近, 猴子就马上连续地后退, 紧接着, 它竟然伸手, 从自己身上的挎包里, 取出了一本书! 是, 阴阳冊! “嘶…………”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阴阳冊,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你有这个东西,我居然不知道! 安律师很是惊疑地看向周泽,继续问道: “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被你放在一只猴子身上。” 这阴阳冊因为以前被人偷过,而且现在又用不了,周泽就顺手丢给猴子去保管了。 此时, 面对安律师的质问, 周泽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 “没事,它又不会用。” 我也不会用。 但下一幕, 却让周泽脸上的微笑凝固住了, 猴子直接举起阴阳冊, “吱吱吱!!!!!!” 阴阳冊里, 当即飞出了两道光芒, 一道黑色, 一道白色, 两位被尘封许久几乎要被遗忘吃灰大半年的东北大仙, 含着热泪, 闪亮登场!!! —————— 这章节名,真晦气啊。 大家再来点月票,帮龙去去晦气。 现在还欠大家四章,龙没忘,莫慌! 第四百零五章 猴哥猴哥! 黑色的光芒里的是八姑奶,也就是那条蛇精; 黄色的光芒李则是黄阿哥,也就是那只黄鼠狼。 周老板当初手痒痒,阴阳冊拿在手里也不会用,所以开玩笑说要弄个“动物世界”出来玩玩; 先是收了八姑奶,随后把上门来偷阴阳冊的黄阿哥也收了进去。 白狐当初曾找周泽讨要过二人,但因为周泽也没办法打开阴阳冊,且随着后来许清朗的神经病师傅出现重创了白狐,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连续折损了三位大仙,东北老林子那边很长时间也没再派人过来,估计也是怕了吧。 近俩甲子以来,山精野魅的日子本就越来越不好过了,现在通城估计都快成了大仙们圈子里的禁地。 其实, 有一个细节周泽一直没留意到, 或者说,是他当初以为是一场意外。 那就是在许清朗师傅杀上门来时,其一道分身在追杀老道以及小猴子时,阴阳冊曾引出过异动,黑猫加里头的两位大仙出来参战过。 但周泽以为那仅仅是一场意外, 现在回过味来, 这猴子, 分明是早就摸索出了一点使用阴阳冊的门道! 现在猴子经过了“治疗”,虽说神智有些不稳定,但修为法门肯定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打开阴阳冊就更容易了。 “吱吱吱吱!!!!” 猴子对着面前的两位大仙下达作战指令,传达了会议精神。 八姑奶和黄阿哥对视了一眼, 奇怪的是, 二人这次没有选择讲条件和作壁上观,反而直接就做出了战斗架势。 “放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也算修行不易,别执迷不悟!” 安律师直接呵斥道。 “桀桀,执迷不悟?把我们收押进这册子里,不闻不问,放在一边,也是我我们好么?” 八姑奶当即化作了一道黑光冲刺了下来。 黄阿哥身上开始散发出阵阵白烟,带有强烈的致幻效果。 两位东北大仙想要搞事情,哪怕是书屋众人都在这里,想应付过来,也难免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 更何况,这后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猴子。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排列出一串铜钱,而后一抚,铜钱串联在了一起,成了一柄铜钱剑,纵身而下,竟然对着八姑奶拼杀了过去。 看着许娘娘舞剑, 周老板一时有些愕然, 老许自从自己师傅那件事之后,奋发了很久, 原本周泽仅仅是以为老许不过是折腾出了几张破烂符纸, 比如“水龙吟”, 这类没啥用的玩意儿, 书屋上下,除了老道没谁看得上眼这些东西,事实上老道也差点被这符纸给坑了。 但谁成想, 许清朗并没有一味地在画符,光是这耍铜钱剑的把式,周老板以前根本就没见许清朗用过。 铜钱剑上的铜钱应该是经过特殊方法祭炼过的,此时和灵魂体的八姑奶碰撞起来,居然完美地克制住了它。 不是八姑奶太弱, 也不是许清朗闭关数月之后修为猛进, 而是因为八姑奶在没了肉身之后,关在这阴阳冊里受折磨了这么久,元气早就跌损了大半以上,刚才的气势汹汹不过是输人不输阵强撑着架子而已,这一交手,也就现了原形。 再加上小萝莉和白莺莺直接加入了战团,小萝莉的舌头化身皮鞭,不停地抽打着八姑奶的灵魂,白莺莺手臂上覆盖着煞气,每次挥舞之下,都能让八姑奶心头大惊。 妈嘢, 八姑奶心里一阵惊悚,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而已, 怎么感觉这家书店里的人都变得这么猛了? 有这种感觉的, 不仅仅是八姑奶, 还有黄阿哥。 当初它是被周泽设计诓骗着打开了阴阳冊被收押的,它一直是不服气的。 所以这次得以靠猴子解开封印出来后,它是想着找回一点场面的,但很不幸的是,他对上的,是安律师。 黄鼠狼的屁, 在安律师的白骨手面前, 有些不够看, 哪怕是黄阿哥最拿手的幻术, 对上安律师后也没什么效果,反倒是被安律师一路碾压,渐渐不支。 让人意外的是, 正当八姑奶和黄阿哥都在陷入苦战,且局面非常不妙之时,召唤它们出来的猴子,却没有加入战局。 而是很果断地选择后退,直接冲向了书店大门位置的窗户。 它这是要逃! 周老板马上上前,拦住了猴子。 “吱吱吱吱!!!!” 毛脸雷公嘴露出凶相, 对着周泽一阵咆哮。 周老板犹豫了片刻, 往身侧挪动了几步, 咳咳。 然而,当猴子刚准备撞碎玻璃出去时, 周泽掌心摊开, 低喝了一声:“出!” 一条黑色的小蛇从周泽掌心位置钻出,直接缠绕住了猴子。 这是鬼玉内部所化的黑蛇, 被周泽体内的那位净化后, 再被一个煞笔给截胡了。 当黑蛇出来时, 苦战之中的八姑奶悚然一惊,似乎产生了面对天敌的感觉,她能感知到,虽然那条黑蛇目标不是自己,但当那黑蛇出现后,对方大半的杀机,其实就是在她的身上! 俗话说, 老乡见老乡, 背后开一枪。 别以为看起来都是“蛇”, 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家都想靠吞噬对方重新上位,毕竟看似“同族”,反而吞噬消化起来更方便。 原本就打不过, 现在又出现了一条对自己垂涎欲滴的同类, 八姑奶果断地尾巴一甩, “嗖!” 钻回了阴阳冊之中。 这让还在围殴她的许清朗等人也是一愣, 我擦, 怎么瞬间就怂了! 而另一边, 安律师对着黄阿哥的身影连拍了三下,打得黄阿哥灵魂不停地颤抖,再加上八姑奶先认怂了,战友认怂,黄阿哥马上跟上, 也是 “嗖”一声, 钻回了阴阳冊。 猴子被黑蛇缠绕着,无法动弹。 安律师转身直接冲向了猴子, “孽障!” 猴子在此时身形却猛地一颤, 脸上原本浮现出来的红色符文转而变黑, 变得更加凶暴! “吼!” 一时间, 原本绕着它的黑蛇直接被弹开,飘浮在了空中。 而安律师的白骨手压下来时, 猴子的猴爪直接怼了上去。 “砰!” 一记硬碰硬之下, 猴爪鲜血淋淋, 虽说看起来很凄惨,但它却货真价实地接下了安律师一招。 猴子赤红色的眼眸扫视全场, 在此刻, 两个帮手都认怂回去了, 它基本就陷入了孤木难支的境地,再加上逃跑的契机也被周泽拦阻了下来,可以说是境地非常不妙。 小萝莉的舌头吐出, 白莺莺直接冲了上去, 许清朗持铜钱剑跟上, 就连原本站在边上的死侍,也马上绕后, 打算封堵住猴子的退路。 安律师更是一马当先,一击不成,再来一击! 看似有点欺负人, 但大家一起上,早点把猴子拿下,让它清醒下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没人想要真的伤害猴子。 就像是打架一样,单挑的话很容易两败俱伤,大家一起上,你抓胳膊我抓脚,直接把人按倒就完事儿了。 然而, 就在大家一窝蜂地冲上来之时, 猴子忽然抓起自己身上已经和自己现在身形显得有些迷你的挎包, 而后, 猴爪掏出来一大叠的符纸! 厚厚的一大叠, 这是 老道的符纸! 正在冲锋中的众人, “…………”小萝莉。 “…………”白莺莺。 “…………”安律师。 “…………”死侍。 “冲啊!!!” 许清朗继续吼着, 他是不怕的。 但他不怕, 其他人跟他不一样啊。 老许是个玄修,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活人,是普通人,而其他人,要么是僵尸要么是鬼差,都是阴邪的生物,而这, 正是符纸克制的对象! 猴子把符纸向自己前方一挥,随后更是把挎包也丢了出去,里头剩余的符纸也一起飞了出来。 紧接着, 它嘴巴张开, “吼!” 符纸在这吼声之中, 全部燃烧起来, 而后更是被风力吹响了正在冲向猴子的众人。 “砰!砰!砰!砰!砰!砰!!!!!” 海量的符纸, 比之前安律师毁掉鬼玉时用掉的符纸更多! 这也足以可见老道对猴砸的喜爱。 安律师连续挡下了十多道符纸后,整个人也被迫倒退。 白莺莺和小萝莉也是一样,不得不后退抵抗符纸对自身的伤害。 死侍直接被符纸贴满了全身,连续地爆炸,瘫倒在了地上。 只剩下许清朗一个人, 冲锋到了猴子面前。 许清朗越跑越慢, 越跑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不是说好, 打群架的么? 猴子一把攥住了青铜剑,猴掌直接被烧得通红,但下一刻,猴子的尾巴横扫过来,将许清朗直接抽飞出去。 老许极为凄惨地塌了吧台,滚落下去。 “嘶…………” 周泽都有点不忍心看。 靠符纸扳回局面后, 它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周泽。 周泽站着没动, 环视四周, 也没人能让他靠一靠的了。 但猴子没有再冲向周泽,转而撞碎了玻璃,直接往屋外房檐上窜了出去,逃之夭夭了。 倒是猴子的挎包落了下来, 周泽走上前,把挎包捡起来,拿出里头的阴阳冊。 封面上, 刚刚被书屋众人狂扁一顿的八姑奶和黄阿哥现在乖顺得一比, 像是两只hello kitty。 之前,他们是不服气的, 但被揍一顿之后, 他们终于舒坦了。 封面上的黑猫趴在那里,一脸鄙视地看着前面俩卖萌的大仙。 “我带人去追,放心,这猴子只是对你有仇恨,不会去伤害普通人的。”安律师走上前说道。 猴子的秉性,他还是清楚的。 周泽摇摇头, “我担心的,是猴子跑出去,是为了做什么。” “嗯?”安律师愣了一下,马上明悟过来,惊愕道:“你是说,它要去劫狱救老道?” 第四百零六章 神兽之威! 凌晨的夜,有点凉。 警局对面的公交站台位置,周泽和白莺莺坐在那儿已经许久了。 可以说,从猴子跑出来没一会儿,书屋众人就已经出动,现在是分别位于警局的四周几个方位。 猴子大概率是打算救老道去的, 老道把小猴子当自己亲孙子养,小猴子也真的是把老道当自己最亲近的人。 有时候周泽都觉得可笑, 老道这些年来资助的贫困学子,到头来,都没几个比得上一头畜生有良心。 张燕丰说了,在老道被关押的这些天里,又有不少催款电话打过去了。 老张直接告诉他们老道犯了人命案子,现在是重点嫌疑犯,那些受资助的学生家长马上在电话里撇清了关系,他们生怕老道的钱来得不干净,警方还要他们退回去。 白莺莺站起身,走到周泽身后,帮老板捏起了肩膀。 “老板,你说这猴子怎么还不来啊。” “估计是被打伤了,自己在处理伤口,要费一些时间吧。” “那万一它今天不来,明天来了呢?” “它那种状态保持不了太久,一是在书屋打了一架,消耗很大,二是它根本不稳,刚复原一点点,它等不到明天的。 难不成等明天它变回小猴子之后拿着玩具锤子领着一群野猫野狗去劫狱?” “说的也是。”白莺莺深以为然。 其实,周泽心里清楚,如果是以前的小猴子,倒是可以分得清事理,也知道书屋是准备出手救老道的。 但现在这会儿,猴子还沉浸在上一世的愤怒状态之下,简而言之,就是脑子有点短路。 试想一下, 一个脑子有点短路的妖猴, 忽然冲进了警局, 啧啧, 到头来,很可能会酿成一起大祸。 对小猴子,对警局里的人,甚至是对书屋里的一众鬼差,大家都逃脱不了干系,毕竟猴子是书屋出品。 就像是因遛狗不带牵引的狗主人,自己的狗因此闯下什么祸,阴司判刑的时候,肯定会算你这个主人头上。 点了一根烟,刚抽两口,手机就响了。 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 “老板,感应到了,他在我和你二人之间的夹角位置,我现在正在向那里赶去。” 周泽也马上起身,示意白莺莺和自己一块儿过去。 这一次, 不能留手了, 哪怕把猴子打伤甚至暂且打断它的腿, 都得把它给带回去, 这也是为它好。 东北老林子里的那些大仙儿一个个听起来多么牛叉,但你可曾听说它们敢下山去为祸人间? 甚至主动向这种国家暴力机关门上去冲的? 它猴子再牛逼难道牛逼得过它老祖宗孙悟空? 孙猴子大闹天宫一时爽,最后不也是被镇压了? 周泽赶去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安律师也没有丝毫耽搁, 但这猴子不知道是否提前感应到众人所在了, 在现身之后, 居然没有丝毫地停留, 直接跳过了警局围墙,一个劲儿地就往里头冲去。 安律师也翻越了围墙,正准备强行出手制服猴子时,警局最高办公楼的上方屋顶,忽然出现了一道霞光。 安律师一件这霞光,吓得马上后退, “呲溜”一声, 直接翻出了围墙。 正好碰见刚赶来的周泽和白莺莺。 “我说你这翻进去的又翻出来的,是在练习跨栏呢?” 周老板有点不理解安律师到底在做什么, 当下,他马上示意身边的白莺莺进去,用最暴力直接的手段,把那猴子给抓出来。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安律师一把攥住了白莺莺的手臂。 周泽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只见得原本一直沉稳的安律师,此时不光是吓得脸色发白,更是连汗珠子都像是不要钱似得直往下淌。 “怎么吓成这样?” 周泽一边问一边示意白莺莺先别进去。 能把安律师吓成这样子的东西, 周泽可不敢让自家莺莺进去冒险。 猴子,老道什么的,天下太平或者是天下大乱什么的,在周泽看来,都没自家莺莺的安全重要。 “猴子没收敛自己的妖气,也没收敛自己的敌意。 这家伙现在太蠢了, 直接释放出自己的妖气和对警局的敌意往里冲, 现在遇到麻烦了, 把那东西的分身给弄醒了!” “分身?”周泽愕然,“你的意思是说,这警局里还饲养着什么大妖?” 那可真是一方奇谈了。 周泽倒是清楚警局下面以前是有一个日本人的研究所,不过现在已经被挖掘和清理转移掉了。 “不是警局饲养的,警局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那是什么?” “是…………” 安律师话还没说出口, 一道低吼声从警局里忽然传来! 这不是猴子的叫声, 现在的猴子还没办法吼出这么具有威严的声音。 这声音, 让安律师吓得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了下来。 白莺莺也是身形一颤,扶住了墙壁。 周泽看了看老安,又看了看白莺莺, 他在犹豫, 自己也要不要软一下? 但问题是, 他是听到了叫声,但只是叫声啊,有这么可怕么? “吱!!!!!!!!!!” 猴子的惨叫声传来, 接下来的一幕, 让周泽瞪大了眼睛。 只见气势汹汹的妖猴,被一头体形看起来有点像麒麟的东西直接顶了出来。 妖猴落在了地上, 砸断了一棵大树, 地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坑。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警局附近,哪怕是后半夜,也可能会惊动里面的警察。 但猴子身上妖气纵横,再加上那个独角兽一样的类似麒麟的玩意儿身上不断散发着晚霞一样的光辉,竟然硬生生地在这里形成了一道结界。 简而言之, 哪怕在这里有人拿出了RPG轰一炮, 附近的人也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其原理,就跟当初周泽跟猴子在医院大战三百回合弄碎玻璃无数隔壁该做手术还是在做手术一样。 猴子吃了瘪,但这货现在脑子不正常,寻常人遇到打不过的,不,就算是妖,大仙, 看看八姑奶和黄阿哥是怎么做的, 该怂还得怂。 但猴子不怂,它刚得一比,站起身,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咆哮,居然对着那头独角兽主动冲了过去! 里头, 关着的是自己的爷爷, 是给自己缝补衣服,做书包的人, 是每天给自己洗澡陪自己玩乐的人, 他没本事, 在书屋里也经常被拿来当逗趣的乐子, 他也甘之如饴,看起来经常是很滑稽的样子, 但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地好! 它必须要把他救出来, 谁来阻拦都不行! 猴子冲过去, 猴子被抽飞了。 猴子又冲过去了, 猴子又被抽飞出去了, 猴子又………… 连续地五个回合, 那个独角兽一开始似乎只是在被动地防御,在被动地阻拦,但随着猴子不断地攻击,周泽发现这独角兽的身影开始变得越发凝实。 甚至, 连独角兽那本来无波的眼眸, 在此时居然也出现了神采。 恐怖的威压, 开始弥漫出来, 仿佛这头独角兽在渐渐地苏醒,又或者是它本尊的意识,更多地在向这边传递过来。 边上的安律师直接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毫无形象。 白莺莺好一点,但也觉得很难受,很压抑,仿佛遭遇到了天敌。 周老板真的很想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来一句, 真的, 这么可怕么? 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周泽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以前进警局时会觉得压抑,为什么在面对警局这个地方时,自己会下意识地束手束脚, 同时, 也明白了安律师为什么要求要在运送到法庭审判的途中出手劫狱, 这国家暴力机关上头, 居然有这东西看护着。 寻常时候或者寻常事情它不会出现, 但一旦有非人力的事情,妖邪作祟,且很过分的那种,它就会感应到,现身! 之前,周泽等人只是小打小闹,而且本意不是破坏,所以没有惊动它。 而猴子, 大摇大摆地吼着: 俺老孙来也! 吃俺老孙一棒! 直接把人家给招惹出来了! 独角兽一脚踏翻了猴子, 而后独角对着猴子的胸口位置直接刺了下去, 猴子一闪, 但它的手臂直接被洞穿, 如果刚刚它不躲避, 可能被刺穿的就是心脏! 独角兽不再纯粹防御了, 它开始起杀心了! 周泽下意识地准备过去阻拦, 但安律师马上抓住了周泽的脚踝,摇头道: “没救了,不能去,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是法兽之灵,是獬豸!” “獬豸?”周泽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玩意儿,就是古代包括现代很多司法机关衙门前面会摆放的石像原型,象征着司法的权威和神圣,明辨忠奸! 警局上头,有这个东西护佑着,也不算奇怪。 同时,周泽也明白为什么安律师吓成这个吊样了, 安律师本就是戴罪之身, 面对法兽, 被压制得自然就更是厉害。 罪责越大的人, 面对獬豸时, 痛苦也就越大! 这下子, 事情没办法善了了。 那为什么自己就没事? 哦, 是因为自己是个大好人吧。 周泽这般想着。 “獬豸,形似羊,黑毛,四足,头上有双角,乃帝尧座下之兽! 老板,这件事,我们不能再插手了,否则,要是被它注意到,我是肯定会被进去的,你们冒犯了它的威严,它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双角?”周泽指了指那头独角兽,道:“我只看见一只角啊。” “相传,上古时期,某一代幽冥之海的掌管者尸位素餐,无法无天。 獬豸曾去地狱,意欲正明法典。 结果,獬豸和那位冥海之主一战,被那位冥海之主硬生生扳断了一只角,踹出了地狱。 自此之后,獬豸只负责阳间司法,不敢再入地狱了,渐渐的,它在民间的形象,也就变成了独角。” “…………”周泽。 第四百零七章 你被猴子打过 当听到安律师的这番解释后, 原本觉得一点都不慌的周老板, 此时忽然开始慌得一比, 额角位置的虚汗都滴淌了下来。 安律师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戴罪之身, 白莺莺则是因为她是僵尸滞留这世间本就是一种原罪, 这是有法理依据的罪责, 而对于周泽来说, 如果獬豸(xie zhi)真的认出他来, 那就不仅仅是秉公执法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公报私仇,假公济私,一股脑地都可以往自己头顶上砸下来, 这年头, 连人都很难去完全地秉公执法,别说是一头畜生了。 幽冥之海…… 尸位素餐…… 到底说的是谁, 这点逼数, 周老板还是有的。 周泽并不认为獬豸在面对当年把自己从英俊帅气丰神俊朗的存在扁成独角兽的家伙,会去和颜悦色。 然后像是老友见面一样,找个夜宵摊位去三五瓶。 “吼!” 猴子又发出了一声咆哮, 哪怕面对的是神兽的分身投影, 它也依旧是硬刚的态度, 不管刚不刚得过, 至少它不知道什么叫怂, 这或许就是猴子心底深处所存在的本性吧。 “砰!” 一拳挥舞过去,神兽的头被猴子给打歪了一点,猴子趁机起身,但下一刻,没等猴子拉开距离,神兽猛地一侧身,直接狠狠地砸在了猴子的身上。 “轰!” 猴子倒飞出去,身上鲜血淋漓。 神兽独角位置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光芒, 瞬间洞穿了猴子的身躯, 原本就被击飞出去的猴子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张断了线的风筝,颓然地落在了地上,且就落在了周泽等人的面前。 哪怕是一头神兽的虚影, 连分身都算不上的存在, 也不是一头刚刚恢复一点点元气的妖猴可以去抗衡的。 安律师跪伏着,头埋得很低,他在祈祷,祈祷獬豸把自己当个“屁”,直接放了吧。 他已经被剥夺了出身文字,在人情世故上看,他已经够凄惨的了,继续追究下去,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反而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因此,地狱里也没人闲着没事干特意出来喊着要替天行道弄死他。 但在法理上来说, 他安不起当初犯下的罪责,是死罪! 如果獬豸想要秉公执法,他安不起也逃不掉,但现在獬豸仅仅是虚影,应该不会追究自己吧? 白莺莺面色也很难看,但她还在坚强地支撑着,她的存在就是原罪,但罪责上其实比有真罪的安律师要好一些,毕竟,出生这种事儿,不是她自己所能决断的。 此时, 莺莺横跨一步, 站在了周泽面前。 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地面, 不管怎么样, 她都会把老板看护在自己的身后, 无论老板是否受着伤。 周老板此时倒是没有主动推开莺莺,来一句“男人不能让女人挡在自己前面”, 都这个时候了, 哪里顾得装这种逼? 它看不见我, 它看不见我, 它肯定看不见我, 周老板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周泽上次曾在平潮中学见过自己体内那位当初的老熟人, 看样子应该是地狱里品级不低的存在, 当时真的很险, 尤其是在那位亲口说出自己曾被自己体内那一位在当年强bao过时, 好在, 那位似乎也被强出了一点旧情, 或者说是懒得在这个时候去报仇, 不光没难为周泽,还故意将阴阳冊送给周泽,说等着他有朝一日下地狱去看她。 那一次, 仅仅是虚惊。 这一次, 则不同了。 看着那位的独角, 周泽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自己因此被扳断一根角,导致自己在民间数千年以来的形象全都是独角兽,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尤其是每次见到自己的庙宇和石墩形象时, 那怨恨就更深一分! 数千年来, 不断累积着的仇恨, 啧啧。 还好, 也不知道是那位只是虚影,并不具备太多的思考能力的关系, 还是自己体内的那位隐藏得很好, 獬豸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自己。 猴子再度爬了起来, 它身上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白骨, 森然的妖气不断环绕着。 “吼!” 猴子继续示威性地大吼着。 没有大圣爷的命, 却得了大圣爷的病。 “快跑!” 周泽对猴子喊道。 为今之计, 猴子只有逃跑这一个选项了。 然而, 猴子在看了一眼围墙内的警局后, 又重新盯上了前面阻拦自己的獬豸, 而后, 再度冲了过去! 獬豸眼眸深处, 忽然发出一道精光, 这一次, 它眼神里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情绪, 是一种轻蔑, 也是一种蔑视! “砰!” 一脚塌下, 猴子单臂撑着, 但只是撑了不到三秒, 猴子直接跪了下来。 “嗡!” 那一根独角直接刺了下来,猴子滚开,随后更是一把攥住了独角。 “轰!” 一声巨响传出, 猴子被炸开, 这一次, 是被炸得外焦里嫩,直接落在了地上, 身上不断冒着青烟。 而那头独角兽,则是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一个孽畜,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 真当自己是泥胎摆设么! 猴砸是彻底不行了, 它的身体开始缩小, 眼睛里的血光也慢慢地褪去, 重新变回了小猴子的模样。 原本充满戾气的它, 此时无助地躺在地上, 嘴里只能间接性地发出“吱…………吱…………”的声响,极为无助。 獬豸一步一步地走向猴子, 它将会把这个冒犯自己的孽畜, 送上刑台! 小猴子侧着脸, 水汪汪地眼睛扫向了身后的周泽等人, 它倒不是在求救, 而是满眼的愧疚。 它清楚, 自己的失常,给书屋里的众人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周泽看着这一幕,眉头深深地皱了下来。 白莺莺扭头看向了周泽,道:“老板,我去救?” 只要周泽命令一下, 甭管眼前到底是啥, 莺莺都会冲上去。 “别找死!” 安律师这时候直接骂道:“没看见那獬豸虚影比之前凝实不少了么,猴子这是彻底把那家伙的火气给调动起来了。” 周泽倒是没回答什么, 只是咬了咬牙。 落在地上的小猴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弱小的身影, 显得是那么的无助。 哪怕是此时站着, 但它的双脚和双臂都是弯曲着的, 似乎, 此时维系一个站立的姿势, 已经耗尽了它的一切力量。 小猴子盯着不断向自己走来的獬豸, 可爱的面庞里不断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吱…………吱吱” 小猴子的尾巴无力地拖在地上。 獬豸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带着森然的压力。 周泽笑了笑,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边胸口位置, 到底是什么时候, 自己的良心不再疼了的? 好像是在三乡村之后? 具体是什么时候不疼了,周泽也记不清楚了。 说实在的,一些习惯一些东西,可能它存在的时候,你会觉得很不舒服很碍眼,若是有一天,它忽然不告而别了, 你还真的想它。 如果此时自己良心拼命地疼起来, 自己就可以有台阶可以下了, 莺莺,我疼, 快扶我回去! 但现在,它不疼了。 往前走了几步, 安律师当即瞪大了眼睛, 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脚踝, 却被周泽一脚踹开。 白莺莺咬着牙,跟着周泽一起往前走。 獬豸停下了脚步, 因为它又看见了两个似乎准备冒犯它威严的人, 冒犯它, 就相当于冒犯法典, 法,是至高无上的真理,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基础,是将混沌和秩序分割开来的隔离带。 周泽走到小猴子面前, 伸手, 在小猴子脑袋上拍了拍。 小猴子无力地靠着周泽的膝盖倒了下来, 双手倒是抓着周泽的裤管, 在自己脸上蹭啊蹭的。 “猴砸。”周泽喊道。 小猴子闭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昏睡过去了,也没直接回应周泽。 “上辈子,我杀了你,这一次,再救你一次,我就真的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 周泽看向了獬豸, 倒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也没有大义凛然的豪迈, 微微有点弯腰, 脸上赔着笑容, 道: “獬豸大人,我也不懂我们算不算是一个系统的,总之,能不能给个面子,这猴子不懂事,我带回去罚它半年不准吃香蕉, 好不好?” 獬豸眼睛微微一眯, 轻蔑之色更加清晰, 虽然它没说话, 但那种嘲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你算什么东西, 敢让本尊给面子? 看来, 求情是求不了的啊, 官帽子太小, 人家不鸟你啊。 周泽点点头, 当下, 站直了自己的腰杆, 眼眸里一片平静清澈, 平视着面前的獬豸, 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神兽,是法的象征,而有丝毫的怯懦。 獬豸眼里也显露出了狐疑之色, 这个人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气质, 不像是强装的, 在他的眼睛里, 獬豸好像捕捉到了一种叫鄙夷的东西。 的确, 如果你知道这个神兽以前被自己扁过,还掰断了它一根角, 你可能会摄于威势, 但至少在心底深处, 你是不以为然的。 就像是无论玉皇大帝多么高高在上, 小屁民也能笑嘻嘻地嘲讽他一句: “你被猴子打过。” 第四百零八章 强行开挂! 一人一兽, 就这样对视着, 结界隔绝了外人对里面的探知,但并不会改变里面的格局,类似一种更高级的鬼打墙。 晚风徐来, 不停地吹拂在脸上。 周泽忽然觉得有点惋惜, 自己今天应该穿一件宽大点的衣服, 在这个场面下, 长袖飘飘, 发丝飞舞, 再面对眼前的这尊神兽, 让莺莺在后面用手机拍下来, 完全可以取代结婚照的位置挂在床头,以后每天醒来先欣赏一会儿, 只可惜, 自己现在右臂打着石膏, 左手的手指还都被包扎着, 怎么看都是一副破落户走投无路的凄惨形象, 当真是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獬豸不清楚周泽此时在想什么,如果它知道的话,估计怒火会更上一层楼吧! 眼前的这个小小阴司鬼差, 居然想把自己当背景板? 当然了, 很清晰的一件事就是, 獬豸没有认出周泽, 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人, 就是在几千年前掰断它一只角的那位。 虽说这件事,在民间并没有流传开,普通人也都觉得它生来就是独角,但这种屈辱,它却一直记着。 獬豸继续往前走, 独角距离周泽只有不到两米了, 执法者, 需刚正不阿, 无论谁来阻拦,谁来阻挠, 一并驱逐之! 更何况, 眼前的周泽在獬豸看来,还远远没有可以在他面前求情阻拦的资格! “老板!” 白莺莺攥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冲上来。 旁边,安律师继续跪在地上,面露挣扎之色,抬起头,看着站在小猴子面前的周泽, 心里, 竟然出现了一种“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苦涩, 老板, 我以后再也不劝谏你雄起了, 咱就咸鱼一下下, 可以么? 周泽轻轻摇头,示意白莺莺不要上,面对这尊庞然大物,莺莺上去的话,下场估计会跟刚才的猴子差不多。 不远处,小萝莉和许清朗再加上死侍正在远远地看着。 许清朗身上贴着不少创可贴,猴子之前在书屋扫了他一尾巴,但也没有成心伤害他,也就是被抽飞去这个场面看起来难看了一点,其实也没受多大的伤。 “喂,你干嘛!” 小萝莉一把攥住了许清朗的手。 “上去帮忙啊。”许清朗反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獬豸啊。” “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先看着吧,到时候能帮忙时我们再出手。” “这算不算是见死不救?” “放屁,天知道这货死前想不想带个丫鬟黄泉路上暖床? 我是最不希望看见他死的人! 但现在这个局面, 普通玩家已经没资格入场了。” “什么意思?”许清朗还是有些不理解。 “下面,是挂逼专场。” 小萝莉看了一眼许清朗, “等老板开挂后,你找个时机,去把安不起他们接应出来,你是活人,玄修,神兽看你会比看我们顺眼一丢丢。” 许清朗点了点头。 小萝莉又看向死侍,“待会儿我让你上你就上,如果情况有变,你争取帮老板他们扛一击,也不要勉强自己,知道么? 别最后真的被打烂了,复原不了了。” 死侍傻呵呵地笑着。 ……………… 时间, 一点一点地过去, 而獬豸, 则是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似乎, 它也感觉到了, 眼前的这个人, 像是准备拿出点什么来对付它, 因为只是虚影的关系, 哪怕因为之前猴子的不断刺激,导致它出现了一点情绪,但它现在的智商,不是很高。 它甚至像是小孩子一样, 在等待, 等待眼前的这个男人出手。 但周泽, 依旧稳如泰山! 神兽当前, 不动丝毫, 面如止水! 实际上, 在心里, 则是拼命地在咆哮: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平时不让你出来,你非要喊着出来; 现在我让你出来,你怎么不吱声了?” 煞笔的封印已经在周泽的示意下主动削弱了, 原本赤红色的“封”字, 此时已经淡到了极点,随便伸个懒腰就能捅破似地。 但那位, 完全就没消息了, 像是睡着了一样。 “艹,你平时不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么? 现在怎么缩头乌龟得这么厉害? 上次奈何桥来人你怂,这次你也怂?” 这一刻, 周老板仿佛当初的安律师附体,在劝谏着另外一个自己。 雄起撒? 弹起撒? 不要这么不知进取, 混吃等死啊!!! 你的斗志呢? 你的恒心呢? 你的勤奋呢? “你到底是吱一声啊!” “吱。” “…………”周泽。 一时间, 无数匹草腻马在心田呼啸而过。 什么时候, 那位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你不是封印得我…………封印得很得意么?” “那就一起死呗。” “我是…………不想…………再帮你了…………” “借口。” “借口…………你以为…………我怕了…………它? 一个当初…………特意跑到地狱来…………对我说教…………被我打断一只角的畜生………… 帝尧的宠物…………居然敢跑来呵斥我…………” “现在呢,你不是不敢出来么?” “激将法…………没用………你如果想活命的话…………就让开…………” “归根究底,还是你怂了。” “呵…………呵…………” 不管心里吵成什么样子, 随着獬豸越来越近, 周老板是真的有些尴尬了。 里头那位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可以让其他小鱼小虾知道自己存在, 反正他有自信可以把那些小鱼小虾直接吃掉, 无所谓。 但不敢把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公诸于世。 用脚掌想都能想象的出来,以这位的脾气,当初没跌落下来前到底混得有多嚣张,得罪了多少人,等自己没落了,开始害怕别人落井下石来了。 但是, 难不成, 真的得退后, 把小猴子交出去? 然后再对獬豸低头认个错, 喊一声:“兽爷,您继续,就不打扰你了。” 虽说周老板是个惜命的人, 但看了一眼自己脚下靠在自己裤管上昏睡过去的小猴子, 还真的拉不下脸面做出这种事儿。 很多人这辈子都是在不停地做着趋利避害的事情, 然而, 生活的真谛, 其实是与之相反的。 “喂。” 周泽抬起头,看着獬豸。 獬豸眼角露出了嘲讽的光芒。 “你头上,怎么就只有一只角? 是不是你小时候贪玩,拿你的角到处乱拱,结果被人给扳断了一根? 不对啊, 只剩下一根的话, 不是更方便你去顶人了么?” 獬豸眼里的光泽开始泛红, 显然, 它开始发怒了, 周泽的话语, 无疑是在撕开它心中的逆鳞。 当年的它, 是帝尧座下的司法神兽,是上古时代司法的象征,它不满足于只掌管人间司法,还企图将地狱也收扩囊中。 从而达成阴阳规整,法相恒一的夙愿。 结果, 在它去地狱之后, 遇到了那位冥海之主, 断角之辱!!!!! 转而继续道:“喂,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獬豸眉头微皱,麒麟一般的身躯开始围绕着周泽慢慢地挪步。 其实, 从一开始出现在这里, 它就觉得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究竟来自于哪里, 真的说不上来, 它根本无法细究。 也因此, 当周泽叫它仔细看看时, 它是真的在仔细地去看着! 但看了很久, 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嗯?没看出来?”周泽愣了一下,你特么是眼瞎啊! 其实, 真的怪不得獬豸没认出来, 一来它这个只是投影,连分身都算不上,二来,有煞笔的存在再加上那位故意隐藏气息,导致想探查的难度就更大了。 行行行, 你计算不出来, 我就直接给你答案。 “我,就是当初掰断你那只角的人!” 周泽直接喊道。 老子把你那点破事儿都捅出来了, 你想继续隐藏, 那你就继续隐藏吧! 大不了, 一起死! 獬豸眼里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那一抹赤红色, 浓郁得仿佛都要滴落下来! “吼!!!!!” 下一刻, 獬豸猛地抬起头, 独角上隐约间泛起了白色, 直接对着周泽和周泽脚下的小猴子就刺了下去! “轰!!!!” 恐怖的爆炸声传来, 警局门外的那条马路上, 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坑, 估计等这件事结束后,明早来上班的警察叔叔们会大吃一惊。 就连旁边的白莺莺和安律师也被这恐怖力量的余威给波及到,扫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老板!!!!” 莺莺一落地就就马上起身,看向圆坑那边。 獬豸飘浮在半空中, 它没有消散, 因为在烟尘慢慢消弭之后, 圆坑内, 依然站着一道人影。 这个人,手臂向上撑着,在刚才,像是用自己的手掌,挡开了独角的一击! 四周的圆坑确实存在, 但这个人脚下的区域,却是这个圆坑里单独地凸起, 就连身下的小猴子,还在继续呼呼大睡着,仿佛毫无所觉。 周泽放下了手臂, 眼眸里, 流转着的是, 是深邃的黑暗。 他抬起头, 看向头顶的獬豸, 笑了笑, 道: “真是…………好久…………不见啊………… 旺财……” 第四百零九章 大发神威 旺财, 这个名字倒不是周泽故意瞎取的, 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有很多的狗狗叫旺财,导致“旺财”几乎成了狗类中出现频率排名前几的热门名字。 相传,帝尧设置谏言之鼓,让天下百姓尽其言;立诽谤之木,让天下百姓攻击他的过错; 又册封自己从蛮荒里带出的凶兽獬豸为法兽,明正法典,维持司法威严和公正。 这头凶兽刚带出来时,并没有取名,娥皇女英看见它时,问父亲,它叫什么名字。 有点类似现代父母从宠物店买了一只宠物带回家,小儿女们凑过来一边逗弄一边问父母它叫什么名字啊? 尧摸了摸獬豸的头, 道: “就叫旺财吧。” 后来,正式册封时,自然不可能叫“旺财”了, “来福”也不行, 这才以“獬豸”之名流传。 也因此, 世间叫“旺财”的狗千千万,但估计最早被冠以这个名字的,“旺财集团”创始人, 应该就是獬豸。 这个“爱称”,或者叫“乳名”,在民间知之甚少,但在高层圈子里,还是知道的。 自然就包括年代比尧更早的……赢勾。 老友相见, 你喊我一声狗蛋, 我喊你一声闰土, 多亲切啊, 对不? 而此时, 獬豸的眼眸里, 神采正在飞速地旋转着, 它, 它终于认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 到底是谁了!!! 下一刻, 在獬豸的脸上出现了一副“哔了狗”的神情, 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獬豸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它在畏惧! 身为法兽,它也会害怕。 这个世间,并没有绝对光伟正的存在,太过耀眼的光伟正,往往带着一种刻意地神化和宣传。 獬豸也是一样,否则也不会有“旺财”这个名字,也不会在那次之后几千年不敢再踏足地狱了。 周泽手臂一震, 原本骨折未好的右臂在此时传来了一阵“嘎嘣嘎嘣”的声响, 瞬间恢复如初。 就连子指甲上的伤势,也即刻被解决,新的指甲直接长了出来,这种恢复力,让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死侍都停止了傻笑。 獬豸惊恐的情绪, 很快就被掩藏, 忽然一见, 发现眼前的人是当初那个在地狱幽冥之海掰断自己一根角的男人后, 獬豸确实很恐惧, 那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积攒了数千年的阴影。 但很快, 恐惧就被它压制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 则是狂喜! 你, 居然还没死!!! 你, 居然还活着!!! 獬豸咆哮一声, 这一声咆哮里竟然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 仇人没死, 那自己就还能报仇! 而且自己这个仇人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它也是知道的! 自己, 居然找到了苟延残喘的他! 然而, 獬豸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且身形竟然在不断地变淡, 这是, 要走! 这只是它的一道虚影,连分身都算不上,每一个国家司法机关上方,都有它的眼睛存在,盯着一切不法之和虚妄,同时防止阴邪之物冒犯。 也因此,它要走,要把这个讯息,传回给自己的本体,甚至,再传给当年的那些人。 如果放在现代, 肯定是有一个微信群, 叫“找赢勾复仇微信群”或者叫“狗日的赢勾到底死没死微信群”。 当年自己装的逼,几千年后,就都变成了自己要还的债,这也是赢勾不得不继续在周泽体内低调潜伏的原因。 他的仇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得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去细数。 当然了,大部分人,都陨落了,但还有一些个格外坚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甚至可能自己当初随意处置的一些小鱼小虾,现在都有些爬上了极高的位置。 如果他人缘好的话,遭此大难,随便找个老友靠过去,大家帮助一把,也就能更舒服地恢复了,但赢勾算来算去,数来数去,发现自己满世界都是仇人,竟然找不到一个基友, 这就很伤心了! “想走?” 周泽一摸手指上的那枚青铜戒指, 一道蓝色的光幕直接覆盖住了这里, 新的结界形成,且直接撑破了之前獬豸出现时所营造的结界,同时化作了一座牢笼,将獬豸直接圈禁在了里头。 绝对不能让这道投影离开, 自己还没死透的事情,也绝对不能这样传递出去! 原本只是简单地劫狱救老道出来的事情,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竟然牵扯出了数千年的上古一段恩怨,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尔等…………守阵!” 一时间, 在这座蓝色的光幕之下,出现了三个点,每个点都像是有一根钉子插在里头一样,这不是阵眼,阵眼是周泽手中的戒指,但这三个位置,却极为关键。 白莺莺直接冲了出去,对于老板的要求,她总是第一个无条件去满足,同时,还会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变着法儿的让老板更满足。 小萝莉那边的三人也马上冲出去。 小萝莉和死侍以及许清朗三人负责一个钉子, 那边白莺莺一个人负责一个钉子。 还有一个空着, 死侍马上起身,准备去那里。 也就在此时, 之前一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安律师猛地起身,单掌拍在了地上,身子弹起,最后落在了第三个钉子旁,用自己的白骨手死死地攥住它,往下压。 獬豸不停地冲击着结界,它要出去,必须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而周泽则是摊开自己的右手, 沉声道: “翻云…………咖啡…………翻云…………咖啡…………” 周泽深吸一口气, 咬着牙, 双眸之中的黑色在此时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 “砰!砰!砰!砰!砰!!!!!!” 獬豸不停冲击着结界, 下方, 白莺莺等人身形不断地摇晃,这钉子,真的快压制不住了。 白莺莺现在有种感觉,此情此景,和自己以前玩吃鸡游戏时碰到挂逼队友感觉好像。 挂逼冲上前去了, 大家跟着一起冲, 结果挂逼的挂忽然出问题了,好像是没充钱续费, 大家一起坐蜡。 “老板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小萝莉咬着牙抬头看去, 发现周泽还在那里摊着手掌, 不停地自己碎碎念着什么。 都这个时候, 他自己在干什么! “咖啡…………翻云…………咖啡…………翻云………………” 周泽嘴角位置的两颗獠牙凸显出来, 这是一种恐怖的怨念。 手掌一次次地摊开, 又一次次地合并, 但招式,却一直没有施展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咔嚓…………” 结界出现了裂缝, 下方, 白莺莺身形一颤,整个人几乎歪倒在了地上,但在下一刻又马上起身,重新抓住了钉子。 安律师的白骨手上,则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这他娘的是骨裂的痛苦啊。 小萝莉这边因为是三个人,所以压力没那么恐怖,但三个人现在的神情也很凝重,显然,他们也很不好受。 看着不断蹦跶即将要逃走的獬豸, 周泽低下头, 又慢慢地抬起来, 用一种很微弱的声音, 很不情愿地态度, 开口道: “咖啡。” “轰!” 地面上, 仿佛自幽冥之中钻出了五根恐怖的黑色锁链, 瞬间锁住了獬豸的身体。 獬豸的身体是一道虚影, 而这五根锁链也没有实体。 一击得手, 獬豸拼命地咆哮着, 却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挣脱。 周泽却没有丝毫占据优势的喜悦, 他眼里, 只有一种叫做“屈辱”的东西, 但哪怕是在这种屈辱之下, 他还是得继续开口道: “报纸……” 一道阴霾笼罩在了獬豸的上方, 紧接着, 猛地拍了下来! “砰!” 獬豸被重重地砸回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獬豸昂着头,盯着前面的周泽。 周泽根本就没有理会它, 比起眼前的这个旺财的虚影, 周泽觉得还是这莫名其妙地咖啡报纸更让他难以接受一点。 然而, 獬豸似乎是在知道自己无法逃出去之后, 主动地向周泽冲撞而来, 那根独角, 带着复仇的怒火! 周泽猛地抬起头, 双目一凝, 单手抓住了这根独角, 紧接着, 周泽双腿发力, 直接将獬豸给举了起来,放在了自己头上位置。 “吼!” 这一声后脚, 不是来自于獬豸, 而是来自于周泽, 他张开了嘴, 獠牙显露。 “咔嚓…………” 獬豸的虚影开始崩碎, 转而都开始落入周泽的口中。 原本匍匐在周泽脚面下的小猴子在这个时候像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有些呆萌地抬起头, 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周泽,以及那硕大的光影。 周泽眼角的余光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 而后, 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一些光影的碎片砸落了下来, 落在了小猴子身边。 小猴子马上捡起, 跟着周泽一起啃食起来, 一边吃小猴子还一边地笑, 跟着你, 有肉吃, 吱吱吱。 当獬豸的虚影被周泽和小猴子一起吞噬了之后, 周泽站在原地,似乎刚准备伸个懒腰。 但在其眉心位置,浮现出了一支笔的虚影,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意志。 “呵…………” 周泽笑了一声, 这一次,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咆哮, 而是直接闭上了眼, 且看你, 还能封印我多久吧…… 第四百一十章 治病 随着周泽闭眼, 蓝色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书屋众人全都匍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很是疲惫。 要知道,打架时,哪怕跟着在旁边喊“6666”,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儿啊。 安律师看着面前的深坑,又看了眼站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自家老板。 这就是, 林可所说的, 藏在老板体内那位的力量么…… 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以前,他只是听说,没亲眼目睹过, 这一次, 亲眼目睹了, 也因此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 安律师忽然有些觉得羞愧, 羞愧于自己以前居然一次次地劝说老板要勤奋, 要向上, 不要咸鱼, 不要懈怠, 不要得过且过; 甚至,还因此对老板失望过。 然而,现在看来,身上有府君的鬼差证,体内封印着上古大僵尸, 等于是满级号和神装都给你了, 你再强迫他去新手村做什么“送药”或者“送书信”的任务,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这样子的老板,他晒晒太阳,咸鱼着,有错么? “噗通”一声, 周泽坐在了地上, 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眼睛慢慢地睁开, 而后又疲惫地闭起。 白莺莺马上过来,搀扶起了周泽。 “老板,你没事吧?” 周泽摇摇头,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双拳。 有点意外之喜,那就是自己原本骨折的手臂恢复了,之前断裂的指甲也复原了。 当然了,这点喜悦其实也不足以多兴奋,无非是另外一种方式地饮鸩止渴而已。 煞笔的封印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这次解开后,周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封”字,无论煞笔如何继续地去重新描摹,都不复一开始的鲜亮浓厚了,变淡了许多。 小猴子肚子胀胀的,坐在周泽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打量着周泽,它清楚,这件事,还是因它而起,如果不是自己傻乎乎地直接往警局去撞,也不会产生后续的麻烦。 周泽伸手,在小猴子脑袋上摸了摸,小猴子显得很顺从,没有反抗,反而顺着周泽的手掌回蹭。 “猴砸,老子自此以后,不欠你什么了。” 小猴子站起身,怯懦地伸手指了指围墙里头。 意思很简单, 大家既然都来了, 顺便把老道也救出来呗? “现在不可以。”安律师马上走过来,他的左手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是恐怖,但还是强忍着自己的痛苦说道:“獬豸在这里的虚影既然被解决了,獬豸的本尊肯定有所感应,虽然它可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会对这里有所警觉。 我们不能再在警局动手了,甚至以后进出警局,都不能显露出自己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被刻意盯着这里的獬豸所察觉。” 周泽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自己体内的那位在刚才做了什么的,无非是把那道虚影给吞了,让其无法出去报信。 看似很干脆利索地解决了它,但实际上,这其中稍有疏漏,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知道万一没能成功阻拦住它,或者自己没有这枚青铜戒指在的话,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 兴许自己明早刚在沙发上躺起来, 这漫天神佛地狱大能这类的仇家已经在书屋一楼济济一堂了。 大家正在猜拳决定到底谁上来分尸,抢着去拔一个复仇的头筹。 一想想那个画面,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大家收拾收拾,就一起回了书店。 在看守所里,已经喊冤喊累了的老道,此时还在呼呼大睡之中, 丝毫没感应到外头因为他的事而引发了多大的动静。 ………………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早上五点多了,周泽冲了个澡,正准备上楼去睡觉。 这时候,门口居然有人在敲门,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大概在五十岁的样子。 二人穿着都很简朴,脸上愁云密布。 白莺莺去打开了门,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这时候, 女人跪伏在了地上,男的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行行好吧,帮帮我们吧,帮帮我们吧。” 说着, 女人就准备打开自己手里的塑料袋,里头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莺莺,把他们赶走,别让她打开袋子!”站在楼梯上还没上去的周泽马上喊道。 “好嘞!” 莺莺以为这二人有什么其他目的, 当下一脚踹飞了女人手中的袋子, 只见得手中的袋子飞舞了出去,落下了很多张单子。 女人更是被莺莺抓着脖颈提了起来, “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边上的男人马上上来准备救下自己的妻子,但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也没办法让莺莺的手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周泽。 有些头疼啊。 周泽只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示意自家女仆松开手。 女人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男人跪在她身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老板?”白莺莺有些不能理解。 周泽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塑料袋里刚刚被莺莺踢出来的东西都捡起来。 这上面,有当地村委会盖的证,证明夫妻二人是当地的贫困户。 也有医院里的各种化验单复印件,和医生开的病例单等等东西。 周老板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这年头,很多治病众筹的事情到最后会闹得一地鸡毛,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大众对医疗问题的陌生。 比如什么病大概要花多少钱去治,需要多少钱去做康复,城市医保和农村医保能报销多少,除了专业的医疗工作者以及少部分家里正好有类似病患的人,其余人基本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周泽看了一下,病人应该是他们的女儿,是白血病,已经配型成功,需要做移植手术。 而且,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病例上女孩的名字叫“周泽雅”,和自己的名字只多了一个字。 “还缺多少?”周泽问道。 “十万。”男人回答道。 “莺莺,咱们柜台上还有多少钱?” 莺莺偷偷地凑到老板身边,小声道:“老板,上次买完咖啡后,就没什么钱了,要不我现在去烧点冥钞?” 周泽的目光又看向了坐在那边刚包扎好手掌正拿着“超霸杯”喝过期咖啡的安律师。 “老安。”周泽喊道。 “嗯?”安律师看了过来。 周泽伸手在指尖搓了搓。 安律师皱了皱眉,“你这是开善堂呢?老板。” “所以我让莺莺别让他们打开袋子,不想看到他们到底有什么难事儿,看不见,也就心不烦,也就能心安理得地上去睡觉了。” 谁知道莺莺直接把人袋子给踢飞了,如果自己不下来阻止,女僵尸可能真的要伤人了。 “老板,有一种病,是永远都治不好的。” “我知道。” 安律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丢了出去,“这卡里还有个七八万的样子,密码是116114。” 周泽手里拿着卡,放在桌面上转悠着。 “不送过去?”安律师问道。 “打个电话问问。” 周泽记得病例上写着的医院名字,正好是林院长的那家。 拨通了林院长的电话,过了许久,那边才接听了,应该是还在睡着。 “喂,什么事?” “问你个事儿,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个叫周泽雅的白血病病人?” “对的,是有。” “治疗费没凑齐?” “凑齐了。” 周泽愣了一下, 转而看向还站在门口的一男一女。 “凑齐了?” “医院里捐款,外面也做了众筹的,手术费全程费用大概二十五万吧,凑齐了的,但病人被家里人接走了,不做手术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派人在找他们呢,本打算今天找不到就去警局报案的。 对了, 那丫头还没二十岁,长得挺好看的,和你也有缘分,名字又这么接近。” 也不知道是刚刚睡醒还是怎么回事,林院长居然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不过, 再联想一下她安排在隔壁药房的两个护士, 周泽就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呵, 口是心非的女人。 “行,我知道了。” 周泽挂断了手机, 对白莺莺指了指, “抓过来。” 白莺莺二话不说, 一只手一个,那一男一女全都抓了过来。 一男一女都吓傻了, 不是说要给钱捐款的么,看样子还会给很多的啊,自个儿还等着呢。 “我问过了,医院那边说手术费都凑齐了,你们为什么不做手术了?还有,病人呢?” “我们打算换个医院,换个更好的医院。”男人回答道。 周泽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俩人在说谎。 “我来吧。” 安律师起身,走了过来,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男人额头的位置,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了下来。 “为什么不做手术了?”安律师开口问道。 男人浑浑噩噩地开口道: “儿子要结婚,买新房,加上她姐姐生病筹款来的钱,还差十万才够首付,现在房子这么贵,没房子怎么结婚啊。 哪有钱给她做手术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禁室培欲 听了这俩人的话,白莺莺在旁边嘟着嘴,显然,莺莺很生气。 其实,莺莺本身包括白夫人,其实就是这种“重男轻女”思想下的悲剧产物,封建礼教很重要的构成一点,就是对女性的压迫和歧视。 儿子婚房的首付不够, 拿女儿的救命钱来凑! 都是自己的子女,一碗水完全端平,基本不可能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像这样一家人啃着姐姐的人血馒头,那就是彻彻底底地坏了。 而且, 在加上募捐得来的手术费后,首付还差一点,他们居然继续打着自己女儿的名义去募捐。 “老板,怎么办?”莺莺看向自家老板。 她是知道的,自家老板向来是铁公……呸, 不对, 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如果不是看在病人名字和自己那么像的话,老板也不会动这个恻隐之心。 大部分人都是有善心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相对的,人性本恶是一种常态,但大部分人其实都有去行善以获得自我满足的需求。 但与之而来的欺骗,则是最不可忍的。 “杀…………” 周泽忽然抬起头, “啥……子怎么办, 打电话给张燕丰,让他领人走,给他们弄一个欺诈的罪名。” 当周泽说出第一个字时,旁边的安律师眉头忽然一挑。 虽然周泽很快改口了,旁边人可能没察觉到什么,但安律师察觉到了,在刚才,周泽身上闪现出了一抹杀机! 他是想杀人的, 杀了这两个人! 这种细节上的变化,虽然被周泽及时控制住了,但安律师还是觉得有点心惊,周泽到底是哪种人,他是清楚的。 巴不得像是更夫一样天天敲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稀里糊涂地一天天过去。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进入了那个状态,被体内的那个,影响到了心情? “好的,老板。” 莺莺拿出手机,给张燕丰打电话。 至于这两个人,则是被她看管着,等张燕丰到了再说。 敢骗自家老板的钱, 骗老板的钱就是骗我莺莺的钱! 安律师笑着调侃缓解气氛,道:“所以市面上有这样一句话一直流传着,娶老婆最好不要娶有弟弟的。 有些家里的教育,会直接把女儿教育洗脑成伏地魔(扶弟魔), 呵呵呵呵。” 周泽看向安律师,问道:“好笑么?” “不好笑,呵呵。” ……………… “呼…………” 张燕丰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因为书屋里的房间有点紧张,基本上都得合住,而且以自己的身份,老是往书屋里跑也不是很合适。 警局的宿舍楼,对于张燕丰来说又不是很方便,所以他还是选择自己租了,当然,时不时地他也会跑回书屋住一晚, 算是刷一刷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一晚,老张一宿没睡,嗯,事实上他也睡不着,不过也没有去打坐冥想,而是一直在伏案工作。 作为鬼差队伍里,战斗力最差的一个,很多事情上,都不会特意去喊他,倒是在生活方面,有时候需要他去关照。 老张记得前阵子安律师曾和自己谈过,他说等过了这段时间,等老板当了捕头之后,他会着手帮忙规划安排自己的晋升路线。 老张是个刑警,他能感觉到安律师对自己的态度,是看一笔失败投资的态度。 当然了,老张也不会因此去自怨自艾什么。 不过,这阵子老张确实挺痛苦的,一边要帮书屋那边策划和修改营救老道的方案,一边又要在自己被专案组隔离之后,利用市局自己手中的力量重新开始调查这连环杀人案。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精神分裂了,干着自相矛盾的事情。 他不得不点头答应劫狱这种很荒唐的事情,不是因为他鬼差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老道是无辜的。 但他的职业操守很强,又让他在做这种事情,很别扭。 可能,对于书屋里的其他人来说,劫狱,并没有什么难度,至于老道之后的生活到底方便不方便,并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内。 而老张, 则是想要突破打开其他的方式, 去帮老道脱罪! 明明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得找出一个正常的解题思路,就像是一道很深奥的奥数题,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你的解题过程完全超纲,超纲到阅卷老师都一脸懵逼, 也因此,你还得用原始的方式,把答案给逆推出来。 洗了把脸, 张燕丰出了门,回警局。 在经过警局门口时, 他愣住了, 那硕大的一个坑, 让人看着就眼皮子直跳。 外围已经围着不少人,这个坑到底在昨晚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如何出现的,没人清楚,监控也没拍出来什么东西。 但张燕丰心里已经隐隐有点察觉了,他也没打电话去书屋那边确认,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年轻的男刑警就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手机,对张燕丰激动地喊道: “头儿,查到了,查到了。” “哪具尸体?”老张问道。 “F的身份已经找到了,我按照你所说的,去特意排查了那几个地区这两年的外来务工失踪人员线索,终于找到了。 怪不得我们没办法从警局失踪档案里找到符合条件的对象,序号F的无名尸体,其生前是从老家到通城打工的务工人员。 和家里失去联系已经超过两年了,家里人并没有去当地警局报失踪,因为她已经结婚了,丈夫出了意外死亡,家里留了两个孩子在公婆那里带。 她娘家人和夫家人,都以为她的失踪是她故意失踪开始新生活去了,也就没报警。 我是在走访你给我的位置附近的一家手机硬件制造厂里查到的线索,说两年前有个女工一个月的工资外加奖金没领,人就直接没了。 不过因为当地企业人来人往比较频繁,那种不打招呼就走的工人也很多,所以他们也没报警。 根据我采集到的DNA比对结果也出来了,证明了这个叫夏春花的女人,就是F无名尸的死者。” 张燕丰很激动地站起身, “走,跟我一起出去。” ……………… 警车在飞快地行驶着, 坐在身边的年轻刑警小曹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头儿,感觉真的挺可怕的,一个人,明明活生生地消失了,死了,但就是没人发现得了。 最关键的是, 她不是无亲无故地孤家寡人啊。 她有孩子,有家庭,还有工友。” “小曹啊,习惯就好。”老张开解道:“这个世界上,这个社会上,每天都在有冤屈发生着,有多少人是死于谋杀却被当作了自然死亡去处理,有多少人死了却无人问津。 我们做警察的,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把浮现出来的案件给调查清楚,帮被害人沉冤得雪,至于…………” 下面的话,老张也没说了。 警车在一家公寓房前停了下来,这家廉价公寓出租房位于工业园区附近,基本都是出租给在附近上班务工的人员的。 “两年前,夏春花失踪前,就是住这里的,我都调查清楚了。”小曹说道。 小曹这个人,业务能力很强,但为人处事能力比较差,事实上,无论是国内外,很多的单位和岗位上,做事的能力往往是给做人的能力让步的。 当然了,老张虽然是新上任的刑警队长,但对这个年轻刑侦能力极强的手下,是早就用得得心应手了。 小曹去联系房东,老张则是敲开了房门。 里面有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在老张出示了警官证后,对方让老张走了进来。 这是个套一的小格局户型, 但里面却不停地分割开来,看地上的凉席铺位,有大概六个人住在这里,可以说很挤了。 出来打工,肯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所以现在很多贫困地区的人宁愿守在家里晒太阳等救济款下来,也不想出去打工。 卫生间和厨房倒是有,老张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看了看,卫生间里是一个马桶和一个淋浴,一股子的臭味,垃圾桶里还有血淋淋的姨妈巾。 “警官,你们来调查是要赶人的么?”女人有些担心地问道。 “赶人?”老张有些莫名其妙。 “嗯,我有姐妹儿在京打工的,前阵子回来了,说那边很多出租房不给住了,要清除低端…………” “哦,没这事,放心吧。” 女人闻言,倒是长舒一口气。 老张在卫生间里看了看,其实也是在等房东过来,他需要问一下房东关于王春花的事情,包括王春花被杀失踪后,她的遗物到底是怎么处理了。” 不过, 就在随意张望的时候, 老张的眼睛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鬼差能力, 而是出于一个老刑警的敏锐和直觉。 在卫生间上面挂放衣服的栏杆上,老张伸手抠了一下,从中间这段缝隙里,居然抠出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疙瘩。 “这是什么?”女人紧张地问道,她以为是合租的人里面有人藏不干净的东西。 “哦,问你们房东吧。 这是偷拍用的摄像头, 这边还有USB接口。” 第四百一十二章 脱罪的证据! 房东来了, 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 发际上早就是地方支援党中央了, 秃了。 “警察同志,你好你好。” 房东给老张递烟。 老张没接,而是直接把摄像头拿出来,放在自己掌心里,给他看。 房东的脸色当即就吓绿了,他一开始还以为警察是来查看消防或者是来走访调查外来务工人员身份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被警察发现了这个。 “这个是什么东西?” 房东想抵赖。 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奥斯卡领奖台上领奖, 大部分人的演技肯定是不达标的。 而且,在网上觉得警察无所谓,但现实里,见到真正的穿着警服的刑警往你面前一站,正常人基本都会心里有点发怵,更何况是有把柄被捏住的呢? 张燕丰一眼就看穿了房东在撒谎,当即对跟过来的小曹道:“你控制住他,不准他向家里联系,另外叫人去搜查他的住所。” 说着,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房东, 压低了声音道: “要是被我们发现了在你的电脑里或者其他地方,有这个视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具体有什么后果,张燕丰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因为国内法律对待这方面有些模糊,很多类似偷拍偷偷放摄像头被发现了这种事,哪怕当事人报警了,最后大部分也是以协商赔偿解决。 但这并不妨碍老张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以给房东造成心理压迫, 而且,这种事情传开了,赔偿是小事儿,一旦宣扬出去,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房东果然撑不住了,抓着张燕丰的手,“我错了,我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这房东怎么这么缺心眼啊,你这人忒不要脸了!” 旁边的女租客直接开骂了。 “行了,这件事我们警方会处理,我把他先带走。” 张燕丰来这里可不是处理什么小摄像头的,他是为了杀人案而来的。 “警察同志,可不能这么放过他!” “我知道了,你等我们通知吧。” 说着,张燕丰就把房东拽出了房门。 房东几乎跪在了地上,都快要给老张磕头了,嘴里不停地叨扰,恳求老张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更不能让他老婆知道。 “我问你一件事…………” “警察同志,我有线索要举报!” 张燕丰和房东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张燕丰点头道。 “我装这个,是有原因的,真的不是为了做什么下流的事儿,真的啊,你要相信我。” “原因?” “对,有原因的,两年前,我这里有一个租户,叫夏还是王什么春花的,失踪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装这个摄像头的。 这是为了租户们的安全着想啊。” 骗鬼呢? 为租户安全着想为什么摄像头不放楼道里,放外面? 你放卫生间里,是担心租户洗澡时不小心滑倒摔伤时没人去搭救么? 但老张没急着呵斥他,而是追问道:”夏春花?你知道夏春花失踪的事?“ 说着, 张燕丰直接攥住了房东的脖子, 吼道: “全都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房东被吓得愣了好几秒,这才马上点头道: “我有视频,有视频,在我家里。” ……………… 张燕丰带着小曹一起去了房东的家,房东家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更远一点的位置,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房。 推开门,房东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做饭,见有人回来了,系着围裙走了出来。 “这是?” “这是警察,我协助警察调查一些事情,关于租客的。”房东抢先解释道。 张燕丰点点头,一切以查案子为重,他不介意先帮房东打一个掩护。 甚至,如果房东真的能提供足够有价值的线索,他不介意直接撮合房东和租户们自己私下解决赔偿,这其实比直接闹上公堂对租户们更有好处。 因为一旦事情公开了,房东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而如果事情没被公开,房东为了防止事情宣扬出去,在赔偿方面会尽可能地让租户们满意。 这倒不是张燕丰徇私枉法,事实上,根据他的经验,大部分这类的受害者,更愿意获得一些实际上的好处,你硬揪着房东给他曝光吃官司什么的,人家受害者反而会不领你的情,嫌弃你多管闲事。 众人进了房东的书房,房东妻子送上茶来,就出去了。 张燕丰让小曹去门口站着, 房东这才安心地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点入文件夹, “在这里,是2016年10月份的视频,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我才坚定地在租户房间里放摄像头的,但我怕他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没告诉她们,怕引起她们的误会…………“ “闭嘴,点开视频看看。”张燕丰催促道,房东的这个借口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 你说你是在夏春花出事后装的,那夏春花出事前怎么就有了? 房东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不是特别的清晰, 可能是因为前几年房东的摄像头并不是很高端,没现在先进,但大概情况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至少比一般的摄像头要清晰不少。 毕竟是要来看那个画面的, 如果一堆的黑白点马赛克那看个屁啊? 画面中, 是一个女人在洗澡, 镜头不时出现女人的脸, 张燕丰仔细分辨了一下,又喊来小曹一起看了下,确认是F号无名尸体夏春花! 然后, 继续看了下去, 看了, 二十分钟! 张燕丰低头看了一眼进度条, 发现居然还有二十分钟。 “洗澡这么久的么?” “对啊,因为水费是平摊的,所以这些租户为了防止自己吃亏,洗澡都洗很久,也不节约,否则别人用多了自己用少了,平摊下来不是被人占便宜了么?” “快进!” 张燕丰催促道。 虽说这是物证画面,张燕丰和小曹心里也没有丝毫亵渎的念头,但毕竟死者为大,一些画面能跳过还是跳过吧。 一想着此时画面中正在洗澡的女人, 在两年前就被杀害埋藏在了河滩边上,差一点就死得毫无消息,就莫名地让人一阵心痛。 房东开始快进了,这段视频他应该看过不少遍,一直到视频的37分钟里。 画面中, 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男人进来后,直接捂住了夏春花的脸,将她拖拽出了卫生间。 这个男人, 应该就是凶手! 但画面中的男人戴着大口罩,完全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他娘的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张燕丰呵斥道。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出事儿了…………” “她东西都没拿走,人直接消失了,还确定有没有出事?” “万一是傍大款了呢,直接远走高飞了呢,而且出租屋的锁没坏。” “去你妈的!” 张燕丰一脚踹在了房东的身上, 房东被踹翻在地, 不敢有丝毫的哔哔。 门外, 他的老婆像是听到了响动,跑过来敲门问什么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去!” 房东马上喊道。 张燕丰清楚,这个混账房东其实就是一直担心自己报警之后,他放摄像头偷拍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对一条可能被害出事儿的人命,选择了沉默的态度! “时间,告诉我时间。” 张燕丰把视频调回去,看了一下当时的时间,视频里倒是有标注,是2016年10月24号下午三点二十。 脑海里,开始浮现之前去过的廉租房的布局前后。 凶手埋了尸体, 也就是说他在把夏春花杀了之后,尸体是带走的,不管他是带着活人还是带着死人走的,那么大一个人,目标还是很明显的。 “小曹,走,跟我回去!” 丢下了这边还坐在地上的房东没再搭理, 张燕丰让小曹开车载着自己又回到了廉租房的门口。 不过, 这次张燕丰没上去,而是回过头,看向了楼道口旁边的一家“建设银行”。 “凶手肯定带着被害人下来的,这栋廉租房只有这里一个上下的过道,凶手当时肯定是从这里进出的,2016年10月24日下午三点二十之后的那段时间,凶手很可能带着被害人从这里出来! 走,跟我去这家银行调取他们的监控。” “啊,银行会这么快同意让我们调取监控信息么?” “银行又不是滴滴。” “哦,也是,但都快两年过去了,可能监控早就被删除了?” 很多地方的监控因为内存原因,三个月或者半年删除一次以前的内容,是常态。 “人民银行规定好像是半年,但其他大部分银行都会保持两年甚至三年的录像备份,这是为了结合民事诉讼的时效。” 张燕丰带着小曹进了银行,出示了证件,要求查看以前的监控录像备份,同时说明事情紧急,必要的手续等之后再补。 银行没有丝毫地为难, 马上表示完全配合当地警方办案。 很快, 在监控室的电脑上,录像被调了出来,调到那个时间段后,张燕丰要求按照倍速播放模式播放。 当监控时间到三点四十时, 张燕丰果断地喊停, 往回倒一点点,慢速播放!” 画面倒了回去,开始一帧一帧地播放出来。 画面中, 楼道口位置, 出现了一个老者,老者穿着类似装修工人一样的衣服,还扛着一个蛇皮麻袋。 “放大!” 画面被放大了, 因为监控室的银行工作人员并不是专业的原因,所以没办法做画面的修复和清晰度的补全,但当画面被放大之后, 老张还是马上认出来了这个摘掉面罩扛着麻袋下来嘴里叼着烟的家伙是谁了, 是那个老头, 最后死掉的老头! 他在那时,应该就被鬼玉给控制住了。 老张长舒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之所以继续调查下去, 是为了找出证据, 给, 老道脱罪的证据!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朋友妻不可欺!(补更) 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第一个埋藏尸体的是那个在十六年前杀人碎尸的老头。 而之后每年连续杀人的,则是那个吃过人肉的老头,这个老头应该是被鬼玉给控制住了,成为了每年给鬼玉献祭祭品的傀儡。 但“鬼玉”这种东西,如果自己敢当作证据汇报上去,估计上面会二话不说直接停自己的职,好让自己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但现在,有这个证据之后,老道的罪责就能脱掉一半了。 至于老道在案发现场被发现和捉住时,以及随后的一段时间,他承认了自己是凶手的这件事,也可以去按照凶手打算杀了他,他是自卫反抗,杀了凶手后, 因为年纪大了,受到了巨大刺激,导致神志不清醒了胡言乱语。 再加上现在老道在看守所里还在不停地喊自己的冤枉,自己已经推翻了自己的口供,是可以解释得通的,具体要去看如何去推动了,最重要的是老道是在一年前才开始长住通城的,也很难去说他参与了通城长达十六年前的连环杀人案。 “对了,帮我调查一下,2016年案发的那一天,陆放翁本人在哪里。” “我记得那个时候根据他的活动范围调查,他应该是在蓉城,哦,头儿,你等下啊。” 说着,小曹拿出了手机,开始搜索起来,大概过了五分钟后,他把手机递给了张燕丰: “头儿,找到了,这是这一天,他的直播视频,那天他在参加一场丧事,做着直播呢。 他的直播在网上一直挺火的,这个直播平台会保存有名气主播的历史播放记录。 这就意味着案发时,陆放翁人在蓉城,不在通城,他完全没有作案的机会。” “之前发现身份的两个死者,和他的关系,可以解释么?”张燕丰问道。 “一个是在通城打工的四川年轻小伙,上初中时受到过陆放翁私人的资助; 还有一个是去年死去的死者,他的死亡时间,正好是陆放翁坐飞机来通城的第二天。 在认定他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前提下,这些证据是辅证,然而,如果放开一切偏见来客观地看的话,这两个证据,真的只是巧合和牵强附会了,站不住脚的。” 张燕丰点点头,“你回去把我们刚获得的关于夏春花的证据汇总整理一下给专案组报上去。” “头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坚持给那个老家伙翻案啊?” “我们做警察的,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同时也不能放过一个好人! 公器在我们手中,如果我们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冤枉了人,那么一个人的人生连带着他的家庭,也都会因此被毁掉了。” “呵,这话挺耳熟的,我以前的张队在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说。 头儿,你挺像张头儿的,真的,我们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 张燕丰愣了一下,笑了笑,没回应。 在一个路口把小曹放下去之后, 张燕丰直接开车向书屋赶过去。 现在在他看来,书屋就是一群恐怖分子! 打算劫狱啊, MMP啊, 多么疯狂的事儿啊! 尤其是在年初的时候,通城刚有一个毒贩在押送去法庭的途中成功越狱了,也因此造成了舆论的哗然,若是再被越狱一次,通城警界还有何颜面去见人? 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就走法律途径吧, 任何时候, 都得相信法律! 这是张燕丰的信条。 一边思索着获得的线索,估摸着翻案的难度,张燕丰的车开到了环城高速的收费站位置。 警车倒是不需要缴纳高速过路费,杠子下来,很快又会提上去。 “你好,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一路顺风!” 张燕丰侧过头,看了一下收费员。 只见这位男收费员比比直直地坐在那里,一脸僵硬到无比的微笑,笑得让他觉得心里瘆得慌。 甚至,让他误以为自家老板的亲戚(僵尸), 现在跑到收费站里来再就业了呢。 “祝您一路顺风!” 男收费员继续微笑着,很僵硬地对张燕丰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僵硬得,像是机器人。 而且当张燕丰的车开走后, 他又比比直直地扭正回去,等下一辆车到来时, 他又比比直直地转动回来,继续陪着僵硬的笑脸,标准刻板地说着一样的话。 开出去后,老张下意识地咬了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咬着。 都是体制内的,他懂那位的僵尸脸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领导要求,里头又有摄像头,一举一动“微笑热情”服务被规定得死死的,稍有不慎被抓拍到了,就是罚款批评的下场。 这还是白天, 要是晚上经过这个收费站,估计得吓出心脏病来。 很多人都觉得公务员好,但实际上张燕丰清楚,基层公务员苦逼的还是占大多数; 尤其是在碰到了那种自己只知道待在空调办公室里不食人间烟火且妖冶作怪的领导后, 那就更是欲仙欲死的“享受”, 拍下屁股就能整出一大堆匪夷所思的“龟腚儿”出来。 比如前阵子还听自家老板说过,哈尔滨那边禁止冥钞祭祀了; 感觉像是清明节烧点纸钱是环境污染的罪魁祸首一样。 自家老板还可怜了一番哈尔滨的鬼差,这得少多少收入啊。 二十分钟后,车开到了书屋门口停了下来。 张燕丰马上下了车,他觉得自己是在去阻止恐怖分子制造事端去的。 不过,书屋门口还停着一辆凯迪拉克,推开门进去后,发现还有一个衣着得体到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正在和安律师聊着天。 而且看起来俩人还聊得很投入,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虽不熟悉,但张燕丰知道他是谁,是小萝莉的父亲,也就是自家老板的发小,王轲。 此时, 安律师热情地邀请王轲一起喝自己老板“最珍贵的”过期速溶咖啡, 王轲喝得脸都沉了下来, 但看安律师这般热情不是在作弄自己,只能迎合他喝了两口。 王轲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靠自己努力发达之后,在生活上,也没委屈自己,小时候苦怕穷怕了的人,长大后往往在这方面会分外地满足自己。 比如去买冰糕或者买其他点心时,明明吃不了那么多,却还是想买不少的回来,单纯地,只是享受这种我现在赚钱了以前买不起现在买得起的满足感。 也因此,这咖啡到底是什么东东,王轲是能分辨出来的。 但看着安律师“超霸杯”不停地大口灌着, 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张燕丰走过去时,听见他们两个在聊关于人性格的一些话题。 王轲是心理医生,这方面的大拿,而且是能够让林可都会对他产生依恋特殊情绪的男人, 安律师也擅长幻术,其实也是另类的心理专业,二人的确是能聊到一起去。 “事实上,人的性格带有一种极强的普遍性,哪怕是自我觉得自己很特殊,很特别,但这种特殊和特别,往往都是假象。 举几个例子, 比如:不喜欢接受新事物,不想认识新的人; 比如,忘记及时回复某人消息后,就会思考太久之后回复不好,就干脆不回复了; 再比如极为热情地加入一些群之后欢快地打过招呼然后马上出来屏蔽了群消息。 这些,都是人心理上的共性,而如何利用这种自我认为独特的‘特点’,去强行掰开他的心理防御,将特殊变为普通,将困难变为简单,这里面的转化,需要很多的门道和功夫。” “说得对,来,干杯!” “咕嘟咕嘟…………” 过期的速溶咖啡被快速地消灭着, 据说莺莺都已经在联系速溶咖啡代理商专门要求收他们手上的过期货了, 安律师是疯狂迷恋上了过期速溶的味道, 前几天莺莺实在是买不到过期货了,放上去没过期的,安律师还骂咧咧地说老板小气,不把好咖啡拿给他喝。 “老张,你回来啦。”安律师对老张打着招呼。 安律师在旁边坐下, “关于老道的案子,有新的眉目了,可以有希望翻盘,不用劫狱,直接给老道脱罪,你是律师,我来和你说说,我们再具体地弄出一个章程来。” “好。” 安律师直接答应了, 昨晚的事情老张没参与所以不知道, 就是为了救老道, 引出了一头神兽虚影出来, 如果不是自家老板开挂, 下场结果真的很不妙啊。 如今既然有希望能用正途的方式帮老道脱罪,安律师当然是欢迎的。 “那你们聊吧,我上去看看我的女儿。” 王轲起身,告辞,直接走上了楼梯。 过了一会儿, 正在听老张聊新发现的安律师猛地一拍脑袋, 惊呼道: “完蛋了!” “怎么了?”张燕丰有些不知所以。 “不该让他上去的,唉,因为你的事儿,我都忘了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和他摆这么久的龙门阵了。” “到底怎么了啊?” “老板他们在上面睡觉啊。” “睡觉怎么了?” “问题是林可和老板睡在一张床上, 你让她爹看见会是什么感觉?” “嘶…………” 张燕丰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俗话说, 朋友妻不可欺, 朋友的女儿自然更不可欺, 朋友未成年的女儿自然就更更不可欺…… ———————— 很抱歉,因为身体有一点点的问题,再加上这阵子事情会比较多,所以导致近期没能及时补上欠大家的月票加更。 龙算了一下,上次补到八千月票,现在是一万五,所以这章是补的一更,龙还欠大家6更。 给龙点时间,龙会在下个月标注补上来的, 莫慌, 抱紧龙! 第四百一十四章 案情的反转! 王轲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开了, 他看见周泽躺在床上,正熟睡着,而莺莺和林可则是躺在床旁边的凉席上,盖着被子,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起。 王轲也没进去打扰他们,把门又轻轻地关上,转身又下去了。 等王轲一走, 林可马上睁开眼,身边的莺莺也睁开眼, 二女一起掀开被子,才发现她们身上衣衫当真是少得可怜,掀开周泽的被子,里头还藏着她们的衣服,马上拿出来穿上。 而熟睡中的周老板, 什么都没察觉到, 周泽确实是累了。 “为什么不锁门?”白莺莺有些不满地说道。 “锁门不是更心虚么?”林可反驳道。 “那也比这样好啊。” “他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 “你们父女关系真乱。” 二女收拾了一通后,林可起身,推开门,走了下去。 王轲坐在一楼看着书, 安律师和老张站在门口商量着什么,老张手里还拿着手机,应该是警局又有事情通知他去。 “醒了?” 王轲放下手中的杂志,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女儿。 “嗯。”林可应了一声。 “要开学了,玩够了么?”王轲问道。 林可闻言,愣了一下,“我母亲呢?” “我带着她一起回来了,现在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暂时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王轲看了看四周,道:“在书店里,住得习惯么?” “挺习惯的。” “还想,继续住下去?” “我听你的。” “我觉得还是上学好一点,不要只顾着贪玩。” “好,过两天我就搬回去,上学。” 王轲笑了笑,起身,走到林可身边,想要伸手摸摸自己女儿的头,但林可却后退一步,躲开了王轲的手,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总摸头。” 王轲点点头,“我闺女长大了啊。” 父女二人的交谈很简单,王轲看了看时间,道:“过两天,我来接你回家?” “可以。” “那我先走了。” “嗯。” 王轲走了,开着他的车离开了。 老张也走了,据说是省里来的专案组召集了内部会议,相关人员都必须去参加,原本老张是不需要参加的,因为他已经因为上次的错误,被隔离开了专案组,但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提供了新的线索消息,所以也通知他一起来听会。 安律师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准备好当老道的辩护律师了,依照目前手里能用的证据来看,把握还是蛮大的。 “哟,你爹怎么走得也这么快?” 安律师调侃道。 “他来告诉我,要开学了。” “他这是想他女儿了。” 小萝莉抬着头,看着安律师,沉声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说着, 安律师扭开了他的大型保温杯, 发现罐子里的咖啡又要见底了, 把剩下的刮了刮, 随后, 安律师干脆把上午打算给老板捐款出去的那张卡放在了边上。 “老是白喝你这么贵的咖啡,你也会很心疼吧?” 可惜周老板现在在熟睡着, 若是等他醒来知道这件事, 肯定会开心地打个鼻涕泡儿。 ……………… 张燕丰回到了局里,直接就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人很多,毕竟是一件牵扯到了十几条人命的大案,别说是省里了,就是部里也是对此十分关注。 这件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和进展,都牵动着各方面的神经。 张燕丰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准备画漫画。 倒不是张燕丰故意消极怠工,关键是因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了,再听什么会议,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在整个会议室极为严肃的氛围里, 老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缕清流。 “会议现在开始,请陈警官把案情的最新进展向大家做一个通知。” 陈警官? 老张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走上前去的是一位女警察,老张扫了一眼对方的警衔,啧…… 再看看对方的模样, 啧啧…… 老张闭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准备专心地听一听。 倒不是老张因为其他事情想入非非,他儿子都快结婚了,虽说现在看上去才三十岁,但早就过了看见美女腿迈不动的年纪了。 因为这个女人他听说过,在省厅很有名,这几年连续破了好多起大案,声名鹊起。 职场上的男女不平等,是常有的事,哪怕是在警局也是一样,但并不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歧视,而是警察这一项工作,在工作本质上就比较偏向男性,女性想要在这里冒头拔尖,往往需要做得更为优秀。 至于警匪片或者其他电视剧里每个专案组都会配几个女警察,那也不是很现实,是为了照顾观众的一种妥协。 “诸位,我来迟了几天,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前期的调查取证工作,在我来到通城之后,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把物证和各种线索消息做了一个整合,上午的时候,通城市局又递上来了一份很有价值的证据。” 陈警官扎着马尾辫,站在台上英姿飒爽,在其后面的投影荧幕正在被慢慢地拉开。 “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案发现场我后来抽时间去看了一下,被人为破坏得不像样子,我希望追究负责这方面人员的责任。” 众人一片默然,上来直接就追责,脾气真大。 老张则是在心里笑了笑,案发现场的破坏,是因为老板和女仆跑去那里打了一架。 “在我来之后,得到的消息反馈是,大家已经基本默认了嫌疑人陆某是这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事实,嫌疑人在被捕后也承认了,但这几天,嫌疑人已经翻供。 嫌疑人会翻供,我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他如果一直咬牙死撑着说人是他杀的,这才是真正的奇怪。” “大家请看身后的图片,这是死者罗某身上的伤口图,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但这几处伤口,我已经亲自做了鉴定,后臀、小腿、胳膊,这几处地方,伤口鉴别的结果是家里所使用的菜刀所致。 也就是嫌疑人陆某在案发现场被抓住时手里所持的那把菜刀。 请大家注意一下伤口的细节,在这里我做了3D模拟,请大家注意一下这几处伤口的切割方式。” 在场的很多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一开始可能并不觉得什么,但当模拟图出来后,大家脸色都变了。 “大家有没有觉得,刀口的位置以及切割的方向,很奇怪?” 陈警官做了一下切割的动作, “大家可以做一下模拟,把自己的手掌当作刀口,切割自己小腿上的一块腱肉,然后再模拟一下,自己拿刀去别人身上切割一块肉,刀口的方向和用力习惯,都是不同的。 如果只有一处是这样,那可能只是巧合,然而,如果有很多处这样,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陈警官,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认为,切割下死者身上肉块的,不是嫌疑人陆某,而是死者罗某本人。” 一时间,在做的警察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死者自己切下了自己的肉? “那也有可能是在凶手逼迫下…………”一名警察提出了意见,但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凶手给被害人一把刀,让他切自己的肉? 被害人不会反抗么? “被害人身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注意,是没有丝毫的痕迹,这意味着,在死前,被害人一直处于人身自由的状态的概率很大。 另外,在带回来的物证中,厨房的调料罐里,燃气灶上,都出现了死者的血渍以及指纹。 在死者家里的东西上,出现死者的指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除了那把警察赶到现场时嫌疑人陆某手中拿的那把刀上,厨房里其他器具上,都没有出现陆某的指纹。 陆某已经拿着刀等着警察来了,而且一开始也承认是自己杀人的,所以,在这里,陆某没必要去进行指纹的清理,他没有这个动机,且他是怎么办到的,只是单纯地剔除自己的指纹却保留了被害者的指纹? 所以,我认为,被害人是切下自己的肉,再亲自进行了烹饪。 最后,根据在冰柜上的指纹检测,发现在冰柜两边的内侧,有很清楚的被害人指纹,大家可以看这张图,我尽力地依照指纹的方向和细节做了进一步地处理,以此推测出被害人当时的动作。 经过我的推论,被害人当时是自己主动地进入冰柜内部的,而且,我们虽然在冰柜的外部提取到了嫌疑人陆某的指纹,却没有在内部发现。 上午通城市区刑警队的同僚送上来一份新的证据,初步证实,无名尸体中序号F的夏春花死者,是在2016年遭遇此案被害人罗某杀害的。 综上,我得出的我的结论是,被害者罗某,就是这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而现在的嫌疑人陆某,并不具备杀人的动机。 陆某年纪大了,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姐那里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找手机时,发现了死者的尸体,精神上受到了刺激,产生了幻觉。” “你是想让我们向公众通报,是死者自己割下自己的肉,再拿自己的肉炒菜,再和陆某一起吃饭聊天,等陆某走了之后,死者再自己躺进了冰柜里,死去了? 陈警官,这样子的通报,你认为公众会信么?舆论会信么?我们警方,又该怎么去向社会交代?” “我们是警察,不是会所门口的领班。 我们只需要对我们头顶上的国徽交代,对我们所发现的真相交代!” 陈警官关闭了投影仪,继续道: “现在,我建议因证据不足,撤销对嫌疑人陆某的起诉,在本案中,陆某很可能是一个受害者,连环杀人魔把他骗到自己家里是为了做什么,不需要做过多解释了吧? 而我们, 却把真正的受害者,关入了看守所这么长时间,陆某已经承受过一次精神伤害了,若是因为我们的看押导致陆某的病情恶化, 这才是我们警方应该想着去交代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五章 特殊的病人 会议结束,大家各怀心事地离开,这场会议对整个案件调查原本维持的基调,产生了巨大的颠覆。 老张走出会议室后就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安律师打电话,老道的案子,好像用不着他去出庭了。 刚拿出电话, 背后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吴队,谢谢你们通城警局提供的线索。” “陈警官,不用说谢谢,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陈警官看着张燕丰,忽然露出了微笑。 这笑容, 让张燕丰有种仿佛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了的感觉,作为一名老刑警,平时只有自己去这样审视看透别人的份儿,哪有轮到自己被看透的份儿? “我会在通城再待一段时间,把这件案子其他细节给跟完,到时候,我们可以多交流。” “应该的,应该的。陈警官,您去忙吧。” 级别比自己高, 派头比自己足, 刚在会议室里时,面对几个局长的问话也依旧是毫不留情面地斥责回去。 哪怕是老张,在这个女警官面前,也有点虚。 尤其是对方的那双眼睛,老张都不敢去和她对视了。 陈警官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吴队,中午一起去吃饭吧?”小曹这个时候走来问道。 案情被颠覆,让参与这件事的小曹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额,算了,我还有事。”老张拒绝了。 “有事?哦,我知道了,肯定是要和陈警官一起吃饭吧?我听说人陈警官现在还是单身哟。” “你很闲么?哪有的事。” “嗯?没有么?我看过吴队你的履历资料啊,记得你和陈警官在警校时是同学啊,而且一开始曾被分派到同一个派出所的,你们是老相识了,见面吃个饭,很正常呀。 放心吧,我们不会说闲话的,这么厉害的一位女上司,如果吴队你能把她拿下来,我们也觉得脸上有光啊。” 老张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自己居然和那个女人是同学?还做过基层的同事? 再一想那个女人在台上陈述案情时的犀利以及她刚刚审视自己的眼神, 会不会被发现什么? 张燕丰已经花费很大的经历去熟悉和去了解这具身体的人生了,但这么偏僻的东西,老同学老同事这种关系,怎么可能去记得住? 挥挥手,把八卦的小曹驱赶开,老张走到了停车场,坐进了车里。 发动车子后,老张反而不慌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而且这DNA这指纹,随便去怎么验,自己都是现在的吴队! “啊,西八。” 老张把手里的烟丢了出去,算了,还是先回书店把这件事告诉回去吧。 ……………… “啥?老道可能会被撤销指控?” 坐在沙发上的周泽显得很是惊讶。 自己这边书店为了救老道忙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头来,剧情却一下子来了个托马斯回旋。 这样想想, 忽然觉得好亏啊。 反正不管如何,老道是不会死的。 但现在一番折腾下来, 老道不光不会死, 以后很大可能还能正大光明地出去继续安慰他的失足妇女去。 “总之,是件好事吧。”安律师笑了笑,同时指了指旁边的莺莺,道:“莺莺,那卡里还有个几万块,你拿去再买点咖啡吧,记得,还是上次的口味啊。 别拿次的东西来糊弄我!” 莺莺拿起了那张银行卡,很严肃认真地点点头。 这时,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从周泽脚下钻了出来,而且很会来事地主动跳到了周泽怀里,用自己的头在周泽的胸口位置轻轻地蹭着, 且伸出舌头, 舔了舔。 周泽一把抓住了白狐的脖子,问道: “这骚狐狸怎么又回来了?” 妈的, 还是只狐狸就这么会撩, 等你变回人, 普遍之下的男人, 除了我, 谁还能受得了你? “王轲回来了,她也就跟着回来了。”安律师解释道。 狐狸娇滴滴地看着周泽,一脸地哀求。 她似乎是知道了一些风声,所以这一次格外刻意地想要讨好周泽。 其实,在她跟着王轲回来后,看见书屋里那只猴子她就清楚了,在自己离开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猴子可没少进补! 大家都是妖, 不带这样厚此薄彼的啊! “你家的酸菜送回地狱了么?”周泽问道。 “是翠花。” “嗯,送下去了么?” “没有啊,不是就等着她么。”安律师伸手指了指周泽抓着的白狐。 白狐很是献媚地扫了一眼安律师, 安律师回了一个老司机过来人的眼神, 在周泽看来, 这对不知廉耻地狗男女在刚才仅仅是通过一道眼神就达成了一个极为肮脏的交易! “我觉得,还是毛茸茸的样子好看,多有特色啊,变回了人反而没现在有特点了。” 白狐一脸惊恐地看向周泽。 对于它们妖来说,修炼本就不易,自己被打落出人形,恢复了本身,本就是一种大折磨大痛苦,就像是一个大富翁忽然一贫如洗要去讨饭一样,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足以把人逼疯。 随即, 周泽又笑了笑, 把白狐放在了茶几上,指了指安律师: “去找翠花弄去吧。” 安律师点点头,把白狐抱起来,走上楼去。 周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问身边的白莺莺,“老张呢?刚不是还在的么?” “好像是接了电话就又出去了呢。” “他可真忙。” 周泽抽出一根烟,白莺莺马上拿着打火机帮他点上。 “老板,很多人都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呢。”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莺莺给你买点贵点的烟抽吧。” “唔,好。” “老板,老板!!!” 这时, 一道庞大的身影从玻璃窗那边奔跑而过, 那沉甸甸的抖动, 那堪称深不可测的事业线, 带来的,不是目眩神迷的美感,而是一种让人恐惧的慌乱。 “砰!” 书屋的门被推开, 肉山一样的芳芳站在门口。 “怎么了?”周泽问道。 芳芳今天宽厚洁白的护士服下,还穿着黑丝袜,这场景,有点辣眼睛。 “老板,有个病人,在步行街上晕倒了,附近的保安把人送到我们药房里来了。” “晕倒了,中暑了?” “好像是的。” “那就给他开点藿香正气液,再挂点生理盐水什么的。” 周泽有些奇怪了,这么小的一个问题,药房里不是也安排了俩小医生么,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愿意领稍微高一点的工资跑到这药房里来“提前养老”, 但他们对付这点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芳芳又为什么这么慌张? “不是,不是。”芳芳摇着头,继续道:“是在给那个病人做检查时,发现病人身上,身上有好多伤。” “附近的建筑工人?”周泽问道。 建筑工人身上有伤也很正常,很多人一个工程下来,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所以才说他们是赚的血汗钱。 “不是…………不是!” 芳芳继续摇头, 终于平复了心情,喊道: “是孩子,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 当看见这个小女孩时, 周泽一开始是被这个小女孩精致的外貌所吸引了,不是那种所谓的“三年起步,死刑不亏”的混账话, 而是单纯地一种对可爱小女孩的亲近。 只是,当周泽示意两个医生走开一点,自己掀开女孩的外套后, 看见的, 是女孩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 遍布的淤青, 烟头烫伤, 开水烫伤, 利器划伤, 甚至, 还有针线刺穿残留。 明明是一张天使般的面庞, 但在被衣服遮掩之下, 则是令人惨不忍睹的黑暗。 “老板,你摸摸这里。”一名医生提醒周泽摸摸女孩的手臂。 周泽伸手摸了摸,目光顿时一变。 “手电筒。” 旁边的医生马上把手电筒取来。 拿着手电筒仔细地照了一下, 在女孩的手臂皮肉下面,竟然藏着针! 是那种家里用的小针。 周泽示意那位瘦得跟杆儿一样的护士帮自己换上衣服,道: “我们先做个手术,把女孩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把针给取出来,对了,叫芳芳去报警,找一找她的家人。” 这个女孩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名牌,不应该是被拐的孩子,这里面,很大可能牵扯着家庭虐待。 上辈子自己当医生时周泽曾接到一个急诊,一个小男孩被捅了四五刀送进医院,抢救无效,孩子还是走了,等出了手术室后听到同事们在聊这件事,周泽才知道捅孩子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母亲。 那母亲后来进了精神病医院了。 手术难度其实并不大,周泽负责取针,另外两个医生则是负责把其他的伤口处理一下,也因此,没进行麻醉注射。 两条手臂,取出来了八根针。 把最后一根针取出来, 周泽刚抬头,准备喝杯水, 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孩子就已经醒了。 睁着眼, 在看着自己。 “没事了,针已经取出来了。” 周泽给孩子一个笑脸。 女孩撇过头, 用一种很麻木的声音回答道: “爸爸还会再放进去的。” 今晚更新会比较晚 晚上有个活动要去, 大概今天第一章得零点后了, 早睡的亲们可以不用等了,明早起来看。 莫慌, 抱紧龙!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家暴 女孩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神采,明明是一个很可爱很精致的小姑娘,但给人呈现出的感觉,却像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周老板不是一个爱心爆棚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自私和刻薄,哪怕是偶尔做做好事,也是讲究一个“看心情”。 但在此刻,周泽心里还是被揪了一下。 人类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带上些许的亲近和美好的幻想,而在这个女孩儿这里,幻想已经完全破灭掉了。 “你家在哪里?”周泽问道。 女孩儿默然, 她没有害怕, 也没有畏惧, 只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家暴,在国内并不算是一个很稀罕的事情,大部分人在自己的成长和生活之中,多多少少都曾听闻过。 甚至,不少人曾经历过。 欧美一些国家对孩童的保护已经精致到了法律上,但这种事情仍然屡禁不绝,不时会爆发出巨大的丑闻。 更何况在家暴问题上一向喜欢和稀泥的国内了,中国人一直有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在作祟, 大部分人的沉默,甚至包括受害者自己本人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帮凶的一份子。 “怎么了?” 张燕丰来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干,就是在不停地前去书屋离开再前去书屋再离开,这才半天的功夫,自己都已经回来三次了。 在张燕丰身边还有几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几个小警察在老张面前倒是没有拿架子,让老张走在前面。 “对了,之前诈捐的那对夫妻已经被我带回局子了,放心吧,不会轻松放过他们的,他们诈捐数额挺大的,这次又是怎么了?” 老张推开了手术室的门走了进来。 “虐童。” 周泽说道。 老张愣了一下,伸手,掀开了盖在女孩身上的毛毯,看到女孩身上那凄惨的一幕,即使是见惯了风雨的老刑警也都有些不忍直视。 “哪家的畜生干的?”老张问道。 刑警的眼睛很毒辣的,看着女孩穿的衣服和鞋子,就不可能是那种被拐的孩子。 被拐的孩子被虐待这个倒是很正常,这些年情况好很多了,十几年前,老张刚当刑警那一会儿,全国各地在到处都是拐卖儿童的犯罪集团, 有逼迫孩子乞讨的,打断孩子腿或者挖瞎眼睛的, 也有让小孩去抢劫偷盗的。 “不知道,你查一下吧,还有,孩子是在南大街步行街那儿昏倒被人送来的,可以调取监控看一下。” 周泽脱下了白大褂,从芳芳手里接过了湿巾擦了擦额。 当周泽走出手术室时,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官坐在药店前台。 对方对自己笑了笑, 周泽也回了一个笑容,然后马上回过头看向老张。 很明显,这个女警官是跟着老张一起来的,再看看女警官肩膀上的警衔,就绝不是给老张跑腿的小跟班,事实上,老张去给人家跑腿当跟班差不多。 难不成老安又焕发了第二春? 人长得真的挺可以的啊, 女孩穿警服能穿得好看,相当于男孩剃个平头依旧帅。 虽说这女人年纪可能不是特别小,估摸着快三十了,但正是蜜桃…………咳。 不过, 还是没自家莺莺好看啊, 也没林院长好看, 嗯, 还是医生制服更有感觉,自己也更熟悉医院主题画风。 “徐先生是在拿我和你的红颜知己们对比么?” 陈警官直接开口道。 周泽目光一凝, 他相信自己在看她时已经收敛了情绪了, 要知道男人在偷偷打量女人的时候,往往会装作很正经。 比如在大街上偷瞄女孩的腿,又比如经过发廊时,都会装作一身正气地样子迅速地瞥上一眼,不敢过多的停留。 再者,周老板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要是愿意,早就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颜色了。 这个女警察,很厉害。 这时,老张走了出来,对周泽道:“问出名字了,我让人查了一下,待会儿派人去她家里看看。” “你看到托盘里的那些针了么?”周泽问道。 “针,什么针?” “女孩双臂上的针,有好几根,我刚取出来的,是被人刺进去的。” 老张深吸一口气,“这样吧,待会儿我带人一起去。” 周泽点点头。 这时,芳芳走到周泽身边,拿出一份通知,开口道:“老板,这是通城艺术学院发来的邀请,希望请我们诊所派人去他们那里入驻一周的时间。 好像是新生军训,需要配备一些医生。” “你们几个去就好了。”周泽说道。 芳芳耸了耸肩,她原以为老板喜欢去的才故意问的,艺术学院啊,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很多性格开朗活泼的妹子, 还有很多帅气可爱的小狼狗。 “他们那儿不是军训,是和我们警局安排了一次警训。”张燕丰插口道,“因为最近几年来,大学生被害被骗这些事情发生的比较多和频繁,所以特意安排我们警员去培训,练练格斗术加点经验传导什么的。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老张邀请周泽。 “为什么?” “你的医术,我放心的。” “到时候再说吧。” 在这个地方,因为有外人在,所以老张不方便喊周泽老板或者头儿,一个刑警队长喊一个书店老板“老板”或者“头儿”,也着实有些震惊旁人。 这时,老张的手机响了,老张接了电话,应了几声后,他让人把东西发到他微信上,挂断了电话,老张直接道: “找到孩子家里的信息了,住在西城景苑里,父亲是个牙医,还挺有名气的。” 西城景苑距离南大街不远,走也能走的到,那里算是通城房价比较贵的一块区域,能住在那里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角色。 “一起去吧。”老张提议道。 “让徐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吧,徐先生可以当报案人。”陈警官说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老张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陈警官坐在后面,后面还跟着一辆当地派出所的车。 虐童这种事,说大可以大,说小也可以小,其实关键还是看执法者的态度和决心。 或许, 这个女孩值得庆幸的是, 张燕丰就是那种不屑和稀泥喜欢就是办事的好警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对老张轻轻撇嘴, 意思就是问, 这个陈警官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老张还没来得及偷偷回答,坐在后面的陈警官就直接开口道: “在他要去执行卧底任务之前,和我打过电话表白,说如果他活着完成任务回来,就要我当他的女朋友。” “…………”老张。 “…………”周泽。 “呵呵,那你答应了没有?”周泽问道。 “我拒绝了。”陈警官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种方式太狗血,又不是拍苦情的警匪电视剧。” “对的,一般立这种flag成功的警察角色,肯定会牺牲在任务完成前的前夕。” 调侃完这句后, 周泽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也不是很好笑, 因为那位可敬的警察同志,真正的吴景泽,确实是牺牲在了任务完成的前夕。 呼………… 老张握着方向盘的手, 微微颤抖。 周泽伸手轻轻捶了一下老张的肩膀,“抓住机会吧。” 人陈警官虽说当初拒绝了吴景泽,但这一次她愿意主动再和他见面并且坐上他的车,其实也是表明了另一种态度。 再看看人家那么高的警衔, 还真不用巴结示好一个地方市局里的刑警队长。 老张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他孩子都谈女友了,也准备为抵抗社会老龄化响应国家的号召而努力抗争备战了, 对于男女之间的事,老张也绝不是愣头青。 但这种“恩情”,他能甘之如饴地受着么? 目的地到了,因为是高档小区的原因,所以门卫没让人随便进。 后面跟着的当地派出所同志去跟门卫出示身份去了。 周泽和老张留着陈警官在车上,二人先下来点了根烟。 “别一副愁眉苦展的样子,你已经不是快五十岁的秃顶老汉了; 现在的你才三十而立,正是血气方刚每天早上一柱擎天的时候。” 老张给周泽一个白眼。 “人女警官长得不错啊,又有能力又有美貌,说真的,错过了真的挺可惜的,你也没必要为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愧疚什么。 人女警官精明也理性着呢,先试着处处,她是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的,也不会感情用事。 如果她真的看上你,说明是看上你张燕丰,而不是吴景泽。” “你看女人这么准?” “还好。” “那我听老道说,你上辈子是个老光棍?” “…………”周泽。 “感情上的事情,我真的没打算去考虑,当然了,她,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女人,我能感觉出来。” 老张吐出一口烟圈,表情有些唏嘘。 周泽伸手勾住了老张的肩膀,道: “老张啊,有个问题,我觉得需要和你共同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当初曾一度困惑过我。” “什么问题?” “那就是,你现在换了身体,DNA指纹都换了。 假如啊, 我说如果啊, 我的意思是可能啊, 万一你和这个女警官在一起, 你说你有没有被绿?” 第四百一十七章 恐怖的开端 柏拉图曾提出一个很著名的哲学基本命题, 周泽觉得, 应该再加上一个,才更妥帖。 那就是: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被绿了没有?” 周老板相信,这个问题,会让老张思考很久,甚至可以让老张纠结到提前脱发。 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是周老板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是一种体恤关怀下属的恩切。 老张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多久,门卫把门打开了,众人又上了车,开进去,拐了个弯,在一排联排别墅前面停了下来。 “是这一家。” 一名派出所同志说道。 “去敲门。” 陈警官直接下命令。 她这个身份,来到通城地界,哪怕是局长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再者,老张也是见过她在会议室里直接毫不留情地反驳那些说要顾忌舆论和社会反响的领导的。 两名警察同志去按门铃了。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开门。 “人不在家?”老张疑惑道,“还是出去找孩子了?” “应该不是,门外路边停着两辆车,是朱家人所有。 一辆是朱晨浩的车,一辆是他妻子孙佳丽的车,如果是出去上班或者是出去找孩子的话,应该会开车出去。” “车牌号你都记住了?” 周泽有些意外地问道。 陈警官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示意都在自己脑子里。 但她之前只是拿了张燕丰的手机随便看了一下。 可怕的女人, 谁要是和她在一起, 如果去外面小小地幽会偷个腥,回来往她面前一站,她估计都能分析得出小三的身高以及喜欢的体位。 “还有,围栏后面客厅的落地窗被打开了。” 陈警官指着那边说道, “女孩是自己走在南大街步行街上晕倒的,我现在开始怀疑,孩子可能不是跟着某个家里的大人出来走散的。 因为无论是否涉及虐童,也不可能看着孩子走散而不闻不问,我们在药店待了这么久,也没人找过来。” “所以?” “所以,我觉得孩子可能是自己跑出来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南大街,这里距离南大街真的不远,加上孩子身体状况不好,今天天又热,所以才昏倒的。” 陈警官顿了顿,继续道: “孩子我见过了,她已经麻木了,遭受虐待也很久了,甚至已经习惯了,不应该是像其他因为被打骂负气之下离家出走的孩子。” “所以?” “所以,我觉得这一家家里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警官看向了身边的几个派出所同志,道:“待会儿进去时,小心一点,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破坏现场?”周泽感觉有些荒谬。 卧槽, 你丫往门口一站就能看出里面有案发现场? 这么神奇的么? 周老板还不知道,人陈警官就是把老道案子翻过来的操控者,以普通人的思维,透过了真正存在的灵异现象,完成了正常逻辑思维下的案情叙述。 众人进去时,很小心,没有强行破门,也没有去喊物业来开门,而是从落地窗那边进去,进去时,大家都尽量贴着窗子走。 等进去之后, 周泽忽然皱了皱眉,他闻到了家里飘逸着一缕幽香,这香味有点奇怪,好像和彼岸花的香味有点相似,但又绝不是彼岸花的味道。 淡淡的,但很香,也很提神,也不像是檀香。 客厅里,一切正常。 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陈设也显露出一种简约的格调,体现出了主人家的品味。 众人走到客厅拐角位置的一个房间前,这里,似乎是香味的发源地。 “你们几个,去楼上和其他房间看看。” 陈警官对几个派出所同志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搜查令……”一位同志有些为难道。 进这个房子,其实就已经有点坏规矩了,再说了,住这个高档小区的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和那些强拆对象不同。 他们的家,如果真的私闯了,可能会有很大的后续麻烦。 “孩子是什么样子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不是私闯民宅,现在也不是去申请搜查令的时候,我们是接到报案人的电话…………” 说着,陈警官指了指周泽,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执意带周泽一起来的原因吧。 “现在,我们是来调查涉嫌虐童的案子,我们面对的,是犯罪嫌疑人的家,这样子的解释,你们满意了?” 派出所同志马上不再多说话,按照命令去其他房间以及楼上去查找了,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 陈警官戴上了手套,才打开了门。 门被推开后,那股子香味就更加浓郁了。 周泽站在门口,往里看着。 发现这个房间完全被改造过了,根本不是客房,而是一个小庙宇隔间的样子。 里头有一尊送子观音的雕像, 观音张着手臂, 慈眉善目, 关注世间疾苦。 雕像前面的供桌上,有七盏油灯。 刚才的味道,居然是灯油发出的,而且里头肯定加过了什么东西,所以味道才如此奇异。 供桌前还摆着一幅图,图画上画着两个手拿镣铐的高帽古代人,二人面前则是一个娃娃,是个男娃娃。 因为这图是用毛笔画的,但男娃娃的身体特征被描写得很详细,不会让人看错性别。 “这幅画,我见过。”陈警官皱了皱眉,“这是鬼差送子图。”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心里都有一种很荒谬的情绪。 我们还能送子? 为什么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功能? “这是某地的民间传说,相传,有一户大善人家,一直想要一个男孩继承家业,但这户人家却一直生女儿。 在那个时代,没有男丁传香火,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这户人家的一个女儿,知道自己父亲和诸位姨奶奶们对此忧心忡忡,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深感愧疚,认为罪过都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她每晚都自残自己的躯体,希望赎罪。 后来,感动了两个鬼差,送来转生的男孩。 这位大善人的一位妾侍终于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故事也就皆大欢喜了。” “这故事可真够扭曲的。”周泽感慨道。 “古代的很多故事都这样,我看你门口挂着‘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子,应该是看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吧?” 周泽点点头。 “那里面就有不少讲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东西,很多故事以及作者本人的评语,放在现在,其实是大众所不能接受肯定会遭受猛烈抨击的观点。 就像是这幅画里的故事一样,女儿自残自己,被作者评判是尽了孝道,是值得称颂的行为; 都把两个弱智鬼差给感动了。” “…………”周泽。 “…………”张燕丰。 拍了拍手, 陈警官站直了身子,笑了笑,道: “或许,这个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女孩儿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痕,还遭受了这么严重的虐待了。” “你的意思是,这户人家为了想生儿子,所以才虐女童的?” 张燕丰有些不可思议。 “永远不要低估人愚昧和自私的底线, 这和贫穷富有以及学历高低无关。” 三人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另外几名警察也跑了过来。 “报告,房子里没有人。” “楼上也没有发现人。” “难道是看见警车就跑了?”陈警官皱了皱眉,“但不应该啊。” 虐童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说明这家人的疯狂和偏执,这样子的一家人,会被警车直接吓跑? 但家里车都在,落地窗也开着,女童自己都跑出来了, 这家人,又去哪里了? “调查一下吧,朱晨浩,王佳丽,去他们的工作单位问一下,再调取一下小区的监控,另外,我刚才看了客厅里的全家福,这户人家应该是个四口之家,门口也有老式的女人鞋子摆放在鞋柜里,也就是朱晨浩的母亲应该也是和儿子住在这个家里。” 张燕丰马上点头,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泽则是伸了个懒腰,既然罪魁祸首和原因都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惩治这一户人渣家庭了。 毕竟一家子人,夫妻俩加一个老人,虽说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或许是走亲戚?或许是出去购物?因为其他原因没开车? 周泽晃了晃头, 算了, 有老张和这个这么厉害的女警官在这里,自己就没必要消耗自己的脑细胞了。 周泽站在了客厅沙发前面, 摊开双臂, 大大咧咧地往下一靠, 他在书屋就是这样坐沙发的, 再摆出一个标准的葛优躺, 就是咸鱼的一天。 只是, 这一次, 当周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后, 这真皮沙发像是吸足了水的海面受到挤压一样, 开始向外疯狂地喷射它所吸附在自己“体内”的东西。 “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一片片血雾因为周泽身体重量的挤压, 开始从沙发内部喷射出来, 一时间, 客厅光滑整洁的地砖上, 被染上了刺目的腥红…… 第四百一十八章 给你个惊喜 可惜此时善解人意最会揣摩圣心的老道不在身边, 否则见到这一幕后,肯定会拿出手机,帮老板留下这经典一张。 鲜血迸溅, 血色下的浪漫和奢华, 沙发的简约搭配上老板脸上的淡然, 点缀着旁边几个警察的震惊神色, 妙啊! 周泽现在有点想念老道了, 也觉得应该催促一下老张和老安那边,早点把老道捞出来吧。 沙发里鲜血的喷射,让周泽有些意外,却没有吓得蹦跳起来,吓得面色如土。 白骨累积起来的王座自己都见过, 这只是小场面了。 甚至,周老板连演戏遮掩假装一下都懒得去做。 正如老张一开始确实对遇到熟人这件事有点慌,但实际上,他们的DNA以及指纹这类的东西,根本就做不得假。 陈警官的注意力一开始是在地上的鲜血上,随后在周泽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就连她心里都是忽然一沉,关键是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坐在沙发上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男人,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甚至, 还自顾自地翘起腿, 像是要摆一个poss。 “沙发里有什么?”老张马上靠近了过来。 先是走失的被虐待女童, 紧接着是空无一人的别墅, 被发现的供着佛像的小房间, 再加上此时的沙发, 这栋别墅,这个家,给人的那种压抑和诡异,越发的浓郁了。 “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泽站起身,把手伸向了沙发底部,摸索了一下,道:“这里被开过,有一条缝。” “我们掀开?” 老张是对着周泽问的,这时候,他没有再去看陈警官。 遇到这种诡异的事儿,老张第一反应还是听周泽的话,毕竟在这方面,周泽比警察有经验得多。 “一,二,三!” 陈警官站在边上没有出言阻止,看着两个男人把沙发垫儿给掀开。 沙发里面是中空的, 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一部分一样。 而在这里头, 还有一个白色塑料袋残留,不过现在已经破了。 “血浆。” 周泽说道, “不过装血浆的东西,有点简陋。” 作为外科医生,对血浆这类的东西,周泽绝不会陌生,事实上,在国内医疗用血和血库里的库存,一直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涉及到方方面面,连具体原因和条理作为从业人员都很难讲得清楚,就别提去如何进行解决了。 陈尽管跪了下来,拉近了自己的脸和地上血浆的距离。 周泽看着这个女人,下意识地自己也嗅了嗅鼻子。 “很新鲜的鲜血。”陈警官说道。 到底你是僵尸还是我是僵尸? 周老板忽然觉得以这位女警官的天赋,不去当僵尸真的可惜了,做活人这种无聊且没有挑战的事情,交给自家莺莺去做多好。 这样莺莺下面就不冰了。 “打电话给你们通城警局,马上派人过来,你们几个,去把手这附近的几个出入口,禁止外来人员入内。” 几个派出所同志马上点头,跑出去打电话。 陈警官站了起来,先看了一眼老张,又看了看周泽,道: “我们三个人,再把这栋别墅,再搜一遍吧。” 随后, 老张和陈警官就上二楼去了, 周泽被分配的任务是在一楼进行搜索。 “这女人,都命令起我来了。” 周老板觉得,放风这种高难度的活儿,才是自己施展专业的地方,至于搜查么,真的太麻烦了。 回过头, 又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沙发, 周泽忽然觉得把老道早点洗清嫌疑让他给放出来,真的是当务之急。 往常一般来说, 这种趟雷的事情,不都是老道来负责做的么,这次怎么轮到自己了? 随意地打开厨房,周泽还把橱柜和冰箱打开,什么都没发现。 走出厨房,周泽又走进了卫生间。 因为是联排别墅的缘故,固然肯定比普通公寓要大不少,楼层也有三层,但实际面积,其实也没多少夸张。 卫生间里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甚至,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地砖上,干净得仿佛可以当镜子照。 周泽忽然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既然血浆都能被保存在沙发里, 那么, 打扫这屋子的, 是这屋子原本的主人, 还是………… 周泽先打开了马桶水箱盖, 因为上次鬼玉的事情, 导致周老板对卫生间的这个位置有着一种深深地执念。 水箱盖里没什么异常, 周泽转身准备走出去, 先前那几位地方派出所的同志都已经搜查过了一遍,这屋子没人,周泽也认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收获。 自己, 又不是老道那种倒霉体质, 对吧?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 周泽就又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 又看了一眼那个马桶。 犹豫了一下, 自嘲道:“我肯定是想多了。” 走到马桶前, 周泽伸手把马桶盖掀开。 “呵呵。” 周泽笑了笑。 马桶盖下面, 那张满头银发的老女人的脸, 也对着周泽, 像是也在笑着。 ……………… “那位姓徐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警官和张燕丰一起搜查二楼和三楼,在搜查时,她忽然开口问道。 “嗯?” 老张愣了一下,没料到陈警官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哦,他就是一个书店老板,那家药店是他开的,隔壁的书屋也是他开的。” “这么有钱?” 在南大街开两家店, 药店生意倒还过得去,但里头的手术室设备她是看过的,绝不是一个小药店的成本就能承受得了的。 更何况, 隔壁的书店肯定是一个赔钱货。 老张犹豫了一下,组织了一会儿措辞,这才详细介绍自家老板: “他啊,懒得要死,成天不想着做事,只想着躺在那里晒太阳。 他老婆家挺有钱的,在本市也开了一家大型私人医院,他是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吃软饭的。 仗着丈人老婆的钱,在外面混日子过。” “我怎么感觉,他没你说得那么不堪。” 陈警官皱了皱眉, 她是看见周泽穿着白大褂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尤其是之前坐在沙发上的周泽面对那一幕时的淡然。 “也是,这年头,想吃软饭当个上门金龟婿,也得看能力是吧?一般人想过这样子的日子,出卖男人的尊严,别人也懒得要你和搭理你。” 说着, 张燕丰推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有一张结婚照挂在床头, 正对着床头的墙壁上,则是挂着一张很大的油画,油画上画的是乡间田野,虽说老张是个粗人,对艺术这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涉猎,但单纯从普通人的眼光上来看,也觉得这幅画画得挺不错的。 就是, 在卧室里挂这么大的油画,电视机柜子都只能往侧面放了,好像有一点点不协调,但这也没什么,说不定人家主人就喜欢这种调调呢? 张燕丰回过头,发现陈警官也在观察着这幅油画,笑道:“你也觉得好看?” “画工看起来挺好,但实际上只是没有灵魂的空壳,属于基本功很扎实的学徒类型,这幅画模仿的是国外名家的画作,满满的,都是匠气。” “…………”老张。 “最关键的是,你没发现么?” 说着, 陈警官往前走了两步, 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了油画上, 然后拿开, 手指上,居然还沾上了颜料。 “这幅画,是刚完成的,不超过两天。”陈警官说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对张燕丰道:“把油画,取下来看看。” 张燕丰点点头,踮起脚跟,将油画摘了下来。 油画被拿下来后, 墙壁上的淡白色一下子就突兀地显露了出来, 这墙壁, 和周围墙壁明显有着巨大的差异,是刚粉刷过的。 “拿油画做遮掩么。”张燕丰说道。 “不。”陈警官一只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沉思道:“我现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个墙壁里,应该藏着……嗯,你也应该懂的。” 客厅沙发内那么多的血浆, 怎么来的? “他花费这么多心思画油画,不像是为了遮掩,而是一种行为上的满足。 就像是在世俗人眼中的那些行为艺术家所做的事情一样,其实也是为了追求属于自己内心的一种满足,哪怕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简而言之,就像是学校课堂里,喜欢故意弄出些动静引人注意,哪怕被同学在心底骂傻逼依旧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智障。” 在说这些话时,陈警官依旧是一本正经,哪怕脏词儿,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但她不会给你她正在说脏话的反感。 “我车里有工具,我下去拿个工具。” 张燕丰和陈警官一起下楼,他们打算待会儿把那面墙壁挖开来看看。 刚走到一楼客厅, 就看见刚洗了脸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周泽,周老板正拿着面纸擦着自己的下巴。 “我们在上面有了点发现,待会儿帮个忙,一起挖一下墙。” 陈警官对周泽说道。 周泽毕竟不是警察,她如果要请周泽帮忙,自然不可能像对那些下属那样单纯地发号施令。 一听要做苦力挖墙, 周老板就觉得很忧伤, 自己好歹是两家大型赔本店的老板吧, 怎么到你这儿连装修工的活儿都干上了。 当下, 周泽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卫生间道: “马桶里,有惊喜。” 第四百一十九章 小萝莉和小女童 市局里的人来了,警戒线也被布置了起来,外面停着好多辆警车。 现在确认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个老太婆, 身份已经被查明,是朱晨浩的母亲,也就是女童朱胜男的奶奶, 名字叫徐梅娟。 尸体只有脖子到头的部分,下面的部分,并不在马桶里。 周泽一个人站在门口抽着烟, 有点意思, 明明是因为虐童事件的发生,自己才特意过来找女孩家长说道说道的,结果居然发现了一个大礼包。 这时,楼上也传来了警察们的呼喊声,像是那里又有了什么发现。 周老板跟着一起走上了楼梯,他也算是通城警队里的老熟人,这次又是和老张和陈警官一起来的,也就没有警察拦他。 原本挂油画的墙壁上,被开凿了出来,在墙壁之间的夹层里,用钉子盯着一具无头的女尸。 女尸呈现着一种倒立的姿势, 双腿在上,双手在下, 手掌和脚掌位置都被用钉子钉住了,其他位置似乎还有着强力胶水进行巩固。 像是一只, 风干了的壁虎。 是的, 女尸皮肤干瘪无比,像是放了气的娃娃。 周泽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了一下。 恰好,旁边一名刑警开口道:“这是不是就是卫生间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其他部分?” “不是。” “不是。” 周泽和陈警官一起开口。 陈警官看向周泽,示意请周泽先说。 “是女尸,这个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在死后鲜血都被抽取了出来,所以才造成现在的模样,虽说人看上去也‘缩水’许多,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可以判定,这具女尸的年纪不可能太大,最多也就三十的样子。 绝不是朱梅娟那么大年纪的人。” 陈警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泽的看法。 一旁做记录的刑警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因为这个判断,意味着这起凶杀案的死者,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通城前阵子刚刚被十六年的连环杀人案搅得人心惶惶,现在是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咳咳…………” 周泽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 “被什么味道给呛到了。” 说着,周泽往前走了几步,尸体现在还没被取下来,因为凶手处理尸体明显花了一些功夫,哪怕要取下尸体,也得先把附近可以记录的一切细节都做完备,这些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案情调查中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周泽伸手,在女尸的胳膊上捏了捏。 女尸身体虽然干瘪,但皮肤上,却依旧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弹性。 “尸体里有东西。” 周泽说道。 果然,不出周泽所料,尸体里确实有东西,当把尸体卸下来交给法医做了初步检查后,得出了一个发现,那就是尸体内部曾被人灌注过水银,但水银的量其实并不大。 “倒挂的尸体,意味着什么?”陈警官问周泽。 “警官,这个你可真是问错人了,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一些什么的。” 之前的《鬼差送子图》, 周老板身为正宗有执照的鬼差自己居然都没听说过, 但陈警官居然清楚, 这个女人,真的是博闻强记,涉猎广阔。 “大部分人杀人案,激情杀人占大多数,因此,基本都是杀人之后,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强忍着草草处理掉了尸体。 而杀人案中,那种会对自己杀死的尸体进行怪异方式摆弄的,往往是凶手想要靠这种方式去表明一种态度,一些凶手的确是会追求这种仪式感,甚至,他们杀人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哦?”周泽来了兴趣。 “把尸体里的血抽出来,再灌注一些水银,水银对尸体有着防腐的效果,可能是有着让其‘永世’受到煎熬的意思在里面。 尸体的倒挂,应该是表明了凶手对死者的嘲讽,甚至是憎恨,这应该是仇杀,而且是处心积虑地仇杀。” “那就应该先去调查这户人家的社会关系网,对么?” “对,我这就吩咐下去。” 陈警官走到其他刑警面前下指令去了。 看了会儿尸体,周泽干脆走了出来,站在阳台上,向下看着,向四周望望,在这里,能够眺望到狼山。 对于生在平原地区的人来说,有个山,就算不错了,实际上狼山和外面真正的山比起来,也就一个小土堆的感觉。 不过狼山下面的房子,倒是贼贵。 周泽记得莺莺跟自己吐槽过,说她买了两套,就在山下面。 在这案发现场, 周老板看完马桶里的尸体再去看墙壁里的尸体然后跑出来, 还能关心一下国家房价政策, 也的确是骨骼惊奇得很。 不过,其实也正常,死人什么的,周老板见得太多了,黑暗的东西看得多了,也就没啥意思了,反而更喜欢简单阳光一点的东西。 这就像是岛国的片子看多了之后,才会觉得早些年香港的那些【三集片】真特么的富有艺术气息。 “老板。” 老张此时也走到阳台上,给周泽递了根烟。 周泽把烟夹在耳朵上,没抽。 “老板,我苦啊。” 老张感叹道。 自从他借尸还魂回来后,通城就连续爆出人命案子,这个案子一个弄不好,就是起灭门惨案。 “准备发布通缉令了,抓捕朱晨浩。” 妻子的尸体在这里,他母亲的尸体也在这里, 那么,这个家现在失踪不见人影的男主人,自然就成了最被怀疑的对象。 “我觉得你们可以再花点时间,找找看,说不定这别墅里还有惊喜。” “老板,你的意思是?” “徐先生说得没错,凶手杀人的手法和手段,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做出来的,尤其是这种杀了人之后带着卖弄方式的掩耳盗铃遮掩,体现出了凶手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且很富有经验的一个人。” 经验,就是杀人经验。 而朱晨浩,明显有点不符合这个表述。 “报告,我们在外面停着的这户人家的其中一辆车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认定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朱晨浩。” 一名刑警过来报告。 陈警官点点头,示意刑警带路她要下去看看。 老张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咬了咬嘴唇,道: “这下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了。” “不,还缺一个。” “哦,对的,这样说来,那个女童,可能还捡了一条命,也算是幸运。” “老张。” 周泽把刚刚夹在耳朵上的烟取了下来, 在手里慢慢地掰开, 掌心里,都是攒聚着的烟丝。 “怎么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她能活下来,并不是她侥幸逃生了。” ……………… 女童仍然在药房里待着,因为才做完手术,所以暂时不方便移动。 小萝莉刚出门,去买了一些文具。 因为周泽书店没打算从学生手上赚什么钱,也就没进文具这类的东西。 暑假要结束了,还有两天,她得把自己的暑假作业补完。 别说, 小萝莉做起作业时,一点都不会觉得厌烦。 回去时经过药房, 看见站在门口的芳芳。 “哟,小蕊啊,进不进来玩玩?里面还有一个新来的小妹妹呢,长得和你一样可爱。” 小萝莉眉头皱了一下, 你夸另一个女人长得和我一样漂亮, 是什么意思? 是个女人都会对这种评价反感的。 而芳芳,其实也只是看那个女童可怜,所以才打算让小萝莉进去陪人家说说话,在她看来,都是小女生,应该能更亲近一些。 只可惜, 小萝莉只是看起来像个小女生而已。 不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 女童居然自己下了床,她没有打麻药,所以也就不存在昏睡的说法。 女童穿着衣服,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伤痕累累,看着精致的小脸蛋,还真的是可爱得很。 小萝莉站在药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女童。 女童站在药房里面,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还是走了进来,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童,长得确实很卡哇伊。 嘿嘿, 姐姐最喜欢可爱的小姑娘了。 小萝莉走到女童面前,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女童的脸。 因为之前她出门买文具的原因,所以药房发生的事儿她并不知道,也不晓得自己眼前这个女童衣服之下,藏着的是到底是怎样的黑暗。 女童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把手中东西放下,伸出双手,抓住女童的脸,把她的脸摆正回来。 “小时候要养成好习惯,别动不动就歪头。” 女童点点头。 只是, 当小萝莉松开手后, 女童的头又歪了。 小萝莉装作很生气地问道:“干嘛啊,小孩子家家的,要听话!” 门口的芳芳看见小萝莉一本正经教育妹妹的样子,捂着嘴在偷笑。 恰好这个时候有客人来买药,她就去忙了,留着俩孩子自己玩耍。 小萝莉又一次地把女童的脸摆正回来, “乖,听话!” 松开手, 女童的头又侧歪了。 “喂,你就这么不想正眼看我是吧?” 女童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女童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懂得该如何去组织言辞,但还是缓缓地道: “因为, 阿姨, 你身上的伤痕, 比我身上还多哩。” 第四百二十章 骗鬼,骗人? “呼…………呼…………呼…………” 窗外的风,不停地吹动着帘子,像是有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不停地在外面徘徊。 夜幕之下,窗子外面,到底站着谁? 或许, 大部分人小时候都有着这种揣测,也都有类似的疑惑。 朱胜男睁着眼,躺在床上。 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自己的大床, 自己的衣柜, 自己的梳妆台, 她有, 一个条件很好的家。 整个中国,叫胜男的女性,如果做一个统计的话,数目会是一种惊人的多。 家长们自己或许不觉得如何, 但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压抑,哪怕是顶着这个名字的主人,也会下意识地厌恶自己的名字。 仿佛自己的出生,仿佛自己的性别, 对于自己父母家庭来说, 是一种无奈, 是一种不得不认命的唉声叹气, 想要个儿子, 却生出个女儿, 万般无奈之下,起个“胜男”的名字, 算是父母家长的一种“自欺欺人”。 人类,因为伦理道德的建设,让自己得以区别于禽兽,得以从万物序列之中慢慢地脱离出来;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伦理道德的扭曲,往往会成为副作用,开始去伤害人类本身。 现在是早上五点, 朱胜男早早地醒来, 却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她今年六岁,原本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但家里并没有让她去上幼儿园,而是请的私教在家里教导她。 她没反抗,也不懂得去反抗。 睡不着,天又还没亮, 她不会吵,也不会闹, 她有一个家, 但这个家,光色有点暗。 她不知道在这个点自己可以去做点什么, 看电视? 看漫画? 去自己父母的房间,钻进他们的被窝撒娇? 她只是靠着床头,坐着,一直,坐着。 一直坐到天色开始放明。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奶奶起床了,正在给一家人准备早餐。 她也起来了, 穿衣服, 洗漱, 把自己收拾得妥当之后, 慢慢地走下了楼。 “胜男啊,来,吃饭。” “好的,奶奶。” 胜男没有坐到餐桌边, 而是站在客厅拐角处的小房间门口。 奶奶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着粥和碗筷。 所谓的吃饭, 并不是喊她孙女一起吃早餐, 人吃不吃无所谓,人饿不饿也无所谓, 菩萨绝对不能亏欠。 奶奶小心翼翼地把贡食放上去,摆放好,然后在前面的蒲团上跪下来,虔诚地磕头。 在朱胜男的记忆里,奶奶是不信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信了。 跪拜完之后, 奶奶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朱胜男的手腕。 针头,被奶奶拿了出来,对着朱胜男的手臂就扎了进去,抽了半管的血。 紧接着,奶奶把孙女的血注入灯芯里。 朱胜男不知道这是奶奶从哪里学来的办法,但她很喜欢,因为比起抽血,其他的一些方法,自己会更难受一些。 奶奶又跪伏了下来,她又开始跪拜了,不过,这一次,她跪拜的是供桌下面的那幅画。 画中, 两个鬼差,前面则是一个男娃娃。 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着,无比地虔诚。 朱胜男看向那幅画,这幅画,她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很多个日夜里,奶奶拿着鞭子,或者爸爸拿着烟头,又或者,干脆让自己打自己, 就在这幅画面前, 意思就是让这幅画里的两个鬼差看见。 说, 只要自己这样, 爸爸就能有儿子了。 对的, 爸爸想要一个儿子, 奶奶也想要一个孙子。 他们想要话里的那种男娃娃, 下面的构造,和自己不同。 朱胜男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完全是一个多余的角色,从自己一出生开始,就多余到了现在。 她忘记自己到底有没有哭过, 也模糊了自己到底有没有闹过, 如果这是一座围城, 那它根本就没有让你进出的门。 城外的人,看不见里面, 城里的人,也去不了外面。 人,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于哪个家庭,一旦出生,你就别无选择。 菩萨吃完了, 就该人吃了。 朱胜男坐到了饭桌边,奶奶给她盛粥。 桌上,还有小包子和咸菜,鸡蛋牛奶这类的更是不会缺。 除了在那个小房间里, 奶奶对自己都是很好的, 关心自己吃, 关心自己穿, 很呵护自己, 很体贴自己, 就像是在悉心照顾自己的心肝宝贝, 朱胜男记得, 奶奶以前是养猪专业户出身,这才供起爸爸上大学出来工作。 爸爸下来了,他坐在桌旁,对朱胜男笑了笑,然后问道: “菩萨吃了么?” “吃过了。”奶奶回答道。 “嗯。” 爸爸随便吃了点,就起身要去上班了,走之前,他特意道:“今晚我不回来了。” “嗯,别回来了。” 朱胜男知道,爸爸今晚要去住到其他女人那里。 这一件事, 奶奶也是知道的。 他想要儿子, 她想要孙子, 母子俩,目标是一致的。 妈妈第一胎生下了自己, 之后连续三胎做B超时都是女婴,就都流产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国家就规定,做B超时不允许医生透露婴儿性别。 但规定永远是好的,上面初衷也永远是好的, 然而, 执行规定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哪怕规定如此,但每年得知自己妻子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而打算做人流的例子,绝对是数不胜数。 这或许, 也是一种幸运。 那些女婴,如果降生在那种如果知道是女婴就会人流的家庭里,其实,真的不如早早地离开,去等待下一个轮回。 干干脆脆地在一开始就结束,比起她们降生后会遭受的待遇和不公,仿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朱胜男清楚, 爸爸在外面有好多个女人了, 好几个女人都怀孕了, 却仍然都是女孩,也都打掉了。 爸爸是个牙医, 他让自己的女人堕胎,和自己给病人拔牙,一样的干脆利落。 没有儿子,生再多的女儿,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这是一种执念, 一种在外人看来很匪夷所思地执念。 在爸爸走后,妈妈下来了。 妈妈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精神不是很好。 朱胜男有点怕自己的妈妈, 尤其是在自己和妈妈坐在一张桌子时。 “啪!” “好烫!” 妈妈被粥烫到了嘴, 把粥碗打翻,滚烫的肉粥撒在了朱胜男的身上。 朱胜男身体微微一颤,没喊疼,甚至,没去理会。 妈妈是故意的, 她知道, 妈妈不喜欢自己,恨自己。 她觉得,造成自己家庭如今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朱胜男。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儿,妈妈就仍然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个扫把孩子,一看到就来气!” 妈妈拿起筷子,对着朱胜男抽了起来。 朱胜男就坐在那儿,不动,任她抽。 抽吧, 筷子抽在身上虽然疼, 但比起拿烟头拿剪刀拿小刀在自己身上刮, 就算不了什么了。 奶奶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 此时的奶奶, 像是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 高高在上,看着下面的打打闹闹。 早餐结束了, 妈妈又上楼去了,连续三次流产,让她无法继续怀孕,也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而她自己也知道, 她的丈夫, 还在为了一个男孩儿, 在外面, 在别的女人的身上, 辛勤耕耘着。 人们在看电视剧时,往往会感觉荒谬,总觉得现实里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但事实上, 现实里所发生的故事,往往会比电视剧更像是电视剧。 人类的很多下限,比艺术家的疯狂,来得更加可怕。 私教老师来了, 白天, 就是上课。 等到晚上时, 私教老师走了, 奶奶喊她: “吃晚饭了。” 朱胜男下来了,她乖乖地站在小房间门口。 奶奶打开门,和她走了进去。 奶奶手里出现了一个刀片, 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身上,又多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开始流出来。 奶奶跪在地上,开始哭,抱着她哭。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老天爷你开开眼唉,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我这心肝儿宝贝唉…………” 奶奶经常哭, 她觉得,靠哭,可以感动菩萨,感动画里的那两个人。 就像是农村办丧事时哭灵,之前还谈笑风生喜笑颜颜的妯娌们进去,马上就能哭出个“惊天动地”,奶奶也继承了这个技能。 她说菩萨事儿多,你不喊高一点,她听不清楚。 如果她听不清楚,就不会理你了。 朱胜男看了看抱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奶奶, 又看了看前面。 倏然间, 她看见画里的两个人,像是动了一下,是的,动了一下。 其中一个,像是还在对着自己笑。 她马上喊道: “奶奶,画里的人动哩。” 她是开心的, 甚至是雀跃的。 或许, 当爸爸和奶奶的事情办成了, 自己也就能脱离这麻木的生活吧? 最难浇灭和最难扼杀的,往往是幻想。 “啪!” 奶奶一个嘴巴子抽在了朱胜男的脸上, 呵斥道: “死娃子,骗谁呢,瞎说什么鬼话!”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准叫我阿姨! 把要买的药给客人拿上去,对方付了钱就走了。 芳芳有些不爽,她推荐客人新款药,新包装的药,结果客人就只是认准一个牌子,死活要那个牌子的,任凭芳芳废了多少口舌,甚至不惜出卖了一点点的色相, 对方依旧冥顽不灵, 甚至更加坚定了态度! 没办法,芳芳只能把那款老牌子药拿给他。 其实,两种药效果上也没什么区别,但后者新包装的新药价格更贵一些,药店也就能得到更多的提成。 所以,遇到一些老毛病去药店买用了很久的常用药时,如果药店工作人员热情地向你推荐什么新药新包装新疗效这类的,你需要多一点心眼。 芳芳有些无聊地看了看外面,老实说,她的工资其实是从林院长的医院那边给的,和这家药店的关系并不大,这家药店到底亏不亏本,盈利好不好,和她也没半毛钱的关系。 但芳芳总觉得,若是这家药店赚不到钱的话,也真是太奢侈和浪费了。 奢侈得, 就跟隔壁那更加半死基本没活的书店一样。 话说院长也真舍得啊, 这样花钱给自己的老公造, 难道, 这就是真爱? 但转念一想,芳芳觉得老板做手术时的水平,明显比其他医生高很多啊。 医生手术水平如何,护士其实最有发言权。 扭过头, 芳芳看见那边俩女娃娃还在聊着天, 笑了, 还是同年龄段的有共同语言啊, 自己也真是有些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岁月了呢。 ………… “你叫我什么?” “阿姨。” “不准叫我阿姨。” “好的,阿姨。” 小萝莉怒了,瞪着面前的女童,“再喊我阿姨,我打你啊!” 人家现在明明还很小好不啦! 人家每天晚上照镜子都很开心的好不啦! “哦。” 朱胜男不说话了,但还是歪着头,她不想正视小萝莉,因为在她的眼里,小萝莉真正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仿佛是刚刚接受过虐待出来的囚徒, 那身上的伤痕, 让朱胜男都有些胆颤心惊。 事实,也的确如此,类似于鬼差和那些偷渡者,他们的灵魂本体形象,往往是很凄惨的,在地狱里遭受过了非人的折磨。 如果只是折腾肉身,很容易就会不小心把人给玩儿死。 但如果只是折腾灵魂的话,在地狱那个地方,你想魂飞魄散,难度还真的很大,也因此,地狱的劳动人民们发明了很多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的折磨手段。 真的是劳动人民的结晶。 扛过去了,没崩溃,灵魂也就类似于得到了一种重新锻造。 周老板是个特例,他只是在地狱外围蹭了蹭,没有真的进入,直接就结束离开了。 而张燕丰,正是因为他没正儿八经地下地狱再出来当鬼差,所以他现在半点其他的能力都没有,也因此,他才会被安律师认为是自家老板的一笔失败投资。 等下, “你居然能看见我?” 在度过一开始的“阿姨”称呼刺激之后, 小萝莉终于清醒了过来, 也终于找到了重点在哪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无完人嘛,大部分人都有刺到自己情绪逆鳞思维混乱的时候。 真实年龄,对于小萝莉来说就是最大的逆鳞! 女童点了点头。 小萝莉仔细地盯着女童看了一遍又一遍,没发现她有哪里特殊的,然后,她又伸手在女童脸上捏了捏。 是人啊, 不是其他东西。 这个场景在外人看来, 像是小姐姐在捏小妹妹的脸蛋, 俩可爱的小女孩站在一起,更加地娇憨有趣。 “老板到底又捡回来什么玩意儿。” 小萝莉皱着眉, “你知不知道自己能看见鬼?” 女童点了点头。 “天生的?” 女童摇了摇头。 “这么神奇的么?”小萝莉嘟了嘟嘴,“那你看见我,你不怕么?” 只是歪着头, 不想正眼看我的本体, 仅此而已? 女童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怕的。 一个早就被生活和家庭折磨到精神麻木的女孩,想要她真的去害怕什么东西,真的很难。 正如周泽帮她把身上的八根针取出来时,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个人知不知道?”小萝莉顿了一下,继续道:“就是那个给你做手术的家伙,知道不知道?” 女童摇摇头。 “那你知道他和我一样的么?” 女童点点头, “医生叔叔,他里面的样子,和他外面看起来的样子,不一样呢。 他身上,也没有阿姨你这么可怕的伤痕。” “阿姨你妹啊!!!!!!!!!!” 小萝莉双手用力揉着女童的脸, 把小妹妹的脸蛋揉成了红通通的苹果。 “再叫一声信不信老娘用舌头抽你!” 人家是小姑娘, 人家还年轻啊! 女童有些不知所措。 小萝莉懒得继续作弄她了,拿出手机,给周泽拨通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放下电话, 小萝莉有些腻歪地看着女童, “我们家老板确实有收藏癖,喜欢什么东西都往家里藏,估计是以前穷怕了。 但我告诉你,我们书店现在人已经够多的了,你别想进来。 还有,我告诉你啊,书店里住着一头很会吃醋的僵尸,小心你住进去之后那头僵尸趁着你晚上睡觉时直接把你给吃了! 她最讨厌有非雄性的生物接近老板了……” 说着说着,小萝莉又想到了许清朗,马上补充道: “长得好看的公的也不行。” 女童摇摇头,“我没想进来啊。” “你妈妈呢?” “死了啊。” “你爸爸呢?” “也死了啊。” “全家除了你都死了?” “昂。” “哦。”小萝莉扭过头看向那边的芳芳,想问问芳芳这女童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芳芳居然走出药店,好像是去拿快递去了。 “你一直一个人生活?” 女童摇摇头。 “那你之前是和谁一起生活的?” “爸爸、妈妈、奶奶。” “你不是说他们都死了么?” “是死了啊。” “什么时候死的?” “昨天晚上。” “怎么死的?” “被杀的。” “你逃出来了?” 女童摇摇头,沉声道: “我让那两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叔叔, 杀的。 我告诉奶奶,画里的两个叔叔动了,奶奶还不信,还骂我打我哩。 为了让奶奶相信, 我就喊画里的叔叔快出来, 然后他们出来了, 然后奶奶被他们扭断了头,还放进马桶里了呢,嘿嘿。 妈妈也不信的, 也被扭断了头, 对了, 妈妈的头被放到哪里去了呢? 那两个叔叔还问我放哪里比较好来着,我都忘了。 后来爸爸回来了,我去告诉爸爸,那幅画里的叔叔出来了,爸爸你可以有儿子啦。 爸爸也不信,还用烟头烫我,说我胡说八道。 我就把那俩叔叔又喊出来了, 然后, 爸爸也死了呢。 现在, 他们应该都信了吧, 其实, 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相信的,不然为什么要在小房间里打我呢? 还把针戳进我手臂里, 大人,真的好奇怪啊。” “………………”小萝莉。 愣神了很久, 小萝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阿姨,你怎么了?” “没事,阿姨头有点晕。” ……………… “喂,老板,啥事儿啊。” 安不起一边搅动着咖啡杯里的糖一边问道。 电话里,周泽的声音有些严肃,直接命令道: “安不起,你现在马上去隔壁药房,看看那个我下午做手术的女童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你先控制住她,待会儿警方如果来人,你也拖延住别让她被带走。 另外, 你确认一下, 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人。” “我说老板,是人是鬼你还分辨不出来?你怎么老这样啊。” “我细看过了,不像是鬼。” “行,我知道了,我帮你确认一下。” 挂断了电话, 安律师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面前的咖啡杯。 这是刚才莺莺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拿老板的猫屎给安不起泡了一杯咖啡。 拿了人家这么多钱, 一直给人家灌过期咖啡, 莺莺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哒。 而且安律师喝咖啡跟牛饮一样, 天天喝那么多过期咖啡,万一把人身体喝出问题怎么办? 偶尔, 喝点不过期的调剂一下? “我说莺莺啊。” 安不起端起了咖啡杯。 “嗯?”坐在吧台后面的莺莺抬起头。 “这是给人喝的么?”安不起不满道。 “嗯?” 这不是老板的猫屎么。 “我说,别这么小气啊,我又不是没给钱对吧,你也犯不着把老板喝剩下的过期货拿来糊弄我吧?” “咦……” “下次,别糊弄我了,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味儿,我尝的出来。” 莺莺点点头,很认真道:“对不起,我错了。” “嗯,乖,下次别小气了。” “嗯嗯。” 安律师起身,离开了书店,去隔壁药房了。 莺莺则是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当地雀巢咖啡的经销商的电话,电话刚接通,莺莺就暴躁道: “喂,老娘要的过期咖啡怎么还没到啊! 快点给老娘送来! 市里不够,你就去联系其他市的经销商, 老娘这里有多少收多少!” 第四百二十二章 鬼哭狼嚎 安律师走到隔壁药房时,芳芳正站在里头拆着自己的包裹,哼着歌,心情格外好。 拆包裹确实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 “人呢?”安律师问道。 “什么人?” “那个女童。” “哦,你们家那个小姑娘,带她出去了。” “出去了?” “对啊,刚出去没多久,往那边走了,好像还打车了。” 安律师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可的电话,但那边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出租车到了县医院门口, 两个女孩儿一起下了车。 “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林可看向女童。 是朱胜男说要来一个地方,带她一起来,她才跟来的。 “来看一看我的一些朋友。” 女童很平静地说道。 “朋友?” “对啊,朋友,家里不让我上幼儿园,整天把我关在家里,很少让我出门,所以,我很少有朋友,但她们经常会来找我玩呢。 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孤单。” “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可不是真的不懂事的娃娃,眼前这个叫朱胜男的女童有点特殊她也是明白的。 所以, 朱胜男口中的“朋友们”, 让小萝莉也不敢有丝毫地掉以轻心。 这绝不是所谓的幼儿园里一起玩耍的小朋友。 这是一家县城里的医院,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科室它也都有,一般当地的小病小痛比如割个阑尾啥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有比较严重的病症,当地的病人自己也会去市区找附院或者人民医院去看病,就是连这县城医院里的大夫也会推荐你去附院或者人民医院再检查检查,毕竟大医院有更好的设备,更好的医疗条件。 哪怕是一些人割个包()皮,为了更美观一点,也会选择到大医院去割。 “你的朋友,在住院?” “昂,是的,她们,在住院呢。” 女童在前面走着,小萝莉跟在后面。 女童没有走进大门,而是绕着医院的围墙,继续走着。 小萝莉没再问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起走着。 “阿姨,你说,为什么这么多爸爸,只喜欢儿子,却不喜欢女儿呢? 还有妈妈和奶奶,她们自己明明就是女人,却也只是喜欢孙子儿子,不喜欢孙女和女儿呢。” 小萝莉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微不可闻。 “不知道。” 小萝莉回答道。 其实,这个很好知道,原因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但正是因为大家都清楚是什么原因,所以,也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我不知道呢。” 女童继续说着话,这不像是在发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女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阿姨,你也是女人吧。” “嗯。”小萝莉不再纠结被小萝莉喊“阿姨”这件事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的,她也被勾动起了一些情绪,“阿姨小时候,家里条件其实还可以,是能供得起大学生的。 但阿姨家里,不准让阿姨去上大学,准备供阿姨的弟弟上大学,但阿姨那时候的成绩,真的非常好。” “阿姨也很可怜呢。” “阿姨不可怜。”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夏天,阿姨带着弟弟一起出门,等公交车时,阿姨偷偷地推了他一把。 他人没事,但他的一只胳膊,被压断了,粉碎性骨折。” 女童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小萝莉。 只见此时小萝莉脸上也是一片平静, 仿佛是在叙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受伤了,休学了,阿姨那一年高考完,去上大学了。” “阿姨很厉害呢,但这样是错的。” “我没的选择。”小萝莉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你让我怎么选择,让我辍学?打工去支持他上大学? 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女孩子, 是爹妈眼里的赔钱货, 所以我就该这样被糟蹋么? 辍学,出去打工,再被爹妈找个男人,安排嫁出去,他们再收彩礼钱,再把卖我得到的彩礼钱存起来,给弟弟以后用钱的时候花?” “但还是不对的。”女童很认真地说道。 她说到底, 还只是一个孩子,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 所以,她才会在自己奶奶和父亲不停折磨她时,依旧不为所动,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看见画中的人动了之后,很兴奋地去证明给爸爸和奶奶去看。 她站在血泊之中, 四周躺着的是, 是自己家人惨不忍睹的尸首, 但她没有复仇的情绪,也没有畏惧的情绪,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看着亲人的鲜血, 一点点浸染自己脚下的凉鞋。 “你知道一个女人,被随随便便嫁出去后,她的下场会有多惨么?尤其你的父母,只在乎彩礼钱多少的前提下。 你下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 真的就是靠运气了,纯粹地凭手气。 就像是在彩票店里买彩票, 但天知道那每次积累起来的庞大奖池到底被哪个天杀的戴着面具的家伙领走了?” 小萝莉眼睛开始泛红,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想去靠运气,我只想让自己能活得好一点,我只想要一点公平! 他们, 他们本来是能支撑得起我上大学的,他们本来条件可以更好的。 他们在生下了我之后,却还想生第二个,他们说是怕我寂寞。 我母亲后来怀了,是个女孩,打掉了,下一个,又怀了,是个男孩,生下来了。 母亲为此丢了公职,父亲为此被降职。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也是最残忍的事情就是, 你忽然发现,你的父母,并不是真的在乎你。” “阿姨,不哭。” 女童伸手,帮小萝莉擦拭着泪水。 “女孩子,出生就是艰难,上学也艰难,进入职场也艰难…………” 忽然间, 小萝莉猛地抬起头, 原本颓丧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冷色, 伸手直接推开了女童, 把朱胜男推倒在了地上。 医院围墙外面是一片停工很久的工地,满是石头碎片渣子,朱胜男摔倒后,双手和膝盖位置都磨破了皮,有血流了出来。 但小萝莉仍然不为所动, 眼里之前的泪珠和红色也瞬间消散, 直接呵斥道: “你刚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林可双手撑开, 环视四周。 就在刚才, 自己忽然动情说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以前的遭遇,甚至把自己不曾对外人吐露过的隐私都说出来了。 这绝不是自己触景生情,也绝不是什么感情流露! 她有感情,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 再说了, 她为什么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女童去倾诉自己的感情和心扉? 唯一的解释就是, 就在刚才,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东西给影响到了,那个东西在无声无息间进入了自己的心田,操控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那一刹那间不能自已。 安律师为书屋的发展和建设可谓是不遗余力, 尤其是在他亲切体会到周老板咸鱼之下的深意之后, 他对书屋的未来更是充满了信心。 所以,对于开发周老板手底下的这些狗腿子…… 哦不, 是得力战将! 他也是挖空了心思,连被他认为是一笔失败投资的张燕丰,他都打算在之后空闲的时间里帮他运营和推向一个更高的位置,以借助他世俗的身份帮忙书屋,更别说一向勤奋向上渴望往上爬的小萝莉了。 对于幻术的侦破和反制,安律师没有对小萝莉有丝毫的藏私,幻术本就是他看家本领之一,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忽然沉浸进去之后, 小萝莉马上又能清醒过来。 女童坐在地上,她没有看自己手上和膝盖上破的皮,渗出的血, 而是继续平静地看着小萝莉。 “你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你刚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说话的,我现在就杀了你,送你下黄泉!” “阿姨,大家只是喜欢你。” 女童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灿烂。 一时间, 在女童身后的瓦砾堆里, 在医院后面的小河里, 在医院病房的上方, 一道道粉色的影子开始向这里汇聚起来。 小萝莉环视四周, 一脸的震惊, 这不是鬼, 因为她们没有魂体, 但她们却有着自己的意识,有着自己的幻象。 一个个可爱呆萌的小女生她们从四面八方笑着跳着蹦跶着向这里跑来, 她们攒聚在朱胜男身边, 她们又走向了小萝莉, 她们天真, 她们无邪, 她们,是那么的可爱。 “她们……她们是……” “是呀,阿姨,她们,和我们是一样哒。” 朱胜男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深邃, 深邃得让人一眼看进去就会落入那道深渊无法脱离出来一样, “但为什么, 我们要这样!” 朱胜男哭了起来, 一滴滴泪水开始流出, 周围的女孩们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但她们眼里流出的, 却是森然的血泪! 随之而来的, 是她们原本清澈干净的“身体”, 因为血泪的哭泣, 开始慢慢地转向黑色,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小萝莉有些惊恐地后退一步, 这些分明不是灵魂体,也不是亡魂, 但这些东西, 为什么在此时都有厉鬼化的趋势! 第四百二十三章 猛鬼来潮! 此时,已经入夜了,夏日的炎热暂时还没褪去,前阵子一场连续十多天的阵雨天气也已经结束,导致哪怕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在外面依旧是很是闷热。 周泽坐在安律师的车里,二人已经在这里转了半个下午了。 但小萝莉的手机打不通,完全不知道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好在,周泽是不担心小萝莉被人贩子拐卖了的。 如果哪家人贩子敢打小萝莉的主意, 周泽还真的会躺在书店沙发上鼓掌,为有眼光的人贩子们欢呼。 但那个女童, 绝对有异样! 对于地方官来说,做出政绩,那是锦上添花,是属于有奋斗心那批人; 而真正的首要任务,则是维稳! 政绩决定你的上限,维稳则是决定你的下限。 周泽是通城的鬼差头头,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捕头,这通城地界的阴司事物,其实基本都在他周泽的管辖范围之中。 现在,已经出了一门三口被杀的案子了,如果再搞出什么乱子,周老板也会跟着一起吃挂落。 当安律师回电话告诉他小萝莉和那个叫朱胜男的女童都不见了后,周泽马上从案发现场出来,和安律师一起开始找了起来。 然而,通城虽然只是一个二线城市,但破船还有三根钉呢,短时间内想要在通城这一市六县的范围内,找出俩女童,难度真的很大。 “老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林可毕竟还跟着她。” 安律师这时候只能安慰周泽。 “那个女童,我给她做的手术。” “老板,你也不用因此内疚,救死扶伤,是你上辈子当医生时继承下来的天职和本能,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哪怕因此引起了其他的后续乱子,也和您无关。” 安律师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本一战老兵的日记,那位老兵在一战时,俘虏了一名德国士兵,他就是阿道夫希特勒。 如果当时这名一战老兵直接开枪,杀了这个俘虏,兴许二战就不会出现了。 而且,哪怕是在自诩为文明地区的欧洲那边,杀俘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她是个好女孩,她不坏。” 周泽皱着眉说道。 在给她做手术以及在短暂地交流中,周泽可以感受出来,朱胜男心里没有恶意,她是一个很干净清澈的小姑娘。 干净得, 像是一张白纸。 “老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能太感情用事…………” “不是,老安,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她很纯真,很干净。 但越是这样子的一种人, 如果给了她机会,给了她契机的话, 她所能造成的伤害,将会更加地可怕!” “唔…………”安律师点点头,“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绞尽脑汁花费了很长时间,谋杀了自己的妻子,骗取了高昂的保险赔偿。 一个天真无邪地孩子,在飞机起飞前,往飞机螺旋桨里头丢了一个自己的玩具祈愿。 哪个会造成更为恐怖的伤害? 就在这时, 周泽和安律师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感应到了, 极为恐怖的鬼气! 距离有点远,但依旧很清晰,这就足以说明那个地方此时爆发出来的鬼气,很是惊人! “在西边!” 安律师一咬牙,马上拐弯,闯红灯超速开了过去。 …………………… “别哭了,我告诉你别哭了!!!” 小萝莉大喊道。 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的朱胜男,依旧在不停地滴落着眼泪,像是一个无助的可怜孩子。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个情况。 她的童年,已经被蒙上了浓厚的阴影,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走入了畸形, 她的家庭,只能带给她森然的寒冷; 她很坚强, 苦难会让你变强, 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狗屁鸡汤, 但苦难倒是能够让你变得麻木,这倒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麻木的她, 似乎是在这里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后, 渐渐地褪去了以前的防备, 撕开了自己早就结痂甚至是起了老茧的伤口, 露出了自己最本质的心扉。 她委屈, 她孤苦, 她难受, 她想哭, 她忍不住。 哪怕紧咬着嘴唇,但眼睛里的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不停地往下滴落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情绪居然能够带动起周围这些“幻影”的情绪, 这些根本就不是亡魂, 她们早就已经死去了,亡魂也下了地狱, 这是她们留下来的怨念或者是牵挂, 然而, 现在这些留下的幻影,却开始逐渐地充实起来, 像是被灌输进入了情绪, 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影响。 她们不是亡魂, 却开始不断地扩张,身上的煞气也开始越来越浓重。 这是化作厉鬼的征兆! 这是一种小萝莉自己都从未见过的场面, 一种颠覆了她之前所有认知的场景。 小萝莉咬了咬牙,身形向后一推,双手撑开,张开嘴, 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 像是形成了一条通向地狱的古道。 不管如何, 她不可能坐视这里上百个厉鬼真的化形成功, 到时候别说她自己没办法处理, 就是书屋里所有人在这里, 一下子面对上百条厉鬼出笼, 也得抓瞎!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吟唱声响起, 地狱之门打开。 小萝莉想要趁着这些幻影没来得及全部化形之前,将她们通通收走! 一百条厉鬼,一下子窜出来,这对阳间的危害,将是恐怖的! 附近的很多女童都被牵扯了过去, 一下子,就有七八个女童被小萝莉收入地狱之门中。 其他的女童开始更加大声地哭泣, 朱胜男在看见这一幕之后, 眼眸中开始泛起了阵阵白色, 她显得很迷茫, 显得很无助, 甚至是, 显得很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曾经有相似经历的阿姨你, 都要抛弃我们? 她们, 她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 我们和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她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阿姨你还要这样对待她们? 她们本来可以出生的啊,她们本来可以幸福快乐地来到这个世上的啊。 她们本来现在年纪和我一般大,或者比我大或者比我小, 但她们本该拥有自己温暖的家庭,有父爱,有母爱,有亲人的关怀,有大家的呵护…………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男孩子, 就要把我们给扼杀掉! 为什么? 只是因为我们是女孩子, 连被生下来正常对待的权力都没有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朱胜男开始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一时间, 那些原本围绕在她身边哭泣的女童们也一起放声厉啸! 她们的苦,她们的不甘,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 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在娘胎里,她们也曾对这个世界有着憧憬,有过期待,有过依恋,有过徘徊。 但当那冰冷的钳子忽然刺入进来, 将她们还为成熟的身子直接拖拽出来抛弃在一个金属盆子里时, 谁又会在意她们的感受? 若是不愿,若是不方便,若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他们的父母无法也没办法把她们生下来好好抚养,那也就算了。 但为什么父母又马上去想办法生第二个,想要一个弟弟? 这有是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百名女童的厉啸, 汇聚成了恐怖的旋窝, 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从她们身上攀爬出来, 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被赋予了新的定义。 “别哭了,别哭了!别喊了,别喊了!” 小萝莉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厉鬼, 她们化形的速度加快了, 快到了自己根本来不及去收她们! 这下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小萝莉清楚,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朱胜男! 是她, 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导致她似乎拥有了和亡魂直接沟通对话的能力, 甚至她的情绪,她的思维, 还能够去操控和激化那些亡魂! 她和她们,是一体的! 她哭,大家一起哭! 她恨,大家一起恨! 她叫,大家一起叫! “嗡!” 猛地, 朱胜男站起了身, 她依旧是茫然地盯着小萝莉, “我已经问过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奶奶了, 现在, 我要一个一个地带着她们, 去找她们的父母,爷爷奶奶, 去, 问个清楚。” “轰!!!” 恐怖的煞气几乎成了实质, “啪!” 小萝莉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舌头,同时自己整个人也被扫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离开这里!” 小萝莉喊道。 但朱胜男却麻木地转身, 在她身边, 有上百名已经化作厉鬼, 阴森恐怖的女童。 ……………… “快到了,就在前面,好像是那家医院那里。”安律师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那家医院,是XX县医院吧。” “怎么了?” “我记得一年多前,就是我出车祸之前几个月,这家医院的院长还有几个主任都被撤职了。” “为什么?” “因为这家医院条件不好,为了创效益,直接帮父母查未出世孩子的性别,且无条件地帮忙做人流。这导致整个通城,甚至附近几个市区的很多人都特意来这家医院检查, 和, 堕胎。” 第四百二十四章 叔叔,你要杀我? “不准走!” 小萝莉重新站了起来, 虽然在喘着气,身上也不住地在酸疼,甚至连舌尖位置也已经麻木,但她清楚,她不能放任这一群厉鬼离开这里。 眼下, 虽然有朱胜男这个小女童走在那儿,周遭所有的厉鬼女童们都跟着她,簇拥着她,以她为主心骨。 但这个朱胜男, 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啊! 这个曾在家里遭受父母奶奶百般凌辱折磨的女童, 这个依旧保持着一颗童心眼眸里虽然麻木却依旧清澈的女童, 才是, 才是, 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恶人作恶,他是有目的,他是有所求的,也因此,他是会畏惧的,会害怕的。 当你有所求时,你自然就有所畏惧, 反之, 则是无欲则刚! 而朱胜男,她没有所求,她做事情的风格,她的思维,完完全全是凭着本心。 她可以去把路边的一只流浪猫抱起来,给它吃的。 也能把整个通城的人都放厉鬼杀光,问她们相不相信那幅画里的人会动唉。 她的手里,掌握着潘多拉的盒子,甚至,她到底还能掌控多久,都不知道! 朱胜男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周围的厉鬼们都围绕着她,仿佛形成了一种磁场。 小萝莉清楚,朱胜男不是鬼,也没被附身,她是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又或者可以说是……超能力。 当然,也能认为是一种玄学,类似阴阳眼之类的。 人间,永远是活人的主场,地狱里的厉鬼再恐怖,再强大,却也没办法改变这种既成事实。 小萝莉是知道一些异人的,甚至,她觉得自己的那个父亲,也就是王轲,他本身也有些不平凡,他似乎能看透自己,而且,他更是直接看透了周泽的身份。 朱胜男的这种能力是天生就有的吧?又或者,是在自己童年时光里,被家人虐待压迫出来的?又或者,是被什么东西附身过,产生了某些联系和变化? 只是,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封!” 小萝莉低喝一声, 这一次, 她没有张开嘴,自己的舌头也没有伸出来, 但是, 在她的脚下, 却有一道类似舌头的阴影直接扩散出去,拦住了朱胜男的去路,影子还缠绕住了朱胜男的脚踝,像是舌头一样将其捆绑住。 “阿姨,你为什么还要阻拦我呢?” 朱胜男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着小萝莉, “我只是带着姐妹们,去问问她们的父母,当初,为什么要抛弃她们啊。” 朱胜男很是懵懂的样子,像是一个对外界好奇正处于摸索阶段的娃娃,有着极强的求知欲。 一时间, 上百名厉鬼全都疑惑地看向小萝莉。 她们没有青面獠牙,但那种上百名厉鬼一直盯着你所形成的气场,也是让小萝莉身形一颤。 “老板,怎么还没来。” 小萝莉咬着牙死撑着, 不能放她们离开, 一旦她们四散出去, 就是一场恐怖的肆虐! 自己是通城鬼差,将吃不了兜着走。 “阿姨,你不对哦,他们抛弃了我们,我们连问一问的资格,都没有么? 阿姨还说,自己以前也被家里人区别对待,也对此不满,怀恨在心呢。 现在, 阿姨怎么变得和我爸爸妈妈一样了呢?”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来时, 朱胜男猛地抬起头, 她的瞳孔深处,绽放出了一抹白色。 一时间,附近的厉鬼一起开始了咆哮,而后,主动向着小萝莉冲了过来。 “咔嚓…………” 一辆轿车迅速地冲了过来停下。 安律师直接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上的血肉瞬间消散,露出了白骨。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镇!!!” 白骨手向前一探, 面前的十多名厉鬼全都被定格住了。 周泽松了松脖子,骨节位置发出了一阵脆响, 十根指甲全都长了出来, 双手摊开, 到: “咖啡!” 一时间, 一道道黑雾从周泽指尖伸展出来, 将面前的十几只厉鬼全都掐住。 最前面的几排厉鬼在顷刻间就被压制住了, 也已你, 厉鬼的队伍陷入了滞缓之中。 “老板,安律师,她们是被那个女童召唤出来的,她们原本不是亡魂,现在却变成了厉鬼。” 小萝莉马上开口提醒道。 “老板,不能放任她们离开,哪怕她们有再多的冤屈,哪怕她们有再大的可怜,都不行。”安律师看着身边的周泽喊道。 这个时候, 安律师真的怕周泽会妇人之仁。 是的, 这些女童幻化的厉鬼们固然很可怜,她们有着悲惨的结局,她们值得去同情,值得去怨恨,甚至,值得去报复! 但不可以放她们离开, 一旦她们四散出去, 在这座城市里, 忽然出现了上百只厉鬼, 这绝对比在城市里出现一百头老虎更为可怕! 冤有头债有主,固然很有道理。 但谁又能保证,她们真的只是去冤有头债有主? 一旦让她们肆虐开来,不光是通城里多少无辜人会遭遇不幸,连周泽这个通城鬼差,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事情阴司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鬼差之间为了私利的自相残杀,都可以默认,可以无视。 但谁的辖区出了大乱子, 就等着巡检从地狱上门出来问罪吧! “报纸!” 周泽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这个时候,不能仁慈,也不敢去仁慈。 就像是一群孩子拿着核弹的开关装置站在那里玩耍,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也不想去杀很多人,但如果你站在旁边,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一条条黑幕从上方笔直地落下,狠狠地抽打在了被锁住的厉鬼身上。 “砰!砰!砰!砰!砰!!!“ 一时间, 周泽面前十多条厉鬼全都灰飞烟灭! 安律师见状,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好在,自家老板懒是懒,咸鱼是咸鱼,但关键时候,够不要脸…… 不对,是够自私! “亡法,绞!” 安律师白骨手猛地一攥, 他面前的十多个厉鬼也都一齐被搅碎。 一下子被灭掉了二十多条厉鬼, 这里的压力似乎也被缓解了许多。 朱胜男站在那里,没有动。 但她的眼眸里, 带着浓郁的不解, 她不认识安律师, 但她认识周泽。 她看着周泽, 开口问道: “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剩下的厉鬼女童跟着一起喊道。 来自厉鬼的质询,而且还是八十余个厉鬼一起质询。 要知道,平时如果有一个鬼缠着你,你晚上做梦都不踏实,甚至会被鬼拖入奇奇怪怪的梦魇之中; 其实,很多人会做这种梦的时候,往往是因为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因为梦由心生,心被脏东西玷污了,在梦里,就能直观地体现出来,只是,大多数有此经历的人都只是认为是自己最近太疲劳所致。 而这,可是厉鬼,且是这么条厉鬼! “邪障!” 安律师目光一凝, 一道道粉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自己以及身边的周泽和小萝莉都包裹了进去,算是隔绝了那些恶鬼的精神上的冲击。 “林可,你和我一起解决这些厉鬼,老板,你去把那个朱胜男…………” 犹豫了一下,安律师还是一发狠,道: “杀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安律师。 如果此时是在书屋里,大家没事干闲着坐在那儿聊天, 周泽估计直接就把自己面前的咖啡,哦不,是拿着安律师的超霸杯保温杯把里头的过期咖啡一起倒在他头上了。 你妈臭嗨啊, 你特么不忍心去杀, 让老子去杀, 你当老子就没同情心就是刽子手么? 只是这个时候明显不适合再讨价还价了, 虽说刚刚自己和安律师出手, 直接灭杀了二十余个恶鬼, 但剩下的八十条, 一旦让那个朱胜男下令放走四散, 自己和老安他们人手就这么多,还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这个局面了。 见周泽没马上反对, 安律师自然不可能给周泽反对的时间, 娘希匹, 赶紧生米煮成熟饭! 安律师撤开了粉尘,直接冲了过去,小萝莉站在安律师身后,她的舌头开始帮安律师驱赶身边的恶鬼。 而周泽在深吸一口气后, 直接冲向了朱胜男坐在的位置。 因为有安律师和小萝莉的牵制,原本围绕在朱胜男身边的厉鬼们大部分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等周泽冲过去时,朱胜男身边已经没几个厉鬼了。 朱胜男很是平静地看着冲向自己的周泽, 脸上挂着浓浓的不解, 甚至, 有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滴落下来, 她是活人, 眼泪自然也是真的。 “叔叔。” 这一声“叔叔”, 让周泽的身形一颤, 但他还是在继续往前冲去, 他相信,只要自己近了她的身, 杀她, 问题不大! “叔叔,明明是你救了我,还把针从我手臂上取了出来。 你告诉我, 你会帮我去和爸爸妈妈去讲道理, 你不会让人再伤害我的。” 朱胜男开始哭了起来, 垂下了脸, 像是一个委屈至极的小姑娘。 “但叔叔…………你却要杀我。” 下一刻, 朱胜男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眶里,已经是一片白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同厉啸的, 还有其他的厉鬼, 乃至于, 刚刚被周泽和安律师灭杀的那二十多条厉鬼竟然又凭空地凝聚而出, 一起厉啸, 一起疯狂! 第四百二十五章 厉鬼入城 朱晨浩的家里,杀人案正在被继续调查着,三具尸体都被找了出来。 比起自己母亲和自己妻子,朱晨浩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他留了一具全尸,而且,尸检结果表明,朱晨浩居然是中毒死的。 那么, 接下来的办案思路也就有了。 为什么他妻子和母亲是被残忍杀害,就连尸体都被毁坏了?甚至丢失的尸体部分还是在花园和下水道里找到的,而他,只是坐在车里服毒了? 很大可能就是朱晨浩不知道什么原因,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杀了自己的妻子和母亲,最后自己自杀了。 然后, 他的女儿得以逃脱出来,自己一个人走在南大街上,昏倒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晨浩不是凶手,凶手又对他情有独钟,虐杀了其妻子和母亲之后,特意给他上了VIP待遇,让他服毒,死得体面一些,也没破坏他的尸身。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发散性的可能,凶手另有其人,朱晨浩回到家发现自己母亲和妻子被杀后,直接心灰意懒,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直接服毒自杀了,也不想着去报警给自己死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什么的。 对于警方来说,当然是第一个破案思路最喜欢了,把罪责都推到一个死人头上,案子也就结了,可以省却无数烦恼。 倒不是警方故意懈怠,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惰性,而且这件案子朱晨浩的死法也的确特殊得很,再加上朱胜男被虐待很久的事情,这证明这家人估计真的是脑子有很大的问题啊。 任何人被冠上了“精神有问题”这个标签,做出什么事,就都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陈警官。” 张燕丰点了根烟,走到陈警官身后。 陈警官看了眼老张,道:“我有点累。” 张燕丰笑了笑,若是其他男人面对漂亮女人说这种话,估计马上会习惯性地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啊。 多喝开水啊? 弄点红枣煮着红糖喝一喝啊?” 但现在是在办案,他们是警察,自然不可能放下案子去休息。 “线索的话…………” “线索你去找吧,我相信,你已经有眉目了。”陈警官看着张燕丰,“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不过也说不上来哪里有奇怪的。” 张燕丰点点头,这件事,他决定还是待会儿和自家老板再商量商量,不对,自家老板不是跟自己一起来案发现场的么? 怎么现在他人不见了? 张燕丰重新走回了别墅,在经过那个供奉的小房间时,特意留意了一下。 猛地, 他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 那幅画, 那幅画里的两个“送子鬼差”, 他们不见了! 画中,只有一个男娃娃。 ………………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朱胜男眼眸里已经完全是白色了, 这是一种凄惨的白,肃杀的白, 在此刻, 那些厉鬼女童们的气息也在疯狂暴增,像是燃烧着的一团团黑色火焰。 周泽的指甲扫开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厉鬼,直接冲到了朱胜男面前。 这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但周泽现在无法选择。 没有太长时间地不停思索、回忆、挣扎、纠结, 这又不是可以快进和慢放的苦情电视剧, 眼下其实能想的能思考的不多, 先把事态压制下去,控制住, 以免造成更大的灾祸! 然而,正当周泽的指甲再度长长,几乎成为镰刀一样的弧度时, 周泽的脚下, 忽然出现了两只黑色的手, 它们出现得毫无预兆,周泽也是毫无察觉, 但它们就这般诡异地出现了, 且在瞬间就抓住了周泽的脚踝。 周泽身体一个踉跄,用指甲撑着地面才勉强站着,转而再看向自己脚下时,却发现刚刚眼角余光所发现的忽然出现在自己脚下的手掌不见了。 “嘶…………” 倏然间, 冰冷的感觉出现在自己脖颈的位置, 两只干瘦的手掌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中掐住了周泽的脖子。 周泽双手猛地向后一刺, 这足以将自己身后的家伙刺出个肠穿肚烂, 但却刺空了。 “叔叔,你们不帮我,有人会帮我。” 朱胜男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不是冷笑, 也不是嘲讽, 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哪怕自己的家人,哪怕刚刚给自己救治过的医生叔叔都不愿意帮助自己,要伤害自己时, 还有两位画中的叔叔, 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她说, 画里人动了, 奶奶不信, 她就喊叔叔们出来, 奶奶死了, 但奶奶死前震惊的表情, 应该说明奶奶是信了的。 奶奶一直在祈求菩萨显灵,在祈求老天保佑, 现在真的显灵了, 所以,朱胜男觉得奶奶应该是死得其所了,死得也应该很开心了吧。 爸爸也是一样呢,妈妈也是这样子的呢, 他们也是相信的吧,也是期待着的吧, 否则怎么可能会默许甚至帮助奶奶在画像前折磨自己呢? 是的吧, 肯定是的呢。 这种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有人陪伴的感觉, 真好。 “到底是谁!” 周泽猛地扭过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黑影正在迅速地后退,自己刚刚的指甲竟然没能扫得中对方。 而后,在周泽身侧,又出现了一道黑影,拦截在了周泽和朱胜男之间,且双手像是在掐着什么,发出了晦涩难懂的声音: “嗡!”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妈的, 又是老一套么? 周泽深吸一口气, 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身子猛地向前一步,视线重新恢复了正常。 幻术这种玩意儿,周老板真的是千锤百炼; 倒不是他千锤百炼地在修炼幻术, 他是属于被炼的。 就像是以前不听话的孩子经常被自己父亲拿皮带抽,某一天父亲忽然拿鸡毛掸子抽他,他会高呼一声: “爽。” “叔叔,谢谢你们,我带着小伙伴们去啦,小伙伴们,可想家了呢,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更想自己的亲弟弟了呢。” 朱胜男对着两道黑影挥挥手, 而后, 转身离开。 那些厉鬼们自然也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一切的一切,显得很是井然有序。 “不准走!” 安律师一见自己身边的厉鬼忽然消失了,马上冲了过去,安律师不是通城的鬼差,但他把自己能否起复,自己的未来都压在了周泽身上。 若是通城因为厉鬼引发了大乱子,周泽也得完蛋,他的希望也就完蛋了,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的责任心还是很强的。 但第二个出现的黑影直接一个侧身,飞速地拦截住了安律师。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镇!” 安律师的左手向前一探,打算先把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黑影给镇压了再说。 白色的封印直接席卷向了对方。 但拦住安律师的黑影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赦!” 白色的封印直接消散。 安律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周泽也是一愣, 那货刚刚喊的什么来着? 此时,周泽身后的那道黑影也忽然开口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束!” 一道道黑色的阴影开始向周泽围绕而来。 小萝莉的舌头及时赶到,像是一条硕大的皮鞭,狠狠地鞭挞在了阴影身上,将阴影阻隔住了。 “老安,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周泽喊道。 安律师也是莫名其妙。 “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周泽又喊道。 不过,仅仅是这么耽搁一会儿, 当周泽向那边看去时,却发现朱胜男的身影竟然已经消失了。 糟了! ……………… 夜幕, 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 街面上的行人也没白天多了,昏黄的路灯不时地在轻微闪动着,许是电压不够稳定吧。 马路上, 一个小女孩慢慢地往前走着。 她真的只是一个人在走, 因为没人能看见, 在她身后, 跟着一群肉眼无法看见的女童。 她们,像是幼儿园的学生放学时排着队回家,却很安静,甚至是,死寂。 “你刚最后一把不去添包,我们就能进圈了,进圈了就是二打一啊!” “放屁,那个最后活下来的绝壁是个挂逼,进不进圈都一样。” 俩染着杀马特发型的年轻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路对面走来。 “哟,小姑娘,一个人啊。” 其中一个弯下腰,看着朱胜男,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身边, 有近百个他看不见的女童,在此时一起抬起头,在盯着他,而且, 集体面带微笑! 朱胜男抬起头,看着这个黄色杀马特, 她的表情, 很呆萌, 很柔弱。 “这一带小偷多,不安全的,你家在旁边么?” “昂。” 朱胜男点点头。 “那就快点回去啊,别一个在外面乱逛。” 黄色杀马特伸手在朱胜男头上摸了摸,再次嘱咐道:“快点回家。” “昂。” 说完,黄色杀马特和他的朋友紫色杀马特就这样走了。 上百个肉眼看不见的女童一直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 略显, 遗憾。 “嘿,我还以为你对那个女娃娃有兴趣呢。”紫色杀马特调侃道。 “去你妈的,老子对你妈有兴趣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有兴趣,我还没那么禽兽。 人小姑娘这么可爱,大晚上地一个人溜达本来就不安全。” “行行行,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好个屁,要是个大一点的妞儿大晚上被撞见了,老子早上去撩了; 走吧走吧,回厂里早点睡吧,明儿还得上工。” “这就回厂子了?不是说好我请你上网你请我撸串的么?” “请毛线啊,老子没钱了。记着记着,下次再请你。” “你怎么老这样啊,昨儿个刚发的工资没钱了?” “钱我打家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子马上要去大学报道了, 把钱打给她让她也买个苹果手机用着, 怕她在宿舍里被人看不起。” 第四百二十六章 姐姐和弟弟 “唉。” 小区门卫室里的保安老董打了一个呵欠, 平时他都是值夜班的,本来早就习惯的事儿, 因为自家儿子的新房这阵子在装修,儿子和儿媳妇上班忙,他白天自然得去盯着一点儿,这无疑就压缩了他原本的休息时间,弄得晚上值班时当真是困得很。 但他又不能真的睡着,这里的监控可都开着,若是让上面知道自己值夜班时睡着了,这份工作可就很难保住了。 强行撑着眼皮, 老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见一个女童从门口走来。 女童走到安全门前时,安全门自动打开了。 安全门是需要住户持卡刷门进出的,如果是外来人员想进来,是需要到老董这里来做登记老董才会开门的。 老董诧异了一下, 刚刚自己好像没看见那个女童从口袋里拿出门卡去刷安全门的感应器啊, 怎么门就自己开了? 老董侧了侧身子,看向那边, 他觉得, 应该是自己刚刚眼花了吧,毕竟太困了啊。 倏然间, 一股子森冷的气息袭来, 老董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真的好冷。 能不冷么, 要知道, 在那个女童身后,可是有着上百个厉鬼一起跟着的啊,等于是有一百来个厉鬼排着队从老董面前走过去。 年纪大了,身体自然就有点虚了,再加上老董这些日子睡眠不足,精神头就更萎靡了,这么一通阴魂过去,他当然是受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 那种冰冷的感觉才消失不见。 老董赶忙拿起自己泡着枸杞的茶杯, 连续喝了好几大口。 “感冒了吧我?”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老董有些担心起自己的身子了, 至于刚刚的女童,他早就忘了。 “嗒…………嗒…………嗒…………” 这是凉鞋摩擦着地面的声响。 朱胜男走到一栋楼面前, 微微抬起头,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三楼的位置。 她身边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上百条厉鬼女童也一起抬起头,看向那边,当真是, 整整齐齐。 “汪!汪!汪!汪汪汪!!!!!” 公寓楼的底楼是车库,应该是有人把自己的宠物狗养在车库里。 此时,在车库门后面,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金毛开始叫了起来。 它平时一向温顺,很少开口去叫,它的主人家一度以为自家的狗是个哑巴。 但今天, 它叫得很疯狂, 狗眼除了看人低以外, 还能看见一些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狗狗乖,不吵哈。” 朱胜男看向前面的车库门,轻声道。 她是个小女孩,对狗狗也是很喜欢。 她身边的上百名厉鬼女童一起看过去。 刹那间, 刚刚还在狂吠的金毛猛地匍匐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慢慢地, 它的身子也就不动了。 世界,安静了。 “真乖。” 朱胜男再次抬起头,看向了楼上。 同时, 在队伍里,有一个厉鬼女童慢慢地走了出来。 “去吧,姐姐。” 朱胜男说道。 她没喊那个厉鬼的名字,因为这里的所有女童里,除了她以外,其她人,都没有名字。 一个还没出生,在娘胎里就被父母决定堕胎的女孩,又有谁会去给她取名字? “上去问问吧,问问为什么。” 厉鬼女童默默地走入了楼道口,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其余的人, 继续站在朱胜男身边,向楼上,眺望着。 她们今天来, 就是想问问一些事情的, 一些, 对于外人来说很好理解, 但对于她们本人来说,却无法理解的事情。 ……………… “唉,累死我了。” 刚打扫好家里卫生的妇人把自己的鞋子给脱掉,躺在了沙发上。 她看了一眼在那里自己蹲着玩儿玩具的儿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准备小小的眯一会儿。 孩子他爸今儿个是晚班,到天亮才会回来。 自从生了儿子之后,她的身子也落下了一些病根,不方便出去上班了,只能在家里带孩子。 原本两个人上班的家庭,现在变成了三口之家,赚钱的只有丈夫一个人了,丈夫的压力自然很大。 尤其是儿子很不省心,太调皮了。 有时候妇人也会想着,如果当初没把女儿打掉,现在的话,姐姐应该可以帮着自己带弟弟了吧? 自己, 是不是也就能轻松一点了呢? 但,谁又知道呢,这二胎说放开就放开了。 这么一想,老谋子才是最倒霉的; 当初因为私生子的事儿被全国网民口诛笔伐,若是搁在这会儿,风向变了的话,应该不会再被骂得那么惨了吧? 妇人换了个躺的姿势,慢慢地闭上了眼,她累了,做这点家务就有些气喘,腰背也是酸疼起来,只能先眯一会儿休息一下。 小男孩继续蹲在地毯上玩着自己面前的玩具, 忽然间, 小男孩有些愣愣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他像是看见好像有人站在门口的位置上,却看不真切那个人到底是谁。 幼儿的眼睛,其实也还能看见一些特殊的东西,但等再长大一些后,也就看不见了。 许是这五谷杂粮吃多了,受到了红尘的污染,那双眼睛,也就没有刚出生时那般的灵粹了。 “喔喔喔!” 男孩手里拿着自己的玩具,叫着,喊着,像是在招呼那个人过来,和自己一起玩。 女童慢慢地走近了他, 她看见了这个无忧无虑玩玩具的男孩, 这是, 自己的弟弟吧? 女童又看向了沙发的位置, 那里躺着的, 是自己的妈妈。 是的,是自己的妈妈,她能感觉得出来,毕竟,自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女童再度看向了自己跟前的小男孩, “你……很开心么?” 女童慢慢蹲了下来, 盯着自己的弟弟, 这是, 她的亲弟弟。 小男孩继续玩着自己的积木,似乎对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事实上,除了一开始他看见了她之后, 慢慢地, 他也看不见她了。 阴阳的界限,仅凭普通人的肉眼,真的是太难以去打破了。 “为什么,你就能这样快乐地生活着…… 而我, 却不能?” 女童皱着眉,自言自语着。 在她的眼里,恨意正在不停地凝聚着着,像是即将破堤而出的洪流,马上就会吞没一切! 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女童站在这里, 看见自己的弟弟正在温暖的家里,在父母的关怀中,过着如此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时, 她心里的恨意和不平就马上被激发了出来。 凭什么? 为什么? 小男孩放下了手中的积木,偷偷地看了一眼沙发上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母亲是否已经睡着了。 见自己的母亲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男孩马上跑向了厨房,打开了冰箱上面的门。 里头,有冰镇的可乐。 他很喜欢喝可乐,但自己的父母却不准自己喝太多,所以,他每次都喝得不过瘾。 趁着母亲睡着了, 他想自己偷偷地喝。 但他个子太矮了, 能勉强打开冰箱门, 却够不着。 冰箱是靠着厨房柜台摆放的, 所以他先跑到椅子边,爬上了椅子,然后准备再爬上柜台,到时候就能站在柜台上去拿可乐了。 爬上椅子就已经很艰难了,再爬上柜台时,他没有发现在自己面前的柜台上面,正好放着一个砧板,一个一把刚刚自己妈妈切菜用的刀。 小男孩的手在柜台上面摸索着抓着,他想要抓到些什么好让自己爬上去,他很努力了,但个子确实太小。 不小心间,他摸到了砧板,下意识地开始把砧板往下拖拽。 砧板连带着上面的菜刀正在向小男孩这边滑动过来。 女童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自己弟弟的一举一动。 她看见了砧板,也看见了菜刀, 甚至, 能够想象出自己弟弟待会儿被菜刀砸到时血肉模糊的场面。 一时间, 她的心底居然生出了强烈的快意。 该, 该, 该! 小男孩继续摸索着, 砧板的大半部分已经探出柜台了, 终于, 砧板砸落了下来, 那把菜刀也是笔直地对着小男孩的面门落下。 “哐当…………” 小男孩脚下站着的椅子忽然摇晃了起来,小男孩从椅子上摔下。 “啪…………” 菜刀落在了小男孩的很远处,砸在了瓷砖上,发出了巨响。 小男孩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几乎是从鬼门关的位置走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差点要经历怎样的苦难, 更不会知道, 原本站在厨房门口的女童, 在砧板掉落的瞬间, 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推了他一把。 女童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己, 明明是恨他的啊, 父母不是为了要他, 就不会不要自己的啊。 那自己刚才, 为什么又要救他? 为什么? 正在沙发上浅睡的妇人听到了菜刀落地的脆响,马上睁开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了厨房上。 她看见了掉落在旁边的菜刀,也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儿子。 她马上扑了过去,先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儿子身上并没有刀口子, 这才十分后怕地把儿子拥入自己怀里。 “你怎么这么调皮啊,你怎么这么调皮啊,吓死我了,你吓死妈妈了啊你知不知道…………” “妈妈…………” 女童站在妇人身边, 看着妇人抱着自己的弟弟, 慢慢地, 她也蹲了下来, 把自己的脸,凑在了妈妈的肩膀上。 仿佛自己的妈妈,在抱着自己弟弟的同时,也同样在抱着她, 就好像, 她也生活在这个家里,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 她没有看见, 自己身上的黑烟正在慢慢地消散, 这次, 是彻底地在消散…… 第四百二十七章 愤怒的朱胜男 朱胜男抬着头, 她的脸上有些疑惑, 有些不解, 也有些迷茫; 同样的表情,也一起出现在她身边的这些厉鬼女童的脸上。 朱胜男抬起手, 像是在尝试, 却失败了。 那位姐姐, 她感应不出来了, 她彻底地消失了, 在这个世间,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为什么…………” 朱胜男自言自语着,她很不理解。 “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 朱胜男环视四周,看着站在身边的这些姐妹们。 这些姐妹们没能给她回答, 她的年纪又太小, 也给不出回答。 想要去解决问题的人,被解决了, 这似乎,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这并不是朱胜男自己想要的, 不过,她具体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你很难让一个只有上幼儿园年纪的小孩去思考太多复杂的事情。 朱胜男转身,开始往外走。 她越走越快, 身形像是幻灯片一样,一闪一闪的,前一刻还出现在这里,下一刻就是在百米之外了。 此时的她,宛若黑夜里的幽灵。 似乎是受到了朱胜男情绪的影响, 周围的这些厉鬼们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不过,朱胜男想不到,她们好像也想不到,明知道想不到,却还在想,但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但是, 似乎是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朱胜男似乎没有注意到, 厉鬼女童们和她之间的距离, 开始慢慢地被拉开了。 原本紧凑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松散起来。 队伍, 不像一开始那般好带了。 只是,朱胜男还是在继续思考着,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的爸爸,自己的妈妈,以及自己的奶奶。 她在想着他们, 却越想越没有头绪, 越想心越乱, 越想越烦躁。 猛地, 她抬起头, 她看见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女童,已经在自己几十米之外的位置了。 她没说什么,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其实,她更愿意大家各自去寻找各自的爹妈,不要再一直跟着她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约束这些厉鬼的念头,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希望她们就此散开,散落进这通城之中,只是,她们还很胆小,还是本能地依恋着她,这让朱胜男很苦恼。 好在, 现在这种依恋正在慢慢地被淡化, 距离大家的彻底散开, 也仅仅是时间问题了。 朱胜男指着前面的一个已经关了门的早餐店铺。 “妹妹,你去吧; 记得, 问完了,要回来啊; 我们, 我们都在等你啊。” 一个女童脱离了队伍,向早餐店走去,身形没入了卷帘门之中。 大家一起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看着这家早餐店。 像是一个个求知欲极强的孩子, 在等待真正答案的出现。 路灯下, 一排排女童散乱地站在这里, 让这附近的所有路灯都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 做早餐生意,如果区位选得好东西也做得好的话,其实挺赚钱的,但这一门生意,却很是折腾人。 往往每天早上三点多的时候就得起床到店里开始准备了,四五点的时候就得开始开门营业,然后一路忙到将近中午的时候。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在苦钱。 眼下,虽然还是前半夜,但早餐店二楼的房间里,一男一女加上一个孩子,已经一起睡着了。 后半夜就得起床开工,这睡眠,就尤其重要。 女童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直接穿过了门, 进入了房间。 地上的凉席上,睡着三个人。 自己的父亲, 自己的母亲, 还有自己的弟弟。 她就这样站着,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父亲,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母亲, 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自己的弟弟, 长得真的很丑哦, 还是个兔唇, 真的好丑好丑。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如果爸爸妈妈没把我打掉的话, 我应该比弟弟长得漂亮很多吧? 毕竟, 妈妈虽然皮肤变得粗糙了,但也能看出来,年轻时真的是个漂亮女人呢。 女童蹲了下来, 她的眼里明明满是怨毒, 脸上也都是复仇的愤怒神情, 但她就是没动手, 仍然只是默默地看着, 不停地看着。 爸爸真的好瘦哦, 太瘦了, 是开早餐店每天忙得很辛苦么? 妈妈的皮肤也好差哦,妈妈也不大啊,却这么憔悴了。 他们这么辛苦, 一定都是为了弟弟吧? 对于他们来说,一切的辛苦,只要是为了弟弟,就都是值得的吧? 他们, 真的是很爱自己的孩子呢, 弟弟, 真的好幸福呢。 “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泪珠从女该的眼角位置流落了下来, 砸在地上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转而又烟消云散。 给弟弟治疗兔唇应该要花很多钱吧, 手术费应该是很贵的吧, 爸爸妈妈也是为此在努力地赚钱吧, 但是………… 女童的眉头皱了下来, 把我生下来,哪怕不供我上学,让我长大点就在店里帮忙, 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所以,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在发现我是女孩子时, 就直接干脆地做决定把我打掉了呢? 为什么呢? 弟弟, 就这么重要么? 重要得,完全可以对我不屑一顾。 “为什么!凭什么!” 女童伸手, 掐住了自己弟弟的脖子。 弟弟脖子上浮现出一道暗青色的手指痕迹, 弟弟的呼吸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但他还没醒来,他也没办法醒来。 为什么你们当初对我不屑一顾, 为什么你们现在对弟弟却舍得一切? 生男生女, 真的这么重要么?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我要你们爱弟弟, 我要你们丢弃我, 我要你们一家三口幸幸福福地! 但心底,明明涌动着怒火,但手上的力道,却在慢慢地减弱,无法控制地减弱。 女童松开了手, 弟弟的呼吸也终于正常了下来,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女童跪伏在凉席边上,在她身旁,就是自己的家人。 她回来了, 她明明已经回来了, 但这个家,早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甚至,她根本没在这个家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慢慢地, 女童在凉席边缘位置躺了下来。 她原本,是想来找寻一个答案。 而现在, 她忽然发现, 答案是什么,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侧过头,看见睡在自己身边的爸爸,又看了看睡在自己另一侧的母亲,她笑了。 低头,看着自己身边熟睡着的弟弟,她的笑容越发地灿烂起来。 “爸爸…………妈妈…………弟弟…………我们一家人…………一起睡觉…………” “弟弟…………你要乖哦…………爸爸和妈妈…………真的很喜欢你呢…………” 女童闭上了眼, 她的身形也在慢慢地开始消散, 像是一缕青烟, 不知魂归何处,干脆就此消解。 马路上,一直抬头看着二楼阳台的朱胜男抓着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胜男开始了尖叫, 刺耳的尖叫声在这个深夜街道上不停地回响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 自己父亲,自己母亲,自己奶奶惨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停地浮现而出, 为什么你们不去杀, 为什么你们不去报复, 为什么你们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消失, 为什么你们就这样干干脆脆地获得了解脱! 你们, 傻啊!!! 还是, 我傻? 朱胜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还有不少她刚刚扯断下来的,属于自己的头发。 她站起身, 昂着头, 看着自己身边的女童们。 “不要再一个一个地去了…………” 朱胜男的声音有些清冷, “下一个地方,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近百个女童一起点头, 她们的眼眸里,受朱胜男感染,也都泛起了红色。 “我们一起进去, 去, 惩罚他们, 好不好?” 女童们继续点头,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 在小孩简单的世界观里, 看见别的孩子有什么,她也就想有什么, 看见别的孩子做什么,她也就想做什么。 这些女童, 是朱胜男的朋友。 所以, 当她发现她们一个一个地回到自己家里后,却什么都没做,反而主动地开解化解掉自己的执念时, 朱胜男开始慌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让叔叔们杀了自己的妈妈,让叔叔们杀了自己的爸爸和奶奶, 为什么你们没有? 难道,我和你们不同? 不可能, 不应该, 也不可以! 我们是相同的, 是相同的啊, 我们是姐妹,不是么? 没有理由,没有是非,没有自私,这就是属于小孩子的单纯和她的世界观。 朱胜男的脸开始扭曲起来, 她不准让下一户人家就一个人进去了,这次,要去,就一起去! 把下一个要去的姐妹家里的弟弟、父母,所有亲人长辈, 一起都杀了! 我们是朋友, 我们应该一样! “杀了他们!” 朱胜男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所有的女童一起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杀气, 凛然…… 第四百二十八章 周老板的嘴遁术! “这他娘的是不是你家亲戚啊,老安?” “我问谁?” 安律师自己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对方刚刚掐诀使用术法时的“台词”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使用的术法都是如出一辙, 而这个, 应该是巡检使用术法时习惯用的招式啊。 一般来说,正儿八经的鬼差,比如小萝莉那种的,“阴司有序,黄泉可渡”,其实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标注着她们鬼差的职责和使命。 而巡检的“亡法无情”,则是比之更递进了一层,他们的身份地位已经不算是阴司的底层了,拥有了一定的话语权,所有亡者,包括低级的鬼差和捕头,都必须遵守阴司的法律,巡检四方,镇压步法,就是巡检的职责。 这东西其实是写在鬼差证上的,但会认真去遵守的鬼差其实不多,就像是看岛国片前面的黑屏字母警告18禁这类的,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看的,直接快进到剧情了事。 而到了巡检这个层次,大家觉得身份地位不同了,自然得在招式口号上端上架子,摆出B格来。 两道黑影分列两处,摆明了是要阻拦周泽等人了。 周泽不清楚,这两道黑影到底和朱胜男有个什么关系,他们又凭什么这么帮她?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办法去慢慢分析和猜测了,必须快速解决掉他们才行! 本能地,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钢笔。 咬了咬牙, 还在犹豫。 哪怕是厉鬼出笼,危害通城,书屋里的众人应该是不会受到太大危险的,老道在警局,应该问题也不大。 林院长可能会有危险,但通城毕竟有三百多万人口呢,不会那么倒霉吧? 周泽清楚,自己这个时候的想法是很自私的。 煞笔的封印经过上次用了一次之后已经暗淡得多了,再把那个家伙放出来,自己的生命可能又要进入倒计时的状态。 但巡检如果从地狱出来,因这件事想要问责自己,自己能逃过去么? 短时间内,周泽脑海里进行着天人交战。 怕死,是人之本性,古往今来,愿意舍己为人去奉献去牺牲自己的人肯定十分伟大。 但周老板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 “林可,帮我,老板,你找机会出去,找到那个女孩!” 安律师的脖颈微微地侧了侧,咬着牙,像是承受着一种巨大的痛苦,下一刻,他的整条左臂上的血肉都开始消散,那如同玉石一般的白骨手臂袒露了出来,散发着极为妖异的美感。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你们是和巡检有点关系,但你们两个绝对不是巡检的本人! 老子, 当年也是巡检!” 安律师冲了上去,白骨手臂直接勒住了一道黑影,黑影是想躲闪的,但小萝莉的舌头却阻碍了他片刻,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他就被安律师给抓住了。 安律师手臂勒紧了黑影,让其无法离开,紧接着,更是将自己的手臂向着地上一拍。 正准备去拦截周泽的第二道黑影身下忽然出现了一根根骨节,它躲避得很快,没有被刺穿身子,但也因此没能阻截住周泽,让周泽成功上车发动离开。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看着被自己勒住的黑影又念动起了什么, 安律师干脆将自己的白骨手送入对方的头部威势,狠狠地压了下去! “砰!” 黑影震了一下, 声音断掉了,虽然黑影还没完全消散,但之前积攒下来的招式则是被强行中断。 小萝莉的舌头伸出,舌头上还带着刺目的腥红鲜血,死死地纠缠住第二个黑影, 场面上,继续纠缠着。 ……………… 这一次,不用再满城的到处乱跑乱找了。 朱胜男身边带着的可是上百号厉鬼,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个超级大灯泡, 简直可以亮瞎周泽的狗眼。 周泽开着车,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对方像是在移动,但移动的速度不是很快,再感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似乎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厉鬼出笼凭着本能去害人的情景也没出现。 “呼…………那就还来得及,来得及!” 周泽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 若是能以自己的能力把这件事给解决,那是最好的。 他真的不想再去解开封印了, 做烈士,太难; 做无名烈士默默风险,更难。 毕竟当地人也不可能给自己立个碑或者建立个庙, 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周某某镇压厉鬼解救通城百姓,与恶鬼同归于尽。 当然, 哪怕是真的会给自己立碑, 周泽也多半是不愿意的。 自己又不是什么丈夫死后守节的贞洁烈妇, 要个碑做什么? 就在前面了, 在学校! 周泽记得,前面应该是通城二中。 周泽把车停在了学校围墙外,快速下车后用自己的指甲借力一个翻身就跨过了围栏。 等到他落在了操场位置时,就看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排排的女童站在那里,而在女童的前方,也就是操场的正对面,像是教职宿舍楼。 呼, 赶上了! 当周泽出现在这里时, 原本正准备进宿舍楼的那一群厉鬼女童,一起整齐地转身,面向了周泽。 朱胜男脸上表情格外地狰狞, 冷冷地盯着周泽。 她不可爱了, 真的不可爱了。 现在的她,像是一个内心被扭曲了的魔鬼。 没人有资格去指责她现在的心态,因为那是被一帮子脑残家长虐待成这样子的。 但在此时, 周泽却不得不去阻止她的疯狂。 “画里的两个叔叔,也没能阻止医生叔叔你啊。” 朱胜男的声音有些沙哑, 此时的她,给人一种像是“天山童姥”的感觉。 对比一下, 周泽还是觉得自家的小萝莉更可爱一些, 虽然小萝莉的心态是一个大龄淑女, 但她喜欢装嫩啊! 周泽咽了口唾沫,深呼吸,深呼吸,整理思路! 也是难为周泽了,上辈子当医生时,连林医生那种妙龄漂亮的实习生都能被周老板当实习狗一样去使用, 就不要对周老板的情商有多高的期待了。 但周老板现在却想试试, 试试自己的“嘴遁术”。 小孩子嘛, 哄一哄, 劝一劝, 也是很好糊弄的嘛。 最重要的是, 这百来号厉鬼, 而且灭是那种掉了还能继续复原出来的厉鬼, 在不开挂的前提下, 凭借周老板的实力, 还真的不一定是谁扁谁。 “胜男,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你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你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孩子,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朱胜男看着周泽, 宛若在看一个……ZZ。 “医生叔叔,你是来阻止我的么?” 朱胜男问道。 “好孩子,你的爹妈,你的奶奶,我相信他们是死有余辜的,哪怕你杀了他们,叔叔也是在心里认为他们是罪有应得。 叔叔不怪你,叔叔甚至觉得你干得好。 要不是怕追究,那些人渣叔叔都想见一个杀一个,但叔叔不是普通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鬼,你也看得出来的,对吧? 你是人, 没事, 你放心, 这个案子,警察叔叔不会找到你的,你接下来的生活和学习,叔叔来帮你安排好不好? 听话, 杀了死有余辜的人,不算犯错。 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下去,让其他人跟着一起遭殃,那就真的是容不得你了!” 朱胜男笑了, 而后, 她身边的上百厉鬼女童也一起笑了, 同时, 所有的女童都在向周泽走来, 上百条厉鬼所形成的集体压迫,一起逼向了周泽! “有人喜欢儿子,但也有很多人喜欢女儿的啊。 叔叔的妈妈以前问叔叔长大找到老婆后,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时, 叔叔回答的是想要一个女儿。 有个女儿多好啊, 叔叔会努力工作,给她最好的一切, 让她打扮得洋气,让她成为叔叔手中的小公主,把一切的爱和呵护都给她。 当然, 如果她长大后能不嫁人就更好了。” 这番话下来, 朱胜男愣住了, 她是一个孩子, 她仅仅是一个孩子, 她就见过自己头顶的这片天,在自己家里,爸爸妈妈和奶奶拼了命地想要一个儿子或者孙子,为此可以不惜一切,可以折磨自己。 再加上自己身边的姐妹都是因为父母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才堕胎的, 所以, 她们都简单地认为, 所有的父母, 都是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的。 周泽的嘴遁术,竟然意外地打动了她们,让她们原本的信念动摇了。 “可是…………可是…………” 朱胜男陷入了迷茫, “可是……为什么我的家人,她们的家人,却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 “林子大了,怎么可能不出几个人渣,对吧?” 周泽抿了抿嘴唇,继续趁热打铁道: “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家人的呵护,这种滋味,叔叔我也经历过。 叔叔自小就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连爸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所以, 叔叔我也没体会过父母的呵护,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真的,我能理解。” 朱胜男的身体猛地颤抖了好几下, 周泽心下大喜, 成了? 但在下一刻, 朱胜男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连带着她身边的女童也一起扭曲起来, 这磅礴的怨念, 甚至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这是…………怎么了?” “叔叔,你是孤儿,你是怎么和你妈妈谈你女儿的?” “…………”周泽。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吃撑的赢勾 周老板忽然觉得很受伤, 自己话语之中的病脚,居然被这个小女童直接分辨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周泽没有自己孩子的原因吧,对如何教育孩子以及“哄”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 再加上周泽上辈子做医生,习惯在手术台上做事,无论病人是男是女是大是小,麻醉之后随便自己拿手术刀折腾,安静听话得很、 若是王轲在这里,兴许凭借他的专业和嘴遁之术, 可能就成功了。 毕竟,王轲虽然身世和生活坎坷, 但他看透和研究人心的功夫着实可怕,连小萝莉这种淑女鬼差都对他产生了不清不楚的情愫, 足以可见一斑! “那个,胜男啊,你听错了。 我之前说的不是妈妈,是妈妈桑。 也不是,是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习惯带自己生活的阿姨‘妈妈’。” 周泽的解释是苍白和无力的, 朱胜男和那一批厉鬼女童已经直接向周泽压了过来。 周泽发现,自己倒不是完全做了无用功,因为自己等于是把朱胜男这帮女童的怒火给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她们都没人去那个教职工宿舍楼了,全都扑向了自己。 终究,还是要打架啊。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其实,他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小孩子不听话瞎闹腾,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打一顿就好了。 双手垂直放在身体两侧,指甲长了出来,像是拖着两把长长的镰刀。 周泽脖颈位置拧了一下,做好了准备。 “医生叔叔,你真的,该死呢。” 朱胜男的童音传来, 周遭上百厉鬼一起扑向了周泽,若是此时有人恰好从操场旁边经过,可能会误以为这里起风了,而且是大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咖啡!” 周泽双手撑开, 一道道黑色的烟雾从地下升腾而出,直接缠绕住了附近的十多个厉鬼。 没有丝毫地耽搁, 接下来就是: “报纸!” “砰!!!!!!!!” 十多条厉鬼直接被湮灭。 但被湮灭的厉鬼在另一个方向又都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一幕,周泽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厉鬼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厉鬼,甚至可以说是执念催生出来的傀儡。 只要执念还在, 只要朱胜男还在, 她们就不灭! 朱胜男就像是电磁波发射器一样。 也因此,周泽一边战斗一边在移动,他在找角度,找合适的机会。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周老板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那种顾虑了。 朱胜男固然可怜, 但她如果死了, 才是这件事最好的结束, 至于自己良心上是否会得到亏欠, 这个先不予考虑。 朱胜男也在盯着周泽,她似乎知道周泽想要做什么,她也在不停地移动着,尽量让自己和周泽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咔嚓!咔嚓!” 两条厉鬼被周泽用指甲斩断,下一刻,他猛地开始了加速,撕开了厉鬼的阻截,冲向了朱胜男。 甚至, 在此时, 周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哪怕上次指甲脱离指尖的痛苦是那么的清晰, 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有机会快速解决掉朱胜男了, 那就是, 加糖。 老实说,周老板怕疼,十指连心,而且他的指甲更是连着自己的灵魂,上次的疼痛感现在还记着,但比起疼这种事儿,和解开封印让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周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只是,朱胜男的面前,却一直有十名厉鬼女童保护着,寸步不离,似乎,她们也清楚周泽打算做什么。 周泽双手指甲直接刺入了地面之中,一时间,在其身后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光幕。 身后追击的女童们被阻隔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 周泽冲向了朱胜男。 “医生叔叔…………” 朱胜男摊开自己的双手, 露出了自己的双臂, 双臂上还有被折磨的痕迹, 那里头的针还是周泽帮忙取出来的。 与此同时, 所有的厉鬼女童一起举起自己的双臂。 周泽有些不明所以,却没有停止冲刺。 十个厉鬼女童,他相信自己可以一击洞穿的。 “疼呢,医生叔叔,每次奶奶刺进来的时候,真的好疼。” 一滴滴眼泪从朱胜男眼角滴落了下来, 一滴滴血泪从其她女童身上滴淌了下来。 周遭的画风, 陡然一变! 女童们开始吟唱,开始哭泣,开始摇摆,像是一潭原本平静地池水,被丢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阵阵涟漪。 周泽的视线开始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在自己的四周,又无数地光与影在不停地流转和消逝。 又是幻境么? 幻境, 对老子可没什么用! 然而, 很快周泽就发现, 这不仅仅是幻境。 “嘶………………”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周泽冲刺的身形一个踉跄。 这股子痛,像是急性阑尾炎发作一样,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你腹部里头不停地戳着。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对这种情况自然无比的熟悉。 妈的, 徐乐这逗比没割过阑尾? “嘶…………” 又是一股子钻心的疼传来, 这一次, 是在自己膝盖的位置。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仍然勉强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平衡。 “嘶…………” “嘶…………” 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剧烈刺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但周泽并没有看见有实体性地东西刺入自己的身体,但这种疼痛,却是那么的清晰,甚至,不亚于自己将指甲分离射出去的痛苦。 是灵魂, 是坐落在灵魂上的痛楚! 周泽明白过来了,这是这帮厉鬼们在朱胜男的影响下对他进行“感同身受”。 “艹!” 终于,双脚脚踝位置的刺痛感让周泽彻底掌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在距离周胜男不到十米的位置,他摔了下来。 但刚落地的周泽没有选择放弃,反而迅速昂起头,将自己的十指指尖对准了前面的朱胜男。 “咔嚓………………” 像是电流袭遍了全身, 最后重重地击打在了自己的十指指尖位置。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十指忽然一阵麻痹, 像是有个容嬷嬷正拿着银针刺着自己的指尖,还问你“爽不爽”? 十指下意识地弯曲, 周泽的“糖”,还是没能加的出去。 而身后原本被自己躲开的厉鬼们马上蜂拥而来,围绕着周泽开始旋转。 朱胜男躲藏在厉鬼之后, 默默地看着周泽, “医生叔叔,我的痛苦,你能理解么?” 周泽的眼睛泛起了阵阵红色, 这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 而是真的“疼”出来的。 其实,疼痛感是最能刺激人中枢神经的,也能给人造成那种激烈的情绪波动,之所以这么多人会选择用精神药品去获得那种快感, 是因为, 他们怕疼。 这种针扎一般的痛楚感觉不停地刺激着周泽的灵魂,让周泽产生了一种疯狂和歇斯底里的念头。 管你是不是可爱的女孩子, 管你是不是有多可怜的身世, 感这样折磨老子, 老子就杀了你! 钢笔从口袋滑落而出,落在了周泽的掌心中。 “煞笔。” 朱胜男愣了一下, 她年纪虽小, 但知道, 这是一个骂人的词。 她的奶奶经常用带“逼”的后缀词,去骂自己的妈妈,骂她生不出儿子,也不能再生孩子了。 她的妈妈也常用带“逼”字作后缀的词来骂她,骂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 有些失望, 也有些唏嘘, 原来, 大人们,都是一样的啊。 就是连看起来衣冠楚楚, 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内在的灵魂两种模样都很“英俊”的医生叔叔, 他其实和自己的奶奶和自己的妈妈, 也没什么区别。 朱胜男环视四周, 她开始疑惑,心里也产生了一股子冲动: “既然大人都这么坏…………为什么不全都去死呢?” “解封!” 周泽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 是没办法了。 马上死, 还是待会儿死, 估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多活一会儿,哪怕是苟延残喘。 “嘶…………” 疼痛感再度袭来,这次是自己的心口。 周泽猛地睁开眼, 发现那位居然没动静了? 对啊, 以前遇到什么事儿时,那位就马上开始“哔哔”起来,这一次,他可是出奇得安静啊。 但你特么不是坑我么? “喂,喂!你人呢?你人呢?” 周泽在心里喊道。 没有回音。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极为慵懒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嗯………………” 嗯? 你嗯什么啊? “封印解除了,你可以破开封印出来了。” “撑………………” “…………”周泽。 “消食……………” 对方的声音带着满足和惫懒。 似乎是因为上次吞了獬豸的虚影之后, 他还处于消化之中,没办法完全苏醒。 “我快死了。”周泽说道。 “你…………可以…………逃…………她…………抓不住…………你…………” 周泽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朱胜男,这个女童明显已经疯了,尤其是在自己的刺激之下,已经转变成对所有大人的憎恨和杀机。 自己如果没能阻止或者直接突围离开, 她估计真的拦不住自己, 但肯定会马上开始她的大开杀戒! “我现在是鬼差,通城如果出了事儿,会有巡检上来问我罪的。” “没事…………过阵子后…………我可以…………帮你…………杀…………巡检………… 睡了………… 安…………” “…………”周泽。 第四百三十章 反噬! 尤其是赢勾最后一个“安”字, 几乎是把周泽“砸”得要吐血, 都这个时候了, 你居然给我来个“安”? 不过,周老板的反应也是很快,赢勾说他还在消化上次吞噬的獬豸,没办法完全苏醒来战斗,这样一来的话,等于是周泽直接从外挂玩家变回了普通玩家。 “砰!” 单掌拍了一把地面,让自己站起来,周泽的指甲开始不停地旋转,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厉鬼给解决之后,不敢再耽搁,开始向后退去。 有一点赢勾说得对,如果周泽一心想走的话,朱胜男不见得真的能留下自己。 但周泽没有一扭头撒欢儿离开,想要直接没心没肺根本不可能, 现在他处于最坐蜡的阶段, 打,打不过,如果单单是上百厉鬼,周泽倒是能血拼一下,哪怕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是全无机会。 但只要有朱胜男在,这上百厉鬼哪怕是被绞杀了还能很快复原重现,这就不是打得过打不过这么简单了。 纯耗,也能把自己给耗死。 但什么都不管直接逃,放任完全暴走之中的朱胜男大开杀戒,事后周泽也吃不了兜着走。 平日里当当小地方官,吃卡拿要这个无所谓,反正亡魂也都习惯了,阴司也都默认这是潜规则了,但如果自己辖区内真的出事儿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朱胜男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周泽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脱离束缚。 只是,看见站在那儿进退不得的周泽,她还挺开心的。 犹豫了片刻,朱胜男没继续选择让自己身边的厉鬼继续对周泽进行追杀,因为她不清楚这种追杀会拖延多久的时间。 她也厌倦了这种追杀游戏, 她现在,渴望杀戮,渴望鲜血,渴望亲自去证明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 是她强行制造出来的,但她只需要这个结果。 伸手,指向了周泽。 近八十名厉鬼直接站在了楼道口位置,一字排开,所有厉鬼女童的眼眸就这样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周泽。 只要周泽敢靠近这里,她们马上上前阻拦。 “医生叔叔,你不是不想看见我杀人么?” 朱胜男开口喊道: “那我就在你面前,把人,一个一个地杀给你看。” 周泽重重地喘息着,虽然没撤,但也没有再一股脑地冲进去,他身上没有外伤,但全身上下好多个位置还在不停地刺痛着。 “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 这个社会, 这个世界, 都没把我们当人看, 那我们, 又何必把他们当人呢?” 朱胜男转过身,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女童,这两个女童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像是双胞胎。 “俩妹妹,你们去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双胞胎厉鬼女童走上了楼梯,朱胜男带着十多名厉鬼女童跟在后面。 她不想再出现之前两次的那种情况了, 她是杀了自己父母和自己奶奶的,一家人,都被她杀了。 她都已经杀了, 为什么你们却能够和解, 却能够放下执念? 不可以, 不允许, 也不准! 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们, 都是一样的啊! 你们不杀,你们下不去手,那我就来帮你! 那些被堕胎的女童,她们是有怨念,是有愤怒,是有不甘,但她们更像是一张白纸,虽然褶皱,却没有被涂抹上太多的污点。 朱胜男不同,她的童年是在一家子变态般追求男孩子嗣传承的境遇中度过的,她的内心,早就被自己的父母和奶奶给扭曲了一遍又一遍。 她有恨, 而且这种恨, 需要去发泄! 周泽默默地拿出手机,因为距离这些厉鬼很近的原因吧,导致周遭的磁场陷入了紊乱,手机也还没信号了。 但追逐到这里前,周泽曾在: “性感老道在线发牌”的微信群里发了自己的定位。 不奢求外地的三个鬼差手下能及时赶来了, 但书屋里的莺莺等人应该会马上过来。 眼下,周泽只能继续等着, 甚至, 心里已经做好了朱胜男杀一些人作为代价的准备了。 你不能说周老板冷血,故意退让牺牲这栋教职工宿舍楼里的人; 如果周老板真的冷血的话,现在估计早就打包东西溜走了,等着巡检上来捉拿自己问罪时再喊赢勾出来反杀, 然后二人一起过上没羞没臊的愉快生活。 ………… 当朱胜男走到门口时, 门锁自动被打开,门也慢慢地被开启。 朱胜男走了进去, 两个双胞胎女童也走了进去。 这里,应该是她们的家,她们能够感应到自己父母存在的气息,那是一种来自血脉上的亲昵,哪怕她们现在已经死了,但这种关系是不会被斩断的。 其余的厉鬼女童也走了进来。 “吱呀…………”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套二格局, 主卧室的门在此时也被打开。 大床上,躺着一男一女,她们正在熟睡着。 哪怕之前在楼下交战时弄出了再大的动静,但这么多厉鬼在这里所形成的磁场也足以隔绝到附近所有活人的感知。 “去啊,你们的父母,在这里; 去啊,当初就是他们,扼杀了没出世的你们; 去啊,去找回自己的答案,去啊,去告诉他们你们所经历的痛苦和绝望!” 朱胜男站在俩双胞胎厉鬼身后诉说着。 俩双胞胎女童带着怨念的目光走向了床边, 一人一个,各自站一边。 她们伸出双手,慢慢地俯身下去,分别掐住了自己父母的脖子。 睡梦中的两个人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感知到呼吸困难,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样,但这就像是鬼压床一样,你很难受,却无法醒来。 但慢慢地, 俩双胞胎女童又同时松开了手。 她们, 她们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依偎在自己父母身边睡一觉的冲动。 毕竟, 她们没出生过, 自然也就没被父母抱过,更没享受过丝毫来自父母的爱护。 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自己心里怨念深重, 但最渴望的,反而是这最为简单的东西,甚至这种渴望还压制住了她们心中的愤怒。 “为什么停手?” 朱胜男冷冰冰地问道。 就像是你想融入一个圈子,至少得把自己变得和那个圈子的人一样一个道理。 朱胜男是把这些被堕胎的女童当作自己的姐妹的,当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她忽然发现, 自己和她们真的很一样,这让她很有危机感,仿佛自己, 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你们让开!” 朱胜男呵斥道。 两个双胞胎女童慢慢地退后,退出了这个卧室。 其余的女童则是在朱胜男的吩咐之下,走到了床边,开始重新掐上了床上睡梦中两个人的脖子。 “你们不杀,我来帮你们杀!” 朱胜男眼里已经开始逐渐布满血丝。 两个双胞胎女童默默地走到客厅里, 她们互相看着, 却不知所措。 在这种环境下,她们自己也是有些没有头绪,不过,她们还能做到冷漠。 “叮铃铃…………叮铃铃…………” 另一间屋子传来了风铃的声音, 两个双胞胎女童走到那扇门前,直接穿过了门,走了进去。 这是另一间卧室,但她们没有在这里看见自己所谓的弟弟。 事实上,她们没有在这个家里感应到除了自己父母和朱胜男以外,第四个活人的气息。 卧室很干净,里面的东西也很多。 两个婴儿床,床上还有玩具,衣柜里挂着很多女孩的衣服,很精致,还有女孩喜欢的布娃娃玩偶一类的东西。 这种感觉, 像是她们还活着,还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一样。 她们走近了婴儿床,一人一个,躺了下去。 风铃因为窗户没关,因为风的推动而不断发出着脆响。 周遭的布娃娃,让她们体验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温暖感觉,甚至连衣柜里,从小到大的女孩衣服,也让她们很是欢喜。 墙壁上,挂满了照片,是自己的父母依偎在空荡荡的婴儿床上拍的照片,拿着女婴衣服拍的照片,照片中,他们笑得很开心, 也笑得, 很伤心。 只是,所有照片里,都没有孩子的身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房间, 放着她们姐妹的东西, 应有尽有, 为什么? 她们再次对视了一眼, 她们还小, 甚至比朱胜男还小, 很多事情,自然就不能理解,也无法去猜透。 她们看不懂字,看不见照片上面写着的寄语,看不见墙壁上信封里的话语。 “都怪妈妈,妈妈身体有问题,无法生下你们;但爸爸妈妈真的爱你们,医生说,是双胞胎女婴。 爸爸妈妈会一直当作你们还活着,永远地陪着你们,就像是你们仍然在爸爸妈妈身边一样, 陪着你们, 慢慢, 长大。” 文字,看不懂,但这一次的对视,她们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除了冷漠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隔壁卧室,她们能感应到自己父母的气息正在越来越微弱。 莫名地, 她们感到自己有点难受, 很慌乱, 仿佛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即将被摧毁。 二人的脸, 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一刻的她们, 似乎才真正具备了厉鬼的凶狠模样,而不是跟随着朱胜男亦步亦趋的附带品。 “嗡!” 她们的身体直接穿透了墙壁,来到了隔壁卧室。 朱胜男看着离而复返的她们, 愣了一下, 但还是道: “你们改变想法了,想自己下手杀了他们?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快帮你们做好了。” 两个双胞胎厉鬼女童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 径直冲向了朱胜男! 朱胜男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会对自己出手? 我们, 我们不是好姐妹么? 朱胜男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 在双胞胎女童的推动下, 她的身体在不断地后退,不停地后仰, 房间里其他的女童则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 没人上去阻拦, 她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阻拦。 大家, 不都是姐妹们? 哪怕是朱胜男,在她们眼里,也是姐妹的一员,并不是所谓的领导者。 “咔嚓…………” 原本这间卧室里紧闭的窗户忽然自动打开, 朱胜男的身体从窗户飘出去, 直接落在了窗户之外, 而后, 自由落体…… 第四百三十一章 死亡,是一种解脱 从窗户位置被推出来时, 朱胜男脸上还挂着浓郁的不解, 在之前小萝莉要出手阻止她时,她也有过不解,但她很快就克服了; 在之前救治过自己的医生叔叔对自己露出了杀意时,她也有过不解,但很快也克服了; 她似乎习惯了不解, 也习惯了该如何去克服这种情绪, 她的生活,在很长时间里,是一口井,她就住在这井底。 她试图用她在井里获得的思维,尝试去看待外面的世界,自然会遇到太多太多的不解。 她没有去尝试放弃那口井, 而是想要把外面的世界,也一起放进自己所习惯的井里; 她只是一个小女童,不懂得随遇而安的大道理。 看似麻木,但麻木反而是一种最为深刻的执拗。 但在两个双胞胎女童把自己推出窗户的刹那, 她心里的那口井, “轰”的一声, 塌了! 为什么, 我们不是姐妹么? 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风, 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呼啸, 上方的视野,窗户,正在和自己越来越远。 坠落下来的失重感让人心里本能地开始发慌, 她下意识地侧头, 想要看看自己的下方, 但已然来不及了。 “砰!” ……………… “砰!” 远处正注视着这里同时被八十余厉鬼盯着的周老板, 看见前面的教职工公寓楼四楼的一个窗户上落下了一道黄色的身影, 很干脆, 很利索, 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从上面落下, 然后砸在了地上, 发出了一声闷响。 周泽知道落下的是谁, 身材的大小以及身上的衣服,已经说明了坠落者的身份。 有点庆幸, 自己距离有点远,被厉鬼隔开,没能靠近那栋楼, 同时, 朱胜男从离开窗户下坠也是一气呵成,没任何的波澜, 也因此, 没有给周泽任何思考和纠结的机会。 譬如若是朱胜男双手抓着窗户栏杆,摇摇欲坠,喊着救命的话, 自己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不救的概率大, 但心里肯定有疙瘩, 现在这样, 既成事实, 挺好。 你跳得舒服我心里也没罪。 只是,周老板心里也有点疑惑, 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在旁边干看着,也没敢吼着什么口号冲上去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和厉鬼拼命, 在自己如此消极怠工犹豫徘徊的时候, 厉鬼的头头, 就这样自己摔下来了? 看来, 懒散的人, 果然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楼道口位置一字排开的厉鬼女童互相看着, 她们的身形在此时开始慢慢地消散, 她们本就只是怨念,连灵魂都不是,有朱胜男在,她们可以得到加持,化作了“厉鬼”,但朱胜男一旦出问题,她们也就随风而散了。 要是那家县城医院附近真的有这么多鬼, 周老板得高兴得笑出六块腹肌, 这是一笔多大的业绩啊, 自己收了他们估摸着就能直接成捕头了! 哪里可能留她们到今天? ………… 屋子里, 十多个厉鬼开始消散, 两个双胞胎女童走到自己父母身边,她们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挥发。 父母还在熟睡,他们这会儿,是醒不来的,毕竟自己屋子里有十多个厉鬼级别的存在,除非是老道那种阳气深重的存在, 一般人真的很难苏醒过来。 双胞胎女童默默地上了床, 一个抱着妈妈, 一个抱着爸爸, 身体在不断地消散, 但她们却体会到了一直渴望的美好和温暖, 哪怕, 这仅仅是片刻的温存。 等到屋子里的厉鬼全都消散之后, 女人先醒了过来, 她开始流眼泪。 男人随后也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像是吹空调感冒了一样。 “孩子妈,你哭什么?” “我梦见孩子们了,梦见她们回来了。” “唉。” 男人叹了口气, 这种梦,他妻子做了很多次了。 因为身体原因,在怀孕后,医生建议他们不要生下来,等月数大了之后,不光是母亲会有生命危险连孩子也是一样。 妻子大哭大闹,坚决不肯打掉孩子。 还是他咬了咬牙,坚定地决定把孩子打掉。 身为丈夫,又身为妻子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可以想见他在做这个决定时的艰难和痛苦。 妻子后来也理解了他,也没为这件事去埋怨他, 两个人把家里一个卧室改装成了婴儿房,当作孩子们还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的样子。 至于刚刚在他们熟睡时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是无从查觉和知晓的。 ………… 眼前的厉鬼全都消失了,周泽走到了朱胜男坠楼的位置。 她平趟在地上, 脸朝上。 头发散落地披开, 当周泽走近时, 看见地上有一滩殷红开始逐渐地弥漫开去。 她张着嘴, 努力地想说着什么, 但吐词很不清晰。 周泽蹲了下来, 压制住自己习惯性看见伤者就想上去检查伤势施救的本能。 因为周泽清楚,朱胜男,她如果死了,才是对这个城市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也包括书屋里的人,因为大家也少去了一个麻烦。 救人,可以, 但救一个麻烦回来,周泽不愿意。 他从来都不是慈悲心肠的烂好人,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 “为…………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她们会…………背叛…………我…………” 朱胜男看着周泽, 她的井已经塌了, 她想从周泽这里得到答案。 “她们想要的是答案,你想要的,则是报复。” 朱胜男的嘴角抽了抽,身子向前一仰,颤了两下后又颓然了下去。 “我…………我不信…………我不信…………” 虽然没做具体的检查,但周泽清楚,朱胜男已经走入了弥留之际。 周泽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点了一根烟, 算是陪她走最后一程。 一个可爱的女生, 一个可怜的女生, 哪怕曾有过大肆杀戮报复的念头和行动, 但她毕竟还没来得及真的对无辜人犯下罪恶。 至于她的父母和奶奶,则是被周泽自动忽略了,那几个玩意儿,早死早干净。 也因此,周泽才愿意在这个时候陪陪她,给她最后一点安静。 “下了地狱,过了黄泉路,如果有机会有来生的话。”周泽抿了抿嘴唇,鼻腔里喷出一缕白烟,“等你下次投胎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个爱你的家庭的。 现在,重男轻女的人,正在越来越少, 还是要相信,这世界会越变越好的。” 周泽不怎么会灌鸡汤,也一直觉得鸡汤没什么用。 但现在他发现了鸡汤有一点很有用, 那就是在你没什么话好说的时候指引你可以瞎哔哔的方向,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 低下头,看了眼似乎还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朱胜男。 “期待来生吧。” 朱胜男听到这句话, 笑了,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甜美。 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最甜美的芳华,但她却经历了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苦难。 落到这个结局时, 只剩下了生命的倒计时和最后的唏嘘。 周泽的手机响了, 应该是厉鬼们消失后,手机信号也恢复了。 来电的是白莺莺。 “喂。” “喂,老板,人家马上就到。” “路上慢点,过马路时多看看车。” “嗯?” 白莺莺有些不解, 但这个时候老板还注意保护自己让她心里暖暖的, 莺莺当即道: “老板,没事的,人家不怕车撞。” “我是担心开车的人。” “…………”莺莺。 挂断了电话,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安律师。 “喂,老板。” “怎么了?” “你那儿事情怎么样了,我感应到怨念消散了。” “你那儿呢?我这儿解决了。” 周泽又看了一眼朱胜男,发现她身下的血渍越来越多了,眼睛也已经闭了起来。 “那两道影子不见了,忽然就不见了,那两个影子有点问题,老板,不像是那个朱胜男的,他们更像是傀儡,死去巡检的傀儡。” “巡检,还是死去的?” “我明天找个办法去和地狱里认识的人联系一下,具体地再问问,我对这两个有一点点的印象,但他们好像早就陨落了。” 这时, 周泽看见朱胜男的额头位置, 有一道亡魂飘了出来。 她有些彷徨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面前的周泽。 已经, 死了么…… “行,你去问问吧,那幅画让老张想办法弄回来,我们再研究研究。” 一只手拿着手机, 另一只手探了过去, “现在,我送你下去吧。” 周泽的手指在面前画了一个框, 地狱之门被打开。 朱胜男的亡魂看了看面前的地狱之门,又看了看周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似乎死了,更像是一种解脱了, 至少此时朱胜男看起来,比之前显得更开朗了一些。 “叔叔,我下去后,还能看见爸爸妈妈他们么?” 周泽没回答。 “叔叔,我下去后,能再找到我的那些姐妹小伙伴吧,她们,应该会原谅我的吧?还会答应和我一起玩么?” 周泽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点点头, 道: “会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可爱的莺莺 一场大祸, 消弭于无形, 虽然起了很多波澜, 甚至关于那两道影子的来历现在还没调查清楚, 但总归是应付过去了。 书屋众人都是长舒一口气, 虽说书屋的氛围,在安律师来了之后,得到了改变,每个人都比之前刻苦了不少,除了最大的那条仍然每天晒太阳。 但书屋的总体氛围,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主题思想并没有得到本质上的改变。 一波浪来了, 大家稳住, 躲过去了, 下面继续一起抱着破木板愉快地漂流吧! 和周遭人明显轻松的氛围不同的是, 老张此刻有一种在“风中凌乱”的感觉。 朱胜男, 死了? 灭门惨案, 连那个唯一幸存的女童也死了? 这案子,还怎么调查下去? 而且,女童是被送到药房来的啊。 “这样吧,不要报死亡了,先报个失踪,就说孩子可能精神受到点问题,从药房里逃出去了。” 安律师给老张支招, 总之, 这件事不能牵扯到书屋头上, 至多在药房那边就得打住。 老张点点头,现在只能这么办了,任何案件,凡是牵扯到灵异事件的,都得打马虎眼,老张想不去糊弄都不行。 而且他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自家老板包括书屋众人都是为了保护通城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努力付出过的人,做这点善后的事情,他也只能认了。 “现在案情调查方向是朱胜男父亲杀人后再自杀,估摸着应该就顺着这条线下去了。” 老张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这样就对了嘛,我们就做幕后英雄好了,奖状什么大红花什么的,就不要了,毕竟我们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层次的人。” 安律师把自己面前的“超霸杯”咖啡递给了老张。 老张拿起来,喝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但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咖啡的味道, 不对啊。 “对了,还有件事要来告诉你们的。”老张仔细思索着,但还是有些头疼道:“但现在被朱胜男的事情一弄,我都忘了。” “是大事么?”周泽问道。 “印象里是小事儿。” “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安律师伸了个懒腰,“那大家也就洗洗睡吧。” “嗯,我先回局里去了,案子那边我还要盯着。” “去吧去吧。”安律师把老张送出了门,随即他站在门外对周泽挥挥手示意了一下,意思是他去调查那两个影子的事情去了。 周泽对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板,洗澡不?” 白莺莺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走进了卫生间,刚刚自己脱去衣服,打开喷洒,卫生间的门就被推开了,白莺莺捧着周泽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把衣服放在了栏杆上。 然后把周泽刚刚脱下来的衣服给捡起来,准备拿出去洗。 周泽继续冲着澡, 白莺莺进来对他也没丝毫影响, 以前自己不方便洗澡时都是莺莺帮自己洗澡的,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扭捏了。 “呀,老板,你衣服这里破了呢。” 白莺莺指着衬衫说道。 “哦,打架时弄破的。” 周泽的衣服都是白莺莺买的,平时他也没为衣服操过心,反正自己换季时衣服都会被准备好,尺码款式什么的他也都满意。 对此,许清朗是很不满的。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发现自己也就穿几百的衣服鞋子, 结果那个开着亏本书店整天除了晒太阳还是晒太阳的家伙, 身上的衣服就没低于五千的, 凭什么! 周泽对这个倒是不知道,他也不清楚白莺莺居然一直给自己买这么贵的衣服。 上辈子周泽没穿过什么名牌衣服,对这些奢侈衣服品牌也基本不认识,反正就是从莺莺手里接过就穿了。 “补补吧。”周泽看了一眼那个衣服,“小洞,没问题吧?” “不要,莺莺给老板买新的!” 莺莺坚持道。 “没事儿,你会针线的吧?” “这不是针线不针线的问题,男人穿着补过的衣服出门,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家?“ “行行行,你随意。” 周泽也不去争论了,给自己打起了沐浴露。 白莺莺走来,很熟稔地帮周泽搓背,周泽把喷洒给关了,怕淋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细嫩的小手在自己后背不停地来回, 这滋味, 很惬意。 “好了,我自己冲吧。” “那我出去啦。” 洗完了澡, 之前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周泽看见小萝莉还坐在柜台那边,打着台灯,在做作业。 “这么用功呐?” 小萝莉点点头。 “你这么用功的话,这辈子或许可以考个好一点的大学。” 小萝莉拿着笔和橡皮,很没好奇地瞥了一眼周泽, “要不我们把上辈子各自念的学校拿出来比比哪个排名高? 老娘当初偷国家资产,要是没好的大学学历撑腰怎么可能升职那么快? 职位不高,还偷个屁国家资产啊, 你听说过哪家工人变卖国有资产的么?” “行,你这辈子不考上清华,到时候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萝莉对着周泽比划了一个“中指”。 “对了,老板,我明天要开学了,回家里住一段时间。” “好,你也该把她放出来,让她陪陪王轲了。” 小萝莉伸手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很不屑地道: “说不定,他是想我了呢?” 周泽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对小萝莉道: “你,不要瞎搞。” 小萝莉对周泽又竖起了中指。 上了楼梯,周泽推开卧室的门,看见白莺莺正在铺床单。 因为自己有洁癖的原因,床单基本每天都会换一次,包括枕套等等东西。 站在门口看着在铺床单的白莺莺, 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老板,人家最近又看中了一套房,中介的那个经理说可以帮忙砍价,说出手的人是怕房产税下来房价降,急着要出手。” “你的事儿,你看着办吧。” 周泽对这个倒是不方便去多说什么, 要脸啊。 “嗯,莺莺也准备再看看,这房价兴许能降呢。” “太阳好大啊,有点热。” “老板,现在是晚上啊,不可能有太阳哒。” “嗯,你也知道不可能。” 周泽躺上了床, 白莺莺脱了外套,穿着睡衣也躺了进来,很细心地帮周泽盖起了被子,还把被角掖好。 “莺莺,你那儿还有钱么?”周泽问道。 “老板,你要用钱么?” “不是,我担心你没钱了。” 按照莺莺这个买房子的节奏, 陪葬品应该早就典当完了吧? “人家前天还去卖了一个玉镯子,准备帮老板换辆车,咱换辆卡宴好不好?” “不用了,不用了。” “老板,别和莺莺客气嘛,或者,咱再买个好的,肯定要比安律师的要贵。” “不用了,有事开他们的车一样的。” “但莺莺不想看老板每次都去借车钥匙啊,这样总觉得委屈了老板。” “没有啊,不用买车了,你知道的,我开车经常擦碰出事。” “嗯?没关系啊,碰了可以去修啊,实在不行再换一辆。” “问题是,自己的车擦碰了心疼。” “嗯?” “别人的车,擦碰了不心疼啊。” 莺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惊叹道: “老板,你说得好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儿,还是老板想得长远,人家就没想这么多。” “还有,你的陪葬品不要再卖了,房子再多,咱也就住一套,那些陪葬品都是陪了你两百年的东西,你多少得留下个几件当个念想吧。” “老板,你真好。” 周泽笑了笑。 “不过,放心吧,老板,人家还有好多好多的陪葬品呢。” “还有很多?不可能吧。” 又是借钱给自己开书店的,又是不断地买房子的, 还能剩多少? “真的啦,不用担心啦。” “你骗我?” “人家不会骗你的啦。” “我不信,柜台下面还有不少冥钞,下次要花钱你去多烧点冥钞吧。” “不用的不用的,莺莺真的还有很多啦,用不完的用不完的。 冥钞都是老板你辛苦做业务赚来的血汗钱,到需要时烧能抵灾的,莺莺怎么好意思花。” “这个别客气,现在冥钞应该积攒不少了,咱也算有钱人了。” “没事的,老板,人家真的还有很多啦。” “那你放哪儿了?”周泽问道,“家里也没个藏东西的地方,你陪葬品估计不剩几件了,不然也藏不住。” 莺莺闻言, 下了床, 站在床边看着周泽。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不是想知道莺莺还多少陪葬品么?” “嗯?” “老板,你先下床啦。” 周泽下了床,“你带我去哪里看?” 莺莺走上前,把床垫直接抽了出来。 周泽的眼睛当即瞪大了, 只见原本的床垫下面, 也就是大床的下方, 竟然堆满了玉如意、翡翠白菜、佛珠、字画、金银首饰, 满满当当, 塞得不能再满了, 简直亮瞎了周泽的眼, 甚至让周老板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白夫人上辈子是洗劫了国库了么, 留下这么多遗产? “老板一开始哪怕是抱着人家,睡眠质量也不高呢,很容易被惊醒。 自从人家把陪葬品都放床底下后, 老板你睡觉果然踏实多了呢, 莺莺聪明吧?” “…………”周泽。 第四百三十三章 老道出狱! 今晚, 周泽睡得格外香, 他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床底下满是金银珠宝的缘故的, 对的, 肯定不是, 他周老板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上辈子作为优秀的外科医生可以说是生前也是一个体面人。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大亮了。 睁开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睡的莺莺,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莺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高中生的模样,毕竟白夫人当初被那位书生造谣中伤然后被家里强行浸猪笼殉节时,年纪真的不大。 但现在大家营养条件好了,高中女生早就不是小妹妹那么简单的形象了。 该凸的凸, 该翘的翘, 已经出现了真正女人的魅惑,同时还保留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女童真, 就像是刚熟却依旧泛着点青的果子, 甜味儿窜着淡淡的酸涩, 反而能够给予你的味蕾更多的刺激。 周泽的目光开始往下看, 莺莺的睡衣是薄纱的,带着一种朦胧未退的美好视觉体验。 在这个时候,周泽反而没有任何的不轨念头, 没有任何乌七八糟的杂念, 只是觉得, 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件最为精致的瓷器, 就像是自己床榻下放着的翡翠白菜一样。 嗯, 我怎么会想到翡翠白菜? 起床,下了楼,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周泽习惯性地坐到了自己所喜欢的那个沙发位置。 “喂,阿泽,林可早上就回去了,她自己打车回去的。” 许清朗早就醒了, 此时正坐在柜台那边画着符, 用他的话来说, 每天的清晨是一个人精气神最旺盛的时候, 在此时画符,注意力能更集中,可以画出品质更好的符纸。 “嗯。” 周泽点点头。 小萝莉走了,安律师昨晚出去调查黑影的事儿还没回来,老道还在牢里关着,书屋现在显得空荡了许多。 莺莺每天都是周泽起了她也就起了,送上来了咖啡和熨贴好的新报纸。 不管外面风吹雨打, 书屋的上午, 总是雷打不动的节奏和画风。 周泽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似乎, 只有这样, 才能让人还清醒地意识和明白, 哦, 原来我还活着啊。 但很快,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泽微微皱眉, 没接。 手机过会儿又响了起来, 周泽继续皱眉, 还是没接。 等手机第三次响起时,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莺莺直接走来,把电话给挂断了,直接关机。 主仆二人,心意相通。 许清朗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刚刚完成了一道符,整个人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拿起符纸对着周泽挥了挥,道: “雷符,我画出来了。” “有皮卡丘的十万伏特厉害么?” “…………”许清朗。 “你上次给老道的那个符纸,叫‘水龙吟’吧, 差点没把老道给坑死。” “那是失误,这次的符纸是雷属性符纸,加上我的铜钱剑,二者合一,哪怕是正面硬怼僵尸都不怵。” “莺莺,听到没有,快,把他给扁一顿。” “…………”许清朗。 莺莺瞥了一眼许清朗,她是知道自家老板在开玩笑,也没真的上去扁人。 “我说老周啊,我在想这符取什么名字好呢?” 许清朗现在像是个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欢喜得不得了。 其实,周泽对他也挺有期待的,如果老许真的能成长成他那位变态师傅的级别,那绝对强悍得一比啊。 自己不把那个意识召唤出来的前提下,几乎是无解的。 “名字啊,可以叫…………” “算了,我脑子昏了,居然让你帮我取名字。”许清朗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了。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咖啡、报纸再加糖?擦背搓澡再上床? 这种名字,我以后都不好意思用这个符。” “你想要哪种名字?”周泽问道。 “霸气一点的。” “我还以为你想要阴柔一点的呢。” 周泽起身,走到了柜台边,把许清朗刚刚画好的那张符纸拿起来, “霸道,一身正气的名字?” “对。” “我有啊。” 许清朗愣了一下,道:“你说说看。” 周泽把符纸攥在手里,他确实能够感应到符纸内流动着的雷电的感觉,不过只要没被催发出来,就没什么影响,当即展开手中符纸,低喝道: “富强!” “…………”许清朗。 “民主!” “…………”许清朗。 “文明!” “和谐!”许清朗。 “哟,还学会抢答了?”周泽笑道。 许清朗则是微微蹙眉,一副“你特喵的在逗我”的表情。 “喂,这名字挺好的,你想想看啊,以后你碰到妖物或者厉鬼时,拿着你的符纸,高呼一声‘富强’,唰,一张符丢出去,再喊一声‘民主’,唰,一张符出去。 多有范儿啊, 妖物鬼怪直接被你口号给吓死了。” “呵呵呵。”许清朗皮笑肉不笑, 然后伸手道: “把符还给我,我先赏你一个‘和谐’吃吃。” 就在这时, 外面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直接停在了书店门口,车门被打开,走下来穿着休闲装看起来很有男人味的王轲。 王轲一直给人一种很深邃的感觉,有点像是荧幕上的吴秀波,但王轲的身世肯定比吴秀波更为坎坷。 周泽一直觉得王轲的名字不好, 王轲, 你不坎坷谁坎坷。 推开书店的门, 王轲先看向了周泽,道: “蕊蕊呢?” 王蕊是王轲女儿的名字, 林可则是鬼差灵魂的名字。 “早上就打车回去了啊。” 许清朗抬起头回答道,“七点的时候就走了。”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人已经走了快四个小时了。 “回去了?”王轲疑惑道:“不对啊,我在家里没等到她,今天是小学入学的日子,她还是没回家,现在时间都快过了,我打她电话显示关机,打你电话…………” 王轲指向了周泽。 “老板手机欠费了。” 莺莺回答道。 周泽点点头。 王轲没纠缠这件事,有些着急道:“我女儿现在去哪里了?” “兴许自己去学校了呗。”许清朗回答道。 “我联系了学校的老师,她没有去,那个班,就只有她没去。” “那或者,是逃学了?”许清朗猜测道。 “她答应我要回来上学的。”王轲强调道。 “反正不在书店里,早上我看见她打车出去的。” 人没了, 暂时联系不到, 书店上下, 除了王轲这个当爸爸的很着急, 其余人倒是显得很云淡风轻。 这也很正常, 如果是普通的小女孩一个人出去了,的确很容易发生危险,更别说失联了。 但小萝莉是普通的小女孩么? 她不去给别人造成危险就好了啊。 “没事的。”周泽打了个呵欠,“喝杯咖啡?” 王轲摇摇头,“我要找到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泽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毕竟父女情深嘛。 “阿泽,帮我找找。” 王轲很严肃地把手撑在茶几上,看着周泽, “我真的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早上眼皮也一直在跳。” “不要这样封建迷信嘛。” “我以前是不封建迷信的, 直到, 我发现了你, 我怎么能不封建迷信?” “…………”周泽。 他忽然觉得王轲说得很有道理, 死去的发小换了个身子出现在你面前, 任何人的三观估计都会直接崩塌吧。 “帮我查查看。”王轲说道。 周泽点点头,如果此时他是捕头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鬼差证的定位,他可以发出召唤,附近的鬼差包括自己麾下的鬼差肯定会收到通知。 只是现在周泽也只是鬼差,这鬼差证就像是单向通话一样,只能接电话不能拨打出去。 恰好,这个时候张燕丰的电话打来了。 “喂,老张啊。” “嗯,老板,我…………” “帮我查一下林可的位置,她逃学了,她爸爸着急呢。” “额……好,我让人查一下她的手机信号定位。” “嗯,查完了马上告诉我。” “好的,老板。” 张燕丰挂断了电话,马上通知自己手下人去查一下,同时,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自己, 好像忘了什么, 刚刚是老板打电话给我的还是我打电话给老板的? ………… “拜托刑警队长去找了。”周泽挂了电话,指了指白莺莺,道:“莺莺啊,去对面网咖让明明同学调一下他们的监控,查一查七点钟停在我们店门口接林可上车的车牌。” “哦,好的老板,查好了我能去那边吃会儿鸡么?” “去吧去吧。” 显然,主仆二人都对林可暂时失联这件事没怎么担心。 白莺莺跑出了书屋,向王轲那边跑去。 书屋里没装摄像头, 以书屋的配置, 敢有小偷进来, 那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以前也有过小偷团伙进来过,然后被莺莺玩了把现实版“午夜凶铃”。 周泽看向王轲,道: “坐吧,不急。” 王轲点点头,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 此时, 在看守所门口, 胡子拉渣满脸油污看起来很是邋遢穿着道袍的老头像是初恋了一样愉快地飞奔了出来, 他都已经做好痛哭流涕的准备了, 情绪已经酝酿完毕了, 感谢致辞也演练了无数遍, 然而, 当他跑出来时, 看守所门口的马路上, 干净得一塌糊涂。 老道愣住了, 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 居然, 居然没人来接自己出狱? 我了个大槽, 都把我忘了么? 一只勤劳且眼熟地乌鸦此时正好从老道上方飞过: “哇哇…………哇哇…………哇哇…………” 微风吹来,卷起几片叶子在老道面前席卷而去。 老道张了张嘴, 有些凄然地自言自语道: “呜呜呜, 老板, 人家出狱了啊, 呜呜呜…………” 第四百三十四章 趟雷,舍我其谁! 进去了, 又出来了, 相当于: 天黑了, 又亮了。 老道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自己内心深处不断喷涌的悲情,抑制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自言自语道: “老板他们肯定是忙,所以没办法来接我, 对的, 肯定是这样子的。 老板说过, 手底下这么多员工里,他最看重的还是我。” 老道往外走了走,站在马路边,准备打车回书店。 一辆面包车从他前面开过去, 老道习惯性挥挥手, 他这个年纪的人再加上这大半辈子的走南闯北, 这种拦下过路的牛车或者是四个轮子的汽车,倒是经常做的事儿。 可能一些小年轻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做, 但常在江湖漂的老道清楚地知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 这个社会上,好心人还是多的。 再者,这里也不怎么好打车。 那辆面包车停了下来,探出一个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一头白发,但看起来很精神,这老头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喊道: “老哥哥,去哪儿?” “南大街。” 老头儿笑了笑,道:“行吧,上车吧,我正准备回去呢。” 老道上了车,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女的四十多岁的样子,男的估摸着有五十岁了,驼背。 哪怕老道上车了,他也低着头不再说话。 女的倒是有些热情地对老道笑了笑,眉目之间,有着万种风情在流淌。 老道的心当即就酥麻起来了, 鲜嫩可口的大妹砸! 但一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进了看守所惹上官司的,老道又下意识地一个哆嗦, 哆嗦完之后, 就索然无味了, 连这个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大妹子也没之前那般可爱了。 “老哥哥,你来看你孩子?” 开车的白发老头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这老头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也很洋气,至少在六十岁这个年龄层的人来说,算是比较新潮的一种了。 在夕阳红广场上跳老年舞蹈的话肯定能做一个交际花, 别以为跳广场舞的老大爷老阿姨们之间全是纯洁的友谊。 “不是,我刚被放出来。” 闻言, 驼背老者忽然抬起头,特意看了一眼老道。 旁边五十岁的大妹子眼睛里的水就更多了,像是要喷了出来。 “哟!”开车的老者笑道:“老哥哥,你是犯了啥事儿了,关了这么久?” 老道其实也就被当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里待了一段时间, 但在这帮人眼里, 则像是在里头关了几十年, 可能当初进去时还是膀大腰圆牛气哄哄的龙哥, 等出来后就变成骨瘦如柴的七十老叟了。 老道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装作意兴阑珊的样子, 感慨道: “也没干啥, 不小心, 杀人。” 一时间, 面包车里三人当即传来吸气的声音。 驼背老者的背不驼了,居然侧身过来,对着老道露出了笑意,这老驼背戴着解放帽,穿着塑胶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 但当他露出笑容时,老道看见他嘴里的那两排白洁的牙齿, 这家伙, 绝不是种地的啊。 身边的大妹子还故意把自己向老道身边蹭了蹭, 两个下垂的大南瓜还是很给力的! 老道鼻孔都快舒爽得翘起来了, 这逼装的, 值! 车子进了市区,是往南大街的方向,没错。 老道也开口问道:“老弟老妹儿们是做啥的?” “做运输的。”开车的老头回答道,“跑跑腿,卖一些山里的药材什么的,赚点辛苦钱。” 老道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什么了,此时,他倒是有些归心似箭。 他想自家的小猴子了。 身子向后靠了靠,才觉得自己身后硌得慌,伸手一摸,居然摸出了一个观音像出来。 这观音像看起来很精致,但底座却是红色的,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嘿,没想到,隔了小几十年了,还能看见这东西。” “哟,老哥哥真是见多识广啊。”开车的老头回应道。 “好久没看见它了啊,这底座上涂的是黑狗血吧?” “对头,早些年跑运输留下的习惯,现在每个车里都会放一个,求个平安吧。”开车的老头感慨道。 观音像下面涂黑狗血,在外人看来有点亵渎神灵,不伦不类。 但早些年尤其是八九十年代时,这是很多开长途货运司机的习惯; 那会儿开个长途货车真的是有种把脑袋搁在裤腰带上挣钱的感觉, 现在无非就是一些偷油罐汽油的油老鼠让长途货车司机比较头疼, 但那会儿是真的有车匪路霸的。 文明一点的,在路上撒上钉子,等你车开来,车胎破了,旁边就有一家补胎店,天价补胎,不补不让你走。 粗鲁一点的,全村齐上阵,杀人越货,当真是横行无忌。 反正,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很匪夷所思的事儿,但那个时候却经常发生,司机师傅们为了辟邪获得好运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道早些年蹭过不少长途货车,也见过这种菩萨雕塑。 “老哥,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开车的老头问道。 “嗯,额是陕西滴。” “哈,老乡啊!” “真的啊?” “真的真的,算了,咱中午干脆一起喝一杯吧,你家里还有人么?” 在司机老头看来,老道被关这么大岁数才放出来,家里应该没人了才对。 “没人了。” 有只猴, 还有好多好多鬼。 “那就一起喝一杯,相见就是缘,是不?” 没等老道开口拒绝,面包车就拐入了对面的一家小饭馆里。 “来来来,一起喝一杯,我这人呢,就喜欢听故事,老哥哥你好好讲讲你的故事。” 司机老头很是热情, 而且老头可以看出来, 他是真热情, 不是装的。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 这点门道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下, 老道心里还有点感动, 估摸着反正老板他们也没来接自己, 自己喝一顿酒再回去,也没啥事儿吧? 自己刚从看守所里出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去晦气。 小饭馆生意很冷淡,老板坐在那儿玩手机打游戏,等人来了才站起身准备弄饭菜,也没问吃什么就直接进后厨了,应该是和这帮人是认识的。 “老哥哥,坐,来,我们先喝点儿白的。” 司机老头招呼着, 那个驼背老头和大妹子则是坐旁边。 吃着喝着聊着瞎吹着, 老道明明才进去个把月, 愣是给他们吹出个“我在狱中三十年”。 脑补的, 道听途说的, 瞎编的, 全都往上堆, 反正老道这大半辈子,吃饭的家伙就在嘴皮上, 一个开直播能把冥币当人民币卖的人, 吹牛的功夫怎么可能差? 这顿饭, 氛围那叫一个热烈。 连看起来话就很少的驼背老头也敬了老道几杯酒, 那位大妹子,更是和老道喝了两次交杯。 吹完了监狱再和他们吹养生,吹完了养生再和他们吹灵异的事儿。 这个老道拿手啊, 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 伺候鬼的事儿他擅长啊! 正在氛围最热烈的时候, 外面又来了一辆车,是黑色的马自达SUV。 老道看见车上的两个中年人扛着一个麻袋从车上下来。 司机老头起身,走了出去,帮他们把麻袋送到了自己面包车里。 那两个中年人似乎发现了饭馆里的老道,还和司机老头说了点什么,司机老头不以为意,三个人在外面抽了根烟,司机老头就回来了。 “货到了,我要送货去了,老哥哥,吃好了吧?”司机老头问道。 “吃好了,很好很好。” 老道心满意足。 吃得好, 吹得也爽, 喜欢吹牛的人都知道, 在你吹牛时,身边如果有几个会捧哏的话,会让这种爽感成倍地提升啊。 “老哥哥,让他开车送你回去吧。”司机老头指了指那个开黑色马自达的人,“他正好顺路。” “行,好咧。” 吃饱喝足, 老道又去放了一泡尿, 先是蛟龙出海, 随后就是二龙戏珠, 紧接着是三阳开泰, 随后是四面埋伏, 唉, 年纪大了, 尿分叉也很正常。 等玩儿鸟玩儿尽兴后, 抖了抖, 老道就走出来,发现那辆面包车都已经走了。 大妹子也走了啊。 老道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一个中年男子指了指老道,道:“走,顺路回去吧。” “行,谢谢啊,谢谢。” 老道上了车,坐在后面。 中年男子发动了车子,向南大街也就是市中心开去。 想到快要回家了, 老道心里还有点激动, 但这中年人车子开得很快,转弯也急,老道刚喝了酒,有点想吐,却又不好意思吐到人家车上,只能弯下腰强忍着, 咽回去! 弯腰低头时, 老道发现车座下面有一个习题册, 捡起一看, 居然是小学生暑假作业本。 “喂,老弟啊,你家孩子的作业本落车上了吧,赶紧拿回去,别让孩子逃了暑假作业,找借口说作业丢了蒙混过关。” 开车的中年人愣了一下,有些生硬地笑了笑,伸手要来接暑假作业本。 老道递过去时看了一眼作业本上的封面, 道: “哟,你女儿叫王蕊啊, 好名字,好名字, 我认识一个人,他女儿也叫王蕊, 他也姓王, 但我跟你说啊, 这人啊, 特倒霉, 你知道有多倒霉么, 哈哈哈, 我不跟你说你肯定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倒霉, 哈哈哈哈………………” 抱歉哒,今晚请假 一整天长途奔波,晚上刚回到家,因为赶车,昨晚就没休息,再加上现在有点发烧的症状,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 坐在电脑前强行写了一章,发现质量太差实在是不满意,就删了,不打算上传。 让龙先休息一晚, 明天再好好写。 莫慌, 排队, 让龙一个一个地抱一下。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失踪的鬼差 似乎是老道的笑声太豪迈了,毕竟在看守所里抑郁久了,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啥时候会被拉出去吃花生米,这一笑,就笑得有点夸张。 也可能是喝了酒之后满嘴的酒气喷吐了出去,味儿有点冲,中午在小饭店里还吃了好几瓣大蒜。 总之, 中年司机这不知怎么了,手忽然一抖, 刚刚接过去的暑假作业习题本居然又抖落了下来, 掉在了前车座后面的缝隙位置。 “哎,没事,我来帮你捡。” 老道弯腰再次把暑假作业本捡起来,还随意地翻了翻。 一般来说,这种小学生的暑假作业习题本,由三个部分组成。 语文、数学和英语。 老道反正是无聊了,又或者说是对这个叫“王蕊”的小学生感到挺亲切的。 这个世界上叫王蕊的孩子估计很多吧? 老道也没把她和林可扯上关系。 “哟,这字写得挺好看的啊,就是这顿笔有点太刻意了,但写得确实好看。 嘿,这日记作文写得也可以啊。 今天,我在南大街书屋里读书,我看了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看完这本书的我,心里很是惆怅,汤姆叔叔真的好可怜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老道拍了一下额头, 真巧啊, 自家的书店也是开在南大街啊,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二个和老板一样脑子进水在黄金地段开一家赔本书店的傻帽, 嘿嘿, 老板应该不孤单了吧? 翻开第二页, 每日一些题目之后都会有一篇日记作文,字数要求不多,对低年级的小学生,也不可能有什么太高的要求。 “今天,我又在南大街的一家书店里读书, 书屋里有个叫陆放翁的老爷爷教我打了一会儿太极拳, 老爷爷的名字和陆游的字一模一样唉, 老爷爷很慈祥,也很有爱心,他还养了一只小宠物,毛茸茸的,很可爱…………” 嘿嘿, 那家书店也有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啊, 真巧, 真巧………… 老道愣住了, 手里攥着暑假作业本,猛地抬起头, 却发现那个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目光,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车里?” 老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然喝了酒, 但这个时候老道再傻也猜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小萝莉的暑假作业本啊! 也难为那小萝莉了, 每篇日记都得模仿小学生的口吻去写,而且这孩子还写得美滋滋地。 “你认识她?”中年司机问道。 “啊,嗯,认识啊,蛮熟的。” 老道点点头, “这个既然是她的,我就一并带回去吧,喂,别停啊,再往前送送,跟着那辆4路公交车后面再往前开一段路,到那家书店门口就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谢谢了啊,兄弟,到地方了请你喝茶。” 听到“书店”两个字时,中年司机的脸色反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你等下啊,我要送个东西,这本子,应该是我直接接单时,她坐过我的车吧。” “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我不急,我不急。” 老道挥挥手,示意自己客随主便。 反正是搭免费顺风车的, 他自然也不可能提什么服务要求。 “小萝莉的作业本居然在我这里,她怎么不小心啊,难道是写这种弱智题目写得烦了,干脆把作业本给丢了? 也不对啊, 这作业都做完了啊。” 老道边自言自语边把暑假作业本放进自己怀里, 想着等回到书店还给她。 如果是发现别家普通孩子的作业本落在陌生的车里,老道肯定会急出火来,然后浮想联翩,总觉得孩子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这是小萝莉的东西, 谁能对小萝莉不利? 老道此时的后知后觉,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家丢了一只宠物猫很可能会着急上火, 但谁家丢了一只母老虎, 反而淡定了, 要担心的,反而是外面的人。 不过, 也真是挺有缘分的, 自己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回来的路上就捡到了小萝莉的作业本。 老道觉得自己真是个有福源的人。 “砰!” 就在这时, 后门被司机打开了, 司机手里拿着一个白布扑了上来。 白布堆了一叠,还是湿的。 老道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了过来, 双手当即抓住了身体两侧的坐垫,一脚怼了上去! 一声闷响传来, 中年司机直接被老道踹出了车,倒栽葱似得倒在了马路上。 抬起头, 被踹下来的司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老头的身手,这么犀利? 大半辈子江湖游走,别看在书屋里到什么事儿时,老道除了摸裤裆没有其他的法子,大部分时间除了当啦啦队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那得看看他遇见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妖怪或者亡魂这类的,老道办法还真不多,但老道的身手还是可以的,别看七十出头了, 正常男人如果知道在七十岁的时候还有精力去护失足, 估计得高兴得躲在被窝里笑出声, 这就足以可见老道的身体到底有多么健朗! 身子不硬朗的人,照着老道这种“趟雷”体质走下来,若是村里民风不淳朴早就在成年前就被村里人给打死了, 哪能活到七十岁? “你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道吼道。 随即, 老道想了想, 声音又放低了一些, 道: “难道,大兄弟,你和这个作业本的主人,有仇?刚被她修理过侮辱过?” 以小萝莉的暴躁脾气, 如果遇到了她看不顺眼的人, 那么那个人真的很可能会倒霉。 哪怕是到现在, 老道也没想过一个可能, 那就是小萝莉出事儿了。 小萝莉要出事儿也不会在普通人身上出事儿吧? 此时,书屋里的众人,除了王轲这个“父亲”很紧张以外,包括周泽在内的其他人都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事儿。 中年司机看了看四周,此时正是下午,附近车流也不少,他不敢过多耽搁,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又冲了过来。 很干脆, 很果决, 也很狠辣, 也就那种不成器的小流氓喜欢拿着刀子在你面前挥舞着放一些自己觉得很牛叉的狠话, 真正的狠人掏出刀子就是直接干的, 绝不多哔哔! 见人家使刀子了,老道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向后退一边摸门把手,打开门后,整个人从车上翻滚了下来。 司机从车座这边扑了上来,但老道躲闪得快,他扑了个空。 “砰!” 刚下车的老道马上站起身,没逃,而是一只手抓住了车门,狠狠地“关门”。 司机的头撞到了门上, 撞得不轻。 老道又把车门打开,打算把这货给制服,之前觉得他被小萝莉修理过,还有点可怜,现在既然敢对自己动刀子,那对不起了, 贫道也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然而, 老道刚准备掐住对方手腕夺刀子时,就见对方身体忽然向前一窜,竟然忍着额头上的剧痛主动扑了上来。 两个大男人交缠在了一起在马路上滚了好几圈,司机举起匕首,作势要刺向老道。 老道双脚马上锁上去,同时双臂插在对方胳肢窝位置,狠狠地发力! 这锁人的招式,最适合这种不讲理的缠斗了。 “啊!” 司机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四肢都被扭曲翻转了,手中的匕首也落了下来。 老道没有丝毫地妇人之仁,一个翻身,坐在了司机的身上。 这货虽然是个练家子,但打架全凭一个狠劲儿,对普通人来说倒是很凶猛,但对于真正会功夫的人来说,就不怎么够看了。 当下, 老道对着这货的脸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地砸上去! “砰!砰!砰!!!!!” 司机的脸当即红的绿的都出来了, 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子。 也算是他倒霉,遇到了喝了酒又在看守所受了这么久鸟气的老道, 老道这纯粹是在这家伙身上发泄呢。 心里有火当然得好好发泄,否则长青春痘了怎么办? 等揍了一通之后, 老道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从这司机身上下来。 附近看到这一幕的过往车辆不少,但还真没人停下来管这个闲事儿。 当然了,老道也不敢真的把这货给打死。 他在看守所里待了个把月了,所以还不知道昆山龙哥的事儿, 否则见人家敢拿刀在自己面前哔哔, 老道真可能彻底爽一发, 反正这里是马路,前面不远处就是红绿灯,应该是有摄像头的。 老道从司机身上摸出了一个手机,司机已经被揍得不省人事了,老道直接拿着他的手指蹭上去解锁。 随后,老道拨通了自家老板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道心里当即涌现出一股子暖流, 老板的声音, 还是那么的动听, 像是海边渔场, 慵懒且咸湿。 “老板,是我啊,是我啊!!!!” 老道喊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 老道心里更加感动, 老板, 应该哽咽了吧, 想来应该是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激动得无以复加。 然而, 少顷, 电话那头回应道: “你谁?” “…………”老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祖奶奶 有些店,是喜欢开在闹市区的,人流量越大生意越好,但也有一些店,因为种种特殊的原因,并不强求开在闹市区。 就像是一些知名的私房菜,越是偏僻越是高冷姿态,食客们对其就越是趋之若鹜。 这家“海潮会所”, 就开在盐城郊区,甚至是郊区中的郊区区域,在其附近,则是一个小镇,再远处,则是一个半荒废的工业园区。 早些年,工业园区甚至是高科技园区在各地都掀起了风潮,似乎自己市里没这一两个所谓高端园区就觉得掉价一样。 但事实证明,很多地方办工业园区到最后只能惨淡收场。 也因此,这块地方,人气就更低了。 然而, 这家“海潮会所”的门口, 却停着一排排的豪车, 一批接着一批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往来其中。 很多人,是从市区驱车赶来的,甚至不少还是从周遭市县里特意过来的。 从进门之后再到里头的陈设,都彰显着这家会所的不凡,上档次,有B格,服务周到; 也因此,名声在外,来往的饕餮,络绎不绝。 会所的顶楼办公室里, 一名穿着黑色短袖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翘着腿,抽着雪茄。 他的办公室是四面墙壁,没有窗户,但随着他按下了一个按钮,墙壁开始撤下去,露出的是三面单向玻璃墙。 有两个墙是对着小姐们的更衣室,还有一面墙则是对着小姐们休息等待被选单的地方。 一排排莺莺燕燕,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被偷窥着。 当然,若是她们知道是被自家大老板偷窥到的话,兴许会更为卖力也说不定。 男子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欣赏着,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到他那双原本就有些窄小的眼睛都已经慢慢眯了起来。 “胡总,有人找您。” 电话那头传来了问询。 “谁啊。” 男子有些不满地皱皱眉, 他平时不参与这家会所的经营很管理,只是当一个幕后老板,所以,除了会所高层的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不知道她们其实还有一个幕后大老板。 “说是您姐姐。” “我姐姐?” 男子犹豫了片刻,道:“让她进来。” 随即, 男子准备按按钮把墙壁再放回去。 “不用弄了,我都看见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男子身后传来。 男子整个人悚然一惊, 马上从自己椅子上起身,跪了下来, “小的见过祖奶奶,祖奶奶吉祥。” 出现的女人,正是已经变成人形的白狐。 托翠花的福,白狐恢复了一些元气,虽然还没达到巅峰状态,但至少可以恢复人形不用再每天羞耻地光着兽身跑来跑去了。 安律师在这件事上也算是说话算话,再加上翠花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完事儿之后,真的让翠花回地狱去了。 白狐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男子跪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你,很好啊,看来日子一直过得挺不错的。” “祖奶奶息怒,祖奶奶息怒,小的派人去找过祖奶奶,但通城的那家会所,已经人去楼空了,连那些兄弟姐妹们也都没了。 小的吓死了,但小的没敢走,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就是在等祖奶奶什么时候会出现用得着小子啊。” 原本极有威严且有老板派头的男子此时一边说着一边抹泪, 看起来真的是很可怜。 “行了行了,我没其他意思,你肯留在这里,还算是你有点孝心。” “小的对祖奶奶的孝心,天地可鉴,没有祖奶奶的点化,小的现在还是老林里里的一只蠢物呢!” “给我安排个地方,我需要静修。” “是回老林子么?” “就近找个风水好一点的地方吧。” 白狐没有说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她现在没完全恢复,再加上她以前的行事作风和脾气,和老林子那边的另外几位关系并不是很好。 老林子肯定是最适合养伤的地方,但也得担心被那几个老东西找到机会落井下石,虽不至于打生打死,但肯定会被奚落一番。 有点像是,从苦哈哈山村里走出去当高级小姐的女的穿金戴银的回来, 乡亲们表妹上笑嘻嘻羡慕得要紧,但背地里还是会嚼舌头, 但若是这个女人又一无所有地回来了,乡亲们估计得上门吐唾沫了,喊一声: S货, 该! 抚额, 白狐有些神伤,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个律师事先和她约法三章了,让她不要离开通城得太远,需要她的时候她必须回来,这也是让翠花给她治疗的条件。 一想到那个律师, 白狐就气得咬牙, 皇帝不急太监急, 那个书屋的老板都懒得搭理这种事, 他当狗头军师倒是勤快得让人匪夷所思。 扫了一眼办公桌,白狐随意地问道: “你这儿,没胡来吧?” 盗亦有道,哪怕是做皮肉生意的,也就是类似古代青楼的行当,其实也是有自己规矩的。 这一行,被文人骚客给故意扭曲了,让很多人以为愿意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各个都是可怜人,都是青楼和这个世道在逼良为娼。 事实上,有着百年开青楼经验和阅历的白狐清楚,逼良为娼,真的很少,你要是心里不愿意,青楼也不敢让你去接客,客户也不会舒服。 干这一行的,其实还是好吃懒做缺钱的人居多,大家和青楼算是相互依存吧。 “回祖奶奶的话,小的一直谨遵祖奶奶的教诲,这里来上班的姐妹,都是自愿的,我们保证不会她们受到伤害,不会任由客人胡来。 前阵子,附近有一家会所推出了一个新项目,让未成年…………” “啪!” 白狐一巴掌抽过去, 男子脸上当即出现了一个红印子。 “你羡慕了,也想弄?”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真的不敢,真的不敢! 今天中午还有一伙人人专门过来问收不收女孩,我见那个女孩昏迷着,一看就是被拐的; 所以都没敢收!” “啪!” 又是一个巴掌过去。 男子的侧脸都被打肿了,甚至还露出了毛发,显然,是他的人形都已经扭曲了,开始出现兽身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自愿的,来历清楚的,你就敢收了?” “不敢,不敢,祖奶奶恕罪,祖奶奶恕罪啊,祖奶奶的教诲小的一直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片刻不敢忘啊!!!!” “没忘最好。” 白狐从椅子上站起来, 男子匍匐在她的鞋跟前,瑟瑟发抖。 “大家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 男欢女爱这种事儿,是人的天性,也是兽类的本能,禁不了,也绝不了, 天理人伦, 能禁么?” “不能…………不能…………” “所以说,哪怕当朝禁止这个,但私下里的营生勾当也是禁不了的,毕竟有这个需求的人太多了,男的,女的,都有这个需求。 所以,我才允许你们开会所,开现代的青楼。 但一些禁忌,我也早就耳提面命过你们。 小姐们儿卖肉,是赚钱回去盖房子还是买首饰花天酒地,随意,人家毕竟付出了劳动,付出了辛苦。 虽说为世俗所不耻,但不偷不抢,挣的,也是自个儿的血汗钱。 世人说她们下贱,但比那些偷盗、抢劫、贪污的败类,高尚了何止千万倍! 你情我愿的事儿,谁也拦不住,但逼良为娼,蓄养幼良这种事儿, 哪怕是搁在百年前, 大清还在的时候, 也是为行内所不耻的! 人尚且不耻,何况我们妖类? 这种缺德事儿,你要是做了,是要人神共愤的,小心明早一道天雷下来,直接劈死你! 或者,奶奶我现在就把你先杀了,省得到时候牵连到我!” “不敢,不敢,祖奶奶,小的真的不敢啊,不敢啊!!!” “这家场子,明儿就关了吧,你也存了不少钱和人脉了,打明儿开始,陪我一起找个地方静修。 俗世里是要走一走,但沉沦下去,就没了未来了。 奶奶也正好抽点时间指点指点你。” “谢谢祖奶奶,谢谢祖奶奶。” 男子闻言,喜不自禁。 “至于你说那家开这个项目的会所,你明儿去举报。” “额…………”男子。 “不要私下里举报,开这种场子的,上面哪可能没个保护伞? 你把证据搜集好了,去现实里,直接举报,去上访,去网上买热搜。 把那家狗日的, 给奶奶我弄死弄垮!” “是…………奶奶。” 男子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些犹豫。 “那家会所不死,你就死吧。” “祖奶奶放心,小的肯定能完成任务。” “嗯,给我先安排个房间,我要沐浴。” “好,小的这就下去给祖奶奶安排。” 男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把毛给揉回去了,这才出门去外面吩咐手下人。 白狐站在落地窗前, 伸了个懒腰, 杨柳轻展, 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但低下头, 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那道白骨爪子印记, 她的眉头就紧蹙起来, “该死的,狗腿子。” 拿出手机,给那个律师的微信发了一个位置定位,这是他要求的,他必须时刻知道自己所在的大概位置。 然后, 白狐一脸怒气冲冲地打字道: “安哥哥,你在忙什么呢? 都不理人家呢。 人家, 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下面都湿了哟。” 过了一会儿, 安律师那边回了个消息: “店里丢了一个人,在找。” 第四百三十七章 被拐卖的鬼差大人 老道回来了,是安律师开车来接的,那个被老道揍成猪头的家伙,也一起被带了回来。 回到书屋后, 老道有些惋惜,也有些伤感, 自己在看守所里待了这么久, 终于沉冤得雪回到家时, 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也没有关切的问候, 没有拥抱哭泣的场面, 也没有无语凝噎的悲伤; 似乎, 大家更感兴趣的不是自己的回归, 而是那个猪头。 老道在心里期期艾艾, 虽说以前看苦情电视剧时,遇到煽情的场面都会下意识地按快进,总觉得狗血和肉麻,但这个,恰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但很快, 他就释然了。 小萝莉可能出事儿了,大家肯定是心急小萝莉,所以才强压下了对自己的思念, 抑制住了再次看见自己的泪水, 把相思和关切化作了苦酒闷在喉里, 先来查找小萝莉的事情。 是的, 我懂! 所以, 人要想活得开心,想活得长久,想活到七十岁时还能有能力去护失足, 就得学会自我开解。 老道坐在书店角落里, 摸着怀里的猴子。 其实,书屋众人对老道回来,的确没多少热络的情绪,更谈不上什么安慰。 不是人情冷暖,忽略了他。 你任谁家有个老人, 七老八十了, 出去嫖娼, 还是因为嫖娼时梅开二度才惹上了事情, 估计都会对老人有怨怼吧? 丢人啊! 而且,为了救老道,也生出了不少的波澜,大家对老道,也算是够意思的了。 再者,老道的案子被反转书屋里的人前阵子都已经知道了,也就不怎么关注了,也因此,老道回来时,大家也就点点头意思了一下, 仿佛老道只是去隔壁王婶儿家买了一瓶酱油回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此时此刻, 有一件更为严肃的事情需要大家去注意。 周泽坐在包厢的板凳上, 大马金刀地坐着, 身侧站着白莺莺,身后则是站着死侍。 许清朗靠在门口,向里头打量着。 安律师则是抓着那个司机的脖子,将其压在了小方桌上。 小方桌是书店专门拿来招待去地狱亡魂最后一餐的餐桌, 上头一尘不染, 却有着一种无法抹去的发霉味道, 这种味道,无法洗掉。 司机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四周,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抓进了一个黑社会的堂口。 也差不多算是这个意思了,安律师没报警,也没通知张燕丰,而是直接把人带回来,也算是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件事,还是书屋出面吧。 以前一些事情,让警方出面,书屋在暗地里帮忙,那是管一些闲事儿,但这次,是书屋里的人走丢了,也就没必要讲究什么程序正义与否了。 别人都欺负上门了, 还用讲什么规矩道道? “那个女孩,去哪儿了?” 安律师问道。 司机没说话,他似乎是在犹豫。 安律师也干脆,根本不问第二遍,左手掐住对方的耳朵,直接一扭! “咔嚓…………” 耳朵被拽了下来。 司机张开嘴,痛得要尖叫,但安律师一根手指直接点在了对方下颚位置,对方叫不出声来,只是嘴巴张得大大的,表情极为痛苦扭曲。 “回答。” 场面, 有些血腥, 鲜血四溅, 染红了小方桌, 也有不少血点落在了地砖上。 死侍舔了舔舌头,有点激动。 周泽继续坐着,默不作声。 许清朗则是假借伸懒腰,把头向外瞥了下,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场面。 尤其是此时的安律师,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能再熟稔的刽子手。 “第二只耳朵?” 安律师问道。 司机马上点头,示意自己要说话。 安律师松开了手指。 “她被拐走了,被拐走了。” “啊…………” 一声戛然而止地惨叫,第二只耳朵被拽了下来。 同理, 仍然是掐着对方的喉咙,没有让对方发出声。 小萝莉会被人贩子拐走? 你特么在逗我? 那可是鬼差! 她不去拐卖人就好了,还会被人拐卖?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之前去对面网咖查了摄像头,小萝莉上的就是他的车。 她的消失,肯定和眼前这家伙有联系! 在安律师看来,可能是某一方的势力,或者是幕后黑手等等…………总之发散去了无数思维,对一个鬼差动手的势力,肯定不简单啊。 安律师的手开始往下伸, 伸向了裤裆那个不可说的位置。 “说实话,否则…………” “被拐卖走了,我亲自出手抓的,亲自出手抓的,在我手机通讯录里,叫陆老三,人已经给他了…………” 安律师这下有些犹豫了,看了坐在对面的周泽一眼。 周泽点点头, 意思是不像是假的。 一个男人, 在危如累卵的情况下, 还能宁死不从地说假话的话, 未免也太伟大了一些。 周泽相信是有不少英勇的烈士在面对敌人的酷刑时可以守口如瓶,宁死不屈, 但眼前的人贩子能和烈士扯上关系么? 那是对烈士的亵渎。 安律师也点点头, 抓着那个地方伸手一拽, 下一刻, 男人身体直接痉挛了起来, 而后, 安律师把一坨东西放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盯着面前的那一坨软塌塌的肉块, 身体一颤, 直接昏厥了过去。 周泽则是站起身, 对安律师伸了伸手, 指着小桌上的那块软肉道: “你没事儿做就喜欢对着自己的那玩意儿玩自拍么?” “做什么事,我都追求细节。” 看着俩男人蹲在一起对着那块东西指指点点, 许清朗有些忍不住了,捂着嘴,想要吐出来。 老许的抵抗力其实还是很强的, 但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真的承受不住啊。 尤其是在看见周泽还伸手对着上面轻轻地戳了戳, 卧槽, 许清朗胃里一阵翻滚, 马上弯下腰来, 直接吐了。 “老许,干嘛呢?”周泽有些好奇地走来,伸手还在许清朗身上拍了拍,关心地问道:“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 一想到周泽的手刚刚戳了那个, 许清朗马上连续后退,脑袋都撞到包厢门框上了。 周泽笑了笑,拍了拍手。 安律师也拍了拍手。 包厢里, 那个司机还昏迷着,但原本包厢里血腥的场面全都消失不见了,司机的两只耳朵仍然完好无损。 那一坨, 也不见了。 “幻术?” 许清朗疑惑道。 “嗯?你说呢,难不成真的把这里弄脏啊?” 周泽回过头,看了看安律师, “不过安律师的幻术也够犀利的,连那玩意儿都能模拟得惟妙惟肖。” 这说明, 安律师对那个部位每个位置是什么样子,理解得很是透彻清楚, 正常男人谁会没事做去自己观察研究那活儿?更别提对着镜子临摹一下自己的伟岸了。 “先查人吧,这家伙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是说,林可真的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安律师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林可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确定那个叫陆老三的位置,这家伙应该是特意过来看看案发现场的,想看看警方到底有没有行动。 林可现在应该是在那个叫陆老三的人手里。” 结果很荒谬, 从人贩子手里救一个鬼差, 怎么都让人觉得像是去从一群绵羊手里解救出一只老虎。 “这人,先关在书屋里。” 周泽伸手指了指站在边上刚才看得好不过瘾的死侍, “你来看管他,别让他逃了,另外,给他吃点苦头,别弄死了就行。” 死侍马上点头, 看着昏迷着的司机,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对于人贩子这种东西, 周老板可没什么慈悲心肠, 没直接杀了他,只是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包厢外面,对坐在那里正一脸忧郁地给猴子抓狮子的老道喊道: “老道,你回来了啊。” “…………”老道。 老道用力眨眼,从自己眼眶里挤出了些许的泪水,放下猴子,扑了过来。 情绪酝酿得太久, 此时终于可以抒发出来了。 “老板,您忠诚的老道,回来了!” 说着, 老道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想要抱住周泽。 周泽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老道。 老道哭喊着继续往前走, 要抱抱! 不过, 在看见周泽右手长出的指甲后, 老道马上停住了脚步, 一脸哀怨地看着周泽。 “你也是打的车?”周泽指了指包间的那个被揍成猪头的司机。 小萝莉应该是早上打车回去时上了这个人的车, 结果就被拐卖了, 但老道怎么回事? 人也准备拐卖他? 拐卖一个七老八十瘦不拉几的糟老头? 那买家到底得是什么奇葩口味啊。 “不是,我不是打车的,我是跟朋友在一家饭店吃饭,朋友介绍的,顺路就坐他的车回来的。” 老道解释道, “对了,林可到底怎么了?她的暑假作业怎么在这个人车上啊。” “被拐了。” “拐了?” 老道当即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她被拐了?哈哈哈哈哈!!!!” 老道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然后见周围人都不笑了, 他才伸手擦了擦刚刚笑出来的眼泪, 小心翼翼地求证道: “真的被拐了,不是开玩笑?” 周泽点点头。 “这…………” 倏然间, 老道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就是这个司机扛着一个麻袋,送到了那个司机老头的面包车里的情形。 嘶………… 妈嘢, 难道自己刚出狱就跟人贩子哥俩好地跑去三五瓶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废品收购站外头,堆积着满满当当的废品,分门别类地给归类好了,显得井然有序。 在里头,则是有一个搭建出来的棚户房,四间屋子,外面支了个灶台,放着煤气灶,是烧饭的地方,此时,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正站在那里炒着菜。 可以看出来,她手艺不错,翻炒得很熟练,也可以看出来,她心情也不错,还能哼着地方的民歌。 驼背老头蹲坐在门槛上, 嘴里咬着一根烟,“吧唧吧唧”地抽着,一直抽到几乎燃尽到过滤嘴时,才舍得放下来。 脚下, 已经是一地的烟头。 “唱得心烦。” 驼背老头埋怨道。 “又不是唱给你听的,你心烦个什么劲儿啊。” 妇人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人长得不怎么样,年纪也大了,但自然有一股子的搔劲儿在激荡着。 “生意不好做,你也唱得出来?” 驼背老头有些好奇道, “这次收了这么多出来,要是卖不掉,可就亏钱了。” “亏就亏了呗,这些年你难道还没赚够啊?”妇人鄙夷地扫了一眼驼背老头,“你大儿子,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娶上老婆了,村里新房子也盖起来了。 你够本了, 实在卖不掉的话,你自个儿正好领一个回去,给你暖暖床不就成了?” “哼,要那些女的,还不如直接要你。” 驼背老头笑骂道。 “你这吃了猪油蒙了心的老东西, 老娘十七岁的时候就被拐卖过一次了, 你还想把老娘给拐卖第二次?” “我说你这搔老娘们儿,当初自己被拐时哭哭啼啼的样子,这会儿自己操这个行当倒是狠得下心。” 驼背老头显然是知道妇人的底细的,也知道这妇人的名气,在她长期活跃的地方,也是出了名的,被人称为“红娘”。 娶不到媳妇儿的就找她,她能帮你弄来。 “咋滴,不行啊,人活一张嘴,老娘我不要吃饭啊?” 妇人把菜端起来, “成了,等老三哥回来,咱们就吃饭,我先去给里面的人送点儿去。” “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驼背老头伸手拉住了妇人的手,问道:“骗一些年轻不懂事儿的女的出来简单得很,为什么老三哥这次还硬要在市区里抓小女娃。 这他娘的市区里这么多摄像头,也太冒险了吧,而且是专门要这种长得好看出身好的女娃,这不是作死么?” “三哥肯定有他的考虑,你急啥,倒是你,昨儿个自作主张想找暗门子把女娃卖进会所,还好人家没收。 你没瞧见三哥回来发现女娃不在时那眼珠子红的啊。” “红的咋了?”驼背老头没好气地说道,“这女娃子做得手脚太不干净了,早点出手了我们也少受点牵累,在河边走了这么久了,临老再湿了鞋子,亏得慌!” “三哥昨天…………”妇人压低了声音,对着驼背老头轻声道:“急得,真的是想要杀人。” 驼背老头悚然一惊,疑惑道: “不至于吧,我又没打算卖了钱独吞,这…………” “这女娃子对三哥很重要,你就甭想其他心思了,这是最后一单了,做完了你我都是准备退休养老的; 我警告你, 别真的小心了一辈子,没被警察逮着,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别看三哥平时笑嘻嘻的,跟谁都很好说话的样子,我可是听过早些年,三哥手里可是沾着不少条人命的。” 驼背老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默默地抽出自己的烟,打火机点了几次因为手抖都没点得着。 妇人看了一眼明显心里已经慌了和后怕的驼背老头, 翻了个白眼, 端着吃食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 有三个人,两大一小。 两个大的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被绑着手和脚,嘴巴也堵得严严实实的,看见人进来后,眼里满是慌乱和祈求之色。 妇人“哼”了一下, 把吃的放在了她们面前。 道: “待会儿让你们吃饭,你们可别乱喊乱叫,这里是郊外,你叫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老娘也是过来人, 女人嘛, 跟谁过日子不是过日子呢? 反正木已成舟了,你们该配合还是得配合,不配合也还是得配合,等交到人家手里,你们听点话,也能少吃点苦头。 到时候给人家生俩孩子出来, 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就算是想回家看看,也成啊是不? 但你们千万别给我乱叫, 小心老娘撕烂了你们的舌头! 你们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老娘可是门儿清!” 说着, 妇人取下了两个女人嘴巴里堵住的布条。 两个女人没急着吃饭,而是一边哭一边求着妇人放了她们。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哭个球球,你们不吃是吧,不吃就别吃了!” 妇人用力扯着她们的头发,提起她们的脑袋,重新把布条又塞了回去,堵住了两个女人的嘴巴。 反正饿个两天也饿不死,这俩个女人不愁销路,老三哥已经出去谈了,估计下午就送到人那里去。 只要往那种山里村子头一丢, 就是另一个世界喽, 就算是警察知道了想去解救也难。 那俩村子,妇人是知道的,全村一小半的女人都是拐进去的,全村上下老少爷们儿,对这事儿可是同仇敌忾得很,一起盯着这些女人,绝不可能放任何家的女人逃走。 人票子出不来,他们这些人贩子也安全。 妇人走到了另一个角落, 一个很精致的女童被捆绑着双手坐在那里。 女童眼里满是迷茫和畏惧。 “来,给你吃。” 妇人递过去一个馒头。 王蕊接过了这个馒头, 甚至还下意识地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把馒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还没咀嚼,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妇人瞧着这小女孩的可怜模样, 也不知怎么的,她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居然也有了一些松动,但她早就擅长把这股子松动给扼杀了。 她年轻时被人拐卖进了山里,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家里人居然还不要自己了,把她关在门外,嫌她丢人! 别人对自己做得, 自己凭什么对别人做不得? “乖乖吃,不闹就好。” 妇人又放下了两个馒头,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 又只剩下这两大一小。 两个大的,不停地在抽泣。 王蕊默默地坐在那里, 手里拿着馒头, 她很怕,真的很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当梦醒来时, 自己却被人捆在了这儿。 此时, 若是仔细看的话, 可以发现王蕊的眼眸深处,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不停地闪烁着, 像是有什么在里面想要冲出来一样, 但一次次地冲击一次次地失败, 这也导致王蕊的瞳孔一会儿变得很黑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 与此相对应的, 则是屋子正中间桌子上杂物和衣服堆里放着的那枚菩萨雕塑,也就是底盘上抹着黑狗血的那个。 雕塑其实在不停轻微地颤抖着, 摇摇晃晃, 只是这个过程很微弱, 微弱到不仔细去对着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 终于, 雕塑快要摇晃到桌子边缘位置了, 很快就要掉下来了。 王蕊眼里的色彩开始更加地激荡, 但王蕊本人却毫无所觉,咬了口馒头后又接着咬了一口, 她记得自己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在遇到危险和坏人时,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一味地哭闹,是没有用的。 这个时候, 也就只有靠幻想自己的父亲, 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慌乱到失去了分寸。 倒不是说王蕊比那另外两个大龄女孩心理素质更好,而是因为王蕊年纪小,知道的少,想得也就少,她还迷信自己的父亲,很快就会出现找到自己。 角落里, 王蕊的影子开始晃动起来, 像是里头关押着一个人, 正在奋力地想要冲出去。 终于, 菩萨雕塑快要掉下来了, 就差一点了, 只差一点了! 这时, 门再度被推开了, 那个对谁都一脸笑意昨天才和老道一起喝酒吹牛的司机老头走了进来, 老头还戴着他的墨镜。 进来后,他先看了看那两个大一点的女人,没说什么。 随后, 他走到了墙壁角落,看了看正在一边哽咽一边啃着馒头的王蕊。 “对,就该吃东西。” 老头弯下腰, 伸手在王蕊脑袋上摸了摸, 他能感知到当自己的手放在王蕊头上时,王蕊身上所传来的颤栗。 “别怕,爷爷最喜欢乖一点的女孩,今晚就带你去见你的爸爸妈妈,你乖乖地吃东西,不要闹,知道么?” 王蕊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 自己需要吃东西,否则会饿。 饿了, 就没力气, 等爸爸找到自己时,自己就走不动路了。 老头轻轻地“咦”了一下, 蹲下来, 抓着王蕊的脸对着她的眼睛看着, 就在刚才, 他好像看见王蕊的眼睛里像是闪过了一道光。 但仔细看了之后, 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自己眼花了吧, 唉, 年纪大了, 看来真得退休了。 站起身, 司机老头打算出去吃饭了,两个大一点女人的卖家已经找到,下午就送过去,这个女孩的卖家那里也联系好了,今晚自己亲自送去。 人家可是提前给了订金的,指明要这种洋气干净的城里的小女孩,价格高,订金加上尾款,自己是可以真的退休了。 往外走时,经过了那个桌子,看见那菩萨雕塑居然被放在桌子边缘,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老头顺手把雕塑拿起来,摆放回了桌子中间, 而后拍拍手, 推开门, 走了出去。 当老头出去之后, 一道无声普通人的肉耳根本就无法捕捉的怒吼在屋子里开始回荡, 很愤怒, 很抓狂,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的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死楼空 老道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深度疲劳的驾驶模式, 眼圈都开始泛起了红丝,基本维系着同样地一个表情不会变, 只是麻木地看见前面有车,打灯,超车,回灯; 看见前面有红灯,停下,等。 一切的行为,都只是一种本能模式而已,基本已经不过脑子了。 这种开车的状态其实真的很危险, 很多事故都是在这个状态下发生的。 猴子匍匐在老道的大腿上,睡着了,它也累了。 老道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面, 老板已经靠在白莺莺的肩膀上睡着了, 莺莺一只手正在轻轻地抚摸老板的头发, 像是自己经常对猴砸做的那样,帮老板抓虱子。 副驾驶位置上, 安律师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啊, 口水都流出来了, 完全没形象了。 那呼噜声,震天响,甚至完全盖过了发动机的引擎声,很是恐怖。 安律师很珍惜这个难得的蹭空调的机会, 甚至还主动带着枕头眼罩上车, 像是过年了一样。 老道点了一根烟,强打着精神,继续开车。 陆老三的手机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已经确定了,这次的行动,老板没打算让警方插手,张燕丰也不允许跟来。 小萝莉不可能被拐卖, 但在既定现实面前, 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小萝莉出了什么问题。 等待警方的援助有点耽搁时间了,而且警方行动会顾忌很多事情,倒不如自己等人亲自动手来得更快捷迅速一些。 终于,等到天色已经渐暗时,老板醒了。 醒来后, 莺莺给他按摩和递水, 还不停地心疼说老板辛苦了, 在车里睡肯定睡得很不舒服。 “老板?”老道尝试开口喊道。 “嗯?”周泽应了一声。 “还差三十里地就到那个位置了,要不要您来开开?” 老道是真的疲乏困啊。 “就剩三十里了啊,你继续开完了吧。” “…………”老道。 又开了一会儿, 老道实在太累了,道: “老板,我眼睛快睁不开了。” “那你闭着眼开吧,没事。” “…………”老道。 也对, 反正出车祸的话, 车里几个人,反而是他这个司机最容易死。 又过了几分钟, “老板…………呜呜呜…………贫道真的开不动了。” “这个,只能你开。” “为什么啊,老板。” “你和那帮人贩子有缘。” “额…………” 虽说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似乎也很有道理。 自己一出狱,就跟这人贩子哥俩好地跑去喝酒了。 “但是,老板,再往前开的话,就没具体的指标了,前面就是一个小镇,我该继续往哪里开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随便开,瞎转悠就是了。” 有句话周泽没明讲, 那就是我们相信老道你的趟雷体质。 老道无奈地点点头,继续往前开着。 这个小镇位于大山边上,镇子规模不小,老道把车开进去后,一边向两边观望一边小心着路上的行人。 猴子也被老道喊醒了, 小猴子趴在车窗边, 不时地耸动着鼻子, 它也在帮忙找寻着。 安律师有些眷恋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舒服啊, 真他娘的舒服。 打了个哈欠, 安律师心里都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野外抓一个僵尸回来专门陪自己睡觉? 但转念一想, 野外的僵尸都那么脏那么恶心, 这他娘的还能睡么? 这种可爱贴心的女仆款僵尸, 自己这辈子才见了这一个。 唉, 嫉妒啊。 “要吃点东西么?”安律师问道。 “继续找吧,不要耽搁时间。”周泽拒绝了这个提议。 王轲没有被带来,周泽让他放心,保证他的女儿不会有事,然后强行让他回去了。 但眼下, 如果小萝莉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王蕊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是真的没办法对王轲交代的。 车子继续缓缓地往前开, 已经快出镇子范围了,前面出现了一个加油站,而加油站后面则是废品回收站。 “加油,老板。” 老道把车开进了加油站,加油。 车上众人也一起下了车,坐了一天的车了,也需要活动活动筋骨。 “下次还是买个房车吧,出来做事儿也能方便一点。” 安律师说道。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 “附近的鬼差,需要通知一下么?”周泽问道。 以前,倒是遇到过自己跑过界,结果被当地鬼差袭击的事儿。 而类似常州那边的几个佛系鬼差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见的。 “没事儿,我们快点来快点走,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找茬的。” 安律师习惯性地想拿出烟点一下,但一看这里是加油站,就算了。 “如果附近有鬼差感应到过来了,我来负责交流沟通。” “老板,你们身上带钱了么?” 老道跑过来问道。 老道胸口位置还贴着他的符纸,眼睛也“水汪汪”的,应该是抹了兑了符水的牛眼泪。 不得不说,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老道的自我保护意识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只是,他刚出来,手机没弄,兜里也没钱。 安律师从钱包里取出了钱给老道,同时指了指加油站里的小卖部道:“再去买点水和面包吧。” “好嘞。” 老道去结账和买东西了。 周泽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莺莺站在周泽伸手帮他捏着肩膀。 “其实,有一点,我们是要小心的,林可现在肯定是出了问题,能够让她出问题的因素,很可能对我们也有用。” “嗯。” 周泽想到了当初在常州的那家寺庙里, 当那口钟敲响时, 自己和安律师俩人都痛苦地匍匐在了地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对鬼魂有着克制的作用,他们虽然是鬼差的身份,但实际上也就是个头更大一点的鬼罢了。 “别跑!!!” 加油站里忽然传来了老道的叫喊声, 紧接着就是玻璃破碎的声响。 小猴子马上抬起头,向那边窜了过去,整个书屋里对老道的安危最上心的,就是它了。 而周泽和安律师则是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抹震惊之色, 妈的, 这老道也太好用了吧! 当众人冲进了加油站的小卖部时,看见老道正倒在货架下面,旁边站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加油站员工。 安律师伸手把货架抬起来,让老道爬出来。 “我看见他了,看见他了,那个驼背的,往后门跑了,跑了!” 老道指着加油站的后门喊道。 周泽马上冲了过去,推门时却发现门是被锁着的,而且是在里头锁着的。 怎么会这样? 没有来得及过多的思考,周泽直接用指甲掐断了门锁,推开了门,冲了出去。 莺莺跟在周泽身后,片刻不离自家老板。 加油站后面是一块田地, 田地那边则是废品收购站。 周泽环视四周,最后还是决定向前追。 二人穿过了田地,走到了废品收购站的门口。 里头, 没看见人影,空无一人, 而且, 连一盏灯都没有。 “老板,有味道。” 莺莺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也闻到了。 是血腥味。 二人一起走入了废品收购站,没敢太冒进,而是一边走一边四处留意着观察着。 他们都有僵尸体质,对人血极为敏感,不可能会把人血的味道和畜生血的味道进行混淆。 越是靠近废品收购站的棚户屋,那股子血腥的味道就越是明显。 推开了门, 浓郁的味道更是扑鼻而来, 因为天气还很热,所以苍蝇虫子极多。 里头, 有一个水缸, 水缸里倒栽葱似地趴着一个妇人, 妇人的身体呈现出一股极为扭曲的形态, 上半身和下半身像是天津麻花儿一样被掰了过来。 女人的头是在水缸里的,加上她的头发披散开去,水缸里的水也是污浊一片。 而在屋子正中间的位置, 一个驼背老者跪在地上, 他的双脚陷在地下, 弓着腰, 跪在那儿, 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无数的苍蝇在围绕着他进行狂欢。 屋子里, 只有这两具尸体,没有其他人。 而且,这个地方像是被人刻意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邋遢。 就连驼背老者身上流出的鲜血,也被刻意地擦拭清洁过了,只留下了最为精致的一面。 这时, 安律师和老道也追了过来,进了屋子。 一见到那个驼背老头的尸体时, 老道吓了一跳, 当即喊道: “老板,你把他们给杀了?” 再看看那个妇人被扭麻花死去的姿态,老道更是觉得心里生寒。 自家咸鱼老板,啥时候下手这么狠辣了? 这他娘的直追自己前任老板的画风啊。 “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安律师说道。 “死了一段时间了?”老道马上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刚刚在加油站里,我还看见这个驼背的家伙呢,我扑过去想抓住他,但没抓得到,反而把自己给压到货架下面了。” 周泽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加油站后门追出去时从里面锁着的门, 明白了过来, 当即道: “兴许,你之前在加油站里见到的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鬼。” 第四百四十章 小萝莉的愤怒! 面包车开进了山里, 到了前面的村口,停了下来。 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人不少,男女老少,黑压压的一片。 有的在抽烟,有的蹲在那儿唠嗑,有的在玩手机。 但大家都在默默地等着, 一些人神色淡然,仿佛只是来凑个数; 有一小部分人很紧张,不停地向着那边张望着,满是期待。 着像是一支粗糙的迎亲队伍, 不过是少了一些装饰少了一些喜庆。 很多人会厌恶形式,总觉得任何的“形式”都是一种累赘。 比如任何晚会活动开始前,领导的上台讲话,念着千篇一律开场词,在底下众人心里一遍遍问候老母的过程中讲了很多废话, 再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之中下去。 但有些时候,形式确实是需要的,也有着它的存在意义。 比如, 婚礼。 繁琐的形式能够给人庄重的感觉, 否则就会变成此时这个村口这般, 那么的直接, 那么的生硬, 像是在等着牵回自家刚花钱顶回来的骡子。 面包车开来了, 司机老头下了车,他还是戴着墨镜,这几乎成了他的执拗,不是为了耍帅,他其实已经过了耍帅的年纪了。 他的眼睛受过伤,戴墨镜,只是为了遮掩。 他是一个人出来的,另外两个则是在废品收购站待着,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是一起干了很多年的老伙计了,这点信任感还是有的。 一群村民蜂拥了过来, 都在向面包车里瞅着, 观察着, 一些调皮地小孩更是直接爬到了引擎盖上,向里张望着。 大家都很好奇, 新来的媳妇儿到底长得啥样子。 同时, 心里也会不免地攀比一下。 张三儿家之前多少钱买的媳妇儿,啥学历,长得如何; 李四家之前买的媳妇儿什么价格,长得如何; 哪个白, 哪个黑, 那个翘,看起来能生娃。 文明的光火早就进入了这个村子,不少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智能手机,但大家却本能地一边享受着文明所带来的便利一边坚持保持着属于自己的淳朴。 先收钱, 再给货。 这也是规矩。 人贩子只是要保证送来的人身体健康就行,年纪上不要差太多,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至于你喜欢环肥燕瘦还是秀外慧中的类型,对不起,免谈。 有个女人给你抬炕上就行了,咋还要求这么多咧? 所以,这就相当于是一场刺激的抽奖。 在城里,很多家庭以三代人的存款,供一套房; 在这里,也是不少人家以自家全部的积蓄,甚至不惜向亲友借钱,去买个新娘。 不过, 前者很多男的买房是为了方便谈婚论嫁娶媳妇儿, 后者倒是一步到位了。 两个女孩被司机老头拉扯了下来, 被两户人家分别领走,周围人看着闹着,丝毫不顾忌两个女孩的哀求和痛哭。 这种场面,他们是见得多了,也早就不以为意了。 忙完了这些,司机老头没打算走,他还需要在这个村子里待一会儿,吃个晚饭,约下一单的生意。 他其实打算退休了,车里还有一单,做完就退休。 但他并不介意在自己退休之后,帮别人拉个关系,当个中间商,赚点差价。 车子开进了一户人家的场子里, 司机老头下去进人家家里吃酒谈价格去了。 面包车是锁着的,有几个好事的小孩儿围绕着面包车在打转,因为他们发现面包车里竟然还有一个女孩。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穿的衣服也很洋气, 一看就和村子里一起玩儿的小丫头片子不一样。 王蕊蜷缩在面包车角落里, 在方向盘的台子上,那尊菩萨雕塑安安稳稳地被搁在那里。 到了午饭的饭点了, 几个围着面包车转悠的孩子被自己家里人给拉回家吃饭。 孩子们闹腾地不愿意走, 喊着闹着让自己爹妈把面包车里的那个女孩买下来,给自己当老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司机老头回来了,上了车,看了一眼车里的王蕊,笑了笑。 发动了车, 离开了这个村子, 当面包车行使出了村口时, 王蕊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抬起头, 向后车窗看去, 远处的村口上方, 笼罩起了一层黑压压的乌云, 让人窒息。 “要下雨喽,山里的鬼天气就是这样。” 司机老头点了一根烟,悠哉悠哉。 沿着山路开,开了大一个小时,其实也没出山区的范围,甚至还更往里进了一些。 这里头,也就省道附近会偶尔出现小集市的样子,可以说是偏僻得很。 但开着开着,在前面的山坝子上,出现了一栋三层小别墅。 坝子被用水泥墙围起来,显得很是正规,而且从装修设计上来看,也很是洋气,和一路所见的大部分建筑物,都显得格格不入。 面包车开到了门口, 司机老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到了这里后,他就换了一个手机卡了。 他不懂得什么叫做反侦察,但做这一行这么多年了没出事儿,也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门道和经验。 很快, 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 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两个中年人。 他们打开了门,示意司机老头进去。 老头透过车窗对他们笑笑,把面包车开了进去,停好,只是,他留意到这两个中年人手臂上,还缠绕着黑纱。 心里咯噔了一下, 来晚了? 司机老头有些懊恼, 如果来晚了别人退货,自己想要靠这一笔单子大赚一笔好提前退休的想法就得落空了。 早知道自己就不去忙活那几个乡巴佬的事情了。 有些无奈, 但他还是下了车。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手臂也缠着黑纱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请跟我来。” “好。” 司机老头先转过身,把王蕊抱起来,跟着女人走进了屋子。 估计是心思太多,心神不定, 他居然忘了把车里的护身符给带上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 他其实也不是怎么信这个,之所以一直带着那东西,并且每个车里都配一个,住的地方也配一个,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他从来不认为这玩意儿真的会有用。 上了三楼,女人去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女人把门打开,示意司机老头进去。 司机老头犹豫了一下,把王蕊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先走了进去。 王蕊默默地坐在那里, 低垂着头, 不说话, 也不四处张望。 女人站在门口,她的职责更像是一个秘书或者是管家,此时,她打量了一下坐在那里的可爱女童。 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 没有怜悯,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哪怕是她看见女童坐在那里肩膀在不停地轻微抽搐,像是在哭。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埋着头的女童, 她的脸色其实和自己是一样的, 都是, 毫无表情。 ………… 司机老头走进了书房,这里的格局让人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在接这个单子之前,司机老头知道,这户人家以前应该是在外地做生意的,等年纪大了,选择在老家山里盖了个别墅住在这儿,算是颐养天年了。 总之, 钱应该不少, 看保安和排场, 就知道了。 而且,一些有钱人反而会有一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癖好和怪癖,这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地毯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老者的身旁,则是有一口小棺材。 “来晚了啊。” 白发老者开口道。 司机老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看见,棺材里躺着一个小男童,男童穿着精致的黑色小西装,面色红润,看起来像是还活着一样。 “人,带来了?” “嗯,带来了。”司机老头马上回答道。 白发老头点了点头,“出去取钱吧,人,我还是要的。” 说着, 白发老头看了眼躺在棺材里的孙子, “总不能让我孙子,孤零零地走吧,他自小就没爹没妈了,黄泉路上,也不能走得太孤单不是?” 司机老头愣了一下, 他是人贩子, 但不是刽子手。 虽然以前手里也有几条人命,但那很多都是黑吃黑或者遇到了不守规矩的买主。 但听到这个白发老头的话语之后, 他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不过, 他没有说什么, 一想到这货物人家依旧是要的, 他的心当即就安定了下来。 “行,好。” “下去跟她去取钱吧。” 白发老头挥了挥手。 司机老头马上点头哈腰,转身走出了书房。 站在门口的中年女人看见司机老头出来了,对他点了点头,道: “跟我来。” “好,好嘞。” 司机老头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王蕊, 深吸一口气, 想到了自己以后的退休生活,忽然觉得人生又有了新的奔头,奔波大半辈子,终于可以结束了,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啊。 只是, 当他们二人准备下楼梯时, 原本静静地坐在那里的小女孩, 缓缓地抬起了头, 头发垂散下来, 面无表情的目光扫向了楼梯口, 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用一种很冰冷的声音开口道: “就这样, 简单地, 走了么?” 第四百四十一章 鬼门关 “是这两个人么?”周泽问道。 屋子里的两具尸体,死亡方式和场面都有点吓人和夸张,绝不是简简单单杀了了事,而是特意摆出了一个造型,利用尸体,杀人者在宣泄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不过, 好在这里不是通城,也早就出了苏省,张燕丰为代表的通城警局的警察叔叔们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通城最近的刑事大案太多,实在是吃不消再冒出来一个了,否则,外界还以为通城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总是有大案和死人。 “是了,不会错的,这两个人在我从看守所里出来后,和我一起喝酒的。” 老道又确认了一遍,肯定道。 绑架小萝莉的两个人贩子, 死在了这里, 小萝莉却不见踪影。 周泽皱了皱眉, 走到水缸旁边,把那具妇人的尸体拉扯了出来。 只听得“哗啦”一声,妇人的尸体摔落下来,横躺在了地上。 这种人渣,死有余辜,对于他们的尸体,也没什么好尊重的。 周泽在妇人身边蹲了下来,妇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呈现出一种夸张的扭曲。 大概意思就是你低下头,发现下面是自己的p股。 “老板,是林可干的么?” 白莺莺走到旁边问道。 “不清楚,暂时还不能确定。”周泽摇了摇头,“如果林可脱困了,她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兴许,人家是觉得丢脸了呢?”安律师倒是不觉得有多意外,直接道:“身为堂堂鬼差,结果竟然被几个普通人贩子给抓走了。 如果再遇到一些特殊的虐待的话…………” 说到这里,安律师没有再细说下去,毕竟林可现在所用的身体,可是人家的女儿。 “这样子的话,一是丢脸,二是极为愤怒,做出杀人泄愤的事情,似乎也很正常。” 安律师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在场的几个人, 在那种环境下,一旦脱困,在自己有力量的时候, 谁能忍得住不反杀? 以己度人之下, 周泽觉得如果自己是被拐卖的那一个,在自己吃尽苦头和屈辱之后,一旦力量得到解放,肯定把这几个杂碎给干掉。 而且是以极为羞辱式的方式虐杀他们。 鬼差不能随意杀人,但在这件事上,周泽倒是挺理解小萝莉的。 人贩子这种东西, 说句不好听的, 直接让他们死全家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反对。 只是, 如果是林可杀的话…… 周泽脑补出了一个画面, 小萝莉的长舌头把妇人给裹挟住,像是蟒蛇一样开始不停地扭曲拉扯,硬生生地把妇人骨头都勒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才把妇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那个驼背老头,他的膝盖位置在地下,林可难道是用舌头直接把人拍下去的么? 这个是怎么弄的? 这时,安律师给周泽递了根烟,周泽接了过来。 “老板,林可现在还没回电话。” 言外之意, 就是说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林可杀的, 那么林可可能还没完成自己的复仇。 “再去找找看看吧。”周泽站起身,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又蹲了下来,在女尸的身上摸索了一下,从其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手机没有上锁,而且因为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也没有进水缸弄湿。 但手机里没有装其他的东西,没有社交软件,甚至连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有,应该是平时做事很小心,很多记录都删除的缘故。 女人发怒起来是很可怕的,有时候也不会讲什么理性,周泽倒是希望小萝莉在把人贩子都杀了之后就马上收手,不要再继续延展下去。 否则,她可能会受到阴司的惩戒,后果会很严重。 他们是鬼差,工作对象是鬼,至于人间的事儿,真的不方便插手。 当然了,那几个人贩子想伤害林可,林可反击,倒是不在其中,否则如果鬼差一个个都是受气包,被活人欺负了还只能笑嘻嘻地应承下来, 谁还愿意当这个鬼差? 只是这个地方这么大,在没有确切线索的前提下,在这山区里想找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老板,这里怎么办?”老道指着屋子里的两具尸体问道。 “你还想帮他们收尸?”周泽反问道。 “额……不想。” “把门开开,最好引几条野狗进来弄个晚餐。” 周泽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尘土, 走到了屋外。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山区里的空气比较好,但今晚却乌云密布,有点像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安律师也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我倒是希望这俩人真的是林可杀的,这至少意味着林可已经脱困了,是她给别人带去危险,而不是别人给她带来危险。” 周泽点点头, 刚把烟咬在嘴里准备点烟时,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一道闪电挂在了东边山峦的位置。 周泽和安律师身体猛地一颤, 倒不是被这打雷的声音给吓到了, 而是在打雷的方向, 忽然浮现出了一股恐怖的煞气, 这就像是在山谷里有人拿着一个胡泊大小的锅,正在将其煮沸一样。 “出大事儿了。” 安律师将自己嘴里的烟头吐了出来,表情凝重。 众人很快就重新上了车,向着那个方向开过去。 只是,这一次开车的是安律师,而不是老道。 老道在心里暗暗感动, 觉得是老板心疼自己了, 让自己歇歇。 但实际上是因为周泽和安律师心里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里出了大事儿了, 按照他们的想法,也就是在外围看看,没打算太过深入,如果小萝莉在那里的话,就把她接应出来带走。 这儿是人家的辖区,距离通城很远,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怪罪在他的头上,也因此,没必要太拼命。 不让老道开车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万一这老东西神奇的体质再次显灵, 直接把大家伙带到通关大BOSS的面前, 那还玩个屁? 车才刚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后面就有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吉普车的速度很快,在这种蜿蜒的山道上开这么快,真有点作死的意思。 当吉普车超车时,周泽朝着车上扫了一眼,只见车上坐着两男一女,开车的是个女人,一头波浪卷,还挺有气质。 对方似乎也刻意看向了这边,但很快就收回目光了。 “老板,人家口袋里的扑克牌刚刚抖了几下。” “嘘。” 周泽对白莺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安律师也很配合地放慢了速度,让对方超到了前面去了,甚至又刻意地继续减速,故意和他们拉远了一段距离。 “当地的鬼差已经出动了啊。”安律师说道。 “嗯。” 周泽清楚,安律师故意减速,其实也是存着让那帮人先帮自己探路的打算。 反正这里不是自己的辖区,自己可以安心地当一个吃瓜群众。 如果是在通城发生的事儿,那自己就得拼命竭尽全力了。 能休息休息,换一个视角边缘OB,也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雨, 开始下了起来, 不是很大, 与此同时,山道里竟然还起雾了。 群山之中,起雾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早中晚都有可能,甚至凌晨都给你来一场大雾耍耍。 常常在山道上开车的司机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原本就故意放慢速度的安律师不得不又把速度降下来了一些,哪怕是开着大灯,但前面的路况也不是很清楚,山道一侧就是沟渠或者悬崖,下面则是泥石流。 一不小心开出岔子,就是车毁人亡了。 出车祸大家倒是不怕,但把车弄坏了也是件麻烦事儿。 “吱吱吱!” 猴子可怜巴巴地喊着。 周泽看了一眼猴子,问道:“怎么了?” “老板,猴砸要嘘嘘。”老道回答道。 周泽点了点头,对安律师道:“先停车,再等等吧。” 再往里开, 就深入了。 安律师靠边停了车,还特意开了警示灯打了双闪。 下车后,老道带着猴子站在路边**。 猴子学着老道的样子,一老一猴的背影倒是挺和谐。 “老板,你看这儿雾蒙蒙的,黄泉路上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啊?” 老道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反正这次是跟着老板和老安一起出来,他安全感十足。 深山里的省道,两边都是群山,浓雾笼罩之下,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普通人印象里的鬼门关的氛围。 “呵,怎么啦,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早晚要走黄泉路,先摸摸底?” 安律师调侃道。 “呸呸呸,贫道觉得自己还能活个几十年。” 放了水, 一身轻松, 老道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今天可是累坏了。 又打了个呵欠, 老道嘟嘟囔囔地问道: “也对啊,老板,黄泉路上的鬼是不是很多啊,这里没鬼,确实不像黄泉路。” 过了一会儿, 见没人回应自己, 冷场了, 老道有点尴尬,抬起头一看,却发现老板他们一个个在看向自己身后,表情严肃。 老道有些疑惑地扭过头, 看见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大雾之中, 出现了一道道黑影, 一摇一晃地正在前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超大型鬼打墙现场! 朦朦的雾中胧胧的影, 远处雾气之中,确实出现了一道道摇曳的人影,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也不晓得去向何处; 总之,影子一直在摇晃,却一直没有什么东西走出来。 “呼…………” 安律师咬了咬牙。 “你发现什么了?”周泽问身边的老安。 “啧啧,没有。” 安律师很实诚,继续道: “但看看这个排场, 打雷, 下雨, 起雾, 鬼影, 拍鬼片的几个要素都有了,说一句大废话,排场这么大,里头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作祟。” 安律师说的确实是一句大废话。 普通的亡魂进书屋来,都是很低调的; 吃饭,上路,留下份子钱。 但眼前的这个排场,甭管是人是妖还是鬼,都不简单。 周泽转身,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安律师很快也上了车,坐进了驾驶位,白莺莺和老道见状也跟着一起上来。 老道抱着猴子,一直打量着车窗外,远处的人影还在不停地动着呢,虽说是跟在老板和安律师身边,依然是觉得有些犯怵。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裆, 又摸了摸猴砸的背包, 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老板,我们现在…………”白莺莺犹豫了一下,道:“是往里开,去救林可么?” 里头一看就很危险啊, 但如果老板硬是要往里走救属下的话, 莺莺还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她要保护老板, 老板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开车吧。” 周泽对驾驶位上的安律师挥了挥手, 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白莺莺看得都痴了。 安律师点点头,发动了车子,然后向左打死了方向盘,直接调头! “…………”老道。 “…………”白莺莺。 “…………”小猴子。 一个精准地调头之后,安律师踩下了油门, 以一往无前的架势, 直接往回开。 周泽默不作声, 显然, 两个男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不在自己地盘, 出事儿了和自己无关, 干嘛要去管这个闲事儿? 哪怕这里闹得地动山摇,和通城鬼差有半毛钱的关系? “老板…………林可那个小婊砸…………” 虽然白莺莺平时很讨厌林可挤上床,破坏自己和老板的独处,但就这样撇下她走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放心,林可现在是没办法联系我们,这里头手机肯定也是不能用了。”周泽说道。 “嗯?” “所以,如果林可能联系上我们的话,肯定会拼命阻拦我们冒着风险进来救她的。 她肯定不愿意我们为了她而陷入险境, 否则她会良心不安,愧疚一辈子的。” “唔…………” 白莺莺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怎么还是有点怪怪的? 安律师来时开得很慢,走的时候油门几乎踩到底,在雾气蒙蒙的山道上这样子的飚车,很是危险。 至少, 老道是吓得脸色发白, 一只手抱着猴砸一只手抓着扶手。 老道清楚, 一旦发生车祸, 全车上, 其他人至多受伤, 自己是最容易死。 在开了二十分钟后, 小猴子忽然从老道怀里跳了出来,跳到了前车窗的位置,手舞足蹈“吱吱吱”地叫着,显得很是着急。 “咔…………” 安律师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他知道这猴子是灵猴,灵性很强,能够感应到常人无法感应的东西。 “吱吱吱!” 猴子指了指外面。 “什么意思?”安律师还是没懂。 “下车看看吧。” 周泽说着推开了车门,很快,猴子也顺着这道门窜了出来,直接跑到了路边,指着地上“吱吱吱”叫着。 周泽和安律师走了过去,二人一起弯下腰, 发现地上有两滩湿漉漉的痕迹, 且带着一种臊味儿。 这是尿! 一大一小两滩尿! 猴子站在地上,做嘘嘘的动作,然后又指着地上不停地喊着。 周泽和安律师的面色当即凝重了起来, 车子往回开了二十分钟, 居然又回到了之前猴子和老道撒尿的地方。 “这是迷魂阵么?”周泽说道。 安律师抓了抓头发,环视四周,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 “这东西我破不开,格局太大了,这片山区都被雾气笼罩了。” 在这个时候,就没有逞强的必要了。 不过,周泽和安律师倒是没有太过慌乱,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他们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调头回去,可以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是现在, 大家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鬼打墙”之中, 进退不得。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解决起来倒是小意思,但今天不同以往,这么大的一个手笔,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和这雾气相比, 众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分外渺小。 “是林可的手笔?” 老道问了这个问题后就自己闭嘴了, 因为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山下加油站后面废品收购站里的两个人贩子,的确是可能是被林可杀的。 但你要说这磅礴的雾气加上这连安律师都束手无策的恐怖鬼打墙也是林可搞出来的话, 你这是在侮辱谁? 林可要是有那么牛逼,还会变成书屋的员工? 自家老板当初早就被人家一巴掌抽死了。 “其实,现在最保险的选择就是站在这里不要动,雾气终究会散去的,而且我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哪怕是一头凶兽这样子玩儿下去,也得被榨干啊。” “车里有吃的么?”周泽问道。 “有的,老板。”白莺莺马上回答道,“我准备了很多吃的。” “那我们…………” 周泽刚想说让我们来一场野餐吧, 结果话还没说完,狂风乍起! 这风来得很奇怪,风力很强, 让人不禁怀疑超大级台风“山竹”没在广东那边登陆而是跑这山区里来登陆了。 在场所有人, 都被风吹得开始往后退,但下面是悬崖,悬崖下方则是峭壁和泥石流,大家伙都奋力地抓起自己面前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老道死命地抱着面前的石块,小猴子躲藏在它怀里,瑟瑟发抖。 安律师的白骨手直接刺入了水泥路中, 周泽的指甲也刺入了地面, 但哪怕如此, 二人仍然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强大的风力和惯性还是死命地拉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送去巨兽的口中。 在场众人, 只有白莺莺一个人岿然不动。 很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稳如泰山! 面对这种情况, 白莺莺第一反应不是去拉人, 而是用双手捂住了嘴, 在心里惊呼: 天呐! 我居然这么胖了么! 重到风都吹不动自己了! 太可怕了! 周泽一边奋力地抓着地面,看着自己的指甲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沟壑,却依旧无法抵抗这飓风带来的恐怖力量。 但周泽的余光看见了前面站着一动不动白莺莺, 为什么莺莺没事? “有问题!这不是普通的风!” 周泽对着身边一起在往下被吹的安律师喊道。 “什么?”安律师显然是没听清楚。 “这风有点问题啊!” 周泽喊道。 “Iphone有点贵啊?” 安律师疑惑地喊道。 “…………”周泽。 安律师顺着周泽的目光往上看,这才发现白莺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当即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过来,喊道: “这不是普通的风,这是阴风! 只对灵魂有效!” 阴风,一般出现在地狱,当然,阳间也有,比如描述一个环境时人们常常喜欢用“阴风阵阵”, 这是一种对人灵魂有刺激的风,当然了,寻常意义的阴风,太过弱小,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严格意义上的阴风。 而这里, 则是飓风! 人的感知,是靠灵魂去决定的,当自己的灵魂被风刮动时,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起到了反应,不能算是幻觉,更像是一种当灵魂要被吹走时,身体本能地跟着移动,想要和灵魂保持协调和一致。 “老板!” 白莺莺很快就从“嘤嘤嘤,人家怎么这么胖”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先是跳过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安律师, 直接抓住了自家老板的手。 “…………”安律师。 “老板!” 白莺莺用力扯着周泽, 周泽的身体也的确是被拉扯着向前, 但那种灵魂撕裂的痛苦马上出现, 本来是被风在一股脑地吹, 现在则是变成了风和莺莺对自己灵魂的角力。 “撒手!” 周泽喊道, 他感觉自己身体快被撕成两半了。 “不,老板,要死一起死,莺莺不撒手!” “撒手啊!!!!” 周泽用力地咆哮道。 “不,莺莺不离开你,老板!莺莺不撒手!!!!绝不撒手!!!!!” “…………”周泽。 周泽觉得,现在自己和白莺莺明显处于两个频道里。 再不放手我就要断了啊! “撒手,快,撒手!”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快要分裂了。 “不,老板,莺莺不怕被你连累! 莺莺生是你的僵尸, 死了也是你的僵尸, 莺莺不撒手!!!”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周泽真想给莺莺脑袋上来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 谁有空和你玩苦情琼瑶戏码! 强烈的剧痛让周泽无法忍耐了, 他的指甲马上上长出来, 刮了一下白莺莺抓住自己的手腕。 白莺莺最怕周泽的指甲了,被一刮,当即震了一下,本能地撒开手。 得以解脱的周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阴风刮得开始后退,周泽只能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身后安律师的脚踝。 “@#¥%&*&……”安律师。 接下来, 本就在苦苦挣扎的安律师和周泽一起开始不停地倒退, 最后二人一脚踩空,直接摔下了悬崖。 “老板…………老板…………” 站在路上的莺莺眼眶马上湿润了, “老板居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连累我…… 呜呜呜………… 老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林可的复仇! “就这样, 简单地, 走了么?” 小萝莉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现在倒是显得很平静, 但她的眼眸里,却尽是森然的寒意。 她很生气, 非常非常生气, 距离她的失踪,已经将近三天了。 书屋的那帮人,肯定会着手调查,而调查出整件事的眉目,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一想到书屋里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被拐卖了, 小萝莉就气得要发狂! 自己, 真的被拐卖了! 寻常的孩童,家长会反复教育和警告他,和陌生人说话时要小心,如果有陌生人要你跟他走,千万不要去等等。 但她林可不是小孩子啊, 如果按照年纪累加算起来,如果她有儿子,且还给力一点的话,都可以把人家小姑娘肚子弄大了! 而且自己还是鬼差, 但还是, 被拐卖了! 一想到日后再和书店里的那头蠢僵尸吵架时, 自己无论说什么, 对方只要回一句: “你被拐卖过。” 自己无论辩解什么,吵什么, 对方还是来一句: “你被拐卖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口,开始抑制不住地起伏。 愤怒, 憋屈, 羞辱, 种种因素开始不停地在她心里叠加起来,再加上在拐卖这件事上,孩童和女性往往是受伤害最大的,林可对这件事,自然是更加深恶痛绝。 这不是源自于什么公心,也不是什么大道理情操使然,而是因为在亲眼目睹了这些事情之后,她有着一种天然的代入感。 那两个曾和她一起被关在废品收购站屋子里的女人,现在会遭遇怎样的情况和待遇,以及在之后很多年里,将沦为生育播种的机器; 这种感觉她愤怒到颤栗。 “娃子,怎么了?” 司机老头等着要去领钱,心情还不错,他其实猜到一些这个女娃的命运了,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有钱赚就好, 至于其他的, 就是各人的命不同了。 有人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而有些人命里就注定有此一劫。 陪着司机老头准备下去的中年女秘书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这个女孩子脑筋有点问题? 但一想到自家的少爷已经…… 无所谓了, 脑子好不好,不重要了。 林可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她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逡巡着。 在司机老头和女秘书看来,林可现在是畏惧和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一个客厅里。 然而, 这其实是一种狮子在观察自己猎物的眼神, 在思考用何种方式将猎物杀死先吃哪一部分肉块的眼神。 “我们走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司机老头催促道。 他还有两个同伴在废品收购站等着自己,这一单做完,大家基本就可以退休了。 做这一行当这么多年, 牵了多少姻缘线,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但总归是给自己家盖了新房子,也在城里买了商品房,自己的几个孩子也都有了好归宿,值了。 自己啊, 也该歇歇养老了。 “你,上来,看住她。” 女秘书指着站在楼梯口的一个制服男子说道。 男子马上走了上来,他倒是没有对林可动粗,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她。 他很酷, 和港片里的那些大佬保镖一样酷, 神情肃穆。 但很快, 他就酷不起来了。 因为他看见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张开了嘴, 看见她吐出了舌头, 这本来没什么的, 但在看见那根舌头在越来越长之后, 他不镇定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他的确是见鬼了。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林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凭什么去渡那黄泉!!!” 舌头像是一条迅猛的蟒蛇,直接抽中了制服男子,男子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 舌头对着他的胸口直接刺了进去。 “噗!” 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而后猛地一搅, 男子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推土机给硬生生犁了一遍,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嗖!” 舌头收了回来, 林可伸手,擦拭着自己唇角边残留的血渍。 鲜血的味道让她有些嫌弃, 跟那个咸鱼老板待久了,她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洁癖起来了, 但在这个时候, 鲜血的味道却让她变得更加地兴奋。 看着颓然地倒在那里的制服男子,林可走过去,从他身上踩了过去,走下了楼梯。 ………… “什么声音?” 司机老头抬起头看向楼上, 在刚才自己好像听到了“哐当”的声响。 女秘书也有些疑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走到了楼道口向上看着。 “嗖!” 一条舌头, 直接缠住了她的脖子, 而后她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后, 司机老头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妖怪,妖怪,妖怪!!!” 林可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她的嘴巴仍然张开着, 舌头是从她嘴里延展出去的, 此时, 那个被自己舌头包裹住的女秘书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只可惜,她说不了话,而且,林可也懒得听她去废话。 “砰!” 舌头一甩, 女秘书整个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撞在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上。 “哗啦啦啦………………” 连续的脆响传来, 紧接着就是摔落地面时的闷响。 女秘书浑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 身上插满了玻璃碎片, 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死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司机老头已经吓呆了, 在看见小萝莉走向自己时, 他竟然跪了下来,冲着小萝莉磕头认错。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放过我,放过我吧!!!!” 他觉得这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但这个梦,就是醒不过来。 这些年,他赚得不少,在各地古刹都有自己的供奉牌位,也就是寺庙里明码标价的祈福牌位,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会被保佑的。 “唰!” 没有过多的言语, 小萝莉甚至懒得和这个老东西去多废话什么, 也没有兴趣去和他玩儿什么死前遗言戏弄的把戏。 舌头直接将其包裹住, 而后, 开始发力。 “咔嚓!” 左手断了。 “啊啊啊!!!” “咔嚓!” 右手断了。 “啊啊啊!!!” “咔嚓!” 两条腿也断了。 “噗通!” 司机老头被丢在了地上, 他没死, 但他此时的四肢完全呈现着一种反方向的态势,像是被折叠翻转过来了一样,只能靠自己的胸口和下巴去蠕动。 他还想跑! 小萝莉在他身侧,一起慢慢地走了几步。 而后, 小萝莉弯下了腰, 轻声道: “断!” 一道黑影,从小萝莉身下延伸到了司机老头的身上。 司机老头的舌头开始变长,和小萝莉一模一样,但小萝莉的舌头是可以放长的,但他的不可以。 在长到一定程度后, “啪!” 舌头直接断裂了。 司机老头满嘴是血匍匐在地上。 “呵呵。” 小萝莉笑了笑, 继续看着这个老东西在地上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折腾着, 她没有急着去杀他, 这个时候,杀他不杀他,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让他多活一会儿, 才是最大的惩罚。 小萝莉转身,又往楼上走去。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人贩子该死, 买家, 就更该死! 都该死, 全都该死! 小萝莉曾在早上听过自家老板和安律师一边喝咖啡一边聊过关于拐卖人口的罪名,老板觉得这个罪定得太轻了。 安律师说这不是为了保护人贩子,而是保护那些被拐卖的可怜人,一旦定罪过重,把他们都逼成了亡命徒,到时候被拐卖的人就很容易遇到被撕票的危险。 很多事情,其实都有两面性。 但人在自己极端情绪之下,就懒得去管什么两面性了。 在小萝莉看来, 人贩子和买家,全都该死! 解决了这里, 再去那个村子, 然后再去废品收购站, 杀, 杀, 杀, 通通杀光! 小萝莉眼眸里的血色开始变得浓郁起来,愤怒的情绪已经完全掌控了她的思维,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覆水难收。 重新上了楼, 正当她准备推开书房的门时, 却发现一个老者, 正坐在靠椅上。 老者身上搭着一条毯子, 窗户大开着,有风吹了进来。 吹动了老者的发须, 他还在那里摇啊,摇啊, 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 忽然间, 老者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下来, 露出了老者头部以下的部分, 赫然, 是一片白骨! 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肉沫和新鲜的血渍, 老者头部以下部分, 竟然已经被完全吃光了! 小萝莉眼里的血色开始慢慢褪去, 这件事的刺激,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恢复清明。 “咯咯咯…………” 一阵沙哑的笑声传来, 笑声里, 带着一股子稚嫩。 在靠椅后面, 走出来一个小男童, 男童一边舔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挺着自己撑起来的肚皮, 很是憨厚地对着小萝莉笑了笑, 开心道: “小姐姐, 你那里, 结束了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无人生还的村子! 悬崖并不是很夸张的那种高,大概也就是六七层楼的高度,但可怕的是下方裹挟着泥沙的河流。 “噗通!” “噗通!”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一起落入了水中, 而后被湍急地河流直接向下游冲去。 站在岸边的白莺莺忽然从感动中清醒过来, 呢喃道: “老板……为什么你宁愿和老安一起殉情…… 也不愿意和我………… 嘤嘤嘤! 老板你这个大猪蹄子!” ………… 在浑浊的水面中浮浮沉沉了几次,也不知道被冲走了多远,安律师再度浮出水面后,长舒一口气,那股子可怕的阴风,似乎是停了。 虽说周围还是雾蒙蒙的一片,但只要那该死的风停了,问题也就不大了。 “砰!” 安律师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家老板被冲到了自己这边。 还真是有缘啊, 这样都没被冲散, 你要是不知道冲到哪里去溺死了,多解气啊。 安律师有些悻悻地想着,但还是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带着周泽向岸边游去。 之前如果不是周泽往后退时拽了他一把,他也不会落下来。 “老板,老板?” 一边拽着一个人一边游泳真的是一件苦差事,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和胸口位置一阵发疼,但周泽好像是呛水昏迷过去了,叫了他也完全没反应。 好在, 这里已经不是水流最湍急的区域了,虽然水势仍然不小,但还是能吃得住。 安律师一边给自己鼓着劲一边向岸边靠近, 就在这时, 安律师眼角余光看见上游不远处有一块前端尖锐的浮木向这里笔直地冲了过来。 不说被刺中的伤害,就是被这么粗壮的浮木借着水势的惯性撞一下也可能让你断几根骨头。 安律师当下猛地一推周泽,将周泽向岸边推去,自己则是借力倒退。 浮木自安律师和周泽二人之间过去了,没有造成危险。 正当安律师准备重新向前游过去把自家老板救起来时, 他却看见周泽竟然自己在游泳, 而且看那架势, 他的水性比自己还好! “…………”安律师。 周泽先上了岸,坐在岸边,头顶是一个山坡。 安律师随后也上岸了,他倒是没去问周泽之前是在装昏迷偷懒还是真的在昏迷这种问题,而是把自己的衣服外套脱了下来,又把里头的一些东西拿出来。 “手机不能用了。” 安律师有些无奈道。 虽说在这大雾里手机基本都失灵了,但现在问题是,如果大雾消退,没有手机联系的话,二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村里,想出去还真的比较难办。 周泽把头靠在沙石上,道:“前面应该就是公路,我们沿着公路走就可以找到人烟区域了。” 安律师抬起头,看了一下,发现在上坡位置确实有一条公路。 去山区旅游或者住过山区的人应该有经验,马路附近容易聚集起村落和镇子,这有点像是古代的人靠河而居。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了,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一起爬上了坡,选择了一个方向,沿着公路开始行走。 两个男人并排走, 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还有泥水和沙石粒儿,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砖瓦厂下班的工友; 再配两把吉他的话可以直接cos“旭日阳刚”了。 其实,周泽也想过不走,找个地方躺着休息,等大雾消散,但经过阴风的洗礼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大雾之中,哪怕袖手旁观安心吃瓜,但也不会让你平安度过。 之前开车加上现在走路到现在, 周泽没见到一个行人,也没看见一辆车从自己身边过去。 这里可是省道啊! 哪怕再偏僻的省道,车辆也是不少的。 大雾里头,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具体在哪个方向,周泽说不出来,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试着找到莺莺和老道他们,他们现在和自己二人分开了,周泽不是很放心。 “老板,看,前面,前面像是有个村镇啊。” 安律师指着前面喊道, 同时, 安律师弯下腰,开始大喘气。 之前在湍急的河流里拽着周泽一起游泳是真的把他给累坏了,短暂的休息根本就缓解不了,这会儿还腰酸背痛呢。 周泽看过去,果然,在前面的大雾里出现了屋檐的影子,应该是一个村镇。 “走吧,看到村子了。”周泽催促道。 安律师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咽了口唾沫,道: “老板,大雾,深山,又遇到一个村子,这剧情太顺畅了,我觉得这村子很可能是哪个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的村子,有问题啊。” 这就像是幽灵船一样,那些据说消失或者沉默了几百年的船只有时候会忽然出现在海面上被人远远地看见。 “不,应该是现在的村子。”周泽直接反驳道。 “这么确定的嘛?”安律师有些不信。 “看看这个。” 周泽指了指自己身后。 省道的一侧是悬崖, 另一侧是峭壁, 不过为了巩固山体,防止滑坡和落石,所以一般会用水泥砌筑起来。 安律师走了过去,靠近了水泥墙,发现上面写着鲜亮的红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下面还有一行字, “打好打赢这场扶贫攻坚战!” “…………”安律师。 “是吧?”周泽问道。 安律师点点头。 接下来, 二人就朝着那个村子走去。 省道出去的一个岔路上再走个几分钟,就到了村口。 村子里不少是平房,但也有一些二层三层的房子,绝不是所谓的荒村,是一个正常的村子。 只是, 这村子里, 一个人都没有。 从村口一路走进来,一个人都没碰见,两侧的屋门,也是紧紧关闭。 整个村子,呈现出一股子死寂的味道。 周泽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伸手推开了门,门是关着的,但没锁。 里头的陈设并没有灰尘,似乎一直是有人住着的,甚至,客厅桌子上还有切好的水果放在那儿。 安律师从厨房走出来,接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了出来,同时对周泽道: “里头有饮水机。” 周泽倒是不渴,他只是奇怪,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自从大雾升腾起来之后,周泽就觉得自己的周围,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阴风,接着又是这死寂一般的村子。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上去瞅瞅。” 安律师端着水走上楼,过了一会儿,他下来了,对周泽喊道: “老板,上来看看,有彩蛋。” 周泽起身,跟着安律师走上了楼。 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一家五口, 应该是孩子,父母再加上爷爷奶奶的配置, 全都吊死在那里。 五个人, 都吐着舌头瞪着眼珠子, 标准的吊死形象。 “不是自杀的,下面没椅子。”安律师说道。 如果是自杀的话,应该是踩着椅子上去,但下面没有椅子。 应该是他杀的。 但,又是谁杀的? 安律师又喝了一口水,把空杯子放在了一边,道:“你说,这个村子里的人,会不会全都…………” 全都死了? 都这样被吊死了? “换个屋子再找找看。”周泽说道。 二人马上离开了这个二层屋子,去了隔壁,隔壁是一个平房,推开门进去后就看见一对老夫妻也是一样,吊死在了房梁上。 接下去,又走了几个屋子,里面的人都是吊死在那里。 似乎, 整个村子里的人, 都成了“吊死鬼”。 周泽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摸到了一包“大前门”, 和安律师一人一根分着抽了起来。 若是普通的游客或者探险队此时来到这个村子,看见这一幕幕,估计早就吓傻了,慌乱不堪,侥幸逃出去的话, 就又是一个“封门村”的传说, 而且比起“封门村”那种大部分捕风捉影的事儿,这里更加地直观和恐怖。 但周泽和安律师都是老戏骨了, 这场面固然十分诡异, 但二人还能保持着镇定。 毕竟死人见得多了, 死鬼, 见得就更多了。 二人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和压抑,但还不至于被吓得自乱阵脚。 最后, 二人进了一个三层楼的屋子,这家人家条件还不错,村子虽然停电了,但冰箱里还有点余下的冷气,安律师取了两瓶冰饮料,丢给周泽一瓶。 二人头上, 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吊死在那里, 二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老板,你说,这不会是被林可杀的吧?” “应该不至于,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杀死会是什么后果,她不可能不清楚。” “她又不是一个孩子。”安律师掐着指头数了数,道:“算算年纪,她现在差不多是在更年期吧。 更年期的女人, 被拐卖了, 生气了, 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周泽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觉得安律师说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是吧,有道理吧。” 安律师对着周泽耸了耸肩, 然后微笑着喝了一口冰阔乐, 抬起头, 发现头顶上吊死着的两个女孩都在对着自己笑着, “哟, 你们也觉得有道理啊。”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二傻大闹鬼村 “哟,你们也觉得有道理啊。” 下一刻, 安律师手中的冰可乐直接被自己捏碎,同时,左手上的血肉褪去,幻化出了白骨的模样,对着头顶上方的两具女尸直接抓了过去。 说真的, 在这两具上吊女尸露出微笑之前, 无论是周泽还是安律师,其实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们只是把这户人家和之前搜查过的其他人家对等上了。 反正家家户户都有上吊的人。 但当两具上吊女尸微笑时, 二人的本能不是歇斯底里地大叫“鬼啊!!!!!!!!!!!!” 而是直接出手! 所以说,若是让他们去参演鬼片,观众的代入感肯定极差; 说不定那两具上吊女尸也只是想在“情到深处”时忽然来一点“惊悚”效果, 无论是人还是鬼, 其实都有着吓人的恶趣味和喜好。 但迎接他们的, 却是安律师毫不犹豫地“劈头盖脸”。 只是,当安律师的白骨手挥上去时,那两个女孩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了蓝色的光芒散开。 紧接着, 坐在那里的周泽只觉得自己身体两侧一下子充满了寒意, 一条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且以极快地速度向自己划来。 周泽身体开始后仰, 整个人也从坐的位置滑动了下来。 绳子从周泽头顶位置划拉了过去,扑了个空。 落地后, 周泽单手拍在地面上,侧身站起。 “嘻嘻嘻…………” 笑声再度传来, 这次, 是在头顶位置! “老板,小心!” 安律师对着上方直接掐手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周泽只觉得自己头顶上方一阵气流的摩擦爆炸声,但他没有抬头去看,因为又一道蓝光从自己前面冲来。 “哗啦!” 十根黑色的指甲长了出来, 周泽对着面前的蓝光直接挥舞了出去。 “沙沙…………” 指甲像是搅和进了细沙之中, 很柔软, 很细腻, 蓝光也因此消失。 周泽后退了一步,双臂低垂,紧盯着四周。 “嘶…………” 毫无征兆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周泽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指甲位置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块黑斑,连带着自己双手位置也出现了一样的黑斑,极为强烈的酸疼的感觉不断刺激着他的中枢神经。 怎么可能?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遇见不怕自己指甲的邪魅, 甚至, 还能主动地腐蚀自己的指甲! “嘻嘻嘻…………” 笑声很近, 如同贴着自己的耳垂。 客厅里有一面玻璃, 周泽抬头看向玻璃, 发现在自己身后, 有一张女孩的脸。 女孩像是被自己背在肩膀上一样,双脚正踩在自己的双手位置,很是调皮地把自己的嘴凑在自己的耳边, 像是情侣之间在诉说着悄悄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安律师毫不犹豫一招打向了周泽的后背。 所以说, 这就是安律师贴心的地方。 如果此时周泽身边带着的是老道,他只会拿着一张符纸站在旁边当啦啦队; 如果带的是莺莺,她也只会听从周泽的吩咐去行事。 如果带着是许清朗,他能在刚才的一波袭击中没有丢了阵脚就算不错了。 只有安律师, 像是贴心小棉袄一样, 不用你开口, 甚至连对着屁g都不用拍, 一个眼神过去, 他就能摆出你想要的姿势配合你。 “啊!!!!” 周泽听到自己后背位置传来了一道惨叫声。 紧接着, 周泽双手交叉,自己的十根指甲错横在了一起,开始拼命地摩擦。 一时间, 无数的火花从自己指甲位置被摩擦出来。 这感觉, 像是在以毒攻毒, 就像是自己被蚊子咬了一个包,用力地去抠,虽然知道这很不对,也很不好, 但是爽啊! 而且, 在这个时候, 确实是有效的。 一道蓝光从周泽身上逃了出来,比之前来看虚弱了许多,直接窜出了大门。 另一道蓝光则是向上,冲上了楼梯。 周泽和安律师倒是没有追出去,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太过冒失的行动往往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老板,没事吧?”安律师关心地问道。 “没事。” 周泽摇摇头,继续道: “刚刚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亡魂不像是亡魂,你说她们是僵尸吧,但僵尸能这么飘忽来飘忽去的么? “不太清楚,但感觉有点像那个东西。”安律师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就是上次朱胜男事件的时候,忽然冒出来的那两道黑影。” 那两个疑似巡检的黑影, 也是这般飘忽来飘忽去的, 看似没有实体,但威胁却十分的大。 “老板,朱胜男到底…………” “朱胜男已经死了,我亲自把她的亡魂送入了地狱。” 这一点,周泽可以肯定。 “但那幅图上的两个送子鬼差的事儿还没调查清楚啊。” “先离开这个村子吧。”周泽说道。 安律师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探险队, 没有大冒险精神, 确切地说, 他们是两个被岁月侵蚀变得油腻的两个中年男子, 没有绝对利益的事儿, 真的懒得去做。 安律师又去冰箱里取出了最后的几瓶冰阔乐,又找了一些吃的,拿着袋子装好,就和周泽一起出了门。 村子里, 还是那么的安静。 大部分人都已经上吊死了,肯定很安静。 但有了先前的经历,周泽和安律师自然不敢再放松警惕,那两个吊死的女孩,说不定正在哪个角落里盯着自己二人。 不过,一直到二人走到了村口位置时,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难不成是觉得我们俩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他们也放弃了?” 安律师说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无法让人有种与有荣焉的意思。” 话音刚落, 周泽停下了脚步。 村口的大雾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摇曳,而且,这些东西好像要从大雾之中跑出来一样。 一只只各色不同的手已经脱离了大雾的束缚,开始对着前方的周泽等人不停地挥舞,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渴望。 而且, 他们还在前进, 且越来越多, 终于, 在村口位置停了下来。 此时, 呈现在周泽和安律师眼前的, 是密密麻麻有三层楼高的各种双手, 而且大雾之中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嘶吼, 仿佛也已经透过大雾传递了出来。 如果周泽和安律师此时还要硬着头皮出村子的话, 估计前脚出村吼脚就得进入大雾之中这些双手的怀抱。 这是幸福地二选一环节;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很默契地开始后退。 的确, 比起走出去被这无数只爪子上下其手的恐怖体验, 好像还是刚才上吊的俩小姐姐更可爱一些。 又走回了村子, 只是,再回去时, 二人忽然发现原本整个村子紧闭的屋门, 在二人往回走时, 竟然全都打开了。 甚至, 一些人家里头竟然还飘逸出了饭菜的香味, 像是正在开饭。 走着走着, 终于在路上看见了人影,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像是在玩弹珠, 但他们的脖子上,还吊着一根绳子, 绳子是往上的, 看不见上端, 这些孩子在玩弹珠时,虽然都是蹲在地上,但脸都是平齐的,头无法低垂下来,也因此,为了看地上的弹珠,他们都费力地拼命地向下看。 整个场面, 显得很滑稽, 也很恐怖。 有女人出来晒衣服了, 有男人出来遛弯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 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 但所有人脖子上都有一根绳子吊着, 无论大家在做什么, 脸都是平齐地位置。 安律师从口袋里又取出了一瓶可乐,递给了周泽。 两个男人像是在游乐园里参观鬼屋一样, 一边走着一边看着。 没有过多的交流,因为在这个时候太多的交流也没什么意义,大家都没有闲扯淡的心思,且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干架的准备。 不过,好像这些村民都没有关注到走在街面上的周泽和安律师,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着走着, 周泽和安律师停下了脚步。 因为每个地方的门都开着,甚至连窗子都是开着的,但这里,有一处门却是紧闭着的,而且,上头还上了锁。 和周围“开门迎客”的架势相比, 这里, 实在是要刺眼就有多刺眼。 周泽和安律师走了过去,这已经不能算是小屋子了,更像是农村的搭棚出来的厕所,又有点像是猪圈。 门上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了,但下头有有一个很大的缝隙,小孩子也钻不进去的缝隙。 周泽和安律师都没急着去打开这锁, 在一个鬼村里, 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还傻乎乎地打开, 真的是作死呢。 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安律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弯下腰看看里头? 周泽看向安律师,意思是:我是老板,你看。 安律师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 很简单, 石头剪子布吧。 嗯, 就这样, 在这个阴气森森的鬼村里, 两个大男人, 很破坏氛围地真的开始了石头剪刀布。 “剪刀!” “布!” 安律师输了。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弯下腰, 把自己的脸凑到小洞那边,往里看着。 但是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安律师正准备起身,说他看不见什么,但马上,周泽递过来一个手电筒给他。 “…………”安律师。 这么贴心的么, 还有, 这手电筒是哪里来的? “在那户人家里顺来的。”周泽解释道。 安律师很不情愿地又弯下腰, 打开了手电筒, 呼, 清楚了啊, 爽啊, 太特么爽了! 爽得安律师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张张女人的脸, 居然整整齐齐地挨着门口, 在安律师看着她们的同时, 她们也在看着安律师。 第四百四十六章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 刺激, 是真的刺激, 就像是小时候看那种“万花筒”似的, 不过现在这种走街串巷一个人敲锣打鼓顺带扯线让客人贴着缝隙往里看表演的艺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不少90后可能都没见过。 这次, 差不多是相同的形式, 但换成了渗人的恐怖模版。 一,二,三,四……七个! 安律师度过了一开始的感官刺激之后,还有闲心思数了数。 七个女人被关在里头,身上和脸上都有点脏,但模样都还清秀,尤其是眼睛,都很明亮有神,且还在对着他微笑呢。 很有礼貌的样子, 哪怕是面对偷窥者, 居然也和煦如风。 的确,安律师是被吓了一跳,但你要他被吓得蹦跶起来“啊啊啊啊啊”地开始尖叫,也有点不切实际,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可能那么不堪。 而且,一开始的震惊之后,接下来就平坦多了。 甚至, 安律师也抱以微笑做出了回应, 嗯, 大家都很有礼貌。 “看见什么了?” 旁边的周泽问道。 安律师站直了身子,扭了扭脖子,把手电筒递给了周泽,示意周泽自己看看。 周泽也没拒绝,弯下腰,把眼睛凑到小洞那边去,手电筒打开,向里照射。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视角里, 有七个女人, 正面对着他。 但和之前整整齐齐对安律师微笑的神态不同的是, 此时, 在周泽的视角中, 这七个女人做痴傻状, 一个女的拿着布娃娃放在自己怀里, 一个女的歪着脖子口水滴淌了出来, 一个女的仰着头,咧着嘴在傻笑, 一个女的趴在地上,脸朝着周泽“呵呵呵”, 一个脚撑着墙壁还在倒立着, 各色各异的模样, 但都在看着周泽。 很整齐, 也的确很整齐, 因为屋子里的女人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没动, 像是学校的学学生在拍毕业照一样。 但这毕业照里的一个个痴傻模样, 反而给人带来了更深层次的大恐怖! 周泽站起了身子,看着安律师。 “怎么样,还挺漂亮的。” 安律师说道。 “…………”周泽。 你现在口味这么重了么? “她们像是幸存者。”安律师猜测道。 “我怎么觉得像是受害者?”周泽反问道。 因为看到的画面不同,所以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就不同。 “受害者?”安律师愣了一下,“不对啊……” 和村子里其他人现在的吊死鬼样子比起来, 这小屋里的女人们也就是身上脏了点,但神智应该还算清醒的啊。 “一群女的被锁在一个屋子里,怎么都像是被拐卖过来发疯了的女人。” 周泽说道。 “发疯?” 安律师彻底迷茫了。 “对啊,以前看过不少报道,哪怕是这些被拐卖来的女的已经被虐待得发疯了,但还是会被关起来,甚至,她们会被迫接受卖Y甚至是还要继续帮忙生孩子传宗接代。” “等下,老板。” 安律师打断了周泽的话,越听越不对劲啊,他从周泽手里拿过了手电筒,又弯下腰,对着小洞看过去。 “嗡!” 一声震颤传来, 安律师马上一个侧身, 一道蓝色的光束从小洞里穿透了出来。 安律师被吓得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点点啊, 自己的眼睛就没了啊。 “哐当!哐当!哐当!” 小屋的门开始被猛烈地撞击起来, 门锁也在不停地摇晃,像是随时都可能破碎一样。 “放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啊啊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一阵阵哭泣哀求从小屋里传出, 里面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安律师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向了那把锁。 不过,手还是停住了,看向了身边的周泽。 “开不开门,老板?” 到背锅的时候了,自然想到了领导。 “不开也没有意义。”周泽看着安律师,“她们,一把铜锁而已,真的拦得住她们么?” 说着, 周泽亲自上前, 用指甲掐断了铜锁。 “砰!” 铜锁断裂之后, 大门直接坍塌了下来。 七道蓝光从里头呼啸而出,将周泽二人围绕住。 七个面容扭曲的女人看着这两个人,这些女人眼里,全是深刻地恨意,只有长久时间经历过折磨的人,才能在心底积攒出如此恐怖的恨意。 周泽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同时还把自己刚刚掐断的铜锁丢在了地上。 少顷, 七道身影开始转身,渐渐远去,并没有对周泽二人发动攻击。 “死了?” 安律师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起身进了小屋子。 小屋子一阵恶臭, 那是排泄物积累出来的效果。 而在屋子里,还有一具女人的尸体躺在那儿,应该是才死没多久。 但屋子里之前可是出来了七个女人,尸体只有一个, 是之前也被同样关在这里的女人么? 因为被长时间关押在这里,所以哪怕是人死了,执念和怨念也都徘徊在这里不得出去? “如果刚才我们不开锁的话,她们的恨意就会顺延到我们身上了?”安律师看向身边的周泽。 “差不多吧,这个村子变成这个样子,有一半的因素是因为这诡异的大雾,还有一半因素,应该是来自于她们的复仇。 她们应该是这些年被拐卖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可怜女人,有的可能早就不在了。 但借着这个机会,她们的亡灵得以归来,以复仇者的姿态,杀光了这个村子的所有人。 而且是, 鸡犬不留。” 周泽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烟,递给了安律师一根。 “我们是外来人,她们是想杀我们的,但前提是,有个因果。 如果我们愿意开锁救她们出来,这因果就不会落在我们头上,如果我们不愿意的话,就是见死不救,她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恨上我们。” “老板,我都没这么快想到这一层。” 安律师笑了笑,把烟点燃,有些意外,这一次周泽的判断竟然比经验丰富的自己来得更早也更精确。 “前阵子因为朱胜男的事儿,让我对这类人或者叫这类鬼的思维有了一些思考吧。” 周泽耸了耸肩,抬起头, 这大雾, 怎么还不消散啊。 对于这个被厉鬼害死的村子, 周泽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 不是一个被拐卖来的女人, 之前见了两个,刚才又见了七个, 这么多被拐卖来的可怜女孩儿,要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不知情,可能么? 或许, 如果没有这一场大雾,没有这诡异的环境的话, 很多可怜女人的泪就得白流了, 因为这场大雾的关系, 复仇, 变得很干脆,也很酣畅淋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只能说一报还一报吧。 周泽觉得,哪怕是提前知道这件事,打电话通知张燕丰再让张燕丰通知警方的话,这件事也不会处理得这么痛快圆满。 哦不, 是事情不会沦落到这般残卷人寰的地步。 对这种恶鬼复仇的行为, 周老板还是会在情感态度上保持谴责的态度的, 毕竟,法律外的惩罚,不可取。 可惜了, 这事儿不是发生在通城, 可惜了, 自己又来晚了很多步, 没能赶得及去阻止拯救这里的村民, 心里, 还真是有些愧疚和不安呢。 当然了, 周老板是个比较看得开的人, 安律师更是一个曾被“双规”的官员, 让这俩男人有那种“替天行道”的正义感且付诸于行动,太难为人了。 暂时,也不打算走了,外面反正也出不去,反正这些女人也不会再攻击自己,周泽和安律师干脆找了户人家,用人家的土灶炒了几个菜。 因为是难兄难弟且孤悬在外的缘故, 周老板很大方地拿出了彼岸花口服液分给了安律师, 俩人就着从隔壁人家顺来的啤酒, 一口酒,一口菜,倒也挺有滋味。 等到傍晚的时候,在外面“玩儿”累了的人们又都回到各自家里,默默地“吊”了起来,恢复到了吊死的形态。 周泽盛了几碗米饭,上面插着筷子,放在他们上吊的房间里,算是上供了。 倒不是可怜和想祭奠他们, 纯粹吃了人家的饭,顺带也跟着意思意思吧。 酒足饭饱,偶尔窗户边和门口能够看见有女人怨毒的目光一闪即逝, 周泽和安律师也都习惯了,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 但慢慢地见她们只是来看看,也不发动攻击,自然就无所谓了。 男人嘛, 看两眼都不会少块肉。 只是, 吃饭的问题倒是能靠彼岸花口服液解决, 睡觉的问题怎么解决? 周泽和安律师俩大男人抱在一起也起不到半个白莺莺的作用啊。 坐在靠椅上, 周泽忽然想莺莺了, 是很想很想的那种。 也不知道莺莺在这大雾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应该还好好的吧。 至于老道, 周泽似乎都忘了老道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安律师挨家挨户又找了几个手机出来,但手机都是没信号了,根本就用不了,除非玩儿手机里的单机游戏。 “放弃吧,你见过有几个鬼片里手机是能正常使用的?” 周泽安慰道。 安律师点点头,走到了门口,哪怕入夜了,但大雾还是没散。 但接下来,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啪”的脆响, 很刺耳, 像是震颤了整个村子。 这是皮鞭的声音! “阴司有序, 亡者上路喽!!!!!!!” 一声悠扬的高喝传来。 周泽和安律师迅速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目光中看见了一抹震惊, 妈的, 在这个诡异大雾之下没有活人的村子里, 竟然出现了鬼差? “到底怎么回事?”周泽起身,也走到了门口。 这时,周泽看见这户人家的几口人竟然又脱离了“上吊”的姿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面和隔壁屋子,也有吊死的人走了出来,大家一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路上,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村口方向走去。 “啪!” 又是一声皮鞭的声响,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喽!!!” “一个单位的,去不去打个招呼?” 周泽问安律师,但他没动。 “是啊,说不定对方看在一个单位的份儿上,人家还会送我们几个人头当绩点呢,顺带找辆车,把我们送出大山? 再热情一点,请我们吃一顿,再送点土特产也说不定。 要知道,我们阴司里的鬼差们,是最热情和最好客的。” 安律师应和着,但他也没动。 大家都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在这个大雾笼罩的全村死尽的地方, 居然还能出现引路鬼差, 这得多不可思议啊, 哦不, 是得多敬业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地狱之门! 自从大雾笼罩了这片山区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连鬼差在这里都得小心翼翼一些。 详情可以参见周泽和安律师这两位, 变得格外地低调。 但就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竟然有鬼差在这里赶“业绩”。 看着这间屋子里的上吊死的几口人已经走到了门外,向街面上汇聚而去,周泽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咱们也出去看看?” “中。” 安律师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个单位的同行,这么有牌面。 不过,就这样贸贸然出去不太合适。 安律师从厨房里找了一根绳子过来,截成两段,一根系在了自己脖子上,另一根递给了周泽。 “我们兜里有我特制的隐藏气息卡片,到时候再故意泄露出一些鬼气出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周泽伸手拽了一下安律师脖子上的绳子,道: “但人家的绳子是朝上的啊。” 的确, 那些村民都是上吊死的,哪怕从上吊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们脖子上系着的绳子上端,也是高高的翘起,仿佛自己还在上吊一样。 “这个好办。” 安律师又从厨房里找了两根小树杈,用绳子裹起来,插在了自己脖子后面的衣领里头,看起来,就像是绳子竖起来一样。 “这就可以了吧?”安律师笑道。 “你真聪明伶俐。” 就这样,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吊着跟柴火棍也走了出去,汇入了村民潮之中后,二人都刻意地散发出了一些死气。 他们本就是“鬼”, 这时候,其实也不算是在假装, 更像是在真情流露。 这个村子,也就几百号人口,看似不多,但大家聚集在一起排个队,阵仗还是有的。 周泽和安律师插队在了队伍中央, 前面又是一道皮鞭响声, 队伍开始默默地前进。 大家都是浑浑噩噩的, 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这种感觉让周泽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不是在人间, 而是在地狱的黄泉路上。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像了。 安律师一直在左顾右盼,观察着什么,不过他模样上看起来,一脸的苍白,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周泽都在想了, 如果剧组需要请专业死尸演员的话, 选他去最合适了, 不用化妆, 完美融入。 就这样,大家一路走出了村子。 周泽看见那个拿着皮鞭的家伙在队伍的最前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赶尸人一样。 因为对方没有往后走,所以自己二人暂时不会有暴露的可能,但同时也因此失去了观察那位同单位工作者的机会。 大雾两侧,不停的有手挥舞出来,像是有一只只恶鬼在那里张牙舞爪,但因为皮鞭的克制,主动让出了一条道出来,不敢上来冒犯。 皮鞭不时响一下, 口号不时喊一下, 队伍稳稳当当地前进, 这不像是在赶尸,倒是有点在赶^(* ̄(oo) ̄)^。 走得时间有点长了, 周泽觉得自己脚有点酸, 边上的安律师还是演技巅峰, 完美地融入周围的环境。 “喂,就这样傻乎乎跟着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周泽开口道。 安律师没说话。 “喂?” 周泽又喊了一声。 安律师还是不说话。 周泽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安律师,发现安律师身体一歪,几乎要倒了下去。 大惊之下,周泽马上伸手把安律师给搀扶起来,他要是倒下去,就露馅了。 安律师还在机械地往前走着, 周泽伸手在安律师腰部位置掐了一下, 安律师眼睛一睁, 倒吸一口凉气。 “你睡着了?”周泽问道。 “啊,嗯。” 安律师扭了扭脖子,继续往前走着。 “冥想还有这种效果?” “啊,嗯。” 合着我在这里装样子一直往前走,你丫在睡觉? 到底谁是老板? “冥想的能力,很奇妙的,你这种有女仆可以搂着睡觉的人,当然不懂。” 安律师酸酸地说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皮,不知不觉间,队伍停了下来。 “停了?” 安律师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去。 “前面好像有个牌坊。” 周泽也伸头向前面眺望了一下, 的确, 前面是有一个牌坊, 牌坊的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白色的, 矗立在山路之中,不是很高,也就寻常农村人家大门的大小,但有一种古朴的气息流露了出来。 “这不是地狱之门吧?”周泽问道。 老安在这方面经验比他丰富得多,周泽其实连地狱的花心部分都没进入过。 老安可是根正苗红的体制内的人。 “鬼差手里的地狱之门钥匙,其实只是一个引子,更像是一个传送阵法,正儿八经地地狱之门,我敢打包票的说,连判官都不可能掌握。 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甚至是地藏王菩萨,也不可能掌握。” 地狱之门,更像是一种抽象意义上的表达。 传说中,它贯穿了人间和阴间,是两个界限之间沟通的桥梁,这种可以决定两个位面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力所掌握? 如果谁掌握了它,不光光是掌握了进出通道这么简单, 加上它的实际意义和影响, 等于是真正掌握了生死的界限! “那这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不知道啊,要知道的话我还会被这大雾困住么?” “你怎么这么没用。” “…………”安律师。 前不久才说人家聪明伶俐的呐? 那个穿黑衣服的同行放下了鞭子,对着那黑白二色的牌坊直接跪伏了下来,像是在高声吟唱着什么。 “他在唱什么,好像是方言。”周泽问道。 “不知道啊,鬼差的口音一般是根据其生前所在地的,也就这些年阳间的普通话普及了起来,但想要真正影响到阴间还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现在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人还没到七老八十快死的时候,都还挺年轻的。” 吟唱结束后, 黑白二色的牌坊开始震动起来, 紧接着, 一道类似太极图的光幕在牌坊下面生成。 那位黑色服装的鬼差重新站起来,捡起了皮鞭,用力地对着天上抽了一记,喝道: “上路喽!” 一时间, 队伍开始继续前进, 前面的人已经走入了牌坊, 直接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继续跟上去。 整个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像是大家排队去蹦极,而且还没有一点点的安全措施。 又有点像是排队上前去枪毙,总之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或许, 这种危机感, 是来自于未知吧。 这些已经死去的村民还好, 他们反正是没意识的存在,基本被那皮鞭给操控住了,但周泽和安律师可不是。 牌坊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进去之后是否还能出得来? 一切都是未知数。 也因此, 原本排在队伍中间的二人, 开始发扬“尊老爱幼女士优先”的精神, 你先你先, 你请你请, 你来你来, 我不急我不急。 二人开始不停地往后退, 到最后, 已经退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这种局面下,想再发扬风格也不可能了。 摆在面前的,很快就只剩下两条路了。 一条路,是闭着眼,往前走, 既然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又怎能停滞不前? 一条路,是直接撕破脸,开干了! 有生活和职场经验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 同单位的员工, 有时候比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的关系更为紧张。 当然, 两个选择, 肯定是选择后者, 第一条是直接被否决了。 作为俩历经了人生风霜的油腻中年男, 迎接未知和新的挑战,那是年轻人该干的事情, 周老板和安律师俩人是不可能去找那份儿刺激的。 吃瓜群众的基本素养就是我只负责吃瓜, 绝不下场! 正当前面就剩下十几个人了,周老板和安律师已经准备先发制人把那个黑色制服手持皮鞭的家伙给制住时, 九道蓝色的影子忽然从大雾之中疾驰而来。 是那九个女人的亡魂, 带着极强的怨念! 之前周泽碰到了两个,屋子里还有七个,加起来,就是九个了。 手持皮鞭的男子猛地转身, 周泽和安律师立马看向他, 嗯, 还是没看清楚他的脸, 因为他带着一块黑色面具。 “你们,也得进去,快点!!!” “啪!” 皮鞭再度挥舞。 九道亡魂脸上露出了痛苦挣扎之色, 她们生前就是被逼迫着拐卖到了这里, 现在又要被皮鞭逼迫着进入其他地方, 这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抵触让她们不会那么听话。 再加上她们是造成这个村子“鸡犬不留”的罪魁祸首, 造下如此多杀孽手上有这么多人命的厉鬼,是不同的,和普通的厉鬼相比就像是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和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之间的区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道凄厉的惨叫声汇聚成一道, 而后, 九道身影直接向那黑色衣服的男子冲来, 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咦, 要开打了么?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一眼, 等着看好戏。 但下一刻的情景, 让周泽和安律师瞪大了眼睛, 那个刚才还挥舞皮鞭不可一世的男子, 在看见九道厉鬼直接向他冲来时, 居然惊恐地喊了一声: “妈呀!!” 而后, 皮鞭丢在了地上, 撒开腿, 开始向大雾之中疯狂地逃跑, 连头都不回一下, 奔跑得那叫一个干脆, 那叫一个利索, 只留给在场其他人一个潇洒到不能再潇洒的背影…… 第四百四十八章 重回地狱! 周泽走过去,把掉落在地上的皮鞭捡了起来; 到现在, 周老板都不敢相信, 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同行, 在碰见厉鬼时,居然这么怂? 虽说九个厉鬼,而且是身上沾染了人命的这种高级厉鬼,确实很难对付,但有这根皮鞭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转圜。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皮鞭对这大雾里的鬼物有着一种天然的克制效果。 亏的自己跟安律师之前还这般小心翼翼,早知道那货这么中看不中用之前就应该直接出手把他给拿下了。 到时候,关于这个牌坊和这片大雾的疑云应该也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忽然间,周泽感觉到有人在拿手指戳着自己的腰。 侧头一看,发现是安律师。 “怎么了?” “老板,看那边。” 周泽扭头看过去, 发现那九个女鬼一直在盯着自己,带着浓浓的戒备。 显然, 当周泽捡起皮鞭时,她们就已经把周泽默认成了要强迫自己的人。 厉鬼的思维模式其实很感性的, 因为她们已经死了, 在失去了“工作”“收入”“社交”“脸面”等等活人才有的拘束之后, 她们反而会变得像是孩子一样“纯粹”。 现在局面很明显了, 继续拿着这条皮鞭,很可能会被这九个厉鬼攻击。 或许, 这也是之前那货逃跑时直接把鞭子给丢掉的原因吧。 但让自己就这样把皮鞭给丢掉, 周老板还真有些不舍得, 穷怕了, 好不容易捡到了算得上是法器的玩意儿, 就这样丢了? 太败家了吧! “呵呵呵…………” “呵呵呵…………” 九个厉鬼正在慢慢逼近周泽。 周泽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安律师似乎明白了什么,摇摇头,站在了周泽身边,面对这已经缓缓压迫来的九个女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条皮鞭, 周老板不舍得丢掉。 皮鞭撑开,对着地上挥舞了一下, “啪!” 一声炸响传来, 九个女鬼同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令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他从没玩过鞭子,安律师可能玩过,但他玩的是那种情调小鞭子。 但这个鞭子很轻,而且似乎带着一种主动的“容忍度”, 简而言之, 就是不会因为你不会用鞭子挥舞时会伤到自己。 怎么办, 越来越喜欢这个鞭子了! “啪!啪!啪!” 周泽手痒之下, 又挥舞了几下。 女鬼们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甚至都开始匍匐在了地上, 开始哀嚎和哭泣。 咦? 就这样被制服了? 连边上看着的安律师都觉得有些骇然, 不可能吧? 如果随便打打鞭子这几个女鬼就受不了了,那之前她们怎么敢对那个家伙出手的? “难不成,因为自家老板是真正的鬼差,而刚才那个家伙,其实不是鬼差,是一个猪鼻子塞大葱装大象的西贝货?” 安律师在心里想着,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普通的正常的鬼差,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收鬼? 而且, 遇到厉鬼时屁都不敢放装完样子丢了皮鞭就开溜? 周泽向前走了一步, 女鬼们极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痛苦的表情又加剧了一分。 可惜, 安律师不是老道, 这让周泽有点遗憾, 若是老道在这里, 肯定会不要脸皮地送上一记马屁, 然后被自己瞪一眼回去, 但心里依旧是舒爽的。 然而,就在这时,周泽和安律师身后的那道牌坊,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没等二人回头去细看, 只觉得这四周的风又开始刮动了起来,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疼痛感再度袭来! 阴风, 又是那该死的阴风! 大雾在此时像是在被收缩起来, 开始疯狂地向这边聚拢过来, 全都汇聚到了牌坊里面去。 这股恐怖的气浪, 比周泽等人先前第一次体验阴风时,更为的剧烈! 可能,是因为距离远近的原因吧,那一次,只是受到波及了,而现在,自己二人则是直接位于了台风的中心! 九个女鬼发出了一声声厉啸, 而后身子直接涌入了牌坊之中, 根本就没得反抗的余地。 周泽和安律师一起趴在了地上,二人都死死地抓着地面的岩石。 “能用吸尘器,刚刚怎么还要用扫帚扫地?” 周泽喊道。 能这般霸道的直接开吸, 那刚才专门让人拿着皮鞭赶亡魂们进去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 “老板,牌坊下面的图,变了。” 安律师艰难地开口喊道。 周泽抬起头向前看去, 果然, 之前的类似太极两仪图的光幕,在此时则是完全变成了黑色,像是一张巨兽的嘴,正在疯狂地鲸吞着附近的一切亡魂! 而且, 在这其中, 还流露出了一种让周泽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地狱的气息! 此时, 这牌坊的后面, 连通着的, 是真正的地狱! 这感觉,很别扭,就像是这牌坊忽然换了一个频道一样,之前是私人违法频道,现在是官方合法频道。 在这股子可怕的吸扯力之下, 周泽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这种自己马上要被撕裂的感觉像是在承受着酷刑一般。 安律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老板…………你先请…………” 安律师伸手,打算拍向周泽。 二人都支撑不住了, 所以安律师打算先送周泽上路。 谁成想,一条皮鞭却比他的手更快,直接抽在了安律师的后背位置。 “嘶…………” 安律师叫了一声, “老板……你!” 灵魂直接脱离了肉身,奔着牌坊去了。 周泽咬牙多坚持了两秒之后, 也是觉得视线一黑!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 牌坊的光芒消散了, 就连牌坊本身都开始慢慢地脱落下去,化作了粉尘。 而山坳里的草丛中, 两个男人的身体还贴在地上, 其中一个男的还伸手搭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 另一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令人遐想的皮鞭, 山风吹过, 二人, 一动不动。 ………… “呼!” 像是做了个梦, 忽然醒来。 睁开眼,周泽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可以看出来, 这里曾经是水榭楼台,辉煌威严的场所, 但现在, 只剩下瓦砾一堆了。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抬头,看着头顶上方有些熟悉的血月,周泽清楚,自己来到了地狱。 但这块区域,不像是黄泉路,也没有水潭无面女什么的,是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来到过的陌生区域。 而在不远处,安律师倒栽葱似得卡在岩石之中。 周泽走过去,抓住他的腿,往后一拽。 像是拔萝卜一样,把安律师给拔出来了。 “呼呼…………呼呼…………” 安律师苏醒了过来, 看了眼四周后马上吓得跳了起来。 “该死,该死的,真的又来地狱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安律师是戴罪之身,在阳间搞点走私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很多贪官都移民到了国外,每年真的能引渡回国接受法律制裁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但如果不知死活地跑回国内, 那就不要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安律师眼下就是这个情况,他很久都不曾回到地狱了,这下子直接回来,万一被哪个巡检甚至是判官感应到了他的气息,估计人家会二话不说上来把自己缉拿回去交差邀功。 “喂,先别叫了,这里到底是哪儿?” 安律师冷静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曾经在地狱当差的么?” “但你知道地狱有多大么?而且地狱很多的地方就是连阴司里的人都不能随便进去,比如奈何桥,比如谛听峰,阴司的触手都不敢伸展过去。 这地方,我真没来过。” 安律师想了想,道: “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赶紧找到黄泉路,这样我们就能还阳回去。 最重要的是, 我们的灵魂在这里, 我们两个人的肉身还在荒郊野外啊, 万一肉身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就尴尬了,只能做回孤魂野鬼了。” 周泽点了点头, 对, 还是肉身重要。 正当二人准备找出口出去找黄泉路时, 前面的瓦砾堆里头, 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安律师马上示意不要动,跟周泽二人就在这片瓦砾堆里蹲了下来。 细细碎碎的声响开始变大, 一个手持灯笼的老妪从远处走了出来, 在其身后, 还跟着一队手拿桃花纸伞穿着旗袍的女人, 女人们每一步走出, 大腿都在旗袍之下若隐若现, 步履婀娜, 姿态优美, 像是在走时尚T台的模特, 是那么的精致。 这些女人,自己见过! 周泽刚想开口说话, 安律师就马上伸手捂住了周泽的嘴,同时压低了声音道: “老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见过的,但不能让她们看见我们,你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是…………” “唔唔唔!” “老板,别闹!”安律师急了。 我知道你见过这些漂亮的小姐姐, 但这时不是你要炫耀的时候! 周泽伸手指了指身后, 嗯? 后面? 安律师回过头看去, 当即傻眼了, 在自己二人身后, 居然站着九个女鬼, 是被一同吸进来的女鬼, 此时, 这九个女鬼像是刚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们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张开双手, “啊啊啊啊啊!!!!!!!!!” 厉声尖叫起来! “…………”安律师。 第四百四十九章 姑娘们,接客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个女鬼一起尖叫, 让安律师的脸一下子绿了。 这就相当于自己是小偷,偷偷摸摸地摸进一个大户人家准备偷点儿东西,自己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但同时你又带着一个美声合唱团! 其实,也不能怪这九个女鬼忽然这般,来到地狱之后,她们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她们是厉鬼,在地狱的规矩里,厉鬼是不能转生的,上不得奈何桥。 所以, 地狱, 就是她们的终结。 她们要么在地狱的荒芜之中流浪,要么就是被地狱的鬼差和巡检们抓住直接打散。 就像是流水线和废品回收线的零部件,她们,属于两端都不需要的报废品。 远处, 在废墟的楼台中刚刚还在婀娜前行的旗袍女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 女人们依伞而立,继续负责美丽,仿佛这一切,都和她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之前周泽第一次下地狱时,就遇到过她们,她们仅仅是在黄泉路上穿过,没有丝毫地停留,也没有丝毫地留念, 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可以说她们高冷, 但同时, 也可以认为她们是一种被割除了一切情感的傀儡。 倒是队伍前面提着灯笼领路的老妪猛地抬起头, 她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嘴的黑牙。 “呵呵…………” 阴冷的笑声从老妪口中传出, 紧接着, 老妪发出了一声厉喝: “真是污秽的气息,让人作呕! 丢了名节贞操的女人, 竟然还有脸舔着回地狱! 怎么, 还敢奢望往生?” 老妪的身形开始不断地闪烁, 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她的距离和这里拉近了很多, 像是幻灯片里的角色,不停地转换。 终于, 她来到了这片瓦砾堆中。 来到这里之后,老妪才发现这九个女人旁边,居然还有着两个男人。 好在,这里是地狱,男欢女爱这种事在地狱是很少存在的,毕竟大家都没有肉身,缺少了最基本的作案工具。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旦回到阳间有了肉身之后就开始疯狂地放飞自我,因为在阳间,才有真正的享受,而地狱,更像是和尚们所向往的那种无垢世界,大家都是“清心寡欲”。 老妪的目光扫过了周泽和安律师, 没太在意, 地狱时不时都会有恶鬼逃出去,那种散落在各地的孤魂野鬼就更多了, 这就像是阳间大城市里的盲流,或者叫流浪者,再光鲜靓丽的城市角落里,也免不得有这种人存在。 实际上,周泽是有鬼差的身份的,但一来鬼差实在是阴司最底层公务员,没啥派头,也没啥特殊的,二来,阴司确实是阴间执法体系的代表,但在地狱之中,并不仅仅只有一个阴司。 这老妪没能看出周泽的身份,也正常。 就像是大领导出行,都是要禁路开道的,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至于基层小公务员,可能你在菜市场买菜时旁边和你一起争肘子的就是一个。 老妪的注意力还是在这九个女鬼身上, 她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是的, 嫌弃和鄙夷! “身为女人,失了名节,要么就忠贞到底,为夫家传递香火,从一而中! 要么就殉节而死,死得坦荡淡然! 丢了名节,还怨恨不堪,造下杀戮,当真是令人不耻和蒙羞!” “…………”周泽。 怎么感觉这位老太太的三观有点问题啊, 封建余毒啊封建余毒啊。 好在周老板没正义感爆棚中二到站出来对老太婆大喝一声:“你放屁!” 只是默默地和安律师待在“墙角”画圈圈, 就差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九个女鬼脸上当即露出了愤怒之色,她们本就是再可怜不过的人,现在,更是被这老妪以这种方式去羞辱,更是怒气大增! 这个地方,不是黄泉路,不是阴司的直接管辖范围,若是在其他的地方,她们以厉鬼的身份出现早就被镇压了,但在这里,她们还能愤怒, 甚至, 还能反击! 厉鬼的反击方式很简单, 看你不爽, 就弄死你! 她们身上本就沾染着人命,意识上也早就模糊了,只剩下了最为原始的本能! 九个厉鬼一起扑向老妪, 但老妪却岿然不动, 当女鬼靠近她时, 她手中的灯笼里忽然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一分为九,直接席卷到了九个女鬼的身上。 一时间,九个女鬼都被禁锢在原地,承受着业火烧身的痛苦折磨。 尖叫声此起彼伏, 真的是让人听得揪心。 “寡廉鲜耻,不守贞洁的女人,你们也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才算是你们该来的去处!” 老妪手掌摊开,里面露出了一叠小巧的纸片,有点像是剪裁出来的小衣服样式。 手掌一甩, 纸片飘了出去, 分别落在了九个女鬼身上, 一时间, 这九个女鬼都穿上了靓丽的旗袍。 业火消散, 穿上旗袍的女鬼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像是一只只提线木偶,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周老板心里暗暗咂舌, 这老太婆三观确实是歪得厉害, 但手段跟她三观一样,也是厉害得不行。 这种收服厉鬼的手段,自己还是第一次所见,大有涨姿势的感觉。 果然地狱还是太危险,里面的大佬太多, 相较而言, 还是阳间更舒服一些。 九个女鬼并排站好,此时的她们,在神韵上已经和下方的旗袍女有七八分相似了。 欠缺的可能是上妆和那一把桃花纸伞。 老妪拍拍手, 似乎是觉得心里舒服了, 像是一个强迫症患者终于把不顺眼的东西变得顺眼了,自己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但下一刻, 老妪忽然一扭头, 看向了周泽和安律师。 “也不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是尔等蕞尔小鬼有资格涉足的么!” 周泽和安律师二人心眼儿都提了起来, 都能感应到对方的气机在此时凝聚了起来, 这是准备干架了! “罢了罢了,老身又不是阴司的人,凭什么管阴司的闲事儿。” 周泽和安律师的心又放了下去。 阳间的鬼差来到了地狱, 就像是地方派出所所长进京了一样。 在地方上,你也是一个山大王,但一旦进了京,说句不好听的,店铺门牌砸下来,砸中十个人,可能里面就有好几个官儿和身份都比你高的人。 似乎也是因此,京城从去年开始就拆了很多的牌子。 总之, 在地狱, 能认怂就认怂。 其实,这不是认怂不认怂的事情,如果周泽和安律师是其他身份,或者是普通的阴司差役的话,干架也就干架了。 阴司虽然管不到这里,但名义上,阴司还是地狱的主管部门。 但安律师是戴罪之身,一旦显露出气息被外界察觉,说不定马上就一大堆巡检甚至是判官就出现了。 周泽就更夸张了,如果让体内的那位意识苏醒,指不定什么老妖怪忽然出关杀了过来要报当年之仇。 但老妪接下来的话和动作,却让刚刚放下一颗心的二人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既然又多了几个姑娘,就得再来几个伺候的人,老身就收下你们了吧。 在老身这里, 至少可以让你们不至于被鬼差捉拿过去。” 说罢, 老妪手掌又一次摊开, 这次, 掌心里还是两个纸片。 但周泽和安律师却直接看清楚了, 蓝色的, 戴着小高帽子, 擦咧! 这不是清朝太监的衣服么! “去!” 老妪一挥手,两件衣服直接飞向了周泽和安律师。 嗯, 如果真的是地狱里四处逃窜的孤魂野鬼, 估计也就认命了, 甚至还甘之如饴, 毕竟留在这里伺候着,不会有被城管当盲流抓走的危险。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还介意个什么劲儿? 君不见古代多少为了吃一口米饭自己切了卵卵进宫的好儿郎么? 但周泽和安律师不一样啊, 他们在阳间还有肉身,还有身份, 他们还有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 哪怕是权宜之计也不可以,且不说看之前九女的表现,衣服穿上去后似乎有着灵魂控制的效果,哪怕是在自己灵魂深处留下一些阴影,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试想一下, 如果一个正常的男人, 在自己灵魂,也就是在潜意识深处,认为自己是一个太监, 这得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安律师先出手了,他的左手化作了白骨,直接撕碎了面前的一件衣服。 周泽愣了一下, 卧槽, 你出手都出手了, 为什么不直接撕掉两件? 周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撕碎了自己面前的那件衣服。 既然都出手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两个男人并排站在一起, 如果气息泄露出去就泄漏出去吧, 现在, 只能祈祷这里不是阴司的管辖地,不会引起阴司其他大佬的注意。 当然, 这架, 该干还是得干的, 这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见自己赏赐的衣服被撕碎了, 老妪不怒反笑, 道: “好,好得很,好得很。” 说完, 老妪后退一步, 似乎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男人不是一般人, 但她马上拍拍手喊道: “姑娘们, 接客了!” 第四百五十章 四爷 “姑娘们,接客了。” 老妪这声话喊得, 让周老板有种自己现在仿佛不是在地狱而是在青楼的感觉, 老太婆口口声声的贞节牌坊, 但真情流露时,却依旧是“男盗女娼”的模样。 当然,这会儿不是感慨的时间。 因为下面的那一个个旗袍女已然临近,她们依旧走得很婀娜,仿佛世间最为的珍馐,带着让人无法挑剔的精致。 不过, 周泽可是记得这些女人体内,是有无数的毒虫正在攀爬,算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一类。 “据说清朝年间一个女人为夫守节跳江自尽之后,亡魂来到地狱,当了鬼差,再加上她在阳间有当地人供奉的寺庙享受着香火,在之后得以一路晋升到了判官。 据说,她会把自己经手之中的那些不守妇道的亡魂给拘禁起来,炼制成傀儡。 不过后来她不知道什么原因,陨落了,但她当年留下来的傀儡倒是有一小部分则是保留了下来。 这个老太婆,应该是当年那位女判官的婢女一类的角色。” 安律师抓紧时间给周泽做了一下科普, 他曾在阴司当差很久,不同于周泽这种外放的鬼差,他算是一直在中央工作,所以懂得八卦秘辛也就多了一些。 旗袍女们已经将这里围成了一圈,至于那九个女鬼,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倒是没有动惮。 “老板,我们找个机会冲出去,只要离开这片区域,上了黄泉路,到时候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了,我们也能找机会还阳。” 还阳是第一要素, 一想到自己的肉身还停留在荒郊野外, 无论是周泽还是安律师都有些焦急。 要怪,只能怪那个该死的牌坊,怎么把众人就吸到了这里来。 “咦……………………呀……………………” 轻声的吟唱, 像是婉转的黄梅小调, 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安律师左手骨节流露出了粉色雾气,将自己笼罩,他没去帮周泽,因为他清楚,自家老板纵有千般不是, 但他对于女色的抵抗力, 是令人赞叹的! 事实上, 周泽也的确没被这些东西给蛊惑住,而是和安律师背靠背,向着一个方向开始慢慢地移动。 只是, 紧接着, 这些女人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近, 像是编织出了一道网, 将二人给笼罩了下去。 “老板,我负责掩护,你负责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安律师直接喊道。 话音刚落, 安律师的白骨手直接横穿了过去,一时间,前方的几个旗袍女被直接击退,整个阵形也一下子变得松散了许多。 周泽双手指甲长如镰刀,直接开始了冲锋。 在这个时候, 也顾不得去怜香惜玉了。 一声声娇chuan传来, 二人仿佛不是在拼杀, 而是在脂粉堆里头打滚儿。 且不知怎么的,无论二人怎么冲杀,似乎面前总有旗袍女在阻拦,冲杀了许久之后,依旧看不到边际。 而另一端,那个拿着灯笼的老妪则是手掌在灯笼上轻轻抚摸着,刚刚因为收服九个女鬼而略显微弱的灯火正在慢慢地重新凝聚, 显然, 老妪的想法是让旗袍女们先拖住人, 自己则是在旁边等大招的CD。 “老板,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啊!” 安律师一边驱赶着面前的旗袍女一边还特意嘱咐周泽。 他担心周泽直接开挂,让体内的那个意识苏醒; 眼下只能算是小鱼小虾的磨难, 一旦那位苏醒了, 就是鲸吞般的海啸了。 实际上,安律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了,莫不说周泽自己也知道厉害,就说那位吧,在地狱里,哪怕周泽跪下来求他,他都不敢回应一句。 上次奈何桥来人时就是这样, 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地狱? 而且, 这货上次说吃撑了消食,现在到底有没消化好都难说。 不过,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等老妪那边CD结束,那鬼火一旦释放出来,滋味肯定很销魂。 “出来!” 周泽摊开手掌, 一条黑色的长蛇飘逸而出。 这是鬼玉的原型,一开始是娃娃脸,现在则是变成了长蛇的模样。 对付灵魂体上,似乎这东西挺有用。 果然, 在出来之后, 周泽明显地感知到这货的兴奋, 像是一个老色鬼捡到了一张会钻石王卡雄纠纠气昂昂地开始品茶。 一时间, 它在旗袍女之间不停地穿梭着,时而吞噬着旗袍女眼耳口鼻处钻出来的毒虫,惬意得一塌糊涂。 并且, 原本黑色的它, 竟然在几番穿梭之后, 变成了粉红色。 样子, 竟然还有点可爱。 周泽还真担心这货可能变不回去了, 一想到以后自己掌心的纹身从黑蛇变成了粉红色的可爱蛇, 心里就有股子不舒服的感觉。 但它出现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旗袍女的速度一下子变慢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一下子变得稀薄了许多。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啊啊啊啊!!!!” 一阵娇滴滴地尖叫声传来, 旗袍女们的包围终于被安律师撕开了一道口子。 “老板,走!” 安律师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 周泽也跟着跑了出去,同时召唤那条臭蛇回来。 但臭蛇竟然传来了反抗的态度, 显然, 它还没在脂粉堆里享受过, 只是在周泽极为严厉不走就捏断你根基的威胁下, 它还是化作了一道粉色的光圈,没入了到了周泽掌心里。 在奔跑的途中, 周老板还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发现纹身真的变成粉色的了, 心情忽然就不那么美丽了。 而边上提着灯笼的老妪在看见安律师一招破开束缚之后,竟然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是阴司的巡检?” 一时间, 老太婆也有些犹豫了, 虽说阴司不可能把控到整个地狱的方方面面, 但阴司毕竟是阴司, 巡检也不是鬼差那种基层公务员了。 在自家主人已经陨落百年的情况下, 一个阴司的巡检, 她还真不敢往死里得罪。 因为你往往得罪了一个,就能牵扯出一大堆,阴司官僚体系里的人情关系网,真的是无比的错综复杂。 “不对,巡检在地狱居然没有官身,不穿官袍,锦衣夜行?” 马上, 老太婆就想到了不对劲之处, 一个巡检大人, 何必这般鬼鬼祟祟? 又或者说, 他的身份, 根本就见不得光? 老妪思索再三,本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别看她收服那九个亡魂时很是霸道,但那也得分分对象,该息事宁人时就得息事宁人。 这里是地狱, 死了可就没再来的机会了。 只是, 当她看见自己面前那一堆站得歪歪扭扭仿佛连妆容都破掉的旗袍女时, 脸上却露出了极为愤怒的表情: ”该死,居然把傀儡身上的精气给吸走了,可恶,该死,该死!!!” 失去了精气神的旗袍女,走起路来就像是干瘪的机器人,一点神韵都没有了。 当下, 老太婆从怀中取出了一枚蓝色的印信,直接将其捏碎,这有点相当于阴司的“击鼓喊冤”,印信会发送到附近的阴司官员手中,起到烽火台的作用。 老妪相信安律师的身份八成有问题, 且对方又偷走了自己傀儡身上的精气, 那么, 这件事就断然无法善了了! ………… 灵魂状态下再怎么奔跑也不会气喘吁吁, 但疲惫感却不会少的, 一开始周泽和安律师是一路狂奔, 渐渐地, 二人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老板,好在,好在这里距离黄泉路不远,等上了黄泉路,咱们就可以还阳了。” 安律师鼓着劲儿。 周泽点点头,继续跑着。 这一次,周老板算是深度体验了一把地狱风光,比以前那种三过家门而不入要好多了,但留下的回忆却不是很美好。 打定主意, 下次绝不再继续跑地狱来闲逛了。 前面,有一个破旧的亭子,亭子悬浮在一片杂草的上方。 当经过这个亭子时, 周泽忽然闭上眼动了动鼻子,问道: “老安,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老安也愣了一下,道:“嗯?酸酸的,还挺香。” “是酸菜的味道。” 周泽肯定道。 “酸菜啊,嗯,酸菜!!!” 安律师整个人如遭电击,直接停了下来,看向那边的亭子。 周泽也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律师。 “既然来了,也就别躲躲藏藏了。” 安律师脸色阴沉着喊道。 亭子外面像是卸掉了一层帘幕, 而后, 原本空荡荡的亭子里, 出现了一张桌子, 几张椅子。 一个头戴官帽腰系宽带脚踩青云靴的白净男子端坐桌旁,桌上放着一枚蓝色的印信。 旁边有一个小火炉, 火炉上放着一口小锅, 一个侍女打扮的高挑女孩正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火候。 这阵阵酸菜的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侍女一边对着火炉扇着扇子一边不停擦拭着自己的口水,显然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随即, 她似乎发现了氛围有点不对, 扭头向亭子外看了看, 当她看见周泽时, 脸上瞬间露出了畏惧之色, 马上站起身指着周泽喊道: “四爷, 就是他, 上次疯狂地插我, 把人家插得现在走路都疼呢!” “…………”周泽。 第四百五十一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连天 周老板记得安律师以前说过他有那么一个姘头, 叫冯四; 在遇到那个叫酸菜,哦不,是叫翠花的女人之后, “四爷”, 这俩字儿就不停地在她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几乎成了铭记在心的语录。 没想到, 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有一点点狼狈,也有一点点猝不及防; 安律师原本是想着努力抱着咸鱼的大腿, 等到日后功成名就之后当从龙之臣风风光光地回来, 到时候让冯四儿跪在自己面前舔自己的靴子。 这种心态,和那种被前女友甩了的逗比男一样,总有着一种“你没选择我你会后悔一生”的中二之气。 然而, 梦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再次的见面, 你安坐在亭子里煮着酸菜, 我仓惶跑路像是背了外债, 对比, 有点太过清晰和悬殊。 周泽看了看老安,他发现安律师的眼里有些落寞,脸上,还夹杂着一种叫做心灰意懒的神情。 有些意外, 一直以来永远像是打着鸡血高呼“奋斗奋斗再奋斗!”妄图扭转书屋咸鱼风气的安律师, 竟然也会有意志消沉的时候。 周泽伸手搭在了安律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我没事。” 安律师对着周泽笑了笑, 感谢他的关怀, 虽然老板有点咸鱼,但关键的时候还是懂得给下属撒这种不要钱的安慰的。 “四爷是吧,你的仇人我给你带来了,交给你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啊。” “…………”安律师。 周泽后退了两步, 他是鬼差,时不时地回个地狱转悠一下,虽然有时候不符合规矩,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不会被追究什么东西。 翠花儿死死地盯着周泽,见周泽想要往后退,她下意识地就准备冲出亭子。 别说, 上次这个女人是进入阳间之后随便上了一个肉身, 倒还看不出什么, 眼下, 她的本体看起来, 个头挺高,块头也挺大,但不显得肥硕,白白嫩嫩的既视感,是东方女人少有的大洋马风味。 农村的婆婆最喜欢这种类型的儿媳妇儿,好生孩子! 四爷站起了身, 翠花儿不敢乱动了,继续蹲下来观察着酸菜的火候。 老实说,冯四这个人长得确实挺不错的,脸很白,也很英俊,且散发着一种书生气质。 是古代书生的那种气质,和高晓松是相反的类型。 周泽暗暗对比了一下, 嗯, 没自家老许长得好看, 但也不差了。 要说以前安律师把冯四收作自己手下细心培养,没有“长相”上的因素,周泽是不信的。 这个世界上,看能力,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但大部分人没办法做到在能力上一骑绝尘,所以,大众还是离不开看脸的命运。 丑, 是一种原罪。 “安哥,进来坐坐?” 四爷指了指亭子里, “很久没见了,想得慌,聊聊吧?” 安律师没动, 周泽在慢慢地后退。 “那位朋友,别走啊。”冯四指了指周泽。 周泽也不动了。 其实,在这几步后退之间,算是给二人拉开了一小段的距离,等下发动攻击时,也就有了层次感。 在地狱里打架, 风险系数太大。 一个逃犯, 一个地狱公敌, 稍微高调一点,就会引来万人来踩。 但束手待毙越是不可能的。 拉开一点点距离,也是为了接下来拼命时方便一点。 老安负责掩护, 自己负责冲锋, 二人也配合了几次,也算是有经验了。 只是, 安律师却叹了口气, 直接道: “四儿啊,如果我说不想聊呢?” “既然安哥不想讲私情,那小四我…… 我就只能和你讲公理了。” 意思很简单, 敬酒不吃就只能吃罚酒。 “挺好,我也想念翠花儿的酸菜了。” 安律师应了下来,向亭子走去。 周泽自然也跟着一起往前走,同时轻声道: “他是巡检你也是巡检,怂什么?” “老板,除非你把那位叫醒,否则咱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太小瞧有官身的巡检,到底是什么实力了。 我现在, 只能算是一个泼皮破落户。” 周泽恍然, 原来巡检的实力和是否有官身有很大的关系。 也难怪自己当初疑惑冯四身边的一个傻乎乎的婢女翠花儿都能这么厉害,老安和人家比起来差距有点大,原因,居然在这里头。 走进了亭子, 里头酸菜味儿正浓。 酸菜开胃,下饭,对于喜好这一口的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割舍的东西。 当然了, 直接硬啃酸菜也不现实, 也因此, 在桌上还摆放着面条和鱼块。 三个男人坐了下来, 翠花瞥了一眼周泽后,继续观察着火候。 四爷伸手把面前的蓝色印信往前一推,指着它道: “安哥,还好我离得近,这印信要是飞到别人手里,麻烦,可就大了。” 周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但也大概猜测的出是什么用途。 安律师则是笑笑,道: “你为什么离得这么近?” 四爷的眼睛眯了一下。 是啊, 你为什么离得这么近? 地狱那么大, 你正好在这里野餐? 骗鬼……哦不,骗人呢? 四爷点点头,直接道: “来收尾的,本以为那个牌坊会吸进来一些东西,需要我出手解决一下,没想到,安哥你们居然也被吸了进来。” 很直白, 非常地直白, 一点都不讲究电视剧的套路, 当官儿的名正言顺地告诉你, 我就是坐在这里收黑钱准备帮忙办事儿的。 “呵。” 安律师哼了一声。 冯四这么直白,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初告发自己的是冯四, 现在自己做违法勾当的也是冯四, 但你却没办法去骂他。 安律师清楚,既然身在这地狱的体制内,私底下违法乱纪,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地狱曾有谚语流传, 让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谛听挨个把阴司的官僚给吞了,可能有无辜的。 但如果让谛听隔着一个吞,则肯定有遗漏的。 这就是地狱的现状。 “牌坊的事儿,是你干的?”周泽问道。 大雾, 变异的厉鬼, 好大的手笔啊。 “这位朋友说笑了,小四儿我哪有这个本事。 我只是帮人跑跑腿儿罢了, 小四儿我个子矮, 可顶不了这种大事儿。” “酸菜好了。” 翠花开口道。 四爷点点头,道:“吃吧。” 鱼块和面都是熟的,放进锅里搅和一样就可以盛出来了。 一时间, 三碗热气腾腾的酸菜鱼面就端了上来。 四爷拿起筷子, 大口地吃了起来。 安律师也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周泽恍然,这里是地狱,吃东西没事儿。 他也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不用服用彼岸花口服液也能吃得这么酣畅, 对于周老板来说等于是占了便宜!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亭子里, 此时回荡着的是大口吃面的声响。 高大白胖的翠花儿站在边上, 看着三个大男人吃得这么欢畅, 嘴角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像是在看着自家猪圈里吃好喝好乖乖长膘肥的三头猪。 面对自己的女人做的饭菜,无论好吃与否,男人都会用力地去吃,哪怕是吃撑也无所谓,男人认为这是女人对自己的爱。 实际上,女人收获的则是喂猪的快感。 吃完了, 周泽放下了筷子, 其实, 味道不是那么好。 地狱里吃的东西肯定不是货真价实的,一般是供品。 味道上没区别,口感上也没区别,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的意思,就是货真价实在吃东西的那种意思,看似无关紧要,但真缺了它,还真觉得很是遗憾。 也怪不得翠花来到人间后,面对许清朗做的酸菜面,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还有事儿?” 安律师推开了面前的碗筷,直接开门见山道: “要放要打,你给个话,我接着。” 周泽摇摇头, 此时的安律师在拼命地打肿脸充胖子, 像是在参加前女友的婚礼, 倔强, 坚强。 “不打了,不打了。”四爷从翠花手里接过了毛巾,擦了擦嘴角,道:“安哥上次把翠花送回来,这次,这人情,我肯定得还的。 不过,我还是对这位朋友比较感兴趣,我的鬼玉,在这位朋友的手上吧?” 四爷指了指周泽,继续道: “安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听翠花说,你在人间认了一个鬼差当自己的老板?” “他是我的机缘。”安律师也开诚布公了,“潜龙在渊。” “哦。” 四爷点了点头,没有细问,而是直接道: “那鬼玉,就算是小四儿送给这位朋友的见面礼了。” 老实说, 冯四这个人,在做人方面,真的是滴水不漏。 但周泽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人, 太虚伪, 鬼玉是怎么养成的? 是一条条普通人的人命滋养出来的, 他当是他的东西, 还说送给自己? 脸呢? 四爷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周泽和安律师,面朝长亭外,对着古道边, 有些唏嘘地感慨道: “安哥,要起风了啊; 小四我在下面, 心里也慌啊。” 安律师不做声。 周泽伸手捅了捅安律师的肩膀, 安律师看向周泽,有些疑惑。 “他这是不是在求安慰求抱抱?” 第四百五十二章 四爷清场 “安哥,要起风了啊; 小四我在下面, 心里也慌啊。” 四爷感慨着,给了在场三人一个萧索的背影,仿佛其中蕴藏着难以诉说的苦衷和惆怅。 周泽觉得, 可惜冯四死得早,否则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 演技堪比老戏骨,长相超过小鲜肉,妥妥大红的节奏。 安律师笑了笑, 站起身, 道: “这风,什么时候停过?” 四爷闻言身子一愣,没再说什么。 安律师扭过头,对周泽道:“老板,咱们走吧。” 周泽站起身,和安律师一起走出了亭子,一边走一边留意身后,防备四爷忽然暴起。 但一直走到看不见身后的亭子时, 也什么都没发生。 “我怎么有种他还是爱你的感觉?” 周泽开口道。 真的就这样放自己二人走了? 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 不真实。 “呵呵。”安律师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指了指前面,高呼道:“老板,前面不远就是黄泉路了, 向着青春, 向着梦想, 向着未来, 我们冲吧!” 周泽觉得老安的心态还是没调整好, 否则以他的水平不至于说出类似日漫主角的那种中二话语。 回头再看看,还是没人追上来。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冯四放过了自己二人, 总之, 能平平安安回去, 也算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 “四爷,真的不追啊?” 白白胖胖的翠花儿已经拿起了一把菜刀, 这是刚刚拿来切酸菜的刀。 她对安律师没恨意,但对周泽,却有着被插之仇! 四爷负手而立, 像是在眺望着远方。 随即道: “那几个,走了。” “走了?” 翠花儿有些不能理解, “四爷,他们确实走了啊。” 四爷摇摇头,在桌旁又坐了下来。 翠花心领神会,盛了一碗汤送上来。 吹了吹碗口,喝了两口汤,四爷把碗放下来,道: “不是他们,而是其他人。” “这附近有其他人?”翠花有些震惊,她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太小看安不起了。”四爷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酸菜,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着,“瞧不起安不起,也就是瞧不起我,毕竟,我是他带出来的。” “翠花没有。” “他当初犯了事儿,逃出去了,但在阳间也能继续混得开,且又把以前的老关系捡了起来,就在刚才,我就感觉到有好几拨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里。 一旦我对安不起出手,他们或许会露面。” “或许?” “嗯,也可能不露面,他们可能比我更想让安不起死,但我不想赌。” 四爷目光看向周泽和安律师离开的方向,有些深邃, “不过,这些靠人情香火牵扯在一起的情分,用一次也就差不多了,那帮人,也不是开善堂的。 这一次, 就姑且放过他吧。” “其实还是四爷你不舍得杀他吧?” “杀不杀他,看有没有好处。” 说完,四爷放下了筷子,走出了亭子了。 “四爷,等一下翠花,我收拾一下东西。” 四爷没等翠花, 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很快, 背起了还很烫的火炉以及锅碗瓢盆加上小桌椅子高高耸起的翠花飞奔似的追了上来。 四爷两手空空, 翠花身上像是背着一座小山。 四爷每一步踩下去都一下子出去好远好远, 翠花走不了那么远,但她步速快,像是电动小马达一样,一直紧紧地跟着四爷。 面不红气不喘, 这么多酸菜喂养起来的白胖高大体格, 确实有用。 走着走着, 四爷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面, 是一片楼宇的废墟。 翠花也停了下来, 从自己后背上取下一张椅子,让四爷坐下。 又取下小火炉准备生活煮水泡酸菜茶。 一切的一切,井然有序,主仆二人,在地狱的这些日子里,早就熟稔得不能再熟稔。 有时四爷翻个身, 翠花就知道四爷想吃酸菜了; 四爷打个呵欠, 翠花就知道四爷想吃酸菜了; 四爷叹口气, 翠花就知道四爷想吃酸菜了; 其实冯四早就吃腻了酸菜, 但每次还是会吃一些。 不是为了照顾自己身边这傻妞的情绪, 只是纯粹的觉得每天吃一些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也算是一种自我警醒,避免自己太过于膨胀。 有点类似卧薪尝胆。 老妪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队旗袍女。 只是,眼下这些旗袍女各个像是刚刚卸了妆的模样,不复之前那般精致,也没有那种婀娜的神韵了。 “巡检大人,人,抓住了么?” 老妪很客气地问道。 四爷摇摇头。 老妪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却又觉得没必要再问了,犹豫了片刻,直接道: “他们是要去黄泉路的,他们想还阳,老身可以亲自去追。” “不必了。” 四爷抬起手。 “这是为何?” “因为你马上得死了。” 四爷很平静地说道。 老妪目光一凝, 下一刻, 她身后的旗袍女一个个快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其保护了起来。 “巡检大人,这是在说笑么?” 问是这么问,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让手下的旗袍女把自己先给保护了起来。 “不说笑,我是认真地。” “我家主人可是阴司的判官!” 老妪尖叫道。 “死了快一百年了,这茶,早就凉透了。” 四爷的目光瞥向老妪身后的那片废墟,继续道: “要怪,就只能怪你居然选择了这里当自己的自留地,这块地方,我有用,要征用。” “老身以后可以不踏入这里一步!” “啧,这不行,征地不死几个人,总觉得欠点意思,就像是吃饭没有酸菜一样。” 说着, 身边的翠花马上懂了, 拿起菜刀, 直接对着老妪冲了过去。 翠花打架,总是这般朴实无华,和她还阳时不同,还阳时她可没有特意去借尸还魂,不过是附身在尸体上做临时用途。 所以自身的实力很难完全发挥出来, 在地狱里, 她可以自由释放了。 旗袍女挡住了翠花,却挡不住她的菜刀。 一个个旗袍女被直接劈砍出去, 身体崩碎, 血肉模糊, 残肢里还有毒虫慢慢爬出来,场面有点恶心。 许是被周泽刚刚吸走了精气的原因,又或者是翠花的菜刀太过锋利,总之,无面女现在在翠花面前真的像是一个个西瓜,等着被砍翻。 老妪神情严肃, 拿出了灯笼, 手掌不停地在灯笼上摩挲着。 一团业火,即将凝聚而出。 四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下一刻, 直接出现在了老妪的身侧。 老妪大惊,直接引出了业火,这是打算哪怕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也要反抗到底。 但四爷只是张开嘴, 灯笼里刚刚飞出去的业火全都没入了他的嘴里。 有点干, 胸口也有点闷, 这时候四爷忽然想吃酸菜了, 正好可以中和了一下。 紧接着, 四爷身后出现了一道阴影,一头血魅呼啸而出,直接扑向了老妪。 老妪扬起灯笼就打, 但血魅直接穿透了灯笼,进入了老妪的身体内。 刹那间, 翠花没砍完的旗袍女们全都呆立原地不动了,像是一个个遥控玩具,失去了操控者。 老妪的身体开始慢慢干涸, 从她的头顶位置开始不断的有黑雾升腾出来, 像是一锅开水,正在不断地沸腾,一直到……水被烧干。 “砰!”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就没了。 老妪的身体炸裂开, 彻底消散于无形,等于是被抹去了一切存在痕迹。 血魅飞散而出,又重新没入了四爷的体内。 旗袍女们一个个站在原地,想来,以后也不会再动了,彻底变成了类似商场服装店门口摆放的塑料模特。 “四爷。” 翠花又搬来了椅子。 四爷摇摇头,开始在废墟里散步。 翠花把东西都装好,背了起来,跟着四爷一起散步。 “她是该死的。” 四爷说道。 “嗯,四爷说她该死,那么她肯定该死。” “因为她看见了。” “嗯。” “还有,这里以后会是上头丢垃圾的地方,得保证干净。” “嗯。”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等你腌好酸菜后,就来这里看看,有垃圾的话,就收一下。” “嗯。” 主仆二人,继续在废墟里走着,像是阳间的游客在参观着故宫。 “四爷,万一我下次再遇见安伯伯怎么办?” “能杀的话,就杀了他吧。” “嗯。” “不能杀的话,试试看,万一能杀呢?” “四爷说得好有道理!” 翠花一脸崇拜。 “对了,安不起身边的那个男的,你接触过的吧。” “嗯,他的指甲可厉害了!” “哦,安不起说他潜龙在渊,是他的机遇。”四爷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他估计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和前代判官有关系的人吧,想着靠这个重新回到地狱么。” “四爷,那个人,翠花可以打包票的说,他不行。” 他不行? “嗯?” “他很懒,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看报纸。” “哦。” “可以看得出来,安伯伯对他也很无奈呢。” “呵呵。” 四爷弯下腰,指了指前方废墟前面的小溪,道: “翠花,知道那是什么河么?” “河?四爷,翠花只看见了一条小溪。” “是啊,小溪,上古时期,那里可是幽冥之海的海眼啊。 到最后,诸家分流,你取一分,他夺三分,一片汪洋,被分得只剩下一条小溪了。” “翠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哪怕安不起抱上了哪条大腿,但终究是明日黄花罢了,他在,自欺欺人而已。” “是的是的,肯定是这样。” “当初的他,就是因为太天真,喜欢上了那个女人,弄得本有希望进阶判官的他落得现在的田地。 现在看来,他还是那么的天真。 唉, 天真好啊。” 说着说着, 四爷自己都忍不住地笑了: “翠花儿,你知道这里以前是谁的宫殿么?” “不知道呢。” “是上古的一头大凶僵尸的宫殿,当初那位在这里,镇压幽冥之海。 在他陨落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完整的海; 在他死后,这里就成小溪了。”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 “嗯,这么说吧。”四爷站直了身子,一脚踹碎了脚边的一块瓦片,道:“他安不起想衣锦还乡,除非他抱上了类似这座宫殿原主人一个级别的大腿。” “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呢,四爷。” 四爷伸手摸了摸翠花的脑袋, 翠花有点高, 四爷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摸到, 但翠花心领神会,自己蹲下来了一些,让四爷把手放在了自己头上摸了摸。 四爷舒服了, 一边摸着一边道: “是啊,怎么可能呢。” 第四百五十三章 还阳出错! 黄泉路, 死者的归宿, 阳间,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多少民间传说,对“黄泉路”进行了不知多少次的幻想和补充,衍生出了一段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小说影视剧里,妻子或者丈夫死了,不说一声“你在黄泉路上”等我,就觉得不够意思。 实际上, 真要上了黄泉路, 管你生前爱得多么要死要活可歌可泣, 走上这条路, 就都变成, 你谁谁谁谁啊? 民间传说,奈何桥上有一个孟婆,喝了她的汤,可以忘记前世,去往新生。 以前周老板没死之前就怀疑过,如果真有奈何桥的话,那孟婆不得累死啊; 每天这么多人死,都要喝汤,估计孟婆一年到头其他事儿都没法干,除了熬汤还是在熬汤。 现在倒是明白了,原来奈何桥,是一个地名,但也是一个势力的名字。 孟婆可能不是一个一脸苍老拄着拐杖拿着破碗的老乞丐模样, 可能还是一个身材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的靓丽女子。 也是, 都混到孟婆那个地步了, 哪可能给孤魂野鬼素手调羹。 黄泉路上,不管什么时候,人流量都很高,这才是真正的黄金商铺地位! 永远不用担心没客人经过, 永远不用担心客人会走到别的地方去, 只可惜, 这条路一直到奈何桥那端为止, 中间的一切设施都是阴司官营的, 其他势力在其他地方小角落里小打小闹阴司可能不会管, 但如果把触手伸展到黄泉路上来, 阴司肯定会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好在, 这么多年来, 也没谁头铁到会敢和阴司去硬刚。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武侠人士,一口一个“给朝廷当走狗,羞于与之为伍”, 但也没见几个武侠人士直接冲皇宫里去杀皇帝的。 上了黄泉路,安律师心里踏实多了。 周泽没急着上去,而是看向了路旁的那个水潭。 水潭里又积累起了水,还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水潭有时干涸有时饱满,有时有人有时又没人。 周泽走了过去,站在了水潭边。 潭水清澈,毕竟这里也没什么污染,也不可能有什么污染。 弯下腰, 等了一会儿, 周泽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看见, 纯粹是故地重游来怀旧一下。 但很快, 自己下方的水面皱起了一层层的波纹。 周泽目光一凝,双手的指甲已经慢慢长了出来。 “老板,咋了?” 安律师也凑了过来, 他是想一刻不停地直接离开还阳,但偏偏老板想要玩一把小资的怀旧情调。 没法子,自己也只能等着。 好在黄泉路很长,除非真的是运气做大死碰巧有阴司的官差经过这里,否则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念至此, 安律师向周围看了看, 呼, 还好老道不在这里, 如果老道在这里的话, 安律师是真的片刻都不敢耽搁的。 水潭之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没有鼻子, 没有嘴巴, 没有耳朵, 没有眼睛, 是一张很纯澈的脸, 不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而是因为给人的那种感觉,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周泽其实一直不清楚无面女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蓉城那一晚的事情,除了少数几个当事人之外,没几个人真的清楚。 头发,慢慢地披散开去,徜徉在了水面上,铺陈一面,看起来,带着一种浓郁的艺术气息。 “嘿,这黄泉路边的鬼精居然还挺懂情调。” 安律师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地狱里奇怪的事儿多了去了,就是这黄泉路边上,每年都有不少因特殊原因诞生出来的东西。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儿, 毕竟黄泉路上每天死气沉沉,是亡者的归途,很多阴邪之物就靠这个被催生了出来。 只要它们不捣乱,阴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当是给路边免费种点盆栽了。 早些年某位十殿阎王之一的存在,喜欢摆排场和阔气,每次出来巡视时,下面的人都得认真清道,同时还要打扫卫生。 嗯, 阳间阴间一个样, 领导来视察, 别的不敢说, 大扫除那是必须的。 安律师记得那会儿自己还不是巡检,只是一个鬼差,跟着同僚们在黄泉路两边清理了好久的这些东西,地狱可没有物种保护这种东西。 好在那位爱摆排场的大人物后来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闭了死关,这黄泉路也就没人再清扫了,几十年过去了,路边又长出了不少“奇怪”的东西。 无面女在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无面女, 二人没有什么交流。 其实, 也早就物是人非了。 当初的周泽死了第一次进地狱,碰见了无面女,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面女几乎就是周泽脑海中的梦魇。 尤其是无面女变成林医生和自己在车里的那次, 当真是无比刺激! 不过现在, 倒是可以坦然了。 无面女默默地又沉入了水面, 水潭上再度回归平静。 周泽站起身,看了看安律师,道: “回去吧。” 回去吧, 还阳了。 等回去了,洗个澡,然后搂着莺莺睡一觉。 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安律师马上按着周泽的肩膀,二人一起蹲在了水潭旁边的芦苇荡里。 黄泉路上的亡魂们让开一条路,一群身穿着皂隶衣服的鬼差策马而过。 “鬼差也骑马?” 周泽有些诧异地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不是应该‘biubiubiu’的么?” “…………”安律师。 等那群人过去了, 安律师才开口解释道: “这个biubiubiu…………” 我模仿这个做什么? “地狱很大的,biu来biu去的话,谁都吃不消,而且这马不是阳间的马,它不吃草,吸收鬼气就能不停地跑。” “哦。”周泽点点头,“但总感觉有点low啊。” “这只是地狱普通鬼差的坐骑,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坐骑。 其实,也还好吧, 前阵子我在书店看了一个电视剧, 大帝都是策马而来的, 高呼一声: 某某大帝,敢不敢下马与我一战!” “这么夸张的吗?” 确认后面不会再有人来了, 黄泉路也恢复正常了, 二人这才从芦苇荡里走了出来,来到了黄泉路上。 看着附近密密麻麻面无表情的“行尸走肉”们,周泽心里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其实,进了这里,上了路之后,根本不用到奈何桥,在这里时就已经忘却自我了。 “老板,你以前来过地狱吧?”安律师问道。 “嗯。” 周泽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闭上眼,想象自己是在海底深处,准备上浮就好了。” 安律师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周泽看见他的身形正在慢慢地升高。 周泽也有样学样, 慢慢地, 他的身体也开始飘浮起来。 才升高没多久, 身上就开始笼罩起了白光。 像是触碰到了一层隔膜。 身形开始慢慢地变淡,像是要消散了一样。 而这时, 周泽看见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安律师正在掐着手印。 “这是做什么?” 周泽喊道。 安律师愣了一下,刚刚掐好手印的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震惊地问道: “老板,你不知道指引还魂的手印?” “不知道啊。” “那你不是来过的么?” 安律师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对啊,来过啊,第一次就是上了徐乐的身子,之后几次都是做梦时来的。” “什么!”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马上道:“做梦来的不算真的,其实只是自己的梦和地狱产生了一些联系,并不算灵魂真的来到这里了。所以梦醒了,你意识也就苏醒了。 不对,不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该死, 我还以为林可教过你这个的啊,完了,完了,大意了大意了。 老板,你不会指引还魂的手印,就没办法离开地狱时准确回归到自己肉身上去了,很可能会和你第一次时一样,不知道飘荡到哪里成了孤魂野鬼!” “…………”周泽。 这么恐怖的么! 也怪不得那些恶鬼逃出来后,都是随机选择的合适的身体附身,甚至还有附身到老鼠身上的奇葩,因为他们离开地狱时肯定没有原本的肉身等着,也没有这个手印,所以只能随即飘荡出去。 等到那时候,其实选择余地就很少了,纯粹看运气,而且阳气高的人,你上他的身可能还会被反噬伤了自己。 “老板,跟我学,很好学的,你跟着我做,还有口诀,掐印时注入一点煞气就可以了。” 安律师马上喊道。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还可以临时抱佛脚, 那就不慌了, 还好还好。 周泽双手交叉在了一起, 准备跟着安律师的动作一起学一下。 “看好了啊,老板。” “嗯,快点。” “嗯,看我动作,先这样…………” “biu!” 时间到, 安律师本就很淡的身体在下一刻直接消失, 他还阳了! “…………”周泽! 第四百五十四章 咸鱼漂流记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带着一点点的头昏脑涨,还有些许恶心反胃的感觉; 忽然间, 仿佛天都亮了一样,视野里全是亮眼的白色。 “呼………………” 安律师猛地坐了起来, 同时深吸一口气,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刚刚浮出水面,对空气有着强烈的贪婪。 哪怕不是第一次从地狱到阳间了,但每次这种折返跑的过程,依旧很难习惯; 难受, 格外的难受。 天是亮的, 头顶上是一个用树枝和茅草堆起来的简易小棚子, 安律师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坚硬的碎石上, 怪不得自己后背这么酸疼, 妈的, 在这儿躺一晚说不定得留下关节炎的病根。 再看了一眼身边, 躺着的是周泽。 周泽身下垫了一层草床, 中间还有一床被褥,甚至还有枕头,甚至两侧还有几个热水袋! 安律师抑郁了。 这时,白莺莺恰好走了进来,一看安律师坐了起来,惊喜道: “安律师,你终于诈尸啦。” “…………”安律师。 更抑郁了。 “哟,老安醒了啊。” 老道也走了进来,蹲下身,有些疑惑道:“怎么老板还没醒?” “是啊,安律师,为什么我们老板还没醒?” 莺莺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律师。 “没醒,怎么可能啊,我们一起出…………” 安律师忽然不说话了, “来,老板,看好我的动作,跟我学,先…………” 然后, 自己就还阳了? 嘶!!!! 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还没来得及教给老板定点还魂的方法! 完了完了, 这下子完了, 老板肯定被随机分配了。 “安律师,你快说呀,老板到底去哪里了?” 莺莺有些着急地问道。 如果老板醒了安律师死了, 她都没现在这样着急。 “这…………”安律师有些踌躇,但还是道:“老板,去外面溜达了。 他说他整天待在书屋里闷坏了,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去体验一下道家所说的魂游天外。 嗯, 他去体验生活去了。” “怎么可能!” 莺莺直接叫道: “老板他那么懒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回来抱着人家睡觉, 而是跑去外面溜达?” “…………”安律师。 是啊, 这么懒的一个人, 仓促间, 自己这借口捏错了啊。 “唉,别急别急,老板应该也还阳了,大概位置,可能就在这附近吧,我们找找看吧,把他灵魂引过来重新回归肉身就没什么问题了。” “在附近,附近哪里?我们马上去找!” 老道做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姿态。 “贫道要去把老板的魂给喊回来。” “可能就在这山里,也可能在这个市里,或者在这个省里,放心,不会太大的范围的,应该就在华东地区吧。” 刚走出小棚子准备出门给老板喊魂的老道身形直接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在地。 范围不是很大, 也就华东地区? 莺莺这个时候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条皮鞭,这条皮鞭安律师认得,是之前周泽捡起来的那个。 “我们现在,先去找老板。” 莺莺咬着牙说道, 同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律师, 女僵尸知道这个时候没必要去内讧和追责, 但这个眼神很明白, 如果老板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她会和安律师拼命! 安律师很想辩解一下, 天知道这老板懒到作为鬼差连定点回魂的手印都不学, 但一看莺莺此时的脸色, 他知趣儿地闭嘴了, 不能跟女人讲道理, 尤其是气头上的女人。 ……………… 当安律师“biu”的一下消失后, 周泽的身体也在变淡, 接下来是雾蒙蒙的视角, 很多东西似乎都在被拉伸和延展,人的感官在此时不是失灵,而是完全颠倒,这比失灵更让你难受。 有种晕车效果X100的感觉。 周泽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当他清醒过来时,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寺庙的门口。 近乎是本能的一股危机感袭来,周泽来不及观察四周的情况,但他清楚,自己必须离开这里。 他开始奔跑, 比起第一次死亡从地狱里出来时那种孤魂野鬼般的无助飘荡, 至少现在的自己, 哪怕是灵魂状态下还是能有意识奔跑起来了,不再是完全地迷迷糊糊。 其实,周泽自己心里也清楚,世俗之中,真正有“灵”的宗教场所很少,无论是道观还是佛寺又或者是教堂,能起到克制邪祟作用的,完全是凤毛麟角。 但周泽不敢赌这一把,万一自己运气差直接中彩了呢? 这是一条马路,周泽沿着马路上不停地飘荡着,他在努力地寻找和探寻自己的方位,最终目的,还是找回自己的肉身。 但这个难度有点大, 毕竟周泽记得自己的肉身现在应该还在大山里, 但自己现在明明是位于一个城市中。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哪里有个大山深处的样子? 前面, 出现了一个车队,车队开得很慢,机会和人在走的速度差不多,旁边还有不少人陪着车队一起虔诚地走着。 周泽一开始没理会,他更多的还是注意着自己身边那两只聚集过来的黑毛野狗,这两条野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直对着自己叫着,而且还极为彪悍地主动跟着自己。 家养的狗一般都很怂,哪怕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都不敢多哔哔。 但野狗反正烂命一条,有点类似人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周泽一脚踹过去, 他现在没有身体,但灵魂强度也不是普通的亡魂可以比拟的。 一条黑狗倒栽葱似地翻滚了过去,没有外伤,但看起来萎靡了不少。 领一条黑狗见状,也安分了一些,只敢站在原地对周泽叫唤,不敢再跟着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周老板叹了口气,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看看,那里有一个书报亭,通过报纸或者报亭里贴着的游客导览地图应该能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 至于接下来到底该怎么飘荡,怎么联系上白莺莺,这就是后话了。 纯粹灵魂状态下的周老板倒还真有点不适应,只能慢慢地摸索。 唯一庆幸的是, 他的灵魂虽然也在慢慢地消散之中, 但如今自己的体量和昔日第一次死时的体量完全是天差地别,自己暂时不用担心“魂飞魄散”这种事。 甚至,如果周泽愿意的话,可以分分钟就化作厉鬼。 但化身厉鬼的代价太大了,周老板还想着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里去继续坐在书屋里过着晒太阳喝咖啡的日子呢。 车队已经走近了,还是开得很慢很慢,几乎要阻塞了交通。 周泽没当回事儿, 直接从车队中间打算穿过去, 反正自己是鬼, 也不用看什么交通信号灯, 无所畏惧。 再者, 这种可以自由穿行的感觉,还真的是挺新鲜的,像是到手了一个新游戏,总想着先爽几把。 然而, 当周泽穿过中间的面包车时,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他居然看见面包车里坐满了穿着袈裟的和尚, 但这一车的和尚头顶都没有光, 在鬼的眼里就是“人畜无害”的意思, 算是吃干饭的类型。 哪怕是这群和尚都看似很认真地在念诵着经文,其实也没半点杀伤力,莫说是对周泽这个级别的鬼魂了,就是对普通的亡魂也是半点效果没有。 其中有一个比较肥硕的胖和尚也在念着经,周泽经过他身边时, 发现他居然是滥竽充数地哼着“哆啦A梦”。 别说,虽然它哼的是“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但夹杂在一众和尚的念经声里, 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而且是完美地融入其中。 只是, 接下来, 让周泽瞬间头皮发麻的一幕就出现了。 一群伪劣和尚围坐的车中央位置,放着一个玻璃柜,柜子里有一个木盒子。 当周老板从面包车里穿过时, 那盒子竟然自己弹开了, 里头有些像是弹珠一样五颜六色的玩意儿忽然亮了光! 这是普通人肉眼无法看见的佛光!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当即袭来, 周泽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舍利子, 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高僧舍利! 自己点儿背到这种地步,横穿一下马路竟然碰巧撞上了运送舍利展览的车队。 只是, 现在后悔过马路不走人行道不看红绿灯已经来不及了。 佛光轰至, 隐约间还看见一个发着光的大和尚对自己怒目金刚相, 周泽直接被炸飞出去, 连带着周泽心底深处似乎也发出了一阵极为愤怒的咆哮。 显然, 周泽踩的这个雷, 不光是炸到了自己, 连带着还在安逸地消化上次食物的赢勾也受到了波及。 周泽只感觉自己在疯狂地后退, 耳朵边都是风吹的声音, 像是战场上的一个士兵,被炸弹给炸到了天上。 面包车里的和尚们也吓了一跳,他们没看见光,但玻璃柜里头锁着的舍利盒子忽然自己弹开还是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惊吓。 难道是自己心不诚所以被高僧亡魂警告了? 尤其是那个哼着哆啦A梦主题曲的胖和尚, 脸直接被吓得惨白, 双手双脚都开始了哆嗦…… 第四百五十五章 周老板的SPA享受 耳边,不停地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不停地在倒灌着,只感觉自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你在哪儿和将去哪儿,其实都无法由你自己来确定。 先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了无数次,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程度的痛苦,普通人会直接昏厥过去,这是身体的一种自我防卫机制。 但此时的周泽是亡魂状态,感知力比有身体时更加的敏感,所承受的痛苦,自然也就更大。 就像是一个人脚底板的皮肤都和包皮一样敏感, 而且还光着脚在走路一样。 灵魂在飘荡着,而自己的意识也开始陷入了混乱。 仿佛那个金光闪闪的和尚,仍然站在自己身边不停地重复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废话。 明明是在城市里游荡着, 但周泽的视线里,一会儿出现的是街道的模样, 一会儿又出现的是书屋里的模样, 周泽清楚,这是记忆和现实开始混淆的征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弥留之际的表现,周泽上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病人死亡。 在很多情况下,再优秀的医生,其实也只能尽力而为。 病人死前,不少人会出现幻觉,说一些胡话。 以前周泽不懂,现在他了解了,是灵魂和肉身即将分别的征兆,一直束缚在体内的灵魂即将离开这个躯壳,所带来的不适应,还是会体现出来。 而对于亡魂来说,这种情况则是灵魂即将崩溃的表现。 如果肉身在这里的话,那个高僧舍利绝对不会给周泽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灵魂,太过于薄弱。 道家典籍里记载过不少道家真人魂游天外的故事,实际上真正有本事做到这一点的道人,无非也就是让自己的灵魂出来散个步,距离至多从自家客厅到厕所; 再远一点,就得做好自己弟子们以为自己这个师傅已经圆寂准备办葬礼的准备了。 咕嘟………… 溺水的声音, 周泽还是在不停地走,不停地飘着,他依稀看见在前方是一片亮眼的灯火,下方,则是一个手术台,手术台两侧站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 两边的仪器不时地发出属于自己的提示音,对于医生来说,这是最为动听美妙的音符。 这一刻,周泽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他还是那个通城最年轻且优秀的外科医生。 然而, 眼前的画面在下一刻彻底被撕裂, 露出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汪洋, 汪洋里头有数不尽的恶鬼正在咆哮和嘶吼, 一个男子坐在海边高耸的岩石上, 光着上半身, 像是在和谁说话, 依稀听见他仿佛在说: “我赢勾一生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释?” 周泽迷糊了, 灵魂撕裂的痛苦正在不断地加剧, 到这个时候,他甚至开始有些自暴自弃。 不是说精神意志弱到了这般田地,而是这种痛苦和绝望已然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的界限。 一条粉红色的长蛇忽然钻了出来,围绕着周泽,它身上释放出了淡淡的光泽,像是滋养着龟裂大地的溪流,让周泽一下子攥住了这一根忽然出现的救命稻草! 还是, 你有良心啊。 不知道怎么的,周泽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感动。 鬼玉是一个邪恶的东西,它的诞生就注定了它的性质。 但就像是兵刃一样,它只是兵刃,区别在于它被握在哪个人手上,现在,他在自己手上,就变了啊。 然而, 就在此时, 鬼玉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人攥住七寸的蛇,一下子失了方寸。 “它…………想…………趁虚而入…………反噬…………你…………” “…………”周泽。 忽然间, 周泽觉得之前的那股子感动被喂了狗。 “喂,你消食好了吧?” “托你的福…………上次吞下去的…………这次都吐出来了…………还…………还倒贴了不少…………” “否则…………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下来?” 周泽忽然想笑,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笑是不对的, 但就是忍不住。 “那你接管了吧,我感觉自己快要分崩离析了。” “你现在…………没肉身…………我没办法接管…………” “为什么?我让煞笔解开封印就是了。” “旱魃那个…………那个龟孙…………” “他一出…………还赤地千里…………” “没有肉身…………我接管你的灵魂…………场面…………会更大…………” “没事,你现在很虚,我相信不可能赤地千里的,至多把周边的野狗给吓跑。” “我气息一旦宣泄…………出去…………我们…………会死得更惨…………” “现在,不也是等死么?” “你赶紧找个…………找个可以附身的身体…………暂时稳定住…………稳定住灵魂…………我睡了…………” “你睡了?” “嗯…………累了…………” “你起来吧,我想睡了,来吧,不争了,我认输了,你来吧。” “安。” “…………”周泽。 原本想要趁虚而入的鬼玉在被体内的赢勾掐了一下之后,变得安分多了,不敢再造次,而且它和周泽一损俱损,所以还得把之前刚刚从旗袍女身上吸收的精气无条件地对周泽进行反补。 周泽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很困,很想睡,迷迷糊糊地到处飘荡着,他不知道自己在飘向那里,也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附身在一个人身上,和借尸还魂是两种不用的概念。 一般的亡魂也就只能借尸还魂一次而已,例如八仙之中的铁拐李,他在肉身被毁后不得已之下进入了一个瘸子乞丐的体内,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然会再选择一个英俊潇洒一点的身体,但没得选择。 但依附在一具身体上,相当于找到了一个暂时可以躲避风雨的破房子里,至少可以让自己安顿一下。 飘着飘着, 周泽冥冥之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死亡后从地狱出来经过徐乐的书店时感知到的那股子温暖的呼唤。 踉踉跄跄地飘了过去, 而后, 躺了下来, 一开始, 有些干涩,也有些生硬, 但自己稍微用力一下, 终于进入了, 呼, 舒服了。 ……………… “哗啦啦,哗啦啦!” 水声, 蒸汽, 周泽的视野里一片漆黑, 难受还是很难受,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迷迷糊糊随时都可能崩溃的状态了。 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清晰了不少。 我这是上了谁的身? 周泽心里想着。 罢了, 不管上了谁的身,自己趁着这个机会先歇一歇吧, 大不了等过阵子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肉身,再给这位来一点补偿。 毕竟被鬼魂上身的人,他的身体会遭受到一些侵害,这个只能靠金钱来弥补了。 水声, 还有人在给自己按脚, 嗯? 不止一个, 还有人给自己在按腿, 还有人在给自己采耳, 好几个技师一起在给自己服务啊, 虽然不能睁开眼睛看,但知觉上却也能提供很多的讯息。 我上身的这位老哥, 可真会享受啊, 去一个会所找这么多的技师。 说实话,周老板这辈子还没正儿八经去会所消费过,不管是健康的还是不健康的。 上辈子的自己没那个闲工夫,也没那个兴趣; 这辈子的自己, 嗯, 会所里的技师无论哪方面服务都没自家的莺莺好和贴心, 而且哪怕是制服的, 还能比得过林医生的黑丝加白大褂? 家花没有野花香,那是建立在家花不够漂亮温柔的基础上。 但这时候, 周老板是真的挺享受的, 下了地狱一趟,又莫名其妙地被高僧舍利轰了一记, 现在的他,正处于身心俱疲的时候, 借着这个光享受一下全身SPA,倒也不错。 一开始, 有些期待, 但最后则是长舒一口气, 这位老哥做的是正常的按摩, 没有特殊的项目, 技师们都很规矩,一点都不挑逗你暗示你做大活儿,按摩得很本分。 一个钟结束, 周泽尝试去睁开眼睛,却没办法成功。 因为只是附身,并不具备对这具身体真正的掌控权。 算了, 就先这样吧, 自己还是先休息休息,等修养好了后再去想办法联系莺莺她们。 鬼应该也可以打电话的吧? 否则“半夜鬼来电”的故事是怎么出来的? spa结束, 周泽感觉自己被推了出来, 还有人给自己穿上衣服。 服务这么周到的么? 为什么以前没听安律师和老道说过会所服务这么好? 周老板有种老实人第一次出去浪的感觉, 满满的新世界的惊奇。 就在这时, 周老板听到身边有人在哭, 同时还有人说话: “孙女士,我们殡仪馆的SPA遗体告别项目已经完成了,您看,还满意么?” “谢谢你,赵馆长。” “嗯,费用到时候会开出单子,这个不急,哀悼会上午已经开过了,吴先生的遗体也已经重新收整好了。 下面, 我们就进入火化的程序吧?” “好的,赵馆长。” “……………”周泽! …………… PS:在好几年前不少家殡仪馆就推出了这类遗体告别的服务项目了,叫“礼敬尊体”,所以不要有读者说龙瞎几把写了…… 另外,前不久有读者私聊龙,问关于“赌命”的剧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医院好像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不过龙问过了,对方不想打码公开聊天记录,所以没办法发出来给大家看。 现实,永远比小说更像是小说。 第四百五十六章 二度烧烤体验 火化? 火化? 火化? 如果不是现在附身状态下无法动弹的话, 周老板估计真的会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合着自己上下辈子,就和火化如此有缘是吧? 随机之下找个合适的身体暂时附身休息一下, 刚做完人生第一次SPA还没享受完这余韵, 就得被推进焚化炉? 上一次在有意识的状态下,被抢救被移送被殓妆被哀悼被送入焚化炉的过程, 几乎已经成了周泽的心魔了。 那种体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惧,尤其是在自己被推进焚化炉的那一刹那, 那种压抑, 那种憋屈, 足以让人崩溃! 至今, 都是周泽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好的,赵馆长,开始吧。”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伤心悲痛, 应该是一个可怜的未亡人吧。 感知到身下的担架车开始被推动起来, 周泽真的很想笑哦,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自己体内的那位从“床上”拉起来, 来, 交给你了, 你来活吧, 让我结束吧, 马上要被二度烧烤了, 这日子真的有点过不下去了。 要不咱俩换换? 你出来活,我住进去, 没事做还能冒个泡找你聊聊天装装逼?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自暴自弃是有的,但自暴自弃解决不了问题。 周泽开始拼命地想要脱离这具身体, 这间休息室我不待了还不成么? 我换个地方待。 或者,大不了再随机漂泊一会儿。 旁边,开始放起了佛教音乐。 显然, 快要开始了。 当感知到自己身下的担架车和焚化炉的传送带对接成功后, 周泽几乎是拼了命地开始挣扎起来。 他已经有借尸还魂的身体了,所以这具身体他没办法完全进入和操控,周泽记得翠花和一些厉鬼们倒是有法子可以操控一些身体的。 但吃过猪肉的人很多, 见过猪跑在塑胶赛道上跑的人不多啊。 “咔嚓……” 焚化炉的门被打开了。 这等于是加重了对周泽的刺激, “哐当”一声, 不是外面的声音, 而是身体内发出的声响, 像是在不经意间, 周泽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好像滑进去了。 “手在动,手在动!” “快看,手在动!” “人没死,人没死!” 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可能, 对于殡仪馆里工作的员工来说,他们倒是听说过有人被送到殡仪馆火化时忽然苏醒的传闻,人其实没死的故事, 但对于他们本人来说, 这还是第一次碰见。 “老公,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么!” 未亡人扑到了周泽身上, 开始哭喊起来。 ……………… 人被从殡仪馆里转移了出来, 周泽甚至可以感受到似乎连那种压抑的空气都变得欢快了许多。 被抬上了一辆车,车子很快发动。 周围的那种嘈杂环境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车里, 加上自己的话可能也就三个人吧,这是周泽从脚步声上分辨出来的。 似乎是自己触发了什么东西, 导致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加大了一点点, 但和自己原本的身体, 哦不, 是徐乐的身体还是不能比。 “没死透?” 前面开车的司机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没死呢?” “…………”周泽。 这话, 听起来, 怪怪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也很乱,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马上要被推进焚化炉了,我马上就可以得到解脱了,可以获得新的人生了。 但就在被推进焚化炉时, 他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王八蛋, 为什么他还没死透! 我当时真想推开工作人员,亲自把他给塞进焚化炉了烧掉!” “…………”周泽。 周老板有点心疼被自己附身的这哥们儿, 因为说刚刚那番话的不是别人, 而是那个先前扑在身上惊呼“老公你还活着啊”看起来格外恩爱的未亡人。 兄弟, 你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老婆这么巴不得你去死? 而且看那个司机说话的口吻, 真的是爱是一道光,绿得你发慌。 “管他到底死没死,我是不会把他送到医院去的,算了,我现在先把他给掐死了吧,不管他到底还活不活着,我给他确认个死法!” “不可以,不可以,你没看见后面跟着的车么,你家的亲戚都在后面跟着,他们要陪着一起去医院的!还有咱爸妈也收到消息了,本来他们不敢来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的,现在听说你哥活过来了,已经出门往医院赶了!” 附着在“老王隔壁”这位仁兄身上的周泽在心底忍不住地叹气, 这故事, 越来越精彩刺激了啊, 你弟弟和你媳妇儿, 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惜你现在挂了,否则我要把我最好的朋友介王轲绍给你认识认识。 “但也不能去医院啊,我们对外说是心脏病突发,去医院万一检查出来是中毒了怎么办?” 男子的声音变得十分紧张起来。 “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女人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都是你,是你让我喂他喝那个的,是你,都怪你!我早说这样不可以的,会出问题的!” 女人开始分锅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药是我拿的,人是你喂的,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男的倒是挺理智的。 “你开慢一点,开慢一点,我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对了,不要去一院,去三院,就是我以前在那里上班的那个医院。 我打电话安排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他死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快点,确认他死了,赶紧确认,只要送到医院,确认他已经死了,医院不会做尸体解剖的,不会的。 我来开车。” 女人也冷静了下来,和男人换了驾驶位。 这是一辆商务面包车,空间其实挺大的。 男的这个时候则是走到了周泽身边,他先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周泽胸口位置,他没听到心跳声,手也放在了周泽鼻尖,也没感知到呼吸。 怎么看都是一个死人嘛! 就在这时, 男子的眼睛瞪住了, 因为他看见自己哥哥的尸体右手中指慢慢地竖了起来! “凸” “啊啊啊!!!!!!!!!” 男人尖叫了起来, 没死, 人真的没死, 真的没死啊!!! 哥哥真的还活着, 还活着! “嫂子,爱媛,爱媛,他真的没死,我哥真的没死,他手指刚刚动了,还对我,对我…………” “那就弄死他啊!” 女人尖叫道。 不要怪这两个人现在这般慌乱无措, 实在是这种哀悼会都开完了结果送到焚化炉前时人忽然“活了”的这件事, 这个世界上经历过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而且, 这人, 还是他们害死的。 哪怕是再冰冷的杀手,面对这个局面估计都会觉得手足无措吧,这两个人, 不对, 这一对狗男女的表现已经很棒了。 “对,弄死他,弄死他!” 男子下意识地伸手掐住了自己哥哥的脖子。 周泽感知到自己脖子被勒住了, 心里嘀咕道: “弟弟,我劝你善良。” 女的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在往后看,马上骂道: “要送去医院了,你掐出痕迹来怎么办?你这不是故意留证据么!” 一旦送去医院,哪怕人死了,但医生如果发现脖子上有勒痕的话肯定会怀疑的,只要做个简单的尸检,就能确定大概的死亡原因了。 “对,对,不能掐出痕迹!” 男子仓惶地左顾右盼,拿起座位上的一条毛巾,直接对着自己哥哥的鼻子和嘴那边捂了下去,他的双手压在上面,不敢太用力,但足以确保哥哥无法呼吸。 “哥哥,你死啊,你快死啊!!!!!! 弟弟求你了,你快死啊,快点死吧!!!!” 男子喊道。 窒息感传来, 周泽觉得有些难受, 但还没到那种难受得无法自已的程度。 周泽明白, 这具身体因为他的灵魂的加入,从完全死亡状态激发出了一点点的活性,但还是假死的状态,相当于“龟息功”的那种情况。 而实际上, 人类其实不光是靠口鼻去呼吸,全身上下的毛孔其实都可以呼吸,尤其是在身体还处于假死状态对氧气的消耗需求其实不大的时候,被捂住口鼻反倒是没太大的问题。 大概一刻钟后,女人喊道: “前面就是医院了,死了没有?” 后面的几辆亲戚的车跟得太紧,女人想故意慢下来都不可能,怕引起亲戚们的怀疑。 “死了吧…………” 男人也不敢太确定, 他一路上都在拼命压着毛巾,就是一头大象,应该也被他给憋死了吧? 他松开手, 把毛巾取下来, 还下意识地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额角上的汗珠子, 他流了太多的汗, 一成是热出来的, 九成是吓出来的。 不过当他意识到拿的是什么毛巾后, 马上把毛巾给丢了出去, 用手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晦气晦气, 真他妈晦气! 只是,当他再看向躺在座椅上的哥哥时, 令他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已经被自己捂了一路口鼻的哥哥, 忽然睁开了右眼, 还对他, 眨了一下!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这是……命! 弟弟张着嘴,尤其是那个眨眼睛的动作,让弟弟连叫喊都忘记了,整个人完全被恐惧的情绪给填塞满。 明明是被自己毒死的人, 在送进焚化炉的前一刹那忽然“活”了过来, 然后在车里被自己捂了一路之后, 竟然还能对自己眨眼睛! 敢杀人的人,算是胆儿肥的一类了,但胆儿再肥,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灵异”现象,也依旧会吓得尿裤子。 此时的弟弟,就是完全被恐惧所支配着。 “死了吧?喂,问你话呢!” 女人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周泽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弟弟捂住口鼻之后,自己竟然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进一步得到了加强,而且稍微一发力。 “咔嚓……” 周泽竟然坐了起来。 弟弟眼睛都看傻了, 脸色惨白, 神智在此时都被吓得有些不清醒,只是在不停地颤抖。 “死了没啊,前面十字路口过去了就是医院了!” 女人催促道。 “好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女人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的这张熟悉且长时间同床共枕的脸,想也没想地就长舒一口气,道: “老公啊,你再等等,马上就到医…………” 猛地, 女人打住了话语, 而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很多时候社会喜欢把“女司机”这个头衔给固定住,是有失偏颇的一件事。 就比如现在, 明明是红灯, 女人却一脚踩死了油门冲了出去, 但你真的不能怪她自控力差, 哪怕是一个再淡定的大老爷们儿老司机在这儿开车,忽然死去很久的老婆出现在你身边跟你说话,估计也得失控。 然后, 就是: “砰!” 周泽觉得自己玩儿过火了, 调皮过头了, 本只是想着给这对狗男女来点惊悚的情调, 也算是为这个有缘被自己附身的老哥出点气, 毕竟用了人家的遗体,总得为人家做点什么对吧? 直到车子被从侧面撞翻, 车厢内部天旋地转时, 周泽才意识过来, 玩儿大了, 好像也玩儿脱了…… 似乎是因为自己对这具身体掌控力比一开始加强了不少的原因, 导致这次撞击后周泽所承受的痛苦感知也清晰了不少, 猛烈的撞击和翻转, 让周泽的意识再度陷入了一种昏迷。 ……………… “叮咚。” 门被打开。 张燕丰站在门口,门里站着的是陈警官。 陈警官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这里是酒店的套房。 “环境还可以吧?” 陈警官问道。 “嗯。” 张燕丰点点头。 “不要有心理压力,符合接待规定的。”陈警官拿起了面前的咖啡,发现有点凉了,皱了皱眉,道:“帮我烧壶水,水开了把咖啡泡下去。” “哦,好的。” 老张点点头,去烧水。 在这个女人面前,老张总有一种被全方位压制着的感觉。 为了避免太过于“殷勤”的尴尬,张燕丰开玩笑道: “刚才我在房间里看徐州新闻,说在前天,徐州一家殡仪馆本来要火化的一具尸体,好像动了一下,然后家属激动之下马上把尸体搬上车要开到医院去抢救。 结果开得太匆忙,出了车祸,车上的死者妻子和弟弟也一起重伤不治死了。” “嗯,这事儿已经上微博热搜了。”陈警官依旧不冷不热。 “挺惋惜的,或许,换做谁都一样吧,看见自己的亲人死了,哪怕看错了他忽然动了一下,也会燃起极大的希望吧。” “或许吧。” 水烧好了,老张把泡好的咖啡放在了陈警官的桌边。 桌上堆着很多的资料文件,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 “上次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尽管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老张准备提醒小心烫却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陈警官似乎根本就不觉得烫。 “我觉得,我还是更适合继续留在通城。” “哦?”陈警官有些意外,看了看张燕丰,道:“调去省厅,也不是意味着把你束之高阁,案子其实是不少的。” 从地方市局上调到省公安厅,算是一种升迁了,而且也意味着更好的前途更广阔的舞台。 “我知道,我也明白,但我还是更喜欢留在通城。” “大家都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陈警官开玩笑道, 算是给张燕丰最后一个机会。 “我觉得通城人民还需要我,我还想继续留在通城为人民服务。” 嗯, 天儿已经快被两个不喜欢客套的人给聊死了。 “好的,我知道了,等徐州的这个联合调查的案子结束,你就回通城吧。” “呼……”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这次他是被省厅抽调来徐州参加一起联合调查的,这里面,也有陈警官的运作。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走关系的套路,张燕丰的这具身体之前是潜伏的缉毒警,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且自己几乎牺牲,又托了最近几个月通城连续的恶性大案的福,算是把资历写得极为丰富。 如果是以前,要去省厅,老张肯定很乐意,不是想升官发财,那太庸俗,是为了进步,嗯,追求自身的进步。 但张燕丰知道,只要周泽一天把书店开在通城,他这个作为其手下的鬼差,就不能长时间离开这里。 除非周泽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带着大家去省会南京抢地盘, “消失的光阴散在风里,仿佛想不起再面对,流浪日子,你在伴随…………” 伴随着《友情岁月》的BGM, 周泽和书屋众人穿着黑夹克一边打着打火机一边在往前走着准备抢地盘干架, 不过,再联想到自家老板上午喜欢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的光景, 张燕丰就觉得抢地盘这件事,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嗯?” “嗯?”张燕丰没明白意思。 “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额……” “你可以走了,把案件报告写完交上来。” “好。” 张燕丰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房间门口时, 却发现房门后面挂着一个类似护身符的玉佩吊坠。 “这吊坠上刻的是貔貅么?” 张燕丰问道。 陈警官是老家是南京人,貔貅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金陵的象征。 “是獬豸。” 陈警官回答道。 老张身子抖了一下。 “你忘了么,我父亲是检察官,这是我入行时父亲送我的礼物。” “哦,这样啊。” 张燕丰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门被关上后, 陈警官重新端起滚烫的咖啡杯, 一饮而尽,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烫呢。 翻开桌面上之前被倒扣的文件, 里面有很多的照片和资料, 还有好几名通城刑警队队员对这位新来没多久的刑警队长的评价, 大家以为是组织准备干部升迁考核,算是走流程,这件事,是该保密的,所以张燕丰自己也不清楚。 其中, 还有一张照片很显眼, 那就是张燕丰一次次进出南大街那家书店的照片。 这里头, 还有很多很多的资料, 包括书屋老板徐乐的资料以及书屋里其他人的身份资料,有几个人的身份上被用圆珠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呵。” 陈警官忽然笑了笑, 然后把手放到嘴唇边, 习惯性地开始咬着自己的指甲, 嘎哒, 嘎哒。 ……………… 周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托自己刚刚解锁了新技能的福, 自己能更大余地的附身一具身体了, 虽然没办法做到类似翠花上次那样附身后还能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但对于周老板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不过, 祸福相依, 如果不是在车祸时自己有了新的突破,对这具身体的操控感知更进了一步,发生车祸时的痛感也不会这般强烈。 他昏迷过去了, 是的, 昏迷过去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等他意识开始恢复时, 发现自己还在这具身体上附着着。 呼…… 只有离家的游子才知道家的美好, 同理, 失去肉身的亡魂才清楚有一具臭皮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耳旁, 传来了撕心裂肺地哭喊声, 好多人在哭,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周泽感觉自己还有点晕, 重新再控制这具身体仍然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孙老先生,老夫人,节哀吧,节哀吧,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人入土为安,入土为安。” 熟悉的声音, 周泽疑惑了一下, 好像是那个spa会所的大茶壶, 哦不, 是殡仪馆的馆长。 嘶…… 周泽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吧? “唉,别哭了,别哭了,让孩子们先入土为安吧。”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赵馆长,我带我妻子先回去了,下面,就请你负责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其他亲属走了, 赵馆长拿出了手帕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看着自己面前收整好的三具遗体, 造孽啊, 真他娘的造孽啊。 “快,火化了,火化了! 医院已经确定死亡了,确定死亡了! 这次不管什么手指动不动的, 哪怕这尸体忽然站起来跳舞你们也得给我按回去送进去烧了! 真他娘的晦气!” “咔嚓……” 焚化炉的铁闸被打开。 “…………”周泽。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停尸间里蹦迪! 这或许就是生活, 很多人总觉得自己会很特别, 但实际上大家无非是在经历着大家本就会一起经历的事情而已, 比如, 火化。 除了少部分人以外, 大部分人死后都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 周泽已经不是二进宫了, 而是三进宫了。 俗话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泽现在已经有点放弃抵抗的意思了。 烧吧, 烧吧, 烧化了我再飘荡飘荡找下一个身体, 如果找不到的话, 随他去吧。 前两具尸体已经进去了, 周泽已经嗅到了汽油的味道且感知到了那种炙热的温度。 兄弟, 你老婆跟你弟弟, 都成灰了, 兄弟你赚了啊, 我就是借你身体待了一下, 直接给你报仇了啊。 周泽还有闲情逸致想着这些,很快,轮到他了,担架车拼接好,即将送入。 多么令人熟悉的感觉啊。 只是, 等轮到他时, 殡仪馆内的灯, 忽然一起暗了下来, 连带着那吃人的焚化炉也暂停了工作。 殡仪馆, 停电了。 “打电话给供电局问问,快点,如果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先检修起来,快。 还有,这具尸体先移送到冻库去,那边就算停电了还是有冷气的。” 周老板没有丝毫的庆幸,也没有一点点的开心, 因为电很快就会再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还得第四次来到这里, 做第四次准备要被烧的心理建设。 横竖一烧, 就不能给自己来个痛快的么? 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最恐怖的时候其实不是鬼怪或者凶手跳出来和主人公干架, 而是在鬼或者凶猴没出来,主人公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慢慢搜索的时候。 等着被烧, 也是一种煎熬啊。 好在, 被推入冻库后, 周老板感知到了一股舒服的感觉, 这森然的冷气让他的灵魂都放松了下来, 像是得到了滋养。 呼, 嘘服了。 ………… 殡仪馆的电,好像很长时间都没送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周泽不清楚。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了很久, 不是睡觉, 像是躺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神游, 此间滋味, 不足为外人道也。 以前周泽没事儿做时,路过医院,也会特意跑太平间里“忆苦思甜”, 进太平间进藏尸柜, 对周泽来说, 像是回家一样, 只可惜这里的室友老哥老姐都没办法说话。 或许,唯一遗憾的是,这具身体好像因为车祸多出了不少问题,身上骨头也断了不少,周老板尝试去驱动他时,动是能动,但极为困难。 周泽记得上次奈何桥上来的那个女人进入一具尸体后,好像是靠通过吞噬亡魂给自己的身体灌输了新的机能。 但这应该是奈何桥的知识产权保护, 周老板不会啊。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声响。 周泽微微摇头, 来了,要被烧了么? 周泽在犹豫自己是在被烧前摇摇头甩甩胳膊什么的再吓对方一跳呢? 还是直接烧了算了,干干脆脆地找下一个身体。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不对劲了, 一是还没听见灯亮的动静,冻库的机器也没重新启动,这不是还没来电么? 二则是进来的人正在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把小门给打开, 这是打算把殡仪馆里的尸体一股脑地取出来做个东北乱炖么? 周泽也被推了出来, 周老板没动, 他的左腿断了,胸口也有好多处骨折,现在的他很是羡慕翠花上次上来附身后直接玩儿的罡风,那叫一个霸气。 自己现在做不到这一点,估摸着只能把这个身体操控起来站直了不倒地就算了不得了。 好像不止一个人啊, 尸体被一个个地搬了出来,靠墙壁摆放着, 周泽也被搬运了过去。 周泽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这一面墙壁上,靠着不少“室友”, 好像直播的观众叫“水友”, 周泽这边的应该叫“火友”。 反正大家最终归宿都是要被烧的。 很多地区的殡仪馆,也有着古代义庄的作用,一些涉案或者是不知名的尸体,没办法痛痛快快处理掉的,就都储存在这里。 也因此, 这里的入住率还挺高的。 周泽干脆睁开了眼睛平时, 反正有些死人是睁着眼的, 也不会被怀疑。 “哒哒哒……” 这声音再度响起, 周泽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男孩牵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女人的手走到了中央位置。 男孩看起来虎头虎脑,挺可爱的。 女人有点瘦,也不是很高。 “妈妈,好多好吃的啊。” “…………”周泽。 就不能消停点么! 老子灵魂没回到自己体内已经很郁闷了好不好, 结果你还给我整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是碰到了食尸癖患者? 不过, 周泽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对方不仅仅是那个癖好患者这么简单。 男孩直接扯下了自己妈妈的裙子, 这是一个很调皮的举动, 足以媲美在水上乐园里扯下自己妈妈罩罩的熊孩子。 不过, 裙子被扯掉后, 倒是没有什么春光露出来, 或者说, 一个人得重口味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这居然也算是春光? 女人的双腿是交叉着的, 很细,也很黑, 比例极为不协调。 就像是两根火柴棍支撑着上半身一样,看样子像是肌肉萎缩症的患者,但又不像。 女人双手放在自己腹部位置,双腿交叉着, 就是类似那个玛丽莲梦露经典地吹起白裙子的照片姿势。 但她现在呈现出来的, 不是美感, 而是一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妈妈,今天老师教我们唱歌了,唱的是《我是小海军》,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男孩真的像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回到家向自己父母炫耀今天在学校里新学的东西, 但要知道这里是在殡仪馆, 而且是在一排排尸体的面前, 这稚嫩干净的童声,反而衬托出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 “我是小海军,开着小炮艇; 不怕风,不怕浪,勇敢向前进…………” 小男孩一边唱一边敬礼, 同时他自己也在原地踏步,踩着节拍, 表演得很认真, 唱得也不错。 身边的女人也跟着男孩的韵律开始动了起来, 她那纤细得让人不可思议地两条腿像是筷子一样不停地叉开又收起, 有点像是街舞的步伐。 同时, 女人原本只是有点偏瘦却还算是正常的脸正在慢慢地凹陷下去, 眼珠子开始变得大了起来, 眼眶撑开, 嘴唇位置也开始凸起, 总之, 就是五官变得更加地明显,把脸上的空余位置几乎都压缩到了极点。 女人的嘴唇不停地上下张开闭合,像是一只翻到岸上的鱼,只是频率和速度变得很快,只是听不见她到底在发出着什么声音。 “眯着眼”的周泽看着这一幕, 真心觉得这孩子应该明天带他妈妈一起去学校去老师办公室单独表演给老师看, 他的老师应该会感动得哭起来的。 不过, 接下来, 令周泽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股力量居然在试图靠近自己,企图接管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周泽本能地拒绝了,这股力量很快就散开。 这个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 快得就像是有人忽然用力抓住你的下体, 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你这是不对的行为,你这属于骚扰,我有权…………”, 而是一脚将这货给踹开。 然后, 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周泽身边的这些“火友”们, 居然一起跟着小男孩的节奏动了起来。 你能想象出在殡仪馆的停尸间里, 一群尸体踏着步跟着《我是小海军》的节拍一起嗨的情景么? 哪怕都是去了好几次地狱的人了, 这个西洋景儿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尸体们的动作一开始还很生硬, 但跳着跳着就开始变得熟练起来,像是也都进入了状态。 停尸间里, 一时间真的是群魔乱舞。 “炮艇开的快,大炮瞄的准; 敌人胆敢来侵犯, 轰轰轰!!!” 小男孩到了激动处,, 尤其最后“轰轰轰”的几个字, 唱得格外有力。 男孩的母亲甚至举起了双手,做出了开炮的动作。 周泽身边的这帮“火友”们也是一样, 一起做出了中二到不能再中二的姿势, “轰轰轰!” 配合得天衣无缝! 周老板没配合, 也没加入, 一是因为那股力量企图接管自己身体时被自己给拒绝了, 二则是因为这真的是太羞耻了, 羞耻指数甚至比老道坐上会唱歌的电动轮椅“嘟嘟嘟”地开上了南大街步行街。 你们玩儿, 玩儿得开心就好, 我就不陪你们一起发疯了。 还有, 如果可以的话, 周泽真想吼一嗓子, 殡仪馆的员工们喂, 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电怎么还没来? 快点把这一屋子的精神病都送到火炉里烧了吧, 看不下去了, 真的看不下去了。 就在周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 一道童声忽然在其身边很近的位置响起: “叔叔, 是我唱得不好听么, 否则,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跳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尸僵 周泽觉得自己和小孩子八字犯冲, 否则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小孩子, 都有问题? 一个小萝莉,一个朱胜男,还有眼前的这位。 我们祖国的花朵现在都怎么了? “叔叔,我想和你玩。” 小男孩伸手拽住了周泽的手,摇晃着。 咦, 你在撒娇? 能在殡仪馆带着一群尸体唱《我是小海军》的你, 觉得还适合撒娇么? 见周泽人仍然没有回应, 他不能说话,只能做一些细小的动作。 男孩嘟了嘟嘴, “叔叔,我想和你玩呀。” 但叔叔不想搭理你啊, 走开。 “叔叔,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哦。” 男孩很认真地说道, “他们都不会拒绝我,但叔叔你会拒绝我。” 我拒绝你,所以你更喜欢我? 你丫的脑子有病吧! “叔叔真的不一样哦,叔叔有自我吧?” 说着, 男孩更用力地抓紧了周泽的手, 一时间, 周泽感知到那股先前来过被自己震散的力量又出现了, 而且这次更为强烈, 是铁了心地要和自己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个男孩, 能操控尸体? 一缕缕淡蓝色的丝线在身上不停地穿梭着, 甚至是无视了周泽的反抗, 强行掌控住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赶尸人的手段么? 周泽记得以前早上和安律师聊天时听安律师说过,一直到建国前,湘西那边还是有赶尸人活跃的。 赶尸人分两派,一派是靠那种后天修炼的,类似许清朗这种类型的,修炼出了一些操控尸体的手法,这一类占了大多数。 还有一类,人数很少,如果把赶尸人比作1的话,这一类可能就只有0.001的份额。 这类人在赶尸人行列里算是“传奇”,因为他们与生俱来就有着对尸体的亲和力,不需要修炼和借助其他的手段,就能够操控尸体。 安律师说过他以前当捕头时,手下有一个鬼差就是做赶尸人行当的,也是以前闲聊时听来的秘辛。 这个小男孩,明显是一个活人,而且周泽没看见他用什么特殊手段在布置什么东西,就这样简简单单把这里的尸体都带动了起来。 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你这个熊孩子现在控制我做什么? 见反抗无效,周泽也就没有再做什么事情,暂时也不打算离开这具身体,他还需要靠这具身体做依附。 就这样, 周泽看着自己慢慢地把一具具尸体又摆放回了远处, 把他们推进了冰柜。 到最后, 小男孩一只手牵着周泽一只手牵着那个女人, 三个人, 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走出了殡仪馆。 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周泽真想喊一嗓子,殡仪馆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么惊悚的一幕你们看不到不能被吓晕过去, 多可惜啊。 殡仪馆外面则是长长的绿化带,不算公园,但建筑物还是比较空旷的。 女人重新穿上了之前的红裙子,脸上的面容也恢复了正常,就是周泽,也在离开前被小男孩操控地去斌医院员工更衣室那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不过, 周泽走路时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能走, 但走得很难看就是了。 清冷的街道, 一家三口开始幸福地压马路。 小男孩嘴巴不停,不住地说着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可以听出来,这货在学校里应该人缘不错。 很多影视剧和小说作品里,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往往会性格孤僻,然后在学校里不合群被欺负什么的,反向加深了自己的心理阴影。 但这个男孩不同, 他说他班上有三个女同学, 争着要长大后给他当媳妇儿, 为此三个女孩儿还打了一架,还因此被老师叫来了家长。 周泽觉得这孩子哪里有半点自卑被欺负的样子, 明明活泼过头了好不, 活泼到半夜跑殡仪馆领着一帮尸体跳舞! “叔叔,你是不喜欢妈妈么?” 男孩抬起头,看着周泽。 “我能感觉到,叔叔似乎是对妈妈很厌恶呢。” “既然叔叔不喜欢妈妈…………” 男孩松开了抓着女人的手,面对着女人,道: “喂,那么,阿姨,你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荷塘边的那个井盖下面,继续待着,可能过不久就会被警察叔叔发现的,谢谢你今天陪我玩。” “…………”周泽。 女人默默然地离开, 回她该去的地方了。 男孩继续牵着周泽的手往前走着, “叔叔,我叫程九,我爸爸姓程,我妈妈小名叫阿九,所以我就叫程九,你记住了么,叔叔?” “叔叔,我们去河边散散步吧。” “叔叔,我胆小,平时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去河边呢。” “…………”周泽。 你胆小? “叔叔,你不知道哦,河边那一路走过去,可以看见好多爷爷奶奶呢,他们有的埋在那里好多年了,不过埋得比较深,我也叫不醒他们呢。” “…………”周泽。 周泽一瘸一拐地被小男孩牵着手, 慢慢地向河边走去, 那里算是一个景观河,早些年其实算是护城河的一部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墙护城河这种东西,也只能当作历史遗迹保留了。 周泽记得通城也有一条濠河,据说早年也是护城河。 陪小男孩在河边压马路, 周泽都开始尝试着要不要离开这具身体了, 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来这具身体自己已经有些熟悉了,还能勉强操控一点点,等小男孩把自己玩腻了,像是刚刚那个女尸一样,让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自己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跑出去,找个地方打个电话,让莺莺他们过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周老板真的太想念徐乐的身体了,那才是和自己最为般配的躯壳。 现在就看, 这个小男孩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玩腻了。 是的, 周泽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男孩把尸体当作了玩具, 他把尸体当作了自己的玩伴。 这是天赋能力么? 朱胜男那种的好像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后天加持的,《鬼差送子图》的秘密还没完全挖掘出来,周泽其实已经联想到了,朱胜男的事情似乎和那个拐卖村的事情有着一些联系。 只可惜, 自己现在都变成玩具了, 也就不去思考那么深远的问题了。 走着走着, 前面遇到了两个人, 是一男一女。 小男孩无所谓,继续牵着周泽的手往前走,周泽穿戴很整齐,基本上把自己的脸给遮掩住了,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其实真的不合适,但这是在小男孩操控下搭配出来的,小男孩还细心地给周泽搭配了一个口罩。 再加上是晚上,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什么。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大人带着小孩在散步。 只是这个点儿,有点晚。 等走近了, 周泽心里愣了一下, 卧槽, 前面的俩人有点眼熟啊! 是的, 确实眼熟! ………… “结案报告已经写好了,明天早上就给你。”张燕丰跟在陈警官身边说道。 “嗯。” 陈警官应了一声,其实这个案子不复杂,关键是盗窃团伙流窜作案,案子已经破了,也就只剩下一些收尾取证工作。 “天色不早了,不回去休息么?”张燕丰问道。 “嗯?” 陈警官看向张燕丰。 一般来说,男人说这话的意思是, 他想睡你。 “额,不是,是怕你累着。” 他非常想睡你。 “这个,不是不是,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你已经连续工作好几天了。” 他忍不住想睡你了。 “不累,再走走,你别说话,破坏氛围。” “哦,好的。” 老张那个郁闷啊, 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 真的是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他其实对这份这具身体带来的缘分,没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自己按照原来的年纪来算,都四十多了,陈警官比自己小太多。 最重要的是上次老板和自己说的“绿不绿”的环保问题, 还不时地萦绕在他耳边。 抽出一根烟,点燃。 张燕丰看见前面走来的一大一小。 “叔叔好,姐姐好。” 小男孩打招呼。 瞧, 这孩子多聪明啊, 不是喊的叔叔阿姨, 而是喊叔叔姐姐。 张燕丰弯下腰,伸手在小男孩头上摸了摸,道: “大晚上的,还不回去睡觉啊。” 说着,他想起来,小男孩旁边跟着一个大人。 那自己就是白关心了。 老张, 缘分啊, 是我啊! 快认出我来! 我这么多手下里, 我平时最欣赏最看重的就是你啊! “我跟我爸爸再走走,我爸爸腿刚受伤呢,医生说需要多走走锻炼。” “乖,真乖。” 张燕丰觉得这孩子真懂事儿。 陈警官已经往前走了, 哪怕小男孩的嘴再甜,她似乎也没丝毫的兴趣。 “陈警官,等等我。” 老张去追妹子了。 “…………”周泽。 周泽发誓, 等自己回到自己肉身里去后, 再见到老张时, 会好好地呵护他一下。 追到了陈警官,老张放慢了脚步。 陈警官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还在走的一大一小。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小孩旁边的大人,有点奇怪?” “腿伤了嘛,那孩子不是说过的么。”张燕丰说道。 “不只是腿,他的手,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在走路时,都觉得有些不协调。” “不协调?”老张特意看了一会儿,“嘶,好像还真有点,像是……像是那个什么…………” “尸僵。” 第四百六十章 爆头 “尸僵?” 张燕丰愣了一下, “不可能吧。” 尸僵是人死后尸体经过一段时间才会形成的,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人命案上,办案者都会根据尸僵来推断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 但这是活人啊, 能动的活人。 “我说。”陈警官看向张燕丰,“不上去看看?” “你是在开玩笑吧?” 张燕丰问道。 “嗯。” 陈警官点点头,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动呢,对吧?” “对啊。”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人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过来呢,对吧?” “对…………啊?” 陈警官笑了笑, 又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指甲放在唇边, 咬了起来, 因为她长得好看, 所以她的这个动作也很可爱, 带着成熟女人的风情却又蕴含着女孩的调皮。 聪明的女人,无论是在哪个行业,其实都知道如何把自己的美给最大程度地展现出来,这是女人的天赋。 “我说,去看看吧。” 陈警官一边啃着指甲一边催促道。 “哦,好。” 老张向那边跑去, 看着老张奔跑的背影, 陈警官原本微笑的脸慢慢淡漠了下去, 但啃指甲的动作还在持续着, “DNA和指纹都没问题,但你怎么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呢?” 陈警官皱了皱眉, 换了一个手指, 继续咬指甲。 ………… “喂,小朋友,等一下!” 周泽这边在心里已经在画圈圈诅咒老张了,设计着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炮烙这个眼瞎的手下。 但一听到老张在身后的喊声, 周泽还是一下子小激动起来, 真香! 小男孩嘟了嘟嘴, 转过身, 他的目光没有先看向正在跑过来的张燕丰,而是看着更远处一点的陈警官。 “叔叔,那个姐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呢,让我有种在看那些被埋在地下的爷爷奶奶们的感觉。” 小男孩很是无奈地伸手拍了拍栏杆,有些无奈道: “叔叔,我要回家了,太晚了,爸爸妈妈在家会着急的,你帮我和那个叔叔问好哈。” 说着, 小男孩就走了, 背着他那印着小猪佩奇的书包直接撒开腿往前跑。 周泽长舒一口气,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令人动情的上级下级见面的煽情戏码, 他已经在心里酝酿起情绪了。 但在下一刻, 周泽忽然抡起了拳头, 一个转身, 对着张燕丰砸了过去! 我艹, 老张,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啊! “砰!” 这一拳直接打在了老张的下巴位置, 猝不及防之下,老张完完全全生吃了这一拳,整个人都被打弹了起来,摔在了地上。 但老张的反应很快, 几十年的老刑警了, 现在又枯木逢春换了一个更年轻的身体, 加上这段时间来坚持不懈的锻炼, 肚子都没了,经验和身体上都算是警员的巅峰。 倒地后, 老张一个扫堂腿。 “砰!” 嘶………… 周泽被掀翻在地, 脑袋都撞到了河边的栏杆上。 老张, 你敢打我? 你敢打你老板? 老张马上从地上爬起,扑了过来。 周泽的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一脚踹了过去, 但有了之前的教训老张这次也谨慎了许多,侧身躲开了这一觉,转身就是一脚踹中了周泽的腹部。 “嗡!” 周泽虽然此时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但这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 然而, 无论周泽疼得如何死去活来, 这身体的反应并未因此陷入停滞,双手直接抓住了老张的腿, 而后, 张开嘴, 咬了上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脚面, 周泽心里产生了浓浓的抗拒。 “噗!” 咬上去! 一股浓郁的臭味传来, 像是过期三年的沙丁鱼罐头。 老张, 你他娘的多久没换袜子了? 这味道, 让周泽近乎作呕。 “啊啊啊啊啊!!!!!” 老张惨叫了一声, 没见过这样子的嫌疑犯啊, 那一脚踩下去老张原以为对方会丧失抵抗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凶。 嗯, 老刑警的凶悍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刑警的生命安全其实是最难得到保障的, 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往往是穷凶极恶的人, 对付恶人,当然不可能去和风细雨。 “咔嚓……” 周泽的脖子被张燕丰扣住,张燕丰的膝盖直接压了下来, 对着周泽的头顶了上去! “砰!” 脑袋遭受了重击, 周泽意识一阵恍惚, 然而, 紧接着, 周泽的身体像是一条章鱼一样,顺势缠绕到了老张的身上,对着老张的胳膊,又是张嘴咬了下去。 “嘶!” 老张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 他心里已经有些疑惑了, 这个嫌疑犯到底是什么鬼? 普通人,哪怕是那些亡命之徒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打架吧? 这是完全无视了疼痛,无视了任何肌体的反应,最悍不畏死的疯子打法。 双手上翻,直接抓住了周泽的脖子,而后一个过肩摔! “砰!” 周泽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作势要爬起来时, 老张一不做二不休, 上前一脚踹中了周泽的胸口。 “砰!” “咔嚓…………” 本就有断裂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这下, 该消停了吧? 老张有些后悔,便衣出来,没带锁铐,否则直接把人给锁了问题也就没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老张瞪大了眼睛。 只见已经被自己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的嫌疑犯, 竟然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不过对方的一条腿似乎瘸了,没能完全站起来, 但弓着腰直接对着自己冲撞了过来。 “砰!” 老张肚子被这一撞, 当即也是有些迷糊,而后只觉得自己后背被压在了坚硬的东西上面,身子开始向后倾倒。 这家伙, 这家伙是想要把自己推进河里! 老张马上稳住下盘,双手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脖颈位置,但哪怕他勒住了对方,但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受影响,还是在继续对自己发力。 两个男人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因为刚才的打架, 口罩也掉落了, 老张看见一张和自己贴得很近的陌生的脸。 这是一张很白的脸,是一种异样的白。 白得, 就像是一个死人。 而这个死人, 在掐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推向河里角力的同时, 竟然, 竟然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老张。 老张有些凌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老…………张…………” 嗯, 他在说话? 似乎是因为小男孩跑远了的原因, 周泽发现自己似乎又取得了一点点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至少,能动动嘴唇,发出一点声音来了。 “老…………老…………张…………” “你是谁?” 老张愣了一下, 虽然现在还在拼命地角力中, 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异样。 确切的说, 这股子异样是从一开始交手时就体现出来了。 安律师说过,老张是周泽手下鬼差里最弱的一个; 因为灵魂没下过地狱,所以说是鬼差,却没有鬼差的经验和阅历,也没有特殊的能力。 老张更像是换了一个身体,继续当自己的警察。 但老刑警的洞察力还是有的。 “我…………老…………老…………板…………” “你是谁?” 张燕丰的双脚此时都抬了起来, 他已经快脱力了, 而面前的这个家伙力气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老…………板…………” “你是谁?” “…………”周泽。 老子现在发出点声音容易么我? 你怎么还是听不清楚? 周泽都想放弃抵抗, 直接帮助这具身体把老张给弄死算了。 “你到底是谁?” 老张说道, 他很用力了, 但此时的问话其实还是有些无力,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因为他双脚已经离地,即将被推翻入河里去了。 “老…………板…………” “老伴儿?” “…………”周泽。 杀了他吧, 快, 杀了他吧! 我当初为什么要发善心把这货收成自己的手下, 安律师说得对, 浪费一个名额啊! “啊,老老板!” 老张终于听懂了。 周泽感动得都要哭了。 “是…………是我…………” “老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周泽还没来得及说完, 只听得一声枪响, 哦, 事实上, 其实不应该是先听到枪响, 因为子弹的初速度比声音快多了。 这个不去管, 总之, 有人开枪了! “砰!”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重击了一下, 他甚至能听到子弹穿进自己脑袋又破开另一边出去时, 弹头在自己脑子里短暂逗留时因摩擦而产生的巨热。 周泽身体向左侧趔趄了过去, 而后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向了地面。 恍惚中, 周泽看见从栏杆上下来正一脸惊慌地咆哮着向自己冲来的老张, 还看见了, 不远处举着枪枪口不知道有没有冒烟的女警官。 “噗通…………” 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周泽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是空的, 懵懵懂懂中, 周泽依稀看见了在初晨的书店沙发上, 那个躺在上面喝着咖啡看着报纸的自己, 身后, 还站着手捧着《女仆的自我修养》的莺莺, 艹, 以前真是错怪那些狗血剧的导演编剧了, 原来, 人在中弹后脑子里的确会在刹那间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老张,给我吸口血呗(第三更) “唔…………啊…………嘶…………” 周泽觉得自己在漩涡里不停地游荡着, 意识也浑浑噩噩得很, 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面团而似的, 被不停地以各种手法反复地揉捏,挤压, 仿佛还有一个智障拿着棒槌在不停地拍打着自己, 像是要把自己也拍成一个智障。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周泽猛地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铁板上, 周围都是冷冰冰的色调。 有点熟悉啊, 不是医院, 但和医院好像啊。 周泽默默地坐了起来, 等坐起来后, 他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居然能坐起来了? 阿西吧! 难道说自己每次被折磨被扁之后都能加深对躯体的控制力? 果然是逆境能让人成长, 合着那些绝世高手都是被扁出来的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都能按下去了, 天知道到底断了多少根肋骨,胸前都是瘪下去的。 等下, 重新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泽终于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这里是法医室! 怪不得和医院的感觉很相似。 “呼…………” 长舒一口气, 只要不是在焚化炉门口就行, 终于不是一醒来就要被烧烤的命运了。 不对,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 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放在了自己太阳穴位置摸了摸。 果然, 手指摸到了一个洞! 正是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那个女警官,这枪法……” 不要以为警察或者刑警都是神枪手,事实上就是神枪手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射击反应也很难做到绝对的准确。 “那个女人,直接射爆我太阳穴了?” 周泽还把手指伸入子弹孔里摸了摸, 好深啊。 不是, 我这是在做什么? 周泽把手放了下来, 自己居然在抠自己被打爆脑袋的弹孔。 这可能会给自己以后恢复正常后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啊。 不过随即又释然了,自己的骨灰都被人盗过,骨灰拌饭了; 想一想那个, 现在这点情况好像不算什么事儿。 周泽记得自己中学时有个同学,喜欢抠他自己脚底的鸡眼儿,周泽有一次上课时无意看见了,当时就觉得好恶心。 自己这抠弹眼儿的举动可惜那位同学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法医室的门被打开了,这时候应该是天黑时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昏迷了一两天。 周泽正想着要不要躺下去继续装尸体, 否则把警察叔叔吓坏了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老板?” 进来的人, 居然是老张。 这就没必要装了,周泽长舒一口气。 老张穿着警服走了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周泽,马上靠近了过来。 不过, 当他的目光在周泽脑袋上的弹孔位置停留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下意识地抽了抽。 死人, 他见得多了, 甚至老张以前还亲手射杀过负隅顽抗企图威胁人质安全的嫌疑犯, 但脑袋上被开了洞还能坐起来唉声叹气的, 老张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时, 总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老板,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张在钢板床边坐了下来,从一天前的晚上见到周泽开始,太多的疑问就积攒在他的心里了。 自己明明出个差去徐州办案, 为什么和陈警官散步时能看见一个像是丧尸一样的家伙对自己攻击, 而且攻击自己的家伙竟然还是自家老板! “说来话长,手机呢,给我打个电话。” 周泽摊开手。 “我已经联系莺莺了,他们现在还在隔壁省的山区,算算时间,估计天亮时应该能赶过来。” “哦,那就好。” 周泽又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弹孔, 手贱啊手贱, 忍不住啊。 就像是你自己身上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你也会忍不住不停地去摸摸看看一个道理。 “这事儿被压了下来了,深更半夜一个尸体在动,这太骇人听闻了,好在陈警官当机立断,没让这件事扩散到社会上去。” 其实,警方办案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也会偶尔碰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你和老警员熟悉的话,问一问,他们也能给你说出了两三件细思极恐的案件,不过大部分都被宣传封锁了,因为一些案件详情披露出去会造成社会恐慌。 很显然的是, 周泽这次的事儿应该也被封锁了, 估计警察叔叔们尸检之后会吓一大跳, 这身体,死了应该一个礼拜以上了吧。 “陈警官?” 周泽愣了一下,指着自己脑袋道: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就是她开枪爆了我的头?” “嗯…………”老张有些羞愧。 其实是当时情况紧急, 在老张看来, 陈警官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开的枪。 “那个疯女人,就算是尸体,也不能随便这样开枪打吧,这是毁坏尸体罪!” “当时,是老板你差点要弄死我,所以她才…………” “不是,你怎么这么帮着她说话?她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她是我上司。” “…………”周泽。 “哦,我懂了,老张,你和她睡了吧?” 老张的脸马上红了一点, 忙道: “没有没有。” 周泽伸手,在老张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 “老张啊,谁绿了谁这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老张。 “没想好是吧?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想想,很重要的,知道么?” 老张的一张脸都苦了下来。 周泽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胸口位置居然还有一个“X”的大刀口。 “我这是被做过尸检了么?” “是的,老板,这个我没办法阻止,而且当时我也不清楚老板你到底还在不在这个身体里。 今晚过来,也是偷偷过来看看的,我也不知道你还能醒,其实,你们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理解,也不是很明白。” “啧啧。” 周泽下了床, 站得不是很稳, 有点歪, 很费力地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但还是站住了。 老张在旁边马上帮忙搀扶着, 像是一个太监在伺候着老佛爷。 “这身子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动,吃惊不?” “嗯,吃惊。”张燕丰回答道。 “我也很吃惊,感觉自己现在就在开着一辆随时可能散架的老爷车。”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乏力和虚弱, 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后倒。 还好老张搀扶住了,没让周泽倒下去。 “老板,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饿了。” 周泽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 这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上次吃饭好像还是跟安律师在那个拐卖村里拿村民家的厨房做了一顿。 “但是,老板,你的胃已经被切出来了,胃里的残留物也被拿去做化验了。” “但我还是饿啊。” 周泽勉强地被老张搀扶着重新坐回了钢板床上。 “这样吧,老张,你脖子凑过来,让我吸几口血,我估摸着能恢复点力气。” “…………”老张。 “不会这么小气吧,你不看看你老板都变成什么样了,脑袋都让人钻孔了,吸你两口血怎么了?” “这…………好吧。” 老张到底还是个老实人, 还真的把自己的脖子凑过去了。 周泽也没客气,张嘴咬了下去。 “嘶…………” “嘶…………” 老张是疼的, 老周是爽的。 周泽第一次发现,鲜血原来这么好喝,像是在喝炖着补品的汤一样,一口鲜血入腹,就觉得那里暖暖的。 周泽也没好意思吸太多, 把老张吸干了老张就没得玩了, 马上把嘴松开, 有些恋恋不舍和意犹未尽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老张则是掏出了面纸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疼,但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 “就几口血,没事的,说不定你还有好处。”周泽宽慰道。 “好处?” “对啊,看见我们店里的死侍了没有,他就是…………” 老张的脸色都变了, 脑海中浮现出了死侍痴痴傻傻的样子。 “不对,这个例子不恰当,到时候看吧,我身体现在不是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没什么效果,我也不清楚僵尸能不能像是吸血鬼一样给个初拥什么的。 等有机会我跟那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弄一下,一旦成了,老张,你的辈分就很可怕了,那些千年僵尸王都得喊你老祖宗。” 当一个领导, 你可以不会干实事, 你可以眼瞎, 你可以心黑, 但你绝对不能不会画大饼, 反正画大饼又不要钱。 “对了,还有件事,你带会儿去查一下我这个身体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 “嗯,我担心我附身的这货万一有病就不好了,比如说艾滋什么的,当然了,这个概率太低,不可能的,你不要太担心。” “…………”老张。 “再给莺莺他们打个电话,催一下,具体几点到,我也受不了这具身体了。”周泽催促道。 “哦,好。” 老张拿起手机, 正准备拨通电话时, 已经后半夜走廊都静悄悄的法医室门外, 忽然传来了一道稚嫩青涩的童音: “叔叔, 你想我了没, 我来看你啦!” ……………… 其实这几天的更新没有少,两更还是保持着的。 问题关键是龙作息直接天崩了,和大家完全是颠倒了,更新也就颠倒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第四更!) “老张。” “嗯?” “把枪给我。” “我没带枪啊。”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向老张, “你个刑警不带枪?” “我是异地配合调查的,而且案子也结束了,老板,怎么了?” “哦,那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出去,把那个在楼道里喊人的小男孩给掐死。” “…………”张燕丰。 “他不死我就得被他玩死了。”周泽咬了咬牙,同时疑惑道:“不是,这法医室内不应该也在警局里头么,那小屁孩是怎么进来的?” “咔嚓!” 法医室的门被推开, 露出了小男孩的身形。 他今天是一身运动休闲服,身后居然还背着书包,进来时还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不过, 当小男孩看见站在周泽身边的张燕丰时, 明显一愣, 然后气呼呼地道: “叔叔,你坏,不等我,你居然先陪别人玩起来了。” “老张,扁他!” 周泽指着那个孩子说道。 老张站起来了,向男孩走去。 讲真, 让他一个老刑警去揍一个小孩子,放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他记起来了,这个男孩就是昨晚自己在河边碰见老板时站在老板身边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正常。 “叔叔,你让我很失望啊!” 小男孩负手而立, 气呼呼的样子, “我好心好意来看你,怕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寂寞,你居然不领情,还叫人来打我!” 老张走到了小男孩面前, 举起了拳头, 但, 但, 但落不下去啊。 不是妇人之仁,就是纯粹地下不去手。 “哼,不理你了,不陪你玩了!” 小男孩转过身,居然自顾自地走出了法医室, 跑的时候, 似乎还带着哭声,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额…………” 张燕丰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回过头看了看自家老板。 “不对啊。” 周泽嘴里默念着。 这小屁孩怎么今天就这么乖了? 别说人只是小孩子, 你家小孩子会晚上不睡觉跑去停尸房开party? 而且昨晚他逃跑时,给自己身体下的指令是“弄死”老张。 “老板,现在怎么办?” “过来,背我离开这里,等莺莺他们白天赶来。” 老张点点头,马上走过去把周泽背了起来,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 楼道口的阴影深处, 传来了“咯哒咯哒”的声响, 走出来的, 是陈警官的身形。 她还是在习惯性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在她的视线中, 张燕丰正背着一具尸体远去。 “呵,这是玩得哪一出?” 陈警官有些疑惑。 那个尸体没看错的是,还是那天晚上自己开枪爆头的那个。 如果当时那个人是活人被自己枪杀的话, 会有不少的麻烦, 但后来调查结果是这是一具死去很久的尸体,而且连尸体的身份都查明了,是殡仪馆里丢失的,这件事才能被压制下去,没有宣扬到社会媒体上。 “姐姐,你陪我玩好么?” 脸上还噙着泪水的小男孩委屈巴巴地走近了陈警官, 且伸手抓住了陈警官的裤腿, 拉了拉。 当真是我见犹怜的正太可爱, 其他女人见了,估计会瞬间母性泛滥喊着“真卡哇伊”扑上来。 然而, 在小男孩的手触碰到自己身体时, 陈警官的眼眸深处瞬间有了一层暗绿色的光泽闪过, “嘶…………疼啊!姐姐,疼啊!!!!” 陈警官的手居然直接抓住了小男孩的头发, 此时的陈警官面无表情,连指甲都不咬了,气质上来看,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姐姐,松手啊,疼啊,疼啊!” 小男孩不停地喊着。 但接下来, 陈警官拽着他的头发, 对着身侧的墙壁直接砸去! “砰!” “砰!” “砰!” 一时间, 他脸上血流如注, 卡哇伊的脸变得不再卡哇伊了!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姐姐,我不要你陪我玩了,不玩了,不玩了啊。” “砰!” “砰!” “砰!” 撞击, 还在继续; 而法医室内的那几具被安置的尸体,原本都已经走到门口位置了, 此时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 颓然倒地。 最后, 陈警官撒开了手, 低头, 看着伤痕累累的小男孩, 再看看自己沾着鲜血的手, 有些惊慌, 也有些不敢置信。 陈警官蹲下来, 发现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还清醒着, 陈警官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我打的?” “不是不是…………” 小男孩倒在地上吓得直接摇头。 “哦,我就说不可能是我打的,我怎么可能会打小孩子。” 说着, 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的鲜血, 然后跨过了男孩, 向老张之前下去的楼道口方向走去, 同时不忘记提醒道: “大晚上的,小孩子家家,早点回家,省得自己爹妈担心。” “…………”小男孩。 ……………… 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 老张手里夹着烟。 周泽就坐他身边,换了一身衣服。 老张有些自责, 他把人家服装店的门砸开,进去给周泽拿了一套衣服,不过他留下钱了,不过,这种事情终究是不对的。 “我说老张,你这种联合调查的事儿以后还多不多?” 周泽没点烟, 他倒是想抽, 但体内器官都不全了, 抽烟也没个滋味。 “额,应该吧。” 张燕丰倒是没有对周泽讲出陈警官打算提携自己的事情。 “下次能推就推掉吧,不要在通城外面乱跑了。” 周泽提醒道。 “为什么?”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鬼差体系,跑过界的话,容易被人家误以为是侵犯,可能会对你攻击。” “好,我知道了。” “嗯。” 周泽靠在了长椅上,拿起老张的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喂,老张,你个王八蛋,我家老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告你啊,我家老板要是有啥三长两短,老娘让你抵命!” “莺莺啊。” “王八…………嘤嘤嘤! 老板, 人家好想你哟。” “我微信发个定位给你,你们抓紧时间过来吧。” “好的,老板,我们坐的是高铁,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徐州站,然后我们马上来找你,放心吧,老板,你的身子我一直保护得好好地,也带上了。” “嗯。” 挂断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差点把自己胸口的刀口给撑裂开。 这身子, 当真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啊。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天还没亮,但也快了。 老张穿着警服,比比直直地坐在那里。 周泽则是横躺在长椅上,拿老张的手机刷微博。 一辆保时捷开到了24h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从下面走下来一个穿着皮衣皮裤的女人。 穿得挺漂亮的,但这个天儿穿这么多,不热么? 女人走进了便利店,买了盒东西走了出来。 走到长椅边上时, 她忽然停了下来, 仔细看了看老张。 老张被盯得有点不自然,反看回去。 女人笑了笑, 居然走到长椅中间, 很不客气地伸手推开了周泽的脚, 在老张身边坐了下来。 同时, 她还给老张递了根烟。 老张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不像是风尘女子,虽然她是来买那盒东西的,风尘的话开这么好的车? 就算风尘的能开这么好的车, 也不可能大街上拉客吧? 而且自己穿的还是警服。 女人为了自己做得更舒服一些, 把周泽直接推下了长椅。 “噗通” 正在刷微博的周老板被推到了地上。 “…………”周泽。 “老哥,来这儿公差?” 女人见老张不接自己的烟,主动问道。 “嗯。” 张燕丰应了一声。 “那就好。” 女人笑了笑,自顾自地点了烟,道 “下次老哥来徐州,提前支应一声,妹子我也好方便做点接待。” “客气了。” 这种自来熟, 很奇怪, 张燕丰马上想到了女人的身份, 她应该是徐州当地的鬼差。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徐州人最好客了,欢迎大家朋友来做客。” 女人站起身, 伸脚踹了一下刚刚被自己推下去的周泽, 道: “老哥,你走的也是炼制傀儡的路数么? 这傀儡选材,也忒差了一些吧?” “…………”周泽。 “啊,额,嗯,呵呵。” 张燕丰弯下腰,把周泽扶起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少说话是最好的,对方误解就误解了吧。 周泽闭着眼, 没说话,也没动作, 在心里默默念着: 我忍! 你最好别走, 大妹子, 等老子肉身来了, 老子插得你叫爸爸! 鬼差了不起啊??? 谁知道女人没急着回车里去,而是捂着嘴笑道: “巧了,老哥,我车里正好有个朋友,他在傀儡炼制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我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吧。 秦师傅,有个和你同行的朋友,想认识一下不?” 徐州人这么热情的么? 这是周泽和张燕丰此时共同的想法, 大姐, 你就老老实实地拿着你的套套回家嗨皮不好么? “咔嚓!” 后车座的两个车门被打开了, 走下来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 两个男子一起走到前车门副驾驶位置边, 一个用手撑着车门顶部, 一个开车门, 从下面走出来一个大晚上戴着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至少是个神经病的老者。 “呼…………呸!” 老者仰头, 在清嗓子。 身边的一个西装男子马上伸手放在老者嘴边接住了老者吐出来的浓痰,一点都不嫌弃。 随后, 两个西装男子站在了老者身旁两侧, 像是最为称职的保镖。 不对, 周泽有些疑惑地打量着, 这两个穿西装的, 是傀儡! “哟,是哪里来的朋友啊?” 老者推了推自己的墨镜问道。 “通城。” 张燕丰回答道。 “通城?” 闻言, 老者摘下了墨镜, 仔细地看着张燕丰。 “呵呵,通城那边,能人辈出啊,前阵子我刚去过通城,和当地的几个鬼差把酒言欢来着,怎么没看见过兄弟你啊?” 老者似乎话里有话。 而这时, 周泽的眼睛越睁越大,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那两个西装男有些“体熟”, 意思就是对方的体形好像是不久前才见过,不是脸熟。 等到周泽开始脑补, 把这两个西装男身上的西装全都涂抹成黑色后, 周泽心里顿时一惊, 脑海中瞬间将这两个家伙和之前在通城解决朱胜男事件时忽然冒出的两个黑影重叠在了一起! 是他们, 他们就是那晚出现的两道黑影, 还会用和安律师一样的招式,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境况下, 居然碰到了这批人? 这个徐州本地的女鬼差周泽不清楚, 但这个老头, 和朱胜男事件以及山里的牌坊拐卖村的几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他可能不是领头人,但绝对是参与过其中。 再联想到他现在在徐州,和那片出事儿的山区不是很远,就更能确定一些事情了。 周老板一动不动, 老实说, 他心里有点虚, 靠这副身体去战斗? 或者, 靠身边说是鬼差其实和普通警察叔叔没啥区别的老张去战斗? 尤其老张连枪都没带! 而且, 老者在听到张燕丰回答是从通城来的之后, 他身边的两个西装男子已经在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朱胜男事件, 如果是老者他所在的势力在背后煽动推动的话, 那么当时的周泽和安律师等人无疑时挫败了他们原本的计划,这算是结仇了的。 “哦,我一般不管事儿,一些事儿,让小辈们去做就是了, 我啊,忙着,为人民服务呢。” 张燕丰云淡风轻地说道。 老者一愣, 周泽一愣, 女人一愣, 装逼如风, 常伴吾身! 老张把放在身边的警帽拿了起来, 抖了抖灰尘, 戴在了自己头上, 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 这才站了起来。 此时, 穿着警服的老张, 在便利店灯光的映照下, 熠熠生辉, 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和气质一览无余! 老张本就是两辈子的好警察, 上辈子为救孩子和凶徒同归于尽, 这辈子附身的身子还是一个牺牲的缉毒警, 这气场, 不用装, 挺起胸膛, 就他娘的是浩然正气! 警帽上头的国徽, 亮得直刺眼睛! 周泽以前体会过这种感觉, 上次上千辆出租车集体送别那位警察局长时, 那位局长的亡魂曾进过书店买过书, 那气场, 如今在老张身上重现了。 品德高尚的警察本身就是邪祟不侵的存在, 比庙宇里供奉的那些驴屎蛋儿泥胎有用多了。 “怎么,你和小辈们有事儿?” “没事儿。” 老张身边的两个西装男停止了脚步, 老者的眼里也露出了些许疑惑之色。 这其中, 还有一抹, 忌惮! 张燕丰伸了个懒腰, 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伸手指了指自己, 道: “有事儿的话,别藏着掖着,跟警察说; 帮人民群众解决烦恼问题, 是我们警察的责任, 您说, 对吧?” “对,对。”老者附和道。 一边的徐州本地女鬼差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张燕丰主动走到了老者面前, 伸手, 在老者脸上拍了拍, “啪!” 老者不敢动, 张燕丰越拍越用力了, “啪!啪!啪!啪!!!” 几乎是在抽他巴掌了。 老者反而更不敢动了。 不能说老者怂, 最关键的是, 老者根本无法从张燕丰身上感知到任何力量波动啊! 这意味着, 双方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恐惧, 大恐惧! 眼前的这个人,深不可测, 该死, 那通城,真的是卧虎藏龙! 其实, 双方实力确实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的, 老者想的没错, 但他把方向搞反了。 一直到老头的脸被张燕丰给抽红了, 张燕丰才停下手, 仔细看着老者, 道: “下次,再到通城来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好的,好的。” “有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好的,嗯,好的。” “实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可以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了嘛, 也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 你说对么?” “…………”老者。 张燕丰转身,走回到了长椅上,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那边的老者对张燕丰哈腰点点头, “您忙,我先走了。” 女鬼差和老头包括他的俩傀儡都上车了, 看着保时捷开走, 消失在了马路的尽头。 老张长舒一口气, 而后, 几乎瘫软在了长椅上, “老板啊……老板啊……我后背全是汗啊………” “老张啊,你做得很好。” 张燕丰看向周泽,一边笑一边实话实说: “刚刚,吓死我了。” “你认识他们?” 周泽有些意外,上次朱胜男的事儿,到最后自己并没喊老张参加。 “不认识,但我这么多年做警察的直觉告诉我, 那老东西, 刚才, 想杀我。” —————— 第四更了, 这章是5k字大章,放其他2K字一章的作者那里都可以算两章了。 加上之前的三章,加起来有一万四五的字数,相当于其他作者的七章爆发。 刚查了一下,这个月已经更新了15.6万字,3K字一章算,有52章,每天2章保底的话,今天23号,也就是说龙已经算是加更了6章。 算这个,不是为了求月票,因为上个月求月票承诺的加更,龙拖到现在才算是慢慢地还上,这个月,暂时不好意思腆着脸求什么东西。 很抱歉,因为上半月出差在外以及龙身体方面的原因,导致欠大家的加更拖到现在,现在又作息崩溃,更新都是从凌晨后半夜开始了,给大家阅读带来了不便。 龙现在去睡觉,争取醒来再来一波爆发。 莫慌, 抱紧龙! 第四百六十三章 肉身,回归,恐怖如斯!(第五更!) 可怕且现在无法招惹的人走了, 关于朱胜男的事儿, 算账还是要算的,毕竟对方之前在通城搞事情,当时周泽和安律师如果一个处理不当,周泽就得承担阴司的责罚,当时周老板都已经做好跑路逃避阴司巡检追杀的心理准备了。 而且,小萝莉最后的失联,似乎也和对方在山区里搞事情有关系。 但, 不是现在算, 最起码得等到莺莺把自己的肉身带过来,自己肉身归位了再说其他。 就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似的,没那一身龙袍,皇帝也得抓瞎。 经过了那件事后, 周泽和张燕丰也不敢再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坐着了,老张拿过手机,本想打个车直接带周泽去高铁站等莺莺他们,也好省去了这其中从高铁站下来再找人的时间差。 最重要的是,省得夜长梦多,刚刚只是在街上坐着就遇到了本地鬼差来盘道儿了。 但无巧不巧的是, 恰好赶上了滴滴这一周深夜停止服务的当口, 没办法打车。 出租车又很难打到, 最后老张没办法了, 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跟便利店里的员工借了她的电瓶车, 再用鞋带把周泽捆绑在自己腰上,让周泽坐在自己后头, 小电驴发动, 目标火车站, 出发! 一路上,因为开得很快,所以电瓶车有些颠簸。 周泽被绑在那里,倒也不用担心滑落下来。 “老张啊……” “嗯,老板。” “这辈子我还没这样坐过车呢。” “小时候没坐过自己父亲的车么?” 估计大部分人小时候都坐过父亲的车后座的,尤其是八零后和九零后,可能零零后家长买汽车的就比较多了。 “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哦,对不起,老板。” “没事,多久的事儿了,对了,你坐过的吧?” “坐过,以前我爸的解放牌自行车,我常坐,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我爸骑着自行车穿着警服载着我去上学的时候。 同学们,都羡慕我。” “真好。” 大晚上的, 两个共骑着电瓶车按心理年纪上来算标准的两个中年男, 在聊着小时候的事儿; 旁边有一家烧烤摊还没收摊,音响里正放着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倒是挺贴景儿。 “老板,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自己的,提高自己的…………” “你想说是实力吧?” “嗯。” 老张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用处太小了。 “其实,你不用想这些的。” “嗯?” “好好当你的警察就是了,当初我救你,把鬼差证给你,也不是谋划着你能帮我什么忙,有什么助力。” “那是为什么?” “纯粹是觉得,你这好警察吧,死了,太可惜了,就这么简单。” “…………”张燕丰。 “老张啊,你想当警察的话,就一心一意地当警察吧,其他的事儿,我也不会麻烦你,你就踏踏实实地当个好警察。 别听安律师一直在那里口嗨救你是个失败的投资, 说真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亏的。 这个世界上,好警察很多,但像你这样好的警察,真的不多。 你说吧, 人这辈子活着,都在做有利益目的的事儿,但实际上,辛苦来辛苦去,辛苦的目的, 其实是想有闲心思做一些没有利益目的的事儿的自由而已。” “老板,别说了。” “嗯,太煽情了是么?” “流眼泪了,就看不清楚路了,万一把我们俩一起摔死,怎么办?” “嗯,老子救了你这个废柴,如果再让你这个废柴开车给摔死了, 多亏啊。” “…………”张燕丰。 小电瓶一路超速,终于来到了徐州火车西站。 二人坐在车站外面的花圃边上, 慢慢地等着。 过了没多久, 老张的手机响了,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老板,我们到站了,你在哪儿呢,我现在正扛着你的身体呢!” 一想到一个高中生少女正扛着自己的身体在人潮中行走, 周泽就觉得这画风分外得诡异。 当然了,肯定不可能直接抱着人走的,应该会拿个毯子裹一下遮掩。 但白莺莺跟个进城务工给自家丈夫治病的坚强女人一样, 扛着比自己还大的包裹穿行在车站, 嘶, 忍不住想看看这一幕了。 “老板,我马上出站台,你等一下哈!” “嗯。” 挂断了电话,周泽把手机丢给了张燕丰。 “身体拿回来了,接下来做什么?”张燕丰问道。 “你刚刚是装了一个逼, 等我把身体换回来, 咱们一起去做一个真逼!” 胸口塌陷, 一条腿瘸了, 太阳穴还有清晰弹孔的周泽, 此时却是分外的激昂, 也不怪周老板忽然这般冲动昂扬, 一反自己一贯的咸鱼画风, 咸鱼是一种安静舒适的生活体验, 但周老板这一周自打从地狱出来后, 不是在焚化炉前合影就是在停尸间跳舞, 实在是压抑憋屈得太久太久了, 他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出来给自己顺一下气! 咸鱼, 也是有情绪的。 况且, 那还是老仇人了, 那个老头或者老头身后的那帮人,在通城搞的事情,差点让周老板成为罪人,这个仇,早就结得死死的。 对方在背后挑动的那几件事,都是故意把类似朱胜男或者拐卖女鬼的情绪给点燃,给她们推波助澜,让她们去疯狂地杀戮,然后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私仇,公仇, 一起报了。 摩拳擦掌, 身体啊, 怎么还没来? 等不及了都。 “怎么还没出来?”周泽有些疑惑道。 这时, 张燕丰的手机又响了,张燕丰站起身环顾四周,同时接了电话。 “莺莺啊,我们在车站门口啊,你们在哪儿呢? 什么,你们也在门口啊? 怎么没看见你们呢? 不可能啊, 我们在啊, 我穿着警服呢,老板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再仔细找找,再找找,我们真的就在车门门口,你们在哪儿呢,我来找找你们,肯定找得到的,不可能找不到的。 我们俩大活人…… 我们俩人就在这儿站着呢。” 周泽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张燕丰的肩膀, 张燕丰有些疑惑地拿开手机看向周泽。 “老张啊。” “老板。” “莺莺他们是在哪个站下的车?” “喂,莺莺,老板问你们是在哪个站下的车,哦,东站啊。 老板,他们说在东站。” “哦。” 如果不是张燕丰现在戴着警帽, 周泽真想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 “那你开电瓶车折腾这么辛苦大老远地把我载到西站来做什么?” “…………”张燕丰。 ……………… 两个男人, 坐在花圃边, 在清晨的风中,有些凌乱。 老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老刑警,居然会犯这种乌龙错误。 周泽则是有些担心, 不见到自己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心里就一直有点犯虚。 人习惯拥有了力量后,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就像是一旦人享受了一直享受着某种优待和补贴,慢慢地他不会去感恩,反而会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本该拥有。 而忽然间把这优待和补贴给取消掉之后,反而会觉得格外地不平衡,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压榨打击。 周泽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从没觉得, 徐乐的身体, 是如此的迷人和让人眷恋。 等人的功夫, 周泽有点无聊, 想找人唠唠嗑, 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一阵疼, 本就脆弱的肋骨似乎又断了一根。 边上的老张看傻了, 自家老板真汉子啊, 没事儿做就拆自己肋骨解闷儿! “喂,说话。” 周泽在心里喊道。 “说…………什么…………” “消食了?” “都…………吐了…………”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万一待会儿打架打不过,还得靠你。” “你不怕…………我…………吃了你?” “没事,反正你也吐了一部分了,这意味着我还能再浪几次。” “…………”赢勾。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 “待会儿…………可能…………用不到我…………” “为什么?喂,别介啊,这么小气干嘛,用一下又不会怀孕对吧,万一我去报仇,被人反杀了,太丢你的脸了吧?” “等你…………拿回肉身…………就懂了…………” “懂什么?” “你…………会变…………强。” “为什么?因为这趟灵魂的鲁滨逊历险记,无形中提升了我的灵魂强度?这也算是修炼? 别这么敷衍我吧, 那个咖啡报纸再加糖,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招,你再让我偷几招呗?” “你!!!!!!” 似乎是咖啡报纸这几个字眼儿刺激到了体内那位的情绪, 对方直接不说话了。 也难怪,每次听到这几个招式名字, 赢勾都有一种要和这蠢货同归于尽的冲动。 “好吧好吧,你休息吧,对了,我变强了你不担心么?” “老虎…………会在意…………一只蚂蚁…………练出了…………肱二头肌? 呵呵………… 安…………” 没生气,真的一点都没生气。 周泽嘴角还露出一抹微笑, 更期待了啊, 力量会变强? 这样一算,这番苦头也不算白吃了啊。 这时, 一辆面包车开到了车站门口, 车门被打开, 莺莺从里面跳了下来。 随后是安律师,老道坐在驾驶位置上,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面包车。 莺莺先看见了张燕丰, 毕竟老张穿着的是警服,很明显。 “这是……老板?” 莺莺指了指张燕丰旁边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对,老板。”老张肯定道。 “老板! 嘤嘤嘤! 人家想死你了!” 莺莺向着周泽扑了过来, 要抱抱, 求抱抱! 周泽愣了一下, 张燕丰也愣了一下, 然后只看见莺莺小鸟依人一般跳了过来, 要抱抱, 举高高, 嘤嘤嘤! “咔嚓!” 莺莺把周泽直接撞翻在地, 本就不剩几根好的肋骨这下子全断了,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传来。 “额…………”张燕丰。 “嘤…………”白莺莺。 “啊…………”安律师。 “嘶…………”老道。 “老板,老板?” 莺莺把周泽抱起来, “老板,你不要吓人家啊! 人家最近可能是重了点, 但如果真的把老板你给压死了, 人家也不好意思活下去了, 太羞耻了!” “送进车里来!” 安律师马上喊道。 莺莺把周泽抱上了车。 车里还躺着一个人,是周泽原本的身体。 “老板,你没事吧?” 周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真的, 差点被这丫头给压死啊…… “我帮你灵魂引渡出来,回到体内。” 安律师伸手放在了周泽的额头位置, 周泽随之闭眼。 正当安律师准备引渡灵魂时, 他的手忽然一震, 随后更是一麻,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而后, 一道漆黑的烟雾从残破的身躯里飘逸出来, 自己落回了周泽原本的身体中去。 安律师有些震惊,“老板的灵魂强度都到这种地步了?” 与此同时, 灵魂归位后, 周泽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一时间, 身上的肌肤开始呈现出一抹暗青色,且略微地干瘪下去,变得很凝实,带着一种古朴的威严! 两颗獠牙更是突出了嘴唇,显露了出来,森寒逼人! 属于僵尸的形态, 在没有唤醒体内那个意识的前提下, 居然自己主动地呈现而出。 原本正坐在驾驶位置上拿着保温杯喝着枸杞水的老道只觉得整个车一震, “砰!” 而后, 面包车直接下沉了一段高度, 弄得老道保温杯里的水也都洒了出来。 老道马上推开车门下了查看, 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嘶, 四个车胎, 全爆了!” —————— 第五更送上, 这次真的要去睡觉了, 要猝死了感觉…… 第四百六十四章 走,带你打架去(第一更!) 看着四个已经炸开的轮胎,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感慨道: “吓死个银唉。” 随即, 面包车车身开始摇晃起来, 因为是在车站门口,所以附近的人很多,不少旅客都向这边聚拢过来。 好在,面包车并没有摇晃多久,随着一声“咔嚓……”的脆响, 车窗直接崩裂,车门全部向里凹陷, 尘土都喧嚣扬了起来。 附近的旅客们都发出了一阵阵惊呼,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车站附近的值班民警马上过来查看情况,穿着警服的张燕丰马上下来交涉,先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同时示意民警们疏散群众。 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很乖,倒是没有二货还继续留在原地观看的。 毕竟不是自家坝坝上看邻居的热闹, 这几年国内车站出事儿的事件很多, 甚至火车站配备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也是屡见不鲜的事儿。 人群疏散的时候, 面包车里的众人也趁着这个机会下了车混着人群离开了,莺莺还不忘扛着那具用棉被包裹起来的残破尸体。 交涉的事情留给张燕丰去善后,倒不用去担心其他。 其实,有时候张燕丰的身份倒是也挺好用的,收尾方便,也不怪安律师会有帮老张再在局子里往上爬一爬的打算。 众人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开了两间房, 周泽这会儿刚在白莺莺的伺候下洗完了澡, 换了一身衣服后,白莺莺才打开门,让外面的安律师和老道走了进来。 回到了自己的肉身里, 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周泽颇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还是这具身体和自己最为契合,也最为舒服,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 在这具身体下,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把赢勾喊出来。 虽说平时一直喊着“不要不要”, 但关键时刻, 还是“真香”。 这就像是核武器,明知道花大力气研发出来其实很难用得上,但你要没这玩意儿心里是真的发慌。 往床上一靠, 白莺莺蹲在旁边帮周泽按着肩膀。 安律师先递给老道一根烟,然后又取出两根都放在自己嘴里一起点燃,随后取下一根准备递给周泽。 周泽皱了皱眉, 没接。 安律师笑了笑,拔出一根新的连带着打火机一起丢到了床上。 白莺莺马上把烟和打火机捡起来, 可爱的红唇将烟裹住,然后拿打火机点燃, 吸了一口,没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 一般来说,那些不会抽烟却装作抽烟样子的小屁孩就喜欢这样抽,看似抽了不少,但也就是在吐泡泡罢了。 但白莺莺直接用自己的嘴找到了周泽的嘴, 嘴对嘴地把自己嘴里的烟度给了周泽, 周泽吸入肺中, 尼古丁的味道加上一股冰凉的香气, 普通的中华竟然抽出了女士烟在家万宝路爆珠的滋味, 最后再慢慢地从鼻腔里将烟喷出, 慢慢悠悠, 滋味隽永, 嘘服! 一边的安律师满脸的嫌弃, 摆摆手道: “喂,喂,要这样撒狗粮么?” “就是。” 老道在旁边小声附和着,且偷偷打量老板,见老板没搭理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经历了太多事情的老道,也不太敢总是在老板底线边缘位置时反复试探了。 实在是上次入狱的时候差点闯出大祸,他自己心里也有点逼数了。 周泽没理会安律师的抗议, 莺莺更是当作没听见, 又吸了一口烟, 嘴对嘴地度给了老板, 且在收回嘴时, 故意用自己的唇瓣轻轻夹了一下周泽的下嘴唇, 而后贝齿咬住自己的嘴唇, 含羞似笑, 也不懂是这些天没见面的思念加深的缘故, 还是周泽肉身回归时僵尸之气的泄露让白莺莺的体质起了反应, 总之, 这时候的女僵尸像是嫩的可以掐出冰水来。 长大了,长大了, 都会撩人了。 周泽伸手,搭在了白莺莺的肩膀上,白莺莺很懂事地斜靠在老板的胸口位置。 “哎哎哎,过分了啊,过分了啊。” 安律师站起身, “欺负我们单身狗是不啦?” “你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么?”周泽反问道。 “嗯?”安律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冯四告诉你的?不对啊,当时我在场啊,他可没说这事儿。” “如果当初的你没有喜欢的女人,那现在应该和冯四在一起了。” “…………”安律师。 周泽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张燕丰在处理事情不在,死侍应该在家里看店,但还少一个人啊。 “林可呢?” 周泽问道。 “没找到。”安律师摇摇头。 “老板,我们在山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也没感应到她的气息,然后接到老张的电话,说老板你在徐州,我们就马上过来找你了,没继续耽搁在那里找林可。” “嗯。”周泽点点头,“这个习惯很好。” 凡事领导优先, 任何事情都得率先想到领导的利益, 才是合格的下属。 “我这边倒是有些可能和林可有关的线索,凌晨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徐州本地的女鬼差,一个戴着墨镜的老头跟她在一起。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那女鬼差漂亮不?” 安律师问道。 “还可以。”周泽想了想,回答道,“胸不是很大,但腿很长,尤其还喜欢穿皮裤。” “啧啧,这样啊,那要好好认识一下了,人怎么样,难度大么?” “看她一口气买一大盒套来看的话,应该挺容易上手的。” 死过一次的人了,又在地狱待过,等再回到阳间时,往往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比如周泽, 上辈子的周泽勤勤恳恳一心往上爬,但这辈子的周泽反而变得懒散多了。 其实,最容易解放的往往就是男女之事的方面,更懂得及时行乐的道理。 那种像张燕丰那般, 生前身后都铭记着崇高理想和操守同时践行着为人民服务誓言的人, 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那可以,我可以试着……” “老板?安律师?” 老道默默地地举起手, 因为他总觉得自家老板和安律师的对话方向好像严重偏题了。 不是说林可线索的事儿么, 怎么又变成聊女人了? “咳,嗯,那个老头身边有两个傀儡,基本可以确定,是那晚在抓朱胜男时,出现在朱胜男身边的两道黑影,也就是老安你用同一招的那两个。” 听到这个消息, 老安眼里闪现出一抹精光。 “确定?” “确定。” 老安点点头,坐回到了椅子上,翘起脚,摆了摆,道: “那就有意思了。” 安律师看了一眼周泽,笑了笑,大概懂了周泽的想法了。 虽说没细问,但也猜出来周泽这阵子灵魂在外面飘荡得很艰辛,好不容易拿回了肉身,当然得找个机会出口气。 就这样灰溜溜地按部就班地回去晒太阳, 总觉得亏待了自己。 “要不要把外地的三个鬼差喊回来?” 安律师问道。 也就是月牙和刘楚宇他们。 “不必了,对方既然能和徐州本地的鬼差在一起,证明对方哪怕不在阴司序列和必然和体制里有很深的关系。 那几个都在外地当鬼差,如果贸然离开,走漏了风声了,意图就太明显了。” 其实, 有件事周泽没说, 那就是托老张在便利店门口装的那个逼的福, 估计那老头早就被吓得心神不宁了,很可能会马上离开徐州。 再等手下聚集,就太浪费时间了,徐州是个交通枢纽,高铁站很密集,那老道如果真要走,随便上一路高铁,北伐南下东进西突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行,既然仇人找到了,肯定没有不回礼的道理。” 安律师的性格其实是有些小心谨慎的, 但对于周泽, 安律师不怕周泽想搞事儿,怕的是周泽不搞事就整天躺在那里晒太阳。 周老板好不容易想主动搞一次事儿了, 安律师像是看着自己那个终于肯上进的傻孩子, 都快激动得流泪了。 “他们的位置呢?我们先确定他们的位置,然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如果有徐州当地的鬼差和他们在一起,那就一起解决掉。 这件事,在明面上我们占着大道理,哪怕日后阴司调查起来,我们也不会有半点理亏。 老板,我,加个莺莺,我们三个人,足够了。” “吱吱吱!!!!!” 老道怀里的猴子忽然伸手喊了起来。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马上伸手要把小猴子往自己衣服里按, 作死呐! 他们去打架, 你激动个锤子! 现在老道巴不得老板他们看不见自己,看不见自己…… “对了,还有老道。” “…………”老道。 “老道,你跟着猴子一起吧,放心,这猴子上次吞了獬豸分身后,很勇猛的,保护你应该没问题。” 老道有些凄凄然地看着自己怀里呆头呆脑的小猴子, 总有种很难相信安律师话的感觉。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周泽接了电话, 是老张打来的。 “喂,老板,车站这边的事儿处理好了,还有,那辆保时捷的位置徐州警方也帮忙确定了,我现在把位置发给你。” 出于老刑警的本能,装逼时老张也没忘记帮自家老板记住车牌。 挂了电话, 周泽扭了一下脖子, 拍了拍身边女仆的后背, 道: “莺莺啊。” “嗯。” “走,带你打架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能看出我擦了粉?(第二更!) 两辆出租车在徐州龙山大酒店前台停了下来, 这家酒店有点像是度假村的格局,在徐州也算是较豪华一档的了。 下车后, 莺莺本想着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去, 却发现自家老板还站在原地, 背对着大门, 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仿佛这里的风景是如此的迷人, 让人挪不开脚步。 莺莺自然是站到了老板身边,老板不动她也不动。 老道则是蹲下来开始系鞋带, 像是一直都系不好的样子。 安律师最后一个下车的, 见了这副情景, 默默地对这帮人比了一个中指,而后示意侍者带自己去前台。 等安律师进去之后, 周泽忽然觉得风景不是那么好看了, 老道的鞋带也系好了, 大家一起跟着走了进去。 安律师开了一个套房,自带一个小院子还有露天浴池,价格肯定是不便宜的。 有时候真的也会觉得奇了怪了, 明明安律师这个人生活水平很高, 却怎么会一直迷恋过期速溶咖啡到如此这般不可自拔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 有钱人,总是有点特殊的癖好? 进了房间, 莺莺准备帮周泽脱衣服,被周泽拒绝了,衣服口袋里还有安律师给的纸牌,用来隐藏气息的。 根据老张给出的情报,那个徐州女鬼差的车最后是开入了这家酒店。 现在才是上午,离中午都有点远,但周泽不敢等到晚上再行动了,万一那老头真的被老张那波逼吓跑了,那就有乐子了。 “老道,你跟猴子一起出去探查一下。” 安律师分派了任务。 老道本就是普通人,是书屋里硕果仅存的独苗苗,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许清朗算是玄修,体内是有能量气息波动的。 也因此,他出去探查情况的话,不会引起怀疑。 至于小猴子, 天生灵猴,隐藏气息和探查本就是它的强项, 《西游记》里的孙大圣,在鏖战那个拿金刚圈的犀牛怪时,也被天上神仙指点过他最擅长的,其实还是小偷小摸。 我方部队派出了猴子一只,老道一个; 接下来, 就是等消息了。 这家酒店毕竟太大了,有点缩小版的苏州园林的意思,如果是那种快捷小酒店就简单多了。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白莺莺准备去烧开水泡茶。 “莺莺啊,不用泡了,我跟前台要了瓶红酒,应该快送来了。” 周泽说道。 “…………”安律师。 虽说心里有点不舒服,安律师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喝了人家那么久的咖啡, 那咖啡应该很贵很贵吧。 红酒送来了, 莺莺拿出两个红酒杯, 安律师为了避免虐狗惨案再发生, 特意起身又去洗了一个杯子拿了过来凑了三个, 万一待会儿再表演个烈焰红唇, 安律师估计会按捺不住地想打人了。 三人拿起红酒, 周泽上辈子条件不好,牛叉的外科医生哪怕经常做个飞刀赚外快,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拼搏到三十岁出头才在通城市区全款买了第一套房,而且还是个小户型。 至于品红酒这种奢侈行为,肯定是和上一世的周老板无缘的。 好在, 牛嚼牡丹也是一种B格,周泽反正是当果粒橙喝的,甭管那账单后面有多少个零了。 白莺莺没喝,只是把杯子放在自己鼻前,轻轻地嗅着。 安律师喝得就有档次多了, 但跟俩大老粗在一起品红酒,总有一种自己档次不够低反而和大家格格不入的感觉。 “对了,老板,你体内的那位,能用吧?” 安律师放下了酒杯问道。 “怎么了?” “想留个底。” 周泽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之前他在车站时就问过了,赢勾不会骗自己的,万一自己去寻仇结果被人反杀了,他赢勾也性免不了。 “那就好。” 安律师笑了笑, “其实,这也算是一条路子,山区里的那个牌坊老板你还记得吧?” “记得。” “这背后,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我猜测,可能是地狱下面的某个大人物在做着新的谋划,冯四那家伙只是帮人家跑个腿收个尾打扫现场而已。” 周泽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拐卖村村民一个一个排着队走进牌坊的画面, 那些村民可不是进地狱的, 一开始牌坊所连接的地方,也绝不是地狱。 地狱更像是废物收购场,那个地方没吸进去的东西最后被收入地狱之中,然后冯四出面解决掉一切痕迹。 那么, 之前的亡魂去哪里了? 为什么要吸收这么多的亡魂进去? “大人物谋划大人物的,咱们就做咱们该做的,这次的事儿,要么不做,做就做得干脆一点,把这盖子给掀开。 总之, 到时候别留手就是了。” “阴司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周泽问道。 要知道,既然有冯四参与,那么真正谋划这件事的人,很可能就是阴司的某位大佬。 别看反腐剧里主人公最后掀翻位高权重的大BOSS很爽, 在主人公之前肯定有几个为了搜集资料而被大BOSS杀死的悲情龙套,辛辛苦苦给主角做了嫁衣,到最后可能连几个完整的镜头都没有。 周老板可不愿意给别人做嫁衣。 “所以我们要做得光明正大一点,做得声势大一点,把这件事捅开,我们反而越安全。” 安律师算是在地狱体制内浸淫很久的老油子了,很多事儿,他能看得更清楚。 其实, 安律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步步为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最为合适,然而他发现了,以自家老板的性格,如果循规蹈矩慢慢来的话,指不定能晒太阳晒到哪一年的地老天荒。 倒不如赶驴上架, 推着他往前走, 到时候他不撒腿跑都不行。 周泽皱了皱眉, 安律师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 “再看吧。” 周泽没拒绝也没同意, 只是又让白莺莺帮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 啧, 如果不是看在那账单上这么多个零的份儿上, 其实红酒还真没果粒橙好喝。 ………… 虽说安律师对自己保证过,自己是普通活人的身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老道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一路走来一路捏着自己的裤裆, 遇到了两个女侍者,都害羞地赶紧跑开, 倒是有个男侍者对老道表露出了欲拒还迎的姿态, 吓得老道自己先遛。 “这地方,好大啊。” 亭台水榭的, 还有一个大池塘, 弄得跟古代的庄园似的。 老道一个小别墅一个小别墅的找着,围墙并不高,一般靠近了或者再跳一跳也就能瞅见里头的情况。 按照老板提供的资料,对方人至少有四个,甚至还会更多一些,应该不难找。 猴子和老道兵分两路, 找了许久,老道也没找出个头绪。 自己得先确定目标的位置,才能让老板他们有的放矢,但走得腿都麻了,才找了三分之一的地方。 日头上去了,天儿也热了起来,老道拿出一个刚在花圃那边摘下来的橘子,坐在围栏上吃着,休息休息。 橘子没到季节,有点酸,但年纪大了,倒不是怎么喜欢太甜的东西,老道吃得还算是有滋有味。 俩橘子下了肚, 想起了老板的叮嘱, 老道觉得老板他们应该在房间里等得心急如焚吧, 自己还是赶紧找吧。 若是老道知道老板三人在屋子里品着昂贵的红酒,悠哉悠哉地吹着冷气; 估计得郁闷得直接吐血。 从围栏这边走过去,前面有两个亭子,算是湖心亭,属于公共区域,这一侧老道已经查找完了,打算去对面再看看。 走进第一个亭子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但当自己走进第二个亭子时, 老道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仿佛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许多似的。 但亭子里什么都没有啊,就一个石桌子加几张石凳子。 兴许是在书屋里常和那些鬼魂们唠嗑做心理辅导,老道哪怕身上没什么修为,但对一些东西,也变得敏感了一些。 当下, 老道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从口袋里取出了下过符水的牛眼泪,很是熟练地抹在了自己眼睛上。 眨了两下眼, 一时间, 亭子里好热闹啊! 不光是石凳子上坐满了人, 连亭子边缘的栏杆上也坐了好几个人。 大家穿着古代的衣服,像是戏班子一样,脸上还涂脂抹粉儿的, 叽里咕噜地好像是在开会, 总之老道也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鸟语。 嘶…………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个鬼! 老道深吸一口气,装作没看见他们打算走出这个亭子。 熟料这个时候有一个身穿着暗绿色袍子看起来像是个花旦模样的男子从亭子外走了进来。 老道略微侧身, 大佬, 您先走。 对方走了过去, 正当老道即将一脚迈出这个亭子时, 却发现身后原本“叽里咕噜”不断作响的亭子, 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只冷冰冰的手忽然放在了老道的肩膀位置, 同时, 一张脂粉味道极重的脸凑了过来, “你, 能看得见我?” 这时候,也不知道老道是这种见鬼的事儿经历得多了有免疫力了, 还是被骤然一吓直接哪根经搭错了, 脑海中居然回响的是一句广告词: “你能看出我擦了粉?” 这脑回路一逗比, 弄得老道自己腮帮子一股, 竟然直接笑了出来: “噗哧……” 第四百六十六章 动物世界(第三更!) 老道的笑声让亭子里的诸多“鬼”们反而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听说过鬼吓人的,今儿个真的是人吓鬼了。 就连把脸贴在老道肩膀上的那位脂粉气息极为浓郁的家伙,目光也是有些犹豫不定。 如果这里坐的真的是一亭子的“鬼”,其实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估计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拥而上把老道撕个粉碎。 关键其实这里坐着的,都是各位差人。 端着阴司体制里的饭碗,想的肯定比地狱里的那些屁鬼们要多一些; 做事情也喜欢多思考犹豫一下,屁大点事儿,也能琢磨出个七条八道出来,否则老是在阴司冷板凳坐着,也无聊不是? 对于阴司高层而言,鬼差是一种“消耗”品,折损率极高。 但也有一部分不思进取却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他们一没被消耗,二没升官,一直占着茅坑,活出了上一代的样子,弄出这种类似民国的打扮。 当初小萝莉陪着一帮鬼差去蓉城时,通行的就有不少那一代的老鬼差,想安安稳稳地赚一把大的,看能不能赚点油水,不过结局挺悲剧的。 亭子里的这帮“鬼”,也算是老鬼差中的代表,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让他们聚集在了这里。 但这些老道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进了鬼窝。 心里先把安律师祖宗十八代给亲切问候了一遍, 而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插进裤裆, 武侠小说里的武者练的是拔刀术, 讲究一个快、狠、准! 老道这是拔裆术, 追求的也是一样的道路。 这一次, 在生存危机的刺激下, 拔裆术发挥得比以往更快更狠也更准, 指尖除了纸符之外还夹杂着好几根蜷曲的黑毛, 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直接一股脑地拍在了这个脂粉头面的脸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符纸燃烧,连带着这个粉面头也跟着一起燃烧, 且在转瞬间化作了灰烬! 老道也是吓了一跳, 妈嘢, 在监狱里关了一个多月,贫道功力大涨? 若是安律师站边上的话,估计会直接赏老道一个白眼,功力大涨?别做梦了,人这全都是纸做的分身。 要是一个鬼差被一张符瞬间秒掉了, 那你老道就真的牛逼大发了。 老道一甩头, 又一摸裤裆,竟然又掏出一张符出来,注视着在场的诸多“鬼”们。 这些“鬼”没有急着冲上来, 其中几个更是放声大呼: 呼喝声也是“叽里咕噜”的,像是嘴里头喊着很多石子儿烂泥一样,听不清楚。 但在池塘对面的一栋别院套房里, 原本正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老者当即准备起身, “出事儿了,我去看看。” 女鬼差却猛地伸脚勾住他的背, 用力一夹, 喊道: “不差这几秒。” 瞬间, 飞流直下三千尺, 呼, 完事儿了。 的确, 不差这几秒。 老者下床,原本站在旁边观战的两个西装男子其中一个马上上前帮老者穿衣服,老者对另一个使了一个眼色,第二个西装男子径直走了出去。 “怎么了啊?” 女鬼差也在穿着衣服, 她其实有些惋惜的,这老头只是开胃菜,中看不中用,她其实更想尝尝那两个傀儡西装男的味道。 “不晓得那帮老菜帮子瞎叫唤什么,好在尊者那边也没真的打算靠他们成事儿,否则真的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在边上摇旗呐喊还成,真遇到事儿,这帮怂蛋比任何人跑得都快! 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看看,还有几波客人要到,等此间事了,我再好好喂饱你。” “行呢。” 女鬼差抛去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至于心里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倒是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堪和Y乱,及时行乐,本就是他们现在的宗旨。 ………… 而在另一个套房里, 正在品酒的三人一起放下了酒杯, 亭子里那帮老古董鬼差们的呼喊声,对所有的鬼物都有效果,像是蝙蝠传递的声波一样。 安律师把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发出了脆裂的声响, 同时拍了下手, 道: “嘿, 扫雷的工兵完成任务了, 咱们上吧!” 本就是一小撮人突袭一小撮人的遭遇战, 硬要研究什么复杂的战术就有点扯淡了, 关键就一个字: “干!” 虽然都是鬼差, 但大家干的其实是街头混混打架的模式, 你在我的地盘闹事害我差点被条子抓了, 老子抓住了机会趁你不背直接冲出来一板砖就对着你后脑上砸去! ………… “你们别过来啊,别过来啊! 无量那个天尊, 阿弥那个陀佛!” 老道拿着符纸和这帮“鬼”们对视着。 这些纸人分身鬼差们还真一个个地不敢上前,哪怕是分身,被灭了也对本体有损耗的,他们谁都不愿意吃这个亏。 这也是他们的本性使然吧, 总之,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这类老鬼差数目已经越来越少了,还活着的,都是人精。 近些年的新晋鬼差则是成了主流,据说阴司似乎也在酝酿着改革,把这批老鬼差都召回地狱去待着,给年轻人腾位置。 只可惜了阴司没有退休制度,也没寿元的这类说法,新老更替自然就更困难一些。 也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后, 老道都来不及回头,就感到自己后背被人踹了一脚,自己下一刻直接倒飞出去,撞在了亭子的柱子上,鼻血都流出来了,更是差点摔进池塘里去。 附近的鬼差分身们倒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吱吱吱!!!!” 刺耳的磨牙声传来, 先一步赶到的西装男子刚回头, 就看见一张毛脸雷公嘴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猴子在瞬间体形暴增,成了一只体态发黑的猿猴,一巴掌对着西装男那英俊得像是模具制造里出来的脸招呼过去! “砰!” 西装男跟老道一样,被抽飞出去,撞在了木柱子上面,更夸张的是,他是直接把柱子给撞断了,连带着这个湖心亭也一起坍圮了下来。 小猴子发出了一声咆哮,无视了那帮鬼差纸人分身,弯腰将老道给扛了起来,而后一个飞跃,跳出了亭子的范围,在湖面上快速地蹬着腿,像是打水漂一样,带着老道来到了岸边。 墨镜老头此时已经赶到, 看见那只猿猴时, 愣了一下, “这里怎么跑来的妖猴?” 如今的世道上,妖物越来越少见了,除了少数一些还可能在人间游历以外,大部分的都蛰伏在自己老家。 “拿下它,抓活的,我要用猴脑招待客人!” 水面之中浮现出一道阴影, 岸上也有一道阴影呼啸而去, 两道阴影将猴子和老道夹在了中间, 齐声低喝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束!” 一道道黑色的藤蔓从地上长了出来,将猴子的四肢给缠绕住。 猴子不停地挣扎, 但却有越陷越深的感觉, 竟然无法奈何得了这黑色的藤蔓。 猴子身边的老道马上翻猴子身上的挎包, 从里头取出了一沓符纸, 有些是自己的,但自己的符纸经过那几次大消耗之后,已经不剩多少了,大部分的还是老道从许清朗那边要来的。 老许这些日子以来苦心孤诣地在家里画符, 老道不挑食, 反正能搜罗来的都搜罗来了。 当下, 老道把手里的一沓符纸甩出去, 高呼道: “吃我富强符!” “哗啦啦…………” 符纸飘飞, 在风中竟然化作了火焰, 岸上的黑影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火焰,而这火焰也很萎靡,像是烟火棒一样,看起来很绚烂,但没啥用。 老道又从猴子挎包里掏出几张符纸, 符纸效果不佳,那就以量取胜! “吃贫道一记民主符!” 符纸洒落出去, 隐约间可见有电蛇在其中流淌,但风向突变,原本洒向远处的符纸被风一吹竟然倒飞回来。 “…………”老道。 “…………”小猴子。 一时间电舞银蛇,宛若大型漏电现场。 “啊啊啊!!!!” “吱吱吱吱!!!” 老道和猴子都被电的哇哇叫, 但无心插柳之下, 原本困锁住猴子的黑色藤蔓竟然也因此断裂了, 猴子毫不犹豫手掌伸入挎包中, 取出了“阴阳冊”, “吱吱吱!” 二黑一黄三道光芒瞬间显现, 不光是八姑奶和黄阿哥,竟然连阴阳冊里的看门器灵黑猫也显现而出。 谁都不知道,这猴子到底什么时候居然连这黑猫都给攻略下来了,都能将人家召唤出来助阵。 “吼!!!” 猴子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像是擂起了战鼓, 一时间, 黄阿哥和八姑奶直接向岸上的黑影冲去, 黑猫单独冲向了池塘水面上的黑影, 而猴子则是大步流星, 向着站在那里只穿着裤衩的墨镜老头呼啸而来! 不远处, 周泽和安律师站在那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不是他们不想出手, 而是似乎他们都没必要出手了。 猴哥直接喊出了他的小伙伴们, 都开始反攻了。 “那阴阳冊,是老板你的吧?”安律师问道。 周泽点点头。 安律师有些羡慕地问道: ”老板,我挺佩服你的,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弄个《动物世界》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三秒真男人(第四更!)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黄鼠狼,蛇,以及猴子与猫,像是集体发了情一样,冲了出去,大有一种东北老林子拆迁安置到了徐州的即视感。 好在这里头妖气纵横,鬼气宣泄,形成的雾瘴倒不用担心被这里的普通人所发现异常。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 周泽和安律师并排站着, 白莺莺站在身后。 周泽其实手很痒了,很想出手,但看着猴哥把那墨镜老头追得乱跑, 看着俩东北大仙和黑猫面对两道黑影时,竟然不落下风, 周泽竟然有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可惜出来得太急了,没把房间里的娃哈哈瓜子带出来,不然也不至于这般无聊。 可以看出来,那俩东北大仙包括那只黑猫,灵魂体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凝实了不少,阴阳冊一直放在猴子那边,也不知道那猴子到底是怎么弄的,看样子还跟那几个妖物处得不错的样子。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 阴阳冊的真正主人周老板亲自拿阴阳冊叫阵, 可能里头的几只妖精都不见得给面子出来, 它们这次倒是集体给猴哥面子,而且还很卖命。 “徐州本地的鬼差呢?” 周泽开口道。 安律师笑了笑,“快了,快了,看见亭子那边的水上么,这么多纸人飘着,今儿这里,比想象中热闹,像是开聚会一样。” 言外之意, 就是不愁会没架可以打。 老头身份来历不明,但他所作所为肯定是阴司不允许的大逆不道之事; 立牌坊,故意制造亡魂收纳亡魂, 放在古代, 相当于是自立门户扯旗造反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凡是出现且和那个墨镜老头站在一起的家伙,都可以被正直无私忠于职守爱阴司爱地狱的正直鬼差当作逆党同伙去打击。 此时, 在这家酒店外的门口, 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姗姗而来, 但走到门口的花圃那边时, 他收住了脚步。 “阿弥陀佛,里头怎么这么热闹啊,群妖乱舞啊。” 癞头和尚没有继续往里走,反倒是后退了几步,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癞头和尚马上蹦跶起来,转过身对着花圃里喊道: “是谁,吓死贫僧了!” 花圃花草之中,露出了一张少女的脸,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碎花裙,正躺在花圃中,也不嫌脏。 肌肤有点黑,不是很白,但看起来却很干净,也很健康。 “是你啊,怎么不进去?” 癞头和尚问道。 显然,和尚是认识她的。 “这里的花花草草告诉我,里面可能会有危险。”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宛若百灵轻啼。 “呵呵。” 癞头和尚重新坐了下来, “也是,他们做东,请我们来,我们可是客人,哪有客人去帮主人家抓猫猫狗狗的道理。 打扫干净屋子才能请客嘛。” “不是他们说可以给我提供一大块长彼岸花的地方,我才不会来。” 两辆轿车开了过来,从下面下来了三男一女,这四个人直接向酒店里头跑去,很急切的样子。 “喂,和尚。” 黝黑少女伸手拍了拍和尚的脑袋, “别拍贫僧脑袋,不然贫僧和你急啊。” “好嘛,小气得很,你瞧见没有,徐州本地的几个鬼差,可都被收买了哇。” “嗯。” 癞头和尚点点头, 刚刚进去的就是徐州当地的鬼差。 “和尚,你说,阴司的根子都烂成这个样子,它到底啥时候会倒啊?” “阴司的根子,啥时候干净过?” 癞头和尚反问道。 “额…………”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你家婆婆没告诉过你?” “没啊,她好像本来是有些话想和我交代的,但我等不及了,把她当肥料种花了。” “呵呵。” 癞头和尚一脸黑线,这个少女,他心里都有点犯怵,别看一个朴实勤劳种田小能手的模样,她真正的手段以及隐藏在这副面容之下的真实面目,怕是连佛都要头疼吧? “那你和我说说嘛,我就是好奇嘛,这阴司都被各方蛀食得千疮百孔了,不说是下面的鬼差了,就是捕头巡检他们,也是各有各的靠山和盘算,怎么看都像是要玩完的样子。” “上古时期,皇帝派赢勾镇守幽冥之海,到之后,赢勾陨落,地狱分崩离析,最后由泰山封禅,重整了地狱秩序。 不过自从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地狱再度分裂,一直到十殿阎罗和地藏王菩萨正式入驻,才重新建立起了现在的阴司秩序。 十殿阎罗是阴司的象征,但谁都清楚,现在执掌阴司在其中权柄最大垂拱而治的是那位神秘的地藏王菩萨。 地藏王菩萨曾发下宏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懂了么?” “懂什么?好好说话,别打机锋,本姑娘可没香火钱给你。” “就是人家巴不得阴司烂到骨子里,然后土崩瓦解,所以这千年以来,从上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真正掌管阴司的高层,其实是期待着阴司早点自己玩完的。 只是这个体系有着自己的运作原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玩崩罢了。” “哦,这个样子啊,真希望它早点玩崩了,到时候阴阳不分,我就可以在阳间随便种彼岸花了。” “阿弥陀佛,人是人,鬼是鬼,人鬼,本就一体,阴阳之分的规矩,贫僧一直深恶痛绝! 地藏王菩萨的宏愿,也是贫僧的宏愿。” 这癞头和尚,对亡魂来说,是一个大圣母。 酒店外面, 一个和尚一个少女聊得正嗨, 酒店里头, 随着那四名通城鬼差的加入, 场面顿时更嗨起来。 那个之前周泽见过的女鬼差此时站在墨镜老头身后,帮老头牵制着猴子。 而匆匆赶来的四个本地徐州鬼差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对着那几个妖物开打,可能干这个比他们干自己的本职工作都积极。 “啧。” 旁边看戏很久站得腿都有些麻了的周泽有些不满地问道: “老安啊。” “咋了,老板?” “常州的那几个鬼差有地狱的势力收编,这徐州的我们所看见的五个鬼差,也被老头背后的势力给收买了。 怎么咱通城就无人问津呢?” 闻言, 安律师陷入了沉默。 实在是自家老板的问题太过骨骼惊奇, 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像是大家都在一个体制里混, 别的部门有人送孝敬各种冰炭雅贿什么的络绎不绝, 但自己部门却活脱脱的一个清水衙门,无人关注。 部门主管都差把“老子要贪污”的牌子挂到门口了,但还是没人鸟。 事实上,安律师的走私生意周泽早就入股了,但这只能算是自家人里头的小打小闹; 别说,现在想想还真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地狱的势力向这里伸出橄榄枝,挥舞着大把冥钞喊着: 敢我混,有肉吃! “难道是因为我们通城鬼差的口碑太好了?” 周泽看向安律师,“所以没人收买我们?” “或许……是吧。” “老安啊,我们还是太规矩了啊。” 周泽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手就越痒。 “所以,我们更需要把他们好好收拾一顿,告诉外界,我们通城的鬼差能力还是很强大的,也算是打出自己的招牌。 把他们弄得越狠,最好全都杀光了,我们的价钱就越高。” 安律师开始蛊惑道。 周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老安啊,怎么感觉你在把我往火坑里推?” “怎么可能,退一万步说,哪怕不是给自己挣身价,至少能告诉那些各个势力和魑魅魍魉们,以后搞事情可以,别在通城搞,否则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这样的话,老板你就可以安心晒太阳了。” 那边,随着总共五个徐州本地的鬼差加入, 动物世界们开始渐渐不支起来,颓势明显,而且小猴子似乎也到变身时间了。 今儿个中秋, 今晚的月亮应该比较圆, 对猴子可能有点帮助吧? 好像猴子都挺喜欢圆月。 但可惜的是, 现在是大白天的上午, 距离天黑月亮出来还有还远着。 “来,分配一下目标,那俩影子,老安你的了;那个穿裤衩的墨镜老头,莺莺你去负责。” 言外之意, 剩下的五个徐州本地鬼差, 就是周泽本人的了。 “胃口这么大啊?小心撑着。” 安律师笑了笑,身形直接窜了出去,高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直接对着那两道黑影轰去! “老板,加油,嘤嘤嘤!” 白莺莺单腿蹬地, 女僵尸那强悍的体魄显露无遗, 原本就是两百年僵尸的她,跟在周泽身边不停地受着滋养,早就变得不同寻常了。 这下子, 竟然直接把自己当作弹头一样弹射了出去,对着那个墨镜老头径直砸了下来。 战局,因为这俩人的忽然加入,瞬间变得更为混乱了,连那五个本地鬼差都愣了一下,怎么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么多? 而这时, 周泽也走了出来, 作为老板, 肯定得压轴出场, BGM附身才行, 只可惜最擅长放BGM的老道在另一头,没办法配合自己,略有一些遗憾。 周泽摊开自己的手掌, 看着自己的五根指甲慢慢地长出来,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轻声道: “咖…………” 唉, 想了想, 照顾一下体内那位的情绪吧, 停顿了片刻, 周泽继续道: “翻云!” “嗡!嗡!嗡!嗡!嗡!” 五道黑色的锁链从地底下猛地窜出, 瞬间缠绕住了徐州的五个鬼差。 变粗了好多啊, 还变黑了好多。 周泽心里想着, 但不耽搁他的行动, 继续轻飘飘地道: “覆雨!” “轰!” 锁链像是被极速抽回了地下, 五名刚刚才被锁住的鬼差还没来得及挣脱直接被拖拽着一起砸向了地面。 一时间, 地上趴着五个鬼差的身影,极为狼狈。 这感觉, 好舒服。 周泽默默地体会着这种一出场就直接压制的快感, 而后, 脑袋一阵眩晕,胸口一阵气短,像是得了哮喘一样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脱力了, 自己居然直接脱力了。 周泽自己都没想到, 这逼才装了几秒? 而这时, 内心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现在周泽很不想听到的声音: “真…………快…………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 杀戮,进行时!(第五更!) “嘤嘤嘤!” “轰!” “嘤嘤嘤!” “轰!” 莺莺每次挥拳都像是一个高中生美少女对着你撒娇一样,娇滴滴放不开的样子, 还自带配音,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一副人家不想打你, 勉勉强强轻轻捶你一拳好了。 但墨镜老头却苦不堪言,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身后出现的一个个坑洞, 就能大概猜测出这拳头如果真的打在了自己身上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最起码, 这具身体肯定是直接崩了, 自己的灵魂能不能有机会逃出来,也难说。 最痛苦的是, 这女僵尸好像是故意的, 装得这么萌萌较弱的样子但拳拳致命啊! 其实, 女僵尸还是见老板在场,有点收着打了,毕竟女孩子总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文雅一点。 莺莺不知道的是, 上次她被鬼玉附身发狂时显露出的头发披散的“白发魔女”状, 早就让周泽看过了。 墨镜老头支撑不住了,这女僵尸太过刚猛,而自己的两个傀儡在那边被缠住,没办法来驰援自己,这就使得他的局面变得更加不利。 之前几次他还是靠自己的身法躲避着,但随着女僵尸越打越进入状态,他发现自己很难继续靠走运躲避下去了。 当下, 他不再犹豫, 张开嘴, 一道红色的影子直接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有点像是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的既视感。 莺莺没站着看, 对着老头的脑袋就是一拳砸下去。 但那红色的影子忽然绷直了起来,化作了一道人形,双手死死地缠绕住了莺莺的右臂,它没有直接回顶回去,但却使得莺莺出拳的方向被改变了,这一拳竟然直接砸在了台阶上。 “轰!” 三层台阶直接被砸平。 老头摘下了墨镜,脸色变得苍白了不少, 他有三具傀儡, 两具在外面,就是那两道黑影,还有一道一直滋养在他的体内。 “烦死了!” 这红色的影子在改变了莺莺的出拳方向后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变本加厉,继续向莺莺身上其他部位攀爬过去。 扯又扯不掉, 撕又撕不烂, 可真是把莺莺给气坏了。 “老伴儿,制住她!” 老头眼窝身陷,他的眼眸和眼白呈现着一种很不协调的比例,简而言之,就是他的眼珠子比普通人要小上许多,看起来像是针眼一样。 也难怪他要一直戴着墨镜了。 红色的影子像是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缠着莺莺,让莺莺很难受,莺莺咬着牙,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妄图把自己身上的影子给砸下来,但收效甚微。 老头咽了口唾沫,这才来得及注意到战局的其他方向。 因为那五个徐州本地鬼差刚刚被一齐揍趴下了,导致他们直接脱离了战团,而自己的两道傀儡,则是被那个一只手是白骨的男人带着猴子、猫、蛇以及黄鼠狼一起围殴着。 两个现在进退不得,并且已经出现了崩裂的征兆,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了。 “你们谁的本体距离这里近的,来帮忙! 我家尊者定有厚谢!” 老头对着坍塌的湖心亭那边喊道。 湖面上, 一片片纸人不停地随波飘荡着, 他们还在那儿, 他们还能听到自己的喊话声,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沉默, 在这个时候,集体选择了从心。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召集他们的目的一是为了鼓噪声势,二则是可以再多运营一些可以着手安排的区域。 其实, 从一开始就没期待着这种货色的老鬼差能在遇到事儿时起到什么作用, 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 此时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在跟你装死, 还是很让人不甘心啊! 这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为什么还能腆着脸继续苟活着? 嗯? 不对, 那白骨手! 老头又看了一眼安律师, 随即又看向了另一边正在1V5的周泽, 他记起来了, 他们是通城的鬼差! 通城的鬼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是老头思维混沌了, 而是他真的想不到通城的鬼差居然真的会大老远地特意跑到徐州来报仇? 这感觉就像是现实里你哥们儿在外省被欺负了, 哥几个直接买机票飞到那里给他打架找场子一个感觉。 但周老板, 就是这么记仇! 此时, 猴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两只肉爪直接抓住了一个西装男,在西装男要化作阴影挣脱时,八姑奶一声厉啸,俯冲了过去,蛇躯直接将黑影捆绑住。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崩!” 等于是人家把对手都固定好了, 就交给你打把了, 这架打得, 舒服, 过瘾! “轰!” 一声脆响传来, 西装男的脸先破了, 紧接着胸口位置也开始龟裂起来, 这傀儡一旦有了裂纹,其实就已经算是破功一大半了。 还剩下一个! “哥几个,把那个也抓住,加油啊!” 安律师做着动员, 说真的, 他现在挺享受动物世界驯养员的角色的,打架时有这帮经验丰富的大仙儿帮你,真特么贴心。 就像是和少妇滚床单,拍一下,就知道给你换什么姿势。 而这边, 五个刚刚被一起锁束住而后拽向了一个点砸在地上的徐州本地鬼差们, 也已经慢慢地爬了起来,只是各个都鼻青脸肿的样子。 五个人看向周泽的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忌惮。 这股子忌惮, 甚至超过了他们要去帮那个老头忙的冲动。 毕竟,帮忙是为了获得利益, 如果命都没了, 要利益干嘛? 周老板刚刚展现出来的力量, 于刚才的刹那间,近乎让他们产生了自己要被瞬间秒杀的错觉。 站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穿着皮裤的女鬼差, 她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渍,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周泽。 “哥、姐几个,能再歇会儿不?” 周泽有气无力地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现在的他, 真的是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站起来时都有些摇摇晃晃, 现在也只是在抓紧时间勉强恢复着。 “这位朋友,哪里来的?” 皮裤女人问道。 虽然周泽现在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但这五个本地鬼差还是不敢有丝毫轻视, 皮裤女人的话语,其实相当于是在变相服软了,至少,从字面上,是这个意思不错。 “通城的。” 周泽回答道, 他记得这个女人, 昨晚就是这个女人为了和老张聊天搭讪, 把自己当作低劣的傀儡从躺椅上推了下去。 自己之前还说要把她怎么着来着? “通城的?” 皮裤女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她马上想到了昨晚那个穿着警服抽老头嘴巴抽得很爽的警察, 通城鬼差都来了? 但最恐怖的那个还在旁边看戏没出手么? 老张的逼, 当真是余音绕梁,滋味隽永。 皮裤女马上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女性同伴喊道: “快停手!” 但已然来不及了, 这个女鬼差猛地睁开眼, 眼里有一道道黑色的光圈在流转,像是魔术转盘在飞速地运作。 “镇!” 远处, 周泽身体忽然一颤,眼眸里也露出了迷茫之色。 而皮裤女右边的那个男性鬼差身影直接扭曲起来,转而消失,他早就已经离开这个位置了,之前残留的是他特意布置下来的影像。 那个南鬼差的身影出现在了周泽的身侧, 趁着周泽被灵魂压制的机会, 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上有奇特的纹路在闪烁, 对着周泽的脖颈就刺了过来! 狠辣, 快速, 毫不拖泥带水! 可以想见,这一男一女俩鬼差的这种配合,早就实行过了不知多少次,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 “嘻嘻嘻嘻!!!!” 一阵属于婴儿的笑声传来, 鬼玉化作的黑蛇一下子窜了出来,蛇眸里似乎还流转着娃娃脸的神采,于须臾之间,勾住了这位徐州男鬼差的心神。 男鬼差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周泽眨了一下眼睛, 眼睛里的迷茫消退,恢复了清明。 幻术,幻术,又是幻术, 呵呵, 要知道, 周老板抵抗幻术的能力直逼他抵抗女色的能力! 在远处四名徐州鬼差看来, 自己的同伴出现在周泽身边时就停住了, 然后周泽慢慢地转过身, 他的指甲好长好长, 像是锋锐的镰刀一样, 毫无花哨也没有丝毫地多余累赘动作, 直接将自己的一根指甲, 刺入了自己同伴的脖颈, 瞬间, 洞穿! “噗!” 这位男鬼差的鲜血喷洒在了周泽的脸上, 周泽的指甲还停留在对方脖颈里, 像是一根牙签串起了一串鸭脖子。 一时间, 周泽有些恍惚, 这血, 有点烫啊, 周泽的视线也因为血渍而有些模糊, 依稀中, 他似乎看见了自己身穿白大褂拿着手术刀在给切开病人的肌体进行手术的画面, 也看见了自己躺在书屋靠窗位置的沙发上看着报纸的画面, 一时间, 此时的自己, 和过去的自己,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周泽心里, 也有些不确定了。 印象中, 自己灭过不少鬼, 但真没杀过几个活人, 尤其是这般砍瓜切菜的杀了一个。 好吧, 鬼差不算是人, 但鬼差的身体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是借用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肉身。 以前不是没杀过鬼差, 但基本是以体内意识为主导时杀的, 周泽亲自操刀的机会,不多。 “噗!” 指甲抽了出来, 男鬼差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脖颈位置的伤口还在喷着血, 指甲扼杀的不光是其身体机能, 一同搅碎的, 还有他的灵魂。 周泽慢慢转过身, 看向前面的四个徐州鬼差, 他眼里,又出现了迷茫。 不过之前的迷茫是装的,这一次,不是装的。 四个徐州本地的鬼差只觉得自己后背生寒,头皮发麻, 自己这边最擅长刺杀的同伴, 就这样, 死了? 像是一个木桩子一样,傻乎乎地站在那儿, 被人拿指甲, 捅死了? 皮裤女更是心慌,在她的认知里,通城那边最可怕的那个警察, 还没出手啊, 但眼前的这个,就已经如此可怕了! 周泽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指甲, 他抬起手, 把指甲凑在了自己面前, 而后, 伸出舌头, 舔了一下, 有点腥,有点厚, 但也有一种腥辣的刺激。 “味…………道…………如…………何…………” 体内的那位问道。 周泽思索了一下, 最后说出了心里的答案: “不赖。” —————— 五章爆发,看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龙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将近十八个小时…… 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撑不住了,睡了,晚安。 哦,对了, 大家中秋快乐! 第四百六十九章 杀人,还是杀自己? “味…………道…………如…………何…………” “不赖。” 周泽的胸口开始一阵起伏,他摇晃着脑袋,像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头很晕,也很不舒服,似梦似幻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 下意识地, 周泽开始继续往前走, 双手指甲很长,指甲端低垂在了地上,划过时,掀起一串火花。 走着走着, 仿佛这家酒店的后院里, 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点像是你在疲劳驾驶,等自己醒悟过来时,已经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这其中有没有超速有没有看红绿灯你都不记得了。 你会开始后怕, 如果刚刚不小心出点事儿,自己可能真会撞个人。 很多司机都有过这种经历, 那是一瞬间自己的大脑像是进入了“睡眠”状态,但是手头上该做的事情其实还是做了。 周泽现在就是这样,他看都不看前面还站着的四个徐州本地鬼差,只是朝着他们走去,他还是在琢磨着自己的东西,哪怕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 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起上吧!” 眼里有黑色光圈的女鬼差喊道。 在这个局面下, 其实后退,逃走,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如果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说的话。 但并不是所有的鬼差都愿意活得跟湖心亭附近水面上漂浮着的那帮纸人那般。 大家享受得开, 同时也想得开。 尤其是在自己这边有一个同伴已经死亡,对方已经明确身份是其他城市鬼差的时候,若是就这般离开,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最重要的, 还是因为对方来者不善,先是突袭,再是杀鬼差,摆明了把事情闹大的架势,若是连那个老头被抓或者被杀了,这件事捅到上面去。 他们这些个徐州本地鬼差也脱不了干系, 哪怕不死在这里, 也会有阴司的使者从地狱出来捉拿他们问罪。 这帮徐州本地鬼差,已经是和那个墨镜老头那边,算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这也是被周泽的态度所逼迫的,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大部分政治家喜欢私下里磋商达成协议了, 因为一旦把事情摆放在了明面上, 就意味着双方都不再有退路。 但你想让周泽老老实实地联系本地鬼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地去劝说他们,或者讨价还价让那个墨镜老头出点血补偿自己在通城的损失, 也不现实, 周老板就是很纯粹地来打架的, 来出气的, 来宣泄的, 如果还扭扭捏捏虚以委蛇讨价还价的, 那得多憋屈? 这些事情,书店不是没人懂,但安律师却故意帮着自家老板,推波助澜地让整件事变得最为激进起来。 不过, 当看见周围的大仙们把第二个西装男也给控制住时, 正在掐印安律师眼角余光却看向了对面, 老板正慢慢地往前走着, 这种感觉,让安律师心里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 剩下的四个本地鬼差, 其中三个人冲向了周泽, 皮裤女略作犹豫,也冲了上来。 她很怕,很担心那个穿警服的通城警察也在附近看着,但“怕”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此时已经损失一个同伴的情况下,如果她再犹豫不决,等于是坑了自己三个同伴同时也算是坑了自己。 四个鬼差, 一起冲了过来, 但周泽还是在慢腾腾地往前走着, 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变一下。 他有些疑惑, 感觉自己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还没琢磨出来, 所以只能继续琢磨下去。 在他体内, 煞笔依旧悬浮在那里, 它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和任务; 其实, 煞笔挺可惜的,因为周泽本身的原因,认主后,它唯一能做的也是全部能做的,就是封印那位。 可以说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它, 以周老板早前那种胡乱开外挂不要钱的玩儿法, 现在还有没有周咸鱼都难说。 下方的“封”字依旧明亮,稳固,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但在“封”字下方, 那张脸, 却逐渐地流露出一种嘲讽的阴霾。 “镇!” 眼睛里有黑色光圈的女鬼差大喝一声, 这一次, 她眼角都开始有鲜血滴落出来,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加大了力度,甚至超出了她平时的承受范围! “禁!” 一个男鬼差双手摊开,一条条白色的丝线流转而出,这丝线很是锋锐,在空气中飘荡时都传来了撕裂的声响。 皮裤女和另一个男鬼差则是分为两路, 同时向周泽攻去。 周泽感到像是有无数只苍蝇正在自己耳朵边“嗡嗡嗡”着, 很烦, 很不舒服, 却又驱赶不开。 紧接着,一张渔网笼罩了下来。 粘粘的, 刺刺的, 很奇怪的感觉。 “他被我捆住了!” 手持丝线的男鬼差喊道, 在他的视角里, 周泽全身上下都已经被他的丝线给困锁住,已然成了入瓮之鳖! “收!!!” 男鬼差低喝一声, 双手撑开, 一时间, 捆绑在周泽身上的丝线开始迅速地收缩。 这些丝线很锋锐,也很刚硬,哪怕是岩石在这里都会被瞬间切割成无数的碎块,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好黏啊, 什么鬼东西? 周泽摇了摇头, 睁开眼, 视线中, 他发现自己正泡在福尔马林的容器里, 像是医学院里的大体老师。 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手套上还有血渍, 左手拿着纱布,右手拿着手术钳。 他在看着自己, 而自己则是泡在福尔马林里。 都是熟悉的场景, 同时, 也都是熟悉的味道。 周泽清楚,这两个,都是自己。 一个是过去的, 一个是现在的自己。 “我累了。” 穿白大褂的自己说道。 “嗯。” 周泽应了一声。 是啊, 累啊, 从孤儿院里出来, 忍受着社会的淡漠,忍受着自己出身的卑微,忍受着看着别人父母陪伴时的羡慕,忍受着生活费的拮据,忍受着寒暑假要去打工赚学费生活费的压抑; 忍受着为了面子拒绝贫困生补助回头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骂自己犯蠢的苦闷。 忍受着无时无刻不在拼,无时无刻不在努力, 把自己的发条一直上紧,没有丝毫歇息的余地。 在医院里往上爬,在技术上往上爬, 辛苦到三十岁出头,买下了一个套二的小房子,榨干了自己的所有积蓄。 好累啊, 好想歇歇啊…… 白大褂的周泽攥紧手中的手术钳,对着躺着的周泽扎了下来。 但钳子没有扎进去, 而是在靠近表皮的部位停下来了。 “哗啦!” 周泽从福尔马林中坐了起来, 摊开手, “你累了,休息吧……” 白大褂的周泽将钳子放在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站起身, 从福尔马林中走了出来, 一只手攥着钳子, 对着面前的白大褂直接扎了进去! ………… “收!!!” 然而, 令这位男鬼差震惊的是, 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丝线并没有将对方的身躯完全切碎, 甚至, 连对方的表皮都没有刺破! 这, 怎么可能! 若是近距离仔细看的话, 可以看见周泽身体皮肤上呈现出一抹暗青色, 整个人似乎稍微变得精瘦了一些, 嘴角位置, 隐约有一点点的凸起, 是隐藏在下面的獠牙! 僵尸肉身, 不死不灭! 丝线勒得很紧,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老板!” 远处的莺莺看见这一幕后,大叫了一声,见自家老板被困住了,马上准备冲过去,但她身上的红色影子却如影随形,让她的脚步一下子变得迟缓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给老娘死开啊啊啊啊!!!!!” 莺莺一怒之下, 头发都开始飘散起来, 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化作了刺目的白色, 可爱的面容更是直接被清冷所覆盖, 她的指甲是蓝色的,此时煞气缠绕, 直接将这红色的影子从自己身上撕扯了下来。 红色影子里像是有一个老太婆在发出着惨叫,却依旧死死地纠缠着莺莺没有放手。 “卧槽,老板要挂了!” 隔着池塘,老道尖叫道,他摸了摸裤裆,没有符了,有符也来不及了,他又不会铁掌水上飘。 安律师目光一凝,在击破了第二道黑影后,马上纵身冲了过去。 他是希望周泽雄起, 但不希望周泽在雄起的过程中****啊。 该死! 皮裤女和自己的一个同伴已经很近了, 皮裤女双掌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层寒霜, 而她的同伴更快一步, 掌心里有暗色的雷电在酝酿, 对着被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头上径直招呼过去! 皮裤女都可以脑补接下来周泽脑袋像是西瓜坠地那般直接炸裂开来的画面了。 但就在这时, 一声“咔嚓”的脆响传来, 皮裤女身形一颤,下意识地缓住了自己的速度。 周泽像是鬼魅一样, 闲庭信步一般撑破了丝线的束缚, 而后向前一步, 轻描淡写地向前伸手。 “噗!” 同伴的掌心雷还在高举着, 但周泽的五根指甲却完全洞穿了他的胸膛。 ………… “你累了,就休息吧,上辈子,已经过去了,对吧? 好好的, 休息吧。” 黑暗之中, 仿佛只有周泽和面前穿着白大褂的自己, 周泽攥紧着手术钳, 手术钳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胸口, “休息吧…………” 周泽发出一声叹息, 扬起手臂, “噗!” 手术钳像是化作了锋锐的匕首,直接将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分割成了两半,而后,白大褂开始慢慢地消散, 是带着笑意和轻松消散的。 ………… 酒店后院里, 刚刚用五根指甲刺入鬼差胸口的周泽, 手指轻轻转动, 一条血线自下而上出现, 一直蔓延到这位鬼差的眉心额前位置, 下一刻, 周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且让人保持着指甲刺出的动作, 而面前的这位鬼差, 已然被切割成两半, 两块躯体, 向两侧, 静静地侧躺下去; “砰!” 同时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七十章 斩三尸! “嗯?” 癞头和尚忽然抬起头, 有些魂不守舍地看向酒店大门的方向, 紧接着, 和尚手指开始不停地掐算起来, 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凝重时而舒缓。 “和尚,你还会掐算?” 黝黑少女有些好奇地把手放在癞头和尚的坑洼不平的头顶问道。 “不会。” “…………”少女。 “习惯而已,小时候刚出家时嘴笨,师傅怕我以后出去得饿死,就教了我不少充门面的学问,这就是其中之一。” “你师父怎么都教你这些歪门邪道,还是我婆婆好啊,教我种花。” 是啊, 你婆婆好, 最后被你给种下去了。 “不然,这个世界上的师傅,能教弟子吃饭本领的,就一定是好的,吃不起饭,学问再大,也是无用功罢了。 我很敬爱我的师傅。” “行啦行啦,知道你尊师重道啦,我也一样啊。” “哦?” “婆婆常说她老了,当初同时代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好寂寞。” “所以呢?” “所以我就把婆婆给种下去了啊,她还不理解,还骂我呢,直到彻底埋下去,她才不说话了。” “唔……” “我也很懂孝道的啊,这不是怕婆婆寂寞嘛,你看,我把她给种下去,万一真的开花结果,就能长出好多好多个婆婆了。 婆婆,不就不会寂寞了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 癞头和尚点头, “贫僧就没你聪明,否则在师傅圆寂之前,应该也趁热赶紧把他也种下去。” “对嘛对嘛,不对不对,偏题了偏题了,里面到底怎么啦?那些阿猫阿狗都感觉不到了,抓完了?” “好像是这样,妖气消减了不少,但我却察觉到了里头像是有两道僵尸的气息。” “僵尸?”黝黑少女皱了皱眉,马上追问道:“僵尸能种么?” “僵尸是天生地养……不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种啊。” “怎么种?” “这样啊,你选一个煞气极重的地方,再布置一下聚阴的风水,然后多撒点种子,多埋葬一下刚死没多久的人。 运气好的话, 可能几十年后的某个春天, 就能种出一个来了。” “这么久啊,好无聊哦。” “嗯。” “但是,这家酒店好厉害啊,又是妖怪又是僵尸的,这家酒店的老板请它们花了不少钱吧?” 癞头和尚笑了笑, 若是这家酒店老板知道今天自家酒店里到底来了一堆什么东西, 估计得开心得直接心肌梗塞嘎屁过去。 “其实,令贫僧有些意外的是,僵尸是僵尸,妖物是妖物,甚至鬼差是鬼差,但里头,有人在斩三尸。” “三尸又是什么? 能种么?” “是牛鼻子那边的理论,道书《梦三尸说》曰:‘人身中有三尸虫。’具体包括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故称为‘三尸九虫’。修道者要走上成仙之路,必须铲除和消灭‘三尸之根’。 在我佛家,则称之为心魔,斩三尸,去心魔,啧啧,贫僧真想进去瞧瞧。” “听你说得这么神奇,如果不是这里的花花草草告诉我进去后可能会变成肥料; 我也好想进去呢!” 但我还是不想变成肥料呢! 闻言, 癞头和尚也抖了抖肩, 显然, 他是相信这个种花女孩儿的预感的。 看热闹,是中国人民自古以来的传统美德, 但如果知道有危险还去凑热闹,那就是缺德了。 “斩三尸,斩成,心境就能抚平圆满,是任何修者,无论佛修道修玄修还是鬼修,都梦寐以求的心境。” “如果失败了呢?” “若是失败了,运气好一点的话,就是变成白痴。 运气差一点的话,本我直接被心魔取而代之。” 说着说着, 癞头和尚站了起来, 自己摸了摸头, 嘀咕道: “不对啊,小小的一个徐州,还是阳间,不是龙虎山又不是茅山的,怎么忽然冒出一个人在斩三尸? 草窝里真的飞出金凤凰来了?” 转而, 癞头和尚又看了一眼身后花圃里躺着的黝黑少女, 想着少女之前说的话, 里面有大危险, 意味着有大人物, 但大人物肯定是在自己成为大人物之前就斩三尸过了,拖到现在也不可能成大人物。 难道…………” 癞头和尚目光一凝,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真相, 这感觉,很爽, 就像是你都没进电影院,站在电影院门口就猜出里面正在放映的悬疑片中的凶手究竟是谁了。 “是有大人物在布局,推动其中一个人斩三尸!” ……………… 安律师已经从那边解决好的战局里赶来,但赶了一半后,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他看见周泽又格杀了一名徐州鬼差所以觉得没必要去了, 而是越是靠近此时的周泽, 他越是头皮发麻, 仿佛再往前靠近, 自己也会有危险。 周泽还闭着眼, 浑浑噩噩的样子, 像是在做梦。 一边做梦一边杀人,曹孟德转世? 安律师停在了湖心亭原来的位置, 脚下湖面中的那些纸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样的东西,开始不自觉地向更远处飘散。 这些老古董们,没能力没担当没魄力, 但趋吉避凶的本能都是杠杠的, 能长久以来一直尸位素餐地霸着位置,也是一种本事啊。 莺莺那边还在和红色的影子对抗着, 暴走状态下的莺莺实力大增,但解决这个牛皮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那几头大仙加上黑猫本打算跟着安律师一起过来,毕竟它们也清楚,猴子是猴子,但这阴阳冊的主人,其实还是周泽。 他们可以不听周泽的召唤出来跑腿办差,但绝不至于对周泽见死不救。 “退下,不要去,去那边,看着那个老头,不要杀他!” 安律师挥手命令道。 八姑奶和黄阿哥对视一眼,一起化作了流光分布在了那个墨镜老头周围,一边看着莺莺对付着牛皮糖一边盯着那个老头。 黑猫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至于小猴子, 刚刚还凶焰滔天的小猴子此时虚脱变回了原状, 被老道抱在怀里揉着肚子: “哟哟哟,辛苦了辛苦了,乖,晚上带你吃好吃的补补。” 一边抚慰着小猴子,老道一边也在盯着池塘对岸。 “老板没开无双吧? 啧啧, 没开无双的老板也能这么牛叉了?” ……………… 皮裤女害怕了, 之前, 她只是怕那个警察也在附近, 现在, 她已经没功夫去害怕那个还没出现的警察了, 因为眼前的这位通城鬼差, 轻描淡写地连杀两个徐州鬼差, 如果是一番死斗之后杀死的也就算了, 但就这么迷迷糊糊,像是在打瞌睡一样, 直接秒了? 皮裤女距离周泽很近,近得只有两米,但她现在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完全不听使唤。 如果刚才自己更快一点, 可能现在被一分两半的, 就不是自己这位可怜的同伴而是自己了。 人们是可以通过各种心理暗示的方式让自己短暂地忘却死亡的恐惧, 但如果瞬间将一切心理防御击碎, 让死亡的气息直接贴着你的脸吹拂而来, 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做到宠辱不惊? 此时的皮裤女还没有崩溃, 已然算是很优秀的了。 ……………… 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消失了, 但四周的黑暗还没有消散,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在越来越清晰,而且,很面熟。 面熟到, 和自己每天照镜子时所见到的, 一模一样。 只不过, 那个人站在那儿, 双拳紧握, 眼睛里有泪水也有愤怒, 咬着牙, 一副疯狂压抑的感觉。 “你是…………” 周泽微微皱眉, 随即, 继续问道: “徐乐?” 是的, 他是徐乐。 “你还我的生活! 你还我的身体! 你还我的妻子! 你还我的人生!” 徐乐愤怒地咆哮道, 一边喊一边痛哭流涕,仿佛承受了无尽的委屈。 “你毁了我的人生啊,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我恨你! 我恨你! 周泽,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死, 你这样子的人, 就该死,死,死,死…………” 歇斯底里地呐喊, 愤怒地诅咒, 但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 却无法掩盖他的软弱,他的畏惧,以及,他的颤栗。 那个入赘,那个开着真正不赚钱书店混吃等死的家伙, 那个, 觉得自己妻子一直暗慕自己心怀嫉妒买凶让人撞死自己的家伙, 最重要的, 周泽上辈子一直到死, 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 被报复那也就认了, 但自己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自己一度连林医生以前当过自己手下实习生这件事都忘了, 自己上辈子的人生, 自己上辈子努力获得的一切, 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来,三十多年辛辛苦苦受尽白眼付出血泪拼出来的人生, 就因为这个王八蛋, 莫名其妙地毁了! 若是换做别的人, 借尸还魂占据了人家原本的肉身, 估计都得对原主人心怀感激。 但周泽不会, 他占据徐乐的身体, 是徐乐的因果报应, 是自己应得的补偿, 他心里无愧,自然也就不会去感激! 周泽笑了, 但笑得不是很明朗, 是那种带着不屑和嘲讽且也有愤怒在酝酿的冷笑, “你, 有什么资格, 出现在我的梦里?” 周泽掌心伸出去, 刹那间, 五道黑恶的烟雾将徐乐锁住, 而后将徐乐整个人拖拽向了自己, 徐乐开始尖叫,开始畏惧,开始害怕,甚至,开始了求饶, 但周泽不为所动! 是的, 凭什么连你, 都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有这个资格么! 食指伸出去, 长长且锋锐的指甲笔直地竖在那里, “噗!” 被强行拖拽过来的徐乐额头因为惯性直接被周泽的指甲洞穿, 汩汩鲜血开始顺着指甲流淌了下来, 刺目且心惊, 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上, 荡漾起一片殷红, 周泽深吸一口气, 又像是吐出烟圈一样慢慢地吐出来, 他感知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栗, 在舒服的呻银, 呼, 舒服了。 ………… “他是捕头?” 那个之前释放丝线的男鬼差惊愕道, 不光是自己的丝线对他身体无效, 就连刚刚冲过去的同伴也被他瞬间劈成了两半! 恐惧, 不光笼罩着皮裤女, 同时也将剩下的两个鬼差一起覆盖。 大家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但在他们发愣的时候, 周泽忽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身上残存的丝线, 而后, 猛地发力一拽! 丝线男子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自断掌心中牵连着的丝线, 但丝线在断裂的刹那却忽然绷直了起来, 有一道道黑光竟然直接顺着丝线攀附了过来,且在下落的过程中猛地席卷而上,缠绕住了丝线男鬼差的身体。 ”啊!” 丝线男鬼差直接被卷了起来, 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拽着他向周泽飞来。 近处的皮裤女和那个黑瞳女子都呆站在原地,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她们甚至忘记了去阻拦。 男鬼差被捆绑着不停地向周泽面前冲来, 他察觉到了不妙,也感知到了危险, 他失去了一开始的自信淡定,开始尖叫起来, 甚至还开始了求饶, 他认输了,他认怂, 哪怕向一个外地鬼差低头跪下他也愿意! 因为哪怕事发之后要被地狱里出来的使者问罪追杀,但也不是不可以转圜甚至还可以尝试去逃跑, 但现在, 他是真的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距离自己,这般得近! 但周泽还是闭着眼, 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浑不在意一般。 不过, 周泽的手臂向前伸去, 同时, 食指单独地指向前方, 那根散发着森然寒芒的指甲比比直直地立在那里, 像是, 死神的长矛。 “砰!” 清脆的声响, 像是一根手指按在了钢琴键上一直不放, 余音环绕, 让人迷醉。 这名鬼差正面冲了过来, 他的脸, 他的头, 直接被周泽这又长又锋锐的指甲洞穿, 哪怕是死了, 也依旧因此被固定在那里, 除了微风吹拂过去时轻轻摇晃的衣摆, 其他地方, 一动不动, 仿佛这个世界, 都被按下了休止符, 安静了下来。 —————— 今儿就两更了,前两天太累了,还没缓过来。 起点那个30号到6号的爆发活动,龙填的是日更2W的目标,不是手滑填错了。 其实两万字,也就相当于龙6章的字数,前两天的五更爆发,每天其实也更新了将近一万七的字数。 因为龙的章节,无论是正常更新还是加更的,没有低于3K字一章的,2K字的章节龙从没写过; 有时候写顺了,一章4K5K也是常事儿,比如这章除去“作者的话”,也是实打实的4K字。两万字更新也就是前两天基础上再加一更,难度很大,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年初的封书,加上连续俩新书期,让龙很累,其实周泽的心态就是龙那时候自己本人的心态,榨干了精气神,人很疲惫。 休息了几个月了,那种热血好像又回来了,想搞点事情。 昨儿个在群里几位大佬读者要求下,在舵主群基础上开了盟主群,群号是668770768(龙盟) 看了眼粉丝榜,一步步走来,咱盟主数快九十了,很是唏嘘感慨。有木有大佬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添一把柴给书屋凑个百盟,让龙解锁一下起点的“百盟争霸”荣誉成就好出去装逼? 另外,龙不会因为30号开始要爆发所以现在就存稿,存稿爆发有个屁意思,大家也知道龙从来没存稿这种东西的,嗯,也没大纲。 所以, 明儿, 依旧五更爆发! 第四百七十一章 欠抽!(第一更!) 三具鬼差的尸体, 横躺在了地上, 死状都是极惨的, 当然, 比起死状来, 更惨的还是在肉身被绞杀的同时,连带着灵魂也被同时搅碎。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灭杀,完全不给你丝毫的机会。 就像是在足球场上,如果狠心下黑脚废人的话会遭受千夫所指,因为大家都是靠脚吃饭的,断人饭碗这事儿,太过狠辣了。 同理, 大家都是鬼差, 毁人肉身的同时又灭人灵魂,这是真正的绝户。 和依旧闭着眼在那里浑浑噩噩模样的周泽相比, 近处的皮裤女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膝盖,下意识地想要跪了下去,但她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仿佛自己只要动一下就可能激怒这个“沉睡”的猛虎,猛虎会随时露出獠牙将自己撕咬个粉碎! 远一点的那个瞳孔有黑色光圈的女人也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如果拼一把能够拼出希望的话,大家还是能激发出勇气的, 但拼上去就像是一只只羔羊一样直接被一刀结果掉, 这种结果, 足以击溃任何的勇气。 已经赶到一半的安律师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一些心惊, 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周泽,他竟然不敢过去了。 似乎, 如果自己过去的话,自己也可能死。 周泽没有唤醒体内的那个意识出来,当初和獬豸分身作战时,安律师曾亲眼目睹老板体内那个意识出来时的气场。 那是真正的舍我其谁,那种桀骜和霸气, 难以用言语去形容出来。 就像是土鸡窝里飞来一只金凤凰的那种既视感, 谁是土鸡,谁是凤凰,一目了然。 当自己面对獬豸因为是戴罪之身而瑟瑟发抖时, 人家直接喊: “旺财!” 之前因为自己也在忙着战斗,所以第一个人被杀时,安律师没有留意到,但接下来所杀的两个人,安律师是全程目睹了经过。 他能确定, 周泽的力量没有增加, 并没有产生质变的效果, 如果有,也仅仅是老板灵魂游荡回来后变得凝实了许多,似乎也能稍微激发出一点僵尸的状态,但这并不算是质变, 远远不能和那位被唤醒时单挑獬豸分身将其吞噬时的那种大恐怖! 之所以能这般砍瓜切菜的把鬼差一个个杀死, 是因为对力量的掌控, 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入微层次。 力量的使用,局面的分析,时机的掌控,都走到了极致,虽然没有纯粹力量上的堆叠,但在对战效果上,却已然天壤之别。 再看老板那睡眼朦胧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安律师心里不由地产生一丝嘀咕: “这是……梦游?” “啊啊啊啊啊啊!!!!!!!!!!!!!!! 给老娘, 死开!” 边上, 已经怒不可遏的莺莺终于将这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红色影子给撕裂, 那“咔嚓”的声响, 尖锐得刺人耳膜。 在红色影子被撕裂的同时, 那个墨镜老头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开始滴淌出血液,同时还有两颗像是小孩玩的弹珠的东西掉了出来,在地上沾染上了灰尘,滚动了好几圈。 “老伴儿…………老伴儿…………” 墨镜老头自言自语着, 空洞发黑的眼眶, 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恐怖。 把自己的发妻炼制成了傀儡,藏在自己的体内滋养,当作保命的筹码,是一种大狠毒。 而且, 这老头私生活上还很放得开,带着发妻一起出去嗨,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重口。 “你给我死!” 暴怒之下的莺莺一拳砸向了老头, 莺莺已经完全放开了, 在周泽面前她是不能再乖巧贴心的侍女,那是无论在肉体上还是在心灵上都实心实意地心悦诚服,但对别人时,女僵尸的秉性仍是依旧! 老道曾感慨过自己如果也能建会一只莺莺这样子的僵尸就好了,人生无憾。 安律师嘲讽他说,普通人捡到了也就是被她吃了血肉然后她坐在你残尸旁剔牙的结局。 “喵!” “嘶!” “嘟!” 三只妖物一起发声阻止, 它们之前就在旁边看着,防止老头逃跑, 现在老头最后一道本命傀儡也被莺莺死了,遭受了反噬,自然是跑不掉了,莺莺要杀人时,它们也不敢下去直接扛拳头。 笑话, 这女僵尸现在的暴走状态, 哪怕它们本尊肉身还在扛不扛得住还两说, 现在的灵魂体如果下去扛的话百分百直接魂飞魄散的结局。 “嗡!” 拳头在半途中被莺莺收住了, 她知道这个老头留着对老板更有用,一些事情还需要从这个老头嘴里挖出来。 仰起头, 莺莺在克制着自己体内的愤怒, 确切的说, 是在强行压制自己刚刚因为愤怒而激发出来的僵尸本性。 慢慢的, 她的白发开始重新变回黑色, 身上的那种冷冽气息开始逐渐褪去, 死寂般的眼眸开始恢复明媚, 身体略有些颤抖, 颤音道: “嘤嘤嘤, 好气哦, 人家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好像打爆你哦!” ……………… 徐乐死了, 死得很快, 周泽甚至懒得和这家伙多废话什么, 但徐乐死了之后, 这片黑暗仍然没有消散。 梦, 好像还在继续。 是的, 周泽一直以为这只是梦,梦的起发点是什么,他不清楚,梦的归宿是哪里,他也不懂。 偶尔会看看道家的经书,但看得最多的还是古代的志怪小说,算是给自己充充电。 斩三尸是什么,周泽不懂,也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搞这一出。 但说实话, 这个梦的感觉, 不赖。 似乎每杀一个自己, 自己都能更轻松一些, 念头更豁达了, 就像是一觉醒来, 没什么好消息, 但自己就是高兴,莫名其妙地开心, 傻乐。 “呵呵,你还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前方的黑暗开始凸起, 一个人像是从黑暗中走出, 他穿着中山装,有些驼背,发须皆白,却撑起了一股子硬朗。 老管家模样,毕恭毕敬,但眼眸里的清澈,却不带丝毫的谄媚,甚至,你还能脑补出他其实是在对你进行鄙夷。 仿佛是捏着鼻子从茅坑里捡起了一块砖头, 如果不是急需盖房子用, 真想再把其丢回坑里去让他继续泡着。 周泽没回答, 他没料到, 那个搬山猿,竟然也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这是以“梦”为主题的《老友记》还是《爱情公寓》? 老管家见周泽不回答,继续问道: “良心,好吃么?” 周泽眯了眯眼, 当初,刚刚成为鬼差的自己,就是被这个老家伙莫名其妙地弄晕,醒来后他请自己吃大餐。 结果, 吃的是自己的良心。 且不说是心理上带来的阴影和恶心,就是之后那段时间里时不时地“心肌梗阻”的疼痛,也足以让周泽对他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了。 若非三乡村那件事之后,托那位弥留之际老兵的福,自己这良心,可能还没找回来。 一遇到事儿,就摸着良心说“痛”,不光是烦躁,而且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和作。 “老东西。” 周泽嘴里吐出了这三个字。 “呵呵。” 老管家笑了, 道: “还记仇呐?” 周泽看着他,点点头。 认了。 “猴儿在你眼里是畜生,不是人,你为了救人杀猴儿,你觉得是对的,但你又何曾想过,你也不是人了,不过是一个不认不鬼的东西而已…………” 老管家的说教又开始了, 周泽记得很清楚, 初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时, 老管家就站在马路边等自己,然后对自己念叨了一路。 好像后来还用手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很多事儿,不是按照你的立场这样算的,讲道理,不能光讲屁股,否则,道理就不是道理了,就看谁的屁股更大,谁的道理就更大…………” 老管家还是老样子, 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周泽走来。 待得他靠近后, 周泽平视着他, 开口道: “你是谁?” “嗯?” “你是谁?” “呵呵。” “你是谁?” “你知道的。” “我是谁?” “嗯?” “我是谁?” “这……” “证在我手上,很抱歉,我现在都没发现这个证除了拿出去吓人以外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老管家。 “但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儿,既然证在我手上,你看我爽也好,看我不爽也好。 我是谁?” “你……” “我是你的主人。” “………”老管家。 沉默, 沉默, 沉默, “你也配?” 老管家反问道。 “配不配,我无所谓,我只知道,我是你主人。” “然后呢?” “畜生敢对主人不敬,怎么办?” “嗯?” “该抽。” 周泽掌心摊开, 一根皮鞭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 “你敢!” “啪!” 一鞭子下去, 老管家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 老管家脸上被抽出了一个“X”标记。 皮开肉绽之下, 竟然露出了黑色的绒毛, 龇牙咧嘴的样子, 像是一只发怒的猴子。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 呼…… 周泽忽然觉得, 虽然是梦, 但抽你这老货, 真的好爽! “啪!” 老管家不停地被抽着,疯狂压制着怒火,不敢反抗。 “你看,之前和你好好说话说不通,你在给我讲人生道理。 现在,哪怕是这样你也不敢反抗, 是因为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所以, 你真的是, 欠抽啊……” 第四百七十二章 皮鞭狂魔!(第二更!) 周泽仍然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来一样; 此时的他, 看起来如同一个小区门口守夜的保安,迷迷糊糊的,你说他是睡着了,好像是的,说他没睡着,好像也是的,反正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皮裤女抿了抿嘴唇,她怕了,她不敢再留在这里了,阴司的责罚在她看来,完全没办法和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相媲美。 她想要逃离这里, 离开这个酒店, 离开徐州, 哪怕最后当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也比留在这里要舒服幸福百倍。 如果这个男人干脆利索地把所有人都杀了,似乎也是一种幸运,偏偏他不是,也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在打瞌睡; 但就是这种像是大家在玩幸运大抽奖抽到谁谁死的压抑感, 才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横竖一刀, 连个干脆的都不愿意给么? 若是皮裤女知道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就是昨晚自己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推下去的“劣质傀儡”的话, 不知会做何感想。 深吸一口气,皮裤女扭头,她的双脚已经显露出了寒霜,速度在短时间内会得到爆发。 这具身体,被她开发得很好,不仅仅是在锻炼方面,而是在身体机能的提升方面。 可以说, 鬼差里有一小半是营养不良的状态,跟非洲难民健康状况很像。 毕竟都不能好好吃饭, 但皮裤女的身体却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 这也使得在某些方面的需求上,也变得更为旺盛,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那方面的需求也是意味着身体是否棒棒的标志。 就像是几个女人聊八卦时,谁来一句: 我老公啊,身体真的很好呢。 炫耀, 这就是红果果的炫耀! 然而, 在皮裤女刚准备发力以最快的爆发力离开这个男人时, 远处的眼里有黑色光圈的女人目光忽然一凝, “镇!” 皮裤女的第一反应是:她疯了,还要主动攻击? 但下一刻, 皮裤女感知到自己脑子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就连四肢的力道也被卸掉了,整个人在刹那间不光是没有跑出去,反而直接摔在了地上。 可恶, 她要拿我当垫背! 远处的女鬼差马上调头,准备逃跑。 如果有一头熊追你, 你没必要跑得比熊快, 只需要跑得比最后一个人更快一点就可以了, 如果你是最后一个人,那就想办法把前面的人绊倒。 死道友不死贫道,鬼差间的塑料姐妹花情, 在这个情形下,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皮裤女有些尴尬了,强行驱散精神上的紊乱重新跑,好像有点慢了,回过头干脆和那个男人拼命,这更是不可能的。 而那个女鬼差已然跑出了一段距离, 甚至, 在奔跑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施加在皮裤女身上的精神影响, 她一直都没松开过! 也就在此时, 皮裤女忽然感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动了。 不是他人动了, 而是他的手动了。 周泽的手掌摊开, 原本缠绕在他右手手臂上的皮鞭滑落下来, 落入了掌心之中。 这根皮鞭是周泽在牌坊前面捡到的,当时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鬼差”的家伙逃跑时遗留在那边,被周泽捡起来,甚至为了这根皮鞭当时周泽不惜和那九个女鬼开战。 哪怕是后来魂归地狱之后, 当白莺莺发现周泽和安律师身体时,自然也发现周泽掌心死死攥着的皮鞭。 白莺莺记得当时周泽是如何像个葛朗台捏金币一样攥着那根皮鞭,她自然不会怠慢,一直把皮鞭收藏着; 老板穷, 她懂, 花钱又大手大脚, 她也懂, 所以好不容易见次老板从外面拾掇点什么回来,哪怕是捡个瓶瓶罐罐废品回来, 白莺莺都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自家男人, 终于知道从外面带东西往家跑了! 不论东西的价值高低,这种行为,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啊! 嘤嘤嘤, 感动! 车站那边周泽魂魄回归肉身,这根皮鞭自然也被白莺莺交还给了周泽。 这玩意儿系着当皮带有点不伦不类,绑在腰上也不方便,偏偏又不像是阴阳冊青铜戒那样对于现在的周泽来说算是鸡肋的东西,再加上这次是要去干架的,手里头能用的家伙自然是能带上的都带上。 也因此,周泽干脆把皮鞭缠绕在自己右臂上,这样又隐蔽又贴身。 此刻, 皮鞭入手, 皮裤女张开嘴, 她已经感知到了恐惧, 仿佛已经脑补出了自己待会儿会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甚至是灵魂飞散的下场! 这皮鞭上,明显带着令灵魂体颤栗的气息! 周泽的指甲刺入其中, 皮鞭有灵,刺激之下直接绷得比比直直,就差发出哀鸣了。 周泽举起手臂, 一同扬起的,还有这似乎比之前更长一些的皮鞭。 皮裤女张开嘴, 若是换做以往,她倒不介意玩这种情调, 她敢玩, 也放得开愿意去玩, 但现在, 她只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连看都不敢看。 “啪!” 鞭子抽了下来, 连带着池塘里的水面也都荡漾起了阵阵波纹, 原本还在那里看热闹的诸多纸人分身一时间碎裂了一大片, 好多人的分身直接损毁掉了。 皮裤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却没有感知到疼痛, 只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 “啊!” 惨叫声传来, 皮裤女有些震惊地看向不远处, 那个刚刚阴了自己一把准备逃跑的女鬼差被一鞭子抽翻在了地上, 正捂着头在地上翻滚着, 眼睛、鼻子、耳朵等等位置都有乌黑的鲜血流了出来, 极为痛苦。 其实, 鞭子本没有这么恐怖的威力,尤其是在对付有肉身依托的存在时,皮鞭针对灵魂的伤害也会因此被制约很多。 但问题就在于那个女鬼差精神力一直散发着出去,在压制皮裤女希望其给自己当垫背,皮鞭抽过去时,打在她身上只是出了一道血痕,但她释放出去的精神力却被瞬间搅碎! 这种感觉, 像是给你的灵魂意识来了重重地一拳, 自己瞬间遭受到了反噬! 周泽没有停, 手中的皮鞭再度挥舞, 皮鞭裹挟住了女鬼差的脚踝, 而后将其直接向后拖了过来, 女鬼差落在了距离皮裤女不远处的地方, 她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她, 皮裤女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意感觉, 因为彼此眼里, 都是大恐怖! 原本想着互相争先离开, 到头来, 一个都别想跑掉, 五十步就不用再去笑百步了。 ………… “我是你的主人。” “啪!” “你说你是不是欠抽?” “啪!” “拿我的良心做菜?” “啪!” “看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你很得意吧?” “啪!” “我拿了证,变成你名义上的主人,你是不是很不爽?” “啪!” “你以为老子想要这样?老子当我的医生不好?偏偏要遇上你们?” “啪!” 皮鞭一次次落了下来, 搬山猿猴蜷缩在了地上, 毛绒绒的身躯已经是皮开肉绽。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挂了,我也知道打老人不对; 但这里是老子的梦, 在梦里还不能爽一把?” “啪!啪!啪!啪!啪!啪!!!!!” ………… “啪!啪!啪!啪!啪!!!!” 皮裤女就看着周泽闭着眼,对着那位女鬼差不停地挥舞着鞭子, 虽然他仍然闭着眼, 但这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 在爽。 每一鞭子抽下来, 似乎都是那么地快意, 仿佛是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戾气。 皮裤女虽然没被挨到一丝一毫,但她已经被这种氛围和自己一起来的同伴一个一个被虐杀的画面给折磨得麻木了。 麻木了, 真的麻木了, 这是魔鬼, 这真的是魔鬼! 能让一名鬼差在心底喊出“魔鬼”两个字, 周老板也足以自豪了。 ………… “嘶…………” 池塘对岸的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擦咧, 老板这次这么狠啊。 “刚刚对那三个男的都是一击致命,现在逮着一个女的不停地鞭挞,啧啧…………” 老道摇摇头, 心里暗道一声: 呵, 年轻男人, 就是火气大。 老道是不知道内在缘由的,安律师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所以他果断从心地没有往前凑,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往前,可能那个被掀翻在地使劲抽的就不是那个女鬼差而是自己了。 倒是白莺莺, 恢复原状之后看着对岸老板霸道雄伟的形象, 先是嘟着嘴有些震惊,而后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双拳紧握放在腰侧, 好man哦! ………… “啪!” 最后一道皮鞭落下, 周泽停下了手, 面前的搬山猿猴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慢慢地化作了黑雾开始消散。 “还有么?” 周泽喊道, 这个梦, 还没结束么? 快点把梦做完, 我在外面还在打架呢, 万一莺莺他们支撑不住怎么办? ………… 周泽放下了皮鞭, 而那个女鬼差身上倒是没有太多的伤痕, 但在场的人都看见刚才不断从她体内溢出的黑色烟雾, 她的灵魂, 已经被周泽用皮鞭抽散了, 硬生生地被抽得……魂飞魄散! 皮裤女的齿间开始打颤, 而后, 她忽然发现, 周泽, 正在向她走来! 这是, 终于, 轮到我了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赢勾送上的造化!(第三更!) 黑暗之中, 似乎产生了些许光亮, 一时间, 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剧烈的反差让眼睛很是难受, 周泽下意识地闭了眼, 耳边, 是车水马龙的喧嚣以及人声鼎沸。 自己像是正站在大街上。 过了好一会儿,重新睁开眼,蒙蒙中看见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的街道, 熟悉的路灯, 熟悉的消防栓, 以及, 熟悉的“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匾。 侧身看过去, 果然, 在靠着书屋落地窗那边的沙发位置上, 躺着一个自己, 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一边看着一边往咖啡杯里加糖块。 这一次, 是这里了么, 是书屋? 周泽没有动,而是继续静静地站在原地,身边,不时有人穿梭而过,却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有些犹豫, 有些彷徨,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踌躇。 浑浑噩噩中, 这个梦, 居然一直做到了这里, 这里, 又是否是结束? 周泽不知道的是, 在人潮之中, 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正靠着电线杆站着, 帽檐之下, 隐藏着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只因为这街头人潮汹涌,把他隐藏得很好。 “进去吧,快点进去吧,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进去吧。” 男子嘴角带着微笑,自言自语着。 “只剩下两个了,斩了他,就只剩下我了,呵呵。” “嘶…………” 男子低吟了一声, 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仿佛疼痛难忍,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快意的笑容。 撕开卫衣的一角, 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川流不息的人群对此熟视无睹,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刺目的伤口中间, 插着一支钢笔, 钢笔的大半躯体都在体内。 “你封印住了我,但有用么?” 男子低下头, 像是在对着自己胸口的这支钢笔在说话。 “只要他杀了书店里的他,就只剩下了我,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了,你这封印,有用?” 钢笔冷冰冰地刺在肉中,没有丝毫的反应。 它能做的, 其实也就是死死地钉住他, 至于其他的, 它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 它所封印的, 是上古大将, 昔日敢反抗黄帝的存在, 幽冥之主, 哪怕近乎陨落了, 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帮他斩三尸,让他学会如何去战斗,省却他多少的时间,省却他多少的精力; 当然, 也得收一点利息, 斩吧, 斩吧, 已经斩了前世, 又斩了那个府君留下的羁绊, 再把现在的他自己斩掉, 到那之后, 哪怕这该死的封印还在, 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 就已经变成了我, 彻底和我融合!” 男子伸手抓住了钢笔, 他没有拔出来, 而是用力地往下一按, 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呼, 似乎这种自残能让他觉得更为过瘾和快乐! “呵呵,刺吧,刺吧,继续刺吧, 你, 还能刺我多久? 一个在我假轮回沉眠疗伤时诞生出的看门狗意识, 居然真的敢对我放肆! 是谁, 给的他勇气, 又是谁, 给的他自信? 是你这支笔? 还是那个可笑到当初被地藏王菩萨骗得团团转转的泰山府君? 咖啡? 报纸? 加糖? 呵呵……” ………… 隔着玻璃, 看着自己, 有一点模糊, 却感同身受,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因为, 这个姿势, 这个动作, 这个场景, 是这一年多以来,周泽一直在做的。 只要没有意外,没有急事儿,或者急事儿急也没用时, 早上醒来, 自己都会躺在那个位置。 刚躺下不用多久, 莺莺就会把报纸、咖啡端送上来, 以此开启自己每天的生活。 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泽默默地抬起脚步, 向大门走去。 推开门, 周泽看见吧台后面坐着的老道, 老道正在那儿给猴子抓虱子, 小猴子一脸哀怨地看着老道,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它是灵猴,是一只会直播会切歌会打车的灵猴, 它自觉比老道这个人更爱卫生, 哪里有虱子? 但老道不这样想,猴子没虱子还叫猴子么? 或者说, 老道与其是在抓虱子,倒不如说是在享受着和猴子在一起时的快乐,含饴弄孙,莫不如是了。 一辈子没成家,虽然偶尔去护失足, 但那也是你情我愿钱货两清的互相帮助, 临老碰到一只猴子, 老道是真的在当孙子养。 “哟,来客人了。” 老道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周泽,伸手指了指牌子道: “本店最低消费一千。” 记得当初一开始最低消费是“一百”的, 但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果, 随着新时代新思想指导方针引领之下社会不断取得的巨大进步, 导致哪怕是挂着“最低消费100”的牌子, 进来消费的客人还是不少, 后来干脆改成了“一千”, 估摸着以现在的通货膨胀速度来看,至少几年内大部分人是不舍得进来消费的。 周泽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道见周泽没点东西,也就懒得再搭理他,继续给猴子抓虱子。 书店对待活的客人,向来没有对待死去的客人热情, 这是传统, 也是特色。 “今儿天气不错啊。” 许清朗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 显得很是英气。 老实说, 可能媚态是天生的, 但老许从未真的扭捏过装女人恶心人, 长得漂亮, 真不是他的错, 长得比大部分女人都漂亮, 也不是他的错。 平时说话和举止上来看,他其实挺爷们儿的。 “老许啊。” 周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自己对许清朗挥了挥手, “老许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好像房地产税真的要出台了。” “…………”许清朗。 “呵呵。” 和老许分享完愉悦之后,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自己就自顾自地继续看报纸了。 对于房价,自己确实是深恶痛绝的,上辈子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就只能买一套小房子。 自己的收入,当医生偶尔做个飞刀接外快,其实算是很可观的,比普通人的收入要高一大截; 但问题就在于,自己是孤儿出身。 自己没有六个钱包。 许清朗去厨房了,很快就听到了擀面的声音。 周泽记起来, 以前老许是开面馆的, 当时就在徐乐的书店隔壁,挂的是面馆的牌子,做的外卖生意。 老许下面, 确实是一绝。 上次做的酸菜肉丝面,让地狱来的翠花都赞不绝口,一边吐一边吃,硬生生地还是吃光了。 “嘤嘤嘤, 老板, 人家刚刚吃鸡了!” 莺莺很兴奋地跑下来, 对着躺在沙发上的那个自己撒娇。 娇嗔可爱, 再坚硬的钢铁在此时的莺莺面前仿佛都能变成绕指柔。 周泽恍然, 这似乎是书屋最清闲的那段时期, 老许还没经历他师傅的事情,变得奋发疯狂画符纸; 老道刚刚和猴子认识,莺莺还在沉迷吃鸡这款当初很火爆现在其实已经快凉了的游戏。 小萝莉还没住进来, 安律师也还没影, 大家一起悠闲舒适地生活在书屋里, 每晚等着鬼上门做一单生意, 听听故事, 聊聊天。 没那么多烦心事儿,没那么多烦恼, 悠哉悠哉, 岁月静好。 深吸一口气, 周泽眯了眯眼睛, 然后, 走到了那个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当自己坐下来之后, 看着对面的自己, 葛优着, 抿着咖啡, 看着报纸, 晒着太阳, 懒洋洋, 不思进取, 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周泽忽然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想要抽他的冲动。 同时, 周泽又想到, 现在自己所坐的位置,是如今安律师在书屋里最常坐的位置, 自己每天在那里看报纸喝咖啡时, 安律师就喜欢坐自己对面, 混蛋, 这货原来一直想抽我啊! ………… 书店外面,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没进去, 而是站在书店门口看着。 快了, 快了, 要动手了吧。 你继续缅怀吧, 再多缅怀一点, 这是我赐予你的造化, 同时, 也是你最后的造化。 “嗡!” 胸口上插着的钢笔震颤起来, 男子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掌死死地按着伤口。 “呵呵,你在怕了么? 但你阻止不了的, 阻止不了的。 他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就顺手推舟送他这个机会, 你, 你只能在旁边看着, 很不甘对吧? 非常不甘对吧? 那你可以出去告诉他, 去警告他啊, 只要你一离开,幻化出具体的意识和它交流, 这封印, 就彻底不在了, 你没办法, 完全没办法, 对吧?” “嗡!” 钢笔又震颤了起来, 而后, 震颤越来越微弱。 “怎么,屈服了么?” “嗡!” 钢笔又震颤了一下。 “珍惜你还能封印我的时光吧,很快,你就没这个资格了; 有朝一日,能封印我一次, 是你以及当年造就你出来的那个主人的, 荣耀。” “叮咚……” 笔盖落在了地上, 滚了一圈。 男子看着地上的笔盖, 原本带着微笑的脸忽然愤怒扭曲起来, 低声怒吼道: “你在说我怕? 呵呵, 可笑, 我怕什么?” 第四百七十四章 咸鱼,是一种态度(第四更!) 和自己面对面坐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不是什么安谧闲然, 也不是什么相视无言, 更不是一眼千言, 周泽发现, 自己看着这个面前的自己时候, 真的是越看越不爽! 好想抽他, 好想揍他, 甚至, 好想杀了他! 周泽打了一个激灵, 自己疯了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说用手术钳捅死自己的上一世,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是帮其解脱,也是帮自己解脱的话; 杀死徐乐用鞭子抽掉搬山猿猴纯粹是想在梦里泄愤,放纵一把, 那为什么现在自己又产生了想要杀死眼前这个自己的冲动? 而且, 这个冲动不经想, 一想起来这股子念头就越来越重, 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自己心里, 怂恿着、蛊惑着自己, 杀了他, 杀了面前的自己, 只要杀了他, 你就将获得大自在! 反正是梦, 杀了他吧, 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梦,不过是一个梦! 杀了他, 试试看吧。 纷纷扰扰的念头快要挤爆周泽的脑海, 周泽双手抓着自己的头低垂了下来, 让自己额头不停地撞击着面前的茶几。 “砰!砰!砰!” “你怎么了?” 面前的自己放下了报纸,有些好奇地问道,同时有些责怪的看向老道,怎么把一个精神病放进来了? “我没事。” 周泽抬起头,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面前的咖啡。 “啪!” 周泽的手和对面自己的手抓到了一起, 没有任何的暧昧, 也没有任何的其他思想, 更没有什么狗屁的紫色的光晕, 周泽清楚, 是对面的自己不舍得让自己喝他的咖啡! 太特么了解他了! “呵呵。” 周泽松开手, 对面的自己赶忙端起了咖啡,一饮而尽,也不怕烫。 “…………”周泽。 真欠扁啊,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么欠揍呢? 呼, 等梦结束之后找个机会把安律师揍一顿吧, 这货估计对我怀恨在心很久了啊。 “你想做什么?”对面的自己问道。 “什么都不想做。” 周泽拍了一下茶几, 却发出了“铿锵”的声音, 低头一看, 自己手上怎么忽然拿着一把匕首? “哐当!” 周泽把匕首丢掉, 道: “不好意思,误会,误会。” “误会?”对面的自己看向了右边。 周泽也看向了自己的右边, 发现右边脚下靠着自己腿的地方放着一柄砍刀, 很夸张的一柄砍刀, 还带着花纹圆环儿,做工那是相当精致。 “哐当!” 周泽把这把刀也踹开, “这也是误会,真的是误会。” 砍刀摔在了地上,把一块瓷砖砸出了裂纹。 对面的自己看着那道裂纹, 微微皱眉。 “我花钱换瓷砖。” “哦。”对面的自己点点头,“你是不是想杀我?” “…………”周泽。 以前没发现啊, 原来自己这么聪明啊, 不愧是我自己啊。 “你杀吧,快点。”对面的自己重新“葛优躺”,又拿起了报纸,示意周泽快点动手。 这么求死心切的么? 周泽站了起来, 他在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 这股子莫名其妙地想杀了自己试试的冲动, 道: “我没想杀你。” 周泽摊手耸肩示意自己的真诚, 然后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根打了一个“圆”的绳子。 “…………”周泽。 “我不会反抗的。”对面的自己说道,“真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 周泽把绳子也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自己的梦, 所以才会这么离奇, 所以才会这般荒诞, 这是梦! 睁开眼, 眼睛里却瞬间布满了血丝, 真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啊, 为什么, 为什么想杀了对面自己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对面的自己放下了报纸, 起身, 离开了沙发, 走到了门口, 道: “一起出去走走?给你点时间好酝酿杀我。” 周泽也起身,和他一起出去了。 原本的“对面的自己”走在了自己前面,变成了“前面的自己”,周泽则是跟在后面,两个人相距只有五步。 属于只要周泽想, 随时都可以从后面杀死他的距离。 南大街, 黄金地段人流量一直很多, 哪怕是梦里也是一样。 二人一前一后, 在人潮中穿行, 没有交流, 甚至连眼神的互动都没有。 这让周泽都有些愤怒, 前面的自己已经懒到连辩解的意愿都没了么? 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 这么懒,这么佛系, 那你还是去死吧! 脑子一热, 周泽右手的指甲长了出来,直接冲到了前面自己身后极近的距离, 只是, 在即将插入的时候, 前面的自己却停下了脚步。 周泽身形一个趔趄,猛地摇头,再度好不容易地克制住了这股子想杀了前面自己的冲动。 前面的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 仿佛是在无声地问周泽, 为什么你还不动手? “呵呵。” 前面的自己笑了, 像是在嘲讽。 火上浇油, 求死心切, 但周泽左手抓着自己右手的手腕, 这指甲, 就是捅不下去! 前面的自己等了许久,似乎是等得有些累了,干脆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面朝人流, 春暖花开。 周泽一直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这般闲适坐看云卷云舒的一面。 不畏死亡? 那还是自己么? 前面的自己就真的这样坐了下来,身后是一个电线杆,正好靠着,脚下有不少牛皮鲜广告。 “嘿,这里还有钱。” 前面的自己有些惊喜地指着电线杆下面的角落里,是一张百元钞票。 他侧身过去捡了起来, 结果翻开一看, 是一个嫩模的照片,还有联系电话,提供上门服务。 但背面,却是百元钞票的图,很逼真。 “呵呵。” 前面的自己把这仿真有头脑有创意的小卡片给丢了出去,让它去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吧。 “你就一点都不怕我杀你?” 周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是梦, 但周泽却有一种异样的真实感, 仿佛自己这一刀下去, 很可能真的会永远地失去什么。 前面的自己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坐着,默默地笑着。 这种感觉,让周泽有些陌生,这不像是自己,他自认为,换位一下的话,自己不可能坐在那里那般的淡然。 争, 肯定是要争的, 不管对方是谁, 自己都会争一把,争取活命! 他不想死, 但他又想一直不思进取地生活着, 看似这两者很矛盾, 但其实一点都不矛盾。 扪心自问的话, 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大半人,其实都是这样子的活着的。 想要成功,却又不愿意努力,喜欢安逸,却又以此为借口拒绝去打拼。 深夜睡梦中忽然惊醒, 觉得自己不该这般混日子活下去,要努力,要上进,要超越, 但第二天醒来, 一切照旧, 仿佛昨晚的自我内心谴责只是安慰自己的逢场作戏。 “怕。” 前面的自己回答道。 “也不怕。” “为什么?”周泽问道。 “想知道答案么?” 前面的自己问道。 周泽点点头。 前面的自己伸出手掌,食指位置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 而后, 他把指甲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 周泽只觉得一阵刺痛感传来, 低下头一看, 却发现自己的指甲正插在自己的胸膛位置。 应该是优秀外科医生的经验使然, 知道怎么捅人看似夸张却不会致命。 “为什么?” 周泽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问道, 同时, 他慢慢地把指甲抽出来。 “答案,就在我们眼前了啊。” 周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前面, 还是人潮汹涌, 但答案, 又在哪里? 忽然间, 周泽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路牙子上, 而另一个自己, 则是站在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在说话。 “这…………” 另一个自己在周泽身边坐了下来。 “这,就是答案。” “答案么……” “是啊,我怕死。” 很实诚地回答, 因为周泽自己也怕死。 “因为怕死,所以我任何时候都不可能自杀。” “自杀……” “对,我为什么会自己杀自己呢?” 另一个自己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二人一起长舒一口气。 而后一起面向大街, 看着前面川流不息的人潮。 “就算真的整个世界把我抛弃,而至少快乐伤心我自己决定。” 另一个自己开口感慨道, “这就是我,所想要的生活。 早就累了,所以想偷懒,什么都不想做; 又想腆着脸活着,又不想死,所以只能好吃懒做。 上辈子得不到的安逸, 这辈子去珍惜, 哪怕一天后就结束,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咸鱼一样的生活么?”周泽笑道。 “是啊,当一条咸鱼,有什么不好,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和想要这种生活却得不到啊。” ………… 马路后面, 一个手机贴膜的摊位后头,黑色卫衣男子站在那里,他双拳紧握,满满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他没杀了他? 为什么他还不杀他? 不光不杀, 而且两个人居然一起蹲在马路牙子上, 一边抽烟一边在抖着腿, 像是俩大山懒人村里吃了救济饭不想着干活而是坐在坝子上晒太阳打盹儿的懒汉。 这到底是, 为什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周家的矿 (第五更!) “好像快结束了。” 癞头和尚一边用小拇指抠着耳屎一边说道,随即,还把指头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 “好久啊。” 黝黑女孩儿很不开心,继续道: “请客的人却让客人在门口等这么久,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礼貌呢。 我花圃里的那些花儿都比它们准时,该什么开花就什么时候开花。” “嘿,请客的人都不剩几个喽。” 癞头和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 “再等等吧,等里面完全结束了,咱们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进去拜访一下新主人。 这徐州的地下, 变色了都。” “变色了?是全都枯死的意思么?” “差不多吧,不过有件事很有意思,里头那位斩三尸的人,好像出了点问题的样子。” “你们道家和佛家的人就是奇怪,折腾出来的弯弯绕绕也多。” “弯弯绕绕不多,怎么能让人一辈子去研究呢,就是让你一直在里头打圈圈,看似明白了很多,但实际上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你把你婆婆种下去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斩断自己的过去,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既然这样子的话,我如果有一天想斩三尸或者想去除心魔的话,是不是只要把你这样子的和尚或者再找个牛鼻子给埋了种下去,就成了?” 癞头和尚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双手合什一脸虔诚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和尚是真的有些怕了, 因为他觉得, 当初这个女孩儿估计也对她婆婆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和尚觉得当初她婆婆可能还以为她是可爱淳朴的童言无忌, 可能还摸着她的头对她笑笑, 一直自己被埋进土里种下去时, 可能她婆婆才明白这个女孩儿不是说说而已。 拍了拍衣袖, 整理了一下袈裟, 癞头和尚显得有些庄重, “你进去么?” 黝黑女孩儿摇摇头,道:“清点库存准备给订花的人交货时,发现通城那片种植园居然被毁掉了。”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是啊,但我忘了嘛,人家每天要种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怎么可能记得清楚这么多的事情嘛。” “不对啊,贫僧记得当时还是贫僧提醒你的,当初贫僧留在那里的一道纸做的分身被毁掉了,害的贫僧故意留在那里的贪嗔痴全都回来了,差点毁掉了贫僧的闭关清修。” “哦,有嘛?” “贫僧记得你还派人去调查过的。” “哦,有嘛?” “有!” “那我也忘了吧,你也知道的,我每天要种那么多的人,少了一两个人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多种下去了,怎么可能全都记得嘛。” “呼…………” 癞头和尚长舒一口气, 他决定, 以后这个女孩在哪里,他马上退避三舍,绝对不和她凑一起。 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被种下去都不知道。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斩啊, 你为什么不斩下去! 为什么不斩下去啊! 黑色卫衣男子站在后面,紧捏着拳头,恨不得就要自己冲上去把那两个人的头一起扭断。 但那支钢笔,那支该死的钢笔竟然像是磕了药一样开始兴奋地颤抖起来, 伤口上的疼痛倒还是其次, 哪怕是灵魂的炮烙他赢勾也能忍受, 最关键的是, 他感知到了从钢笔身上传递出的嘲讽和幸灾乐祸的情绪, 仿佛是为了故意回应自己之前对它说的那些话。 它, 在嘲讽自己!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这时,马路牙子上原本坐着的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像是咸鱼座谈会结束, 二人达成了重要的共识,取得了重大的交流成果,对双边关系有了更进一步地理解。 周泽站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自己在慢慢地走近, 人潮汹涌, 自己二人像是单独的另类。 他走向了自己, 又走入了自己。 到最后, 渐渐地和自己开始了融合。 在融合即将结束的时候, 那个自己似乎留下了一句话: “止步这里,醒来吧……” 话语声, 随风消散, 一同消散的, 还有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这次,不是杀死,也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融合。 就像是一条咸鱼的两面, 它还是咸鱼。 没有力量的上的叠加变化, 对于周泽来说, 这场梦, 更像是一场思考, 是一次自己的重新选择。 他还是选择了现在的自己,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当远方实在是太过遥远时, 苟且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周泽很喜欢这句话,据说这是高晓松妈妈说出的话,然后被高晓松写进了歌里。 街面上的人,开始越来越少, 仿佛盛极一时的步行街,也开始走向了它的衰败。 天上, 开始下雪了, 人越少, 雪却越大。 周泽低下头,发了一会儿呆,等再抬起头时,街面上闲杂人等都消失不见了。 环规四周, 很清晰,很显然, 仿佛这苍茫大地白茫茫一片, 就只剩下了自己和他。 在赢勾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烤红薯的摊位,摊主也不见了,但那两个汽油桶那里还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赢勾穿着黑色的卫衣, 大半张脸隐藏在了帽檐之下。 二人对视许久, 赢勾道: “还不走?” 斩三尸,没有斩干净,这是遗憾,同时也是庆幸。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 或许, 圆满本身就是一种不圆满。 周泽摸了摸口袋,忘了,没带烟。 但这里是梦啊, 又摸了一下口袋, 摸出了一包烟。 在梦里,就有这个好处。 取出两根烟, 周泽向着马路对面站着的赢勾丢了一根, 赢勾没接, 香烟落在了他脚边。 他捏着拳头, 身体在颤栗, 显然是愤怒被其抑制到了极点。 这个智障, 他, 他, 他给自己递了一根烟? 咖啡, 报纸, 再加糖, 再加个香烟? 赢勾抬起头, 让自己的脸大部分都露了出来, 因为灵魂共存的原因, 赢勾的脸和现在周泽的脸一模一样,当然,这只是表现形式罢了。 “你信不信,把我逼急了,拼着自陨也要拉着你一起结束?” “我信。” “啪!” 周泽用打火机点燃了烟, 吐出一口烟圈。 “呵呵,但你真打算拉着我一起陨落时,你不会说出来。” 赢勾目光微凝。 周泽伸手抖了抖烟灰,继续道: “很多人都羡慕懒散无目标的生活,想要当一条咸鱼; 但他们有生活的压力,有家庭的压力,有世俗伦理道德的压力; 他们有心,却身不由己。 真正能当舒适咸鱼的,基本都是家里有矿的。” 赢勾静静地听着,默然不语。 “换个思路想想,还好我体内住着一个你,不然我这日子,也没办法这么舒适。” 周泽直接开门见山了, 哦不, 是直接开始不要脸了。 斩三尸没能完全成功,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喂,你知道么,我们书店有一个律师,喜欢给人打鸡血。 我刚刚体验了一把他的感受,坐在我对面看我晒太阳时的感受。 但自从那天晚上在公安局门口獬豸分身出来之后, 他就再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了。” 周泽耸了耸肩, 指了指赢勾, “原因,你是知道的。” 赢勾还是不说话, 他被气得不能说话了。 “有你在我的体内,我不过得舒服一点,不过得咸鱼一点, 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丢下了烟头, 伸脚在地上踩了踩, 哪怕是梦里, 周老板也遵守公德。 上次不等红灯不走人行道横穿马路结果被舍利子轰了一记的教训,太大了。 “说完了?” 赢勾问道。 “没,还有一句话。” 周泽对着赢勾招了招手: “安。” ………… 皮裤女惊恐地看着向自己不断走来的周泽, 她忘记了抵抗, 也忘记了反抗, 甚至, 她连出手连动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已经认命了, 她已经被恐惧给完全征服,鞭挞了一遍又一遍,此时的她还没有崩溃,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周泽走到她面前, 二人对立着, 距离不到一分米, 皮裤女能够感知到周泽的呼吸扑打在自己脸上的湿度和温度, 而她, 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连这一点, 都不敢去冒犯他! 周泽把头探到皮裤女的肩膀上, 皮裤女身体一颤, 还是没敢动, 原本还算精致有味道的脸, 此时已然是被泪水浸染。 害怕, 无助, 谁能想到, 鬼差居然也会有这种情绪地产生? 毕竟, 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啊。 然而, 预料中的攻击和痛苦没有出现, “啪!” 皮裤女感知到自己被皮裤紧紧包裹地那个翘起浑圆的位置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肉浪滚滚。 那个男人轻笑道: “别说, 女人穿皮裤,还很挺有感觉的。” 皮裤女鼓起最后一点点勇气, 微微侧了侧头, 发现这个恐怖的男人, 此时居然睁开了眼睛, 不再像是先前那般一直闭着眼像是在梦游了。 “莺莺啊!” 周泽对着池塘对岸的莺莺招手喊道。 “怎么啦,老板!” “回去你也整一套这个衣服。” “好的,老板!” —————— 五更送上, 龙已经快意识模糊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是老道,我为自己带盐 周泽没在这个女人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虽说这个女人穿着皮裤确实挺有感觉的,长得也还可以,但和池塘对面的白莺莺对比来说, 哦不, 是没可比性。 睁开眼,便是人间。 梦醒来,忽然有一种“世界如此美好,我为何如此暴躁”的羞愧感, 仿佛自己的内心得到了净化。 周泽记得上辈子医院请来一个演讲学者给大家做鸡汤演讲后,大概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忽然觉得繁重紧张的医院工作节奏一下子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只可惜, 那位演讲学者没过几天就突发脑溢血,走得似乎也很安详。 周泽从湖心亭那边走来,其中一个亭子塌了,但路还是能走的。 当周泽经过身边时,安律师有些欲言又止,但想想还是没有去急着问刚才的事情,而是道: “那个老头被活捉了,审讯的事儿可以交给我,等我问出来之后再向你汇报。” “着重确认一下林可的情况。” “嗯,明白。” 其实这事儿本不用这样提一下,该怎么做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安律师还是觉得这样提一下显得严肃尊重一些。 以前的他,可不会有这种想法。 大概来说意思就是安律师把这件事对周泽做了重要汇报, 周泽针对这件事做出了重要批示。 接下来,众人倒是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先不说这里因为打斗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就说这地上的那几具鬼差留下的尸体打扫起来就足以让人头疼了。 还不如干脆换个地方。 临走前, 周泽特意拿出了一叠冥钞蹲在那里烧了起来。 虽说打架时这里有妖气和鬼气肆虐,隔绝了外界普通人对这里的感知,但烧点纸钱再走,可以避免接下来的一些麻烦。 冥钞的作用其实就在这里,它不是什么麻烦都能抵挡,但那些非本意作恶的因果,它倒是可以去抵消掉。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似乎没什么用,不是本意的麻烦算什么麻烦?但如果他们真的开过店或者开过小厂房就清楚了,不是说办了证交了税下面就可以嗨了,你还得应付环保消防等等的检查; 甚至隔壁村修个水泥路也会有村民堵上门强行让你出份子钱,哪怕你厂里的卡车都不从那条路经过。 烧纸时, 周泽看见对岸的那个皮裤女在傻乎乎地呆立许久之后,失魂落魄地跑开了,而且还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忽然追上去的样子。 “就这样放她走了嘛,老板?” 老道蹲旁边问道。 “嗯?”周泽看向老道。 老道手掌绷直,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许是警匪片看多了,自己给自己代入了。 “那你追上去,把她给杀了吧。” “…………”老道。 “总要留个舌头出去帮我们宣传一下对吧,不过,其实不管留不留舌头,这件事也注定瞒不住的,徐州本地鬼差几乎被一扫而空,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 安律师此时已经把那个墨镜老头给“打包”好了,提着他走了出来。 老头儿年纪大了,又不知道节制,再加上本命傀儡被莺莺撕碎了,现在整个人是缩水严重。 “我只希望能多过一段时间安稳日子。” 周泽把飘出去的一张冥钞捡起来,丢在火堆里继续烧掉。 似乎是因为那场梦的原因, 他现在好想念书屋的落地窗和沙发,以及店里的咖啡。 “呀,怎么人走了?”白莺莺刚从原本大家在的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出来,那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她也带上了,真是勤俭持家。 “老板,我还没问她皮裤在哪里买的呢?” 周泽笑了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示意可以走了。 走出去时, 周泽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具被劈成两半了,当即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安律师道: “你下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安律师。 “老板,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我们都在对岸。” 老道提醒道。 “唔…………我杀的?” “对啊。”老道点头道。 “是你杀的,我都没敢过来。”安律师确认道。 这个“敢”字,很传神, 因为当时安律师本来是准备过来的,但周泽那时闭着眼连续杀人的场景,让他都有些害怕,生怕周泽顺带把自己砍死后来个杀鸡儆猴,对身边的老道和白莺莺警告道: “吾好梦中杀人。” “怎么可能是我杀…………” 周泽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地上这四具尸体的死法, 和自己在梦里杀人时的手法一样。 一个是胸口被洞穿,一个是被切成两半,一个是额头被指甲穿过去,一个是灵魂被抽得灰飞烟灭,身体没太大的破坏但脸上残留着极为惊恐的表情。 好像,还真的是自己杀的啊。 梦里杀的? “没印象?” 安律师有些疑惑道。 他是不懂得斩三尸是什么东西的,他也没经历过。 周泽虽然也不懂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机遇,但隐约能察觉出一点点变化,这变化不是力量上的增幅,而是对战斗方式和细节上的思考,似乎变得更细腻了一些。 “老安啊。” “嗯,老板?” “等把林可找到了,回去后,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吧。” “…………”安律师。 “放心,我不把那个喊出来,我们就正常情况下交手,没问题吧?” “老板,你看这里环境真的挺不错的,如果不是死了人,我真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享受享受,这家酒店里头还有餐饮按摩,设施很齐全的。” ………… 癞头和尚和黝黑少女等了很久, 他们是客人, 但他们是很有逼数的客人。 普通人被请客,总是急匆匆地进去,但他们不, 他们在外面等着,使劲地蹭蹭就是不进去。 一直到, 请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被抓得差不多了, 他们还是在外面观望着。 终于, 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出来了, 是请客的人之一, 那个徐州本地的女鬼差。 皮裤女跑出来神色慌张,头发都散乱了,甚至还能看出来,她刚哭过。 经过二人身边时,皮裤女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们一样,径直离开。 癞头和尚马上伸手,拽住了皮裤女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皮裤女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你施为的样子。 她的精神刚刚被大恐怖给反复摩擦过了,直接崩溃成精神病有点夸张,但短时间内是很难彻底清醒过来了。 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成为永远伴随她的梦魇。 “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念了一声佛号, 皮裤女的神情似乎松下来了一些。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癞头和尚问道。 “啊啊啊啊!!!!” 女人忽然尖叫了起来,叫得那叫一个疯狂,叫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引得周围人纷纷瞩目。 癞头和尚咳嗽两声,马上松开手,让皮裤女跑了。 但周围人还是继续对他指指点点的,还有好事者居然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癞头和尚往花圃那边靠了靠,还扬起了袈裟遮挡了一下。 “怎么,你还怕丢人啊?” “阿弥陀佛,众口铄金,众口铄金。” “怎么没能安抚下来?她好像受惊过度了。” “她是鬼差,贫僧用佛门的术法安抚她,她受不了的。” “哦。” 黝黑少女点点头, “那里头结束了吧?我们走呗?我还要回去给我的婆婆浇水呢,她生前对我那么好,我也得对她好点儿。” 这时, 老道从酒店大门走了出来,他先出来喊车的。 这时, 因为癞头和尚躲到了花圃背面去,老道并没有看见他。 但癞头和尚看见了老道,而且他是认识老道的; 癞头和尚记得以前在书屋时,自己还嘲讽过这个对门的同行,嘲讽他腹内草莽,除了忽悠人的本事以外,一点道行都没有。 “咦,他怎么在这里?” 癞头和尚自言自语。 “什么?他?那个牛鼻子?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嘛。”黝黑少女有些不解道。 “难道是通城的鬼差在这里?” “通城?”黝黑少女皱了皱眉,有些耳熟啊,好像刚刚才听过的样子。 但她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这不是找借口, 而是真的。 除了对种花这类的事情比较上心以外,其他的东西,她都会自然而然地忘记。 “罢了,罢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城市里的鬼差在这里,就没必要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癞头和尚甩甩袖子准备离开, 他记得当初自己经过通城时,专门去一家书店找过当地的鬼差聊过理想。 结果自己将心对明月,那个鬼差却把他当智障看。 “走吧走吧,没意思,没意思。” 黝黑少女也准备走了, 他们都是谨慎小心的人,没必要的浑水,自然不会去蹚的,也没这个闲工夫。 请客的人既然都歇菜了,这赴宴,自然也就没了,接下来无非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此时, 打的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老道给安律师打电话, “喂,律师啊,车来了,你们收拾收拾带着人和东西出来吧; 要我说啊, 咱先找个地方落脚, 再去好好地吃一顿, 去沛县吃狗肉怎么样? 一顿狗肉火锅,吃得肚子暖暖的,晚上也可以……嘿嘿嘿。 哎呀哎呀,没事的啦, 你看, 这次事儿都成了,老板气也出了, 你趁机跟老板再要点彼岸花口服液好好吃顿饭犒劳一下自己嘛!” 已经走出去的黝黑少女, 忽然停下了脚步。 第四百七十七章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到了地方时,天色已经渐晚了,馆子是老道选的,叫“王麻子狗肉火锅”,开在路旁,对面则是一条景观河。 但这家店的不少桌椅都摆在了对面,依靠着河边。 周泽等人选择了靠着河边的地方坐了下来,安律师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里头装着那个墨镜老头。 审讯还没开始,大家出来吃饭,肯定不可能把老头一个人放在宾馆里,还是随身携带安心一些。 老头三具分身被毁,相当于是拔了牙的老虎,元气大伤,威胁真的不大了,但这类人,你不随时盯着,还真的不行。 至于什么虐待不虐待的,这一点就没人去考虑了。 老头这阵子煽风点火到处搞事情,如果说那个拐卖村的事儿还算是勉强“大快人心”以外,那么他在通城帮朱胜男那次,差点就酿成了百鬼出笼的惨剧,对这种人,还真没什么同情心可讲。 莺莺拿着湿巾擦拭着桌子,她觉得这里条件有点脏,怕自家老板不喜欢。 老道却和这家店的老板似乎关系很熟,这会儿人还在后厨那边点菜,还没回来。 沛县的狗肉一直很有名,刘邦手下大将也就是鸿门宴里救主的樊哙,早年间就是在沛县做屠狗生意的,沛县的狗肉文化传统也就这样一直流传了下来。 很多人不喜欢吃狗肉,一是心里不忍,二是狗肉自带的那股子毛躁味儿让一部分人很不喜,但对于喜好这种口味的人来说,却是忘不了的美味。 只可惜现在还没入冬,等到冬天,最好再下点小雪,一盆子狗肉火锅再配上半瓶白酒,那才是真的神仙般的享受。 周泽对吃的其实没多大的追求,既然老道和安律师强烈要求吃这个,自己也就从了。 老道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大三粗体格健硕的中年男子,还挺有派头的样子。 “来来来,肉我亲自选好了,你们是老陆的朋友,就是我王麻子的朋友,先和大家干一杯!” 和客人敬酒拉拉客套,递个烟,在很多亲民的小馆子里是常态,不过这家馆子这么有名气,再看它居然敢把桌椅摆放到马路对面的河道旁,也能看出老板家肯定有比较硬的关系。 就当下的光景来看,哪怕不是要做什么检查,平日里一些餐馆若是要把桌椅放在店门口区域里也是不被允许的,更别说放到马路对面去了。 王麻子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拿着酒杯,敬酒,派头十足。 周泽和安律师都拿起酒杯,和老板抿了一口。 王麻子见这一桌人都兴趣淡淡的样子,心里略有一些不爽利,但也不至于表现出来,也就没再做过多停留,和老道又各自分了一根烟,这才离开。 “肉贫道选好了,保证新鲜!” 老道坐下来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是这几个人里唯一一个对美食有原始追求需要的人。 “嘿嘿,这家店的老板,是贫道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了,以前先认识的是他老子,那时候王麻子还小,上小学的吧,贫道还给他老子祈福过。” “然后呢?”狗肉还没上来,安律师先捡了一颗花生米丢嘴里咀嚼着,刚喝了彼岸花口服液准备大快朵颐,他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在老山前线时腿被炸断了。” “额……”安律师。 “老道,你确定待会儿王麻子在狗肉里不会给我们下毒?” 周泽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会不会,他们家感激我嘞,说如果不是贫道祈福了,可能就直接把命炸没了。” “呵呵,这家人心态真好。”安律师笑了笑。 “前些年碰到这王麻子,那会儿他还在派出所当警察,还没开这个馆子呢,和我见面后聊了聊,贫道又给他祈福了。” “那这次还是有用的,这家店生意不错,应该算是发财了。”安律师说道。 “别,再等等,有点不对劲。”周泽记起来了王麻子敬酒时的动作神情,那时还觉得这老板故意摆派头,现在想想好像不是,“听老道说完,不是当警察的么?” “好像是俩暴徒劫持了人质,解救人质时王麻子冲上去了,为了保护人质自己的手臂受了重伤,不得已截肢了。” “噗……” 安律师差点呛到了。 周泽也是不由地摇摇头, 这老道,跟父子俩人有仇啊,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这父子俩到底造的什么孽,碰到了老道,还请这半桶水都不算的货给自家人祈福。 “他也硬气,直接不做警察了,自己开了家狗肉店做生意,这些年也算做得红红火火的了。”老道说着指着四周道:“你看这些桌椅,别家店的老板可不敢摆在这儿,但他敢啊。 父子两代人,一个为国家丢了腿,一个为人民丢了手,占道经营一下,谁也不好意思说个不是,对吧?” 周泽和安律师点点头,比起很多天生就获得特权和不平等待遇的人来说; 这种靠父子两代人拼出的贡献才获得这点点特权的人,老百姓反而心里更能接受一些。 “都这样了,你还能做他们家的好朋友?”安律师问道。 “能啊,当时歹徒有一刀刺进王麻子胸口了,在偏一点点就刺进心脏了,运气多好啊,捡回了一条命,还是多亏贫道的祈福啊。” “…………”周泽。 “…………”安律师。 “王麻子的儿子在娘胎里时,也是贫道祈福过的。” “这肯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周泽扶额道。 “我都不忍心听了。” 安律师低下头。 “生下来是个脑瘫。” 老道喝了一口酒,叹息道。 “老道,你是不是和这家人有仇?” 安律师问道。 “你们知道的,哦不,是老板知道的,这种先天畸形的胎儿治疗率是很低的,但王麻子的儿子正是因为被贫道祈福过,治疗效果好得不得了,现在快十岁了吧,除了学习成绩班里倒数,但其余方面都是正常的。据说踢球天赋很棒,还进了苏宁的少年梯队。 你看,这不就是贫道祈福的效果么?” “啧啧……” 安律师叹了口气, “老板,狗肉还是吃吧,王麻子如果真的恨老道,估摸着也懒得下毒了,直接带人出来拿刀把这货砍死喂狗再吃那只狗的狗肉才解气吧?” 很快, 狗肉上来了, 一盆子的肉, 香气扑鼻。 老道和安律师直接开动,二人吃得是酣畅淋漓,他们是预备着晚上审讯完后再去品品新茶的, 所以吃得格外卖力, 尤其是那狗鞭,二人几乎是拿筷子在锅里面乱战起来。 “我的!” 安律师喊道。 “贫道的!” “给我!” “给我吧律师,贫道今晚帮你祈福?” 安律师一听这话, 争得更奋力了! 周泽吃了两块肉,发现自己实在有些经不住这种口味。 莺莺不吃的,她坐在那里,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点黑,应该是刚刚擦桌子时留下的污渍。 因为自家老板有洁癖,连带着白莺莺也被感染上了一些洁癖,手上有脏东西时,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难受。 “莺莺,我陪你去洗手吧。” 周泽站起身。 “咦?” 莺莺愣了一下, 大猪蹄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体贴人了? “好的,老板。” 老板的任何要求, 莺莺都不会拒绝。 二人没去店里面找水龙头,而是沿着河岸往下走,作为景观河来说,这条河还是很清澈的,应该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清理。 远离了王麻子的狗肉馆一段距离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感觉有些惋惜,浪费了一瓶彼岸花口服液。 莺莺很开心地蹲在河边洗手,洗完手后发现自家老板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也很乖巧地在旁边一起坐下。 最炎热的夏天已经算是过去大半了,秋冬的萧索还没有来。 这个时候的晚上坐在河边吹吹风,其实还是挺舒服的,主仆二人相依着坐着,谁也不说话,但比起叽叽喳喳的千言万语,还是此时的氛围更让人舒适一些。 “老板,你今天是做梦了么?” 莺莺问道。 “你也看见我杀人了?” “看见了。” “嗯。” “老板当时好MAN啊!” “呵呵。” 周泽笑了笑,取出烟来。 莺莺从周泽手里拿过烟和打火机。 周泽从善如流, 准备享受。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越来越低的, 有这样一个莺莺在你身边, 周泽觉得自己越来越堕落了, 这样不好, 嗯, 明天就改吧。 莺莺刚把烟咬在唇瓣上,准备点烟时,却忽然指着前面的河面上喊道: “老板,有人放莲花灯呢!” 周泽看过去, 发现河面上确实飘来了一盏盏的花灯, 把这平静的河面装扮得很是神秘和迷人。 只是, 才过了一小会儿, 周泽就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 “怎么了,老板?” “这不是莲花灯,这是彼岸花!”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情郎你何处去哟,情郎你何时归哟, 妹妹我撑船等你哟…………” 带着浓厚乡音的歌谣自湖面上飘了出来, 一个竹筏从湖底慢慢浮出, 筏子上还站着一个拿着竹篙撑船的少女, 少女原本那黝黑的肤色在这黑夜的湖面上,于这彼岸花的照耀下, 居然有点显白! —————— 前天爆发,晚上因故没睡得好,昨天的两更写了一更后,太疲惫了,跟媳妇儿说好睡俩钟头喊龙起来写第二更。 结果龙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媳妇儿说看龙睡得太死,没舍得叫。 嗯, 这章算是补昨天的, 今天还有两更。 第四百七十八章 暴力的莺莺! 风景不错, 夜幕下的景观河里放了这么多的花灯,整理排列,灯火幽幽,比人造的花灯要漂亮多了,也有意境得多。 然而, 周泽清楚, 这意味着麻烦来了。 周泽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麻烦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接踵而至,他偏偏又是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 嗯, 如果周老板知道原本眼前这个女孩儿都准备走了,被老道的电话直接留下来的话, 估计会直接罚老道帮整个徐州市的争创文明城市做一番贡献,承包整个市区的马路。 没有问你是谁, 也懒得再去问东问西, 其实, 但看这河面上的彼岸花, 也就能猜出几分了。 彼岸花,又是彼岸花, 为这彼岸花已经引发过一次麻烦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再给周泽一次选择,他肯定还是会这么做。 况且, 当时那个培养彼岸花的“花圃”,严重地影响到了他书屋的生意,而且把普通人的亡魂当养分吸食成渣滓,这种事儿也太残忍了。 “你不怕么?” 黝黑少女问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偷东西的贼被失主抓到了,结果却一脸的淡然。” 黝黑少女撑着竹篙,一脸无奈的样子, 仿佛是在说“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怕啊,反而挺高兴的。”周泽回应道,“上次弄来的彼岸花快吃光了,正发愁呢,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呵呵。” 黝黑少女笑了, 将竹篙从河面之下拔出, 娇小的身体此时却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竟然举着竹篙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普通人,可绝没这个臂力。 “杀了几个鬼差而已,真把自己当个大人物了? 那个喜欢玩儿傀儡的变态老头,也在你们手里吧,真的,人啊,别总把自己看太高。 眼高于顶,是要摔跟头的。” 说着说着, 黝黑少女一只手举着竹篙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婆婆教育过我,甭管你种了多少花,你也只是一个园丁的命,我一直记着,我希望你也能记着。 你自己不愿意记,我就帮你记!” 黝黑少女手臂一甩,手中的竹篙直接横劈下来,赫赫生风! 周泽没动, 身边的莺莺向前一步,站在了周泽身前, 双手交叉! “啪!” 竹篙被莺莺夹在了手中, 黝黑少女双臂摆动,却没能控制得住竹篙, 莺莺目光微凝,双臂也在微微颤抖。 两个力霸王少女, 棋逢对手。 周泽没急着出手,而是往后退了几步,蹲了下来,伸手把莺莺刚丢在地上的烟和打火机捡起来,自己悠哉悠哉地点了一根烟。 倒不是自己偷懒让女仆跑前面打生打死, 而是周泽担心附近还有人藏着,所以自己负责警惕一下四周。 嗯, 自己以前好像不会有这种意识和念头? 抖了抖烟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黑夜给这座城市染了色,同时也给一些东西涂抹上了保护色。 两个女孩儿围绕着竹篙僵持了许久, 到最后, 黝黑少女脚下的筏子直接碎裂断开, 同时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借着竹篙的支点作用顺着竹篙一路下滑,速度极快。 种田是个苦差事,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所以身体素质得好。 好在白莺莺在安律师的推荐下,报了好几个班学了打架,也不再是靠僵尸蛮力的小姑娘了,见对方来者不善,莺莺果断地后退几步,同时一个侧身跆拳道的一个高抬腿,踹中了竹篙。 “喝!” 竹篙倒偏出去,连带着自上向下滑动的黝黑少女也一起偏离了方向,不过少女侧身一只手扣住了竹篙,下一刻,竹篙飘浮在了水面上,而少女则是脚踩着竹篙,并没有落入水中成为落汤鸡。 这一套动作下来真他娘的销魂, 仿佛小时候看的武打片场景在你面前被真实重现了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一下自家莺莺的立场情绪, 周老板都要下意识地鼓掌叫好了。 手机已经拿在手里, 但是没有信号, 好在周老板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恐怖片里的真理,手机这个玩意儿永远是没用的。 把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还是没动。 附近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但没有异常往往就是最大的异常,特么的自己和莺莺不过是跑远了点在河边洗洗手聊聊天, 又不是跑到深山老林子里, 你这后头马路上这么久了不说行人了连辆车都没有, 这不是欺负人智商是什么?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黝黑少女似乎是放弃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想法, 因为她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少女, 拳头似乎比自己还硬一点点。 一时间, 河水里的彼岸花全都化作了花瓣,向莺莺飘了过来,于中途中,彼岸花开始了燃烧,一团团蓝色的火焰,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火, 让周泽想到了自己跟安律师去地狱时碰到的那个带着旗袍女的老妪,老妪那灯笼里的火焰和这个有点像。 这是业火! “莺莺,后退!” 周泽马上起身。 “老板,莺莺能顶得住!” 怎么能在老板面前输给这个小蹄子! 莺莺眼眸之中有黑色的煞气流转, 而后双臂撑开, 猛地向地上一拍! “轰!” 附近的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连带着面前的水花溅射了很高很高,同时在煞气的作用下凝结成冰,竟然将这业火给挡了下来。 “呼……” 周泽有些意外。 “莺莺,这么厉害了啊?” “昂!都是和老把你睡出来的!” 黝黑少女身形一顿,见业火被挡了下来,也没多少吃惊,眼前的这头僵尸不简单,自然就没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她的底牌可不止这么点。 下一刻, 黝黑少女摊开双手, 一枚蓝色的果实出现在掌心中,随即被她一口吞下,一时间,黝黑少女的气息猛地提升,好像也长高了一些,也变白了一些。 “老板,她犯规,她嗑药了!” 莺莺很是气不过, 她不想输。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向了身后, 在那里藏着么? “莺莺,你再拦一会儿。” 说罢, 周泽指甲长出来,插入了河堤壁面,借力直接翻身跳到了马路上。 马路对面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儿, 见周泽出现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 “阿弥陀佛,施主,你好像变了不少。” “你认识我?” 黑影中的人走了出来, 经典的形象, 袈裟, 癞头。 “是你?” 周泽恍然, 他记起来了, 在捣毁通城那处彼岸花种植园时,他曾见过这和尚留下的分身。 “阿弥陀佛,施主记起来了?” “嗯。” “那施主可以先去帮你的女仆把那个黑黑的女孩儿先解决了,我们到时候再来好好叙旧。” 周泽看着癞头和尚,没动。 “施主,贫僧确实是和她一起的,但贫僧只是答应帮忙布置一下结界,可没答应她要下来帮她打架。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一点施主可以放心。” “轰!” “轰!” 河岸边,已经打得很凶了。 磕了药的黝黑少女确实变得强大了起来,竟然用肉身强打白莺莺。 莺莺竟然被她打退了好几次。 但莺莺没有喊周泽下来帮忙,而是咬着牙继续硬抗着。 “轰!” 又是一拳轰过来, 莺莺被打飞出去,身体狠狠地撞在了河堤岸壁上,岸壁都凹陷了下去,直接撞出了一个坑。 黝黑女孩站在前面,揉着自己的拳头。 这女僵尸, 真耐打。 “你打不过我,认输吧,我花圃里缺一个帮忙提水的,你可以来做。” 莺莺摇晃着身子, 从岸壁里走了出来, 气鼓鼓同时又很认真严肃地说道: “我跟你讲哦, 趁我家老板没生气时, 你赶紧跪下来求饶! 我们家书店, 还缺一个…………” 莺莺卡壳了, 不对, 书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抱歉,我们家书店好像不缺…… 啊, 书店还缺一个种菜的!” “…………”黝黑少女。 “老板正发愁彼岸花口服液要喝完了呢,你来得正好, 跟我们回书屋种菜吧!” “…………”黝黑少女。 “嘤嘤嘤, 人家可以勉强收留你, 但你准备和我们一个房间睡! 林可那个小蹄子现在不在了, 但我不允许你再过来当第三者。” “你成功逗乐了我,小可爱。” 黝黑少女笑了两声, “所以我觉得把你种下去的话,你应该会更可爱。” 说着, 黝黑少女再度扑了过来, 一拳砸出去。 “轰!” 莺莺双拳挡住了对方这一拳, 但莺莺整个人也在快速地后退中, 黝黑少女毫不放松, 继续施加力量, 只是, 黝黑少女忽然发现对方后退的速度正在减慢中, 怎么可能? 莺莺低垂着的头慢慢地抬起来, 她的头发也开始不断地变白, 整个人的气质开始发生剧烈改变。 “你知不知道老板每次生气之后变身,对他的安危影响很大的啊! 你们怎么总是一个一个地这么不懂事呢! 人家已经答应让你一起回书屋种菜了, 可以允许你和我一起伺候老板, 这是你的荣幸啊!” 白发的莺莺身形一顿,完全止住了, 而后双手伸出,抓住了黝黑少女的肩膀, 过肩摔! “轰!” 黝黑少女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一脸懵逼。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好毒! 可以说,莺莺的白发暴走状态,完全是和周泽长年累月睡在一起才产生的异变,靠着吸收周泽散发出来的气息,使得自身的血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进化。 这似乎是一件让人很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正常。 毕竟赢勾是上古四大僵尸始祖之一,又曾是幽冥之海的主人,雄踞一方,镇压地狱。 哪怕现在有些落魄,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威严。 这就相当于几十年前被下放改造的老干部,看似落魄了,接受改造,但他如果教你上课学问,和你村小的老师教你,水平差距,其实真的很大很大。 也因此,白莺莺有了这种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如果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才叫奇怪。 幸好安律师不清楚其中缘由,否则若是他知道的话,肯定会催促周泽赶紧去继续找僵尸睡; 反正都是睡,只睡一个太亏了,找一屋子僵尸一起睡; 运气好的话, 一屋子僵尸一起进化, 睡出一个僵尸军团。 当然了,莺莺本就不是普通的僵尸,她毕竟是白夫人滋养了两百年而诞生的生命,和那些路边的野花野草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可能别的僵尸,哪怕是被周泽睡出老茧来了, 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黝黑少女被掀翻在地,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白莺莺。 白莺莺依旧是严肃脸, 很生气, 真的好气哦, 在莺莺看来, 她已经准许这个黝黑少女进入书店给老板种菜了, 她居然还敢打我! 她居然还不满足! 伺候老板这种天大的荣幸, 你居然还不知足? 如果不是看在你皮肤黑,老板不会看上你对我没竞争压力的情况下, 你以为人家会准你进书屋么? 身为大妇,额…… 反正人家已经做出这么大让步了,你居然给脸不要脸! 黝黑少女闭上眼, 身上开始发烫, 同时, 她的嘴张开, 莺莺本能预警,瞬间从少女身上跳开, 一团冲天的业火从少女嘴里喷了出来, 莺莺因为躲避的快, 所以没什么事情。 少女则是重获自由,重新站了起来,只是似乎是药效过了,她脸色有些发白,身形有些摇摇晃晃的。 白莺莺则是长发飘逸,霸气依旧! 毕竟一个是靠药力催发, 一个则是靠血统支撑, 虽然都是短暂获得的力量,但靠药物终究效果更差一些,副作用也更明显一些。 “上一个让我帮她种菜的人, 我已经把她给当菜种了。” 黝黑少女一边冷笑着一边说道。 “哼。” 莺莺发出一道鼻音, 表示不屑。 “把她种下去之后,我就发誓。 我, 彭美丽, 就算是饿死, 就算是从这儿跳下去, 也不会再给任何人当奴隶去种菜!” 白莺莺歪了歪头,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那人家只好把你打哭哭了, 然后绑回去!” 莺莺知道,这个女孩儿会种彼岸花,为了老板能每天幸福快乐地吃饭,这个小蹄子,她必须带回家! “和尚,你还不下来!她是僵尸,你的功法正好克制她,她太难缠了,我搞不定!” 黝黑少女对着上头的马路喊道。 “施主,你听错了,她肯定不是在喊我,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的和尚。” 癞头和尚还故意环顾四周,找了找。 周泽正准备做个了断,不管这癞头和尚到底是什么立场,先把结界破开来再说,莺莺那边似乎不光没吃亏,反而还占了便宜,那自己就放心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口一阵绞痛, 像是有一个黑洞, 正在吞噬着自己的灵魂。 这…… 怎么回事? …………………… “这狗肉,爽!” 老道又抿了一大口酒, 他今儿个是吃爽了也喝爽了, 自打上次从监狱里出来后,他还没这么恣意放纵过。 其实,老道自己心里也有谱,知道那次的事儿是他的问题,因为嫖娼遇到这腌渍事儿,他也觉得丢人。 好在, 有酒有肉, 之前的郁结倒是可以暂时一扫而空了。 而且面对的还是很对自己脾气的安律师。 在老道眼里,安律师平时经常像是挥舞着皮鞭鞭策书屋众人“努力努力在努力,成功成功再成功”的领班, 但在男人喜好方面, 他和自己还是一路的。 不像是老板跟老许他们俩,对那方面似乎不是很看重,整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来,咱们再干一杯,然后去品茶!” 安律师举起酒杯,“我跟你说啊,老道,这徐州的茶,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还要再往北一点。” “京城?”老道虚心受教。 “不不不。”安律师摇摇头,“那边查的严,在庄里。” “石家庄?” “对头。” “那我们现在坐高铁……”老道说了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知道不可能玩得这么疯,毕竟还有正经事做,譬如身边行李箱里塞着的那个老头,还有要找寻的林可。 今晚不过是暂时休息放个假而已。 “来,干杯!”安律师催促道。 “好,干杯!” 二人的杯子碰到了一起, 然后一同饮尽。 “老道啊,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结账。” 安律师对老道说完,就站起身,但没走几步,就又退了回来,很是踉跄地坐回到了椅子上,而后埋头,呼呼大睡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呀你呀,跟贫道我玩这个套路,没事儿,这顿饭啊,贫道请了。 贫道跟王麻子熟,他也不好意思收贫道的钱的, 听说王麻子准备响应国家政策要二胎了, 贫道答应帮他二胎免费祈福就是了。” 老道笑呵呵地站起身, 然后刚站起来, 他就“哐当”一声又坐了回来, 捂着自己的额头, “贫道怎么也好晕。” “噗通” 老道也趴在了桌上, 睡着了。 “吱吱吱!” 因为是公众场合,之前一直在老道包里睡觉的小猴子爬了出来,它不吃这玩意儿的,但是在跳到饭桌上后, 先看看老道, 再看看安律师, 伸手抓抓这个头发, 用脚踹踹另一个脖子, 然后自己挠挠头, 有些纳闷, 这两个怎么一下子喝醉成死猪一样? ……………… 周泽只觉得自己胸口位置一阵火烧火燎, 而且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地虚弱下去。 这不是蒙汗药,也不是什么迷药效果, 因为他是医生,他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现在是一切正常,也没有虚汗。 “阿弥陀佛,药效终于起作用了。” 癞头和尚走了过来, 但没敢太靠近。 “老板!” 就在这时, 原本在下面的莺莺在感知到老板气息忽然诡异地衰落后,顾不得去管那个黝黑少女了,马上跳了上来,把站立不稳的周泽搀扶住。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不断地沉迷, 而且越陷越深, 和犯困的感觉很相似, 却又有点不同, 犯困是可以靠意志力扛过去的,而且周泽再困在没有莺莺时也不可能睡着,但刚才在莺莺没过来前,他就已经有种要直接昏睡过去的强烈感觉了。 “老板,你怎么了?” 莺莺焦急地问道。 这时, 黝黑少女也爬了上来,翻身跳到了马路上。 “阿弥陀佛,贫僧差点以为你的药不管作用了呢。” 黝黑少女瞥了癞头和尚一眼,没好气道:“肯定是他肉吃得少,所以效果起来得慢,他那俩同伴现在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 被下药了? 周泽皱着眉,他感觉自己已经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是啊,打架不是我的专长,我的专长啊,是种花,还有,下毒。” 黝黑少女很是得意地笑笑,刚才还真的好险,这家伙身边的女僵尸没想到这么棘手,好在现在这家伙马上要倒下了,到时候女僵尸交给身边的癞头和尚去对付就可以了。 佛门对付隐煞之物的办法可多的是。 “而且我的毒,不对身体有效,只对灵魂有效,所以更难以察觉出来。” 黝黑少女摇晃着脑袋, “真以为我傻啊,知道你们在酒店里大杀四方,还敢傻乎乎地上来跟你们硬碰硬? 刚刚啊, 只是手痒想玩玩而已。” “老板,老板!” 莺莺急得都要哭了。 “别哭啊,放心吧,你老板不会死,我这毒,只会让灵魂陷入沉睡,不会伤人性命的,毕竟,他既然吃了我的彼岸花,那我还得把他带回去种下去呢,不然怎么能弥补我的损失? 人死了种下去,可没有人还活着的时候种下去效果好。 到时候,你这头僵尸被我驯服后,可以来帮我给他浇水。” “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而后拿出了一串佛珠,直接向白莺莺砸去。 白莺莺不得不背着自家老板迅速后退腾挪,躲开了这刚猛的一记,最重要的是,这佛珠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 癞头和尚的佛门功法,对白莺莺这种僵尸存在有着极大的克制作用,再加上这附近布置着结界,女僵尸不可能逃出去,他有一种已经完全掌控局面的感觉。 此时,一招逼退白莺莺后,癞头和尚也不急着进攻,而是扫了一眼被女僵尸背着已经几乎陷入昏迷的周泽, 对身边的黝黑少女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听说不少鬼差会借宿在活人的身体里,其实是一体双魂,自己的灵魂拿来办公,普通人的灵魂则用来休息和进食。” “那也不过是一个是自己的灵魂,一个是普通人宿主的灵魂而已; 他既然已经中毒了,就算是沉睡后切换出宿主的灵魂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还会怕了他不成? 那可真是笑话了。” 第四百八十章 您的新好友已上线 莺莺背着周泽,心里很是焦急,至于那边癞头和尚和黝黑少女所说的话,因为刚刚躲避癞头和尚的佛珠,她倒是没有听清楚。 在这个情况下,她也不可能有心思去迅速地分析情况和猜测下一步。 她只知道自家老板中毒了,而且自家老板的意识现在正在越来越模糊,自家老板的状况正在越来越差。 其实,这一次吃瘪,关键还是在于第一次。 当鬼差一年多了,周泽碰到过很多事儿,但还真没遇到过下毒的,毕竟亡魂也玩不出这种高级货,至多给你弄一个幻境就顶了天了,至于面对其他鬼差或者活人的危险时,大家硬刚偷袭什么的常有,跟武侠小说似的下药的剧情真不多。 二来,黝黑少女用的毒还不是一般的毒,专门针对灵魂,和寻常意义的毒药不同,否则可能有丰富生活经验的老道以及有极长勾心斗角经验的安律师可能会提前发现。 再者,少女下毒的时机又很好,在周泽等人打赢一场架之后的放松庆祝时下毒,大部分人都失去了绝对的警惕。 诸多原因加起来, 导致四个人里,直接被放倒了仨。 “老板,老板,你坚持一下,莺莺带你杀出去!” 莺莺给自己背上的周泽鼓着劲儿,她不清楚冲出去去找谁,因为安律师和老道吃得比老板多得多,现在肯定直接翻倒了。 但继续留在这里肯定是没有丝毫希望的,只有寄托于冲出去,兴许还能碰个机会。 周泽眼睛朦胧着,兴许是肉吃得不多的缘故,所以哪怕是现在很是难受着,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但感觉也快了。 在此时,周老板竟然还能用最后一点的念头和精力去想着, 这个小黑妞, 不光是能种吃饭用的彼岸花,还能做睡觉用的鬼差牌安眠药? “小僵尸,别折腾了,跟我回家吧。”黝黑少女开口喊道。 莺莺背着周泽,没有再去理会远处的癞头和尚和黝黑少女,而是直接向马路的一头狂奔而去! 但跑着跑着,莺莺却发现在前面出现了癞头和尚和黝黑少女的身影,自己明明是跑的反方向,但一下子又跑到他们面前了。 “和尚,你这结界布置得不错啊。” 黝黑少女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喝着,像是在补充自己的精力,在刚才,她和白莺莺打架时消耗确实很大。 此时,面对还背着一个“累赘”的白莺莺,黝黑少女没有选择急着下去肉搏擒拿那头她看上眼想要带回去当劳力的僵尸。 她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恢复精力,不是为了提防别人,正是为了提防这个和尚。 他是活人,却满口为“鬼”的“人权”而奔走呼号; 这类人,在黝黑少女看来,和那些变质圣母一样,要么是蠢,要么是坏。 很显然, 癞头和尚不蠢, 那就是后者了。 虽说二人因为有些交易等等原因,走得比较近,但谁都没把谁当值得信赖的好人。 “那贫僧下场吧,除魔卫道,本就是佛门之人应尽的责任,不过,之前贫僧和你说好,贫僧只负责协助,不负责出手的。” “你想要什么,说吧。” “原来的条件上,再加一个,一株梦幽草。” “那是情侣之间寄托相思的东西,我那里也不多,你这和尚,要那玩意儿做啥?”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行,答应你。” “阿弥陀佛。” 和尚下场了, 如果说之前和周泽聊天不过是缓兵之计,那么现在,他是正式走上了擂台。 “佛海无边!” 和尚左手持佛珠,右手掐印, 身后的袈裟也一起荡漾开去, 浩荡的佛光当即闪耀而出。 这其实是一招很华而不实的术法,古代得道高僧往往拿这个去给信徒做出一些“神迹”来给信徒洗脑。 当然了,比起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这种神迹本身也说明了高僧确实是有水平的。 莺莺背着周泽,面对这炙热的佛光,开始下意识地后退,这光芒,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而且对她身上的煞气有着天然的克制。 “我佛慈悲!” 一招佛光, 让气势完全站在了自己这边, 下一刻, 和尚褪去了袈裟, 露出了白色的练功服, 径直冲向了莺莺。 莺莺一只手抓着自己背上的老板, 一只手勉强地去迎击。 和尚的力道不是很强劲,甚至莺莺每一拳出去,他都得要好几招才能化解,但莺莺却没办法将其打退,而且随着僵持过招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尚这边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以绵绵不绝的态势,直接将莺莺压得开始不住地后退。 癞头和尚是懂武术的,而且不是那种冒牌气功大师,他的任何功法都很扎实,包括他的体术。 哪怕僵尸被束缚住了一只手, 但一个人能够以血肉之躯硬抗一头僵尸,已经足以说明其恐怖了,而且他还没有和黝黑少女那般去嗑药,纯粹是以正常状态下去对抗。 先是用看似华而不实的佛光完全压制了莺莺的煞气, 紧接着用近战的方式削弱莺莺的力量, 因为他答应有黝黑少女要抓活的, 自然不可能直接把这头僵尸给没了, 太过激进的术法也是不能用的。 一招折叠手下来, 莺莺小腹位置被癞头和尚用佛珠来了一次重击, 莺莺身形倒退出去, 背上的老板也要落下来。 当莺莺下意识地去抓老板时, 癞头和尚一记佛印轰至! 莺莺不得不伸手先推开老板, 替老板扛下了这一记佛音, 整个人随即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边的周泽也滚落在了地上,但因为莺莺的保护倒是没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至多是擦破了点皮,不过这么一摔,周泽最后一点坚持的意识也消失了,彻底昏睡了过去。 “慈航普度!” 癞头和尚手掌一挥, 远处的袈裟径直飞了过来, 和尚咬破了手指,在袈裟上写下了血符, 而后将袈裟直接对着莺莺盖了上去! “啊啊啊啊!!!!!!!” 一时间, 被袈裟盖住的莺莺发出了一阵惨叫。 这袈裟上的佛家气息对她身上的煞气来说,是最大的天敌。 “呼…………” 癞头和尚站起身,后退一步,长舒一口气,基本算是拿下了。 “好了么?” 黝黑少女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伏魔结束。” “还是你行啊,和尚,我现在还真是有点怕你了,万一你哪天心情不好直接把我也收了怎么办?”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呢?” “嗯?” “心情好也可以啊。” “呵呵。” “其实还是拖你的药的福,若是他还醒着,我们还真的有些难办,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白天在酒店里,斩三尸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癞头和尚指着躺在地上的周泽说道, “他没中毒的话,可能会很麻烦,现在他中毒了,最大的麻烦反而解决了。” “斩三尸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但有一点我知道,这家伙,好像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也就是鬼差里拔尖而已。”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斩三尸是一种心境的变化和自我圆满,不会增长修为,但效果,很玄妙。 就像是同样的一把剑,以前是孩童心态在舞动,一个是剑术大师在舞动, 同样的一把剑,一样的长度,一样的锋锐, 但效果则是天壤之别。” “知道啦知道啦,别废话了,你去把饭桌上的俩货带着,我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你跟我回去,我把…………” “咔嚓!” 黝黑少女话音刚落, 袈裟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原来被袈裟困住的莺莺竟然双手将袈裟撕开了一道缝隙,此时正在挣扎地想要出来。 “啊啊啊!!!!!” 莺莺的头发再度变成了白色, 但这次是半白半黑, 显然, 一天连续两次激发变异血统, 第三次时, 已经是力有不逮了。 “这头女僵尸有问题啊。” 癞头和尚说着走上前。 而这时, 黝黑少女直接走到另一边,将地上的周泽抓起来,一只手扣着周泽的脖颈,直接喊道: “女僵尸, 你再反抗我就杀了他!” 莺莺听到这句话, 气势顿时一馁, 挣扎的力度也削弱了下来, 而似乎是因为莺莺放弃了挣扎, 原本刚刚被撕裂出一道口子的袈裟,此时竟然正在自己慢慢地针线愈合。 只能依稀看见站在袈裟下面的莺莺目光赤红地盯着前面抓着自家老板的黝黑少女。 对方拿老板的命威胁, 莺莺毫不犹豫,真的就放弃抵抗了。 黝黑少女伸手轻轻拍了拍周泽的脸庞, 发现周泽毫无反应, 笑道: “还是昏迷过去了啊,看来我的药还是很厉害的。 呵呵, 就是不知道, 你这小白脸到底有什么魅力, 把人家女僵尸都迷得死死的,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而这时,周泽的身体忽然轻微地颤了一下。 很细微, 但抓着他的黝黑少女感受到了, “哟, 看来是鬼差灵魂中毒昏迷了,普通人的意识苏醒了。 我说, 你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啊, 否则你平时可没机会经常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呐。” 说着, 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鬼差少女还用手拍了拍周泽的下巴,喊道: “哑巴了? 说话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到底,放出了什么! “哑巴了? 说话啊!”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慢慢地扭过头, 看向了正抓着自己的黝黑少女。 眼里, 有一抹淡淡的不解, 似乎对这种场景, 有些莫名其妙, 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也没有一点点的建设, 没受到召唤, 忽然间地苏醒, 还被人拍了拍下巴, 问自己是不是哑巴? 太多太多的不解,太多太多的突然; 一时间, 周泽和黝黑少女脸对着脸,距离很近很近。 “哈,和尚,你看看,这家伙不会是一个脑瘫吧? 哈哈哈哈, 原来这鬼差是找了个脑瘫上身的, 哈哈哈哈!” 黝黑少女心情不错, 偷盗自己通城种植园的人抓到了,又抓到了一个自己喜爱的僵尸可以带回去当苦力, 虽说原本请客吃饭的那帮人被一锅端了,但能拿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虚无缥缈的承诺她是从不在意的,没了也就没了吧。 种地的人,最讲究一个踏踏实实脚踏实地。 这是她婆婆告诉她的人生道理,在领悟了这些道理后,她才把婆婆种下去的。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瘫傻,不是这位施主的错,他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尤其之后还被鬼差选做了附身的对象,此中艰辛,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了吧。”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 对被黝黑少女抓着的周泽念了一声佛号, 当真是慈悲为怀,悯怜众生。 脑瘫? 艰辛? 可怜? 他们在说谁啊…… 哦, 他们在说我啊…… 他们! 在! 说! 我!!! 周泽动了, 他伸手, 抓住了扣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 这只手, 虽然是女孩的手, 但有点黑,也有点糙。 “哟,终于懂得反抗啦?和尚,你把那头僵尸先封印好,我们准备走啦,我想我家的花花草…………” 忽然间, 黝黑少女不说话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原本扣着周泽脖颈的手, 正在被对方慢慢地拿开。 最关键的是, 她没有感受到对方使用多大的力量, 但自己的右手却像是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一样。 “阿弥陀佛,好。” 癞头和尚走向了莺莺,还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是啊, 谁会注意背后的情况呢? 谁又会知道, 这是一个特殊的鬼差, 人家平时都是用小号玩儿, 结果把小号弄下线之后, 上线的, 居然是神装大号。 周泽捏着黝黑少女的手, 挣脱开后, 他的双脚也落在了地上。 身子侧过来, 看着这个小黑妞, 周泽微微侧了一下头。 黝黑少女眼睛当即瞪大了,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气息泄漏, 但她忽然本能地预感到了一种恐怖的危机感, 马路两侧的花花草草在此时像是在一起向她发出最为严厉的警告! “咕嘟!” 黝黑少女没有去尖叫, 也没有去喊比较远的癞头和尚, 这危机感让她清楚, 自己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去做更多余的事情了。 喉咙一颤, 腮帮子一鼓, 顷刻间, 黝黑少女张开嘴, 一团业火从她嘴里喷射了出来! 恐怖的业火, 席卷而出, 这么近的距离, 他又抓着自己, 肯定躲不开!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黝黑少女的心都在刹那间凉了。 对方, 没躲, 是真的没躲, 但自己喷出来的业火, 竟然随着对方鼻子的呼吸, 瞬间吸入了鼻孔之中, 一点都不剩! 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 周泽用一只手,轻轻地蹭了一下鼻尖,而后, 继续以一种很平静的眼神, 看着面前的黝黑少女。 当业火喷出来时, 癞头和尚有所感应, 但是他没回头, 而是继续扯动着盖在莺莺身上的袈裟, 有些好奇地背对着事发地喊道: “不是说要把他带回去种了么,怎么现在就把他给烤了,等不及了还是肚子饿了?” 黝黑少女很想叫, 但她不敢叫, 面前男人的眼神, 是那种绝对的平静, 仿佛自己面对的是一片死亡之海, 在他的目光之下, 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渺小得像是即将滴落进海里的一滴水,根本就无从寻找,也没人愿意去寻找。 “说…………话…………啊…………” 周泽开口道。 声音有些沙哑, 也有些低沉。 黝黑少女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的心神都被完全镇压住, 这个时候, 她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不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经搭错了, 面对周泽的质问时, 她竟然扯了扯嘴角, 尬笑了一下。 “哑…………吧…………了?” “…………”黝黑少女。 “啊啊!!!!!!” 莺莺的惨叫声传来, 原来是癞头和尚已经收紧了自己包裹在莺莺身上的袈裟,而且还取出了一枚黑色的钉子,正准备钉上去! 莺莺之前原本有机会破开袈裟的封印, 但在黝黑少女拿自家老板的性命做威胁后, 她主动放弃了抵抗。 而此时, 已经被彻底收紧的她,更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只要癞头和尚将这钉子钉下去, 就算是僵尸王级别的僵尸, 也得被镇压! 地下门道里,所谓的盗墓门派似乎都有各自对付僵尸的手法,但实际上,这些盗墓门派只是学到了皮毛,比如黑驴蹄子这类的东西。 自古以来, 对付邪煞存在,在中原地区,还是佛道两家最有经验。 在莺莺叫声传来之后, 周泽眉宇之中似乎流转出了一股不满, 显得有些不耐烦。 似乎也在犹豫, 更像是在挣扎, 到最后, 他松开了抓着黝黑少女的手, 向癞头和尚那边走去。 黝黑少女一开始有些不敢置信, 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这么大气有牌面的么?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 黝黑少女见癞头和尚还在那里封印女僵尸毫无察觉, 她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开溜。 甚至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之前在和莺莺打架时吃过一次的植物种子,准备嗑药逃跑。 但背过身去的周泽只是轻声道: “咖…………” 而后停下脚步, 抬起头, 深吸一口气。 黝黑少女磕了药,速度更快了。 “咖…………” 周泽咬了咬牙, 而后深呼吸。 黝黑少女快跑出视线范围啦!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周泽很是不情愿地一挥手, 快速道: “咖啡。” 刹那间, 五道黑色的锁链直接从地下窜出, 以一种不讲理极为霸道的方式将奔跑中的黝黑少女的脖子以及四肢全部锁住, “噗通!” 黝黑少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鼻子都开始流血了。 但更恐怖的是, 锁链拖拽着她开始飞速地往回, 身体皮肤和地面开始了极为亲密快速的接触, 等被拖拽到了原地时, 黝黑少女不黑了, 反而变得红通通的, 全身上下都是血, 极为凄惨。 “为什么…………为什么…………” 黝黑少女有些不理解, 她不理解既然你不愿意放自己走, 又为什么放她撒欢儿地跑这么远? 难道只是想让自己跑远点拖回来时受的苦更大一些? 她是真的冤枉人了, 这倒真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 原本还在忙着封印准备钉钉子的癞头和尚终于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了, 马上转过身看向身后。 他看见黝黑少女很是凄惨地被锁在了地上, 看见了正在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周泽。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连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很多时候,“阿弥陀佛”有很多种意思, 比如:施主您真大方,香火钱我就收下了。 比如:哦,原来是这样。 比如:好尴尬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里, 则是指: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这到底是怎么啦! “阿弥陀佛,施主,你醒了?” 癞头和尚本能地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虽说他无法从周泽身上感应到什么气息,但那个趴在地上很惨的黝黑少女以及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 面前的这个人, 很危险。 周泽没理会癞头和尚的打招呼, 而是走到被袈裟包裹的莺莺面前, 直接道: “丢…………人…………” 和那个家伙睡了这么久, 还这么没用, 丢人。 “是这样子的,这位姑娘是为了保护您的生命安全,所以才放弃抵抗的。” 癞头和尚赔着笑脸说道。 周泽愣了一下, 随即目光中有了一点点的愤怒情绪, 聒噪得很啊, 意思是, 丢人的不是她, 是我? 蹲下来, 伸手放在了袈裟上, 一根暗红色的指甲长出。 “施主,这是贫僧师门祖传的袈裟,被佛门历代祖师高僧加持祭炼过的,从内部破开还好,如果想要从外部破开,不得法的话,可是会对被封印的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提醒道。 周泽仿佛没听见, 指甲轻轻一划, 原本坚固无比可以封印住僵尸的袈裟直接“哗啦”一声被撕裂开, 而躺在里头的莺莺则是迷蒙着眼, 有些迷迷糊糊的, 但绝对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 癞头和尚的嘴角忽然生硬地抽了抽。 “阿弥陀佛,施主,看来您和这袈裟有缘,和我佛有缘; 贫僧这就离开, 日后有缘我们再…………” 癞头和尚话说了一半,发现周泽正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笑意。 很显然, 他的意思很简单, 不准备放自己走。 局面转变得太快, 饶是癞头和尚这等人精迅速地分析出了形势变化也做了相应的态度转变, 但在这个时候, 他清楚, 这件事不可能善了了! 该死, 那个种田少女不是说肯定能毒倒的么, 怎么变成这样? 还有, 你一开始就露出这股子气质, 老子怎么可能对你出手! 下一刻, 癞头和尚猛地一拍胸口, 一道金色的符纸显现, 贴在了他的额头位置, 刹那间, 在其身后仿佛站着一尊金佛! “请我佛上身! 施主,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需知, 佛门亦有金刚怒目相!”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与此同时, 原本一直压抑着的气势陡然迸发出来, 桀骜, 跋扈, 盛气凌人! 恐怖的气场让这结界, 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甚至已经出现了瓦解的趋势! 被锁着趴倒在地上的黝黑少女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股恐怖骇人的气息, 究竟是什么, 自己, 到底放出了什么东西? 而当周泽的目光看向癞头和尚时, 癞头和尚的脸直接僵硬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后的佛影竟然被这一眼看得已经有了崩裂的趋势! 这他娘的, 到底是谁啊, 这么可怕! 一时间, 癞头和尚脑海中浮现先前自己和黝黑少女的对话: …… “一个普通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怕一个普通人岂不是成了大笑话?” “哑巴了?” “脑瘫了?” “阿弥陀佛,他真可怜啊,是个饱受艰辛的人。” …… 他娘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癞头和尚惊恐的眼眸里, 忽然显露出一抹明悟之色, 是那个通城鬼差, 眼前的这位,应该是那个通城鬼差体内住着的东西, 天呐, 是自己和那个小黑妞一起把人药翻了, 等于是自己二人把铁笼子打开, 把眼前的这位给放出来了! 不得不说, 癞头和尚很聪明, 非常非常的聪明, 但有些时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再多的聪明, 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周泽向前走了一步, 癞头和尚身后的佛影已然扭曲了起来, 癞头和尚震惊地发现, 是佛, 是佛在畏惧! 佛也会怕? “这…………是什么…………” “是是是……是佛。” 癞头和尚牙齿打颤地回答道。 “哦……” 周泽摇摇头, 继续道: “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第四百八十二章 我佛慈悲!(第一更!) “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很平淡的一句话, 平淡得只是用最简单地陈述语气说出来, 似乎还经过了一小会儿的思考, 然后认真地得出结论。 认真得、简单得, 像是在回忆我小时候家隔壁的老张家,并没有猪圈。 如果是换做以往,不管对方强大与否,不管局面如何, 自己眼前的人胆敢辱佛, 癞头和尚肯定会大声对其呵斥! 佛是他心中的信念,是他的人生,是他的理想,甚至,是他的生命,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轻视和贬低佛。 但这一次, 癞头和尚嘴唇嗫嚅了几下, 没有发声去争辩去喝骂什么, 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竟然有种对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的荒谬错觉, 并不是在侮辱佛, 也没心思去侮辱佛, 但这, 又怎么可能是事实? “老板…………” 莺莺这个时候像是清醒了一些, 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地坐了起来, 今天莺莺是真的累了,两次激发出血统打架,之前被袈裟封印时还打算强行第三次激发。 那种身体仿佛被掏空的感觉,她也体会到了。 她现在需要休息, 而对于她来说, 最好的休息方式其实就是蜷缩在自家老板的怀里, 困觉觉。 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一直到看见面前站着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莺莺忽然笑了起来, 惊喜地喊道: “老板,你醒了啊。 嘤嘤嘤, 人家就知道老板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毒倒的!” 莺莺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站到老板的身边去,哪怕自己现在虚弱得很,也没什么力气, 但自己扛揍啊! 莺莺觉得自己站在老板身边的话, 可以帮老板扛几下对方的攻势。 在面对关于周泽的事情时,女僵尸永远是那么的细致,那么的,毫无保留。 只是,刚走了几步,还没走到周泽身边,莺莺身下一个踉跄,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她的脸上,似乎有一道金色的光泽在不断地流转,拼命消耗着她体内本就不多的煞气,甚至对她的身体,还在造成持续的伤害。 佛门正统的功法,对阴邪之物来说,确实是最大的天敌!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很可能伤及其根本。 莺莺跪在了地上, 想要坚强地再站起来, 却又是一阵头晕, 只能靠双手撑着地面保持自己不再昏倒下去。 “老板…………” 莺莺咬着嘴唇, 她觉得自己帮不上忙, 很没用。 周泽这时忽然侧过身,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跪着的女僵尸, 原本还准备“嘤嘤嘤”撒娇一下的莺莺一见老板回眸而来的眼神, 整个人瞬间打了一个哆嗦, 嘶! 而后, 身形马上后退, 从原来的向前跪的姿势一下子变成了向后倾倒的姿势, 并且双脚还在地上磨蹭着, 本能地想要和眼前的周泽拉开距离。 他不是老板, 不是老板, 是那个, 是那个很大很大的那个, 啊啊啊啊!!! 是老板让那个很大很大的那个苏醒了么, 怎么都不通知一下人家!!! 人家居然刚才还对他撒娇来着, 完了完了, 人家在精神上刚刚差点把老板绿了! 周泽原本只是很随意地回头一看, 只是, 当他看见女僵尸竟然拖着极为疲惫的身子, 哪怕是坐在地上向后蹬腿也要远离自己时, 他的眼眸里, 莫名地出现一股怒火。 明明, 她从一开始就是怕的自己; 明明, 她的成长也是依靠着自己; 但为什么, 她却对那个那般, 对我这般? “你好啊。” 莺莺一边往后挪蹭着一边伸手, 挥挥, 很尴尬地打了一个招呼, 简直尬出了天际, 就像是和一群维密名模合影时你比划出了剪刀手。 呼…… 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周泽回过头, 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癞头和尚。 “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 “阿弥陀佛,这都是误会,容您听贫僧给你解释。 上天有好生之德, 贫僧又怎么会做这种辣手摧花的事情。 是这位女施主……” 说着, 癞头和尚直接指向了远处还被黑色锁链束缚在地上的黝黑少女, “是她想要杀了这位女僵尸,贫僧实在不忍心,这才出手将其封印,想着保她一条性命。” “…………”黝黑少女。 癞头和尚这是打算死道友不死和尚了。 “真…………的?” 周泽微微抬起头, 看着和尚。 哪怕此时癞头和尚身后佛光还在,但在气势上,却完全处于下风,和他之前与莺莺交手时的局面完全颠倒了过来。 佛压制魔, 邪不压正, 这似乎是定理, 然而, 这仅仅是建立佛比魔强的基础上, 而如果颠倒过来, 佛又怎能压制魔? 又或者, 弱真的颠倒过来, 谁又是佛, 谁又是魔? 黑白的界限, 谁去定义?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施主一定要相信贫僧的为人,贫僧爱世人,世间万物,都值得贫僧去所爱。 这位僵尸女施主,贫僧也是…………” “你…………说…………你爱…………她?” “…………”癞头和尚。 大哥, 有你这样聊天的么! 不带这么较真抠字眼的啊, 人民公仆你没听过么! “回…………答…………我…………” “额,施主,这里的爱,是一种大爱,不涉及男女私情…………” “哐当!” 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原本匆匆收起来放在自己衣服里的那枚铁钉, 竟然在此时落了出来, 估计是因为癞头和尚这段时间身子一直在抖的原因, 抖着抖着, 把藏着的钉子抖落了出来。 周泽和癞头和尚一起低下头, 往下看, 在看见掉出来的是什么之后, 癞头和尚面色骤然煞白,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施主, 请听贫僧解释, 贫僧在徐州新买的房子要装修…………” 周泽弯腰, 把这枚钉子捡了起来, 而癞头和尚的解释,也戛然而止, 而后, 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清楚, 在这种局面下, 再解释, 就没有意义了。 把玩着这枚钉子, 周泽像是在把玩着一个新到手的玩具。 “镇煞…………锁经…………缚灵…………” 周泽抬起头, 看向癞头和尚, 这钉子名称有很多,在道家、佛家甚至玄修那边有着很多种不同的称谓,甚至一些地方的普通百姓盖房子或者乔迁新居,也都会用这个钉子。 镇煞, 安宅。 但这种钉子,最开始也是最原始的用途,其实是拿来镇压僵尸! 镇住僵尸体内的煞气,锁住僵尸体内的经脉,束缚住僵尸的灵识,这是专门为僵尸设计而出的法器。 这些年,由于推行火化的原因,野生的僵尸少了很多很多; 但在古代,尤其是大乱之世,朝纲动荡之时,野魅也就会丛生而出,僵尸为祸的事儿,屡见不鲜。 身为僵尸始祖之一的周泽, 拿着这枚钉子, 感觉有点怪怪的, 虽说僵尸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枚钉子,真的可以说是专门来对付自己“后代”用的。 也不知道,这类钉子, 在被发明之后, 曾钉死过多少头僵尸。 “咔嚓!” 黑色的钉子在周泽手中化作了碎屑, 慢慢地飘散开去。 “阿弥陀佛,施主做得好,贫僧早就看这枚钉子不顺眼了。” 癞头和尚马上点赞! 周泽手掌轻轻一挥, 不知道为什么, 手上有脏东西时, 总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是片刻都不能忍受。 撒去了黑灰, 周泽还伸手, 抓着癞头和尚的白色的练功服, 很仔细地擦了擦手。 癞头和尚干笑着, 没敢说什么。 接下来, 周泽又把手放在了癞头和尚的脸上, 他本来想放在癞头和尚的头上的, 但一看那个头, 就不愿意了, 在癞头和尚的脸上拍了拍, 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施主,贫僧可以走了么?” 虽然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但癞头和尚还是想问一下, 万一有奇迹发生了呢? 周泽摇摇头, 依旧是很平静地语气: “不…………能…………” 好的, 明白了。 下一秒, 癞头和尚面色一凝, 之前的虚以委蛇,只是想求一个奇迹, 现在, 拼吧! “金刚怒目相,伏魔!” 癞头和尚身后的佛影瞬间融入其体内, 使得癞头和尚整个人都像是通了电的灯泡儿一样, 开始发光。 随即, 癞头和尚怒目圆瞪, 宛若罗汉附体, 同时以极快地速度举起拳头, 这是准备干架了! 在没有退路的前提下, 只能干了! 然而, 刚刚开始发光的癞头和尚还没能享受到多久这种金光加持的“无量”快感, 周泽的手掌忽然一发力, 像是在帮他打一只蚊子, 直接抽在了癞头和尚的脸上。 “砰!” 金光瓦解, 佛光消散, 原本站在周泽面前的癞头和尚被周泽一巴掌直接抽飞了出去, 狠狠地撞在了马路一侧的广告牌上, 直接把广告牌撞出了一个窟窿。 周泽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刚刚拍人的手掌, 轻声道: “我佛……慈悲……” —————— 爆发开始, 今天预计有六更,2万字!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 总之求一切, 刺激龙把魔鬼爆更周的第一天先完成! 第四百八十三章 心,痛得无法呼吸(第二更!) 其实, 周泽还是有点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话, 是那个主动解开封印,遇到麻烦时把自己喊出来, 自己才会得以出来。 但这次, 没有任何的征兆, 仿佛一睁眼, 自己就苏醒了, 且掌控了这具身体。 斩三尸的同化周泽的计划没有成功,还被周泽递了根烟再加一个“安”, 给弄得怒火中烧, 然后情景的忽然变化, 这才是刚才刚苏醒时他沉默那么久的原因。 此时, 周泽走到了白莺莺身边, 白莺莺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自己平时无比亲戚的脸, 此时的她, 却觉得很是畏惧。 这种畏惧不光是体现在情绪波动时, 也体现在了脸上, 很清晰, 很明显, 毕竟, 对他的畏惧, 是烙印在骨子里烙印在血统里的。 “为什么…………怕我…………” 周泽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他自诩能够淡漠地面对一切, 但对这头小僵尸, 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 是一种, 很奇怪的亲近感。 因为有了这种亲近感,所以他才会好奇,才会去问这个问题。 “啊,额…………” 白莺莺一时有些语塞,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此情此景, 有点像是俩初中生男女, 男的拉着女的手, 问: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但令画面崩塌的是, 从白莺莺的视角上来看, 自己面对的哪里是一个初中生大男孩, 明明是自家的老祖宗! 想像一下, 忽然有一天, 你一觉醒来, 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坐在你床边, 拉着你的手, 告诉你他是你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 这位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还一本正经地问你“为什么怕他”? 你是什么感觉? “啧……” 见白莺莺不回答,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伸手, 放在了白莺莺的额头位置, 白莺莺不敢动, 只是觉得对方的手掌很冷, 她这头僵尸都觉得发寒! “嘶…………” 一阵抽痛感传来, 莺莺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眼时, 却看见周泽从她眉头位置抽出了一条金色的丝线,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这些,是残留在莺莺体内的佛门属性力量。 随即, 白莺莺惊讶地发现原本很是难受的身体,现在变得轻松多了,虚弱还是虚弱,却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 “谢谢……” 周泽看着面前的女僵尸, 闭上了眼, 像是在思考什么, 而后又睁开了眼, 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就只觉得手掌一滑, 周泽目光一凝, 似乎有些诧异, 有些意想不到, 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女僵尸, 竟然把手给抽走了。 不让自己抓! “呵呵呵…………” 白莺莺尬笑着。 好气哦, 不敢反抗的说, 但还要装作很礼貌的样子! 周泽眼眸里泛起一股红色的光芒, 而后抬起头, 强行压制了下去, 白莺莺只觉得在刚才, 自己身边的温度瞬间骤降,但很快就又回升了。 身为僵尸, 白莺莺第一次体验到了气候温差的变化对身体所造成的影响, 以前的她是完全没这个概念的! 周泽再度伸手, 攥住了白莺莺的手。 抓紧了, 用力了, 嗯? 她还想抽走? 她居然还敢抽走? 她怎么敢? 还抽? 你还用力? 居然还在尝试? 仍然在抽? 有完没完! 嘶…… 周泽深吸一口气, 白莺莺用力在抽,但抽不出去,他的力气好大啊。 然后, 白莺莺发现对方在颤抖, 是的, 在颤抖, 咦, 他抖什么? 是不舒服了么? “啊,疼!” 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 白莺莺只觉得自己掌心位置传来了一阵刺痛,莺莺的身体平时摸起来抱起来很柔软光滑,但实际上,想要真的伤害到她,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对方也松开了手。 白莺莺马上摊开自己掌心, 发现那里竟然被指甲刺出了一个很深的伤口。 白莺莺咬了咬嘴唇, 眼里噙着眼泪, 抬头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的周泽, 好想打他啊, 但好像真的打不过啊! 啊啊啊啊啊! 不过, 白莺莺没有发现的是,在她掌心伤口深处,有黑色的东西正在慢慢地流转,渐渐融入到其身体之内,消散于无形。 周泽就这样看着白莺莺, 他能清楚地从白莺莺眼里看见愤怒以及憎恨, 这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扬起手, 莺莺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闭上眼。 老祖宗要打你, 没办法, 只能受着。 但没抽下去, 还是放了下来, 而后, 站起身, 走向了那边被自己用无形的锁链困锁在那里的黝黑少女。 黝黑少女脸贴着马路,身上不知道擦破了多少处的皮,很是凄惨,此时她闭着眼,不停地在嘴里念叨着: “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人们经常会去嘲讽鸵鸟把头埋进沙坑里躲避危险的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 但其实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这类的事情,大部分人其实在生活工作上都做过,甚至做得比鸵鸟还要有经验。 周泽走到了她面前, 站着; “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而后, 黝黑少女停止了呢喃, 睁开了眼, 勉强地抬头,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泽。 对方站得很直, 只是目光微微向下, 在俯视着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 黝黑少女咧开嘴, 礼貌而又尴尬地傻笑着。 这个时候, 她除了这个反应以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怎么办? 哪怕现在把婆婆从菜地里挖出来, 估计婆婆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了。 周泽没动,也没说话, 继续这样俯视着她。 氛围, 陷入了一种凝滞, 磅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黝黑少女心里苦不堪言, 她只是一个种花的可怜小姑娘,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 黝黑少女笑得只觉得自己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口水都开始滴淌了下来。 这时候, 周泽忽然蹲了下来, 黝黑少女“滋溜”一声,把口水吸了回去, 很是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这个……样子…………” “嗯?” “脑…………瘫…………么?” “…………”黝黑少女。 刚才不久, 黝黑少女才抓着面前的男人, 还伸手拍着他的下巴, 笑哈哈地喊: “喂,他是个脑瘫唉!” 一道道黑色的烟雾从周泽身后升腾而起, 开始环绕着黝黑少女, 而后, 周泽掌心摊开, 一个个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的果实种子什么的,堆满了整个手掌。 黝黑少女身上的物件儿还真挺多。 周老板以前喜欢对失去反抗的活人或者死人上下其手摸索点什么东西出来, 但在这位这里, 一切变得更为简单了。 “都是自家种的土特产,没打过农药,无公害; 不值几个钱, 请您笑纳。” 黝黑少女马上露出了朴实的菜农的脸, 黑黑的皮肤, 真诚的眼眸, 像极了歌里唱的《拣麦穗的小姑娘》。 “咔嚓…………” 周泽掌心一握, 手上之前拿着的那些东西瞬间粉碎! “额…………” 黝黑少女心里一下子凉了下去, 这意味着, 对方看不上自己种出来的东西, 由此可以看出来, 对方也看不上自己。 她知道自己对于看不上眼的东西是怎样的一种处理方式,通常她都会搅碎了当作肥料撒下去。 “嘶…………” 忽然间, 黝黑少女听到了面前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看见这个不可一世的冰冷男人正用一只手抓着他的胸口, 单膝跪在地上, 好像心脏病发作了一样。 疼, 他肯定很疼很疼, 都这么痛苦了! “嘶…………” 周泽使劲地攥着自己的胸口, 该死, 这忽如其来的“心疼”, 让他毫无防备, 这一下子, 甚至让他有种无法站立的感觉, 身形也是一阵摇晃。 癞头和尚金刚怒目, 黝黑少女的业火, 都不能让他皱一下眉, 但现在, 他却疼成这个样子。 “有点…………出息…………行不行…………” 周泽自言自语道。 “这些…………垃圾…………留着…………做什么…………” 周泽仰起头, 咬着牙, 眼里全是愤怒的火焰, 但最让他郁闷的是, 让他痛恨发怒到几乎要抓狂的人, 和自己太近了, 近得就在自己体内, 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攻击他,也无法撕碎他, 甚至, 自己郁闷得只能这般被动得去承受! “没完…………没了…………是吧……” 周泽警告道。 “嘶…………” 心, 痛得无法呼吸! 周泽猛地低下头, 赤红的眼眸盯着面前躺着的黝黑少女, 黝黑少女吓了一跳,仿佛自己即将要被生吞活剥了一样。 “喂…………” 啊, 喊我么? 不是您自言自语了? “喂……” 周泽加重了声音。 “啊,我在呢,我在呢!” 黝黑少女马上回答道。 “那些…………” 周泽指了指地上被自己捏碎的五颜六色的渣滓, 继续道: “还能…………种…………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我疯起来!(第三更!) “还能…………种…………么?” 嗯…… 嗯? 嗯!!! 黝黑少女终于反应了过来, 马上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道: “能的,能种,能种,我这辈子最会做的事情就是种田了! 真的,真的!!!” 呼…… 黝黑少女似乎是忘记了, 自己前一会儿才在岸边对莺莺说的那些“绝不”豪言, 现在, 她满脑子, 都只有: “真香!” 闻言, 周泽长舒一口气, 心, 终于不疼了。 有些无奈, 但无奈之中, 似乎也有了一点习惯, 第一次丢人, 觉得害臊,羞得慌; 第二次, 觉得有些害臊,有些羞得慌; 第三次, 害臊是什么意思? 羞这个字能有几种写法来着? 黝黑少女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婆婆说得没错, 老天爷饿不死手艺人, 这次能活下来, 纯粹是因为自己会种田。 然而, 刚放下心没多久, 黝黑少女就看见周泽忽然举起了手, 他要做什么? 喂, 不要啊! 周泽的手落下了, 落在了黝黑少女的膝盖位置, 五根指甲, 直接刺了进去, 很干脆, 毫无征兆, 也毫不拖泥带水! “噗!” “啊啊啊!!!!!!!!” 黝黑少女疼得尖叫起来, 但她叫得越厉害, 膝盖位置的疼痛感就越是强烈, 像是故意在对她示威一样。 黝黑少女马上闭上嘴, 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叫了, 但眼眶里,有泪花在闪烁。 无助,绝望, 迷茫,不解, 不是说好让我活下来帮你种菜的么? 一开始让人家撒欢儿跑那么远,然后拖拽回来。 现在刚问人家会不会种菜,又这样对人家。 你是魔鬼嘛! 周泽松开了手, 黝黑少女的膝盖位置出现了五个血窟窿,而且更为恐怖的是,恐怖的尸毒已经开始从这里开始向整条腿去渗透。 连带着这整条腿的经脉都凸显了出来, 像是要炸裂了一样。 少女的腿,变成这样, 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没有丝毫的内疚,他的面色,依然很是平静。 而且, 他又举起手, 放在了少女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啊,呜!!!!!”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 第二次心理承受能力就强了不少,似乎也没第一次那么疼了, 大家也都有了经验,彼此都轻车熟路了一点。 少女的嘴唇都要咬出血了,但这次她没有再去叫唤。 第二次果然比第一次快很多。 少女松开嘴唇, 一脸虚脱的模样。 她的两个膝盖位置,出现了总共十个血窟窿,而这黑色的血窟窿更是四通八达地延伸到了她的两条腿上。 如果以后她不穿长裤子出来的话,看起来,会极为恐怖,哪怕是黑丝,也无法遮掩住这一条条几乎暴露出来的青黑血管。 黝黑少女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这是要做什么? 杀又不杀, 只是纯粹地折磨么? “你的…………腿…………废了…………” 姚黑少女闭上眼, 咬牙道: “谢谢。” 被人废掉了两条腿, 还要回答“谢谢”。 这, 就是生存。 种地的人,靠天吃饭,更懂得生存的道理,天不下雨,庄稼就得枯死,你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周泽似乎是对黝黑少女的态度很满意, 多少年了, 当初的他, 早就习惯了地狱八荒之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任何人, 都得屈服在自己的王座之下。 当然, 也是托那会儿装逼装得太满的福, 弄得现在这个样子时,反而变得更加地危险,昔日那些被自己欺负过的到现在还活着的老东西或者他们的子孙后代传承者,如果知道还活着的话,估计会马上大张旗鼓地杀来。 一念至此, 周泽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 一种烦躁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他讨厌这种过街老鼠的日子, 自己像是藏在下水沟里, 每天能做的事就是舔舐自己的伤口; 最无奈的是, 在他旁边还有一条老鼠,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而且还喜欢到处收集垃圾回来当宝贝藏着! 这种日子, 每一天, 都是一种折磨。 “尸毒…………入身…………三十天…………需解毒…………一次…………” 黝黑少女瞪大了眼睛, 她是下毒的行家, 一开始是因为剧痛所以忽略了很多东西,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对方不光光是毁掉了自己的双腿, 同时还将尸毒封印在了自己体内。 三十天,需解毒一次? 怎么解毒? 黝黑少女想强装镇定,她觉得自己有希望可以自己研发出解药的,但再看看面前的男人, 他下的尸毒, 这是他下的毒啊, 自己, 能解么? 这个时候, 黝黑少女真的好想把婆婆挖出把她喊过来问问她现在该怎么办, 但一想想这个男人的恐怖, 少女忽然觉得就算把土给刨开, 可能下面的婆婆会高呼: 不,我拒绝出来! 仰头, 认命了, 黝黑少女忽然觉得心很累, 婆婆当年把自己带在身边让自己帮她种菜; 自己好不容易把婆婆当一颗大白菜一样种了, 还没幸福生活几年, 又得被别人抓过来种菜。 难道, 种田的人, 就永远都逃不开被剥削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面对这个男人时,黝黑少女没有勇气喊出那一句: 王侯将相皆可种之! 这个男人, 只要一个眼神, 自己的心就慌乱如麻, 怎么种啊! 尸毒,只是个定时炸弹,是控制她的手段,她清楚,只要她安心种田,稳定地提供收成,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而且不反抗的话,对方就会每隔一段时间帮自己处理一下尸毒,不会让自己死。 至于废掉自己这双腿, 纯粹是削减自己的实力,只是种花的话,确实也不需要腿。 周泽没回答怎么解毒的这个问题, 这个事儿,不归他管, 他也懒得去管。 想要这些垃圾的人,不是他,而是那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一同躺在下水沟里养鱼不知廉耻的老鼠。 周泽站起身, 指甲开始划过自己的胸口, 衣服破开了一个口子, 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嗯, 有胸肌! 周老板是不怎么运动,但托之前几次开无双的福, 每次身体都会被折腾的苦不堪言,皮开肉绽,但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淬体了,肌肉纤维也长了出来。 没有健美先生那么夸张,但也有种类似吴彦祖的那种线条感觉。 周泽把指甲慢慢地插入自己的胸口, 边上的莺莺瞪大了眼睛, 他要干什么! 你去死可以啊, 别带着我家老板一起死啊! 喂! 莺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准备去阻止。 但周泽一个眼神瞪了过来, 莺莺悚然一惊, 同时原本就虚弱的她身子更是一阵摇晃,又摔跪在了地上。 “老板,不要啊……” 周泽的指甲还是刺了进去, 而后, 一团红色的光芒从他胸口位置开始释放出来。 疼, 很疼, 非常疼, 但这种疼是值得的! 这一次, 周老板是被黝黑少女毒倒了,所以,没有主动地喊煞笔解开封印放赢勾出来,等于是一场意外,让这位直接莫名其妙地越狱成功。 所以, 在解决了周遭的事情之后, 争取最后的时间, 他打算尝试把这封印给破开! “啊啊啊啊!!!!!” 周泽声嘶力竭地喊着, 痛苦, 疼痛, 都是实打实地, 而且还是钻心刺入骨髓的那种。 但周泽没有放弃, 他也不可能放弃。 指甲刺入肉中, 开始不停地往外抽出, 红色的光芒开始越来越往外移动, 连带着意识之内的那个血红色的“封”字, 也在不断地摇晃闪烁着, 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样子。 煞笔开始不停地划动起来, 稳定着封印, 和那一位做着相持, 一次次的描摹, 一次次的加粗, 这是一场持久的比拼。 如果是以往,经由煞笔这里解开封印放他出去的话,到时候煞笔也有能力将其强行封回去,这一次,真的是一场意外。 “呵呵…………呵呵…………” 周泽笑了起来, 他知道, 这一次不可能直接成功, 但这一次, 足以让那支笔的封印受损! 身为当年的幽冥之海的主人, 他是不可能任由那只臭老鼠把自己当作免费的ATM机, 想要时就随意取款! 他也绝不是逆来顺受认命的人, 否则当年的他就不会无忤逆黄帝的命令! 周泽的两颗獠牙开始慢慢地显露出来, 身上的皮肤开始呈现出泛青色, 头顶上方, 似乎也凝聚出了一个恐怖的乌云气旋,正在不断地搅动着。 一道道古朴神秘的符文,开始在周泽身上显现,这里的任何一笔,任何一划,都蕴藏着最为深奥的玄理,甚至很可能现在一些所谓的符文大家的传承,就传承自此时周泽身上符文的一个笔画! “给我…………破!” 剧烈的疼痛让周泽的身体都开始了颤抖。 边上的莺莺和黝黑少女都看傻眼了, 尤其是黝黑少女,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真的真的是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恐怖。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 惹不起惹不起啊, 这可是, 疯起来, 连自己都杀的啊! ……………… 一万字了, 到今晚零点还有一万字的挑战! 打赏, 月票, 推荐票, 来点鼓励啊! 让龙看见你们手中的荧光棒!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主角模版的癞头和尚(第四更!) 挣扎, 角力, 僵持, 明知道失败却也要去尝试的勇气, 哪怕是撕心裂肺地痛苦也一往无前的刚毅, 斩三尸的谋划失败,反而更滋养得那位的进步,让赢勾心里的那一抹担心变得更为沉重。 不, 他不会认为是自己担心了, 也不会承认自己正在陷入颓势, 他是至高的, 是无所不能的, 这一点, 他一直确信, 确信不疑! 然而, 这并不影响他去口嫌体正直。 以前的无数次虚假轮回,很多次的人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意外,但都大概保持着平稳。 这一世,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走入了偏差, 先是那个小姨子鬼差几乎疯了一般的安排, 随即是周泽本人身份的改变, 再加上泰山府君留下来的遗泽, 种种的一切巧合或者是非巧合, 让这一世的看门狗, 正在不断地朝着一种失去控制的节奏上狂奔! 遛狗不牵狗,等于狗遛狗 谁是狗,谁是人,取决于牵引绳在谁的手里握着。 这段时间以来, 赢勾慢慢地有一种感觉, 仿佛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开始被周老板掣肘起来。 他的尊严, 他的高傲, 他的荣光, 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手里牵养的恶犬, 绝不! 痛苦到极点的嘶吼声不断地从周泽喉咙里传出, 这, 就是他的态度! 白莺莺跪在旁边,心疼得哭成了泪人; 黝黑少女躺在一侧,被吓得一脸呆滞。 只有周泽本人还在继续着这场, 自己和自己的拼杀! 然而, 就在这时, 斜侧方向那个被撞出一个窟窿的广告牌下, 传出了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有人在一片瓦砾碎石之中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夜幕之下,显得很是突兀。 白色的练功服此时染上了浓郁的血色,而且很是肮脏,本就不是很好看的头顶,更是多了几个大血包,让人看起来很是瘆得慌。 其实, 一开始癞头和尚虽然头顶形象不佳,但穿着袈裟喊一声“佛号”,还是有那么一股子味道的,毕竟他是真的有道行的高僧。 而现在, 真的是毫无形象了。 “呼…………呼…………呼…………” 癞头和尚不断地发出沉重的喘息, 他的左脸高高肿起, 这是被周泽刚刚抽的, 估计牙齿也不剩几颗了。 周泽刚刚辣手摧花,虽说小黑妹长得不是很精致的那一款,但能二话不说把人小妹的两条腿打折再下毒的人,也绝对是和“心慈手软”不搭边的。 所以, 之前抽飞癞头和尚时, 周泽是没留手的, 他觉得这和尚应该被自己抽死了, 谁知道这和尚竟然这般的, 头铁! 看见癞头和尚走出来时, 周泽也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自残”行为,微微扭了一下脖子,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上的伤口,按压了回去。 伤口正在结痂,没有继续出血。 先前, 癞头和尚能够靠自己的肉身功夫去压制白莺莺, 眼下, 更是在周泽一击之下, 还能重新站起来, 这宛若小强一般的生命力, 实在是令人震惊。 扛揍, 意味着能活得久! “噗!” 癞头和尚吐出一口鲜血, 里头还有几颗碎牙, 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碎块。 他挺着脖子, 倔强地维持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形, 像是一只高傲的大公鸡! 黝黑少女躺在地上,此时,她身上的锁链还没消散,她只能侧过头,看着一步一步摇摇摆摆走过来的癞头和尚。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这和尚, 虽然也是一肚子歪理邪说, 虽然喜欢当一个笑面虎, 虽然做事很鸡贼喜欢留心眼儿, 但,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 他居然可以这么丑? 是的, 在这个时候, 黝黑少女并没有认为癞头和尚继续硬挺着走出来是一件多么勇敢值得钦佩的事儿, 你特么脑子有病啊, 你就乖乖地在广告牌下装死不就可以了, 你当这是拍电视剧啊, 还诈尸硬挺起来! 生怕自己没戏份了出来抢戏是吧? 死了一次觉得死得不够精彩, 还要再让导演给自己重来一遍换个姿势? 你让这位大哥安安心心地自杀结束不好么! 不对, 不对, 他自杀了谁来给我解毒啊! 黝黑少女陷入了自我的纠结之中,重伤之下极为虚弱的他,在此时似乎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癞头和尚走到了距离周泽只有二十米的距离, 他咧开嘴, 似乎是在笑, 但那肿胀的腮帮子加上不剩几颗牙的牙床, 让人看起来觉得他是在哭。 “你缩, 你粗森四,四间无佛; 那贫森, 今日, 就让你见四见四, 什么四真的佛!” 牙没了好多颗,脸肿成了这样, 说话时也漏风了, 但癞头和尚还是坚守着属于他的那一抹高傲的倔强。 周泽看着他, 像是在看着一个ZZ。 而后,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是因为上次被舍利炸了一次, 导致自己损耗太大了? 所以现在一拳都砸不死一个普通人? 和尚闭上了嘴, 但他的腹部却开始一鼓一鼓起来, 似乎是他也觉得现在说话声音不准确, 所以, 他干脆用了腹语。 天知道这和尚为什么会无聊到跑去学这玩意儿, 但现在真的用上了! 腹语的声音有点低沉,但却给人一种铿锵有力的感觉,在这黑夜之下,反而更显肃穆之气! “佛,在心中; 佛,在脚下; 佛,是你我; 佛,是众生; 众生皆是佛, 佛是芸芸之下的那片净土, 佛可以不存在, 但你需要时, 佛就在你面前。 大自在, 大无量, 人世疾苦,无数轮回, 到最后, 汇成一句: 我佛慈悲!”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 一道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此时的他, 当真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而且, 这一次他身上荡漾开去的佛光,不是那种纯粹的明亮,更像是鸡蛋黄那般的浓稠,仿佛水银泻地一般流淌了出来。 而站在这“蛋黄”中央的癞头和尚, 竟然显得那般神圣不可侵犯。 “佛是恒久的,佛不在乎时间,佛在过去,佛在现在,佛也在将来。 佛不在乎有无, 佛不理会生灭, 三界生灵, 不知佛着数不胜数, 因有佛门行走, 传颂佛法, 引人观佛, 今日, 贫僧, 为你礼佛!” 癞头和尚伸手摸向了周泽的头顶, 真佛抚我顶, 引我进空门! 佛法无量, 滚滚佛光荡漾而出, 倾轧向了周泽。 周泽站着没动, 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和尚。 不过, 一直到和尚的手即将碰到周泽头发时, 周泽动了。 在周泽动的时候, 癞头和尚明显一愣, 他, 居然还能动? 在纯净的佛光之下, 他居然还能动! 阿弥陀佛呐!阿弥陀佛呐! 这他娘的剧本不对啊, 贫僧已经爆种了啊, 超常发挥了啊! 周泽直接攥住了癞头和尚的手腕, 没有过多的表情, 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比起癞头和尚刚才的长篇大论光彩绚烂, 周泽的回应简单得有点太过于伤人, 他, 吐出一个字: “脏。” 是的, 嫌你的手脏, 所以, 别碰我的头发。 而后, 一甩! 癞头和尚就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甩到了空中, 在落下时, 周泽一拳“轰”了出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夹杂着一阵刺耳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连续崩裂的声响, BIU! 刚刚卖相十足, 一副主角开挂派头的癞头和尚再度做出了一次抛物线运动,被砸到了河滩上,发出了“轰”的声响,岸边的河流也被激荡了一大圈,引得河面都掀起了波涛。 黝黑少女长舒一口气, 眨了眨眼, 这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不抵抗政策, 是多么的明智和正确。 不是自己太怂, 是敌人太强,太无解。 白莺莺也是长舒一口气, 不管那个癞头和尚是如何的逗比画风新奇, 至少让老板停止了自残举动, 自家老板怎么还不醒啊, 老板, 你快点醒醒啊, 再不醒你的身体要被那个人给玩儿残了…… 然而, 正当周泽伸手准备重新揭开胸口的血痂, 趁着时间还没到, 自己还能再继续拔一会儿河时, 河滩上, 竟然又传来了一阵高声的吟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黝黑少女:“卧槽,和尚你他娘的还能来?” 白莺莺:“和尚好样的,加油,拜托一定要撑到老板醒来啊!不然他又要开始自残啦!” 周泽的指甲刚刚触碰回血痂, 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 周泽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 那货, 还没死? 自己, 竟然退步到这种地步了么? 向马路边走了几步, 周泽看见了在河滩上, 那个一身血污的癞头和尚竟然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这次, 不是腹语, 也不是口语, 但那佛经的声响, 却在这岸边随着河流的激荡声不断地传来, 癞头和尚高举双手, 如癫似狂: “今日, 弟子请开空门, 请佛, 降魔!” 河水中央, 在月光的映照下, 仿佛真的有一道金灿灿的佛门显现而出, 而在这门后面, 似乎真的有一尊佛即将推门而出! 第四百八十六章 赢勾vs佛!(第五更!) 人是会顿悟的, 也因此有朝闻道夕死可矣; 远有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证得佛法, 近有王守仁不分昼夜看竹子最后真的看出了一个“圣人”之道。 或许, 除了癞头和尚本人以外, 可能并没人知道眼前的一切, 到底是他的顿悟还是很早之前就拥有的隐藏; 但不得不说, 癞头和尚的一次次的堪比小强般的生命力以及那令人惊恐到厌烦的意志力, 让站在岸边的周泽, 都有些微微地惊讶。 此时此刻, 周泽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那位地藏王菩萨能够忽悠瘸最后一代泰山府君,最后更是入主了地狱,成为了阴司后面真正的话事人。 如果佛门之下, 都是癞头和尚这般的秃驴, 那还有什么是佛门之人所办不到的? 地狱, 丢的不冤啊。 白莺莺爬到了马路边,一只手撑着栏杆,也在眺望着河面。 河面上的佛门, 散发着让她很是难受的气息。 一时间, 白莺莺又有些纠结起来, 一方面,她是希望癞头和尚能够继续坚挺住,因为白莺莺知道这位每次苏醒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不至于继续“自残”老板的身体,她希望癞头和尚能继续坚强。 但另一方面,则是在看见这诺大的佛门虚影后,莺莺有些担心,万一真的把真佛引来,这位刚不过,老板不也跟着一起死翘翘了? 黝黑少女一次次地抬起头, 想要看向河边, 但她仍然被锁着,动弹不了, 好气哦, 明明有这么精彩的节目, 自己却看不到! 但那比之前浩荡许多倍的佛威, 她是感受到了。 这时候, 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了, 死和尚, 就知道保存实力,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这种大招? 老娘现在这个样子了,又被下了尸毒, 我是希望你杀了他给我解气还是希望他杀了你给我解毒呢? 黝黑少女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婆婆说得对啊, 自己确实不怎么善于动脑子, 只适合种地。 周泽站在原地, 目光先落在了癞头和尚身上, 癞头和尚形容枯槁, 不是被周泽打出来的, 而是他自己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才引得这翻情景。 所谓的空门,究竟是什么? 就像是所谓的江湖, 人们常说“进入江湖,退出江湖”, 但江湖, 又具体在哪里? 同理, 遁入空门, 这空门, 究竟在何方? 是山中庙宇的大门, 还是佛前剃度下飘散而下的青丝滚滚? 眼下, 空门真的显现了。 而佛, 则是站在空门后。 癞头和尚一脸虔诚地看着上方, 他很开心, 哪怕他感觉到自己快要玩完了,已经要油尽灯枯了, 但他还是很开心。 今天的他, 真的是超常发挥了, 不, 是超超超常发挥! 空门, 贫僧看见空门了, 佛, 贫僧即将见到佛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佛, 除魔! 佛, 救我! 癞头和尚在心底高呼着,他知道,佛肯定能听得见,因为佛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周泽什么都没做, 从癞头和尚开始念诵心经时, 他就没动, 空门显现时, 他也没动。 他没打算动, 他在等, 等佛出来! 他出生时,世间无佛, 他陨落时,佛也没成气候。 现在, 那位叫地藏王菩萨的人正执掌着地狱, 执掌着他原本的所在的地方, 所以, 他好奇, 他想一睹佛的尊容! 以前是故意在躲避,可以说是苟延残喘,也可以说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周泽从不认为自己怕了,也不会承认自己会怕, 而眼下, 则是最好的证明。 他, 无所畏惧! “咔嚓…………咔嚓…………咔嚓…………” 金色的门后,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小动物破卵而出, 蛋壳的碎裂声, 预示着新气象的来临。 “吱呀…………吱呀…………吱呀…………” 有人, 在背后, 推动着这扇门! 门后, 真的有人! 周泽双手负于身后, 静静地等待着。 体内, 煞笔急得团团转, 而周老板的意识还没苏醒过来,依旧在沉睡, 之前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仅仅是哪怕是沉睡着依旧在驱动着的本能! 也因此, 当周泽打算玩儿这一把大的, 肆无忌惮地去装逼, 哪怕不顾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后果时, 竟然没人能阻止他! 莺莺不说现在是没力气了, 就算是有力气在周泽目光一瞪之下,腿也软了。 那个黝黑少女早就被周泽调教成了哈巴狗一样的存在,而且现在还正在陷入矛盾的纠结之中。 安律师也不在, 从心的老道也不在, 忽然之间, 此时的周泽, 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囚笼里逃出来的犯人, 完全地无拘无束起来。 “弟子恭请我佛降临!” 癞头和尚跪拜下去, 他原本有些肥硕,称得上是肥头大耳的皮囊正在快速地干瘪下去, 一瞬间, 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皮肤褶皱, 白发苍苍, 但他的眼眸,却一下子变得无比清亮,显得格外的激动! 今生得幸见佛颜, 何惜一副臭皮囊? 看着癞头和尚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 周泽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癞头和尚在他眼里,只是一只蝼蚁,但无疑是一只聪明的蝼蚁,这一点,从短暂的接触之中可以感受出来。 这蝼蚁, 比练出肱二头肌的那只懒蚂蚁要聪明得多,也努力得多。 但就是这样一只聪明的蝼蚁, 却愿意为佛这般去奉献, 他恨自己, 是的, 他恨自己, 他原本可以装死躲过去的,无论自己最终是否发现他在装死,对他来说都有一线生机。 但他居然主动站了起来,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不惜命, 而是自己那一句“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让他觉得自己的信仰被亵渎了。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前方已经被吸成人干的癞头和尚, 周泽心里倒是没什么好愧疚的。 什么时候, 说实话, 还要愧疚了? “嗡!” 摩擦声开始加剧了, 仿佛门后有人,双手已经撑在了门后头, 正在推门! 门的缝隙, 已经显露了出来, 即将要被推开! 浩荡的梵音从里面传颂而出, 仿佛在这扇门之后, 是真正的极乐净土! 无边的佛法在荡漾, 沁人心脾的佛音在传颂, 一花一世界, 一树一菩提。 周泽深吸一口气, 比起被周泽弄苏醒以来一直所遇到的那种小猫小狗的对手,就算是之前的獬豸,也仅仅是一道投影罢了; 眼前的这个, 才值得他去真正的尊重! 周泽还是站着没动, 但是在他的脚下, 却出现了一道道的幻影。 地面开始龟裂, 大地开始震荡, 一层层岩浆从地底正在喷涌而出, 这是真实的, 也是虚假的, 正如面前的空门, 门如其名, 门后是空的, 但门后又什么都有。 躺在地上的黝黑少女看着自己身下滚动的岩浆, 整个人都吓傻了, 我的天呐,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婆婆啊, 都怪我, 我把你种得太早了, 你没能看见这一幕啊, 看呐, 这是真的神仙在打架啊啊啊啊啊!!!!! 莺莺一开始还往后退了退躲避岩浆,但很快,岩浆就将地面完全笼罩,莺莺退无可退了。 好在, 这岩浆并没有温度,可以说,不是真实的,但看起来, 却和真实的没什么区别。 周泽的身边, 无数凶魔的尸体开始显露而出, 眼前的这条河里, 竟然翻滚出了无数的亡魂, 他们伸着自己的双手, 扭动着自己的残破的身躯, 在不停地哀嚎, 此间场面, 当真是颠覆人的三观! 白骨在周泽身后开始累积起来, 无数的白骨, 垒起来一座属于一个人的王座! 周泽身体微微向后一靠, 很是自然地坐上了这白骨王座。 其身下, 是炽热翻滚的岩浆, 其头顶, 是血月当空, 其身前, 是冥河翻滚, 这里是地狱, 而他, 是赢勾! 幽冥之海, 唯一的主人! 赢勾身上的衣服也在慢慢地变化, 逐渐地褪去, 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皮肤上不断流转的符文, 诉说着的,仿佛是传承自上古的古老记忆, 还有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疤, 更是来自上古的战场, 胸口位置那道最刺目的伤疤, 是在涿鹿郊野, 蚩尤临死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来吧…………佛…………我在门外…………等你!” 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周泽开口道, 刹那间, 岩浆升腾, 其身下的白骨开始疯狂地舞动起来, 冥河内的无数亡魂一起发出嘶吼, 喧嚣震天! 磅礴的威压, 席卷而出, 铺天盖地! 轰轰战鼓之音, 仿佛是一记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河面上的金色大门上! “吱呀…………咔!” 才刚刚打开一条小小缝隙的空门, 忽然停止了, 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 下面已经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的癞头和尚歪着头看着空中, 有些诧异, 有些瞠目, 门, 怎么停了? 而这时, 门后传出了一道浩荡铿锵的声音: “阿弥陀佛,走错门了; 抱歉, 打扰了。” ………… 还有三个半小时, 龙还差一个五千字大章, 求月票, 求打赏! 第四百八十七章 俺老孙好慌!(五千字大章,2W字完成!) “抱歉, 打扰了!” 随即, 就是“砰”的一声, 金色的大门被迅速关上, 干脆, 利索,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和刚出来时那种慢悠悠,严肃且庄严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走了另一个极端。 甚至, 隐约还从门里面传出了一道渐行渐远地低骂: “哪个龟孙儿,坑人……” “…………”癞头和尚。 “咔嚓……” 像是有个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 碎了, 撒了一地。 癞头和尚那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身形, 一阵摇晃, 而后, “噗通”一声, 向后倒去。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竟然会是这样?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 真正令人绝望的,不是在来自于肉体上的征服,而是来自精神上的摧毁! 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周泽嘴角有些不和谐地抽了抽, 岩浆也不翻滚了, 座下的白骨们也不张牙舞爪了, 冥河里的亡魂们也一起噤声, 一只眼熟的乌鸦似乎打算到这头顶上方飞一圈,再喊一阵,但一看这个阵仗,直接调头吓走了。 几片落叶被风刮来,但没靠近就被岩浆的气浪给倒吹了回去,倒是没能飘过来。 佛呢? 佛呢? 佛呢! 自己摆出了最为严肃的阵仗, 拿出了最为本我的威严, 本以为可以见到一个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后辈晚生, 但现在这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还摆出了欢迎仪式, 摆出了仪仗队, 结果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周泽一时间有些迷茫, 似乎有点无法接受这种突然的改变, 这和他刚醒来时的感觉差不多, 完全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迷茫之后, 就是愤怒, 周泽猛地站起身, 身后的白骨王座消失不见, 地面上的岩浆也都消散, 连带着河里的亡魂也集体无影无踪。 天还是那个天, 马路还是马路, 河岸还是河岸, 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周泽还是站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ZZ,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你的…………佛呢?” 周泽对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癞头和尚喊道, 癞头和尚没有回应, 已然油尽灯枯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佛?” 周泽深吸一口气, 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刺下去, 这次, 是真的胸口疼, 气得疼! 他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去见佛, 但佛竟然直接被自己的气息所震慑, 周泽甚至可以确定, 佛都没有看见自己, 纯粹是在门被开了小小缝隙后感应到自己的气机后, 直接吓得关门了, 还说走错门了? 还说打扰了? 当然了, 身份没被发现,是一件好事,他还活着的这件事一旦泄漏到上层去,肯定会引发极大的动荡,到时候就不是一个通城的书屋能抵挡的了的。 但周泽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庆幸, 他不惜暴露身份,见真佛, 但佛就这个样子的? 周泽的手臂开始颤抖,脸上痛苦的表情开始加深, 他恶狠狠地盯着癞头和尚的尸体, 强行伸手, 打算把癞头和尚变成僵尸, 让他永远不入轮回, 这就是自己给他,戏弄自己所付出的代价! 你不是想成佛么? 我就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成为三界不容的叛逆存在! 但这只手刚刚伸出去一半, 周泽就猛地闭上了眼, 而后跪伏在了地上, 咬着牙, 想要挣扎, 最后却直接扶着马路边缘的栏杆, 身体一颤, 一动不动。 “哗啦……” 锁在黝黑少女身上很久的黑色锁链终于消失了, 黝黑少女本能地想要爬起来,她想跑, 但她的双腿却完全不听使唤。 她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腿,想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看向那个蹲在栏杆边缘的男人,但不知怎么的,愤怒的情绪在自己目光即将扫向他时,瞬间荡然无存。 她, 不敢! 是的, 在见识到刚刚那个场面后, 所谓的愤怒, 所谓的不满, 所谓的仇恨, 完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那种一种绝望,一种肉身和灵魂被双重碾压了一遍又一遍的凄凉! 自己完全被征服了。 咬着牙, 抬起头, 她好想哭, 好想待在婆婆怀里哭, 她今天好几次后悔把婆婆那么早地埋下去了, 而且埋也不该埋得那么深的, 埋那么深也不该什么记号都不做的, 现在想把婆婆挖出来都找不到了。 和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怨自艾的黝黑少女不同的是, 在看见周泽忽然靠着栏杆一动不动后, 莺莺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勉强地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周泽身边。 “老板?老板?” 莺莺把周泽搀扶着,周泽这个时候还闭着眼,像是还没苏醒来一样,但莺莺清楚,现在身体内的肯定是自家老板不会有错。 “喂!” 莺莺目光看向了还傻乎乎地坐在那里自怨自艾的黝黑少女, 这小黑妞此时一脸地痴傻, 抬头, 望天, 仿佛陷入了对自己人生的迷茫。 “喂,解药呢?” 莺莺喊了第二声对方才反应过来。 “解药?”黝黑少女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周泽:“又晕了?” 你他娘的这是在玩儿变脸是吧, 毒一下晕一下, 间接性的? “解药呢! 再不拿出解药, 打你哟!” 莺莺现在拿出了当姐姐的对待新进门小妹妹的架势。 之前的一幕她也看见了,尤其是黑小妞的腿,她也明白那位对她做了什么,虽然有一点点的波折,但这个黑小妞现在是被绑死在书屋门口了。 说好听点,是员工, 说不好听点,其实就是奴隶! 嗯, 是她莺莺需要调教的对象, 老板那么忙,整天日理万机……额, 总之老板肯定没空管的, 自己就得担起责任, 好好地教育她,让她懂得礼数! “解药…………” 黑小妞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指着周泽道: “都被他捏碎了,没了。” “…………”莺莺。 就在这时,周泽的眼睛忽然睁开眼了,而后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头好疼。 但紧接着, 马上不扶额了, 而是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艹, 胸口更疼。 周泽低下头, 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 哪个王八蛋在自己胸口上几乎开了一个洞? 虽然已经结痂了, 但看起来还是很恐怖。 “老板,你醒啦?” 莺莺马上抱住了周泽。 “嗯,醒了,乖啊。” 周泽伸手在莺莺头发上摸了摸,而后,周泽看见了不远处坐在那里的黑小妞。 尤其是黑小妞的腿, 那青筋暴露的样子以及她无法站立动弹的样子, 让周泽有些咂舌: “啧啧,莺莺啊,下手挺狠的啊。” 周老板打架喜欢直来直去,基本上能杀就杀,不会变态到玩什么虐待play。 “啊,老板,这是你弄的啊,哦不,是那位弄的。” “那位?” 周泽有些疑惑地晃了晃头, “他出来过?” “昂,好精彩啦!” 莺莺双手挥舞了一下, “比看3D电影精彩多了。” “嗯?” 周泽有些不能理解,这怎么跟3D电影扯上关系了,但还是马上问道: “对了,还有一个和尚呢?” “死了。” “死了?被他杀的?” “是,哦不,不是,那和尚好像是自己把自己玩儿死的。” “自己把自己玩儿死的?” 这么神奇? 好了好了,既然知道那位出来了,那么附近的威胁应该解决了,周泽也就放下心了。 毕竟如果那位不把附近威胁清理干净就回去,他还得再出来一次,出不来的话那周泽肯定是虚弱状态,哥俩还得一起GG。 周泽又看了眼黑小妞, 心里暗道这次赢勾做得不错啊, 知道黑小妞有用把她留下来给了自己, 莫名地, 周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自己的温暖, 嗯, 确实可以说是自己温暖了自己。 周老板不知道的是, 在他昏迷时, 赢勾掌控身体的时候, 本来是想要把黑小妞直接杀死的, 但那一刻, 他直接“心痛得无法呼吸”。 其实之后赢勾想要直接挖心玩儿拔河时, 昏迷中的周老板反而没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那个生命力顽强的癞头和尚连续几次在旁边疯狂跳跃吸引着仇恨值和注意力, 甚至不惜弄出个“空门”来, 激发出了赢勾体内的热血, 可能赢勾能自己跟自己玩儿很久的拔河游戏, 就跟周伯通自己和自己玩儿左右搏击一样, 只不过赢勾玩儿得更血腥。 “扶我起来!” “好。” 周泽撑着白莺莺的手臂想要站起来, 而这时白莺莺也是脱力状态, 周老板身体刚刚被赢勾拿来玩儿了一次“全息投影”, 本想要和佛硬刚来个开门见山的赢勾当时可没想着保存体力, 也因此, 主仆二人刚刚相依着站起来, 还没站稳, 就一起向后摔倒了下去, 滚做了一团。 “老板,莺莺没力气了。” 莺莺大口地喘着气, 她今天是消耗过度了, 最可气的, 还被那个坏人把手掌刺破了! 天知道那些护肤品或者祛斑膏抹除疤痕的药物对僵尸的皮肤有没有效果, 自己手上不会一直留疤吧? “那就躺着吧,我也没力气了,对了,手机。”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机还在, 只不过屏幕碎了一些,但还能用。 然而, 拿出手机屏幕亮了之后,周泽忽然发现, 居然还是没有信号! 手机没坏啊, 操作也正常啊, 这还是莺莺前阵子特意给自己买的iPhone XS Max。 “怎么还没信号?” 周泽有些纳闷了, “结界还没破开?” “破开了,但刚刚场面太大了,估计把这附近的磁场全都搅乱了吧。” 黑小妞直接回答道, 她算是认命了, 都懂得主动回答问题了。 “算了,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周泽也不准备做什么了, 大不了地为床天为被, 自己直接搂着莺莺睡。 然后, 让黑小妞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大晚上的, 大马路上的, 那一男一女主仆二人, 居然真的靠在一起躺在马路上, 开始, 睡了! ……………… “车票买好了么?” 陈警官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买好了,徐州到通城没有高铁和动车,坐K开头的,时间要久一点。”张燕丰回答道。 实际上,通城也就是前两年才通的动车,路线还很少,目前还没有高铁,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全国各地都在如火如荼地建造高铁站动车站时,从通城往北一直到淮安那边,还是那种绿皮火车的模式在运行。 今晚一聚,接下来就要分别了,案子已经结束,联合专案组自然也得解散,大家各回各家。 张燕丰其实没买车票,傍晚的时候老板那边打电话了,说事情进行得顺利,还问自己来不来吃狗肉,他拒绝了。 等明天早上,他就去找老板他们,然后陪他们一起去找小萝莉。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书屋的一份子,是鬼差之一,总得尽自己的一份力。 “你要回南京了吧?”张燕丰问道。 “嗯。” 陈警官点点头。 然后, 就是冷场。 陈警官什么都不想说, 张燕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尴尬就尴尬吧, 比尴尬更尴尬的其实就是用更尴尬的方式想要打破这种尴尬。 好在, 张燕丰的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 “喂。”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猴子? “你说什么,你慢点说。” 张燕丰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对坐在自己面前的陈警官笑了笑。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哦,这样啊,你再说一遍吧,我这里信号好像有点不好,在咖啡厅里呢。”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张燕丰咬了咬嘴唇, 是真的听不懂啊。 “那个,旁边有人可以接么…………” 张燕丰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废话,如果小猴子身边有老板或者老道他们在,怎么可能让一个猴子给自己打电话? “能发短信过来么?” 猴子应该会打字的吧? 记得这猴子还会网上打车来着, 还能开直播, 应该, 认字的吧? “吱吱吱吱吱吱!” 张燕丰头有点大, 这是真的鸡同鸭讲。 而这时, 张燕丰才发现来电提示的号码有点特殊, 这, 这是从公用电话亭里打出来的电话! 这怎么发短信? “是有人恶作剧么?” 陈警官开口道。 “嗯,什么?” “恶作剧啊。” 陈警官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恶作剧,呵呵,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的猴……好孙子。” “呵呵,这样子的话那位小朋友还挺聪明的。” “嗯?” “你电话漏音了,我刚听到了一些。” “听到了一些?” “嗯。” “你听懂了?” “听懂了一点。” 张燕丰一愣, 这么牛逼的么, 所以当一个最为优秀的刑警还得学会兽语? “他说的,是摩斯密码。” “…………”张燕丰。 张燕丰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碾压了, 先是被面前的女警官碾压, 然后被一只连摩斯密码都会用的猴子又碾压了一遍。 “开公放吧,我帮你翻译一下,挺有意思的,就当是睡前小游戏。” 陈警官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了钢笔和一个小本子,她做好准备了。 “额,好。” 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既然都到了猴子给自己发摩斯密码的地步了, 老板那边很可能出事儿了。 “你继续叫……继续发密码,我听着。” 张燕丰开了公放后说道。 “吱吱吱……………………” 大概一刻钟后, 陈警官把一张纸撕了下来, 递给了张燕丰。 “是一个地址,还有几个很奇怪的叙述,形容了这个地址的方位。” 张燕丰拿着纸看了一下, “电话亭, 月亮在西边, 河水在东边, 狗子在后面, 建设路。” 这的确是猴子视角上确定位置的方式, 你让猴子具体地给你找哪条路哪条路的交界处什么的,有点难,估摸着建设路还是恰好看见附近的什么牌子了。 “我这就开车过去。”张燕丰收拾东西起身。 “需要我陪你去么?”陈警官问道。 “不用了,你休息吧,忙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张燕丰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徐州当地分局暂借的车就停在咖啡馆门口, 张燕丰上了车之后直接向建设路的方向开去, 有那几个方位名词的话,应该不会很难找。 就是那个“狗子的后面”是什么意思? “宠物店?不对,是……是狗肉店!” 张燕丰记起来了, 之前老板打电话和他说过他们要去吃狗肉来着。 建设路上的狗肉店是吧, 这就好找了。 张燕丰走后, 陈警官没有动,仍然继续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不过让服务员续了一下咖啡,嘱咐要烫一些。 然后她端起滚烫的咖啡, 很惬意地一口一口快速地喝着。 在她面前的小本子上, 其实还记录了一句话,在第二页, 她没有把这一张撕下来给张燕丰。 而这一张上翻译出来的内容,加点联想和艺术润色时使得其变得通顺的话, 意思大概是: “速来, 猴子我好慌。” ………… 今日2万字更新,完成! 新的一个月也要开始了, 求月票, 求打赏, 求激情, 毕竟, 接下来还有六天的爆发!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救驾!(第一更) 大概四十分钟后,张燕丰终于找到了小猴子,在王麻子狗肉店对面马路上的公用电话亭那里。 “老板他们呢?” 张燕丰下了车环视四周,问道。 “吱吱吱…………” “…………”张燕丰。 张燕丰认输了,示意猴子先上车。 但小猴子没急着走,而是纵身钻进了电话亭旁边的花圃里,同时不停地跳跃着,示意张燕丰过来。 张燕丰靠近了花圃,拨开了枝杈,看见了藏在里头的行李箱。 “这是?” 行李箱忽然鼓了一下, 像是有东西在里头。 “吱吱吱!” 张燕丰虽然不懂猴子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猜测到自己应该怎么做,把行李箱提起来,也没打开,更没敢丢后备箱里,而是放在了后车座上。 既然里头有东西,肯定不能脱离自己的视线。 小猴子很自觉地钻进车里,在副驾驶座上坐了下来,还自己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其实, 小猴子也挺郁闷的, 老道和安律师吃着喝着就都昏死了过去, 自己的手机在白天于酒店的战斗中毁掉了,老道的手机没电了,安律师的手机倒是被它找到了,但不是指纹锁而是密码锁。 大晚上的, 你要求一只猴子去破解密码锁实在是有点困难了, 无奈之下, 猴子只能背着自己的小挎包去求助投币公用电话,好在书屋里的几个人手机号它都记着,先给周泽拨打电话,没人接,然后给白莺莺打电话,依旧没人接。 猴子自然不可能给留在书屋里的死侍打电话的, 它还没那么傻, 试想一下猴子和死侍通电话的场景, “吱吱吱…………” “呵呵呵…………” “吱吱吱…………” “呵呵呵…………” 猴子急得上蹿下跳, 死侍一直呵呵傻笑。 上了车之后,张燕丰学聪明了,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猴子。 猴子应该会打字的, 老张记得以前在书店时莺莺和猴子一起双排玩亡者荣耀的场景, 小猴子好像还是最强王者。 猴子没接手机,而是指了指对面的狗肉店,“吱吱吱!” “他们,在里面?” 老张猜测道。 猴子掏了掏裤裆, 然后又做出了豪饮的动作, 最后对张燕丰比划了一个“2”的手势。 “老道和安律师在店里头?” 猴子点头, 露出微笑, 它觉得这位刑警有慧根。 张燕丰又下了车,走向了王麻子狗肉店,这会儿,狗肉店基本算是收摊了,外面桌椅已经收了进去,不过还有两三桌客人还在吃着,店家已经在打扫卫生了。 “哟,吃饭么?抱歉,厨房都熄火了。” 王麻子很抱歉地给张燕丰递了根烟。 因为张燕丰是穿着警服来的,总归是需要客气对待一下。 “不是吃饭的,我来找俩朋友,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道袍。” “哦,陆老啊,在我家楼上睡着的呢,他朋友也在,哈哈哈,这俩啊,喝多了,直接在外面趴在桌上睡着了,我让人给搬到楼上睡去了。” “那多谢了。” 张燕丰在王麻子陪伴下上了楼, 楼上应该是员工住的宿舍隔间,老道和安律师一人一铺睡得正香,一屋子的酒气。 张燕丰试着推了几下,没把人推醒,老道就算了,安律师也没被推醒,这就让张燕丰觉得应该是出事儿了。 “这样吧,我带他们先走。” “这位警察同志,请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毕竟老道是他们家的恩人, 嗯, 也是王麻子一家实诚,换做其他人,可能就会把老道当仇人了。 王麻子毕竟是当警察出道的,所以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他可不能让自家的恩人被人随随便便的领走,而且是在大醉不醒的时候。 张燕丰点点头,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了王麻子。 “通城的警察?” 王麻子有些意外地挠挠头, 倒也没再说什么, 证件毕竟是真的。 在王麻子的帮助下,张燕丰把俩“醉汉”送到了自己车上,随后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猴子直接指了一个方向, 张燕丰向那边开了过去。 没开多久,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猴子忽然大叫起来。 张燕丰马上刹车,看向猴子。 猴子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跳下了车,站在马路上不停地蹦跶着,而后在原地一边挠头一边转圈儿。 老张就站在边上,点了一根烟,看着猴子尽情表演。 猴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挎包,里头还有一点剩下的符纸,大部分都是许清朗练习时弄出来的残次品。 没找到老道的符纸, 这让猴子有些失望。 应该催老道再去印刷一批回来了。 而后, 猴子跳到了马路旁的草丛里, 过了一会儿, 猴子手里拿着一把泥巴出来了, 径直向张燕丰跑来。 “额…………” 张燕丰握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猴子爬到了张燕丰身上,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 没有抵抗。 接下来, 就是烂泥巴糊脸了。 等猴子抹完之后,张燕丰小心翼翼地重新睁开眼,呼吸的空气里似乎都带着凉丝丝的味道,甩了甩头,再看向前面时,却发现前面居然有一团雾气。 而这一团雾气之前开车过来时张燕丰根本就没看见。 徐州又不是那种海拔高的山区,在山区里时不时地忽然出个雾气倒不算是奇怪,但在这里,就有点诡异了。 “吱吱吱!” 猴子此时正坐在张燕丰的肩膀上, 手指车那边。 “什么意思?” 不是应该让我进大雾里去么? 好在, 张燕丰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的劣势在哪里,虽然是鬼差,但对鬼神之事其实是一头雾水,这个时候他就很从善如流了,哪怕是猴子的指示,他也没去违背,照做就是。 后车座上躺着老道和安律师,因为还放着一个行李箱,老道和安律师的空间就有点狭窄,此时二人是搂在一起几乎是脸贴着脸一起睡着, 二人的哈喇子都要流到一起胜利会师了。 只可惜老张是那种比较正直的人,如果是周泽或者许清朗在这里的话,少不得拿出手机拍几张下来留念,以后再找个机会拿给一向注意自己形象和衣着的安律师欣赏一下。 “吱吱吱!” 猴子指的不是老道,也不是安律师,而是放在边上的行李箱。 “箱子,怎么了?” 张燕丰把箱子拉过来,却诧异地发现箱子左边一侧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里面的东西, 想逃! 忽然间,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从箱子里伸了出来,直接攥住了张燕丰的手腕。 “吱吱吱!!!” 张燕丰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他肩膀上的猴子就先扑了下来,对着那只手就是一阵抓挠攻击。 这猴爪子当真是锋锐得令人害怕,那只手竟然被抓得皮肉分离,和安律师使用技能时的那只手样子快差不多了。 箱子里发出了一声惨叫,手又收了回去。 “里头,是人对吧?” 张燕丰问道。 猴子点点头,把自己被血染色的爪子在后车座的坐垫上擦拭着。 嗯, 在自家老板的光荣领导下, 整个书屋连猴子都有了洁癖。 张燕丰把箱子提了出来, 而后对着箱子就是一脚踹了下去。 “砰!” 里头又发出了一声闷哼,应该是老实了。 深吸一口气, 张警官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儿,还真有点无厘头,穿着警服,却推着一个装着人的行李箱。 但里头的人既然是老板他们抓的,老板他们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他可没无聊到去做放生的圣母。 小猴子直接坐在了行李箱上,老张推着行李箱往大雾里走去。 走了没多远,张燕丰就看见大雾里头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抬起头,看见了走进来的张燕丰。 “来啦?” 少女开口道。 “额…………” 张燕丰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这有点儿黑的女孩儿,他可从来没见过。 “吱吱吱!” 猴子跳下了行李箱,跑向了另一侧。 张燕丰向那边走了几步, 看见了依偎在一起睡在马路上的两个人。 两个人, 睡得正香甜。 “老板?老板?” 张燕丰喊道。 周泽眼皮子动了几下,被喊醒了,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呵欠。 莺莺也醒了,揉了揉眼,睡眼朦胧地看向了靠近来的张燕丰,嘴巴还嘟着,似乎有些起床气。 平时莺莺不怎么睡觉的,就算是休息也只是闭目养神调理一下体内煞气,但这次她也是消耗过度了,在自家老板怀里睡等于是在不停吮吸着欧气。 那叫一个舒服。 周泽也是被赢勾弄得身体透支,正需要搂着莺莺睡觉。 “老张啊,你来了啊。” 周泽摸了摸口袋,然后看向张燕丰,“烟。” 张燕丰给周泽递了根烟,又帮他点燃。 吐出烟圈, 再加上之前睡了一觉,周泽觉得精力恢复了不少,自己也能站起来了,同时还伸手拉了一把莺莺,扶着莺莺一起站了起来。 “开车来了?”周泽问道。 “嗯,老道和律师也在车上呢。” “行吧,把这黑小妞也背到车上去,她自己走夜路玩手机不看着路, 不小心把两条腿一起摔断了。” “…………”黝黑少女。 “啊,对了,老板,还有那个和尚。”莺莺提醒道。 “哦,老张,你先去河岸那边看看,有个和尚的尸体把他先处理了吧。” “好。” 张燕丰马上翻过了马路护栏,走向了河岸边, 过了一会儿, 周泽听到了岸边张燕丰的喊声: “老板,没看见尸体啊,会不会被河水冲走了啊?” —————— 新一天的2W字挑战开始, 新的一个月开始, 月票, 向龙开炮!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餐(第二更!) 最终,张燕丰还是没能找到癞头和尚的尸体,这让周泽有些不高兴,坐车回去时,脸色都是阴沉着的。 “老板,说不定尸体真的是被河水冲走了呢?人,可能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了。” 白莺莺见老板情绪不佳,开口安慰道。 “是的,大部分鬼片里的配角一开始也都是这样想的,到最后他们基本都死了。” 周泽回应道。 “…………”白莺莺。 在从莺莺那里听说了自己昏迷时的事情之后,周泽就对癞头和尚的“死不见尸”耿耿于怀着了。 或许, 在常人看来, 他就算还活着,先不说元气大伤,就算恢复了过来,不过是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但周泽清楚,癞头和尚已经被破碎了信仰,一个坚定的信仰者在其信仰崩溃之后,该会变得多可怕? 平生生地给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留了一条失去链子的老狗,这种滋味,真的很让人不爽。 要怪只能怪赢勾, 可能在那家伙看来, 值得他感兴趣的其实还是可能会出现的佛,所以这货为了摆POSS,几乎把周老板自己的身体给榨干了。 如果那家伙当时能多走几步路,把癞头和尚彻底捶成烂泥,不就彻底保险了? 不是,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赢勾那货居然也有这么中二的一面? 以前但凡有地狱势力出来,他都完全不吭声的,无论自己怎么喊他都不会出来。 这次玩儿得这么嗨? 无所顾忌了? 怎么想都给人一种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难道是自己之前把他给刺激过头了? 下次自己得对他温柔点? 周泽一阵好笑, 那货都大几千岁以上的年纪了, 叛逆期还没过? 不对,你怎么玩儿随你,反正那时候我都昏迷了,你不出手我们都得死,但这善后工作做得太差了吧? 其实, 这一点上周泽倒是冤枉赢勾了, 赢勾当时气急败坏之下其实是打算把癞头和尚变成僵尸的,但他时间不够了,重回了沉睡。 而如今, 周泽身边的手下, 莺莺很虚弱,安律师和老道还在睡觉,那个现在有死穴被自己捏着的黝黑少女双腿断着,老张又真的只是一个警察, 没适合的人可以派出去顺着河道去搜索癞头和尚了。 在附近找了家宾馆,开了几间房,大家暂时先安顿了下来。 ………… 翌日中午时分, 安律师在床上睁开眼, 而后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怎么回事? 自己的酒量差成这样子了? 环视了一下四周, 安律师下了床,看见对面床上躺着的老道。 老道穿着裤衩, 两条毛茸茸的大腿, 一大早看起来,真的有点辣眼睛。 “喂,醒醒。” 安律师伸手推了把老道, 老道“嗯”了一声,侧过身,把被子用力地夹在双腿之中, 继续睡觉。 安律师一边捶着头一边进了卫生间,冲了个澡。 等出来时, 老道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目光有些呆滞。 “啊啊…………” 老道伸了个懒腰, “贫道昨天喝醉睡着了?” “你醉那是正常,我醉就不正常了。” 安律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老道,昨晚肯定是出事儿了,如果喝点酒就能让自己大睡过去,那么自己之前那段时间何必为了无法睡眠而饱受折磨?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外面站着莺莺。 “老板让我来问你们醒了没有。” “醒了。” 安律师开始穿衣服,没去开门。 “那下去吃饭吧,老板在下面等着了。” ………… 这家酒店的档次挺高,集合了住宿和餐饮等服务,老道也洗漱了之后就陪着安律师一起下来了,且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莺莺坐在老板身边,旁边还有一个黑小妞,另外,换上便服的张燕丰也坐在那儿,张燕丰身旁还有小猴子在探头探脑的。 “哇,这么多菜啊。” 老道看着满桌子的海鲜硬菜,满满的一大桌,中央还有一大盘大闸蟹真的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老板这次这么大方了? 安律师则是咬了咬牙, 穿衣服时, 他没摸到自己钱包。 “喏,你的钱包。” 周泽把一个很风骚的大皮夹丢到了桌子对面。 安律师没说什么,坐下来,把钱包拿回去,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老道也跟着坐了下来,小猴子马上跳到了老道腿上。 “昨晚怎么了?” 安律师问道。 “问她。” 周泽正在莺莺的帮忙下,吃着大闸蟹。 安律师见周泽吃得这么恣意享受,就有点羡慕,肯定是先喝了彼岸花口服液享受美食。 咦, 不对, 安律师忽然发现在自己面前竟然也放着一瓶彼岸花口服液。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安律师脸色骤然一变, 马上把彼岸花口服液攥在手里,而后像是生怕被周泽要回去似的马上打开喝掉。 随即, 迅速地抓了两只大闸蟹放在了自己面前。 一桌子的人, 都在吃着, 就连那黑小妞居然也在吃着,丝毫没有身份转变的落差和失落,也没有双腿无法行走的悲苦,该吃吃该喝喝,点菜时还跟周泽要求给自己点一瓶五粮液。 会种田的人,承受苦难的能力也的确强。 咬着蟹腿,安律师这才问道:“昨天怎么回事?” 黑小妞没理会他。 “说。” 周泽警告道。 黑小妞点点头,把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听得安律师和老道一愣一愣的, 合着昨晚那么多精彩的事情, 自己二人就在旁边睡大觉? 他娘的, 佛都差点出来? “等下。” 安律师忽然抓住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这彼岸花,你能种?” “能。” “嘿嘿。” 安律师很没形象地笑了笑,搓了搓手,“需要什么么?” “亡魂。” “…………”安律师。 这代价有点高啊。 亡魂就是绩点,绩点就是事业。 那事业换口腹之欲, 怎么想都怎么败家啊。 “如果不考虑加大种植面积的话,可以不需要亡魂,只需要一些特殊的肥料。”黝黑少女说道。 “难找么?” “不难找。” “不难找的话你以前怎么到处找亡魂种?” “你种过菜么?” “嗯?” 安律师生前也是个公子哥,根本就是五谷不分的那一款。 “我说的是游戏。” 少女继续道。 “游戏?” “扩大种植面积,本就是人的天性。” 黝黑少女舔了舔嘴唇,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中国人,天生就有渴望种地的基因。” “也就是说,你以前在各个地方扩大种植面积,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满足感?” “对啊。” “没其他用?” “对啊,播种和收获的过程,本就是一种自我满足和自我成就的过程啊,我要那么多彼岸花做什么,收获之后基本都堆在那里烂掉了。” “…………”安律师。 周泽在白莺莺的伺候下, 把蘸了一点镇江香醋的蟹黄送入自己嘴里咀嚼着, 同时指着安律师道: “老安,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就陪她出去,把种在外面的彼岸花都收回来。” 一个通城种植园的储存量,都已经够书屋众人吃喝这么久的了,加上其他地方的库存,总之,书屋众人以后确实可以放开肚子大快朵颐了。 甚至,连在外面的三个鬼差也能被周泽送一些过去,以前是资源紧缺,现在这玩意儿不缺了,就算是周泽这个领导的给手下员工发发福利吧。 “行,没问题。” 这件事上,安律师的主观能动很强。 而且, 安律师考虑得还有更多,这彼岸花口服液,可是拿去在鬼差圈子里交际的“小黄鱼”啊,以后靠它完全可以编织出一个有力的关系网,当然了,也不能大放送,否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在阳间种植彼岸花,本就是大罪。 到底是混过体制的人,脑子里除了圈子还是圈子。 “对了,王轲昨晚又去书店了,老许接待了他,对于他女儿不见的这件事,他很着急。” 周泽开口道。 “嗯,那个老头呢?”安律师问道。 “在这儿呢!” 白莺莺指了指旁边的行李箱。 “行,等会儿我就去审问他。”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张燕丰问道。 他也是刑警, 审讯的事儿也在行。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咬着自己的蟹腿,道: “不用,你审讯的法子太文明了。” 张燕丰笑笑,没再说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 安律师指着黑小妞问道。 “甄美丽。” “这么巧,我有一个好朋友,叫甄果丽。” 饱餐一顿后, 安律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了行李箱旁边, 吃饱喝足,该干正事儿了。 把行李箱平放下来, 上头还贴着胶带, 撕开胶带,打开了拉链, 里头躺着那个骨瘦如柴的老头,一动不动。 安律师伸脚踹了一下他, “喂,醒醒,别装死。” 老头还是一动不动。 安律师又踹了一脚, “醒醒,起床啦。” 老头依旧不动。 这时, 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看向这边来。 安律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泽, 手指着地上的行李箱, “老板, 这老头, 好像真的死了……” 第四百九十章 神秘的本本(第三更!) 客房里, 装着老头的行李箱被放在中央, 里头的老头, 已经凉透透的了。 周泽叉着腰, 咬着嘴唇。 安律师则是有些尴尬,不住地抽烟。 老头被抓时已经受了重伤, 然后被塞进了行李箱里, 足足闷了一天一夜, 可怜的老头没能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也没能倔强地活下去, 他挂了, 走得也不是很安详。 其实,原本的计划是昨晚就开始审讯的,但昨晚出了事儿,这也是谁都无法去预料的。 而且,准确点来说,周泽还没办法去怪安律师和老道,这口锅,他自己有一大半。 因为张燕丰说在昨晚找到周泽时,这老头还企图“越狱”,不过被阻止了。 而回到酒店后, 周泽忙着洗澡和莺莺睡觉休息, 根本就没想到把这行李箱的老头放出来给他透透气,或者再给点吃的喝的。 虽说这老头死有余辜,甚至是有点罪大恶极。 但这种死法,还真是有点不人道。 “人已经死了,灵魂也没感应到,估计是直接散了; 说吧, 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周泽在床边坐了下来,示意大家集思广益,这是领导甩锅的模式。 老头之前就元气大伤,随着三具傀儡的被毁,他的灵魂也遭受了反噬,当肉身失去生机了,失去肉身庇护的脆弱灵魂很可能当即就消散了。 “这就没办法找了。” 安律师也是毫无头绪。 老头是在大山里搞事情的人,林可也是消失在了大山里没了音讯,本想着从老头嘴里挖出林可的消息以及那个势力的线索。 现在, 全都没了, 没什么人是比死人更会保守秘密的了。 “啊!红酒!” 站在周泽身边的莺莺忽然喊道。 然后,莺莺马上跑到放行礼的地方,把一个包裹取了出来。 红酒? 周泽是知道的,昨天在酒店安律师买单点了一瓶很名贵的红酒结果没有喝完,莺莺收拾东西时把它给带上了。 当时自己还觉得很欣慰, 真的是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但这会儿…… 莺莺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床上。 “老板,这是这个老头的东西,人家一并收过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 安律师有些惊喜地站起身,先把那个本子拿了起来,一般来说,大家似乎都喜欢把什么重要的事情记录在笔记本上。 只是,打开笔记本后,本子上只记录着日期和名字。 “孙娟,胡秀雅,曲兰兰,梁淑华…………” 安律师有些疑惑道: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安律师一头雾水。 “我看看。”周泽伸手。 安律师把笔记本丢向了周泽,落在了周泽面前的床上。 周泽伸手拿笔记本时,发现床上有两根黑色的毛毛。 一开始没在意, 等打开笔记本翻页时, 周泽发现有些书页之间,也都有黑色的毛发夹着。 然后, 联想到每一页上只写着日期和名字, 周泽忽然很是嫌弃地把笔记本丢在了地上, 嫌脏。 “老板,发现什么了?” 站在周泽身边的张燕丰出于职业本能,把笔记本拿起来开始翻阅。 “别看了,只是‘日’记本。”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日”记。 周泽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等他出来时, 发现刚刚把笔记本丢出去的安律师又把笔记本捡了起来, 还有滋有味地开始重新翻阅着。 很显然, 他是明白了这个本子是拿来记录什么的了, 现在是看出其中的味道了。 “你不恶心?”周泽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问道。 “啧啧啧……”安律师摇摇头,“挺有趣的,睹物思人,这老东西,居然玩得这么嗨。 我倒是听说过,有个贪官手下情妇很多,每个人拔一根下来,还做了几支毛笔出来放在自己办公桌上当饰品没事做时就把玩。” 张燕丰则是在搜索着老头的尸体, 在这方面, 老张倒是秉持着一贯的勤勤恳恳。 你可以说他很没用,但有时候,却又很有用。 这不, 老张居然从老头身上摸出了一部手机。 “之前没搜过身么?”张燕丰拿着手机问道。 “没啊,把他折叠打包丢行李箱里我们就出酒店了,还没来得及审讯呢,就被药倒了。”安律师笑了笑,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手机里有什么?看看。” “没电了。”张燕丰回答道,“而且,估计很早就没电了。” 是的, 如果手机之前有电的话, 可能老头早就呼朋引伴来救自己了,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老头背后有一个势力。 连地狱的冯四儿都得帮那个势力收尾擦屁股卖人情,足以可见那个势力的庞大。 安律师虽然还是在笑着,但实际上脸色有一点点的不好看,这件事儿是全权处置的,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若是在昨晚自己和老道都昏睡的时候,老头的手机有电打电话请来了援兵,那自己等人就是直接给人家送人头了。 一向自诩谨慎的他,差点因为疏忽酿成大祸。 “下次,这类的事情交给我吧。” 张燕丰说道。 安律师点点头,笑了笑,道:“老张啊,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当了一辈子刑警队长了。” 离开了房间,去前台要手机充电器去了。 安律师有些尴尬地又取出一根烟,点燃,同时还有些自言自语地解释道: “如果没昨天的麻烦事儿,这些都可以避免的。” 安律师有信心用自己的手段从活着的老头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所以也就没有去注意其他。 “嗯,没事,我们又没怪你。” 周泽指了指红酒,道: “找几个杯子,咱喝了吧。” “好的,老板。” 等莺莺找来被子回来时,张燕丰也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移动电源,另一头插在老头的手机上。 “找到了。” 一进门, 张燕丰就喊道。 众人也就不急着喝酒,一起凑了过来, 就连坐在床上腿脚不便的黑小妞也跟着凑过来一起看,也不知道她到底稀罕个什么劲儿。 “这个地图软件上有标注。”张燕丰打开了软件,指着屏幕道:“这是那块山区的地图,这里有两个红点。” “这个位置是拐卖村。”老道确认道,“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位置。” 进山时是他开的车,所以对地形更熟悉。 “那另一个红点标注的是什么位置?” 周泽问道。 “不清楚,搜索不到是什么村镇。”张燕丰回答道。 “那行吧,收拾收拾东西,不管林可在不在那个位置,我们都得去看一下。”说着,周泽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黑小妞,对老道说道:“老道,你带着她先回书屋,看着她。” 她腿脚不方便,且有伤在身, 带着进山难免是个累赘。 老道大喜,马上拍胸脯道:“老板,贫道保证完成任务。” 上次进山的危险可是历历在目啊。 “我说啊,你就不怕半路上我把这老家伙控制住了,拿来威胁你?” “…………”老道。 “吱吱吱!”猴子不满地叫道。 “没事儿,你杀了他我也不会被你威胁帮你解毒,还有,书屋里还剩下俩人,你都可以杀,或者拿来试着威胁我,你随意,你看我会不会被威胁。” “…………”老道。 “行吧,那你可得小心点,别死了,你死了我也玩完了。” “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以前和婆婆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剧情里一般男女分别,女的哭着喊着对男的说你一定要安全回来的话,那那个男的肯定会挂掉。 所以我才不想祝福你。” “嗯,不错,你很优秀。” 周泽说完, 走到黝黑少女面前, 弯下腰, 微笑道: “下毒的那个人,你见到过的,别人或者你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解开这个毒,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我知道。” 黝黑少女认真地说道。 “好了,大家收拾东西,散伙的散伙,出发的出发,争取赶上下午的高铁。” 等到周泽带着莺莺安律师以及张燕丰离开后, 老道这边也收拾好东西了,带着猴子过来。 “闺女,我背你下去吧。” 老道对年轻的孩子一直很心善, 这一点不作假, 他哪怕出去玩也不会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喜欢找年轻的, 他觉得有罪恶感,所以他基本都是找大妹子。 黝黑少女没反对, 让老道背着他离开了房间。 下坐电梯下楼时, 老道开口道: “对了,书屋里还有一个轮椅,等你回到书屋啊,给你用,我跟你说,很好用的,你肯定会喜欢。” “谢谢。”黝黑少女犹豫了一下,道:“他们这群人里,好像也就你是个好人,希望好人有好报吧。” “呵呵,不客气不客气。 那可不是, 贫道我乐善好施,一辈子积德行善,所以贫道运气一直不错。 到哪里就旺哪里,在哪家公司上班哪家公司就走运,比如贫道前年在蓉城…… 额, 谁跟贫道在前一起啊谁也就能有好运,比如徐州开狗肉店的王麻子一家…… 额, 总之啊, 闺女, 你跟着贫道一起回去,这一路上贫道保管你顺顺利利的,莫慌!” 第四百九十一章 老板,来咬一哈!(第四更!) 赶上了高铁,到傍晚时到站,安律师租了一辆车,又采购了不少食物和水,大家这才开着车进山。 这一次采购时安律师很用心, 各种口味的饼干,各种口味的泡面,各种口味的面包,小零食这类的,买了一大堆,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在知道以后彼岸花口服液不用愁之后, 安律师在对“吃”这一方面,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可惜这次进山是去找人的,比较赶,否则的话说不定他都打算进山里找正宗的农家乐美美地享受一顿。 按照地图标位导航,因为有公路直通过去,所以倒是不用担心会迷路这类的,毕竟山里的公路本就不多。 安律师车开得飞快,同时一只手放在车窗外,显得很是潇洒。 张燕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系着安全带,正襟危坐。 周泽则是和莺莺坐在后面,周老板现在也耍开了,反正以后彼岸花口服液不用愁了,存货拿来直接用,都开始服用口服液吃零食了! 这些小饼干小零食以前周泽不是很喜欢吃,这辈子自然就更少吃了,现在吃起来,倒是也挺有滋有味的。 莺莺就在旁边负责给周泽开包装袋,或者剥一些果壳,见老板吃得这么开心,莺莺也很开心。 总之, 如果把林可的事儿丢一边的话, 车里的氛围真的和去郊游差不多, 挺愉悦的。 “老板,你把手伸外面去,感受一下,我现在这个速度,是我自己测试出来的,最接近摸奈奈的感觉。” “老安啊。” “怎么了,老板?” “你今天形象有点崩得厉害。” “老板,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一直以来都是有吃有睡的, 但对于我来说,太难了,这种日子,我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那黑丫头不光是能种彼岸花,他给我们下的毒,居然也能让我们呼呼大睡,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能有吃有睡, 我就开心,真的开心。” “吃是为了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吃。” 周泽感慨道。 闻言,不光是安律师愣了一下,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燕丰也愣了一下。 这种话,从自家老板嘴里说出来,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满满的何不食肉糜? “哇哦,老板你这话说得好有深度好有哲理哦! 不愧是老板!” 莺莺没有丝毫虚假的迷妹挽尊到来,倒是缓解了车内随着那句鸡汤所带出来的冷场尴尬。 “我说,老板,如果佛真的出来,那位能打得过么?” 安律师点了根烟,又把烟丢给了老张和后面的周泽。 “他的电池,是我。” 周泽咬了一口莺莺递到自己嘴边的士力架。 “哦。” 安律师点点头, 懂了。 怪不得每次那位出来后自家老板就跟身体被掏空一样, 记得以前老道和自己说过,以前老板开无双后那叫一个惨啊,全身上下血淋淋皮开肉绽都是伤口,还得在床上躺半个月不能下床。 虽说现在随着老板实力提升,已经有进步了,现在只是昏迷虚弱一晚上而已,但还是不够用的。 这就像是两辆坦克交战,赢勾的坦克无论是装甲厚度还是机动力又或者是炮口口径都比对方强太多,但对方有好几桶匹配的燃料, 而赢勾这里, 只有一节南孚电池, 哪怕自家老板在电池里笑傲群雄,一节更比六节强, 它还是电池。 “那昨晚那位是傻了吧,真的准备等佛出来魔佛大战啊?” “他现在脾气有些不稳定。”周泽说道。 “嗯,脾气不稳定?比如?” “比如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他可能是听到的,等下次他出来的话,可能先不去打敌人,而是先把你给杀了。” “…………”安律师。 把烟头丢了出去,安律师用手机连了蓝牙,准备放歌。 看见他的动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燕丰拿出自己的手机,道: “连我的蓝牙吧,我想放歌。” “行,你放吧,放点好听的。” 安律师直接答应了。 张燕丰调试了一下,把车载音响连上了自己的手机蓝牙。 很快, 歌声放出来了, 当歌声出来后, 把手放在外面摸奈奈的安律师下意识地把手收了回来, 坐在后面和女仆吃吃喝喝的周老板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 张燕丰继续正襟危坐, 坐得比比直直。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倒是莺莺有些纳闷,她是清朝人,对这个没什么感觉。 而此时, 车里的周泽和安律师都看向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燕丰, 心里的念头估计是一样的, 你特么有毒吧! 张燕丰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道: “今天是国庆日, 我觉得应该听听国歌。” 在高亢激昂的国歌声中, 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前面,是一栋建造在山谷间平地坝坝上的别墅, 刹车后,安律师马上伸手把不断循环播放的车载音响给关了, 然后下车, 长舒一口气。 周泽下车时,倒是神色轻松,道: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你看看,我们现在马上要进的地方既然被那个老头在手机地图上标注了出来,那么肯定是有问题的。 听了一路的国歌,感觉自己充满了正能量,正好适合进去探险。” 安律师对周泽翻了个白眼,他觉得张燕丰忽然精神病就算了,现在连带着自家老板脑子也有点不正常了。 “走吧,进去吧。” 既然来了,肯定得进去看看,他们不是什么灵异节目的直播小队,需要准备很多很多的器材,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这群人,本就是灵异现象。 别墅大门是锁着的,周泽走过去用指甲把门锁给掐断,推开了门。 别墅有三层楼,房间不少,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灯亮。 “啧啧。” 安律师嚼着口香糖,先走到一楼门口,本想喊自家老板继续来当开锁匠,但这大门轻轻一推就被推开了。 “哟。” 往里走了几步,安律师轻轻喊了一声,但还是在继续咀嚼着口香糖。 一楼大厅里,有三具尸体,二男一女,都是成年人。 好吧, 深山肯定有问题的别墅里, 出现了尸体, 这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就像是泰国游轮上肯定有人妖表演一样。 周泽等人也走了进来, 张燕丰和安律师一起拿出手机,调出了手电筒模式,开始检查地上的尸体。 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 刹那间, 整个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张燕丰和安律师吓得身子一抖, 这地上的尸体没把他们吓到, 这忽然的灯亮反倒是让他们刹那间背后一凉。 “抱歉,吓到你们了。” 周泽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身边开关, “可以开灯查看的。” 安律师和张燕丰对视一眼,默默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查看起了尸体。 比起尸体, 周泽更感兴趣的则是这屋子里的装潢和陈设,挺富丽堂皇的,却又不显得腻歪和俗气,这意味着主人家挺有逼格的。 尤其是客厅中央茶几上摆放着的那一排哆啦A梦玩具,看起来挺可爱的。 周泽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时就看过哆啦A梦的漫画和动画,这也算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老板,这一桌子的玩具感觉怪怪的。”莺莺跟在周泽旁边说道,“下面还有呢,看起来和这里不是很搭。” “这是雅趣。” 周泽纠正道, “莺莺啊,以后你买房子装修时,不要总是想着装得大富大贵的样子,那样太俗气了。” “雅趣?俗气?老板,怎么区分啊?” 周泽迟疑了一下,怎么区分? “打个比方吧,一个男人,如果月薪两千,下班后就宅在家里打游戏玩手办,这就叫不上进。 一个男人,如果年薪百万,下班后哪里也不去,就宅在家里一个人玩玩游戏,偶尔买点手办,这就叫雅趣。” “哦,好深奥哦。” “嗯。” 正当周老板和自家女仆参观人家一楼学习以后的装修经验时, 安律师和张燕丰两个人则是一起对三具尸体进行着研究。 “死亡时间应该有十天以上了。”张燕丰大概推测道。 “死因是这个。”安律师则是把尸体的头抬起来,指了指尸体脖子位置,那里有两个凹槽血洞。 血洞很小,但很深,伤口附近呈现青紫色的暗斑,其余位置,倒是没有再发现伤口。 “被利器刺入的么,是叉子?”张燕丰皱了皱眉,他开始根据自己的刑警经验和本能分析了起来,“不对啊,只有两根分叉的叉子?伤口又小,又不可能是鱼叉那种的,也不是注射剂的针孔。是林可杀的么,林可杀人好像是用舌头,不会制造出这样子的伤口才对。” 安律师听张燕丰在那里一个人分析这么久, 忍不住笑道: “想知道死因和凶器是什么吗?” “你知道?”张燕丰有些惊讶。 “嗯。” 安律师侧过身,对那边还在参观装修的俩人喊道: “老板, 你过来咬一哈!” 第四百九十二章 恐怖别墅!(第五更!) 周泽走了过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的伤口。 “啧啧,还真像是被僵尸咬死的。” 小萝莉虽然口技出色, 但那只是舌功好,不会有齿感。 “那两个尸体也是一样的伤口?”周泽问道。 “是的。”张燕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老板,这附近可能有你家亲戚出没啊。” 安律师点了根烟,继续道: “要不要喊出来聚聚? 然后问问他有没有见到过林可?” 周泽没回应安律师的调侃,而是用自己的指甲,挖开了尸体脖颈位置的伤口,里头,在这伤口里头,竟然长出了白毛,像是真菌一样,密密麻麻的。 “这是…………” 安律师有些惊疑了。 “这三具尸体待会儿走之前烧了,不能留在这儿,现在时间还不到,等里头的白毛长到了皮肤表层之外后,就尸变了。” “尸变?” 张燕丰这时候很想拿出录音笔或者笔记本做一下小笔记,这些都是在警校学习和这些年办案经历里从未遇到过的知识点。 现在,他要拿出以前刚做刑警时的姿态,去好好学习如何做一名鬼差。 “被僵尸咬了有一定概率会变僵尸这个我知道,但这直接长出白毛…………”安律师挠了挠头头。 “直接变白毛僵尸,说明咬死他们的僵尸,级别很高,绝不是普通的僵尸,甚至…………”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四处观望学习装修经验的莺莺, “比莺莺的年份,要高得多得多。” “这么可怕的么?”安律师讪讪地笑了笑。 “对,所以你现在还要不要我把我那位亲戚喊出来? 我事先告诉你,我体内的那位刚出来闹腾过,这阵子他在休眠,我都喊不醒他。 到时候可能那位亲戚或许会看在我和莺莺是他同族的份儿上,放我们一马。 至于你们俩……呵呵。” “走亲戚什么的最麻烦了,是吧?我上辈子活着的时候最讨厌走亲戚了。” 安律师站起身,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周泽拍拍手,道:“这一楼差不多了,上去看看吧。” 四人从楼梯那里上到二楼, 果不其然,二楼也有尸体,是两具尸体。 一具女的,穿着女士西装,一具是男的,年纪看起来有点大。 可惜老道不在这里,他已经踏上了送黑小妞回书店的旅途了,若是他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这是曾经和他把酒言欢吹牛逼的人贩子老兄弟。 女尸年纪大概在四十,死状很惨,确切的说,是这两具尸体死状都很惨。 “女尸身上有被玻璃大面积刺伤的痕迹,应该是来自于原本在头顶的吊灯,而且两具尸体身上都有被束缚过的痕迹,且男尸脖颈位置…………” 张燕丰做了一个交叉的动作, 嘴里发出了“咔”的字音。 “唔,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周泽笑了笑, 是的, 安律师也笑了, 老张想笑,但憋住了。 面对凶案现场,笑,是不对滴,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但尸体真的见得多了,一起尊重的话哪尊重得过来。 这两具尸体上找到了小萝莉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小萝莉的舌头弄死的。 自己等人再次进山,不就是为了找小萝莉么? 否则的话大家估计早就一起带着小黑妞回通城种菜去了,哪有闲工夫在这个山沟沟里闲逛。 现在至少证明,大家搜索的方向是正确的,小萝莉曾在这里待过,而且还杀了人。 “一楼的人不是她杀的,二楼的人是她杀的,这意味着什么?”安律师开口道,“兴许那头僵尸,被小萝莉碰到了?” “还有一层,上去看看再说。” 周泽扶着楼梯往上走,上面的空间其实更简单,一个大客厅,加上卫生间卧室,楼梯口正朝对的方向是一扇书房的大门。 很古朴,很严肃。 这里倒是没看见尸体,还挺干净的。 只是,这书房的大门紧闭着,给人一种很大的压抑感,仿佛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告诉你这门后头,肯定有东西。 张燕丰尝试去推开门,但发现门是锁着的。 示意老张让开,周泽亲自走过去,用指甲刺开了锁芯,而后书房的门就自己缓缓地打开了。 书房里头的陈设也很简单, 地上是红色的地毯, 一张书桌,一张摇椅, 四面是弧形的环绕墙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摇椅上好像坐着一个人,从门口的位置看,仿佛可以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背对着坐在摇椅上。 这种感觉, 像是这个老头一直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等人进来一样, 再者因为书房里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山风不断地吹进来,摇椅也在不住地轻轻摇晃, 有种类似西方电影里先知的感觉。 但周泽没办法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这有两种解释, 一是老人强得一塌糊涂, 二就是这就是一个死人。 周泽记得当初在便利店门口时,张燕丰是怎么吓退那个墨镜老头的。 也因此, 在这个时候, 周泽没有犹豫, 在身边三人还有些迟疑的时候, 直接开口道: “报纸!” 一团黑雾从周泽五根指甲上窜出, 直接冲向了那张摇椅, “咔嚓”一声脆响, 摇椅碎裂, 上面的老人也倒了下来,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 是死人。 “呼…………” 一同长舒一口气的还有身边的安律师等人, 大家显然都是被刚推开门时所看见的情景给震慑到了。 “查找一下附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 “老板,窗户那边有人!” 白莺莺指着书房西侧的窗户喊道。 周泽看过去,发现窗户那边确实有一道人影一闪即逝! 安律师这次反应最快,直接冲到了窗户边,掀开了窗帘,等到周泽和张燕丰过来时,则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看见了。”安律师道:“那东西刚刚还在窗户这边,我跑到这里时,他已经跑到大门口那儿了,往外跑了,天太黑,再远我也看不清楚了。” 周泽点点头, 安律师刚刚的动作很快,从门口到窗户位置根本用不了几秒,但那个人却能直接从三楼跳下去,而且跑到了门外去了,这速度,这身手,绝对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有一点我不太确定,那家伙奔跑时很流畅。”安律师皱着眉,继续道:“流畅得像是在飘一样。” “飘?” 张燕丰又想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来了。 “如果是飘的话,从三楼位置直接斜向往下飘到门口那边,速度应该会很快,难不成是个穿着衣服的鬼影,但这鬼大晚上的乱…………” 周泽话还没说完, 就听得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靠在窗户边的三个男人马上一起转身, 那个之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发老者, 竟然在此时站了起来, 而且还张牙舞爪! 这他娘的是诈尸了么! 总之, 这老者尸体忽然的舞动,加上先前打开书房门时的画面感, 让周泽心里都稍微的“咯噔”了一下。 身为一个鬼差, 居然找到了以前自己还是普通人时看鬼片的刺激感。 周泽本想出手的, 但他没赶得上, 因为白莺莺距离这个忽然乍起的老头最近, “嘤嘤嘤, 吓死人家了!” 一般女生面对这种情况, 差一点的直接吓晕过去, 好一点的也是吓得身体哆嗦, 但莺莺是一边“嘤嘤嘤”, 一边下意识地挥拳! “砰!” 周泽相信莺莺刚刚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也被吓到了啊。 但莺莺的拳头还是直接把老头的脑袋直接打爆了, 是的, 打爆掉了。 但无头的老头还在摇摆, 像是在跳着老年跳迪斯扣一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律师上前,一脚踹向了无头老者。 “砰!” 老者被踹倒, 落地后他的腹部直接凹陷了下去, 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 “给我过来!” 安律师的左手瞬间化作白骨手向前一抓, 一只硕大的东西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有点像是猫,但比猫大很多, 有尾巴, 看起来又像是狐狸,但又不是狐狸,总之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东西。 这玩意儿眼睛里有灰色的光芒在闪烁, 发了疯似的哪怕是被抓着了,依旧在不停地挣扎扑腾着。 再看那老头, 原来老头尸体内部居然是空的,之前因为有衣服包裹着所以没看出来,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老头整个身体内部都是被蛀空了一样。 所以, 当这个玩意儿在老头尸体内这样乱动时, 连带着引起了老头尸体的舞动。 “老板,你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么?” 安律师问周泽。 “我怎么知道,狐狸不像狐狸,猫不像猫的。”周泽摇摇头。 “我认识。”张燕丰忽然开口道,“我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田地河边有这个东西的,叫‘猹’!” “猹?” 周泽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看向张燕丰, “老张,那你小时候在农村有没有一个小伙伴……” “小伙伴?” “对,他叫闰土。” 第四百九十三章 葬坑!(五千字大章!2万字完成!) 深山, 别墅, 尸体, 鬼影, 恐怖片的基本要素都集齐了,效果很棒,把周老板在内的一众“鬼”加一头僵尸都给惊吓到了。 周泽没急着出去找那个用安律师的口吻来说,是“飘”出去的人影,而是大家一起,把这别墅里的所有尸体都聚集在了一起,又从别墅车库里找来了汽油,浇了上去,点燃。 找汽油的时候还发现车库里头竟然还密封藏着半箱子雷管儿,也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但周老板还没无聊到拿雷管儿来炸尸体玩儿。 虽然这也能起到防止他们尸变的效果, 其实,很多时候周泽都懒得去处理尸体的,善后工作交给警察或者直接给老张打电话就可以了。 但这次的尸体不同,继续放任他们躺在这里的话,在夏天已经过去,山里又比外面更凉爽尸体不太可能短时间内会自己完全腐烂的前提下,这些尸体很可能会成功尸变变成白毛僵尸。 虽然这里不是自己的辖区,但这种举手之劳还是能做就做吧。若是这些僵尸游散出去,可能会引发很恶劣的后果。 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 周泽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寒衣节”好像快要到了啊。 白夫人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在周泽脑海中开始响起。 下意识间, 周泽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莺莺。 呵呵, 周泽摇摇头,把那些念头给驱散, 莺莺, 肯定要留在自己身边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 她都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尸体处理好了,大家倒是没有再开会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安律师已经想到了办法。 这家别墅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但这两条狼狗和这栋别墅里的人一样,都死得硬梆梆的。 不过狼狗不是被咬死的,估计那头咬死人的僵尸没有去徐州尝过王麻子家狗肉的美味, 所以对狗肉并不感兴趣。 两条狗是被踹死的, 这是张燕丰得出的结论。 是的, 张燕丰职业病犯起来, 连狗的死因他都会去调查一下! 很大力的一脚,踹中了两条狗,在它们身上还留下了类似脚印的痕迹,这得多大的力道才能把大狼狗给踹死,而且是直接导致狼狗的骨骼和内脏等器官瞬间崩溃,一脚踹毙啊! 不过,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 张燕丰忽然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昨晚自己把行李箱从车上取下来时, 那时里头的老头好像打算偷偷摸摸地逃跑,被猴子阻止了, 然后自己还对着行李箱踹了几脚, 之后行李箱里就没动静了, 自己以为老头是老实了。 嘶………… 这个! 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扫向了刚刚从自己手里接过狼狗牵引绳的安律师, 那个行李箱的老头, 不会是被自己踹死的吧? 那个老头被装在行李箱里,没人知道那是他是什么体位, 自己那时踹的话,很可能踹倒他头部这类的要害位置,然后…… 具体的死亡原因,除非是做尸检,否则是查不清楚了,甚至可能因为老头身上伤势太多太复杂,做尸检也无法得出准确的致死结论。 但在想到这个之后,张燕丰心里就越是觉得好像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似乎正在越来越大。 再看看身边笑呵呵地给那只“猹”绑牵引绳的安律师, 张燕丰忽然觉得好羞愧, 安律师好像是替自己背了黑锅, 自己白天时还拿这件事顶撞他让他下不来台。 算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就不要再说出来了,逝者已逝,让他安息吧。 “绑好了。” 安律师把绳子拉起来,让那只猹自在前面。 “这东西眼睛里有光,像是被什么气息感染了一样,不再是纯粹的山林里的动物了。” “所以你遛狗,不是,你遛猹, 遛猹的目的是想让它带我们去找老窝?” 周泽问道。 “对,试试吧,万一能成呢?再说,除了这个,我们现在也没其他线索了,那个鬼影也早就没影了。” “好,试试吧。” 就这样, 深更半夜的山林里,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暗戳戳地, 跟着一只猹在走。 如果是开车的话,肯定是走公路的, 但开猹的话, 它就不一定走公路了。 总之, 一直到快凌晨三点钟时, 众人还在山林里转圈圈。 周泽走得脚都有点酸了,更是有些不耐烦了。 安律师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好像不管用不说,还带着同伴在林子里逛了这么久。 “这猹,好像真的没狗聪明啊。” 话音刚落, 原本被绳子牵引着的猹忽然钻入了前面的一个缝儿里。 安律师双手抓着绳子,使劲地往外拉,结果绳子那头一松,绳子被拉出来了,猹没了。 “鬼精鬼精的,还懂挣脱?” 安律师拿着绳子另一端说道, “不好意思了大家,害你们白忙活了一晚上。” “不对,老板,律师,你们快来看。” 张燕丰趴在那只猹消失的地方挥手示意大家过来。 等大家靠近时,发现老张正在用手挖地上的泥土, 虽然这里靠北,再往北一点就出关外了,但还不至于到冻土的地步,而且山里最近刚下过雨,泥土并不硬。 “这下面有砖头,是砖头。” 安律师指着下面说道。 “对啊,好像真的是砖头。” 周泽拿着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同时伸手拍拍安律师的肩膀,“老安,你这法子不错啊,或许那只猹真带着我们找对了地方。 来吧,开挖,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通道之类的东西。” 众人马上忙活起来,虽说没有工具,但好在除了老张以外,其余人“动手”能力都比较强,挖起来都比较快。 “老板,找到啦!” 莺莺喊道。 果然,莺莺挖到了地道的入口,在一棵大树的下面,手机手电筒往下照看时,还能看见下面的台阶。 “怎么感觉跟盗墓的感觉一样。” 严肃的老刑警难得的想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安律师瞥了一眼老张,道: “咱队伍里俩僵尸,这哪叫盗墓?这叫回家,真的就跟回家一样。” “老安。”周泽喊道。 “老板?” “你先下去。” “…………”安律师。 虽然觉得这肯定是打击报复, 但安律师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先下去了,周泽第二个下去,之后是老张,最后是莺莺。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照顾一下四个人里血皮最脆的那位老刑警, 当然了, 也是因为让老张殿后大家心里也不踏实。 下去的路倒是挺顺畅的,除了那股子发霉的味道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之外,倒是没遇到什么。 大概下去了七八十米的样子,前面出现了一条甬道。 “看来真的是墓室了,不是埋葬在下面的神庙之类的。” 安律师分析道。 其实, 很多地方都有古庙废墟,有的还埋藏在地下,但庙宇这类的东西,在其辉煌时肯定是给活人去祭拜的,所以不可能还建造这种甬道的东西。 只有专门为了地下建造的墓室,才会构筑出这种结构。 “老板,你说林可会在这里面么?” 安律师问道。 “我不知道,走走看看吧,实在不行,还能摸点冥器回去。” 跟在后头的老张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地下的东西都是国家的,挖出来的东西肯定要上交给国家才对, 但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 还是不说了吧。 “我艹,老板,这你都不放过?” 安律师也是有些无语了。 都这会儿了,自家老板还惦记着贼不走空。 “莺莺的陪葬品之前卖了不少,选几件好的,送她。” 周泽说道。 “呼,我去,拜托,大晚上的在墓室里你还给我撒狗粮?”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可能一般的盗墓贼下这种墓,需要忌讳的东西很多,甚至摆个供桌祭奠一下墓主人都有可能,但这四个人就没必要有这些规矩了。 队伍里不是鬼差就是僵尸, 按道理这墓室的主人给他们祭拜上供才差不多。 沿着甬道走了有一段路了,前面有个拐弯,但是在拐弯的角落里,安律师先停了下来,同时抬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也一起停下来。 “前面有迷瘴! 以这个角为分割线,地上的砖块颜色都不一样,明显是迷瘴长期浸润的结果,往前走的话,很容易出现幻觉,这不是纯粹的烟雾迷瘴,是已经近乎实质化的玩意儿。 和我白骨手上可以散发出的粉雾有点类似。老板,这个墓室不简单,这他娘的普通人的墓室,哪怕是皇帝的墓室,也不可能有这种高规格的东西。” 说完, 安律师看了看周泽, 走, 肯定是要继续往前走的, 但前面的路, 太过危险, 而且这迷瘴会让人产生幻觉, 等于是一个固定且永久的幻境。 “老板,下面的路,我和你两个人进去吧。” 安律师知道, 四人之中, 对幻境抵抗力最强的,也就是自己和自家老板了。 至于莺莺和张燕丰,都有可能受到幻境的影响丢了心神。 “莺莺,你和老张原路返回,最好把车开到这附近的山道上,等我们出去,接应我们。” 周泽吩咐道。 “可是,老板,人家想和你待在一起保护你…………” 莺莺说着说着, 还是乖乖地嘟着嘴点头, 她真的不懂得如何拒绝老板的命令和要求, 哪怕是这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你走”“我不走”“你走”“你不走我也不走”这种桥段,都无法完整地演绎出来。 有些东西, 是真的烙印进骨子里和血脉里了。 “老板,那你们小心,我在上面等你们; 对了,别墅里还有雷管儿,我待会就回去取过来,咱们约定个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缺一刻,上午九点,如果你们还不能出来的话,我就尝试着用雷管炸这个墓,可以么?” 地下没信号,所以不可能手机联络的。 安律师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可以,就九点,我们对个时间。” 吩咐妥当之后, 张燕丰就和莺莺原路返回了,下面的路,确实不适合他们跟着往里走了。 “老板,下面就轮到我们两个人继续探险了。” 安律师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周泽跟在后面。 这个拐角一过, 当即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而且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失重感。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甬道墙壁, 安律师则是开口道: “不是真的失重,是我们的感官开始被误导了,老板,你挺得住么?” “没问题。” 周泽回答道。 “好,继续走,我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影了。” 周泽继续往里走了一段距离,他的眼前也出现幻影了。 总之, 头昏脑涨的感觉也开始出现了, 周泽奋力地抵抗和挣扎着, 他对幻境的承受能力确实强, 安律师自己又是幻术大师, 所以两个人还能扛得住。 但忽然间, 周泽只听到安律师一声“卧槽!”, 周泽还没来得及抬头观察, 就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 “我艹!” 而后整个人滑了下去。 连续旋转跳跃, 翻滚撞击, 周泽只觉得原本就有些迷糊的意识在一瞬间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自己强心把意识聚焦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地下洞穴里头,旁边还有一个火炉,里头还有火在燃烧着。 头好疼, 周泽摸着自己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老板…………” 周泽循声看向自己身侧,看见了旁边的安律师。 “这他娘的肯定是故意的,迷瘴的布置,再加上这个视觉盲区斜坡,物理和非物理的作用一起下来,就算是我们这种能靠自身意志硬抗的人,也撑不住的。” “这是哪里?” 周泽问道。 “地下,或者是,我们完全进入了迷瘴。”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这个手笔太大了,不一般不一般。” 洞穴外头隐约可以听见喧闹的声响, 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喝酒一样。 “出去看看?” 周泽问道。 “不,别急。” 安律师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继续道: “我们得先确定,我们互相之间,真的是对方,而不是趁着跌倒意识模糊的时候分开了,其中一个人,被调包了。 也就是说, 老板你站在你的立场上,需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 而站在我的立场上,我需要确认老板你是不是真的。 明白我的意思么?” 两个人说话时都在喘着粗气, 像是位于高原缺氧环境下似的。 “可以,怎么确认?” 周泽问道。 安律师伸出自己的手,他的左手上的血肉正在慢慢地褪去,化作了一只白骨手。 “值得庆幸的是,什么都可以作假,但感觉做不得假,我们两个人,正好都有可以确认身份的特点,还好老张没下来,不然真没办法确认他了。 这样, 老板, 我先用我的白骨手,刺你一下; 然后你再用你的指甲,刺我一下; 这样,就可以确认彼此身份了。” “你先来?” “好,我先来。” 安律师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白骨手直接刺向了周泽的臂膀。 “嘶…………” 周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酸爽, 像是上百年老风湿病瞬间发作了一样, 整条手臂上的肌肉完全痉挛了起来, 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有感觉了么?” 安律师问道, 他还没撒手。 周泽是疼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了, 想开口说话, 却开不了口。 “有感觉了么,老板?” 有你麻痹, 撒手! “到底有没有感觉啊,老板?” 草泥马, 撒手! “还是没感觉?不可能啊。我不是真的?” 终于, 安律师把他的白骨手抽出来了, “老板?老板?” “有感觉了。” 周泽一边捂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喘着粗气点头道。 “哦,那就好。” “现在,轮到我了吧?”周泽问道。 “嗯,你来吧,老板。” 安律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周泽点点头, 右手指甲慢慢长了出来, 然后直接对着安律师的手臂刺了进去, 这是真的刺了进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 哦哦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 呜呜呜呜!!” 安律师已经疼得再跳脚了,整个人都蹦跶了起来。 周泽的指甲杀伤力到底有多可怕, 莺莺最有发言权, 当初的人生若只是初见,莺莺可是被周泽的指甲虐得那叫一个凄惨。 “有感觉了么?” “嗷嗷嗷!!!” “别嗷啊,有感觉了么?”周泽问道。 “嘶嘶嘶!!!” 安律师脸色都开始泛青了,舌头都伸了出来。 “到底有没有感觉啊,说话啊?” “额额额…………” “难道我是假的?这不可能啊,我感觉我是真的啊。” “…………”安律师。 终于, 在看见安律师都开始翻白眼口吐白沫时, 周泽抽出了自己的指甲, 安律师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呼…………呼…………呼…………” “有感觉么?” 周泽低下头问道。 安律师很是勉强地点点头, 道: “感觉非常强烈。” ………… PS:争分夺秒,连吃饭都是急匆匆地吃完放下筷子。 终于在零点前一点点,把这一章写完了。 现在月票总榜第十六, 龙已经连续两天爆肝两万字了,真的没存稿,都是当天写的。 精疲力尽地再吼两嗓子, 求月票, 求打赏! 给龙一点刺激,明天继续2万字吧!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干了,你随意!(第一更!) 安律师歇息了许久,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周泽同样也是不怎么好受; 总之, 俩人, 在刚刚进入一个充满神秘和危险的地方时, 还没碰见实质性的危机呢, 就差点互相把对方搞死。 不过,耽搁了这一会儿,洞穴外面的喧嚣声反而更加强烈了。 有劝酒声,有行酒令的,有唱戏曲的,甚至还有吟诗作赋的,玩儿得那叫一个嗨。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了一眼,二人都调整好了状态,得出去了。 洞穴外头,豁然开朗,红得土掉渣的地毯,铺陈开去,上面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酒席。 大的四方桌,上面再盖一个更大的圆板,上头搁着的是酒水饭菜。 两侧都是长凳,可以坐三四个人的那种长椅子,现在住商品房里的人很少会用这种椅子了。 总之, 这里给人的感觉,像是农村办喜事儿一样。 只不过地地道道的农村办红白事儿,都喜欢先清一片田地出来,上头铺盖上棚子,下面摆上桌椅,这里图的上面则是岩壁,坑坑洼洼的。 但岩壁上挂着许多的灯笼,倒是把这儿照得通透。 坐在桌上吃酒谈笑的人很多, 有的人穿得破破烂烂,百衲衣,像是乞丐一样; 有的人穿着员外服,绸缎丝料,白白胖胖; 有的人脑袋后面还有辫子, 但有的人居然还穿着西装, 只不过那西装看起来也有些年代了,有点像是最老的偏中山装的款式。 人头茫茫,大家都在喝着吃着闹着笑着。 有穿着裙子的女人不停地端上新的酒水饭菜送上去,来往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还有俩就直接从周泽和安律师面前走过去,她们明显看到了他们,但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侧身,让这身为绕过去了。 “这是开鬼宴吧?” 周泽开口道。 这地下墓室里, 哪里来这么多活人? 还有, 就算有这么多活人, 又哪里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服装? 周泽是见过类似的场景的,那还是自己刚碰到白夫人时, 白夫人所在的那片荒地里,当周泽去的时候,也是在摆着宴席,聚集着不少山精野魅。 但当初白夫人摆下的排场,和现在自己眼前的相比,那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然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弄得也忒大了一点。”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老板,迷瘴,再加上这个场面,让我总有一种自己正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的感觉。 我觉得再捅下去,顶到的不是花心,而是马蜂窝。” “先再看看。” 周泽示意安律师不要慌,其实安律师慌倒不奇怪,因为周泽也有点慌,尤其是他清楚自己体内的那位刚出来过,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出来了,他最大的依靠不存在。 二人找了个空出来的桌子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肴美酒很是丰盛,其实,二人在车上就吃了点零食,随后又在山里跟着猹转悠了大半夜,也确实是饿了。 但这桌上的东西无论再美味, 周泽和安律师这两根老油条是绝对不会碰的。 这荒郊野外的山谷地下,哪里搞出来这么多佳肴美味?还有反季节蔬菜,可能么? 周泽记得当初在白夫人的宴会上,许清朗倒是吃了不少,最后发现碗里全都是蚯蚓虫子啊这类的东西后,吐得那叫一个凄惨。 每当有人从他们桌前经过时, 周泽就和安律师一起拿起酒杯, “呵呵,吃好喝好啊。” “呵呵,喝好吃好啊。” 等人走了,就一起放下杯子。 “大概是个什么路数,有推算么?”周泽问道。 “这么说吧。”安律师掰着手指,“能弄出这种阵仗的,少说也是《倩女幽魂》里很黑山老妖的级别。” “先想办法找找看,林可到底在不在这里。” 周泽下定了决心,本就是千里迢迢来找林可的,也不可能遇到危险就真的退缩回去,否则不就是白折腾了么? 这时, 有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在周泽和安律师所坐的桌上坐了下来。 看见这一群人后,周泽和安律师眼睛都亮了。 什么鬼, 怎么连洋鬼子也出现了? 是的, 入座的七个人,全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其中俩还是夸张的波浪卷,其中一个洋妞,带着一种野性的魅力。 这七个人,穿的都是野营装,画风有点和美国早年西部片里有点相似。 洋人们坐下来之后就开始聊天,同时喝酒吃肉,显得很是自来熟,在周泽和安律师在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着坐在自己桌上的两个“中国人”。 好在, 无论是周泽还是安律师,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说的又是英语,二人还是能听得懂的。 但当从他们嘴里听到“罗斯福总统”“碧池”“fuck共和党”等等词汇后,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了一眼。 “这帮美国佬,死了很久了吧,大概在二战前来中国这里露营探险的,结果都死在这里了?” 安律师猜测道。 “不,应该更早一些。”周泽摇摇头,继续道:“他们说的罗斯福,不是富兰克林罗斯福,不是搞罗斯福新政的那个; 富兰克林罗斯福是民主党的,但他们在骂共和党,应该是更早几十年的西奥多罗斯福,他是共和党的。大概在我们清末的时候,差不多是01年到09年间来中国死掉的探险队成员。” “…………”安律师。 这一刻, 安律师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被学霸支配的恐惧。 “老板,怪不得你上辈子是光棍儿,时间都拿来记这个了,还怎么去找妞儿。” 安律师有些酸酸地说道。 “谁让你们坐在这里的?” 这时,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周泽二人背后响起, 最关键的是, 周泽和安律师都没感应到那声音的主人是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 二人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袍,胸口戴着大红花的老太婆,老太婆脸上的褶子比蜜蜂窝还要浓密,那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珠子身陷在松弛的眼眶里,不仔细找都找不到。 “你们好面生,怎么没见过你们?” 老太婆问话时眼珠子像是睁大了一点,仿佛那两颗黄豆粒大小的珠子要从松松垮垮的肉堆里爆出来似的。 没等周泽和安律师想好怎么回答这一出, 那个老太婆就直接继续呵斥道: “这一桌是给外国友人亡魂准备的,你们这些中国鬼有什么资格上这一桌!” “…………”周泽。 “…………”安律师。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附近其他桌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发出了阵阵欢呼声,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场了一样。 老太婆的注意力也被那边吸引过去了, 她似乎有事情要去忙,不能耽搁太久, 等到她把注意力再挪回这桌时, 却发现周泽和安律师正和桌上的那七个洋鬼子聊得正嗨,尤其是安律师,都摸上洋妞的手了,不知道在说什么洋段子,把洋妞弄得“呵呵”笑个不停。 见到这一幕, 老太婆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没有再说什么了, 而是急匆匆跑到最热闹的地方去做接待,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可没功夫放在几个孤魂野鬼的身上。 今天来蹭吃蹭喝的人不少,但也所谓了,反正是大喜的日子,图个热闹。 周泽和旁边的几个洋人狠喷了一顿共和党后就坐了下来, 安律师也对那个已经死了超过一百年的洋妞没什么兴趣坐了下来。 “老板,好像是有人要结婚啊。” 周泽点点头,洋人嘴里倒是有一点消息,他们说今天是有人结婚,他们是被请来的。 “这冥婚的排场,够大的,这片山区的孤魂野鬼山精野魅好像都来了,刚刚那个管事儿的老太婆,像是一只狐妖。” “好在咱都不是活人。”安律师笑道,“也不怕露馅儿。” 就在这时, 那个老太婆竟然去而复返了,老太婆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宽体胖被众人簇拥着的大人物。 他们是特意走到这一桌来的, “倒酒,敬酒!” 老太婆对安律师和周泽低声道。 安律师马上点头,拿起酒坛,先给七个洋鬼子倒酒。 倒到周泽面前酒碗时, 周泽做了手势,示意少倒点。 安律师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然后周泽就看见自己面前的碗被倒得满满的, 还溢出来不少。 “…………”周泽。 而安律师的碗里,只倒了浅浅的一点。 一桌子的人集体敬酒, 那个被簇拥着大人物面对七个洋鬼子给自己敬酒时, 显得很开心, 很有面子, 心里似乎比吃了蜜还甜,还流露出一股子诚惶诚恐的姿态。 这大人物是清朝的官儿吧, 被洋鬼子打断膝盖了,当鬼了还怕成这个屌样。 安律师在心里嘀咕着。 敬酒时, 他拿起酒杯, 结果身边忽然被撞了一下, 自己手中的碗竟然摔到了地上。 一时间, 全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安律师有些尴尬, 马上示意自己重新倒酒敬酒, 而这时, 身边的周泽直接把大酒坛端起来, 往他面前一放! “…………”安律师。 第四百九十五章 诡异的尸体(第二更!) “喝!喝!喝!喝!” 附近桌子上的客人都被安律师这种豪气给惊到了,马上开始起哄,这倒是酒桌上自古以来的陋习文化传统。 周泽一直觉得,陋习似乎是最难以改变的东西; 瞧瞧, 这帮人连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没改。 唉, 周泽摇摇头,这帮人没救了啊, 然后, 马上跟着一起对身边的安律师喊道: “喝!喝!喝!” 连带着桌上的七个洋鬼子也入乡随俗,附和起来,催促安律师快点拿酒坛干。 那位大人物以及身边的老太婆也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安律师, 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身边的老板, 他在眼神示意, 动手不? 周泽仿佛没明白一样,继续鼓掌。 安律师咬了咬牙, 端起了面前的酒坛子, 开始灌酒! 酒, 是酒味儿, 但到底是猫尿还是狗尿又或者其他什么恶心玩意儿就不知道了, 酒水打湿了安律师的脸, 混淆了他流下的热泪, 等一坛酒喝下去后, 安律师把酒坛放在了桌上,身子一阵摇摆。 “好!!!” “好!!!” 附近的人一起鼓掌欢呼。 那个大人物和老太婆也终于离开了这里,去其他方向了。 安律师坐了下来, 抿了抿嘴唇, 吹了吹自己的刘海。 身边的周泽则是端起了酒碗,道: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尿变出来的呢? 是新鲜的尿, 还是陈年佳酿? 估计尿垢都能积累起厚厚的一层吧?” “呕!” 安律师不听还好, 一听就马上抑制不住自己腹部的翻江倒海,如果不是怕引起注意,差点一股脑地全都吐了出来。 “你歇歇,歇歇。” 周泽很贴心地帮安律师抚摸着后背,帮他顺顺气。 安律师有苦说不出,又不能怪自家老板,毕竟是他先做了初一,结果被老板坑了个十五。 宴会还在继续, 周泽和安律师继续坐在桌边看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 宴会又进入了一个高C,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簇拥着一个头顶红盖头身穿大红妆的…………少女, 走了过来。 是的, 少女, 这新娘子的体形,也太小了。 除非是侏儒症患者,否则肯定是一个小姑娘。 一时间,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攥紧了筷子。 林可? 是林可么? “老板,不要冲动!” 安律师马上抓住周泽的手腕提醒道。 这里这么多的鬼,保不准还有一些老家伙们在,在这里动手,我们撑不住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安律师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环绕在新娘子旁边的女人们,胭脂厚重地可以刮下来放锅里当油花儿用了,而且她们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让周泽不禁想到了冥店里的扎纸人,现在很多地方的农村还流行着烧纸人的风俗。 烧一些下人轿夫婢女下去, 期盼着它们被烧下去之后能去照顾逝者。 而那个新娘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泽想尝试发出点声音让新娘子注意到,但一来周围人声嘈杂,除非是用吼的,否则根本不管用; 但如果吼的话,就很容易暴露了。 二来,在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节外生枝。 新娘子好像只是来走了个过场,就离开了。 周泽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新郎出来,不过娶这么小的一个新娘,那个新郎估计也是个大变态吧? 宴会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似的, 大家忘我地吃喝着, 热闹着, 欢腾着, 酒水饭菜会不断地送上来,源源不断。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周泽和安律师就偷偷地下了桌,向新娘子刚才离去的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人倒是不少,来来往往的,所以反倒不需要装得鬼鬼祟祟的样子,直接大摇大摆很自然地往里走就是了。 一直走到洞穴深幽处时, 一座庭院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很简单的一个青砖牌坊,后头则是肉眼可见的九曲回廊,还有莲花池,池上竟然还长满了莲花。 很有江南古镇的情调。 不过,在这牌坊下面,就有两个穿着黑色家丁衣服的男子站在那里守着了,不准其他人进来的架势。 硬闯,肯定是不合适的,现在毕竟还没确定新娘子的位置,如果找到林可的话,三个人硬闯出去倒是可以试试。 安律师对周泽做了几个手势, 一脸的严肃。 而后做了一个OK皱眉的动作,示意周泽明白没? 周泽摇摇头, 天知道你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摇摇头, 直接露出了自己的白骨手,慢慢地开始对着自己的手扇风。 一时间, 两道粉色的雾气慢悠悠地飘散过去,先蔓延到那两个家丁的脚下,而后从他们后背的位置开始慢慢地向上攀爬,最后没入到二人的鼻孔里去。 一时间, 两个家庭都开始闭上了眼, 昏昏沉沉地摇晃起来。 “走!” 安律师马上示意周泽跟上,两个人这俩家丁面前穿了过去,片刻不敢停留,直接跑过了回廊。 前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同时一惊, 周泽马上伸手推开了身侧的屋门,同时一把手攥住了安律师的肩膀,把安律师一起拉了进来,紧接着快速小心地把门给关上。 那群人一边谈笑一边走开,什么都没有发现。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妈的,跟以前约泡时一个感觉,去人家家里约,时刻提防着人丈夫回来。” “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周泽反问道。 安律师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道: “好像确实没什么区别。” 约泡就算了, 现在是偷人家新娘子, 更刺激啊。 之前因为情况紧急,直接就进了这个房间,而当周泽回过身看向房间里头时,马上伸手拉了一下安律师的手臂。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 然后他也呆住了。 房间很大, 却也很小, 大是因为房间的格局大, 小是因为房间里堆的东西多。 可以说, 这个房间, 除了门后面这几步的地儿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空余空间了。 里头堆的不是其他东西, 而是满满当当的尸体! 是的, 太平间很多人都知道,没去过至少也能通过影视作品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而眼前的情景, 简直就是完爆太平间。 一具具尸体, 服装各异, 大家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显得很有秩序。 像是在玩儿堆积木游戏一样,堆放的人肯定有强迫症。 人头是朝着周泽这边的,所以站在周泽的角度看上去,此时像是有无数张死人脸正盯着自己。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个人睁开眼, 对他们开口“嗨”一下。 “这么多尸体是怎么回事?” 周泽有些不能理解。 “尸体是亡魂的羁绊,所谓的入土为安就是这个道理,把尸体放在这儿,再施法一下,能把他们的亡魂永远羁押在这个地方不能离去。 哟,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那个洋妞, 她也躺在这儿呢!” 安律师小声地喊道, “尸体没亡魂好看啊。” 周泽没有理会在意这个, 他在思考接下来出去后该往哪里去,按理说新娘子应该被安顿婚房里,等着新郎官晚上去揭盖头。 但具体的方向在哪里? 自己二人如果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话,很容易出事儿。 如果能直接找到婚房的位置,趁着新娘子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带着她出去,事情也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对, 依照林可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安安分分地留在这里成婚? 而且是冥婚, 难不成林可觉得在书屋当鬼差屈才了,打算跑这儿荒郊野外当压寨鬼夫人了? 嘶, 别说, 按照林可那娘们儿的性格,好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可就好玩了,自己去抢人家走,林可会不会喊她老公出来打自己? 想着想着, 周泽的目光忽然被身侧下面的一具尸体吸引到了, 这具尸体身上穿着一件夹克, 还戴着一顶绿色的贝雷帽。 这画风挺新奇的啊, 一整个屋子里这么多的尸体,就这货有帽子,算是享受了特殊待遇了。不知道怎么的,周泽就看这货戴着帽子很不舒服。 干脆直接伸手,把人家帽子摘了下来, 然后, 他愣住了。 “老板,外边人走远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出去了?先找新娘子在哪里,可能需要不少的时间啊。” 安律师对周泽喊道。 但周泽没有理会, “怎么了,老板?”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安律师,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一抹思索之色。 “怎么了?” 安律师靠近了过来,同时还不时的往门外看看,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泽指了指身边的这具刚刚被自己摘掉帽子的尸体,道: “这具尸体,你看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谁啊。” 安律师低下头, 在看到这具尸体后, 他也惊愕住了,一脸地不敢置信,甚至,身子都开始吓得哆嗦起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尸体, 又看了看安律师, 道: “像不像…………你?” 第四百九十六章 新娘子!(第三更!) 安律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然后很认真地又抬起头, 指了指自己, 道: “我是真的。” 这是辩解, 因为他担心周泽以为他是假的,在这个地方,真真假假有时候很难区分,难免不会让人起疑心,虽说二人在刚下来时互相验证过了已经。 周泽没说话。 “我艹,我真的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我怎么知道这货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还有,这绿帽子是什么鬼,你以为我喜欢这个口味的么?” 其实, 度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 仔细想一想, 也能知道这应该不是安律师本人。 首先, 老安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他以前的样子,就和周泽现在的样子其实是徐乐的样子一个道理,大家都是借尸还魂出来的。 “和你长得又那么像,也就是说这家伙不是你这具身体的孪生兄弟,就应该是你爹?”周泽猜测道。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 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还伸手进去想掏一下这家伙的口袋,不过这些尸体摆放得太整齐了,相互之间其实也没有多少缝隙,手居然都伸不进去。 “我想,大概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吧,我附身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花花公子,他爹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然后呢?”周泽问道。 “又不是我亲爹,我研究这么多干嘛,老子从地狱里逃出来时已经在地狱做了好多年的巡检了,心智成熟,附身后你以为会缺父爱么?” “也就是说,你爹……” “我身体的爹。” 安律师强调道, 周泽一口一个“你爹”的,听得他心里直发慌。 “你身体的爹,在好多年前死在了这里,然后尸体运送到了这里来,也就是说,你爹…… 抱歉, 你的身体的爹的亡魂很可能还在这里, 对吧?” 既然那养鬼的尸体也在这里,自己二人刚刚又在酒席上和那几个洋鬼子吃饭唠嗑,也就可以推测出安律师他爹的亡魂很可能也在这儿。 “应该,或许,大概,是吧。” 安律师耸了耸肩。 “啧啧,不来个父子相见?” 周泽调侃道。 “行了,帽子给我。” 安律师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帽子,给他爹戴了上去。 “这货也真是倒霉,其实他挺能骗的,我这身体的母亲是一个富家千金,被他骗到手,肚子搞大了,然后他死球死在了这荒郊野外的。” “不对…………” 周泽在看着安律师推那尸体的头往上好戴帽子时忽然伸手阻止了安律师。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你看这里。” 周泽把尸体的头尽可能地抬了一下,拨开了有点类似那个年代F4的长发, 这下面, 居然有个枪眼儿! “你爹好像不是来这里探险死的,倒像是被人在这里枪杀的,然后抛尸在荒郊野外,最后被这里的黑山老妖吧弄进来了。” “啧啧啧,还很是一段爱恨情仇的往事。” 安律师拍拍手,道: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么?” “行,我们出去吧。” 插曲终归是插曲,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 就比如周泽如果在这里发现徐乐他爹的尸体, 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两个人像是做贼……其实就是贼一样地向左拐跑出去了。 这里的房间其实不算很多,地底空间就这么大,也不可能跟秦始皇那样弄个兵马俑寝宫似的那么夸张。 而且,在绕了半圈之后,周泽和安律师很快就发现一个房间的前面挂了很多的红布和彩灯,很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里应该就是婚房了。 “老板,你进去看看,我在外面放风,有人来的话我给你示警,如果真的是林可在里面,就赶紧带她出来,我们杀出去。” 周泽点点头。 其实, 有一点担心安律师没说, 那就是和周泽想的一样, 万一那个小萝莉是真的想在这儿当压寨鬼夫人怎么办? 小萝莉的那种往上爬的心劲儿安律师是深有体会的,她也是书屋里唯一一个不用他安不起去激励,自己就能充满主观能动性的一个。 只要能往上爬,她估计什么都愿意。 让周泽进去的话,反正他是她老板,如果真遇到最坏的情况,最起码小萝莉的魂血是捏在周泽手里的,周泽对她有生杀大权。 见周泽推开了婚房的门进去了, 安律师干脆躲在了隔壁的亭子里,亭子上有纱幔遮挡着,可以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同时还能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巧了, 亭子的石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儿。 安律师下意识地抓了一把在手里,正准备放进自己嘴里时,马上醒悟过来把东西又放了回去,拍拍手,有些无奈。 怎么老板还没出来? ………… 周泽推开门,进了婚房,有些庆幸的是,婚房里没有丫鬟下人,这也给周泽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此时, 在大红色的喜庆婚床上坐着一个少女, 红妆红盖头,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哪怕周泽推开门走进来了,她也是毫无动静。 这是被点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红盖头,周泽脑海中浮现的是以前看《神雕侠侣》时尹志平和小龙女的情节,看的是古天乐李若彤版本的。 记得那时小龙女好像是被点穴了,然后尹志平把一个白布放在了她的脸上。 兴许是危险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周泽觉得自己每到关键时刻脑回路的转变让他自己都有些惊奇。 “林可?林可?” 周泽小声地喊着, 但床上的新娘子还是一动不动。 周泽干脆走上去, 抓住了对方的红盖头准备掀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 新娘子居然伸出了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新娘子是练摔跤的吧,手劲这么大? 下一刻, 红盖头内忽然闪现出了两个红点, 看这位置, 应该是之前紧闭双眸的新娘子睁开了眼! 这不是林可! 不是她! 虽然没掀开盖头,但周泽知道林可的手劲一没那么大,二她如果想阻止自己,估计就直接伸舌头了。 “你是谁?” 新娘子冷冰冰地开口问道。 声音清冷, 绝不是小女孩儿的声音。 我艹, 这下周泽可以确定, 是真的找错人了。 而且, 自己好像还碰到了一个天山童姥一样的人物,小女孩的身体,但说话的声音明显是成年女性! 紧接着, 新娘子的手猛地继续发力,拉得周泽整个人一阵踉跄,摔向了床上,而后,新娘子的另一只手直接抓向了周泽的面门。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被吓大的,尤其是在斩三尸之后,战斗经验几何系数地暴增,一开始无非是自己以为遇见了林可所以城门大开,现在被对方先下手为强后周泽马上开始反制! 只见周泽的身体不管没有后退,反而直接向新娘子撞去,同时自己的手对着新娘子的手也是直接怼了过去,不过在这一刻,周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嘶!” 新娘子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飞了出去, 双手下压,双足弯曲, 做出了赛跑运动员的动作, 很是警惕地盯着坐在床上的周泽。 她的红盖头在刚才的快速移动中已经摔落了下来, 露出了她的脸, 这是一张很稚嫩的脸,但是眼眸里的神采却蕴含着沧桑,同时,她的右手位置正在滴淌着黑色的血液。 周泽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先前被新娘子抓住的位置此时竟然有些淤青了,这娘们儿力道真大。 “你到底是何人?” 新娘子继续发问道, 同时开始左顾右盼, 看样子是准备喊人了。 周泽没有犹豫,十指直接伸了出去,低喝道: “咖啡!” 十根黑雾从指甲上快速地射出, 新娘子身形一阵翻转想要躲避, 却还是被捆绑住了。 只是, 周泽还没来得及继续做什么, 只见这新娘子的身体开始快速地萎缩,只剩下了衣服掉落下来,而后,一条黑色的小蛇子从衣服里钻出,落地后一弹,准备直接破开窗子出去。 周泽目光一凝, 甩手道: “报纸!” “啪!” 很清脆的声响, 刚刚弹跃而起的小蛇像是被一个硕大的苍蝇拍狠力地抽了一记,很是狼狈地又摔在了地上。 周泽快步上前,用自己的指甲将这条蛇给抓了起来。 只要这条蛇再敢有什么异动, 周泽自信自己的指甲可以瞬间将其切成好多段。 “居然还是个蛇精?” 周泽有些无语地笑了笑, 不过这条蛇精够弱的,比起自己阴阳冊装着的八姑奶要差多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小黑蛇眼里露出了哀求之色,甚至还吐出了信子淘好似得舔周泽的手指。 “我是鬼差,来找个人,不是来找你的,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走,你继续做你的新娘。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一个和你个头差不多高长得白嫩可爱的小姑娘被带进来?” 周泽话音刚落, 小黑蛇眼里忽然泛起了怨毒的神色,而后开始挣扎。 周泽撒开了手, 小黑蛇落在了地上, 转瞬间又变成了少女的模样,不过是什么都没穿的模样。 周泽也没迂腐到过意扭过头去非礼勿视,都这个时候了,把后背给别人那是傻子干的事儿。 “上差,您是在找那个小狐狸精?” 新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狐狸精?”周泽愣了一下,“喂,你们妖精之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有肉身的人。” “就是那个小狐狸精,相公前些日子从外面带回来的,把相公迷得死死的!” “哦…………” 周泽明白了, 原来这里的“狐狸精”不是真正的“狐狸精”。 “她叫林可对不对?”新娘子抬头看向周泽,很是热切地问道。 似乎, 在这件事上, 她比周泽还心急。 “是,我是来带她走的。” “好,我知道她在哪里,上差,我帮你去找她,她待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我带你去找她!” 新娘子激动之下, 居然连衣服都不穿就要拉着周泽出去。 “喂喂喂!” 周泽喊住了她, 她总觉得这新娘子的反应太奇怪了, 周老板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其实,一个天天听鬼话的人能轻易相信人那才真叫奇怪了。 而且自己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妖怪。 “上差,您没看见么?今日我和我家相公大婚,我家相公竟然被那狐狸精给迷得连婚礼都不出面! 现在更是让我一个人在婚床上枯坐这么久, 我要那个狐狸精死……嘶嘶嘶!” 新娘子吐了吐信子,改口道: “我要那个狐狸精马上离开!” 第四百九十七章 你也是僵尸?(第四更!) 好像豪门里的是非就是多,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似乎整天就闲着没事儿干就在那儿玩勾心斗角了。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现在的清宫剧,仿佛这个王朝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给了后世的编剧们充分展示自己的舞台,渴着劲儿地造。 其实真的去过故宫的人都清楚,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故宫真的不算很大,御花园御书房这类的也不大,那么小的一个舞台,你真的很难想像那些妃嫔们是怎么施展得开的。 不过,令周泽没想到的是,在这深山里的鬼窝里,竟然也有这么一段凄美狗血的爱情伦理剧。 其实,周泽不是没想过这新娘子会不会骗自己,把自己带出去之后马上高喊一声,然后自己瞬间就被十面埋伏。 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信她的话还能怎么办? 就这样打道回府? 催促了新娘子穿上衣服,周泽就和她一起出了婚房。 在外面亭子里望风的安律师见周泽和新娘子出来了,以为大功告成了,找到小萝莉大家可以回家愉快地种彼岸花享受“偷菜”的乐趣了。 谁知道走近了一看, 发现货不对板, 这哪里是小萝莉啦? 整容了? “不是?”安律师问道。 “不是她。” “那你带出来…………” 安律师有些难以理解,既然不是你带出来做什么,给人家还回去啊。 “她知道林可在哪里。” 周泽说道。 “上差,你们和我来,我相公这个点一般都会在自己屋子里沉睡,不会醒来,今日我们大婚,他也没起来,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一旦我相公醒来,他就肯定会去那个狐狸精那里。” 安律师和周泽对视一眼,还是跟着新娘子后头向拐角那边跑去,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这么拐来拐去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小院子的后头就是岩壁了,应该是到这片地下建筑物的尽头了。 “老板,你说,这个地方不像是鬼建造出来的啊,又不像是陵寝,你说是谁闲得没事儿干跑这里来修建这些?” “你想知道的话,等出去后你可以联系考古队过来把这里挖开。” 安律师闻言耸了耸肩,带考古队来不是作死么? 这么一个鬼窝,一旦捅开,肯定比埃及当年那个图坦卡蒙的诅咒更恐怖。 “两位上差,那个小狐狸精就在那里面了。” 新娘子指着那个院子说道。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为了打小三捍卫爱情绝无其他意图,新娘子主动往里走,而且推开了门。 周泽和安律师跟了进去, 发现里屋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穿的是现代的衣服, 不是小萝莉还是谁? 只是此时小萝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被我相公下了禁制,现在醒不来,上差们现在可以把她带出去,现在距离我相公苏醒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周泽眼神示意, 安律师马上过去走到床边把一动不动的小萝莉给抱了起来, “娘的,这阵子应该吃好喝好,还挺沉的。” “和你吃的一样?” 周泽问道。 “老板,你再说那个我真要吐出来了,你来抱吧。” 安律师很是无奈, 他已经决定了等出去之后就去医院洗胃。 抱出小萝莉后, 四个人走到了小院门口。 新娘子对周泽等人直接跪了下来: “感谢上差们前来搭救!” 周泽和安律师面面相觑, 本来很棘手的一件事, 因为这耿直的新娘子竟然一下子变得很简单起来,没她带路引导的话,靠周泽和安律师俩人想要在这里转圈圈找到这里还没被人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样一来, 反倒是弄得周泽和安律师有些不好意思了。 安律师抱着林可,但还是点头道: “多谢小娘子仗义相助!” 然后, 安律师又道: “不过,娘子,善妒可不是件好事啊,你们这儿还没妇女解放吧,我觉得你身为大妇……” 安律师的废话还没说完, 远处就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道矮矮的人影, 他一出现, 这里的温度就开始骤降! 跪在地上的新娘子马上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看见那个矮小的跟一个小男孩儿似的人影后,面色一变,随即马上梨花带一般的哭喊道: “相公啊,救救妾身啊,这两个采花贼忽然闯进来,要挟持妾身和妹妹一起离开啊,妾身刚刚跪在地上抵死不从。 恳求他们, 哪怕把妾身掳走没事, 但一定要把妹妹给留下啊, 妾身知道妹妹才是相公你的心头肉啊, 妾身宁愿牺牲自己, 也不想看见相公因为失去妹妹而伤心! 相公唉, 我的好相公唉, 我最爱的相公唉…………” “…………”周泽。 “…………”安律师。 所以说女人天生都是戏精,尤其这还是一个女蛇精。 这他娘的快速转换简直真的和川剧变脸一样。 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鬼窝的老大,更像是一个富家小少爷。 此时, 小男孩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周泽和安律师身上, 随后就落在了安律师怀里的小萝莉身上。 小男孩的眼眸瞬间泛红, 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 他的双脚开始离地, 只剩下脚尖还接触着地面, 随后,直接快速地向周泽这边冲了过来,看他脚尖和青石板的接触位置都划出火星来了就能知道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老安,带着林可先走,我来拦住他!” 其实在很多的时候,周泽都是最不喜欢逞能的一个人,他也清楚这个小男孩别看个头小,但能在这个鬼窝里当老大,真的就跟安律师之前调侃的那样,肯定是一个黑山老妖的层次。 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犹豫那么多, 周泽有些后悔, 刚才偷懒没自己去把昏迷着的林可抱起来, 否则现在说“你先走,我来拦着他”的就是安律师而不是自己了。 自己总不能现在把林可从安律师手中抢过来喊着让他断后吧? 当然, 周泽是希望安律师能够在此时发挥一下有事领导优先撤的优良传统风格, 说他来断后让自己先走, 如果他这样说了, 周泽觉得自己肯定会马上答应! 然而, 安律师却忽然一反常态地听话, 一点扭捏和犹豫都没有,直接抱着林可开始从后面开溜,这速度,竟然不比冲过来的小男孩慢上多少。 周泽有些失落地看着安律师的背影,而后回过头, 恰好, 这个时候小男孩已经到了。 躲不掉,避不开, 那就干吧! “咖啡!” 周泽双手交叉, 十根黑雾瞬间升腾而起,阻拦向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周泽的指甲后略微有些惊讶, 但毫不减速, 直接冲了上来! “砰!砰!砰!砰!!!!!!!” 周泽指甲上散发出去的黑雾像是一记记皮鞭一样狠狠地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但小男孩身板儿硬得让人震惊, 毫不躲避, 更是直接撞散了十根黑雾,硬生生地冲到了周泽的面前。 “唰!” 且一个闪身, 直接腾空, 张开嘴, 对着周泽的脖颈位置就咬了下来! 周泽身形迅速后退,同时十根指甲对着男孩的脸挥舞了过去。 兴许是周泽的指甲让男孩产生了些许的忌惮,他空中的身形一阵滞缓,而后小小的身板儿竟然一个旋转,双脚并拢,直接踹向了周泽。 “甲!” 周泽发出了一声低喝, 那件很久没被用到且关键时刻老是被忘记的武士甲胄浮现而出, 瞬间覆盖住了周泽的身体。 “砰!” 但这一脚还是被踹中了, 周泽连续后退了十几步,堪堪站住,而胸前的甲胄更是已经凹陷得不成样子。 妈的,小日本的铠甲跟小日本的车一样,不经撞。 一番攻势下来, 小男孩也停住了身形, 在刚才周泽站立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周泽的指甲上, 嘴角似乎还浮现出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相公,相公,你可算来了,妾身吓死了,妾身刚刚真的差点被吓死了。” 新娘子抱住了小男孩的腿开始哭诉道。 这鬼王自己就是个正太样, 无怪乎他娶的和感兴趣的也都是小女孩了。 林可那种小女孩的身子淑女大姐姐的内在估计最是讨这种小正太的欢心, 所以让他很干脆地移情别恋。 小男孩微微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新娘子。 “吓死了?” 他问道。 “嗯嗯,妾身刚刚真的被吓死了,真的被…………啊啊啊啊啊!!!!!!!!” 小男孩的一只手抓住了新娘子的头, 而后, 在一阵惨叫声中, 新娘子的身体开始一阵扭曲, 化作了一条被攥住七寸的黑蛇, 黑蛇的尾巴在拼命地摇晃和挣扎,像是在渴着劲儿的哀求, 但她的身体还是在下一刻爆开了。 小男孩甩了甩手, 他手里居然还捏着一颗蛇胆, 抬起头, 张开嘴, 把蛇胆丢入嘴里, 而后一边咀嚼着自己妻子的蛇胆一边对着周泽微笑着, 道: “你也是僵屍?” 第四百九十八章 加糖!(第四更!) 周泽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甲胄慢慢地褪去,这玩意儿拿来扛一下还好,多了也扛不住,老是浮现在身上还会不断地消耗自己体内的煞气,僵持得久一点的话自己都先累趴下了。 胸口一阵起伏, 随即慢慢地平复下来, 周泽的双手下垂在身体两侧, 十根指甲触及到了地面的青砖。 从造型上来看,有点像是老牌街机游戏时代的“疯八神”。 外面的小鬼会不会被惊动到周泽就不清楚了,他能帮安律师做的也就是把这个大BOSS先拖在这里,其余的,只能靠安律师自己了。 老实说,以前的周老板从没想过自己会到鬼窝里来直接找人家老大单挑。 周泽上辈子一直勤勤恳恳,上学时是学霸,工作时一直被评委优秀积极分子; 没时间去关注什么古惑仔,也没有什么江湖中二的梦想,这些东西对于上辈子的周泽来说,都显得太过于奢侈。 行了, 上辈子没想过的也就不用想了, 直接挪到这辈子上来就直接体验了。 不过, 当听到小男孩忽然来了一句: “你也是僵尸?” 周泽疑惑了一下, 而后开口道: “这么巧,你也是?” 如果剧情接下来能向美好温馨的方面去发展就好了, 大家僵尸见僵尸,两眼一起湿; 都是为三界所不容的人,都有各自的苦,一起哥俩好,喝杯酒,诉诉苦,说说心里话,再共同展望一下美好的明天。 比如如何为僵尸未来的发展出谋划策,贡献一份力量什么的。 多和谐, 多美妙, 对于周老板来说,能不打最好就不打。 但很可惜的, 接下来, 小男孩却接了一句: “你也配是僵尸?” “…………”周泽。 这就有点把天直接聊死的感觉了, 在周泽已经释放出善意的时候, 对方直接开始人身攻击。 周泽沉吟了一下, 很认真地道: “我可能还是你祖宗。” 这是实话, 周泽没有半点夸张和泄愤的意思, 论在僵尸界的辈分, 他周泽不是针对谁, 在场的僵尸, 都是孙孙孙孙子辈儿往下的。 但很多时候,你明明是在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地说真话, 别人偏偏听不进去。 看着小男孩脸上那越发深重的冷笑, 周泽清楚, 得嘞, 这货肯定是没听进去。 甚至, 自己的实话还可能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周泽尝试在心里把赢勾喊起来, 但喊了很久,没半点回应, 前天晚上赢勾玩儿得太嗨,加上之前自己被佛舍利炸了之后赢勾本就亏损了许多,按照周泽的估计,没一两个月这家伙可能都醒不过来。 搁在平时, 自己每次遇到对手的时候, 他就会像是个聒噪烦人的老婆婆一样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地煽动蛊惑自己去借助他的力量, 这次直接噤声了,根本就没理会。 如果赢勾能出来就好了, 周泽这般想到, 若是他现在能出来, 不, 不要完全出来, 只要泄露出一点点属于他的气息, 眼前的小男孩僵尸很可能就直接跪下来对着自己叫爸爸!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顺利,小男孩再度冲了上来,他似乎心里还惦记着林可,那个他心里钟意的妻子,所以不打算耽搁太久,想要速战速决。 甭管周泽是僵尸还是酱室, 他都要快速解决掉。 周老板也是没办法,拖着自己的十根指甲也是主动迎了上去。 没办法, 如果不能把林可带回去, 那么自己以后怎么和自己的发小王轲交代? 难道说:您放心,您女儿现在在鬼窝里当压寨夫人,整天吃蚯蚓老鼠身边还有好多亡魂伺候着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呐! 双方的再度接触, 瞬间就是火星撞地球的对决。 小男孩这次十根手指也伸了出来, 他的指甲也很长,但没有周泽那么夸张,每根指甲也就一根钢笔的长度。 双方的指甲先行接触,一次次地狠厉撞击之下,不断地发出刺人耳膜的声响,同时更是火花四溅,周边的煞气更是荡漾起了一层又一层,附近的青石砖上都因此挂上了寒霜。 老实说, 小男孩应该比莺莺厉害多了, 因为莺莺这个级别的僵尸在面对周泽指甲上的气息时, 她根本不敢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而眼前的小男孩却一直昂着头, 眼里飙着的全是战意! 这货的血脉也不低! 周泽仗着自己的指甲长,一开始倒是占据了一些优势,但小男孩的力道却比周泽重,拼了一段时间后,周泽有些讶然地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开始酸麻了,十指更是直接失去了直觉。 而小男孩则是愈战愈勇,把一开始的劣势慢慢地扳了回来,同时开始了反攻。 这样下去不行啊, 自己可能会被对方硬生生地耗死! 周泽清楚, 对方是实打实地僵尸体魄, 就跟家里的莺莺一样,力气庞大, 而自己说实话,在不变成僵尸之前,其实借用的也仅仅是这具活人身体内的力量,大家的“蓄水池”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下一刻, 小男孩的指甲直接反扣住周泽的指甲猛地向下发力。 周泽身子一个倾斜,向下倒去, 小男孩提起膝盖就怼了上来! 周泽相信, 以自己的血肉之躯若是直接被小僵尸的膝盖顶到,运气差点可能直接暴毙,运气好一点也是一连串骨头报废。 “鬼玉!” 黑色一般的鬼玉瞬间从周泽掌心内冒出,顺着小男孩的手快速游动了上去,直接要往小男孩的脑子里钻。 小男孩身形迅速后退,不得不放开了周泽, 同时张开嘴, 露出了他那两颗有些可爱的獠牙, 发出了一声咆哮! “吼!” 狂暴的煞气沸腾起来, 鬼玉这货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蛋子, 你让它去偷袭还好, 一旦让它去硬碰硬它马上软给你看, 这下直接开始疯狂地后退,都退到周泽身后去了。 周泽相信, 如果不是自己捏着手掌它回不去, 可能现在已经躲回去瑟瑟发抖了。 小男孩的脸色开始泛青, 身上的煞气变得比之前更浓郁了许多, 眼眸里的血色更是浓郁得仿佛要化作水滴落出来, 他张着嘴, 不停地哈着气, 而后举起双臂! 这是什么招式? 周泽还在思考的时候, 却忽然发现面前的小男孩直接不见了, 下一刻, 小男孩出现在了周泽的身后, 十根指甲对着周泽的脖颈位置直接刺了过来! 周泽来不及躲避,只能依靠自己的指甲横架在自己的脖颈前,挡住了这一记! 小男孩咆哮着, 张嘴对着周泽就咬了下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周泽眼里也露出了一抹怒意, 身上的皮肤开始呈现出青色, 嘴角位置两颗獠牙也显露了出来, 整个人的气息也在发生着变化! “咔嚓!” 小男孩的牙齿咬中了周泽的手臂,但只是咬出了两道血痕,像是一个普通人在地上摔了一跤一样,都没彻底咬破! 而周泽很是干脆地转身, 双臂张开, 像是完全放开了防御, 小男孩愣住了, 他看见周泽对着他张开了嘴, “吼!” 而后, 周泽的獠牙直接对着他咬了下来! “噗!!!” 小男孩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去挡, 但手臂上顿时传来了血肉被穿透的声音, 他惨叫着一脚踹向了周泽, “砰!” 周老板被直接踹飞出去,直接撞在了院子墙壁上,也不知道这院墙到底是哪个年代哪个无聊的人在这地下修建的, 这质量真的是没得说, 周泽也只是将这堵墙撞得稍微有一点点凹陷而已,这墙壁竟然没塌! 后世的包工头真该到这里来看看什么是良心工程。 小男孩有些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两个深深的血洞,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体魄竟然被对方的牙齿给瞬间破开, 而自己, 竟然只能堪堪咬破他的皮? 但是, 明明从感觉上来说, 对面的男人很弱鸡! 小男孩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 瞪着周泽, 低吼道: “你到底是谁!” 周泽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獠牙还在, 但身上的青色似乎有消退的趋势,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灵魂在外面游荡了一圈,能够在不唤醒那位的前提下稍微开出一点僵尸状态, 就刚才, 自己可能已经被分尸了。 面对小男孩的质问, 周泽深吸一口气, 同样很认真地吼道: “我都说了, 我是你祖宗!” “呵……” 小男孩冷笑了一声, 也不再去管自己受伤的手臂了, 径直向着周泽走来, 同时面容狰狞道: “我不管你是谁, 我今天, 都要拔下你的指甲, 撬断你的牙齿, 把它们当作我的收藏品!” 周泽晃了晃头,打起精神,耗不下去了,真的有点耗不下去了。 在小男孩惊愕地目光中, 周泽慢慢跪了下来, 双手摊开,指尖对着小男孩的方向贴着青砖地面。 “投降了?” 小男孩狞笑道, 他能感知到这个男人的气息现在很衰弱,且很不稳定。 周泽也笑了笑,道: “小孩子应该喜欢吃甜食吧, 初次见面, 你叔叔我……不是, 你祖宗我, 送你点见面礼吧, 加糖!” 第四百九十九章 爸! (2万字更新完成,求订阅!) PS:上一章章节名标错了,上一章应该是第五更,这一章是第六更! —————— “加糖!” 而且, 这一次周泽格外的大方,生怕小朋友不够吃, 所以, 这一次直接给他加了十块糖! 一直勤俭过日子的周老板, 这次是真的大出血了! “嗡!嗡!嗡!嗡!嗡!嗡!!!!!” 十根指甲, 直接脱离了周泽的指尖,疾驰而去! 刹那间, 周泽几乎痛得晕死过去, 好在强撑着才没让自己的意识陷入昏厥。 上次在埋尸体的河岸边,面对翠花时,周泽才射出了一根指甲, 这一次, 是十根! 对象不同,目标不同,这个小僵尸,比翠花难啃得多得多,也恐怖得多得多。 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周泽当然不愿意这样去拼命,十指连心,这种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来的,上次断了一根指甲都通得自己不能自已。 但这一次,在人家老窝里,正如人家想着早点解决自己然后去追他的心上人, 周泽也是担心僵持下去外面的山精野魅孤魂野鬼的会过来, 到时候自己再陷入到人民群众的战争之中就彻底玩完了。 十根指甲, 像是十道闪电, 瞬间来到了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的瞳孔一阵收缩, 下意识地挥舞自己的指甲, “砰!” “砰!” 连续格挡掉两根指甲, 小男孩自己的指尖也是血流如注, 身形也是一阵后退, 这指甲来势之迅猛,超出了他的想象, 同时他也意识到, 糟糕了! 接下来的八根指甲则是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那引以为傲的僵尸体魄在周泽的指甲面前,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的坚不可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男孩发出了一连串的惨叫, 身体倒飞了出去, 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八根指甲, 分别钉入他的身体, 将他整个人都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周泽默默地爬起来,疼痛让他的面部表情都开始扭曲起来,但他还是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直走到小男孩的身下。 小男孩身上八处恐怖的伤口, 正在汩汩流出黑色的血液, 他的血液,给人一种类似石油的质感。 小男孩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身体僵直着想要挪动,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周泽把自己的衣服扯下来,用牙齿加手肘,把自己的两只手给勉强包扎了下,这只是防止失血过多让自己直接倒下,但如果不做具体的处理的话,伤情还是会继续恶化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还不死?” 周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小僵尸, 怪不得这么狂傲, 人家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自己都给他加了十块糖了, 人还像是个小强似地,依旧在蠕动这挣扎着,完全没有立即嘎屁的迹象。 好在, 让周泽有些欣慰的是, 这家伙现在也成了被钉住尾巴的壁虎, 看似眼神依旧凶恶, 但已经咬不了人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体内的那位BUG之外, 类似小男孩这种级别的僵尸, 应该也是凤毛麟角吧。 周泽本想用自己的手摸摸他的脸, 但一看自己被包成大馒头一样的手,想想还是算了,改为用脚踹了这货一下。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你祖宗。” 小男孩怒目圆瞪, 显然, 在他看来, 这是周泽作为战胜者施加给他的一种羞辱, 他正在品尝着胜者的快感! 看着小男孩愤怒的眼神, 周泽现在算是体会到那晚赢勾的无奈了, 他只是对癞头和尚同样说了句实话: “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结果人癞头和尚被彻底刺激到发狂直接爆发小宇宙要和赢勾拼命,差点把佛都引了下来。 咬了咬牙, 其实那晚的事情真的太遗憾了,如果自己没中毒的话,其实凭着自己的能力,应该也能应付下来了,至少可以从容地离去。 结果搞成现在这样, 需要赢勾的力量时那货在沉睡。 十根指甲啊, 十根指甲啊! 周泽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想着要不要找点什么东西把这货给彻底砸死,但一看这货皮糙肉厚的程度,再加上自己现在也没了指甲,怎么弄死他? 周泽张开嘴, 要不, 咬死他? 斩草除根,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上次让那个癞头和尚“跑”了,周泽不爽了很久,这一次,他可不想再留一个比癞头和尚更恐怖的对手以后来报复自己。 只是, 当周泽张开嘴时, 却发现自己的獠牙竟然已经消失了, 估计是今天太累了, 消耗过度, 已经没办法再开启僵尸状态了。 除非周泽愿意在这里坐下来,休息个大半天,估摸着那时候能再尝试长出獠牙咬死这货了。 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老巢, 周泽还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小子,我劝你以后不要想着报仇,否则你会死得很惨,真的。” 周泽做出了善意的警告, 真的是出于对未成年的关怀, 而且周泽真的不想以后自己坐在书屋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时, 窗外忽然出现这货的身影。 如果下次遇到,和自断十根指甲比起来,周泽宁愿把赢勾放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顺便, 让他教训一下本家的小朋友什么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但很显然, 面对周泽善意的提醒, 在小男孩耳朵里, 全是: 得瑟! 挑衅! 羞辱! 周老板又踹了这家伙一脚,道了声“再见”,就直接顺着青砖路跑了出去。 指甲没有了, 身子还在不停地失血, 周泽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但肯定是要尝试着往外逃出去试试。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都跑到之前有家丁把手的牌坊那里了,自己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甚至连门口的两个家丁也不见了。 周泽继续往外走, 宴席桌子那边倒是依旧人满为患,大家像是一个个饿死鬼一样继续喝着吃着,这演戏都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了吧,还这么热闹。 这让周泽忽然觉得这些家伙也挺幸福的,可惜那个小僵尸不是每天都结婚,否则这帮亡魂可以每天都开宴会。 喝永远都不会喝光的酒, 吃永远都不会吃完的肉, 其实, 不少阳间还活着的人所追求的,不也是这个么? 甚至在路过之前自己坐过的那一桌时, 桌上的那七个洋鬼子居然还对周泽举起酒碗打招呼, 这真的是体现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毕竟之前周泽陪着他们一起喷共和党,在他们眼里周泽就是自己这边的人。 那个洋妞还用英文问周泽身边的那个朋友去哪里了? 她问的很显然是安律师, 安律师那家伙人模狗样的,对付女人的法子倒是厉害得很,不过先不说老安估计已经走了,就算他在这儿,在见过这个洋妞尸体之后,对她应该也没什么感觉了。 周泽对他们笑了笑, 心里则是琢磨开了, 难不成那头小僵尸自负到以为他自己可以解决一切,所以连外面都没有通知? 那个小院子的地方,是小僵尸金屋藏娇的场所,估计其他亡魂下人也不敢跑那里去吧? 所以, 自己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这感觉不错, 既然已经救出了林可,安律师应该带着她出去了吧? 等自己也出去之后,事情就可以暂时圆满地画上句号了。 回家, 养伤, 大床,报纸、咖啡, 不过周老板接下来一个月都不想再往咖啡里加糖了。 按照记忆里来时的路往外走,快要到达那个最先掉落下去的洞穴外面时,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形一侧,躲避了过去。 只见那个洞穴门口,竟然站着一排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丁, 那个一身黑衣服绿色眼珠子的老太婆此时正站在那里,在对着手下人训话, 让周泽吃惊的是, 老太婆的脚下居然还蹲着一个东西, 仔细一看, 竟然是那只猹! “主人大婚的日子,居然有外人混了进来! 这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奇耻大辱! 若是被主人知道了,降怒下来,我们一个个连鬼都别想再做下去! 你们几个,再喊一些人,封锁所有的出入口, 其他人,把其他的仆人全部通知到位,和我去搜,一定要把混进来的人给抓出来! 至于还在吃酒的宾客,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们,不要破坏主人婚宴的氛围,但让人去挨个地悄悄调查,核实他们的身份!” 老太婆训斥吩咐完就准备带人走,周泽见状提前一步转身就往外跑,这个时候原路返回是行不通了。 现在想想闰土杀猹真的是替天行道了, 那东西居然还懂得告密。 得亏那家伙鼻子没有汪那样灵敏, 否则自己可就真的藏不住了。 四周本来在端茶递酒的奴仆们好像纷纷收到了通知,都开始放下手中的活计了。 周泽心里忽然一悬,现在看来最安全的地方反而还是那个小僵尸被自己钉住的小院里,但自己跑出来又跑回去,这是什么事情? 而且失血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了,自己的伤口再不找个地方好好处理一下,可能就得晕厥过去。 这时候,老太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从对面带着人走了出来,风风火火的样子,像是大内总管。 周泽心下一惊,正在思考着往哪个方向跑去躲避时,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老板,是我!” 是安律师的声音。 周泽没有反抗,被安律师拉进了门内。 这里是一个储物间,看着这一坛坛的酒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应该是酿酒室兼酒坊吧,宴会上大家喝的酒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安律师把周泽拉进了这里,直接把门关上了。 而后没等周泽发问,就拉着周泽躲入了里间。 “哐当!” 大门被推开, 老太婆带着一群家丁过来。 “酿酒的,看见陌生人没有?” 老太婆喊道。 找到这里来了么? 周泽心下一惊,自己现在连拼命的能力都没有了。 谁知道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婆婆,没看见,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我这儿还忙着酿酒呢,外面那帮人难得有个机会趁着主人大婚可以蹭吃蹭喝,这酒水,噌噌噌地往外送,我这再不手脚麻利点儿,可就真的得断了宴席上的酒水了。” 老太婆点点头,道:“主人大婚宴席上怎么能缺了酒水,你抓紧点儿,另外,如果看见陌生或者不熟悉的面孔,随时跟我汇报。” “行嘞,晓得了,晓得了,您放心,婆婆您慢走。下次有空来吃酒啊,我给您预备着好酒呢!” 老太婆带着手下人走了,大门也随之被关上。 周泽这才转过头,看向安律师,有些诧异道: “不是,你怎么还没出去?” 自己十根手指的指甲都断了,给他拼出时间和机会,结果这货居然还在这里转悠着? 那样子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他留下来和自己一起打僵尸? 自己兴许还能少断几根指甲, 至少可以让安律师陪着自己断几根手指,自己心里也能舒坦平衡一点。 “老板,我是想走的,但我们进来的出口,有人把手。”安律师苦笑道。 “就是那个老太婆,也可能不是你的对手,那几个家丁,你搞不定?” 安律师的实力周泽还是很认可的,不把赢勾喊醒,周泽都不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他。 毕竟是当年的巡检大人,虽然被剥夺了出身文字,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的能力,但也绝对不可小觑。 “老板,我肚子,我肚子疼…………” 安律师指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疼得我发慌,难以忍受,头晕,身上也没力气了。” 周泽这才发现,安律师的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发黑,连他的十指都泛着青色,他坐在这里时,双手也是在捂着他的肚子。 上辈子作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周泽马上就猜测出安律师应该是食物中毒了! 而且是很严重的食物中毒,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额, 一时间, 周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好像也不能骂他怪他了, 因为安律师食物中毒的来源应该是那坛酒, 而让安律师喝酒的, 是…… 周泽觉得有些好笑, 最后困住自己二人导致营救计划失败的,居然是那坛酒。 这时,周泽看见旁边地上躺着的小萝莉,小萝莉还没醒,要不要先想办法把她弄醒?至少自己这边还能加一个即战力? “你现在还能撑得住么?”周泽问道。 “刚刚那会儿抱着林可出来时,才是最痛苦的时候,整个人都跪在地上了,还好运气好被人安顿在了这里。 现在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感觉再熬个几个小时,应该能恢复一些。 老板,你的手指?“ 安律师看见周泽的双手被包扎成这个样子,此时还在渗透着鲜血。 “和那个小家伙打得,那小家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追出来了,现在只能祈祷这里的下人不会去那个小院子,不对,还有婚房。” 周泽靠在墙壁上,此时的他,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了。 不对啊, 周泽马上抬起头,看向安律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外面的谈话声, 明显是有人在给自己二人打掩护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亡魂怎么会收留自己二人,还帮自己二人藏起来? “这…………” 安律师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孩子,你朋友怎么样了?” 这时, 有人推开了里间的门把头探了进来, 这是一张, 和安律师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穿着不一样,他穿着老款在几十年前还算流行的皮夹克还带着绿色的贝雷帽。 安律师看了看周泽,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面对那个人的询问, 犹豫了一下, 安律师还是露出了一脸真挚的微笑, 喊了声: “爸。” ……………… 连续三天,每天两万字,总共六万多字的更新! 龙已经拼尽了全力, 为了赶时间, 连吃饭都是急匆匆地吃完再重新坐到电脑前对着屏幕。 估计龙这两年的老读者,都从没见过龙像现在这么拼过。 希望看在龙努力更新的份儿上, 看盗的读者来起点给龙订阅支持一下, 起点的老哥们, 推荐, 月票, 打赏, 双击6666, 给被榨干了的龙走一波好不好? 第五百章 小萝莉苏醒!(第一更!) “爸。” 这一声“爸”, 喊得富有感情, 有韵律的变化, 有哽咽的波动, 有隽永的情感, 有深沉的心酸, 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台词,却完爆了那些选秀舞台上哭爹喊娘掉眼泪的比赛选手。 周泽低着头, 安律师可以看见自家老板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 他知道, 老板是在憋着笑,而且憋得很辛苦。 他也憋得很辛苦啊,他被这个鬼占便宜,还不是为了救大家? 自己明明是牺牲的一方啊! “你这朋友伤势很重,我这里的东西都很脏,不能帮他处理伤口,你想办法帮帮忙吧,还有,我的孙女还没醒来么?” 酒保很关切地问道。 孙女,自然是指的是小萝莉了。 “没有呢,爸。” “那你们自己先处理一下,我去外面继续把风,等过段时间,我在想办法把你们送出去。” “好的,爸…………” 酒保关上门,走了。 周泽抬起头, 一脸的平静淡然, 不过还是用手腕的位置擦了擦眼泪, 同时, 深吸一口气。 “想笑就笑呗,已经受伤了,别再憋出内伤。” 安律师倒是善解人意。 周泽摇摇头,问道:“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还能怎么说?儿子长大了,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找自己亲爹的消息了,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这里。 反正这种版本的故事多得多了,不过找妈得比较多,找爹的不多。” 安律师爬到了周泽身边,显然,他食物中毒的效果还没过去。 “我帮你把手指上的伤口重新处理一下。” 说着,安律师撕下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地方的一切东西都不能用的,看起来和实际上根本就是两个东西,不能作数,万一在这个时候再让周泽的伤口恶化感染了,那玩笑可就大了。 “那个小家伙呢?” 安律师一边包扎一边问道。 之前情况紧急,二人还没来得及细说。 “被我用指甲钉住了,但还没死,估计能隐瞒一段时间,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出去,不然麻烦会很大。” “嗯,他说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等我休息个几个小时,把最痛苦的劲儿给度过去。” “他是谁?” 安律师对周泽翻了个白眼, 这一次, 他没什么抗拒: “我爹。” 好歹人家救了自己仨一次, 自己又用着人家儿子的身体, 喊一声“爹”倒是没什么可抗拒的。 伤口被重新包扎,周泽嘴唇有些发干,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喝点酒,润润喉咙?”安律师问道。 “…………”周泽。 “呵呵,开玩笑的。” 安律师很是虚弱地靠着墙壁,指了指躺在那边的小萝莉道:“我现在没力气帮这丫头解开禁制了,你去看看,能不能解开?既然那小男孩也是僵尸的话。” 周泽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起身,走到了小萝莉身边,再蹲下,就这种简单的动作,却让周泽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小萝莉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还在,也能看见胸口上的起伏,但就是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按照那个已经被吞了蛇胆的新娘子的话来说,那个小男孩每天都会去小院子见小萝莉,二人肯定是会交流说话的。 除非那个小男孩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但一个人自言自语又怎么能体会到林可这个淑女的魅力? 所以, 他肯定会先解开禁制,让林可醒来。 按照林可的性格,她也不会要死要活要上吊地离开,可能为了等待救援或者寻找逃走的机会,会故意吊凯子一样吊着他。 周泽把林可的脖子扭动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牙印,然后翻开了林可的眼皮,也没什么异样,那禁制到底在哪里? “老板,僵尸不是怕黑驴蹄子么,要不要找个黑驴蹄子让她啃一下?” 安律师出言献策道。 “现在去哪里找黑驴蹄子?找你爹要?” 周泽反问道。 “不对…………”安律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道:“艹,我之前都忘了,以前我跟老道要过他的符纸来着,那符纸估计管用。 就跟白开水一样,没有专治的病,但无论得了什么病,多喝点白开水总没问题。” “你带身上了?” 周泽问道。 “好像带了的,来,你帮我拿一下。” 安律师说道。 周泽又走到安律师身边, 在安律师面前蹲了下来, 一脸的犹豫和不情愿, 伸手又放在了空中, 真的是落不下去啊。 “你快点啊!” 安律师催促道。 “…………”周泽。 “老板,都这个时候了,你磨蹭什么啊。”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是啊,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当即把手伸向了安律师的裤裆位置。 “喂喂喂!!!!” 安律师很虚弱,但在这个时候还是马上把双腿并拢,随即他马上明白了,道: “我没那个老道那么变态丢裤裆里,在我衣服侧面有个口袋,你摸摸看在不在里头。”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会把我想得跟那老道一样?” 周泽把手伸进安律师西服里头,摸到了一个口袋,打开了拉链,还真的摸出了一张符纸。 虽然皱巴巴的,明显是放在里头很久的样子,久到安律师自己可能都已经忘记了。 “这衣服被送出去干洗过,也不知道对这个符会不会有影响。”安律师嘀咕道。 “试试吧。” 周泽拿着符纸又走到小萝莉身边, 为今之计, 如果小萝莉能醒来, 趁着那个老太婆这些仆人并不知道小院子里发生的事儿,警戒还不算特别森严时, 靠小萝莉的力量说不定就可以带着二人扫荡掉洞穴外偶棉的几个家丁直接冲出去了。 周泽把符纸贴在了小萝莉的额头上, 等了一会儿, 发现没什么反应。 “喂,好像真的被你干洗出问题了。” 周泽有些无奈道。 “不是吧,哎呀我去,早知道在徐州时就不该让老道先走了,带他来多好,肯定有新鲜的符纸可以用。” 安律师显得很失落, 找到一个办法, 结果办法还夭折了。 周泽把符纸拿起来,犹豫着是不是换个地方贴贴? “要不要试试看贴钢门那里?” 安律师忽然建议道, “我记得古代不少下葬的尸体里都在钢门里放玉这类的东西,可以辟邪镇煞的。” 嘴里喊一个,下面也安置一个,保证尸体永久安宁不会生变。 “你来放?”周泽反问道。 “呵呵,我可不敢。”安律师笑了笑,这纯粹是开玩笑的了,若是真往那儿放,不说会不会管用,以后就等着被小萝莉追杀吧。 “老安啊,我发下你自从找到自己爹之后,心情变好了不少,父爱的滋润,效果这么大?” “老板啊,都这个时候,咱就没必要互相伤害了,一个病号,一个伤好,加一个睡美人,耽搁下去,我们可能真的会被这帮小鬼给玩死。” 周泽点点头, 而后, 伸手把小萝莉的嘴扒开, 紧接着, 干脆把符纸给塞了进去。 这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碰运气了。 刚把小萝莉的嘴巴给闭合上去, 小萝莉的身体就忽然一颤。 “老安,好像起效果了!”周泽喊道。 “起效果了么?” 安律师也凑了过来。 小萝莉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十指也开始弯曲伸展, 不停地做着动作。 “效果好像还挺强烈。”周泽说道。 慢慢地, 小萝莉抽搐得幅度开始越来越大, 乃至于嘴角都开始流出白沫子了。 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担心道: “老板,效果好像过于强烈了一点。” 下一刻, 小萝莉忽然睁开眼, 嘴巴也同时猛地张开,舌头窜出。 周泽马上后倾, 安律师因为中毒原因在,所以动作频率没周泽快, 他没来得及躲, 这舌头直接将他脖子捆住。 “林林林…………可…………我…………是我…………” 安律师挣扎道。 他这身子本就因为中毒而变得很虚弱了,他真的担心再被这么来一下,自己就得直接嘎屁。 “林可!” 周泽也在旁边喊道。 小萝莉的眼眸里似乎恢复了些许神采, 紧接着, 攥着安律师脖颈的舌头松开了, 安律师摔到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无比。 小萝莉则是把舌头收回来, 而后跪起弯腰, 开始疯狂地呕吐, 一些黑色的东西从她嘴里被吐了出来。 过了许久, 小萝莉才翻身靠着墙壁坐下, 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安律师,小萝莉有些不满道: “老板,你们总算是来了,你们再不来,我可真忽悠不住那个小僵尸了。 你们知道么, 老娘生平第一次, 差点被那个小不点给强了! 老娘的一世清白差点就给毁了啊!” “你清白算什么?” 安律师没好气地揉着自己的脖子,他中毒没毒死,差点被自己人一睁眼给掐死,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是啊,我清白不算什么,但王蕊的清白,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小萝莉有些忧郁地说道, “她现在本该去开学的,我也该把身体还给她的。” “这不是你的错。”关键时刻,属于领导的不要钱的鸡汤技能被触发, 周泽继续道: “没有你在的话,王蕊早就被拐卖了。” 第五百零一章 炸!(第二更!) 小萝莉醒了,她其实也是有点虚弱,但问题不大,实力还是能发挥出来,比起十根指甲都送给小朋友的周泽以及食物中毒中的安律师来说,情况上好得太多太多。 三人没敢做过多的耽搁,稍微准备一下就准备出去了,用小萝莉当前锋,先料理掉洞穴门口的几个家丁,然后原路返回。 其实, 只要等出到了外面,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那个小僵尸这次不死也是脱层皮,甚至修养个一甲子如果没机遇的话都不见得能恢复元气,其余的山精野怪,在这个时代,能准他们成精就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了。 东北老林子里的大仙们都只能缩着头规规矩矩做人,这洞穴里见不得光的家伙们,也不敢跑上来浪。 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 周泽忽然开口对安律师道: “不跟你爸告个别?” “去去去。” 安律师没好气地推了周泽一把。 趁着那个酒保刚出去给宴席上送酒的当口,三人遛了出去,而后片刻不敢耽搁,直奔那个洞穴。 这个时候,外面的宴会竟然还没结束! 洞穴门口有三个穿着黑衣服的家丁站着,算是在看守着。 周泽和安律师俩大男人很从心地往后靠了靠, 让小萝莉顶到前面去。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小萝莉张开嘴, 黑色的影子延展了出去, 恐怖的舌头席卷而出, 三个家丁猝不及防之下全都被缠绕住,但他们挣扎的力度却不可小觑,像是还留有余地的样子,没能被小萝莉给一波流带走。 “没必要收入地狱之门,把他们扫开就是了。”安律师提醒道。 他们要的是出去,而不是把这里的鬼收入地狱当业绩,虽说这里的亡魂这么多,确实适合刷业绩,但他们现在这个状态, 到底是他们刷业绩还是业绩刷他们? 小萝莉点点头, 舌头猛地横扫过去, 三个家丁直接被扫飞,撞在了岩壁上,身体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凝实了。 “走!” 安律师和周泽马上冲了过去, 安律师现在身体状态很差,但在逃命的时候还是拼了命地在跑。 三人很快跑入了洞穴, “在上头,在上头!” 安律师指了指头顶说道。 之前进来时, 自己和老板就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小萝莉对着上方张开嘴, 舌头马上延展出去,像是勾住了上面的什么东西,紧接着,她的身体也被提拉了上去。 随后, 舌头落了下来。 “这他娘的比蝙蝠侠的武器还好用。”安律师赞叹道。 周泽把舌头带着在自己腰上转了一圈儿,而后延伸到了安律师身上也转了一圈。 “要不一个一个来吧,两个人吃得消么?” 周泽有些担心地对上面喊道。 这可是两个大男人的体重。 紧接着, 周泽只感到自己腰部位置传来了一股巨大的提拉力, 将他和安律师两个人一起吊了上去, 速度之快, 难以想象。 “砰!” “砰!” 两个人被拉上去之后, 舌头消失, 二人一起摔在了甬道地面上。 “我去…………” 安律师趴在地上,想爬起来,但他被这连续折腾,已经有些快吃不消了,脸上的冷汗在不住地往下流,几乎要翻白眼晕过去。 最重要的是,落地时他下面正好有一块凸起的石头,直接硌在自己肚子上了,直接让他的情况变得雪上加霜。 小萝莉还蹲在那里,不停地吐着舌头,像是不能吃辣的人忽然大吃一顿火锅一样,其实是因为她舌头刚刚被拉拽得厉害,现在有些疼。 周泽把安律师扛起来,喊道: “走!” 对这个地方,周泽现在是片刻都不想待。 小萝莉爬起身,跟着周泽一起往甬道那边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设计成这样子的,进去时迷瘴很明显,但出去时,反而不受什么影响了。 两大一小, 在甬道里尽力地走着, 不时还看看后面, 生怕有什么东西会追出来一样。 莺莺和张燕丰应该把车开过来了,在出口处等着自己等人,出去后,就没事了。 如果这个时候赢勾没沉睡的话, 估计会忍不住冒个泡, 出来嘲讽一下周泽, 没他的话, 是不是就得这样落荒而逃? 然而, 走着走着, 周泽忽然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上去的台阶? 虽然现在三人行走的速度不快,但下来时的速度因为在摸索,其实也不快,但已经花费了来时的双倍时间了,前面还是看不见上去的台阶。 “吼!” 忽然, 一声咆哮声从背后传来, 这声音周泽很熟悉, 是僵尸的吼叫声! 甚至,周泽都能察觉到对方身上迸发出来的煞气! 是那个小男孩苏醒了杀出来了? 不对, 他不该那么容易就脱困, 而且, 他还被自己打得身受重伤了, 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老板,老板…………” 被周泽背着的安律师忽然开口道。 “我不会放下你的。” 周泽说道。 “对,千万不要放下我啊!” 安律师用尽仅有的力气喊道。 “…………”周泽。 “…………”小萝莉。 继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还是没能看见台阶,周泽几乎可以确认了,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不同。 自己三人之前刚上来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分析情况,作为盗墓者来说,他们确实是不合格的。 而这时,身后的追兵似乎已经逼近了。 这个墓室里, 不仅仅有一头僵尸! 小萝莉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很明显,她打算留下来断后,毕竟三个人里面,也就剩下她还有战斗力了。 但在周泽眼里就觉得很荒谬了,自己二人下来就是为了救她的,结果现在倒好,让被营救的人留下来断后,这叫什么事儿嘛?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 还有其他嘈杂的声音, 虽然还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况, 但也可以脑补出, 一头僵尸带着一群山精野魅,已经追了上来。 “轰!” 忽然, 上方传来了一声炸响, 连带着这个甬道里都开始了剧烈摇晃。 是张燕丰, 时间到了么?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一眼, 我擦, 这太巧了, 约定时间到了, 老张拿雷管儿开始炸了! 因为爆炸的原因,后面的追兵像是不敢再上来了,甚至,周泽还听到了无数惊恐的叫声,包括那头步履声极为沉闷的僵尸,都开始在往回跑,仿佛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小萝莉有些惊疑, 此时整个甬道都开始了扭曲,壁面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是老张,在上头拿雷管儿炸洞口呢。” “轰!” 又是一阵炸响。 似乎是因为炸弹的作用,导致甬道和这地下的格局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原本走不出去的“鬼打墙”好像也消失了。 周泽前面不远处,已经出现了来时的台阶! “走!” 甬道已经在塌陷了, 周泽不敢耽搁,背着安律师就往前冲。 至于后面的“追兵”,似乎也因为这里的格局被破坏,导致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这里的格局是个养鬼养煞的地方,一旦格局被破坏,他们肯定受到极大影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建立的。” 安律师这个时候还能分析这个东西。 “你现在想这个做什么!” 周泽一边背着他跑一边喊道。 “那该想什么?” 安律师问道。 “想一下上面的老张,千万不要再炸了!” “轰!” 又炸了! “…………”周泽。 “…………”安律师。 “…………”小萝莉。 刚刚就要跑到台阶的三人, 只感到自己身下的地面忽然凹陷了下去, 随即, 三个人一起开始向下坠落。 小萝莉马上吐出舌头,向上抓住,在这一瞬间,她只能下意识地抓住了被周泽扛在背上的安律师。 “嗡!” 周泽开始摔落下去, 而小萝莉则是抓着安律师开始向上。 “噗通!” 一阵连续的撞击, 直撞得周泽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置了,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也破了,一手的血。 摸索着把手机拿出来, 打开探照灯, 好在手机的电还挺多。 用手机往上照一照, 周泽发现了一个裂缝, 自己刚刚应该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只可惜, 自己的指甲都断裂了,如果指甲还在的话,倒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学蜘蛛侠爬上去,现在只怕是不能了。 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四周,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排排瓦片, 脑海中开始飞速地过了一遍整个地下的格局, 自己是上到了甬道那边,结果因为甬道被炸塌了,所以又下来了。 而脚下的瓦片, 这是房子, 是地下的那片房子, 自己现在, 正站在一栋屋子的屋顶上! 周泽伸手揭开了瓦片, 想要往下看看房间里的情况, 很多武侠片里都有类似的情节, 反正古代的瓦房在防偷窥这项上效果真的很差很差。 只是, 周泽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再加上之前因为爆炸的原因导致这片瓦房也受到了影响, 周泽没揭开几片瓦呢, 这屋顶忽然凹陷了下去, 连带着周泽一起也掉了下去。 “噗通!” 好像是掉进水里了, 但这水好浓稠, 而且, 好甜…… 第五百零二章 卧槽!(第三更!) 周泽觉得如果评比人生中最倒霉一天的话, 今天, 完全可以和当初自己出车祸被火化的那一天相提并论了,二者完全不相上下。 尤其是最后的段落, 那连续地摔落摔落再摔落, 有时候恨不得干脆把自己直接摔死算了, 自己带着赢勾一起愉快地GG, 也好过这般把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折腾得破破烂烂。 也因此, 在发现自己从屋顶掉下来进入了液体里后, 周泽都没有选择去挣扎地浮出水面, 一是心累了, 这一天挣扎得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二则是现在这具身体,到处都疼,刚刚的连续撞击估摸着断了不少根骨头,想要再做什么动作,也太难了。 三则是周泽已经完全没力气了,这具身体的潜力都早就被自己榨干了。 然而, 在水下浸没了好久之后, 周泽忽然睁开眼, 不对啊, 怎么还么有窒息的感觉? 不光是没有窒息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 像是刚蒸桑拿结束走出来拿起一瓶冰阔乐一样。 周泽上次在水下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地狱黄泉路边的水潭下面面对无面女时, 在那个水潭底下, 也没有丝毫的窒息感。 而这时, 周泽听到了屋门被推开的声响, 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两个人, 确切的说, 是三个人, 因为有一个很小的人是被抬着进来的。 一左一右两个高个儿, 左边一个面目可憎,身上到处都是乱窜的肉蛆,嘴角位置的两颗獠牙显得很是狰狞,鼻子上还有一个鼻环儿,个头估计有两米,光着上下身。 右边一个稍微显得白净得多,也讲文明得多,穿着一件清朝的官袍,是标准的早些年香港僵尸片里的僵尸形象。 两个僵尸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也并不是蹦蹦跳跳地进来的,而是略显缓慢地抬着那个小男孩走了进来。 “屋顶怎么破了?” 光着身子的僵尸抬头看了看,说道。 周泽藏在水池下面,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 “上面有人在炸这里,好几处房子都已经塌了,这还算是好的了,只要圣水池子没有被损坏就是万幸,否则主人连养伤续命的机会都没有。” 周泽看不见这俩人的形象,毕竟他在水底,或者说,是在池子底,但能大概地听到声音。 僵尸说话的嗓门儿是真的大,想听不清楚都难。 估摸着也就自家莺莺说话时是和风细雨的,很好听。 而这时,门外又有一头僵尸过来, 这头僵尸身上披着一件甲胄,但他明显级别不行,竟然还是蹦蹦跳跳地过来的,属于那种刚成僵尸没多少年的嫩雏儿。 而且, 听到这个蹦跳的节奏声, 周泽觉得这又出来的僵尸不会就是刚刚在用道理追击自己等人的僵尸吧? 等爆炸声响起时,这货又马上吓得跑回去了? 没想到, 跌跌撞撞的, 大家又在这里“见面”了。 还有, 这下面, 竟然有这么多头僵尸? 其实,周泽现在都在想着,如果不是小男孩这般迷恋小萝莉的话,仅仅是普通的被抓住,可能凭借着大家都是僵尸的身份,真的可以靠平等沟通交流以和平地方式解决这次争端。 但这一切的死结就是小男孩绝不会撒手, 啧啧, 这该死的爱情。 “人没抓到?” 光着身子的僵尸直接呵斥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那头僵尸很显然还不会口吐人言, 但他的这种僵尸间的传递信息方式, 水下的周泽也听懂了。 大概意思是上面爆炸了,下面格局损坏,风水发生了错位,导致原本羁押在这里的亡魂山精们有的灵魂崩散有的四处逃逸。 简而言之, 就是老张在上面的那一炮, 直接把这地下打成了一锅粥。 “亡魂没了就没了,精怪没了也就没了,他们无非是靠这里特殊环境吸引过来依附于主人的奴仆,算不得什么,但那个混进来且伤了主人的家伙,没有抓住是最大的不可饶恕!” 没穿衣服的僵尸走过去, 直接抓住了那个菜鸟僵尸的脖子, “咔嚓!” 很干脆的一捏, 菜鸟僵尸的脖子直接被扭断, 同时, 他还张着嘴从对方嘴里吸出了一道道黑雾,等到他放手时,那头菜鸟僵尸直接变成了渣滓。 “这么着急做什么?” 满清僵尸抱着小男孩说道。 “这里格局既然被炸毁了,我们也不可能待多久,迟早要转移换个地方,这种没开化的蠢物,带着只能是累赘,甚至可能会暴露我们,到时候问题就大了,还不如现在就处理掉孝敬我。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主人送进圣水池里去。 你不会想着趁着主人受重伤,想要…………” “不要乱说,主人现在虽然昏迷,但还清醒着。” 满清僵尸低着头说道,但话语里隐然有阴沉沉色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把你脑子放好一点,没有主人的带领,我们两个一旦走出这里,就是被天雷直轰死的下场!” “我知,我知。” 光着身子的僵尸走过来,把小男孩从满清僵尸手中抢了过来,而后将其放入了周泽所在的池水里。 “有我在,你就别想动其他心思。 行了,和我一起去把局面控制一下,能带走的家当就带走,能现在抓住吸食的精怪亡魂现在就赶紧吃了吞了,不要浪费!” 说着, 两头僵尸直接离开了, 而且还特意把房门给关了。 周泽躺在池水底部, 因为池水是有颜色的,而且很深,所以能见度并不高。 但周泽还是能看见那个小男孩正在缓缓地下落, 几乎就落到了自己的隔壁,两人就差一点胳膊贴胳膊了。 小男孩还闭着眼,似乎根本就没料到, 那个把他伤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此时, 竟然就在他的隔壁, 俩人正在一起沐浴! 周泽没动, 他没有打扰这个家伙, 其实, 从自己一开始掉入这里的感觉加上刚刚两头僵尸的对话, 有一件事很清楚了, 那就是这个池子, 对僵尸有极好的疗伤功效, 行吧, 大家一起安静地泡一泡。 因为视线原因,再加上手指被包扎着,周泽没发现的是, 自己十指上之前已经脱落掉的指甲, 此时已经长出了薄薄的一层。 舒服地泡着澡, 慢慢的, 周泽的意识也开始陷入了混沌, 这不是睡觉, 仅仅是意识的一种飘忽。 好像是清明梦的状态,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门口, 四周雾蒙蒙的一片, 但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里是自己进来找小萝莉时曾经过的地方。 这是梦, 清明梦。 也就是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所做的梦, 大部分情况下,人一旦在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估计很快就会苏醒。 但也有一些特例,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但这个梦还是不醒,人的本能意识往往也会因此激发出极大的恐慌。 这也就是所谓的“鬼压床”。 周泽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还泡在那池子里, 和那个小僵尸一起沐浴着所谓的圣水, 甚至, 他耳边都能听到水流液体的声响, 这是梦, 他在做梦。 既来之则安之, 安律师曾说过,这块地方肯定不是僵尸精怪这类存在建造的,你让他们造个洞穴没问题,但你让他们在地下造出一个江南园林,同时还兼具着极为巧妙的风水格局大道,这你也太难为他们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僵尸,估摸着早就可以兵解直奔大道去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陪一群小朋友们吃肉喝酒玩过家家的结婚游戏? 最大的可能, 还是有先人曾在这里建造了这个地方,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 导致先人离开, 随后被这群僵尸以及孤魂野鬼山精野魅们占据了这里,变成了属于他们的殿堂。 周泽往里走了一段路, 看见了前面的亭子, 没记错的话, 之前自己进婚房时,安律师其实就躲在那个亭子里帮自己放哨的。 此时, 亭子的纱幔已经被拉了起来, 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里头一个人自饮自酌。 时不时地掬起两粒花生米儿丢入自己嘴里, 又押下去一口酒, 一副无比惬意的样子。 这时, 对方好像也发现了周泽, 站起身, 对周泽挥挥手, 示意周泽进来一起喝酒。 周泽耸了耸肩, 喊道: “抱歉,没空,我外面忙着呢。” 天知道那个小男孩什么时候醒,然后自己还在做梦呢,到时候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对方还在热情地对周泽挥手, 目光和煦, 真的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货的皮囊气质, 当真是极品, 属于那种你看一眼他,无论男女都会对他产生好感的那一类。 若是换做其他人, 估计早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过去了, 好在在书屋里, 周泽每天面对许清朗, 对男色的抵抗力, 也是极高的。 周老板只是笑笑,还是不动,他没功夫做梦了,还喝酒,断头酒么? 这时, 一只小猴子蹦蹦跳跳的端着酒壶跑进了亭子, 跳到桌上后, 给男子倒酒。 周泽心里笑了, 这小猴子和自家书店里的那只猴砸好像啊, 哈哈哈哈……哈! 哈! 周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脱口而出一声: “我艹!” 第五百零三章 发糖吧!(第四更!) “喂!” 在心里大概猜测出对方身份之后, 周泽瞬间一改之前站在外面人家邀请自己自己也只是冷笑摇头的矜持, 马上向着亭子开始狂奔! 酒, 我喝! 我喝! 我要喝酒! 然而, 周泽跑得越快, 却距离那亭子越远, 四周的雾气也在越来越浓郁, 仿佛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走到那亭子上去一样。 而耳朵边的水流声开始越来越大, 现实里的触感在梦里开始越来越清晰强烈! 这是梦即将苏醒的征兆, 周泽咬着牙,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人家遇到这种事儿,都谢天谢地觉得自家祖坟冒青烟才会遇到了这种大机缘, 结果到了自己这里, 竟然是冷笑地装逼拒绝? 你个锤子! 周泽越是奔跑, 心跳的速度就开始越快, 猛地, 周泽双臂一挥, 他醒来了, 他发现自己还在池子底部躺着, 同时看见那个小男孩也仍然靠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一动不动。 周泽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却发现手感不一样了, 他马上解开了手指伤口的包扎,发现自己的指甲竟然已经长了出来。 一时间, 周泽心里悲喜交加, 喜的是这池水真的对僵尸的疗伤有奇效, 悲的则是刚刚的那个梦,意味着太多太多东西。 甚至, 很有可能当初建造这里的, 就是那位! 自己为什么就没抓住机会试着问问那个家伙, 这该死的鬼差证除了吓唬一下小萝莉和安律师那种小虾米以外, 还有什么作用? 这种机会,这种机缘,想再碰一次, 难了。 不过想想看, 那时候的搬山猿居然那么小那么呆萌,连拍马屁倒酒的姿态都跟书店里的那只猴砸差不多,周泽就觉得一阵好笑。 这时, 房间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 居然是那个穿着满清官袍的僵尸。 那个光着身体的L奔男呢? “主人,您醒了么?” 满清僵尸跪伏在池子边问道。 托池水很深同时颜色也很深的福,对方哪怕蹲在池子边,只要不下来,就不可能看清楚池子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主人,我很担心您呢?” 满清僵尸继续问道。 这货没安好心啊。 周泽微微抬头,那头满清僵尸居然无巧不巧地就蹲在自己上头。 “主人,您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满清僵尸继续问道。 周泽看见小男孩还是一动不动。 而这时, 满清僵尸竟然将自己的双手往池水下面伸展了下来, 周泽看见一双类似手的黑影在自己面前不停地试探着。 周泽本能地向旁边位置轻轻挪动了一下, 但问题是不管如何地轻轻挪动,水纹还是会产生的。 满清僵尸愣了一下, 吓得把双手迅速收了回去。 “主人,您已经醒了么? 阿铁那家伙现在正在大杀特杀呢,好多精怪都没能逃出他的手掌,甚至还有一些平时和主人您关系比较好的精怪,阿铁他也没有放过。 我劝了他,他也不听,他已经吞食得快失去理智了。 我想喊他和我一起上去, 看能不能抓住上头的捣乱的人, 但他还是不听, 主人, 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满清僵尸继续试探着,是的,他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连周泽这个外来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了。 可能是小男孩积威太重, 所以他现在还有一些畏首畏脚。 但老哥, 你选错地方了, 你再往左边挪挪位置, 你要找的主人在你左边。 而后, 周泽听到上头的满清僵尸往右边挪了挪位置。 “…………”周泽。 周泽原以为僵尸的世界应该很单调,极端的单调甚至可能是单纯; 大家都被埋藏在某个深山老林里,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古墓里, 哪怕是不小心出来, 也是形影单吊,孑然一身。 大家为三界所不容,再加上数量稀少,过着孤独的日子。 谁知道在这里, 居然还上演着宫斗的戏码, 最荒谬的是, 自己这个旁观者,居然也是僵尸。 “主人,你知道么,当初我不懂事,从古墓里出来,差点就要去袭击山村了,如果不是你出现阻止了我,可能我早就因为自己造下的罪孽而为天道所不容,已经灰飞烟灭了。 所以, 对主人您, 我是抱着最大的真诚和尊重, 没有您, 就没有我的今天。” 鸡皮疙瘩快起来了。 周泽觉得对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应该也快图穷匕见了吧? 果然, 满清僵尸话锋一转, “主人,我看看您,到底恢复得如何了,放心,无论外面有什么事,我都会保护着您!” 说着, 对方又把双手伸了下来。 而且, 是正对着周泽所在的位置。 周泽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结果对方的手也是直接追了上来。 “主人,您为什么要躲呢,难道是主人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你怎么可能不相信我!!!!” 满清僵尸似乎一下子慌了, 仿佛自己的伪装已经被拆穿, 而这个时候, 他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再无退路了! 当下, 猛地双手迅速向下一抓, 直接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咦, 主人, 你是被泡胀了么?” 小男孩的身子才多大啊, 结果现在满清僵尸一把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瞬间就迷糊了, 好大一只啊! 而后, 周泽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猛地增强, 自己整个人竟然被拽了出来,飞出了水面。 “你是谁!” 满清僵尸当即凶相毕露,露出了獠牙,且更是毫不犹豫地向周泽扑了过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刚刚长出的指甲虽然稚嫩,但也足够锋锐,竟然挡住了对方的这一击,但巨大的惯性导致两个人一起摔入了池水之中。 且开始在池水里疯狂地搏斗! 你找错人了,你找错人了! 周泽很想提醒对方,他乐意当一个看客,且愿意帮他,但对方现在完全陷入了惊慌的状态,只想着把周泽给杀死,已经全然不顾其他了。 这池水确实帮周泽恢复了不少伤势, 但毕竟没有恢复完全, 身子还是处于虚弱状态, 而且眼下自己又是和这头僵尸在近乎贴面肉搏, 顷刻间就落入了下风! 这头僵尸毫不讲究,上来就用嘴咬,像是得了疯狗病一样,水下活动和躲闪又极为不方便。 下一刻, 周泽的肩膀位置就被对方咬上了。 “嘶…………咕嘟咕嘟…………” 周泽的指甲猛地刺入对方的体内, 但这却一下子激发出了对方的狠厉, 竟然全然不顾地继续撕咬着自己的身体! 鲜血慢慢地弥漫出来, 只是这水池的颜色本就很深,所以哪怕下面水流如柱,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周泽不想当这出宫斗剧的牺牲品, 但眼下这种局面下, 他似乎注定要悲剧了, 情况之危急,甚至无法给周泽施展一下招式的时间和空间。 “吼!咕嘟咕嘟!” 满清僵尸松开周泽的肩膀, 对着周泽的脖颈位置直接咬了下来! “砰!” 而这时,对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整个人忽然被掀翻了出去。 周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马上爬出了水池。 而在自己身侧不远处,小男孩也是匍匐在水池边缘。 很显然,刚才出手的,是小男孩。 小男孩眼下还是很凄惨, 甚至可以说他的伤势比周泽凄惨得多得多,周泽无非是头破血流断了指甲加上几根骨头,但这货是实打实地被自己八根指甲给钉入了身体。 此时, 自己留在他身上的指甲不见了,好像是被拔了出来, 但小僵尸身上还是有着八个极为清晰的窟窿眼儿,很是恐怖。 “主人,果然,你信不过我,你居然在外面还偷偷养着一头僵尸!!!” 满清僵尸厉声咆哮道, 仿佛他是一个痴情女人, 发现了自己被心爱男人始乱终弃的事实! “她出去了吧?” 小男孩忽然开口问道。 你倒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出去了,但眼下怎么办?” 周泽希望对方回归主题。 “他想吃了我。”小男孩说道,“他吃了我后,也不会放过你,我不知道阿铁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他偷袭了。” 周泽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虽然没有明说,但联手的意味已经很浓重了。 所以, 身份立场的转变真的是一件很无厘头的事情, 前几个小时二人还在打生打死,周泽还把人家给钉在了墙壁上, 现在却要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吼!!!!” 满清僵尸发出了一声咆哮, “主人,我要把负心的你,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起吃了! 这是我对主人你, 最大的尊敬!” 满清僵尸抬起头, 他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地膨胀着,气息也比之前变得强盛得多得多。 “阿铁真的已经被他给吞了!” 小男孩眼里出现了一抹慌张,他的伤势才恢复了一点点而已,面对一个刚刚吞噬了同伴的僵尸,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这时, 他眼角余光发现周泽的指甲竟然又长出来了, 马上道: “喂!” “嗯?”周泽扭过头看向他。 “喂他吃糖吧, 糖, 很好吃。” 第五百零四章 笑声依旧(第五更!) “糖,很好吃。” 这几个字, 小僵尸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出来的。 很显然, 周泽几个小时前的“加糖”,给他留下了极为深沉的恐惧,那一刻的他,被钉在墙壁上,只剩下满满的无助。 如果不是周泽那时自己也被掏空了,没力气了,可能小僵尸那时就已经被杀了。 别看周老板平时懒懒散散的,但一旦做起事儿来,斩草除根,那真的是毫不犹豫。 “刚长出的指甲,拿来削苹果还可以。” 周泽摊开自己的十指, 这是说的实话, 并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周泽估计也不会这样乖乖地再来一次加糖X10。 再把自己变成待宰的羔羊, 送到小男孩的手里么? 满清僵尸忽然扑了过来, 周泽和小男孩分别向两个方向闪避, 一个翻滚过去,周泽抬起头,却发现满清僵尸直接向自己扑来! 完全放过了另一边的小男孩! 你特么脑子有病吧! 你追我做什么! 周泽只能马上起身,接连闪躲,好在对方就像是疯狗一样,速度很力量都变得很强大,但意识上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白莺莺曾和自己说过,当初白夫人告诉过她,僵尸里确实存在着互相吞噬以类似养蛊的方式提升的办法,但这并不是主流。 因为僵尸本就是怨念和煞气的集合体, 如果冒然地互相吞噬, 结果就是让怨念和煞气冲垮掉原本属于自己的神智,最后的结果,是看似强大了,同时也杀掉了自己。 历史上, 曾出现过好几次僵尸王的存在傻乎乎地直接攻龙虎山或者西天灵山的记载, 倒不是他们为了报复正道人士践行自己“莫欺少年穷”的誓言, 纯粹是因为吞欢乐了吞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走上了不归路, 到最后不是被所谓的正道山门镇压就是自己引下了天雷,把自己轰成了渣。 眼前的这位,明显有点像。 不过,饶是如此,这货疯起来也绝不是盖的,周泽已经很注意躲避了,却还是受限于自身的身体条件以及双方之间在力量和速度上的不成正比,被对方一只手直接攥住。 下一刻, 对方的獠牙就伸了过来。 “砰!” 对方的身体遭受重击, 是小男孩在背后发动了攻击。 周泽趁着这个机会,双手交叉,低喝道: “咖啡!” 十根比平时要淡很多的黑雾从指甲上释放出来,将这满清僵尸给锁住,周泽马上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 “吼!” 小男孩也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冲了上去! 他这是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叛徒。 “砰!砰!砰!砰!砰!” 只是, 当小男孩冲到距离这头满清僵尸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时, 满清僵尸身上的烟雾忽然集体崩散! 小男孩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周泽, 眼神里, 是愤怒的: 你坑我? 其实,他真的是错怪周泽了,在共同敌人还没被消灭的时候,他可不会这么毛躁不可耐地朝盟友开枪。 纯粹是因为自己的“咖啡”, 太稀薄了, 根本就束缚不住对方太久。 “轰!” 挣脱出来重获自由的满清僵尸主动冲向了小男孩,带着小男孩一起向外冲去,撞毁了门板,两个人滚向了外头。 周泽忙跟着一起出来, 一到外面, 才发现了此时外面的不寻常,竟然升腾起了淡淡的白雾,这白雾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农村白事儿上的白帆。 这里的风水格局出现了问题,导致接下来的一系列变故, 也怪不得之前那个叫阿铁的僵尸说等小男孩伤势复原一些后就要搬家了,实在是这里住不下去了。 而这时, 满清僵尸已经把小男孩压在了身下, 二人一起张着嘴,露出着獠牙,互相一口咬下去! 周泽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气, 沉声道: “报纸!” 但只感到自己十指部位连带着自己双臂位置的一阵痉挛,疼得周泽几乎对自己的双臂失去了知觉。 透支, 严重的透支, 真的跟不上了。 但周泽也不能看着小男孩被那头满清僵尸给要死,毕竟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体量,小男孩咬一口和那头僵尸咬一口, 这就像是中学里无聊的蓄水池进水再放水的问题, 小男孩很快就会被咬光咬死。 “鬼玉!” 周泽喊道。 没有动静, 静悄悄。 “你不出来,我就把我手上的纹身给挖掉!” 周泽吼道。 “嗖!” 鬼玉马上飞了出来,直接钻入了那头满清僵尸的头部,也不知道是顺着鼻孔位置还是顺着嘴巴位置,总之是钻进去了! “吼!” 满清僵尸直接站起身,放开了自己身下的小男孩,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开始疯狂地嘶吼,震得这上头的岩壁都开始纷纷掉落下石子儿。 而身上已经血痕累累的小男孩没有认输, 他的僵尸体魄也确实比周泽这个普通人体魄更耐艹得多, 竟然不管不顾地顺着满清僵尸的腿上爬,对着人家的脖颈位置张嘴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噗哧!” 这真是牙齿和血肉的激烈问候, 带来一种很原始很暴力的美感。 周泽努力尝试让自己的双臂快速恢复知觉,说真的,他现在也想上去咬,但身子太虚了,连獠牙都长不出来,怎么咬? 好在小男孩给力, 这货是真的强, 强得周泽心底都不免有些佩服, 被自己钉了八个钉子之后,现在居然还在奋力地战斗厮杀着。 小小的身体里,却蕴藏着一种让周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 这才是僵尸, 这才是真正的僵尸。 自诞生起, 自拥有灵智的那一天起, 就注定要与天斗,与生灵斗,与万物斗, 没这股子狠辣劲儿,根本就活不下来。 周泽抿了抿嘴唇,恍惚间,他体验到了一种家花和野花的差别,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一直待在温室里的宝宝,而那个小男孩,经历得比自己多得多。 “吼!” 周泽张开嘴,开始咆哮!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无论嘴巴张得再大,也只能发出沙哑的声响。 但周泽没有放弃, 一边看着面前两头僵尸撕咬的一幕, 一边奋力地嘶吼着, 这感觉, 有点像是宅男看着一边对着电脑屏幕看片寻找着刺激一边自己使劲地撸得起劲儿! 事实就是这样, 周泽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 但在这个时候自己总不能真的就只能在旁边看戏吧? 或者跑上去拿脚去踹他丫的? 就这样, 场面变得很滑稽, 甚至有点无厘头, 两头一大一小的僵尸在撕咬着对抗着, 因为有鬼玉的忽然加入, 导致小男孩现在没有落于下风, 而在这激烈厮杀的旁边, 有一个男子, 正在不停地练着美声…… 周泽吼得都快缺氧了, 脑袋一晕, 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 但周泽马上一咬舌尖,重新维系了自己的清醒且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平衡。 一咬牙, 发现齿感有点不同, 两颗獠牙竟然又长了出来, 同时, 自己手臂上竟然也泛起了很淡很淡的青色。 “呼…………呼…………呼…………” 妈的, 终于撸出来了, 不, 是终于激发出来了。 周泽不敢过多耽搁,马上冲入了战团,小男孩是在正面,周泽则是扑向了背面,对着对方的后脖颈位置就是一口咬下去! 酸酸的, 臭臭的, 这口感像是咬了一口早就过期的沙丁鱼罐头肉, 但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周泽手脚并用,让自己死死地挂在这放大版的满清僵尸后背上。 一口, 一口, 再一口! 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咬了多少口, 周泽只知道要抓紧时间,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还能维系多久,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必须把眼前的这家伙给搞死! 满清僵尸的惨叫声,周泽和小男孩的咆哮声,在这里杂糅在了一起,仿佛形成了一道激昂的交响乐,不过,这里呈现出的,则是最为血腥刺目的生存本质。 满清僵尸忽然一甩手, “砰!” 周泽整个人被拍了出去, 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 落地后, 周泽胸口一阵起伏, 一口口鲜血自己从嘴里溢出, 身体上下更像是直接脱离了你的管束, 你甚至虚弱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操控。 小男孩也落了下来,很是颓然地落在了地上,他也拼光了一切。 其实, 真的很无语, 换做是以往没受伤前的周泽或者是小男孩, 解决这头满清僵尸其实问题真不大。 但可笑就可笑在二人先前先来了场血拼, 到最后, 不得不用最虚弱的状态去面对这个放在以往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的对手。 满清僵尸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一圈, 他似乎还要竭力保持着自己高昂站立的姿势, 但是他脖颈上的骨头和皮肉,基本被咬穿了。 在转了一圈之后, 他的头直接“咕噜”一声, 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在地上一连滚出去好远, 而他那无头的身体, “轰”的一声,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 “呵…………噗…………” 周泽一边笑一边吐着血, 在这个时候, 才觉得血是那么的不值钱,自己不停地主动往外冒。 远处地上的小男孩像是也在笑, 而后, 小男孩踉踉跄跄地, 竟然又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是真的打不死的小强! 周泽很想擦一擦嘴, 他有洁癖, 这么多粘乎乎的液体粘在自己下巴和胸口上,让他很不舒服,哪怕这是自己的血。 共同的敌人被解决了, 下面, 就是朝盟友开枪了。 小男孩摇摇晃晃地向周泽走来, 周泽平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变化的是距离,越来越近, 不变的, 是笑声依旧…… 第五百零五章 祖宗!(2W字完成!) 野外的路边,安律师被放在支起的简易帐篷里,他还很虚弱,不停地流着虚汗,食物中毒的反应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在越来越弱,反而在一步一步地继续蚕食着他的健康以及他的精气神。 说句不好听的, 也就是安律师精神意志比普通人强得多得多, 所以才一副看似没事人的样子, 其实他真的很可能就在半个小时里因为没有得到有效救治而嘎屁。 每年因为食物中毒因为抢救不及时而死去的人,真的多了去了,而且安律师这还属于极为严重的。 换句话来说,天知道那酒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真的只是尿那就好了, 兴许那酒水本就是有毒的, 结果自己还喝了一坛! 只是, 这个时候没人有时间送他去医院,大家都在发了疯似地往下挖掘着,企图把已经坍圮的通道给重新打通。 安律师使劲全身力气,翻了个身,他手里还拿着手机。 作为一个无法送医院的重症病人来说, 躺在边上, 玩一下手机, 不过分吧? 也确实不过分。 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能硬挺着不死,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白莺莺像是发了疯一样,双眸通红,不停地用双手向下挖掘着,但上下几十米的通道,你不喊挖掘机过来,想要靠人力,哪怕是僵尸的力量,也很难短时间挖出来。 张燕丰默不作声,在旁边帮忙做着清理; 他知道, 周泽之所以还留在下面,是因为自己的雷管儿多炸了一次。 他也有愧疚感,很深的愧疚感。 老张是个老实人,周泽对他有恩,他也一直把周泽当自己的好友甚至是恩人,所以为此他改变了很多,也变通了许多。 很多事以前他不可能去那样做的,现在能做就做了。 也因此, 若是周泽真的因为自己多炸了一次而出不来出了事儿, 他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 就连最激动最愤怒的白莺莺也都没有迁怒于他的意思,因为大家都清楚,在那个时候,老张不炸,那就是下面三个人一起玩完的结局。 老张确实给下面的人炸出了一条生路,至于所谓的多炸一次少炸一次,老张又不是地质科考队的专家,再说了就算是专家在没有任何测量仪器的前提下他也得抓瞎。 老张不炸的话, 那结局就是三个人一起被追兵堵死。 现在,至少还出来了俩。 小萝莉顾不得脏,直接用自己的舌头帮莺莺运送石块,她是负罪感最深的一个,因为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她,现在老板还滞留在下面,生死未卜,老实说,哪怕是一块石头,在这个时候也都会被焐热了。 安律师黑眼圈都出来了,嘴唇泛着白色,又发起了高烧,老实说,他现在有种自己在下炼狱的感觉。 这时, 舌头已经出血受伤的小萝莉在安律师旁边坐了下来, 她不是在偷懒, 而是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猛喝了好几口, 吐出来的, 则是血水和大量的泥沙。 安律师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什么都没说, 也什么都不适合说。 小萝莉在漱口之后,就又跑到莺莺身边去,帮忙一起开通地道。 安律师则是微微闭上了眼, 老实说, 这会儿, 仿佛才像是一个团队, 如果自己没病倒就好了。 你说, 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故意给老板碗里多倒一些酒呢? 到头来, 喝酒误事, 喝酒误事哦, 老板, 你可千万得撑住啊。 安律师想着自己现在能帮什么忙? 拿手机放个BGM? 《咱们工人有力量》? 想了想, 为了避免被暴怒下的莺莺直接弄死, 安律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 “我真的喜欢她。” 小男孩的身形不停地摇晃着, 本就很小的身躯, 此时也透露出了一股子风烛残年的味道。 “我真的很喜欢她,从在别墅第一眼见到她时,她是那么的独特,那么的引人注目。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心底仿佛有人在告诉我, 她是属于我的, 我要把她带回我的家里,她会和我永远在一起,永远…………” 小男孩在做着告白, 更像是宣判, 他看着周泽, 相当于是牛郎在看着王母娘娘。 毕竟, 如果没有周泽的出现, 小萝莉现在还在他手上,也早晚会是他的。 其实,一般来说, 小孩子的占有欲是最强的,因为小孩子很多时候是没有理性的,不想成年人,会有许多的顾忌。 但眼前的小男孩却不能单纯地以“小孩子”去代表, 他只是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而已, 天知道他在这地下阴影位置里到底活了多少年? 反正, 周泽觉得这家伙的年纪,不会比莺莺小。 否则也不可能收手下,开枝散叶, 甚至爆炸之前的这个地下, 仿佛是他一个人的游乐园, 他亲手缔造了这个社团, 创建了这个地下秩序。 在其他小孩子看似这个年纪时还只会搭积木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他的……江山。 今天, 他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还有他过往所经营的一切。 依附在这里的妖怪,亡魂, 他亲自培养收集过来的僵尸手下, 他苦心孤诣, 一天天,一年年, 搭建起来的一切, 因为周泽的出现,被瞬间推垮! 他的恨, 周泽明白。 很多时候圣人都喜欢教育别人要学会换位思考,但利己主义才是人的一种天性。 “我喜欢她,你却从我身边夺走了她…………” 小男孩和周泽之间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了。 他是很虚弱,伤势很严重,但他还有一口气在撑着, 而周泽, 不算是烂泥,但和烂泥也算是表兄弟了。 一次催发潜力是人定胜天,但两次三次?可能么? 周泽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好丰富,真精彩,真充实。 如果可以的话, 他真不希望在此时画上自己的句号。 “噗…………” 鲜血继续溢出, 但周泽还是强撑着肺部的撕裂疼痛, 强行开口道: “你应该…………应该…………” “我应该什么?” 小男孩继续在往前,他似乎并不排斥在这个时候和周泽继续说会儿话。 这或许, 是他给这个曾是对手又曾是盟友现在又是对手的人, 最后的尊重。 两个人,彼此之间,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惺惺相惜的。 正如之前周泽看着小男孩如此拼命,居然还能压榨出自己体内最后一点力量一样。 “追求…………追求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你可以送给她东西……… 比如…………送一块…………石头磨出来的心。” 周泽咳嗽了几下,又吐出了几口血: “这种石头心…………可以批发的。” “石头心?” 小男孩显然不能理解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道, 这个东西现在是下至普通女孩上至最顶级的女明星,最喜欢最受用的礼物。 “我能送她,送她一座矿山!” 小男孩反驳道。 周泽嗫嚅了一下嘴唇, 好像又把天聊死了啊, 如果他是女孩的话,好像也会选择矿山,一座矿山,少说也有八个亿了吧。 “你喜欢…………喜欢她…………应该去找…………找她爸爸…………” 去找我的好兄弟, 王轲。 周泽觉得自己疯了,但也习惯了。 每次临死前或者有大危机时, 自己的脑回路总是会变得异常奇特。 现在, 他有些理解曹操为什么在自己临死前,吩咐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给自己喜爱的妃嫔们安排以后的生活。 或许, 这才是见惯风云和生死的人, 所具备的一种常态吧。 老是回忆光伟正的东西, 也是会腻的。 就比如自己现在, 正试图教会一个小男孩,去塑造一个正确的恋爱观。 “把她爸爸,一起抓过来?” “…………”周泽。 好像, 也可以啊。 以王轲那种连鬼差都能感动的智慧, 若是王轲在这里, 兴许真能把小男孩发展成自己的“准女婿”。 这个画面, 太美, 周泽一向不擅长嘴遁,上辈子,他就是个少说话多做事的人,上次劝说朱胜男时,还刺激得朱胜男直接暴走。 早知道这样子的话, 之前王轲说要跟来一起找他女儿时, 自己就不该拦着的啊。 说不定王轲此时在这里一通“哔哔哔哔”, 把小男孩感动得直接跪下来喊他“爸爸”, 然后手拉手俩人一起出去构建美好幸福的家庭去了。 “噗…………”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周泽觉得小男孩哪怕不出手的话, 自己这种吐血速度,离死也不远了。 小男孩终于走到了周泽的面前, 在周泽面前蹲下。 倏然间, 小男孩猛地扭过头,张开嘴,一阵撕咬。 企图偷袭的鬼玉直接被甩开,落在角落里,化作了几乎透明的一团,和周泽一样,它也被透支了。 “好了,这下你没依仗了吧?” 小男孩看向周泽。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是僵尸,没错。 你身上有僵尸的气息, 这指甲, 比我的都锋利, 这獠牙, 比我的都可怕, 但你的身体, 却这般的羸弱, 可能比普通的凡人要强上一点点,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记得,这个问题自己好像回答他好几遍了,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告诉过他正确答案了。 但他一直没相信过, 这让周泽有些失望, 说真话不被理解和认同的失望。 “其实,我也一度曾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但我只敢在这山里游荡,不敢出去,因为我有一种预感,一旦我乱跑出去,我会死!” 周泽记起来, 小萝莉曾说过,莺莺是因为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被自己鬼差的身份所影响,而阴司,轮回,又是天道的一部分。 所以, 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莺莺,有点像是以前的协警的意思,临时工,半个体制内的人吧。 所以, 莺莺才能显得这般自由。 而在遇到自己之前, 白夫人一直把莺莺封印在棺材里,两百年,从没让她出来过,显然并不是白夫人太绝情太自私,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擅自把莺莺放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有可能是害了她。 东北的大仙再强,哪怕入世时,不也得缩着头当孙子? 昔日的赢勾能说出“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周泽也能说出“我出生时,不能成精”, 世道不同了, 规矩也就不一样了。 “你想…………想出去…………么?” 周老板觉得自己应该得为自己的生命之火, 再挣扎一把。 “我想!” 小男孩说道。 这就好办了, 你想当猴子么? 哦不, “你想上学…………想看书么?” 小男孩微微侧头,显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我家…………有…………很多书…………” 因为书一直没卖掉。 小男孩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周泽目光变得有些黯然了下来, 也是, 这货没小猴子那么好忽悠啊。 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跟小猴子一样,该多美好。 “我会出去的,哪怕出去是死,但我也会出去的。 我会出去找她, 我肯定会找到她!” “她…………现在…………就在…………上面…………去找吧…………” 周泽提醒道。 快点上去找啊, 他们肯定还在上头等我, 你赶紧去啊, 去追求你的挚爱,追求你的爱情, 然后被莺莺一拳砸死! 周泽觉得, 以现在小男孩的状态, 莺莺完全可以单方面揍死他! “我会的,你也看见了,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我会的,但在走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你一直在把我当一个小孩子, 一直在, 把我当傻子!” “…………”周泽。 这么明显的么? “所以,在你临死之前,我希望你真真实实,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你到底, 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把手放在了周泽额头上, 他只要稍微用力, 就能压碎周泽的头盖骨, 同时, 他又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周泽面前, 目光仔细地盯着周泽的眼眸: “我知道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快死了,我给你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回答我, 你到底, 你到底,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吼了起来, 阵阵腥风吹拂在周泽脸上。 “你在…………哪儿…………找的…………温泉……………泡起来…………挺舒服……………的…………” 这不是周泽在说话, 这声音是从周泽心里发出来的! 周泽张开了嘴, 一脸的惊喜。 小男孩看着周泽这个表情, 有些疑惑, 临死前, 疯了? “我操你大爷的,我要挂了,你知道不知道!不对,是我们要一起挂了!” 周泽在心里吼道。 离开赢勾的第一天, 想他! “知道啊…………否则…………你以为…………你刚刚…………还能…………僵尸化…………是谁…………给你的…………力量…………” “…………”周泽。 “你一直在旁边看戏?你早就醒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又…………没…………喊…………我…………” “你故意的啊。” 这肯定是故意的! “对…………啊…………” 周泽忽然间有种想咬舌自尽的冲动, 这种冲动, 很像是当初赢勾在听到“咖啡、报纸再加糖”时的感觉一样! “刚泡………进水池…………时…………我就…………醒了…………水池里…………大部分…………效果…………都被我…………吸收了………… 你和…………这位…………小朋友…………伤势恢复得…………才这么…………慢…………” “快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者,你不回答的话, 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男孩举起了手掌, 准备落下! 周泽忽然咧开嘴,笑了,哪怕一脸血沫子笑起来肯定很难看, 随后, 周泽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男孩, 一字一字地道: “我, 是, 你, 祖宗!” ……………… 连续四天3万字更新完成! 四天, 12万字, 还剩下三天! 龙负责更新, 剩下的打赏月票推荐票, 就拜托大家了! 莫慌, 抱紧龙! 爆不动了……喵 已经连续四天每天两万字了, 今儿个中午醒来,坐电脑前,从中午坐到了下午,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敲了几个字,又都删了 手指也在酸胀麻,应该不是腱鞘炎,可能是龙打字方法不对,某根手指负担太重开始抱怨了。 耳朵也有点耳鸣,嗯,别担心,不是因为爆发的原因,起源于当初洗完澡后龙自己手贱拿棉签往里头一捅…… 龙需要缓缓, 其实写还是能继续写的,但那真的只能靠拿脸滚键盘强行水出来流水账了,龙不想这样。 让龙休息休息, 明儿去医院看个耳朵,小问题,但自己拿耳朵勺搞不定,也奉劝大家不要随便挖耳朵。 今晚, 就写个两章吧, 爱你们。 第五百零五章 傲娇的二人组 小男孩笑了,他其实一直都在笑,从那头满清僵尸倒下去之后,他就没停下自己的笑容。 可能是这娃儿自小压力就大,平时肯定很少笑,所以借着机会一直在傻乐呵。 手下人叛变,自己的社团也崩了,老巢也待不下去了, 仿佛一个人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反而变得洒脱了。 似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再让自己伤心的事儿, 也因此可以尽情地笑了。 当然了,周老板现在已经很少去看人了,尤其是看这种年纪比自己不知道大多少倍的家伙,这些人的思维和习惯,很多时候已经无法靠你用平时积累的眼光去推断和试探了。 “唉。” 小男孩放下了手, 然后在周泽旁边坐了下来, 仿佛二人还是在那座池水里肩并肩一起泡澡一样。 “其实,不管你是赢还是输,骨头都挺硬的,这一点,倒是没给我们僵尸丢脸。” “谢谢。” 这声谢谢说得没多少诚意, 小男孩一直把自己喊的“你祖宗”当作一种侮辱, 被侮辱得久了, 居然还侮辱出了一种敬重。 “她和我说过很多,说过关于外面的事,我很少去外面,一是不敢,二是觉得外面和下面,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男孩还是没出手杀周泽。 但周泽现在还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 “该你出手了,让他跪下喊你爸爸吧。” “你…………求…………我…………啊…………” “…………”周泽。 好像自从上次斩三尸失败之后, 这位脑子就出了点问题。 “他随时可能把我打死。”周泽提醒道。 “一起…………死…………呗…………谁…………在…………乎…………呢?” 周泽点点头,明白了。 可以, 你很好, 你很棒。 “她和我说过她的过去,她说她没怎么上过学,所以对知识有着一种敬重和渴求…………” 周泽愣了一下, 小萝莉么? 额, 林可把你骗得有多惨? 周泽记得当初林可和自己比过各自大学排名的,那位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也算是知识改变命运的典范。 “她还和我说,她喜欢读书,所以她才会选择在一家书店上班…………” “…………”周泽。 “我还让手下人,刨了好几个古代秀才文人的坟,找到了一些古籍的书,本想送给她的,但现在没这个机会了。” 周泽现在看这个小男孩, 有点看自己以前大学时一个室友的感觉, 自己的那个室友当初在学校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她对他是呼来喝去,但他也甘之如饴。 等到有一天周泽去做兼职家教路上经过一家酒店时,看见那个女孩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走出来。 这件事,周泽没说出去。 或许,这种命事儿在每个大学都不新鲜,有的女生在外面也过得很风风光光,同时在学校里还有一个苦苦等待的吊丝同学男友。 想着想着, 周泽又吐出了一口血, 这次的血量少了, 一种快挂的感觉快要袭来,不过他也没再去求赢勾,大家就一起玩儿高冷呗,一起玩儿死了就玩儿死了呗。 有一个僵尸始祖能和自己殉葬, 周泽不觉得自己有多亏。 挺奇怪的, 之前和那头满清僵尸鏖战的时候,周泽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满脑子都是想着要活下来,不能死。 现在局面变简单了, 事情也随着赢勾的苏醒有了新的转机, 自己反而变得惫懒了, 或许, 人就是这样子的贱吧。 小男孩扭头看了一下周泽,道: “你的血,流了好久了。” “没事,我觉得还能再流一会儿。” 小男孩点点头,他双腿蜷曲在那里,倒不见得有多软弱和孤独,反而有点文艺青年的范儿和态度。 “那就再聊会儿吧,等你血流干,等你死了。” “好。” 周泽默默地闭上了眼, 有点困了啊, 其实,如果一个人只是放一点点血的话,倒是能够刺激一下体内的器官,让自己一下子变得更加的亢奋。 早些年,西方人无论得了什么病,最常做的事儿就是放血疗法。 在那个年代,中医是可以指着鼻子瞧不起西医的。 但血要是放多了,就过犹不及了,比如周泽此时这样,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下多少了。 “倔…………强…………” 赢勾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千万别出手,让我们一起手拉手等死,你出手我可瞧不起你,忍住,千万忍住。 我累了, 睡会儿。” 很无赖,很任性,仿佛是碰瓷的老鸟,早就磨出了一身老茧,像是个滚刀肉一样。 这也不算是置气,更不算是耍流氓; 当年的赢勾确实有着横扫八荒的实力和独镇地狱的地位, 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款游戏, 而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 周泽也算是把这款游戏打了半个通关。 他赢勾觉得自己只是暂时的虎落平阳,潜龙在渊,心里上,也依旧把自己当作以前的自己,否则也不会做出那种等佛现身见佛的中二之举。 但在周老板这里,其实就有点贱人就是矫情。 谁不是需要疗伤需要休息需要舔舐的宝宝? 凭什么迁就着你? 惯的! 小男孩还在不停地说着,说的大部分都是小萝莉告诉他的一些事情。 他不是个小孩子,也不算是普通人,但至少算是个公的。 小萝莉确实把他忽悠得团团转, 但到底是小萝莉功力太深厚还是其实是他自己本身已经有些厌倦了在鬼窝里一沉不变的日子所以故意栽倒进去? 这就没人知道了。 周泽的血一直在流着, 从所靠着坐的门框那边一路往下, 流了一路。 周泽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真的已经睡着了。 因为自己身边靠着一头僵尸, 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莺莺的效果。 睡着睡着, 似乎是因为身体虚弱,周泽的头斜靠了下来,正好靠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周泽还处于气若游丝的状态,血居然还在流,还没死。 但说了这么多的话, 小男孩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倾诉的需求得到了抒发, 自己也满足了。 满足了,就结束吧。 小男孩一只手放在了周泽脖颈位置,微微测了侧头, “这里,是块好地方,你死在这里,也值得了。” 小男孩的手开始发力, 周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没有异变,也没有丝毫地征兆,更没有其他的特殊。 小男孩有些失望, 失望在于这个人, 就要被自己这样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一时间, 似乎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松开了手,懒得杀他了,是真的懒了。 然而, 就在小男孩松手的刹那间, 一股特殊的气息忽然出现,稍纵即逝! 小男孩面露疑惑之色, 然后是震惊, 随后又变成了……惊恐。 小男孩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步履有些踉跄,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周泽,甚至,他忘记了自己下面应该怎么做。 他在等待, 等待这股令他内心颤栗的气息的主人, 他觉得在这个时候, 自己已经没了任何的主动权, 他在等着对方发话,等着对方指示,等着对方问罪, 甚至, 等着对方睁开眼, 然后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 下跪! 人类喜欢用阶级的方式来将人区分为三六九等,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和肉食者,但彼此之间的生命形态,其实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贵族的血,和贱民的血,没啥区别,贵族的命和贱民的命,也没什么不同。 但其余的种族,包括僵尸, 他们之间很讲究血脉的层次, 这也是小男孩能收服其他僵尸的原因,同时亦然是那头满清僵尸想通过吞噬来提高自己生命层次的原动力。 但小男孩站在边上等了好久, 周泽还是在熟睡着, 不是在骗他, 也不是在戏耍他, 他是真的睡着了。 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颤抖, 小男孩又颤颤巍巍地在周泽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 手上的五根指甲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磨损了太多太多,但依旧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面露为难之色, 这指甲, 却刺不下去。 小男孩又慢慢站了起来, 开始倒退, 他打算离开。 当他刚刚走出十米外时, 周泽的眼眸, 缓缓地睁开了, 小男孩如遭电击,本就虚弱伤势沉重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竟然真的跪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 他才觉得, 自己好像, 真的只是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杀…………” 质问声传来。 小男孩额头贴在地上,不敢回话,这股恐怖的气息,让他生不出丝毫反抗的情绪。 “快…………杀…………啊…………” “不敢,不敢,我错了,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没认出来…………” 小男孩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以为对方是在向自己问罪, 而自己, 似乎真的是罪孽滔天。 “他…………睡着了…………你刚才…………居然…………就这样…………走了………… 他…………肯定…………以为…………是我…………惜命…………出手…………阻止了…………你…………” 小男孩跪在地上, 瑟瑟发抖。 “快…………杀…………否则…………他醒来…………肯定…………会…………笑我…………” 第五百零七章 口嫌体正直 “我…………宁愿死…………也不想…………被他…………第二天…………醒来…………嘲笑………… 而且…………他肯定…………不信…………我没…………出手…………” “额…………”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既有惊恐,又有疑惑。 这气息,其实谈不上多强盛,也没有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但在僵尸的感应中,这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那种生命层次,那种仿佛自上古时期就诞生而出的古老和尊贵,那种高不可攀, 让人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但他说的是什么话? 让我上去杀了他? 这…… 小男孩很想问一句: 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这种反问,他不敢真的说出来。 他怕迁怒到对方,仿佛对方的一个意志,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总之, 现在小男孩很是纠结,第一次这么地纠结。 平时,他在这个“地下世界”,都是别人来揣摩他的意思的,他很少会去揣摩别人的意思,上次揣摩,还是为了讨林可的欢心。 但讨女朋友的欢心和讨祖宗的欢心, 它是一回事儿么? 匍匐, 跪拜, 一动不动, 既然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既然不确定那位到底是什么想法, 那就什么都不要动。 “杀…………我…………” 那位又开口道, 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这…………” 小男孩觉得, 自己当初第一次苏醒,一个人行走在荒凉的乱葬岗里时,也没现在这般绝望和彷徨。 周泽的眼眸里,愤怒的神色开始越来越浓重。 “或者…………我…………杀了你…………” 你死, 还是我死, 二选一吧, 这几乎是最后通牒了。 小男孩还是跪着,只是低着头,问道: “敢问,您到底是谁?” “你…………不配…………知道…………” “…………”小男孩。 外人很难想像小男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 这一刻, 小男孩觉得自己好像突破了什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突破,是一种对自我认知的突破,这感觉就像是“从此站起来”了一样。 有点激动, 有点自豪, 哪怕只是在这个气息的存在面前站起来, 也足以自傲。 “快…………点…………” 一声催促, 带着一股子有些不耐烦的愠怒, 小男孩差点又瘫软倒在了地上, 刚刚的一切自我感觉良好瞬间就被冲垮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则是浓浓的挫败感。 一步一摇,小男孩慢慢地走到周泽面前,伸手,指甲亮出。 闭上眼, 在做最后的心理准备和暗示, 随即, 他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周泽也闭上了眼。 这是在为自己考虑么? 给自己减少压力? 这时候, 小男孩心里莫名地涌现出一股暖流, 虽然这位“祖”的要求很奇怪很另类,但他还是会体贴晚辈的。 “啊啊啊啊啊!!!!!!” 小男孩叫了起来, 一般来说, 打架时呼喊是一种很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有点像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但小男孩现在却很需要自己给自己打气,自己给自己鼓励, 因为他将要完成一个壮举! 可惜僵尸没有自己的体系,他之前这种三两个僵尸聚集在一起的,都已经算是少见得很了,也因此,这件事以后也注定无法传播出去。 没有其他的僵尸会知道这件事,没人会为自己的勇气鼓掌叫好,也不会有人去崇拜自己。 带着这样子的激动遗憾以及畏惧, 他冲上来了! “嗡!” 一条舌头忽然出现,裹挟住了小男孩的腰部。 这舌头上, 小男孩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砰!” 小男孩被舌头甩了出去, 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现在身受重伤,本就很虚弱了, 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舌头的主人。 总之, 落地时, 小男孩仍然保持着笑脸,他又看见她了。 但他的笑脸并没有保持多久, 因为有一个一头白发煞气澎湃的女僵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 小男孩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敢杀我老板!” 莺莺一拳, 实打实地, 砸了下来! “轰!” 小男孩想要抵挡,想要反抗,但以他此时的状态,面对暴怒之下的莺莺,真的只有挨揍的份儿。 之前周泽还提醒过他,小萝莉就在上头,现在去还能找到她。 其实也是存着让上头的莺莺直接把这货锤死的意思, 大哥不笑二哥, 周泽都伤成这个样子了, 这小僵尸又还剩下几分气力? 莺莺收拾起他来,应该是绰绰有余。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和周泽的设想不同的是,这顿揍不是发生在上头,而是发生在下头。 “轰!” “轰!” “轰!” 好弄不容易打通了通道, 马不停蹄地冲下来, 就看见这货要杀自家老板, 莺莺的愤怒可想而知! 小男孩很想解释, 真的很想解释, 他今天其实一反常态,妇人之仁地没有下杀手杀周泽了。 当然了,在他看来,他不杀周泽,周泽也应该快死了,还有就是大家真的打出了一点惺惺相惜,所以他想给周泽一点体面。 他之所以又回过头,做出刚刚的样子, 不是他想要的啊, 他是被逼的啊! 他也很绝望啊! “我……” “轰!” “不是……” “轰!” “他……” “轰!” 小萝莉和张燕丰则是直接来到了周泽身边,张燕丰查看了一下,皱着眉道: “老板失血过多,这是昏过去了,问题很不好,还有,他的伤口大部分是在里面,估计脾脏等器官受损严重。 得马上送医院!” 说着, 张燕丰就把周泽背了起来。 “莺莺,快送老板上去,我们必须马上赶到医院!” 张燕丰喊道。 “嘿呀,好气啊! 打不死他!” 莺莺看着下面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但就是不断气的家伙, 一脸地不满足。 当下, 莺莺干脆伸手把小僵尸给举了起来, 一只手抓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抓着他的脚, 女僵尸完全是被老板的事情刺激到了, 这是打算直接生撕同类了! 只是,忽然间,上方的岩石开始大面积地塌方起来。 被雷管儿那么一通炸,已经影响到了这里的风水格局,再加上僵尸在这里的一通乱战,更是加剧了这里崩塌的进程。 莺莺身形一个摇晃,没能发上力气把这家伙给撕开。 “带老板离开,地道再塌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小萝莉在此时喊道, 她的目光, 下意识地在小僵尸身上落了一下。 莺莺恨恨地将小僵尸摔在了地上,而后马上从张燕丰那里把周泽接过来,一边躲避着掉落的岩石一边往出口方向跑去。 “我没想…………杀他…………” 躺在地上的小僵尸有些无奈地终于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他很委屈, 非常非常地委屈; 此时的小僵尸,已经是伤上加伤,动都动不了了,这滚滚岩石一旦落下来,他肯定会被封死在这里。 小萝莉犹豫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 “你的命,得等老板醒来再发落,别想死得这么便宜!” 说着, 小萝莉弯下腰,把小僵尸扛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而后伸出舌头一边拉拽着自己的身形一边躲避着落石。 当众人刚刚跑出出口时, 洞口位置忽然“轰”的一声,完全坍圮了下去,这是彻底把下面给掩埋和堵死了。 除非书屋众人打电话给有关部分,说这里有古迹,否则以这里人迹罕至的区位因素来看,可能一百年都不会被发现下面的废墟遗迹。 背着周泽的莺莺发现小萝莉把小僵尸也背了出来,当即道: “你把他背出来做什么,让他在下面自生自灭不是很好么?” “万一他没死成呢?万一他以后再出来报复呢?”小萝莉马上反驳道,“再说了,该怎么处置他,应该由老板拿主意。” “走,安律师,我们去医院了。” 老张弯下腰,把边上躺着的安律师背了起来。 安律师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但刚刚发生的事儿他还是看见了, 他靠在张燕丰的肩膀上, 很是虚弱地嘀咕道:“斯德哥尔摩……” 莺莺把周泽放了下来,直接冲到了小萝莉面前,把几乎无法动弹的小僵尸抢了过来,随即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老板差点没命了!” 小萝莉站在边上,见莺莺一意要杀他,没有再开口阻止。 “咳…………” 周泽咳嗽声, “老板!!” 莺莺马上将手中的小僵尸丢在了地上,跑到老板的身边跪了下来。 周泽咳嗽了好几声,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但他还是强行侧过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不知道前因后果刚刚真的昏睡过去的周泽, 在看见前面躺着的更为凄惨得小男孩后, 咧开嘴, 笑了, 这笑牵引了肺部的疼痛, 又咳嗽起来, 但再疼还是要笑, 再疼还是要得意, 再疼还是要得瑟, “你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啊,口嫌体正直的家伙,呵呵。” 第五百零八章 劫后日常 张燕丰开车,在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最近县城的医院里。 这家医院的条件真的非常之简陋,只能算是麻雀虽小,五脏的话努力找找拼凑一下大概还能认出来的样子。 这也是当下国内城市化发展的一个经典雏形,也就江浙沪那边的地区发展算是比较平衡一点,下面个市县无论是医疗还是公共设施等方面都发展得不错。 生活在下面县市的居民也没有那种很大的冲动和需求需要向省会或者附近的大城市去迁移; 而川省的蓉城则是另一种极端表现,概因下面的县市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比蓉城差得太远太远,所以下方市县的居民都本能地向蓉城集中和迁入,也就是所谓的蓉城吸全省鲜血这种调侃的由来。 伤口处理,输血,周泽也就让这里的同行们帮自己处理到这里了,至于里面器官的一些损伤,周老板不抱什么希望,只能靠自己以后慢慢去复原。 因为周老板这个病人的强行要求,拒绝手术,导致这家医院里的几位医生也是长舒一口气,毕竟在他们看来,周老板的伤势真的是快要死的那种样子,在签下了几份文件申明之后医生们也就离开了。 安律师的食物中毒倒是好处理得多,反正几个法子轮番折腾。 只要医生护士不急匆匆地跑进病房喊家属宣布安律师不行了,大家都不会有丝毫的担心。 小僵尸没被要求接受治疗和处理,张燕丰用自己的身份单独征用了一间病房,里面有三张床,中间躺着的是周泽,靠门的那一张则是给安律师预留的,最里面用纱帘遮挡着的那张床上则是放着小僵尸。 老张就站在门口,像是站岗一样,哪怕是医生护士进来,他都会先通报一下。 和周泽以及安律师还是普通人的身体所不同的是,小僵尸是地地道道的僵尸,别说当地的医生不懂得如何去治疗僵尸,就是他们拿到关于小僵尸的检测报告的话估计都会吓晕过去。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护士和医生推着安律师的担架车进来了,大家一起帮忙把安律师放在了病床上,同时继续输液。 忙碌的一晚就这样结束了。 等到早晨时,来了一拨当地的警察,应该是因为周泽和安律师的伤势特殊的原因,所以来例行询问,老张去应付了过去。 上午十点的时候,周泽醒了,莺莺一直坐在周泽的病床边,离周泽很近,也是方便周泽睡觉。 一觉醒来,说神清气爽有点夸张了,身子骨还是羸弱不堪,但至少不再是昨晚那种就只剩下一口气还吊着的那般窘迫了。 莺莺拿出放在车里的彼岸花口服液给周泽服用了,喂周泽喝了点清粥。 旁边病床上的安律师则开始不停地“哼哼”着,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像是小屁孩“哇哇哇”打哭,希望引起大人们的注意一样。 莺莺准备再拿一瓶彼岸花口服液出来,周泽却直接道: “他挂了一晚上葡萄糖了,饿不死。” 边上的安律师闻言马上睁开眼,一脸幽怨地枕在枕头上看着这里,道: “老板,就不能稍微体恤一下工伤的下属?” “乖, 你现在暂时不适合进食, 听我的吧,我是专业的。” 一句“专家”的话,确实能够把一切理由和埋怨堵得哑口无言。 下午的时候周泽又睡了一觉,等到傍晚才醒,边上的安律师拿着手机像是在看什么文件资料,他还有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工作,不过自从进入书店后就很少去管理了。 那点浮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赚钱的还是现在依旧在维系着的走私生意,也应和了赚大钱发财的途径都在刑法上写着的“事实”。 周泽能下床了,在莺莺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在楼道那边溜达了两圈,昨晚参与救治的俩医生看到这一幕大呼奇迹,还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装逼。 周泽理解同行的苦逼,还和他们合了影。 转了一圈回来,身上原本刚刚结痂的伤口又开裂了,一些地方也有鲜血渗透了出来,周泽却不以为意,活动了一下感觉自己身体似乎又焕发出了活力。 掀开最里面那张床的帘子,小僵尸还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这货的生命力是真的顽强,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昨天受伤最重承受伤害最大的,应该就是他了。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肉体上, 都是双重的暴击伤害。 莺莺之前就建议说干脆把他弄死,周泽拒绝了,周泽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拒绝,想来是和小僵尸其实原本也没打算杀他也有一定的关系吧。 至于莺莺虽说的她们下来的时候小僵尸正好要对自己出手的这件事,周泽还是有点想不通,自己那时候的状态随随便便一巴掌也就死了, 用得着摆好架势大吼出来如此阵仗地杀死自己么? 不过现在周泽又有些后悔了,这货现在是伤势严重动都不能动,但以后呢? 难不成真的找个方法把他封印住? 否则若是他伤势开始恢复了,书屋里谁能制得住他?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整个书屋除了把赢勾喊出来的自己,似乎没人能制服得了他。 弄得周泽都在思考和犹豫要不要干脆食言反悔一下让莺莺趁着天黑了把人带到野外去撕碎了了事儿?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走进来的是一路风尘仆仆的王轲。 “蕊蕊,蕊蕊呢?” 王轲一进来就找自己女儿。 周泽躺在床上正在吃着莺莺亲手剥的橘子,道:“你等下。” 然后对小萝莉使了一个眼色。 小萝莉面无表情的起身,走进了小僵尸病床边的帘布,过了一会儿,帘布掀开,小萝莉张开双手,哭喊着扑入了爸爸的怀抱。 “爸爸,蕊蕊怕,蕊蕊怕怕!” 王轲把女儿抱起来,不停地安慰着。 当真是父子女孝的感人画面。 小萝莉的记忆和停留在被拐卖的当口,内心真是需要抚慰的时候,王轲找了张椅子在旁边坐着不停地安慰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听得周泽头都大了。 拿起橘子皮对王轲就直接砸过去, 不满道: “安静点儿。” 王轲只能先带着自己女儿走出病房继续家长里短。 病房里当即安静了下来, 但很快, 又有一个不安分的小兄弟开始搞事情了。 “噗通”一声, 小僵尸居然从床上摔了下来。 兴许是感应到“爱人”的“远去”, 让他的身体本能地起了点反应。 莺莺走过去,把小僵尸提拉起来,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像是要丢垃圾一样准备丢出去。 而这时,王轲抱着自己的女儿又进来了,正好看见莺莺的这一幕,张了张嘴,虽说心理医生一直给别人做心理建设,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孩子皮,身上有点脏了。” 周泽解释道。 莺莺闻言,马上懂了,把小男孩提在窗户外头,像是掸被子灰尘一样“啪啪啪”连抽了好几下,又晃了晃, 才把小男孩给收进了窗户,丢到了那张病床上。 王轲脸部表情略有些抽搐,似乎是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东西。 此时,小萝莉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段时间,林可应该也不会再出来,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她需要休息,同时,也需要把王蕊放出来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 但周泽总觉得这里面没那么单纯,林可对王轲情感上的扭曲和道德上的沦丧, 周泽老早就察觉出了苗头。 这次的事儿林可其实保证了“王蕊”身体的安全,其实这里头颇有一种继母保护自己女儿的意思在里头。 这种烂账,周泽反正懒得插手,他觉得凭借王轲的能力应该能处理得很好。 以前自己二人先后离开孤儿院之后十多年没再联系,一是因为两个人都有着明确的紧迫感和目标,彼此之间都忙着奋斗,二则是因为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属于那种在孤儿院里哥哥弟弟你好我好好得不得了一出去瞬间就明确自己身份了,其实要说有多深厚的感情,还真谈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太聪明了,聪明的人总是会懂得如何去做取舍的。 王轲打算带小萝莉先回去了,一是需要做心理安抚,二则是开学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孩子也该上学了。 周泽点头表示同意, 同时指了指隔壁床铺问王轲想不想要个儿子, 隔壁床正好捡着一个儿子,想要的话带回去养着呗,还能给小萝莉做个伴儿。 王轲当然不敢答应,但说了如果这个小男孩心理上有问题的话他会抽时间去书店给他做心理辅导。 实在是, 王轲已经不敢再往家里领什么东西回去了, 而且是从周泽这边领回去。 周泽也没强求,就是有点遗憾不能看见现实版比《雷雨》还刺激扭曲的剧情。 等王轲走后, 周泽才想起来书店的事儿,示意旁边的老张给书店打个电话,那个小黑妞乖不乖。 张燕丰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周泽。 “喂,老许啊。” “喂,轰!” 额………… “喂,老周,不好意思啊,刚刚一张符画出问题了,自己炸了。 打电话给我,有事么?” 看样子, 老许这阵子和死侍待在书屋里过得那叫一个相当舒服,死侍除了傻呵呵笑以外,基本是让干啥就干啥,老许在书店里除了给自己做美容就是在画符,不用再浪费时间给大家做饭。 “老道带回来的那个黑妞,怎么样了?” “老道?黑妞?”许清朗那边疑惑了,道:“老道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么? 黑妞,哪国的黑妞?老周啊,你的审美已经畸形到那种地步了吧?” “好,没事了。” 周泽挂断了手机, 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道: “老道还没回去。” 第五百零九章 收服,小男孩! 按理说,老道应该早就回到通城了,他是开车载着小黑妞回去的,从徐州到通城,大半天的时间,也就够了。 当周泽说出这个消息时, 莺莺马上紧张了起来,安律师也是一脸的惆怅,二人几乎同时道: “老板你的彼岸花口服液怎么办?” “我的彼岸花口服液怎么办?” “…………”(失联的老道)。 嗯, 好像, 大家关心的都是彼岸花, 都是黑小妞, 倒是老道的安危, 没人去关注。 “我等会儿给老许发个微信,让他带死侍先找找吧,老张,你也不要待在这里了,先回去,带头找一下。” 老张闻言,点了点头,把自己衣服拿了起来就走了出去,车留了下来,在医院前面的停车场棚子里停着,他一个人打车去火车站。 让老张去也是因为老张的身份在找人时很方便,老许和死侍,在应变处理事情的能力上至少在周泽看来差点意思。 等老张离开后, 周泽故意瞥了一眼隔壁床铺上的安律师。 安律师知道周泽的意思,点头道:“别说,老张这个人,还挺有用的。” 这算是自己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老张这个人一来是踏实,二是严谨,可能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多少战斗的能力,但书屋现在暂时不缺即时战力,缺的反而是能够独当一面处理事情的角色。 安律师是一个这类的人,周泽并不认为自己是这类的人,他的性子太惫懒了。 其实,战斗力方面的话, 周泽侧过身,看向了里头躺着的小男孩。 如果把这货收进书屋里, 那么战斗力方面,真的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甚至可以拿来当镇店之宝, 很多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马,也不用和那位口嫌体正直现在脾气越来越奇怪的赢勾扯皮了。 到时候, 遇到什么事儿, 就是我方书店派出童工一枚, 然后解决。 周泽并不知道自己昏迷时所发生的事情,所以现在还在为小男孩的事情而发愁,它好用是好用的,简直是金牌中的金牌打手。 别说周泽现在不是捕头,就算周泽是巡检,估计也找不到这种级别的打手当手下。 但如何收服他呢? 难不成让煞笔解开封印,让赢勾那厮出来抖一抖“父爱如山”? 其实, 在周泽昏迷的时候, 煞笔是主动解开了封印的, 但赢勾居然就是不出来, 以前门是锁着的,他在里头拼命地砸门,大喊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现在门被打开了,他又坐在里头,昂着头道:“给狗进出的门,开着!” 如果赢勾完全出手,占据一下身子的主导权,周老板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慢慢接受治疗恢复了。 那可是一位自己挖自己心脏都能让其瞬间结痂的主儿。 老张走了,屋子里留一个莺莺也够用了。 等入夜了准备休息时,莺莺干脆脱了衣服上了床,和周泽裹进一条被子里,还特意小心地提醒着自己不要触碰到老板的伤口。 安律师抓狂了, 他曾建议可不可以把两张病床之间的距离缩短一点,这样他也能蹭一点冷气,但被周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安律师说自己现在是重要的恢复期,需要休息。 但周泽还是直接拒绝。 安律师几乎都要把劳动法搬出来对周泽进行控诉了, 但周老板依旧是油盐不进。 这方面,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去借的,嗯,以前让小萝莉上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没办法, 后半夜, 在听着周泽轻微的呼噜声,听见莺莺那湿巾帮周泽擦汗的动静后, 安律师忍不住了。 他颤颤巍巍地下了床, 没到周泽这边床上来, 而是直接去了最里面的床铺, 竟然和小僵尸睡在了一起。 随后, 呼噜声大响, 还磨牙, 说梦话。 在外面总是衣冠楚楚一贯社会精英派头的安律师,睡相居然差到这种地步。 翌日上午, 安律师很是满足地睁开了眼, 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的小男孩, 忽然觉得这货没以前那么碍眼了,反而还觉得挺可爱的。 安律师还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有些意外道:“老板,高级僵尸的皮肤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么?”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子的。” 因为莺莺的皮肤,比普通女孩的皮肤还要细嫩得多,像丝绸一样。 最重要的是, 她永远都不会长皱纹, 她永远不会发胖发福, 她永远都不会变老, 她永远都不用花钱买化妆品! “这位皮肤也挺嫩的。” 安律师又捏了捏, 爱不释手啊爱不释手。 这时, 小男孩忽然睁开眼, 冷冰冰的眼眸就这样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的手停止了捏小可爱的动作, “额…………” 小男孩什么都没做, 安律师自己默默地下了床。 随即, 小男孩坐直了身子,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莺莺也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盯着他,一脸的警惕。 倒是周泽,依旧在喝着莺莺买回来的咖啡,手里拿着的是今天的报纸,似乎对小男孩的举动完全不在意。 小男孩翻身下了床, 然后, “噗通”一声, 摔倒在了地上, 把地上的痰盂和塑料脸盆都撞翻了, 而且砸碎了, 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铁头娃, 它摔下来时比同等级的秤砣砸下来杀伤力更强, 连病房的地砖都龟裂开去了。 好在, 痰盂一直没用过。 小男孩躺在地上,很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但一直没能成功。 “扶起来。” 周泽翻了一页报纸。 莺莺上前,把他扶起来,但他哪怕头抬得再高高的,也没有病床高。 “抱上来。” 周泽又道。 莺莺把他抱上了床。 小男孩就坐在周泽腿部位置,和周泽在一张床上。 小男孩深吸一口气, 脸上露出了陶醉之色, 道: “怪不得伤势会在恢复。” 周泽放下了报纸, 和小男孩对视着。 小男孩目露疑惑之色,“祖,在你体内么?” 说“祖”这个字时, 小男孩的语音有点发颤。 “呵呵。” 周泽笑了, 石锤了, 赢勾那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过了会儿,周泽微微点头,道: “他,被我封印着。” 很平淡的语气, 仿佛是在说:哦,昨天的剩菜被我放冰箱里了。 小男孩点点头,道: “我不想杀你的。” 莺莺听了这话,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她来的时候明明白白地看见他要对自家老板下杀手了。 当然了, 这其中的心酸苦闷,只有小男孩自己清楚。 “都过去了。” 放在冰箱里的剩菜,还是馊了。 “你打算收服我?” 小男孩没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也没问“你是否打算杀了我?” 因为这些没必要问, 自己醒来后, 发现居然躺在这里, 其实很多事情就很清晰了。 听到这话,还有些虚弱的安律师在旁边使劲给周泽打眼色,示意周泽赶紧确认,他需要这个孩子! 非常非常需要! 就当是抱着自己儿子睡觉好了! 安律师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找一头野僵尸回来陪自己睡觉, 但野僵尸又脏又臭,而且没办法交流,和老板的专属莺莺根本没可比性。 现在这只小僵尸卖相也不错,皮肤还很滑嫩,长得和少年郎没什么区别,安律师当真是喜欢得紧! 有了他, 再找回小黑妞, 以后吃饭睡觉就不愁了, 人生, 忽然就圆满了啊。 然而周泽只是摇摇头,道: “你有什么值得被我收服的?” “…………”安律师。 你特么不装逼能死啊! “我…………” 小男孩皱了皱眉,他想说自己能打, 但一想到那个气息出现时的大恐怖, 却发现这种话有点说不出口了。 “能被我收服的,只有那位。”周泽淡淡地说道。 “…………”莺莺。 “…………”安律师。 小男孩闻言, 认真思考, 然后点点头。 “把魂血给她。” 周泽指了指莺莺。 小男孩低下头, 伸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而后, 一滴泛着蓝色光泽的鲜血落在了掌心中,很听话地递给了身边的莺莺。 “老板,给我?” 莺莺有些受宠若惊。 周泽点点头。 莺莺把魂血接了过去,仿佛是自家老板送给自己的礼物。 “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周泽说道。 小男孩被莺莺抱起来放在了隔壁床上。 其实,周泽之所以把小男孩的魂血放在这里,是因为或许只有莺莺那种傻乎乎的女孩儿才天真地认为接吻才会怀孕一样, 莺莺一直以为是靠和自己睡在一起,她的血脉才会产生进化。 而实际上,周泽一直觉得是因为莺莺把魂血放在了自己这里,才会互相影响,让莺莺的进步这么明显。 而对于这头小僵尸,一来是周泽不愿意让他白白占了便宜,毕竟他和莺莺不同,总要有个亲疏有别。 二来,这家伙周泽还是有些不放心,也不清楚魂血到底能不能制得住他,若是让他得到了好处最后再反噬了自己,自己简直是亏大发了。 这时, 坐在床上的小男孩忽然幽幽地开口道: “跟你走,会再看见她的吧?” 一时间, 一种属于情圣的意味开始慢慢地在病房里弥漫开来。 周泽沉吟了片刻,道: “她是我的手下,我算是她的主人。” “嗯。”小男孩点点头。 “所以,把她许配给谁的权力,在我这里。” “嗯!” 小男孩原本暗淡的眼眸, 忽然亮起了光! 第五百一十章 把酒话桑麻 治疗和恢复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方面,周泽其实还好,毕竟有经验。 搁在以前那会儿,记得是和青衣娘娘怼上的那一次吧。 从天台上掉下来,砸在了下面垃圾堆里,被小猴子喊着一帮野猫野狗拖拽进了它的窝,自那时候开始,自己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逐渐得开始接受一个自己体内其实住着另一个人的事实,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周泽, 不过是一个看门的。 托他的福,这具身子经过几次锤炼之后,虽然没真正的僵尸那么变态,比如莺莺和小男孩那样子的,嚼不烂扯不散,但终究被激发出的潜能还是比普通人强了太多。 住院后的第三天,周泽就能穿上正常的衣服,在医院楼下的小亭子里抽根烟,发散一下人生。 安律师倒是痛苦一些,也折腾一些,食物中毒的影响确实快过去了,但又发现了胆结石。 原本安律师是想着早点回通城,把小黑妞找回来,不过后来老张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人找到了。 老道背着人家顺路去了一个种植园采摘彼岸花果实,小黑妞腿不能动,老道背着,结果采摘时,老道被里面的东西迷糊住了。 老张通过监控录像找到了车,然后在车旁的田埂边上找到了小猴子,在小猴子的带领下,进了那个园子,把老道和小黑妞都背了出来。 这只能算是小小的插曲, 有惊无险的插曲。 小黑妞有着落了,彼岸花也有着落了。 安律师干脆在周泽的建议下在这家医院做了一个胆结石手术,小手术,问题不是很严重。 不过,周泽有些疑惑,安律师不会是过期咖啡喝多了,喝出来的吧? 嘴里咬着烟, 看着来来往往不时走过的人流, 其实, 这家医院的病人还是有不少的,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来说,就是没什么挑战性,也没太多的职业成就感。 这家医院的总体,也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和这座小县城很相似。 年轻人,有头脑的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人,也就少了。 这是现在整个中国的一个缩影,有时候周泽也在想,以前上学时每每聊及刚改革或者九零年代,是浪潮和激荡的年代。 但实际上, 如果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来看, 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可能自己不觉,但也在浪涛之间了。 周老板不是一个思想家,也不是一个哲学家,纯粹是因为懒,做的事儿少,有足够的闲工夫去瞎想。 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这家医院里的护士,普遍都上了年纪,偶有几个小年轻,又都是扁平得厉害。 男人在断了那方面的遐想之后,思想境界会忽然提升一筹。 尤其是事后烟的时候,仿佛名利、世俗、职场等等的一切,都云淡风轻了。 丢了烟头,伸脚去踩一踩。 坐在周泽斜前方的小僵尸回过头, 默默地看着周泽又取出一根烟,点燃, 然后他又把头收了回去。 周泽在亭子里坐着, 他就在亭子的台阶上坐着。 远远的看上去,倒像是父子,这是这对父子的穿着有点寒酸和不搭, 父亲嘴里叼着烟的样子,一看就是标准的懒汉形象, 不知道多少人经过时看到这一幕后,在心底惋惜多可爱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子的一个爹。 衣服没换,原本的衣服有些破了,也就让莺莺洗了一下就穿了。 周老板穷惯了,知道莺莺给自己买的衣服都很贵,破了一点褶皱了一点而已,不碍事。 小男孩的衣服倒是不能洗洗继续穿了,因为破得太厉害,周泽让莺莺去医院门口的那个卖衣服的小摊上买了一套童装。 有点土,也有点二, 小男孩也就将就着穿了。 这孩子不挑, 周泽很满意。 “嘿!” 安律师也走了下来, 刚做完手术的他显得还算精神。 病号服有点嫌大,而安律师最近正好瘦了不少,宽厚的衣服在午后的风里不停地吹拂起来,像是被农民伯伯放在提田地里吓乌鸦的稻草人。 但稻草人可没有当稻草人的觉悟,周泽知道他最近倒是和一位医院的女主任打得火热,按照安草人的理论来说,吃是不打算吃了,但和过来人聊聊天解解乏还是可以的。 老安就是这样子的一个性子,听冯四儿说他以前有过一个喜欢的女人,而且爱得很深沉,爱得连冯四都不要的那种。 但安律师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情圣的设定, 吃喝嫖,玩儿得尽兴,也没什么负罪感,仿佛说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倒是自己眼前这位坐在台阶上的小屁孩, 那一身的忧郁和哀伤, 看得周泽好几次都想一脚踹过去。 安律师爷坐进了亭子里,莺莺不在,出去买菜了,晚上准备开小灶,炖鸡汤。 从周泽手里接了烟,安律师点上,对这具身体,他谈不上多么爱惜,其实也就是本着一切随缘的地步。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就不能再奢望一个人对二手货身体再有什么看重的了。 二人烟才抽了一半, 亭子外跑出来一个穿病号服的中年人,头顶着一个铝锅,一边喊一边叫。 不一会儿,跑出来几个人,看样子是他的家人,给拖回去了。 “脑子有点问题,来医院开阑尾炎的。”安律师说道。 “看来你那位姘头和你聊得蛮多的。” “也就是聊聊天摸摸手而已,其他的一概没干。”安律师摇摇头,吐出一口烟圈。 “她不愿意?” “我不愿意。” 安律师笑了笑,补充道:“养精蓄锐。” 不一会儿, 那个顶着铝锅的中年人又跑过来了,对着亭子里坐着的周泽等人就是一顿训斥,仿佛是领导讲话一样,哦不,他的派头比领导更足,像是神在教化世民。 然后, 他的家人又追了出来,这次拿了绳子把他绑了回去。 “迷上气功,人疯了,一直疯到现在。”安律师把烟头丢在了地上,叹了口气,“哦,对了,你那会儿还小,估计不知道。” 安律师的年纪确实比周泽大个小几十岁。 “那会儿啊,全国上下都是气功热,气功大师是可以登堂入室的,甚至能进部门衙门里当坐上宾。 市井小民,贩夫走卒,达官贵人,都信这个,原本有些人是不信的,但耐不住官方的宣传,也都信了。 电视里,报纸上,整天都在宣传。 嘿,记得你书店里不少玄幻修真小说,我之前没事做时还翻了翻,其实那个时候的社会,比玄幻小说里写得更玄幻。” 那个年代,周泽没经历过,但头顶铝锅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好像也是练的什么气功,戴着铝锅能接收外星人的信息云云。 以前周泽还看过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大堂内,坐着满压压的人, 大家都头顶着铝锅一起练气功。 很难想像,那是会发生在九十年代的事儿,那个年代的人,居然会一下子集体变得如此愚昧。 “其实差不多的,真的差不多的。”安律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感慨起来,伸手向周泽要烟,周泽把空的烟盒丢在了地上。 安律师看向了小男孩,道:“小鬼,去买包烟。” 小男孩瞥了安律师一眼,目光发寒。 安律师嗫嚅了一下嘴唇。 周泽从钱包里取了钱,递给他,“软中。” 小男孩接了钱,去了。 “嘁。” 安律师撇撇嘴。 随即,安律师伸手指了指脑袋,道:“你当那会儿没人明白这些都是糊弄人的?你当那会儿大家都是傻子? 尤其是美国早几十年就登上月球了,所有人还都相信气功?” 周泽摇摇头。 “其实是聪明的人不愿意发声,也不敢发声,因为谁发声,谁就会被洪流冲垮冲走; 聪明人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们惜命。 聪明人的最大优点,就是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让自己变成笨蛋。 其实, 和现在地狱的情况很像,很多人其实都知道阴司的问题,下面的鬼差都开始人心浮动,找靠山的找靠山,接私活儿的接私活儿。 但就是没人敢说出来,也没人敢吼出来,大家都在这栋高楼里待着,但大家都在等着这栋高楼什么时候塌了。 塌了的那一天,住在最顶楼带花园阳台的,可以坐直升机飞走。 大部分人楼里的人,都是要死的,但大家都选择了等死,不想成为楼还没塌就被丢出窗外摔死的那个。” “一个人都没有?”周泽有些好奇。 “有的。”安律师晃了晃脑袋,今儿个,他的话有点多,甚至把以前不愿意说的过往也透露了一些,“当初,我就是帮他们传信,才出事儿的。”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站起身,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腰,安律师叹了口气, “老子真挺喜欢这句话的。” 小男孩回来了, 手里拿了烟,还有找的钱。 周泽拆了烟,抽出一根给安律师,自己也咬了一根。 两个人依次点燃, 抽了一口, 随即, 放下烟,对视一眼, 一起把手中的烟丢在了地上。 小男孩见了,嘟了嘟嘴。 买到假烟了。 “我去找他说理去?”小男孩把周泽丢在地上的烟捡了起来。 周泽教他,以后不能经常用暴力,要学会克制。 遇到事儿, 得讲道理。 “嗯。”周泽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 小男孩点点头,准备去了。 “等下。”周泽喊道。 “嗯?” 小男孩停下脚步。 “讲完道理,再顺带打断一条腿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妲己! 医院门口小卖部的老板被人打了,打断了一条腿。 警察也来了, 而且来到了医院病房里, 三个警察, 对着一个穿着有点偏大童装胸口还有一只“蓝猫淘气”的小男孩。 从这个图案上就能知道这件衣服有多土了,那家公司好像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周泽上次看见关于蓝猫的消息还是其职工挂横幅讨薪的新闻。 警察面对一个孩子, 周泽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中一个警察嘴角有些生硬地扯动, 根据口供上的说法, 小卖部老板说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跑到店里,抓住他的脚就往地上摔,自己被孩子整个举了起来,摔了两通。 然后小孩子伸脚踩断了他的一只脚, 拍拍手, 离开了。 当时目击证人只有被害人小卖部老板本人,也没监控录像。 被害人说小男孩刚刚从自己这里买了包假烟,所以来蓄意报复! 警察觉得报案人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因为面前这个可爱呆萌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凶徒的样子。 更别提抓着一个成年人的腿,来回摔了, 偏偏那个小卖部老板在医院里坚持说自己没撒谎,也没夸张! 没夸张, 难道这孩子是僵尸不成? 林正英看多了吧。 安律师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了结了这件事。 对于基层警方来说,律师,而且还是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没必要的话,真的不想去招惹,而且报案人的口述,居然这么的神奇! 警察走了, 莺莺把鸡汤拿出来,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靠在一起,喝着鸡汤, 莺莺站在边上帮周泽盛汤服侍, 小男孩则是坐在病房靠窗的椅子上, 目光看向窗外, 那是她离开的方向。 周泽对小男孩这种“情圣”的姿态已经麻木了,随他去吧。 吃完了饭,周泽让莺莺去提前办理一下出院手续,明儿就出院了。 在医院待了有一阵子了,也该回家了。 安稻草人晚上出了病房,去和那位“脾气相投”的主任告别去了,等回来时,脸上还有一些惆怅,用安律师的话来说,那位是个感性的人,和她聊天不烦闷,挺轻松的。 大家一开始可能是干柴遇烈火,但聊着聊着,忽然发现单纯的关系似乎更为享受,也就没有再去提行什么交配之事儿, 忒俗。 周泽对此的反应则是调高了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上午时,众人出了院,周泽坐了进去,却发现车子无论如何都发动不起来。 兴许是上次开进医院停车时太匆忙,可能车里的灯没关,车里有油不假,但电瓶没电了,车子发动不起来。 周泽让莺莺去附近的一家修理店借了一个电瓶回来,把车前盖打开,冲了会儿电,等发动车子后,再让莺莺把东西还回去。 就这样, 四个人终于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周泽和安律师俩人开了一整个白天才开回了听成,因为二人身体都有些虚弱的原因,所以是轮换着开的。 周泽开的时候, 安律师就在后面靠着小男孩睡午觉, 安律师开的时候,周泽就躺在莺莺腿上休憩。 到书店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车刚停下, 恰好看见老道捧着一大叠的复印纸从书店里出来,正准备锁门,见老板回来了,也就不锁门了。 问他去哪儿, 他说山区里孩子缺习题册,给他写信了,他要去复印一些快递过去给孩子们做题。 “这老家伙脑子进水了吧,复印费加上快递费,还不如直接买现成的…………嘶, 我说老板,不会是…………” 周泽愣了一下, 摇摇头道: “不可能吧。” 那样子的话, 也太扯了。 老板回来了,但书屋里也没什么欢迎仪式。 最奇怪的是,连烧饭的人都不在,本想着回到家可以吃顿好的。 拿出手机,给老许打了个电话,老许说他在隔壁,还说死侍背着黑小妞出去找土和找肥料了。 周泽往外走了几步, 从布局上来说, 书店的左边是药店,那也算是周泽的产业,书店的右边则是一家服饰卖场,不过这两年换了两茬人了,实体服装生意这几年确实不太好做,这里租金又高。 安律师和周泽一起走出来,看向了隔壁,有些夸张道: “你的建议?” 周泽摇摇头。 “也对,把隔壁包下来,打通了,种菜,怎么想都觉得很夸张。” “是你的建议。” 周泽忽然开口道。 “什么?”安律师愣了一下。 “你不是说等回去后要给黑小妞找块合适安全的地方给我们种彼岸花么,我给你找了。” “等下,老板,你等下。”安律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钱我出?” “对啊。” “老板,这…………” “你钱应该够的。” “但是,这…………” “种出来的东西,你也是要吃的,其实,既然要种的话,肯定得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否则谁有功夫天天去盯着它。” “老板,你在这儿寸土寸金的商业地界开书店已经很有名气了; 我再在隔壁包个大门店啥都不干就关上门来种菜,我岂不是比你还…………” “我问过了,彼岸花不需要光照。” “啧……”安律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钱,他有,当律师,真的很赚钱。 当然了, 微博上那些很多挂着律师认证喜欢标新立异搏出位发出惊人言论的,那都是苦哈哈居多; 既然周泽要求,安律师也就应下来了。 赚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日子过得舒坦点么,好像也没什么比解决吃饭问题更重要的了。 “不过,老许怎么还在谈,这样吧,我去看看。” “行,那老板你去吧,我去泡杯咖啡喝喝,很长时间没喝它了,真想得慌。” 看着安律师兴高采烈地背影, 周泽很想提醒他如果继续喝下去的话,那就距离肾结石也不远了;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这就像是抽烟的人有几个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 周泽走到了隔壁那边,服装店还开着,但没什么客人,周泽走进去绕了一圈,没找到许清朗。 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店员们马上有了印象,说她们老板和他以及另外一个想来转租的老板一起出去了。 老许骗了自己? 问题是就隔壁的地方, 他居然还骗了自己? 是因为他觉得哪怕就是隔壁这一点点距离,自己也懒得跑过去辨别真假么? 拿出手机,想了想,周泽还是没继续打电话。 恰巧, 对面马路上的网咖门口, 渠明明和渠真真两个人正站在那儿。 渠明明的车好像是出了点问题,兄妹俩人在那里看车。 “我不想和他睡一起。” 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周泽的身后。 “下次走路时,用点力,发点声儿,别忽然冒出来吓人。” 周泽不满道。 小男孩点点头,往周泽这里走了几步, 一步一个脚印, 凹陷了下去。 “…………”周泽。 “算了,还是正常点吧,随你喜欢吧。” 小男孩又点了点头。 “你暂时得陪他睡,他需要睡你。” 周泽当然知道小男孩说的是什么,安律师现在见小男孩跟见到宝贝似的。 “让我陪他睡,可以,但我想见她。” 小男孩说道。 “她现在不是她,还只是一个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小孩子。” “不说话,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我会等她醒来。” 小男孩执拗道。 “那你去跟晚上要和你睡的人说去,让他带你去看她,否则就不和他睡。” 小男孩眼睛一亮, 他觉得周泽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回来了?” 这时, 对面的渠明明兄妹也看见了站在马路边上的周泽。 周泽笑着打了个招呼。 渠真真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脸,道:“好可爱的孩子啊。” 小男孩默不作声。 周泽记得当初渠真真可是被莺莺吓坏了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刚刚摸的是比莺莺还要恐怖的僵尸的话…… “听说你受了伤,我晚上炖一锅药膳给你,补补气血。”渠明明同学很热情。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想要修复和书店的关系,尤其是在克服了一开始的恐惧后,这种修复关系的渴望就越来越强烈。 周泽点点头,同意了, 反正今晚家里没人做饭。 不对, 我家厨娘呢? 说厨娘,厨娘就到了, 前面的马路拐角处,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的,周泽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许清朗。 女的,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小,三十应该有吧? 老许恋爱了? “你失落了。” 小男孩开口道。 “闭嘴。” “你真的是失落了。” “罚你一个礼拜不准去看她。” 小男孩闭嘴了。 老许注意力似乎是被身边的女人完全吸引住,都没发现前面自家书店门口还站着熟悉的人。 等靠近后, 周泽的目光忽然一凝, 那个女人, 她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一个很熟悉的模样,有七分像! “妲己?”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天要下雨 许清朗和女的停下脚步,面对面,像是要分别了,可以看出来,二人之间聊得很开心,大有依依惜别的意思。 有点像是大学情侣一起深夜看完电影,忽然发现学校宿舍门关了,可以去外面开个房间承诺只蹭蹭不进去的阶段。 周泽抖了抖烟灰,道: “你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一成。” 小男孩说道。 “怎么这么慢?” “好,我今晚去杀人吸血食恢复。” 周泽弯下腰,看了看这小屁孩,他很平静,非常的平静。 他说的,是真的。 只要周泽点头一下, 他今晚就去杀人。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随便杀人,你是僵尸,级别还不低,现在虽然跟在我身边,但谁也不敢保证临时工的效果怎么样。 尤其这里还是都市,人烟稠密的地方。” 有句话,周泽没说,那就是好像一般出事儿的话,临时工最容易挨雷劈。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周泽,半眯着眼,带着嘲讽之意,似乎在说那你还脱裤子放屁? “一成也够了,反正你耐打。” 耐打,也是一个优点, 尤其这个优点还是周泽亲自见证过的, 昔日的翠花,不过是“一颗糖”就倒了,这小男孩却吃了八颗,而且还能继续咬死一头暴走中的满清僵尸。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那边许清朗也刚刚和那个女人分别, 许清朗往书店这边走, 女人则是走到对面看样子是去打车。 周泽直接道: “跟踪那个女人,不要被她发现,看看有什么异常。” “好。” 小男孩去了, 两条腿在马路上奔跑着, 看起来很活泼,很好动, 经过许清朗身边时许清朗还特意看了一眼这可爱的孩子, 他还不知道这是今天新加入的同僚。 周泽觉得,有了小僵尸后真的挺方便的, 能打, 耐打, 而且挂了也不心疼。 最重要的是,别看他似乎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和白狐那种敢在人间都市开会所的大仙截然不同,但人家并不是真的笨。 事实上, 作为一个寿命基本不过百的人类, 你去鄙视一头几百岁生物的智商, 本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周老板伸脚踩了踩香烟,忽然觉得把小男孩带出来,确实是一件很英明的决策。 甚至自己已经可以想见,以后当自己躺在书屋沙发上晒太阳喝咖啡看报纸时,若是老道还是安律师谁的跑过来禀报说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泽完全可以: 【书屋对您笑了笑,并且向您丢出了一个小男孩。】 “想啥呢,嘴角都翘起来了。” 许清朗拍了一下周泽的肩膀,把周泽从咸鱼未来的畅想中惊醒了过来。 “什么翘起来了?” 周泽一边问着一边往下看。 “干嘛!” 许清朗后退一步,夹紧双腿。 “你穿的是牛仔裤,还能夹出一条缝儿啊?” “我说老周啊,你刚回来吧,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周泽笑了笑, 伸手抓住了许清朗的肩膀, 而后猛地一弯腰,强行带着许清朗转身,看向那个女人离去的方向,女人已经坐车走了,自然是看不见了,小男孩也跑远了,也看不见了。 周泽用力了, 周老板平时是一个能省力气就省力气的人, 所以他用力代表着他现在有点生气。 “别告诉我,你忘记了那个女人长得像谁?” 周泽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许清朗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我知道上次那个海神的女人,你和她有些瓜葛,但你脑子应该清楚一些,这个女人和她长得这么像,你就没察觉到其他的?” “她身份我调查过了,昨天也拜托老张帮我查了一下,看不出什么问题。” “这就没问题了?老许啊,你没这么单纯吧?” “老周。” “嗯?” “这件事,你可不可以别管,我自己解决?” 周泽抿了抿嘴唇, 他很想说, 你自己能解决么?你有这个能力么? 但这话说出来,有点伤感情了,而且所造成的关系伤害,是很难再复原了。 是啊, 似乎是从书屋从偏僻的地方搬迁到南大街之后开始吧, 随着小萝莉、老道、安律师等等人的不断到来和加入, 许清朗的存在感,就慢慢地几乎不可见了。 他还是那么好看,比女人好看,他还是照旧给自己做护肤,照旧关切自己的双手; 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时候,有他没他,其实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 他的角色都已经被定位成了一个“厨娘”, 能做饭,做的饭好吃,似乎成了他现在唯一的优点,也就只能在一日三餐上刷一刷微弱的存在感。 但那可是海神啊, 那个女人和上次害死富翁一家那么多口的“妲己”, 又是那么的像, 这个世界上,有这种巧合么? “老许,你认为这种长得像,只是一种巧合?” “我不知道。” 许清朗摇摇头,没给个准话。 “我倒是宁愿相信这段时间内彩票中大奖是一种巧合的概率更大一点,因为最近好像有个彩票办公室主任被双规了。” “我自己能处理好。” 许清朗坚持道。 周泽点点头,行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说下去,伤感情,就不说了。 “你饿了吧?”许清朗问道,“刚回来,没吃饭吧?” “嗯。” “菜我买好了,现在就回去做。” “好。” 许清朗回书屋做饭去了, 周泽则是在莺莺的伺候下,洗了个澡,倒不是周泽现在不能自己洗,而是因为伤势还没完全恢复,身上还有一些血痂,洗澡时需要注意一点。 当然了, 以上都是借口, 真实原因还是想让莺莺给自己洗澡! 洗了澡, 桌上已经满满一桌子菜了。 一锅小鸡炖蘑菇,一份东坡肉,一份红烧带鱼,算是荤菜,还有几盘素炒, 都是些家常菜, 但色香味俱全。 一桌子人,吃得很过瘾。 尤其是安律师,在以后不愁彼岸花口服液之后,他对“吃”这件事,可是焕发出了很大的热情,几乎要变成一个大吃货。 小黑妞和死侍还没回来,她打电话回来过,说要等晚上在公墓园区里采摘些东西,所以到明早再回来。 有死侍在她身边陪着,倒是不用怎么担心,事实上,只要她身上的毒还在,也不用担心她会有其他的心思。 其实也巧了, 死侍也是种出来的, 小黑妞又是种菜能手, 俩人,挺般配的。 也不知道小黑妞能不能帮死侍把他的品种改良一下,老是只懂得傻呵呵地笑,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酒足饭饱, 周泽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外面的霓虹街道,人来人往。 安律师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翘着脚,形象全无。 这时,莺莺先把周泽的咖啡端了上来。 安律师抢先一步拿过来,喝了一口,而后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一股子屎味儿。” “…………”周泽。 少顷, 莺莺把安律师的“超霸杯”咖啡送了过来, 安律师喝了一大口, 津津有味, 还舔了舔嘴唇一阵回味。 随即看着周泽又拿起他那咖啡喝了一口, 心里不禁有些凄凄然和小小的感动, 老板的钱都给自己供咖啡了,所以他自己只能喝那么差劲的咖啡? 老道去厨房洗碗收拾去了,一般来说,都是许清朗负责做饭,老道负责洗碗料理,书屋工作不忙,能找点事儿做做就做做。 小猴子拿这个手机,坐在周泽旁边的茶几上看着动画片,好像是在看《七龙珠》。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伸手示意小猴子过来。 小猴子跳了过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周泽。 周泽拿起小猴子身上背着的小挎包,把手伸进去,然后攥出了一大把符纸。 安律师凑过来,看了看,然后对周泽点点头。 是的, 没错, 是老道的祖传符纸。 满满的小挎包, 塞得满满当当, 这也足以可见老道对猴子的喜爱。 “不是吧…………” 安律师有些不敢相信。 周泽则是把符纸又塞回去,拍了拍猴子小脑袋,示意猴子自己去玩儿。 而后, 周泽抿了一口咖啡。 这时, 许清朗忽然拿着手机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我有事,出去一下。” 说完, 许清朗推开书店的门,开着他的尼桑车走了。 周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许清朗的车尾,看着它逐渐消失。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没事。” 周泽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 当安律师手中的超霸杯咖啡快喝完准备喊莺莺给自己续杯时, 小僵尸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周泽面前, 伸手, 放在了茶几上。 而后松开手, 落下来的是, 是一大把鱼鳞, 亮晶晶的鱼鳞。 周泽看向他,道:“怎么了?” “跟她回了一家客栈……宾馆。 感觉到一点不对, 我进去了,去抓她, 她在浴缸里不见了, 只抓到了一把这个。” 周泽伸手,抓起一片鱼鳞捏在手里, 没有说话。 窗外, 好像起风了, 路上的行人也加快了脚步, 看样子, 是要下雨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请海神! 老许说过,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他说得很认真,这让周泽也有些犹豫; 以前看电视,其实最讨厌看那种女主或者其他配角明明自己实力不行只会添乱的前提下,老是去大包小包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最后出了事儿,还得让主角去处理。 周泽上大学时,受室友影响,做完兼职回来时,陪他刷过一段时间的火影,看得不多,但觉得小樱就是个事儿逼。 老实说, 在这件事上, 周泽挺纠结的。 如果老许是为了保护谁或者纯粹为了再续前缘的话,强行把这件事丢自己身上,不让别人去管,这会让周泽和书店里的其他人很反感。 毕竟, 如果你自己兜不住了, 到时候还是得大家来帮你擦屁股, 逼,你装了,得瑟也得瑟了, 到头来,忙得要死要活的还是别人。 这还不像是老道,老道虽然经常趟雷,但老道的本意不是为了趟雷而趟雷,他老了,但惜命,怕死得紧,他只会不经意间踩上地雷,可不会骑着马挥舞着马刀像是坦克发起冲锋! 但, 那很可能是涉及到海神的事儿, 老许, 能搞得定么? “老板,还要咖啡么?” 莺莺小声地问道,她能看出来,自家老板在想事情。 周泽摇摇头。 “来,我们来洗澡澡,把自己洗干净,洗得香喷喷的,然后睡觉觉。” 安律师缠着小男孩进卫生间要帮他洗澡。 眼红周泽有莺莺很长时间了, 现在他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超洁丝薄。 小男孩一脸的不乐意,但在安律师允诺明天带他去接小萝莉放学的条件下,他同意了,屈服了。 为了, 爱情。 一大一小进去洗澡, 安律师还要骚包得吹个头, 让小男孩自个儿人先上楼找左拐的那个房间,到床上躺着等他上来。 周泽撇过头,看窗外大雨滂沱。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今天的雨里,像是多出了一些不同的氛围。 老许出去了, 死侍和小黑妞还在公墓那里溜达, 小萝莉回家上学了, 书屋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安律师洗好澡,吹了一个帅帅的头型,穿着他的豹纹睡衣走了出来。 “哟,你们还不睡呐?” 安律师像是在问你们还没吃呐? 周泽摇摇头。 “那我先上去睡了啊。” 安律师甩了甩头, 翻身农奴把歌唱, 敌占区人民迎解放, 高高兴兴地上了楼。 “安律师,变了好多呢。” 莺莺小声对周泽道。 刚开始,安律师一副国军军官被拉进土八路里一样,这里瞧不上,那里看不起; “人嘛,总是会变的。” 周泽不以为然。 “不是,老板,莺莺发现好多人之前刚认识时,感觉挺酷酷的,结果进书屋待久了后,就好像变味儿了。” 莺莺低着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呀,人家懂了,这就是企业文化!对的,企业文化的熏陶!” 周泽端起咖啡杯,不想接这个话题, 但杯子里已经空了。 掩饰尴尬随便张望了一下,发现莺莺手里拿着的已经不是《女仆的自我修养》了,周泽指了指那本书,道: “最近在看什么书?” “《企业家自传》,房子买了很多了,但好气哦,现在房子好像涨不动了,人家还要天天担心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崩盘。 所以人家打算学学做生意,看能不能行得通。” 唔, 要从置业嘤, 变成创业嘤么? “很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周泽点点头,莺莺想创业的话,他还是支持的,反正他又没钱去投。 “老周。” 这时, 楼道拐角位置, 安律师探出头, 对坐在楼下的周泽招了招手。 “怎么了?”周泽问道。 “你上来看一下。” 周泽起身, 跟着安律师上了楼。 许清朗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安律师领着周泽走了进去,同时道: “小僵尸认错门了,进了许清朗的房门,我进去把他带出来,结果发现了点别的。” 之前一阵子,书屋因为房间有限,曾有过多人合住的情况发生。 比如老道就曾和老张合住过,老道也曾和死侍合住过,嗯。 周泽这个老板,也不得不在体恤下属的情况下,以身作则。 和莺莺以及小萝莉合住。 不过,老许倒是一直自己一个人住,房间里的陈设很清洁干整。 其实, 除了长得漂亮,也习惯性地保养自己的皮肤以外,许清朗倒是从没有特别娘的时候,也没那方面的倾向。 房间里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很正常。 “看不出来?”安律师问道。 周泽点点头, 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啊。 安律师笑了笑,走到墙壁边,道:“看见这些缝隙没有?” 周泽凑过去,用手摸了摸,确实好像有刮痕小凹槽。 安律师从许清朗书桌上拿了一瓶放在那里的墨水,扭开盖子,凑在那条凹槽边缘倒了下去。 一时间, 像是多米诺骨牌倾倒了一样, 黑色的区域开始慢慢地扩散和覆盖出去, 一时间, 四面墙壁,加上屋顶天花板位置, 都有黑线走过, 营造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图案。 密密麻麻, 很是震撼, 天知道许清朗偷偷摸摸地在这里拿刻刀刻了多久。 也多亏安律师心细如发,竟然能在无意间闯进来时,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 周泽问道。 “请神的阵法,道家里正宗的请神阵法。” 安律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晃了晃身子, 道:“还缺一环儿。” 说着, 安律师走到书桌边,爬上了桌子,上面是个日光灯,长长的灯管儿。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头。” 说着, 安律师像是解开了什么, 一幅画垂落了下来, 就在这房间的正中央位置! 当看到这幅画时, 周泽皱了皱眉, 画中,是一个人踩着蛇头踏浪而行,这幅画,好熟悉,他肯定见过。 想到了, 在那个被海神害死一家的富豪家里, 他们家的客厅里挂着的,就是这幅画! 和老许屋子里挂着的这一幅, 一模一样!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咬了一根烟在嘴里,一边打火一边嘀咕道: “老板啊, 你家的这个厨娘, 深藏不露啊。” ……………… 通城五洲国际广场,虽然才前半夜,但已经冷飕飕了,这个商业中心在当初周泽在这里开书店时就几乎是大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现在, 估摸棺材钉子都已经钉上去了。 几十年前,大家都想着造楼房修桥,那是一个基建狂魔的年代。 那时候的人们,可能都不会意识到,中国的城市化过剩会来得这么地快。 尼桑车停在了马路边, 许清朗下了车, 他出来得急,没穿外套,这个点儿,外头还是有点凉的。 夏天已经基本算过去了,秋风带来了属于秋天的萧瑟。 老地方, 面馆儿的牌子还没拆, 隔壁书店的牌子也没拆,不过原本挂在两侧的对联门匾则是被拆去了南大街了。 许清朗拿出钥匙,打开了卷帘门,他手里还提着菜。 进屋, 系上围裙,开始打扫卫生。 一年前,许清朗在这里开店时,其实做得也就是外卖生意,平时也没几个客人会真的跑到店里来吃东西。 但他的店里,一直打扫得很干净, 像他的人一样。 扫地,拖地,再拿抹布清理死角,许清朗做得一丝不苟。 而后, 开始炒菜,做饭。 很快, 三菜一汤就摆上了桌, 今儿个, 他请客。 卸掉围裙,给自己倒了杯劲酒。 许清朗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很快, 外面的黑夜里走来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 红色的高跟鞋红色的裙摆红色的发卡以及…………红艳的唇。 女人站在门口,有些拘束,在许清朗的示意下,她走了进来。 她的脚有些崴, 说是自己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以看出来,她有些不舒服,而且出发的时候也有些匆匆,至少是没时间计较自己服装上的搭配。 许清朗给她倒酒, 她开始吃菜。 许清朗点了根烟,看着她在吃。 “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许清朗问道。 “我有很多很多个姐姐呢。” 女人回答道。 许清朗笑了, 他想起了那天宾馆一夜后自己醒来, 发现床头柜上的两千还是三千块钱来着。 “你想让我介绍姐妹给你认识?” 女人嘟着嘴, 当着一个女孩儿面前说其他女人,肯定会让她不开心的。 许清朗摇摇头,道: “她死了。” 死在自己怀里。 女人愣了一下, 表情一下子从热情慢慢地变成清冷,她放下了筷子。 许清朗自顾自地端起酒杯, 剩下的酒, 一饮而尽。 女人站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道: “你知道我是谁?” 许清朗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那里,是后厨的方向。 依稀记得, 自己每晚和爹妈的人皮坐在一起,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 吃饭。 他还记得, 那一天, 隔壁的小萝莉来到了自己店里, 张开嘴,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在自己面前, 把自己爹妈的亡魂收进了嘴里,送入了地狱之门。 那一天, 他匍匐在地上, 喊着, 哭着, 求着, 对方, 却不为所动。 第五百一十四章 孤独患者自我拉扯 抬起头, 用力眯了一下眼睛, 老许长得好看,比大部分女人都好看, 但他一点都不娘们儿。 哭, 是不对的, 至少在这个时候, 他不想哭。 爹妈的亡魂是在这里被带走的, 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 许清朗的爹妈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但这里, 一年多以前, 却仍然还是一家三口生活的地方。 所以老许一直觉得,爹妈仿佛还在这里,自己也有自己爹妈最后留下的痕迹, 在逝者面前, 报喜不报忧这是传统,活人在阳间劳累辛苦,就不要让逝者在那头也操心了。 所以, 他不能哭。 以前, 一张小方桌, 忙了一天的许清朗会继续亲自下厨炒几个拿手的菜, 而且会换着花样去做, 因为他害怕自己爹妈吃腻了。 其实, 他当初几乎流落街头被那位局长送到面馆学手艺时, 真的只会下面条。 难道, 你还想在面馆里学满汉全席? 很长一段时间里, 老许就会下面条,揉面、擀面、调汤, 甚至包括面在汤锅里煮的时间,他都能做到无比精确, 所以,他做的酸菜面,能让翠花儿都大呼过瘾,自叹不如! 但对于其他的,他懂得真的不多。 他的厨艺, 其大部分都是在这家小面馆里,每晚给自己爹妈换花样做菜时练出来的。 川菜、粤菜、鲁菜、淮扬菜, 老许都做过。 俗话说,当个厨子饿不着爹娘,老许那阵子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纯粹。 如果说周泽变成亡魂时不会飘到这里, 如果那个小姨子没有参与这场自以为是的谋划, 甚至如果那天王轲的妻子没有去做头发顺手把女儿丢在书店里让她看书打发时间, 可能, 现在自己的爹妈, 还在这里吧。 任何事情,回过头来想一想,都有太多太多的巧合,缺了哪一环,似乎都不可能发生。 就像是每个人,他们的诞生也是独一无二的, 同样的爹妈, 再来一次的机会, 生出来的绝对不是同一个孩子。 你的诞生, 是你当初还是精、、、子时, 奋勇争先, 力争上游, 排除万难, 下黑脚, 使阴招, 纵横捭阖, 历经千辛万苦还靠着极大的运气, 才击败了千千万万的竞争对手, 最终获得了钻入那枚可爱*子的机会, 所以,人啊,千万不要轻生,不要轻言自杀,这不光对不起爹妈亲人,最对不起的还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却为了你的诞生拼劲一切的还是精、、、子时的你自己。 许清朗的目光看向了店里的中央位置, 他记得, 那一天, 小萝莉就站在那个位置, 她张开嘴, 她吐出舌头, 她当着自己的面, 抢走了自己的爹娘! 恨吧? 恨吧; 恨吧! 其实,当时是恨的,甚至,当时恨得他不敢对小萝莉出手,因为那是鬼差,对于当时只是小小的玄修的他来说,鬼差,是很恐怖的存在。 也因此,当时他的恨转移到了周泽身上; 为此, 当那天周泽来他这里吃饭时, 他还在饭里下了毒。 嫉妒, 嫉妒啊, 为什么你也是亡魂归来的人, 为什么那个鬼差不处理你? 为什么你还存在这里? 为什么那个鬼差却只抓我爹妈? 这和气量无关,这也和怯懦无关,和自身的品性也无关,人在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时,承受一生中最剧烈的痛苦时, 总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极端的心思和想法, 圣人,亦然无法免俗。 当初的周老板, 距离自己中毒身亡,可能就差那几秒了。 如果当初周老板再猴急一点,吃相再难看一点,没给许清朗忽然清醒打翻了饭食阻止他的机会, 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书屋了, 也就不会有莺莺了, 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一切了。 恨吧? 恨吧; 恨吧…… 但后来在隔壁书店看见小萝莉时,他其实不怎么恨了,乃至于之后和小萝莉都住在一起时,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恨。 因为他明白, 站在小萝莉的立场上来说,她当初的所作所为,其实没有错; 当然了, 关于爹妈的事情,你去换位思考,很荒谬。 但许清朗自己也清楚,当时自己强行留下自己爹妈的亡魂,其实也是一种自私的行为,他清楚,若是再留个一年两年,自己的爹妈,很可能就会彻底失去往生的机会。 他其实是在用伤害自己爹妈的方式, 来成全自己的孝心, 就像是一场梦, 被强行拍醒了。 女人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男人“惺惺作态”,她脸上露出了冷笑, “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 许清朗闻言, 愣了一下, 点点头, 道: “对不起,我只认识和接触过你家海神大人。” 言外之意, 抱歉, 我想坑别人,但我其他人都不认识, 只认识你一家, 我不坑你的话, 就真的没人可坑了啊。 总不能, 去坑自家老板,去坑赢勾? 抱歉, 那个, 真的坑不动…… “贪心不足…………”女人话还没说完, 面馆墙壁两侧忽然就落下了一道道巨大的符文, 这符文, 大得如果给老道的话,不用藏裤裆了, 让老道卷起来做个内裤甚至做条裤子再做个外套都有盈余。 “起!” 许清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嗡!” 两侧墙壁上的符纸开始燃烧起来, 一道道蓝色的光芒从里头照射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忽然蹲下来, 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许清朗把桌上的大半瓶酒拿起来, 慢悠悠地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地砖,居然和许清朗房间里一样,全都挖好了细槽, 倒了酒, 拿出一张符, 丢在了地上, 符纸瞬间变黑, 地上的凹槽一起变黑, 一道诡异的阵法符文出现在了地面上。 “徒儿,我都是为你好啊,你资质好啊,怕你贪图家里的安逸,师傅就帮你把你爹妈杀了,怎么样,师傅对你好吧?” “徒儿,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枉费我在你身上付出的心血!” “我培养你,不惜杀了你爹妈,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结果回来一看,你就给我做了一个厨子?” 那个师傅的话语, 一遍一遍地在许清朗脑海中响起, 许清朗的眼眸开始泛红了, 不是伤感的红, 而是愤怒的红! 他不停地深吸着气,身体开始轻轻地颤抖, 那一夜, 他在浴桶里,在解尸毒, 他的师傅出现, 对他说的话,对他讲出的真相, 像是一道道雷劈在了他的心坎儿上。 安律师后来来到了书店,对许清朗开始画符奋发的精神层面给予了鼓励,但其实也没多么高看。 在安律师眼里,书屋里值得培养的,第一位肯定是那个老板, 手持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证, 体内还住着昔日的幽冥之海的主人, 但这货, 不好弄,不好劝! 就像是咸鱼吃了刚吞了秤砣的王八一样。 也因此,从实际层面出发,最值得培养的一是小萝莉,这女人本就有着拼命往上爬的心思,其次是小猴子,天生灵猴,了不得了不得。 接下来,还不是许清朗,而是只会傻呵呵笑的死侍。 对于安律师来说, 只会奋发却没天赋没发展前景的人,也就那样了。 这种人,适合在精神文明大会上做演讲报告,能起到一点点的督促作用,净化一下书屋的咸鱼气息。 但过来人都清楚,这种大会,屁用没有。 然而, 安律师还是看走眼了, 安律师不只是第一次看走眼了, 第一次看走眼时,是在“咖啡、报纸再加糖”时, 让他知道那个只知道晒太阳的人其实不仅仅是全在晒太阳。 二则是在许清朗这里, 他画出了很多的没用符纸, 老道那里捡废品似地搜罗了一大堆, 比如那个叫“水龙吟”的符纸, 效果跟滋水枪一样。 但那只是边角料,像是做精品家具时剩下的废料,木卷花儿; 书店房间里的布置, 这家店里的布置, 才是许清朗这阵子以来真正的进步, 老头子当初看重了他的资质,不惜杀了他爹妈, 当初老许一个人瞎琢磨研究,一边煮面一边还能自己做出“人皮偶”出来,找到自己爹妈的亡魂; 这就像是一个小学毕业的民科,没其他资料的前提下,自己造出了一架真的可以飞的飞机。 当地上的符文阵法出现后, 连带着墙壁上硕大符纸的刺激, 女人的叫声更为凄惨了, 许清朗走上前, 他的双手抓住了女人的脸颊, 这张和那个死在自己怀里女人有七分相似的脸颊, 只可惜, 他知道, 她不是她, 那个她, 已经死了, 在完成任务后,为了成全海神没有污点的美名,她死了。 许清朗的手, 其实没有多用力, 他只是在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女人的脸, 尝试着在找寻昔日和那个女人在酒店床上一夕缱绻的温度。 但随着他的手轻轻地摩擦, 面前女人的脸开始慢慢地蜕皮, 人脸开始慢慢地被褪下, 信子开始吐了出来, 绿色的皮囊露了出来, 硕大却空洞的眼眸显露了出来, 人脸, 正在慢慢变成, 蛇头…… 第五百一十五章 脸 “也就是说,海神其实就是一条蛇,一条在海里成了精的蛇妖?” 安律师蹲在书桌上,指着边上的这幅画一边摸着自己下巴一边说着: “不对,能靠这种方式被招来,啧啧,还听你说过以前他的报复,这条蛇,八成已经快化蛟了,估计海边少那些村寨渔村那边少不得它的供奉小庙。 严格意义上来说,和你阴阳冊里现在还收着的那位八姑奶,压根不是一个层次的玩意儿了。” 周泽点点头, 他记得当初在那个富翁家里时,自己曾进入过大海的幻境里,还和一条明显是分身的蟒蛇打了一架。 其实,一开始入瓮时,周泽和许清朗并不知道那个富翁到底招惹的是什么东西。 真正意识到是什么存在, 还是在那个女人死在许清朗怀里时, 那种决绝, 那种冷冽, 那种用完就丢, 保持自己双手时刻干净整洁不染尘埃的做派, 明显级别不一样,气象和格局也不同。 反正,和东北老林子里还在玩葫芦娃救爷爷套路的大仙们对比一下的话, 差距, 真的太大, 大家玩儿得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所以,许清朗弄这个阵法,再摆个供桌什么的,正好趁我们不在通城的这段时间,把人家也‘请’来了? 哎呀, 他这是要日蛇啊, 跟许仙差不多。 咦, 不对, 这么巧啊,都姓许。 不过许仙应该长得没这么好看吧,许清朗长得比女人都好看。” “哎呀,贫道记得赵雅芝大妹子的那个《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许仙,好像是个女的演的。” 这时候,听到消息凑过来看热闹的老道忍不住靠在门口插话道,他倒是和安律师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了,毕竟都是茶友。 但安律师喜欢新茶,嫩、香, 老道喜欢陈茶,回味隽永。 “哦,对,好像还真是,就是那个台词说着说着忽然就唱起来的那个版本对吧? 啊~啊~啊~西湖的水啊……我的泪啊…………” 穿着豹纹睡衣的安律师蹲在书桌上开始唱了起来。 周泽忽然觉得莺莺刚才说得对, 安律师的形象, 和当初刚开始接触他时对比一下, 发现真的是“泥石流”了, 已经不仅仅是“塌”而已了。 “车钥匙给我。” 周泽对安律师伸手道。 安律师点点头,他知道周泽要去做什么,把车钥匙给了周泽,同时问道: “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许清朗之前很认真地和自己说过,这一次的事情,让他自己去解决。 周泽想去看看,已经算是违约了, 若是再带一帮子人去,看似是好心,但实际上,并不好。 而且, 周泽也只是打算去看看, 没具体准备去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吧。” 小男孩抬着头,看着周泽。 周泽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摇摇头。 小男孩低下头, 周泽知道,他是不太想和安律师睡。 说实话, 若是以前的安律师, 西装笔挺,范儿和派头十足的那会儿,说不定和同样喜欢在地下穿小西装的小僵尸有着不少共同气质语言。 陪他休息,小僵尸的排斥可能还没那么大。 但现在安律师彻底玩儿开了,昔日的那个老安,也不见影子了。 这就让小僵尸觉得,和他在一起,好尴。 外面, 还在下着雨, 周泽打开了车门, 坐了进去, 发动了车,没急着挂档,而是打开了雨刷器, 点了根烟, 默默地坐在车座上抽着, 等半根烟燃到, 周泽丢了烟, 发动了车子。 他不清楚许清朗具体去了哪里,通城说大,真不大,和北上广深成都重庆这样子的城市相比,通城确实显得小了一些。 它也至少算是个沿海经济发达地区,不是什柳树湾杨家洼啊这类的地方, 想忽然找出一个人,也难。 不过周泽倒是没有慌着到处开车去找瞎碰运气, 而是凭着感觉, 在二十分钟后, 开到了那个商业广场外面的马路上。 车子, 在店门口停了下来。 放下车窗, 周泽又咬了一根烟, 雨下得还是那么大, 不时有雨滴飞洒进来, 打湿了车内, 但周泽没理会, 他只是默默地侧着头,嘴里咬动着过滤嘴,看向大雨对面的那家面馆儿里, 正在发生着的一切。 ………… “你想给她报仇?” 蛇头张嘴吐人言。 许清朗摇摇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 她睡了我,也给了我钱,两清了。”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你家的海神。” 许清朗依旧抱着蛇头, 嘴角含笑, 轻声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倏然间, 四周的符文像是热油上被泼了一大盆水一样, 猛地炸开! “啊啊啊啊啊!!!!!!!!” 蛇躯开始融化, 她很痛苦, 她很煎熬, 同时, 也很不解! “海神的愤怒,你……承受不起!” “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儿了,反正,你就是用完就丢的角色。” 脑海中, 再次浮现出那个女人死在自己怀里的一幕, 说两清了, 那是假的, 说有多喜欢,多留恋, 也是假的, 男人或许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奇怪生物, 当他得到过你的身体时, 总会认为这是被自己打上标签的私人物品。 就像是狗喜欢在电线杆边上抬起腿撒尿定标记圈地盘一个道理, 在意,不在意吧, 想忘,也容易忘, 但偶尔也会想起。 “嗡!” 蛇身, 直接炸了! 烈火烹油, 身为厨子的许清朗,最拿手。 但当蛇身炸了之后,它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一道绿色的光芒,似乎是打算逃走。 然而, 这个面馆上上下下全是符文, 全是禁制, 想走, 难! 许清朗抬起头,看着在天花板上不断打着转儿的绿光, 慢慢地张开了嘴, 而后, 举起了双臂, 一时间, 面馆里, 光芒大盛! 这光芒, 甚至让远处马路边车内的周泽都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要知道, 这光和自己,还隔着一道雨帘。 周泽心里没有我家厨娘居然可以这么牛逼的感叹, 只是觉得有些怅然, 他甚至开始去怀疑, 那个每次都被自己等人用“美貌”去打趣儿的许清朗, 那个总是按时按点给书店里所有人做好饭菜的许清朗, 那个喜欢躺在摇椅上给自己敷面膜保养的许清朗, 到底是不是他很正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 尤其是在那次他师傅出来之后, 他似乎也就昏迷了一阵子,醒来了,又没什么两样了。 有首歌,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的保护色…… 吐出嘴里过滤嘴都变形却没点燃的烟,周泽摸了摸口袋,没烟了。 就又把刚刚掉在自己膝盖上的烟又捡起, 重新放在嘴里, 继续咬着。 ………… 面馆里, 这光, 刺目且恐怖, 这绿光她逃不出去, 在这煎熬的区域里, 她失去了对外的感知, 但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寄存的地方, 没有犹豫, 她也没有资格去犹豫, 她钻了进去! 同一时间, 面馆里的符文全部燃烧干净, 光芒消散, 而许清朗, 也闭上了嘴。 在他的腹部位置,有绿光在不停地冲撞游动,她知道自己进入了什么地方,她要出去! “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许清朗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贴着符文。 而后, 对着已经游窜到自己胸口位置的绿光, 许清朗毫不犹豫地举着匕首刺了下去! “噗!” 鲜血开始飞溅出来, 绿光似乎变得暗淡了许多, 但她还在游离, 许清朗双手抓着匕首, 跟着绿光在划动, 胸口位置, 已然出现了一道不规则的恐怖伤口! 深吸着气, 疼, 是真的疼, 疼得他开始颤抖, 但他没有放弃,还在继续! 绿光已经很微弱了, 但她还不死心, 竟然真的像是蛇一样, 断了一截后, 剩余的前端部分竟然直接窜到了许清朗的脸上。 她没地方可以躲了,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这里, 是她最后可以滞留的地方, 也是许清朗, 最后裁决她的地方。 拔出了匕首, 许清朗单手握着匕首柄, 那张清秀的脸, 那张姣好的脸, 那张足以令大部分女人都羡慕的脸, 在玻璃的倒映下,依旧显得美轮美奂。 而此时, 许清朗举起了匕首, 对准了自己的脸。 “轰!” 外面, 忽然响了一声炸雷, 像是夏日最后的流连和告别, 在雷声响起的刹那年, 许清朗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右脸位置, 深深地刺入! “噗!” 刺中了, 微弱的一团绿芒, 被刺中了, 但她还在挣扎,她还不甘心。 许清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是优雅的, 他是美丽的, 哪怕是此时把匕首刺入自己脸上时, 他依旧没有发出想当然地“怒吼”和“咆哮”, 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 没有关公刮骨疗毒的硬气, 他在笑, 像是京剧戏台上的演员,那一声提嗓子,恰到好处。 笑声的尾端, 他抓着匕首柄端的手, 顺势一搅, 绿光被搅碎, 彻底消融于他体内, 他跪伏了下来, 地上, 是一滩滩从自己身上不断滴落出来的血, 血泊之中, 他看见了自己, 一直珍惜护养的, 那张曾精致无暇的, 脸…… 第五百一十六章 海神VS僵尸始祖 车里, 周泽看着店里的老许跪在地上, 也看见了老许用匕首朝自己脸上捅的一幕, 老实说, 挺心疼的。 周老板那方面的取向很正常, 和许清朗虽说在一起也时间长了,但都是规规矩矩的关系; 但俗话说,哪怕是男人,好看的男人在你面前飘啊飘的,看得也舒服不是? 这下子, 许清朗毁容了。 “啧……” 有点难受, 周泽拿出打火机,把过滤嘴都快在嘴里被嚼烂的香烟点燃,没抽,只是夹在指尖,手则是放在了车窗外。 很快, 大雨把香烟打湿, 这根烟, 不可能再燃烧下去了。 “啊啊啊啊!!!!!!!!!!!!” 惨叫声, 从面馆里传出, 疼, 当然疼, 周泽的手抖了抖,抖不下不存在的烟灰,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意义何在。 老许的叫声里, 带着一种解脱, 仿佛一个压抑了太久太久的人, 终于挣脱了枷锁。 吞了她, 请了海神, 这是打算………… 周泽把雨刮器给打开, 就看着雨刮器不停地把车窗上的雨水刷走,但在下一秒,水珠又瞬间覆盖,周而复始,大雨之下,永不停歇。 “是想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体内么?” 周泽在思索着, 他不得不去思索, 老许有多爱他的那张脸,周泽清楚。 他小时候因为那张脸被欺负,被嘲笑,甚至,慢慢长大后,还因为那张脸受到过一些骚扰。 老家的地,拆迁得到了二十几套房, 但他的选择却是开了一家小面馆, 而且很作死的和当初的二货徐乐的书店开在了一起, 开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过气商业中心。 颇有一点……豆腐西施的意思。 周泽一直觉得,男人喜欢他的脸,男人喜欢“修剪”自己,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 很多男人喜欢用“不修边幅”来标榜自己, 动不动举爱因斯坦,矮大紧等等这些人当作例子, 却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人家那种可以完全反爆而出的内在。 “唉。” 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着: “老许, 毁容了啊。” 像是在说, 自家最好看的瓷器,裂了, 心疼。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吾身为牢,吾心为锁,吾魂为禁, 封, 存, 束, 定!” 血泊之中, 许清朗十指摊开,蘸着自己的鲜血,一边低喝着咒语一边在自己身边开始以血画符。 整个场面, 看起来有点血腥,有些刺眼, 一个魅弱到骨子里的男人, 一个看一眼就能激发出男女保护欲的男人, 他跪在血泊之中, 他的胸膛,他的脸, 血在不停地流; 但他的眼里, 却满是平静, 仿佛糟蹋的, 根本不是自己, 而是一件, 工具。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接诊过一位老兵,那位老兵是真的老兵,不是现在自媒体时代杜撰出来的,老兵在战争结束后,没去做官,而是回家种地。 这一种, 就是三十年; 等自己老到种不了地后,就去烈士陵园给自己昔日的战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当年或许曾一口锅里搅勺子的同袍们守陵。 这一守,就又是二十年。 在一个雨后的早晨,扫地时,他摔倒了,摔断了腿。 周泽记得当时自己一边给他救治一边按照以往的习惯准备安慰他时, 反倒是被那位老人安慰到了, 老人还在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自己这个年纪了,又折了一条腿,接下来,还能干点什么? 后来,在查房时,老人和周泽聊过,他说,真正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其实是很惜命的,但他们的惜命和其他人不同。 他们会算计, 比如丢了一只手,比如哪里中弹,比如受了什么伤,今儿个中午吃了多少食物, 算计来算计去, 就觉得这身体和命,就不怎么搭界了。 缺了条腿,命还在的; 大概, 就是这种感觉。 此时的老许,让周泽想到了那个老兵。 为了一个目的, 哪怕是自己的身体, 自己每天起床照镜子时里面的那个人, 其实都是可以牺牲的部分。 老许的脸色开始泛白,一种妖异的白,不像是失血过多,倒像是中毒了。 周泽仍然坐在车里看着, 老许说, 这件事,让他自己去处理。 周泽答应了, 所以现在, 他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他作死, 看着他毁容, 看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哮, 忍心? 不忍心的, 但还得忍。 一道道绿色的条纹,开始自许清朗身上浮现,先是胸膛,随后是四肢,最后,慢慢地渗透到了脸上。 此时的老许, 有点像是非洲部落里的巫师, 很简陋, 很古朴, 很荒凉; 像是一座雕塑, 可以拿去被博物馆珍藏。 在许清朗念完咒语时, 周泽忽然觉得, 这附近的雨, 一下子变得比之前更大了, 而且大到了夸张的地步, 真的是倾盆而下, 那急促的雨滴砸落声,像是千军万马的奔腾。 老许的传承,本就是不算是名门正派,他那个师傅都那个样子了,也不可能教出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 所以,对老许此时的一幕,周泽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雨在落, 血也在落, 面馆里的灯开着,但映照出的,是一抹血色的红晕。 忽然间, 周泽觉得老许此时正在做的事儿,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是要把那位不知道在哪片海里逍遥的海神,和自己强行绑定在一起, 意思就是, 以后很可能靠这个,去向海神借助力量。 这期间,肯定有制约,肯定有扯皮,肯定有互相的提防,当然,更肯定会有二者间的利益输送和妥协。 有点, 熟悉啊, 周泽侧过头,掰过反光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呵, 我说为什么这么呼吸呢, 反光镜里的自己, 也一起笑了。 “喂,我说,你不会也是被封印在我…………” “看…………门…………狗…………” “啧。” 周泽砸吧砸吧了嘴, “这是急了?” 周泽忽然来了兴致,继续看着反光镜里的自己,道: “不会真是吧?” “看…………门…………狗…………” “喂,翻来覆去就这一句?你这解释得有点苍白啊,咱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自……以……为……是……的……看……门……狗……” 周泽对着反光镜里的自己, 竖起了一个中指。 “呼…………呼…………呼…………” 而这时, 面馆里忽然传来了风声, 连带着灯管都开始忽明忽暗, 四周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冥冥之中, 真的有什么受到了牵引, 被拉扯了过来。 “封!” 许清朗双手撑在地上, 昂着头, 咬着牙, 在压制着自己体内的反噬。 他的肌肉在痉挛着,胸口上的伤口也在颤抖着,尤其是脸上的那道自己刺出再搅动的口子,在此时显得分外狰狞。 周泽拿出了手机, 习惯性地想给老许来一张特写, 但想想还是把手机放了回去。 给别人伤口上撒盐, 火上浇油, 是一种能让大多数人都觉得过瘾且可以获得快感的事儿, 但看着里头如此痛苦的老许, 周泽还真有点不忍心了。 “啊啊啊啊!!!!!!!” 惨叫声传来, 好在这片商业中心这个点基本没人了, 而且此时雨势很大, 倒不用担心惊动其他。 老许还是很痛苦的样子,但他一直在死撑着,撑过去了,也就能成功了。 之前的请君入瓮,其实只是前戏,真正的痛苦和挣扎,在这里。 那个海神,或者叫那条大海里的蛇妖,不可能甘心让一个陆地上的凡人强行和自己扯上关系。 说白了, 这种关系, 在西方体系里叫契约,在东方这边,或许叫“伴生”更合适一点。 有点像是二人合伙做生意, 档次差距不能太大,否则这生意做不起来。朋友的“朋”字儿,说白了,就是两串对等的钱。 在海神眼里, 可能老许, 还真的不配吧。 想到这里, 周泽又皱了皱眉, 又看了看反光镜里的自己。 “你…………也…………知…………道…………啊…………” “煞笔啊, 给我加固封印,堵住他的嘴。” 周泽闭上眼, 慢慢地等着, 同时也在思索着等老许成功后怎么办? 猴子泥巴似乎对自己有很大的好处,但自己受伤不留疤,好像不是因为猴子泥巴的原因。 那之后让老许去韩国,把脸整回来? 但整过容的脸和原汁原味的脸, 就算看上去一模一样了,但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其实,至少对于中国男人来说,无论嘴上怎么说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年轻,不是你的身材,不是你的腿,不是荷尔蒙分泌, 但大部分心里还是介意自己床边另一半曾在脸上动过美容刀的。 好吧, 一路之隔的里头, 自己的朋友正在受苦煎熬, 周泽觉得自己现在想这些好像有点不尊重他的意思, 但除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散注意力以外,周泽没其他事儿可以做了。 而这时, 周泽面前马路上的积水里, 忽然慢慢地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是一道由雨水组成的人影, 人影模糊, 但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同样是由雨水组成的尾巴,在随意地摇晃着。 这个人影, 正在向面馆的方向行进。 周泽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之前放下了一点方便自己侧躺的座椅放直, 同时, 打开了车里的远光灯! “啪!” 远光灯的照射下, 那道影子也停下了脚步, 而后, 他转过头,不再面对面馆,而是面向车里的周泽。 这是一张扭曲且恐怖的脸,波光粼粼的水珠,像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带着狰狞, 带着恫吓, 对周泽发出了一声低沉且压抑的冷笑: “桀桀…………” 周泽舔了舔嘴唇, 他的皮肤开始呈现出绿色, 他的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 他的眼眸里有黑色的光火在燃烧, 同时, 发出了一声属于僵尸的咆哮, 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吼!” 第五百一十七章 人生若只是初见(六千字大章!!!) 如果这是在拍电影的话, 此时整个大屏幕镜头会斜向拉伸, 左边半部分是坐在车里的周泽, 右边半部分则是站在车外的狰狞人影, 然后, 四周的其他景物都会打上虚化,凸显出人物的重点。 当然了, 左下角还能拉出一个画中画, 是跪在血泊里的许清朗,面露挣扎痛苦之色。 可惜, 这里不可能有导演喊“咔”。 一边, 是海神的威胁, 一边, 是来自僵尸的咆哮, 这会儿,周泽没有退让。 之前根据约定, 按照那不容玷污的男人的承诺, 周泽没进面馆,没插手,没帮忙,没干预,没说什么注意保暖多喝水你这样容易着凉感冒这类的废话, 但此时那位海神大人的影子, 都已经走到自己车前了, 再坐在那里跟老僧入定一般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就真的有些过了。 海神似乎没料到车里坐着看戏的那位居然这么凶, 一时间有些错愕, 本打算吓人警告旁人不要多管闲事的他,却居然反被吓到了。 但毕竟是在海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角色, 下一刻, 马路上没来得及通过下水道井盖排出去的雨水,开始迅速地上浮。 周泽还坐在车里, 但他的车, 此时却像是飘荡在了海里。 咸湿的腥味扑鼻而来, 漫天的雨帘击打着汹涌的波涛, 一切的一切,都蓄势待发,一个浪头,就可以掀翻一切! 仿佛, 就差一只海燕了。 眼前的黑影, 在慢慢地凝实, 一身的紫色蟒袍,隐没在黑色面具下的脸,人的身形,巨蟒的尾巴在浪涛之间摇曳, 如同这大海茫茫之间, 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面具之下的眼眸里, 带着睥睨一切的恣意! 做妖做到这份儿上了,真的了不得了,有点像是早些年搞走私甚至混黑道的,最后洗白成了当地优秀企业家代表一样。 没丁点儿妖气儿, 甚至, 带着点儿仙味儿。 怪不得想要报复一个人,还得弄个白手套,用完销毁,生怕脏了自己的手。 和他相比, 周泽见过的那帮东北老林子里的大仙们低级得像是还在玩泥巴的小孩儿。 大海之中, 人是渺小的, 渺如尘埃。 这是一种下马威,这是一种鄙视, 那种一见面就拔刀互砍的都是不入流的小混混, 真正的那种大佬,见面都是互相摸摸牌面的。 周泽坐着没动, 不急不躁, 因为他知道, 有一个人比自己更见不得这种被鄙视的场面, 而这个人, 前阵子还中二到死撑着要等“空门”大开, 等佛降临。 周泽摊开手, 暗示煞笔稍微松开一点封印, 不要多, 够用就好, 不就是比排场比逼格么? 很抱歉, 论起装逼搞排场, 不是他周老板针对谁, 和自己体内的那位比起来, 在座的各位, 都是垃圾! 果然, 周泽感应到了那位的气息, 他忍不住了, 他哪怕知道周泽这是在借用他的力量,他也不在乎, 对于他来说, 面子比命更重要。 只可惜周老板还没和小男孩细聊, 如果他知道当日在地下,那位居然为了防止自己第二天醒来笑话他,竟然以老祖宗的名义,胁迫小僵尸杀了自己的话。 周老板绝不会继续这般淡定。 “小…………杂…………蛇…………” 浪涛之中, 海神侧过头来, 似乎, 他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我…………让你…………见见…………… 真正的…………海!” “轰!” 巨响传出, 这片湛蓝色的大海,瞬间死寂沉沉下来, 仿佛瞬间被抽干净了生机,一层巨大的黑幕,瞬间将这里完全笼罩。 与此同时, 无数只残破的手臂自海面下伸出,企图抓一个替死鬼给自己垫背; 无尽的骸骨,在大海中浮浮沉沉,点缀了一道道刺目的白; 死气的浓郁,亡魂的归宿! 你的海里,藏着鱼虾; 我的海里,葬着地狱! 你的海上,行的轮渡; 我的海上,走的往生! 米粒之珠安敢与皓月争辉! “咔嚓…………咔嚓…………咔嚓…………” 画面中, 海神的面具正在破碎, 一同破碎的, 还有他的淡定, 他的从容, 他的桀骜, 人们常常笑话那只蛙,坐井观天; 而今日, 海神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的蛙, 他的头顶上, 不过是更大的一口井。 只可惜画面崩碎得太快, 周泽仿佛看见, 在那模糊远去的画面中, 海神似乎在慢慢地跪伏下来。 阳间的海, 跪阴间的天! 画面彻底消失不见, 车还是那辆车, 它停在雨中,停在路上,停在那道人影的跟前。 那道人影也在慢慢地消散, 来于雨,逝于雨, 仿佛它根本就没存在过。 周泽嘴角的獠牙慢慢地褪去, 目光, 再度看向了面馆里跪在血泊中的老许, 似乎, 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帮了个忙,好像还帮了个大忙,但周泽没有那种志得意满的感觉,也没半点想要去请功夸耀的意思。 既然老许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甚至狠到连自己的脸都说刺就刺了, 那么刚才的影子, 如果他没算计进去有所安排的话, 好像真的不科学。 当然了,他安排是他的安排,既然那东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就算不是为了帮他,纯粹是看这海神不爽,出手了, 也讲得通啊, 谁叫他长得丑呢? 吓到我了啊。 雨小了, 推开了车门, 周泽的鞋底踩在了积水之中, 伸了个懒腰, “回老家了啊。” ………… “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不停地传来, 外面的雨,好像也变小了,不似之前那般滂沱。 体内的那股子躁动和反抗,也在慢慢地褪去。 有些疑惑,有些茫然, 因为自己预备的真正的考验,并没有出现,之前为此所做的一些谋划和准备,也都完全没用得上。 许清朗没有站起来, 而是继续跪伏在了地上, 闭上眼, 像是在交流, 又像是在沟通, 原本的驯服工作,像是有些虎头蛇尾。 吞了那个女人,等于是让自己和那位大海中的海神,缔结了某种联系。 这是许清朗的谋划,也是他的安排,是那一夜,自己被所谓的师傅按在浴桶里后,所想到的法子。 他为此准备了很久,真的很久很久。 只是, 这顺利得, 似乎有点太想当然了, 甚至, 一股暗绿色的光泽正在自己身上开始慢慢地浮现, 像是给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薄薄的轻衫。 只可惜, 这一幕, 周泽并没有看见,他已经下了车,没有继续关注着这里。 许清朗身上的衣服,在之前用匕首刺入自己胸口划动时,基本就破碎了,而此刻,这种绿色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他慢慢地动了, 而后, 像是鸡蛋壳破了, 那件薄如蝉翼的轻衫逐渐地被撕开, 像是在脱衣服, 其实, 是蛇蜕皮! 许清朗有些疑惑,那位海神,好像比想象中更好说话一些,没有讨价还价,人家仿佛认命和接受了一样,主动过度了他的力量过来。 蜕皮, 疗伤。 整个场面, 并没有寻常意义上蛇蜕皮的恶心, 甚至显得有些唯美, 仿佛早些年里的香港三j片的镜头。 其实很多事儿,换不同的人在做,真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该死的世界, 还是看颜。 站起身, 许清朗低下头, 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胸口上原本存在的恐怖刀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粉嫩的新皮,只是,伤口位置的疼痛还是存在着的。 这种疗伤,是真的治标不治本的典型, 看似恢复如初,但这些伤势, 还是需要好好地将养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恢复。 哦,对了,它可能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止血吧。 走到了玻璃前, 许清朗看着里面倒映的自己, 脸上,也恢复如初了。 不说是刀疤,连血痂都没有留下丝毫。 但他不敢伸手去摸,也不敢用力地去触碰, 然而至少是在心里, 已然是满意了。 女人爱美, 男人也爱美, 斜着头, 继续看着玻璃里的自己, 伸手, 在玻璃上轻轻地抚摸着。 许清朗的眼眸里,瞳孔似乎在分裂,且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色。 他盯着玻璃看了许久的自己, 而后, 侧过身, 抬起头, 环视四周, 不知道为什么, 一股深深的厌恶感自心底传来。 眼眸里的青色, 正在越来越浓郁, 瞳孔也在越来越妖异。 厌恶自己的人生, 厌恶自己所处的环境, 厌恶这陆地上的一切喧嚣, 许清朗双手抱着自己的头, 他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这些强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它们此时却真的出现,且在开始疯狂地瓦解着自己的心房。 他计算好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 天花板的夹层里, 其实还有真正的后手, 不过, 没用上。 他算计了过程,也算计到了成功, 但成功之后的事情,他没去多想,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会再去算计成功之后的事情。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当你企图和海神构建联系,从他那里获得力量时, 他的心绪, 他的思想, 自然而然地开始和你达成了一定的共鸣。 一个是修行存在好多个甲子的妖, 一个是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 到底谁能影响谁多一点, 其实真的不用去猜了。 许清朗有些生硬地继续看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是他曾经最温暖的回忆, 但眼下, 他心底却有着一种想要将这里所有的一切杂碎毁掉的冲动。 心底有声音, 在不断地呼唤着他, 脑海中, 自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辛酸画面开始像是幻灯片似地不停地来回刷着, 它在否定自己的过去, 它在批判自己的现在, 它在篡改自己的未来, 它, 在将自己同化! 有些慌, 却不知所措。 许清朗找到了手机,他想打电话,但手机刚刚拿到手里,却又猛地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手机, 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 许清朗抱着头, 蹲在地上, 一个男人,一个茫然的男人,一个好看的男人,一个畏惧的男人…… 不知道蹲了多久, 许清朗又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好压抑, 待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 他感到无法呼吸, 甚至连这坚硬的地面,都让他很反感很排斥。 他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自己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又或者, 所谓的成功,其实也是一种失败? 许清朗的那位师傅,本就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物,他极端,他疯狂,他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如果不是那一晚,他遇上了唤醒赢勾的周老板, 书屋的所有人,都会被他所净化杀光。 这种疯子留下的道统, 其实也是一脉相承, 许清朗自学,钻研,其实到头来,似乎是和他所最痛恨的师傅,走上的,是同一条路。 或许, 不久之后, 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许清朗, 而是多出了一只属于海神的白手套。 许清朗的结局, 很可能和那位死在他怀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在大海上, 哪怕是经验最为丰富的老船长都可能迷失, 何况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 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面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脚在下一步时会往哪里迈。 “哗啦啦!!!!” 卷帘门被拉开, 许清朗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隔壁早就空置很久的书店,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周泽站在门口,肩膀上围着一条脏毛巾。 叉腰, 喘气, 不耐, 周老板感叹道: “大扫除,好累啊。” 许清朗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 好熟悉, 他是谁来着? 怎么自己记不起来了? 不对, 他, 我肯定认识,肯定认识! “老许啊,你回老家探个亲也不喊我,这老店里快一年没人来了,脏得不像样子,都是灰,我刚刚好不容易擦了一遍,可累死我了。” 许清朗下意识地点头, 是啊, 对于一贯喜欢躺在那里晒太阳的他来说, 打扫卫生这件事, 肯定很累的。 许清朗闭上眼,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像是一个宿醉的人,正在慢慢地恢复意识, 好疼, 好痛苦。 “老许啊,我饿了,做点儿吃的吧,老规矩,记账。” 雨停了, 天也快亮了, 周泽干脆从自己的老书店里端出了两个塑料椅子往外一摆, 自己直接坐在了上头。 像是个老爷爷一样, 双手交叉着放在自己胸口, 等待着朝阳升起, 然后摇摇晃晃, 晒太阳。 美滴很,美滴很呐! “好。” 许清朗咬了咬牙,头好晕,好迷糊,像是刚刚被人拿了榔头,狠狠地砸了一记。 他走回了自己的面馆,走入了后厨, 昨晚买的菜,没用完,电饭锅里还有米饭,但已经冷了。 他大概地看了一下, 然后一边捂着自己疼痛难忍的额头, 一边像是梦游一样, 打开煤气罐, 点火, 倒油, 先是蛋炒饭, 然后又炒了两盘小菜下饭。 做饭的时候,他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厨房里,整个人像是一个不倒翁一样,没有倒,却让人的心,一直悬着。 “饭……菜……” 周泽仍然坐在塑料椅子上, 和一年前自己刚刚来到这里时一样, 那时月也摇晃,人也彷徨, 每天就坐在书店里, 很少出门, 也懒得出门, 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对外面的事情,有点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蛋炒饭被端了上来,还有两盘小菜,被放在了第二张塑料板凳上。 筷子、勺子,也递了过来。 周泽拿起筷子,轻轻地搓了搓。 许清朗斜靠在门框边,目光游离,他像是明白了很多,但还有很多不明白。 周泽夹了菜, 送入嘴里, “呕……” 胸口一阵起伏, 强烈的恶心感袭来, 周泽张嘴, 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 好久好久,自从有彼岸花之后,似乎自己都忘记了昔日被一日三餐的进食所支配的恐惧了。 身边的许清朗皱了皱眉, 自己做的菜, 这么难吃的么? 虽然自己做菜时,确实有点心不在焉, 但真的这么难吃? “老许啊。” 周泽喊道。 许清朗没回应。 “许娘娘?” 周泽又喊道。 许清朗还是没动。 周泽忍不住了, 拿筷子尾端戳了戳许清朗的腿, 一边深呼吸一边问道: “有醋么?” 许清朗点点头, 走进去, 拿了一瓶醋出来, 递给了周泽。 周泽记得自己刚回来的那阵子, 每次吃饭,都是半瓶子醋先下去,再趁着胃部一阵痉挛的时候,猛吃几口饭,一日三餐,就是这样对付掉的。 扭开醋瓶盖子, 喝了一大口, 刚准备咽下去时, 忽然直接, “噗!” 一口的醋, 全都喷了出来。 周泽有些尴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好日子过久了, 真的不适应以前靠醋混饭吃的时光了。 “呵呵。” 旁边, 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清朗忽然笑了。 周泽摇摇头,继续看着手中的醋。 心里, 正在天人交战。 忽然间, 一个玻璃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杯子里是蓝色的液体, 散发着酸味和阵阵甜味, 这味道, 好熟悉, 酸梅汁! 周泽拿起面前的酸梅汁, 看了又看, 抬起头, 看向身边的许清朗,道: “你还记得啊,店里还有存货啊?不会过期了吧?” “记得啊。” 许清朗回答道, 这时候, 他眼眸里的青色已经在慢慢褪去,连那分裂的瞳孔,也开始在复原了。 “我以为你都忘了,好久没喝了。” 周泽感慨道。 “我以为是你忘了。”许清朗蹲了一下,用更小的声音道,“我可是一直在酿着。” 周泽把自己身下的塑料板凳抽开, 干脆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对于一个床单每天都恨不得换两次的深度洁癖患者, 做这个举动时, 却显得很自然。 伸手, 拽了拽许清朗的手腕, “坐下。” 许清朗没动。 周泽又拉了一次,用了点力气, “坐下嘛。” 许清朗坐了下来, 两个男人, 在天蒙蒙亮的早晨, 一起靠着墙壁面朝马路坐着。 周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借你靠靠?” 许清朗瞥了一眼周泽,道:“可以不恶心了么?” “我这是还你人情啊。” 周泽笑了,继续道: “还记得那天,我得知自己是被徐乐那家伙买凶杀死的时候,和之前的你一样,就抱着头,跪在书店柜台后面。 那时候, 你正好走进来, 你做什么来着? 我跟你讲啊, 你他妈很恶心的,居然把我搂进你怀里! 我当时都恶心坏了,我艹!” 许清朗仰起头, 他记得那一天。 “我当时就想啊,妈的,以后我也得找个机会,搂你一次,让你体验一把这种强行gay出来的恶心感。” 说着, 周泽伸手, 很蛮横地搂住了许清朗的肩膀。 “老许啊,老实说,你就踏踏实实做做饭,也挺好的,别听老安瞎扯淡,那货一开始给全书店的人都打鸡血, 结果现在他自个儿反而萎了, 有的吃有的睡,马上就堕落腐化了。” “他还会回来的,他说过的吧。” 许清朗忽然开口道。 周泽张了张嘴, 他知道许清朗说的是谁, 那个杀了老许父母的……师傅。 没话说了, 周泽干脆喝了一口酸梅汁, 嘶! 好酸, 但, 好爽啊…… “我不想他下次回来时,我还站在你们背后,真的不想。” 许清朗喃喃自语。 “嗯。”周泽点点头,这种心情,他能理解。 要怪只能怪老许的师傅,那货疯出一定境界了,这仇人,就像是网游里的boss一样,不光能一刷,而且能二刷三刷。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其实每每看见类似的新闻,周泽心里都会发出一声叹息, 觉得许清朗的师傅,再出现的日子,因为这些新闻,而不断地缩短了。 “总之,谢了。” 许清朗笑了笑,他眼里的青色,已经完全消散了,瞳孔也恢复了原样,深呼吸一口气,神清气爽。 周泽把酸梅汁递给了许清朗,道: “你也来一口?” 许清朗摇摇头。 “你自己酿的啊,很好喝的啊。”周泽撺掇道。 许清朗很坚决地继续摇头。 “喂,喂,喂,你这制作者不喝,我当初却喝了这么久,我心里有点慌啊。” “老周啊,你知道当初酿这个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么?” “什么?” “看老子不酸死你!” “…………”周泽。 “后来我绝望了,我改了配方,为了提高酸度不惜一切,绞尽脑汁,但你却喝上瘾了。 当时我就想啊,你这人,真是头牲口。” “呵呵。” 周泽笑了, 话是那么说, 但那会儿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没有许清朗的酸妹汁, 周泽估计自己早就营养不良垮了。 “有烟么?我烟光了。”周泽问道。 许清朗摸了摸口袋,摸出了烟,自己一根,递给周泽一根。 两根烟,点燃。 周泽深吸一口, 慢慢地吐出烟圈, 抿了抿嘴唇,道: “抽完这根烟,我们就回去吧,他们快醒了,等着你的早饭呢。” 许清朗抖了抖烟灰, 点了点头, “好。” 第五百一十八章 早谈 PS:号召大家多发弹幕,多给咱们的段子手点子手乐子手点赞,大家的点赞和支持,才是他们继续活跃的动力! —————— 天刚蒙蒙亮,安律师就睁开眼,自床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男孩躺在他身边,闭着眼; 下意识地,安律师想要把身边的被子给他盖上去,夏天算是基本过去了,接下来,天儿就该转凉了。晚上睡觉只搭一点肚子,还真有些吃不消。 但手捏着被子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在担心一只僵尸会着凉? 想了想, 还是把被子给他盖上去了。 起床,走到窗边。 安律师的房间被他要求小小地改造过,其他的没变,唯一的变化就是原本的窗台,被他要求改造成了落地窗。 不是很大的房间,同样不是很大的落地窗, 穿着豹纹睡衣的安律师蹲在窗前, 点了一支烟。 头发乱糟糟,眼窝里还有点点疲惫和倦怠, 睡觉的感觉, 挺好。 这时, 床上的小男孩也坐起了身,开始默默地穿自己的衣服。 安律师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小男孩在自己起床后一句话不说安静穿衣服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禽兽? 晃了晃脑袋, 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额头, 再深吸一口烟, 缓缓地从鼻尖喷出。 “你有心事?” 小男孩穿戴整齐,走到了落地窗边。 刚来,他的衣服还没买,现在穿的其实还是之前在外省医院那边时从地摊儿上买的衣服。 “过会儿带你去买衣服。” 安律师开口道。 小男孩摇摇头, 他不想要这个男人给自己买衣服,总觉得怪怪的, 陪他睡, 他还给自己买衣服? “否则你穿得跟个傻帽儿一样,晚上怎么去学校见林可?我跟你讲啊,现在学校里的女孩,可都市侩着呢!” 小萝莉,在上小学吧。 “好。” 小僵尸一边摇头一边说“好”。 “呼…………” 吐出一口气, 安律师挠了挠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 “你有心事?” 小男孩这是第二次问了。 安律师还是没回答,不过站起身,斜着身子,向下看去。 书店外面的马路上,有几个辛勤的清洁工已经上班在清理街道了。 南大街这个地方人流量大,清洁工的工作量自然也就大。 远处, 还没完全熄灭的路灯下, 一个身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正背着一个皮肤和身下男子衣服一样黑的小妞, 两个人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男子的腰上,还挂着俩沉甸甸的蛇皮袋, 是在外面公墓园区待了一晚上的死侍和小黑妞。 “他们,也是店里的人么?” 小男孩问道。 “女的,比你早来个几天,喜欢种菜; 男的,就是下面那个僵尸不僵尸活人不活人的活死人,比我来得都早。” “哦。” 小男孩应了一声。 “书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安律师感慨道。 “但你却不开心。” 小男孩说道。 “人多了,心思也就多了。” 安律师把烟头放在外面抖了抖烟灰,继续道: “比如说那个小黑妞,她境况其实和你差不多。 你是把自己的魂血交出来了,她是中毒了,你看她的腿,不是动不了了么,走路还得靠人背着。” “嗯。” “她的毒,好像是一个月得解一次,得靠老板的指甲。万一哪天老板失踪个一个月,她也就挂了。” “嗯。” “但问题是…………” 说着说着, 安律师忽然扭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小男孩, “靠这个手段,能制服得了她么?” 这里的她, 也可以代指其他人, 小男孩清楚, 也包括他自己。 “她有个婆婆,等以后你和她接触多了,就会发现她经常说她的婆婆,她的婆婆陪她看电视,教她种菜,陪她长大。 然后, 她把她婆婆种下去了。” 安律师做了一个用铲子的动作。 小男孩安静地听着。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拿命这种东西去威胁人和控制人,其实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因为被逼急了,人很可能就会不要命了。 尤其是她这种的, 保不齐哪天忽然心血来潮,既然把婆婆都已经种下去了,为什么不试着种一种自己? 当她打算种自己时, 腿上的毒能不能解开,还有意义么?” 小男孩继续安静地听着。 “如果所有人都是温顺的羔羊,那么历代的朝代,就不会亡了。” 此时, 死侍背着小黑妞已经走到了书店门口, 他抬起头, 看见了站在二楼窗台边抽烟的安律师, 傻呵呵地笑了笑。 安律师对他挥挥手,一脸温煦。 然后扭过头,继续看着小男孩说道: “这个傻子, 我到现在都没确定,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嗯?” “这个世界上,会装傻的人,是聪明人,更聪明一点的人,是他能让你疑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生前是一个日本的神父,吞过老板的骨灰,被老板抓住后用汽油烧了,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被种了,开花结果,长出了他。” 安律师把烟头丢在了烟灰缸里,又点了一根烟,他烟瘾大,尤其是早上起床时,得一下子抽上好几根才能过瘾。 “所以,他是被种出来的,所以,小黑妞才来两天,但和他就很熟了。 一个会种地,一个是从地理长出来的, 天生亲近,对吧?” “嗯。”小男孩继续听着。 “但有一次,我看见他在看日文版的《圣经》,呵呵。” 安律师吐出一口烟圈, “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但我一直记在心里。 一个看似铁憨憨除了‘呵呵呵’还是‘呵呵呵’的家伙, 会在打扫好书店,做好自己一天的保洁工作后, 回到房间里, 偷偷地看一本日本《圣经》, 你说, 他到底记没记起自己上辈子的事儿? 又或者换一种陈述方式, 老板说他能感应到死侍对自己的亲近,类似于父子的那种遵从感觉。 但老板好像忘了, 古往今来, 弑父篡位的,并不罕见, 普通人家里,为了一点私利和其他的东西,父子之间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 ‘父子’两个字,其实并不算是很牢靠。” “哦。” 小男孩看着安律师,有些疑惑道: “怎么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书店里除了那个和我一样的女僵尸以外,没什么好人了。” “是啊,女僵尸是好人啊。”安律师笑了笑,“她是一门心思地对老板好,是那种死心塌地的好。但她的前世,那位白夫人,在听过她的故事后,我就越琢磨越觉得有点问题。 一个清朝被沉塘的小女人,变成孤魂野鬼后,建了自己的庙宇,还曾获得过清末状元张謇的题字。 下地狱谋求新的发展前, 偏偏把自己的肉身,交托给了当时还只是个临时鬼差自己都朝不保夕的老板。 莺莺是单纯的是可爱的, 但那位白夫人, 我一直觉得她的目的,其实不是那么纯粹,再说了,寒衣节,好像快到了,我总觉得可能会出点事儿。” “这样啊。” “对,就是这样啊,书店人越来越多,但麻烦,也会越来越多。 店里的厨娘,一声不吭,埋了这么多的事儿,一边给大家做饭一边自己布局,他这是要上天啊。 这是学老板, 想给自己体内也封印点什么东西, 速成,高效。” 安律师拿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放下瓶子,继续道: “但速成高效这两个词,其实也代表着极大的隐患。 就像是一辆车,开得太快,就容易把自己掀翻。 还好, 老板昨晚去了,现在既然没打电话回来,应该是问题都解决了。 呵呵, 他想得很复杂,设计得也很全面; 但又想得太简单,设计得也太狭隘了。 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体内, 他就没考虑过, 他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压制住自己不会去被海神给同化? 那种能在浪涛里挣扎上位的大妖角色, 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妈的, 说到这里, 我倒是越来越佩服咱的老板了, 他体内的那位, 也就是你祖宗……” “…………”小男孩。 “老板啊, 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体内封印东西的人之中, 唯一一个不但没受那位影响, 却能反过来影响那位的。 啧, 果然,有时候看别人傻,还自鸣得意时,其实是自己层次太低,看不懂别人,自己才是傻子。” 安律师说着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人是住在一起,但大家其实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团队越来越大,但队伍却越来越难带了。 老板喜欢躺沙发上看报纸喝劣质咖啡, 这些事儿, 只能靠我去操心和张罗了。 哟, 车开回来了, 老板他们回来了, 好了好了, 准备吃早饭了,嘿嘿。” 安律师准备换衣服,现在的他,对于一日三餐的热情,那是相当得高。 “喂。” 小男孩忽然叫住了他。 安律师刚打开门,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小男孩,“你有事儿?” “昨天洗澡时,你让我一个人先上去。 我没走错门, 我是按照你说的, 推门进去的。” 安律师点点头, 给小男孩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认真地道: “那肯定就是我不小心说错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军训! 回到店里,周泽也洗了个澡,之前在老店里打扫卫生,身上确实脏了。 等洗完澡出来, 包厢饭桌上已经摆上了早点。 “老许啊,这么快的?” 自己洗澡,也没用多久吧。 “昨儿个提前就把材料准备好了。” 许清朗解释了一下。 “哟,好香啊。” 换了一身酒红色骚气西装的安律师走了下来,在桌边坐下,低头,深吸一口气,指着面前的一碗酱料道: “蟹黄酱?” “嗯,前天特意买的大闸蟹,取了蟹黄,你们没回来,其他的都丢了。” 许清朗给安律师端上来一碗面。 安律师美滋滋地拿起筷子,蘸蟹黄和面一起吃。 苏南这边其实在很久以前就流行蟹黄面了,但真正熟悉和吃过的人不多,原因无他,很贵。 正宗的蟹黄面的酱料得用大闸蟹来制作,至于大闸蟹…… 所以,一碗正宗的蟹黄面价格至少上百,正常点的也将近两百的样子。 大家现在是生活条件好了,但拿个两百块就为了吃碗面当个早餐,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点奢侈的。 安律师反正是在生活上极尽奢华的主儿,今儿个吃得倒是挺欢畅。 老道也坐了下来,拿着纸巾递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猴子,让它擦擦爪子。 许清朗给老道这边端上来两份儿胡辣汤,四个肉夹馍。 小猴子跟着老道久了,口味上也开始跟着老道偏转了。 咬了一口肉夹馍, 老道脸上露出了陶醉之色, “就是这个味儿!这五花肉卤得得劲!” 正吃面的安律师忽然抬头道:“我以前去过西安,吃的肉夹馍不是牛肉的么?” “放屁,正宗的肉夹馍就是用猪肉的,哪个天杀的鬼才忽悠你是用牛肉的? 他娘的古代随便杀牛吃肉是犯法的,能随便吃的么? 羊肉猪肉都可以,反正贫道长这么大,从没听过用牛肉吃的肉夹馍会是正宗的。” 安律师耸耸肩。 “以后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景点,那些地方我们当地人自己都不去的。” 说起家乡的美食,老道那是雄纠纠气昂昂。 “这个道理我懂,就像是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天津人自己都不吃这个。” 安律师顺着老道的话头捧了一下, 一碗面下了肚, 正喝着汤。 周泽用筷子夹着小笼包蘸醋,一边喝豆浆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的口味,其实还是偏清淡一点,尤其是在有了彼岸花口服液之后,基本上饮食的喜好又恢复到上辈子那会儿的老习惯了。 小黑妞这时候也坐了下来,不客气,不拿自己当外人,吃面,吃包子,也不说话。 安律师把最后一点汤喝光,那一碟的蟹黄酱都被他吃了下去,啧啧,满足啊。 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安律师一边拿纸巾擦嘴一边提醒道: “隔壁的那个地方,我过几天就去盘下来,到时候你给个装修改造方案,抓紧时间把彼岸花种下来。” 以前是吃不惯睡不了,折磨得习惯了,现在能吃能睡,就片刻都不想回到解放前了; 对彼岸花的事儿,安律师可是上心得很。 “好。” 小黑妞也不多废话,直接应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角色,说好听点,是员工,但实际上,她的身份和奴隶差不多。 能坐到主桌上吃饭, 她一直觉得不是这里的老板心好, 可能纯粹是因为书店里能正儿八经吃饭的人不多,比如那两个僵尸,还有背着自己的死侍,他们都不吃饭,老板们是想要饭桌上更热闹一点才让自己上桌的吧。 事实, 也的确如此。 “哟,吃着呐。” 一身警服的老张走了进来, “哇,这一桌子,够丰盛的,可别浪费了,不能浪费。” 老张坐了下来,也开动了。 “我说老张啊,你们公安局食堂没早饭啊。”安律师笑骂道,“搁在以前,大家伙儿连尿都憋着回自家土厕里撒,留着肥田; 公家饭多吃一口自家饭就能少吃一口,怎么到你这儿就倒过来了?” 张燕丰只是笑笑,继续吃自己的。 周泽站起身,想着先看会儿报纸晒会儿太阳,然后再去睡个回笼觉。 只是, 刚起身, 他的手就被老张给抓住了。 “老板,有件事我得…………” “又死人了?” 周泽问道。 “额,不是死人,是上次你答应我的,学生军训的事儿,我和老板你说好的,带你隔壁药房里的医生护士去学校军训期间驻点。” “我答应过你么?” 周泽皱了皱眉。 “答应的啊。” “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肯定是记错了。” 周泽一副我很确认你是记错了的样子。 “老板!!!!!!” 一座大肉山推开了书店的门, 芳芳一妇当关站在门口, 身后则是跟着已经准备好的药店众人,背后还停着药店的救护车。 “老板,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么?” 芳芳对周泽喊道。 “你看。” 张燕丰对周泽耸了耸肩, 意思是这下你赖不掉了吧? ……………… 周泽真的很想不通, 自己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躺在书屋的床上,旁边有莺莺陪着睡自己的觉,或者喝咖啡拿着熨贴好的报纸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 结果, 自己现在居然坐在塑料板凳上, 头顶是一个小帐篷, 四周, 则是学校的大操场。 其实,周泽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的,毕竟国庆节都结束了,按理说军训应该早结束了。 谁知道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通城多雨天,所以这所学校的领导居然把军训延迟了。 这估计让不少在宿舍里求雨的学生心都碎裂了一地。 好在现在快入秋了,也不是那么热了,现在军训比早一个月军训,确实舒服好受了许多。 操场上,学生不少,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教官都很年轻,当然,也有年纪大一点的。 周泽觉得估摸着是教官人不够, 因为进来时在门口看见的两个门卫,居然也穿着迷彩服煞有其事地军训着。 门卫不是那种老头老爷爷,估摸着以前也是当过兵的,所以整个军迷彩站在那儿军训,也挺规范。 周老板不禁想到, 若是这些军训的学生互相聊天吹牛: “嘿,我们教官说他是少尉。” “我们教官说他是中尉。” “哈,我们教官是门卫!” 想到这里, 周泽嘴角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拿好啊,画圈儿了,行,走吧!” 边上,靠着医疗站的是水站,哪个班没水了,就会派学生过来领纯净水桶回去,先记账。 芳芳坐在这儿没事儿做, 盼望了一上午没看见哪个中暑晕倒的, 无聊之下干脆跑隔壁水站聊天加帮忙, 她这个身板儿,一个人扛仨水桶都不费劲。 有时附近方阵的教官教学生们唱歌, 唱的无非是《团结就是力量》和《打靶归来》, 当然了, 还有那《军中绿花》。 之前靠得最近的那个方阵一起唱“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时, 芳芳也跟着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别说,胖子唱歌真的有优势,气息绵长,芳芳唱得还真好听,引来隔壁方阵学生们的鼓掌叫好。 以前没怎么长时间接触,周泽也不怎么去隔壁名义上也属于自己的“百姓大药房”, 这半天接触下来,周泽发现芳芳人挺不错的。 一般来说,胖子,尤其是长得胖的女生,她们自小到大,所面对的压力真的很大,还能做到这般豁达开朗,不容易。 至于张燕丰, 想起来周泽就一肚子的气, 这货大早上地把自己硬拉着过来,结果自己就走了,这批大一新生,白天是军训,晚上则是由地方的“警察教官”接手。 负责聊聊女子防狼术,讲讲电信诈骗,校园暴力啊这些东西, 这些看似是小事儿,但确实挺重要的,尤其是这阵子类似的大学生上当受骗的新闻太多。 这样看来,这所学校的领导其实挺开明的,懂得变通。 上辈子,周泽上大学时也经历过军训的,其实,在他看来,大部分地方的高中大学军训,其本质目的,无非就是最后演练时学生兵们整齐列队, 让校领导们挥手检阅喊一下“同学们辛苦了”“同学们好”, 整个年级的人像个傻子一样操练十天半个月,就为了让校领导们过一把“一号首长”的瘾。 “喂,这也不像是有人会中暑的样子,我下午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待在这儿。” 周老板准备遛号儿了。 都是自家店的员工,谁也不会傻乎乎地指责老板不能“同甘共苦”。 正好,有两个男生来到水站这边领水,水站是高年级学生组织的,也是他们负责登记,等军训结束后,水费会向各班统计好收取,好像都是学生会的。 刚才有俩男的过来,像是来嘘寒问暖的样子,聊得挺开心,芳芳在这里帮忙取水,他们这帮人就当作没看见一样。 俩新生走来,似乎是认识水站里的学长学姐,毕竟学校军训晚,大家有时间互相熟悉的。 其中一个学生对那个站在桌子旁和身边女生聊得正开心的男的喊道: “杨毅学长,我们来领水。”新生喊道。 这时,那个正在和女同学聊天的男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旁边一个学生会的干事马上厉声对两个新生呵斥道: “你们这些新生懂不懂规矩啊,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和说话方式! 杨主席的名字是你配这样叫的?” 第五百二十章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周泽听着好笑,臭屁孩子好大的官威; 尤其身边那位负责训斥人的手下,舔得那叫一个得劲。 但想笑又笑不出来,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俩新生被忽然这样训了一顿,一下子有点懵,习惯性地点头称是,然后报班级领水。 水站的几个学生会学生还在等着芳芳去上头提水下来, 但芳芳自顾自地走回了医疗站,不鸟他们了,在周泽身边坐下来时,芳芳嘀咕道: “什么玩意儿。” 周泽没做声, 也懒得做声, 他是上过大学的,不过他那会儿有点特殊,上辈子过得太“苦大仇深”,跟书店书架上放着的玄幻小说主角一样。 进大学后,周泽学生会和社团一个都没报,而是忙着找兼职赚钱,那会儿死要面子,贫困生补助他没去申请,按理说他的资格是绝对够的,不用比惨哭穷,直接说自己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就没问题了。 不过就是没申请。 后来班上领贫困生补助的是班长、副班长和团支书几个。 这些个学生会的,也就欺负欺负刚进来的新生,在学弟学妹们面前摆一摆官瘾,看他们敢去对大三大四的老油条们这样摆谱么? 估计就人字拖直接抽脸上了。 周老板不是那种看人不爽就上去怼的人, 虽然他昨晚才因为看海神长得丑去怼了他, 但刚怼完海神再去怼他们的话, 这到底是抬举了这几只沐猴而冠的臭虫, 还是玷污了海神? 不过, 让周泽有些感兴趣的则是水站里的那个负责登记的女学生。 感兴趣的点不是她长得多漂亮, 当然了, 长得确实挺漂亮的。 周泽看见了,在她的背后,像是有一道影子在若有若离地跟着。 这是被脏东西祟上了么? “我三四节有课,我先走了。” 这个女生似乎对身边几个同学的摆谱看不惯,放下面前的东西直接拿起手机和包就准备走了。 周泽也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递给了芳芳,道: “我回去啦。” 回去是要回去,但周泽是跟着那个女孩儿后面走的。 本着贼不走空…… 哦不, 是本着乐于助人的时代精神, 周泽觉得既然看见了,就顺手处理一下好了。 是坏东西,别有所图,就干干脆脆地收走; 如果是女孩儿逝去的亲人亡魂跟着她, 那, 也得收走。 周老板可没那个闲工夫去慢慢听他们家长里短的煽情故事,他只知道自己之前那阵子在外头漂泊了太久,业绩很久没涨了。 周泽一直在等女孩儿走到人少的地方去再下手,他担心把女孩儿身上的那东西抓走时,女孩儿会起反应。 比如尖叫一下, 或者直接晕厥过去, 被人看到了就太麻烦。 只是, 天不遂人愿, 女孩儿是真的去上课的, 她走到了教学区,进入了一楼的一个阶梯教室。 “啧…………” 周泽站在门口, 有些犹豫, 大学课堂一般是两节课一起,也就是说自己要等两个钟头才能再找到机会从那个女孩儿身上取得业绩。 两个钟头, 够自己喝两杯咖啡,看两份报纸,睡个回笼觉了。 业绩, 咖啡, 业绩, 沙发, 周老板有点犹豫。 这会儿快上课了,学生都进去得差不多了,老师都已经走到讲台上了。 周泽摇摇头, 算了, 明儿再来吧,顺手收了就是,看样子也不至于忽然一天之间就被害死的样子,这一点,周泽还是能看出来的。 “喂,是你吧,我说你手机怎么关机啊,害得我特意跑来一趟,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 一个穿着耐克运动装的男学生从后面拍了一下周泽的肩膀。 周泽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认识你? “行了行了,你进去吧,我这儿还有事儿,我女朋友还在外头等着我呢。” 说着, 这男学生还抽出一张一百块, 塞到了周泽手里,同时还递给了周泽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苟深青。 啥? 周泽一头雾水。 “如果老师做随堂小测验,哥们儿你帮我先做一下啊,到时候微信给你再发红包,好了,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说着, 这位同学就向外跑去。 愣了好一会儿,周泽才明白过来,这是花钱找代课的啊。 逃课,请同学帮忙签到或者点到,基本上过大学的人都清楚,甚至大部分都经历和实践过。 周泽记得自己上大学那会儿,《马克思主义哲学》课,大班教室,本来该有一百二十个人,结果就来了三十个人的样子。 老教授戴着厚重的老花镜拿着点名册点名, 点到名字喊声“到”, 点完名后, 是五个人“逃课”。 不过现在更先进了,以前那会儿了不得让室友帮自己点到,现在都成代课产业链了。 不对, 周泽摸了摸下巴, 而后恍然, 徐乐这身子年轻, 而且长得秀气, 被当作在校大学生其实也很正常, 毕竟长得很着急的人真不少。 手里捏着一百块, 周泽舔了舔自己嘴唇, 最后还是在老师宣布上课前,走了进去。 谁叫自己心软且乐于助人呢? 那个之前被周泽注意到的女生坐在中间,旁边没人,周泽径直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女生特意看了一眼周泽, 发现周泽没带书, 哦, 这不奇怪, 大学里上课穿拖鞋裤衩走进教室也不奇怪。 但过了会儿,女生又看了一眼周泽。 周泽疑惑了一下, 嗯? 哪里有问题么? 不像学生么? 少顷, 周泽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子,女生点点头,觉得身边的同学正常了。 周泽也没去试图和身边的这个女孩儿搭讪, 更没想着去问问她最近家里有没有走什么人或者遇到什么令她觉得异常的事儿, 抓一个鬼听一个故事, 周老板早就听腻了,也懒得听了。 等下课后,找个没人的空档,把那玩意儿扯出来送地狱之门完事儿就行了。 “同学们好,这学期你们的《高等物理》将由我来给大家上课,好,现在我们先来点名,我们来看看,第一堂课,到底有几个同学敢缺席!” 女教师,更年期的样子,说点名时,杀气外泄。 一路点名, 等点到“苟深青”时, 周泽举起手, 喊了声“到”。 同时,周泽也知道了身边的这个女生,名字叫“徐钟丽”。 点名结束, 老师开始上课, 周泽拿出手机,开始随便翻翻新闻看看。 而旁边的女生则是在不停地聊天回复着什么消息,看起来心绪有些乱。 人在心绪乱的时候,往往会给脏东西可趁之机,尤其是已经被祟上的人。 周泽看见那道黑色的人影从徐钟丽的头发里慢慢地探出来,不停地在女孩儿身上游走着,像是在吃豆腐一样,却又不完全是。 当然,这一幕,整个教室里只有周泽可以看得见。 周泽没管,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随它怎么作妖吧, 只要不弄死人, 周老板就不会这时候出手。 女老师战斗力很顽强,中途响起了下课铃声,但她只是喝了一口水,说了声“想上厕所的可以随时去,我们继续往下讲”。 没课间了, 女孩儿放下了手机,趴在课桌上,像是在睡觉,而那个影子则是覆盖在她的身上,像是在依偎着她。 周泽玩手机都玩得有些烦了,他这辈子交际圈很窄,社交软件基本都不玩,所以手机就显得有些鸡肋。 当然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很多人在写自我介绍时,都会觉得自己有一点很不寻常; 那就是不喜欢交朋友,不喜欢社交和交际,喜欢一个人待着。 嗯,其实这很普遍,就是懒嘛。 周泽把手机放下, 也趴了下来。 本想眯一会儿,没莺莺在反正睡不着,但又没其他的事儿可以做。 老师在点名回答问题了,也算是一种变相地再次抽查,防止有人去上厕所后就不回来。 好在, 没点到苟深青。 不过, 似乎是因为发现身边的周泽也趴下了, 女孩儿身上的影子居然伸手向周泽摸来。 周泽犹豫了一下,本想顺势用指甲把这影子抓住扯出来,但想想课堂里这么多人,算了。 干脆又坐起了身, 因为周泽收敛气息加上安律师扑克牌的作用,所以那个影子是分辨不出周泽的身份的,但见周泽又忽然坐直了身子,它的手就又缩了回去。 女孩儿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等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响起, 女孩儿才坐起了身子, 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 然后特意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周泽, 生怕自己之前不雅的举止被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给看见。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终于下课了。 高等物理课真的很无聊,其实如果换成人体解剖之类的,老师再搬个大体老师过来, 周泽可能还会有兴趣听听。 行吧, 待会儿跟着身边的女孩儿出去,找个人少的时机,把那个猥琐的影子抓出来充一下业绩, 自己还赚了一百块, 课是有点无聊, 但总比在操场上的医疗站里呆坐舒服一点,至少这里还能趴一下。 “同学们,老师现在需要一位课代表,以后可以来帮老师上课点名和收发作业,不知道哪位同学有兴趣愿意帮助老师来一起完成本学期的高等物理教学工作。 如果人多的话,我们可以竞选一下。” 全场鸦雀无声, 似乎没人愿意做这个, 老师有点尴尬; “呵……” 周泽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手, 想着那位苟深青同学要是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当上课代表后,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第五百二十一章 防狼术 下课了,走出了教室,周泽伸了个懒腰,老实说,隔了这么多年忽然重新“温习”了一下大学课堂,还挺有感触的。 那个叫徐钟丽的女孩儿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周泽跟在了后面。 看样子,她似乎是准备去食堂吃饭。 经过宿舍区时, 周泽看见了最前面那栋老式宿舍楼,属于那种连阳台都没有的类型,宿舍里的人晒衣服得挂在窗外的铁丝线上,而且宿舍里没有单间卫生间洗脸池,是一个楼层共用一个卫生间,算是很老旧的宿舍楼了,住宿条件相当得差。 旁边有一栋新宿舍楼,看起来装修得就很洋气精致,里面的生活设施条件也应该好很多。 据说,学校为了迎接这学期来的外国留学生们,抢时间抢工期把新宿舍楼盖了起来。 然后把原本住在老宿舍楼里的学生给搬迁了出来,让他们住进新宿舍楼, 随后把留学生们安置在了老宿舍楼里。 老实说, 周泽现在都有点想见见这所学校校领导的冲动了, 但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自己哪天真的在自己书店里见到了他, 反而不美。 嗯, 如果真见到的话,就不收他的上路费了。 这也是周老板唯一能释放的善意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被周老板有好感的校领导若是知道这个的话, 他是高兴呢还是高兴呢?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徐钟丽没去食堂,而是穿过了整个生活区,走到了体育馆那边。 这所大学有两个体育馆,一老一新。 新的那个很大,旁边还有一个校内的操场,那个操场曾一度被通城的中乙球队支云队拿来暂时当主场用。 老的那个就小很多了,就室内一个篮球场加一个羽毛球场。 徐钟丽推开门走了进去, 跟在后头的周泽向四周看了看,现在正是中午饭点,也没体育课,附近倒是看不见其他人影。 就在这儿解决吧, 周泽也走了进去, 周老板是不想再等下去,一路尾随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 体育馆里,没看见人,周泽走到办公室那边,推开门,发现里头也没人。 “咔嚓!” 这时, 对面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 徐钟丽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 徐钟丽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这里的周泽, 她不可能相信周泽现在出现在这里会是一种巧合。 周泽走过去,不想多废话,打算直接用指甲把女孩儿身上的黑影抓出来, 至于女孩儿是怎么叫怎么喊或者干脆昏过去周泽就懒得管了, 明明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那么多的麻烦? 然而, 当周泽刚靠近时, 徐钟丽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类似小型“雷达杀虫剂”的罐子。 艹, 糟! “噗!!!!!!” 防狼喷雾发射! 徐钟丽的动作太快,太熟练,而且决心下得也很果断, 周老板陪着她上了课,又陪着她走到这里来,脑子里其实是想着早点完事儿抓完鬼下午就遛班儿回书店睡觉去。 大意之下,根本就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嘶…………” 辣椒水儿的刺激, 让双眼根本睁不开, 那种灼烧和疼痛的感觉,太难以忍受。 周泽记得国外很多警察应对游行的时候往往会用这玩意儿,国内真的不多见,这一次,他算是体验了一把。 把周泽喷中之后, 徐钟丽闪身,企图从周泽身边绕过去,离开体育馆。 但一只手捂着自己双眼的周老板还是马上一个侧身,另一只手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掐住了徐钟丽的脖子。 “砰”一声, 徐钟丽被周泽拽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一般的色狼,可能喷雾那两下子基本就暂时失去行凶能力了,但周老板可不是普通的色狼。 心里虽然窝火, 老子帮你驱鬼, 你还这样对我? 但周老板懒得和这个普通女孩儿多啰嗦什么,指甲长出,在女孩儿的脖颈位置一抓,抓到了,随即猛地一拉! “啊啊啊!!!!!!” 徐钟丽发了疯似得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大叫。 妈的, 还挺紧! 周泽一次性还没能你把那黑影子拽出来,他现在眼睛睁不开,但感觉还在的,只能一次次地用力往外拉。 到底是什么鬼, 把你黏得这么紧? 一次次拉, 徐钟丽就一次次地惨叫, 好在现在体育馆外面没人经过,否则指不定会误以为里头正在发生着什么呢。 “啪!” 终于拽了下来, 周泽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 自己手中正抓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而徐钟丽则是躺在地上,浑身是汗,此时正格外虚弱和恐惧地看着面前的周泽。 眼睛好疼, 周泽伸脚踹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女孩儿, 道: “自己打电话喊同学。” 说完, 周泽就先走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开始冲自己的眼睛,冲了好一会儿,等到眼睛上的辣疼感已经减轻了一些后,周泽抬起头,对着镜子。 两只眼睛这边,通红一片,像是刚刚痛哭过一样。 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没带纸巾。 周泽走出了卫生间,向里头的羽毛球场看了一下,发现徐钟丽手里拿着手机刚准备站起来,见周泽又出来了,她脸色当即吓得发白。 虽然这个男人,之前似乎没对自己做什么,但自己刚刚,真的好痛啊。 周泽走到女孩儿面前, 徐钟丽吓得一个哆嗦, 居然又摔在了地上。 “面纸,有么?” “嗯?” “面巾纸!” “哦,有。” 徐钟丽马上打开自己的包, 周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 天知道这个女人包里会不会再放一瓶催泪瓦斯? “有湿巾,要么?” “好。” 周泽从女孩儿手里接过湿巾,马上打开擦着眼睛,而后不想再耽搁了,走出了体育馆。 一路低着头,用手和纸巾捂着自己的眼睛,周泽没想回操场上去,自己已经说了要翘班了,但现在也不适合回书店。 莺莺看见了还好, 但要是被安律师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那货肯定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周泽也没反思是不是自己行为太粗鲁了, 但什么是平和的方式? 一脸微笑地走到女孩儿面前,对她说: “同学,你身上有只鬼,你和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来一下,我帮你驱鬼? 可能有点疼, 你忍着点就好, 忍不住也可以叫出来。” 当下, 走出校门的周老板干脆在学校门口的一家莫泰酒店里开了一间房, 走进自己房间后, 想着打电话让芳芳送点药水过来自己擦擦,可能缓解得更快一些,但一想到叫自己手下员工到宾馆房间里来, 就觉得不是很合适。 用宾馆房间里的水池,又冲洗了一阵子眼睛,周泽脱去了自己的外套,丢在了床上,而后,松开了自己之前一路上都并拢着的两根手指。 一道黑影飘了出来, 刚准备逃脱就被周泽一把攥住。 周泽的指甲开始在旁边画圈儿,准备打开地狱之门。 想着赶紧把这货丢进去,来点业绩给自己点安慰。 黑影不停地在挣扎, 周泽甚至能够感应到对方的哀求情绪, 但周老板没打算理会, 如果你跟着摄制组进监狱采访犯人的话,哪怕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都能给你整出“我见犹怜”的心酸姿态。 人死了,对阳间都是有怀念的,但亡魂就该进地狱轮回,这是道理,更是规矩。 “他妈的! 那代课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我同学现在都在班级群里艾特我恭喜我当课代表了,艹!” 熟悉的声音传来,似乎就在隔壁房间的门口, 这应该是苟深青同学愤怒地咆哮, 看来之所以这么痛快地拿出高于现在代课市场价的钱急着找人代课,是有事情要忙,要在宾馆里忙。 呵, 估计这位同学也没想到,那个他正在找的那位不共戴天的代课同学,就在他隔壁房里呢。 有了这个插曲, 打断了周泽画地狱之门的进程, 周泽低下头, 重新画了一下, 很快, 地狱之门出现, 一个四方方的平面,里头是黑色的漩涡。 也似乎是因为这一小会儿地打岔, 周泽手指里捏着的那个不停挣扎的黑影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变化,原本黑乎乎的它此时竟然露出了人样。 一开始,周泽没在意,也没想着去弄清楚它到底是哪个魑魅魍魉,反正丢下地狱是没错的。 但这会儿一看, 发现这影子好像变得有点眼熟。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撕开黑影的外层, 像是被贴着什么东西一样被周泽撕开了, 而后, 黑影窜了出来, 慢悠悠地飘浮在了周泽面前。 这灵魂, 长得和徐钟丽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双胞胎亡魂伴随么?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因为那层包裹的东西被撕开,黑影现在可以说话了。 “你是谁?” 周泽指着她问道, 本能地, 周老板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点问题。 “我叫徐钟丽,我叫徐钟丽,我是这里的学生,我是通城人,我…………” 周泽抿了抿嘴唇, 这黑影,是徐钟丽, 那么, 那个拿防狼喷雾喷自己的女人, 又是谁? 第五百二十二章 素质教育 周泽一阵苦笑,这一次,自己是真的被耍了。 因为通过短暂的交流,周泽确认了,这个亡魂,就是徐钟丽,同时,她已经被压制在体内被抢夺身体好多天了。 也就是说, 之前自己在帮人代课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其实就是那个“李代桃僵”的李鬼。 这样一来, 一些东西就说得通了, 饭点时, 她没去食堂, 反而特意去了人很少的老体育馆, 这是故意给自己制造出手的机会, 然后借自己的手,帮她完全彻底地占据那具身体,将真正的徐钟丽亡魂给拉出来; 如果不是那位苟深青同学恰好住在隔壁一通电话大声抱怨着, 可能现在真正的徐钟丽灵魂早就已经被周泽送入地狱了, 冤假错案,到头来,没人知道。 正如那位头上戴着高帽子写着“衣冠禽兽”的老师一样, 一个阳寿未尽者的亡魂被丢入了地狱, 周泽很可能会遭受惩罚,但也只是扣点业绩而已,阴司对这方面倒是不会特别严厉,鬼差在基层办事儿也都有一点点容错的份额。 揉了揉眼睛, 周泽把徐钟丽的亡魂收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自然不可能把她再丢进地狱,其实,这事儿现在已经有点变味了。 原本是周老板翘班途中随手做一单生意, 现在则是发现自己被人耍了,给人当枪使, 这种感觉,周泽很不喜欢。 徐钟丽是吧, 周泽也不急, 现在他需要再休息一会儿,等眼睛恢复,反正那个李鬼既然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演戏从自己这个鬼差手上借刀,应该不至于转头就跑而后亡命天涯吧? 下午的时候,周泽又洗了两次眼睛,还用外卖软件点了跑腿订单,让人从药房里送来一些药水和药膏。 等到晚上时, 周泽在镜子前看了看, 眼睛是不疼了,眼眶位置的红肿也消退了大半,尤其是现在天也快黑了,应该看不出来。 丢脸的事儿,周泽当然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而且既然把人家的亡魂拉出来了,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这其实, 已经算得上是自己因为工作失误而“草菅人命”了。 天黑了,周泽又重新走入了学校,学校操场上一队队方阵坐在那里,来了很多警察,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男女的都有。 和军训一样,基本一个警察负责一个方阵,有的聊天,聊基层聊警局的事儿,有的聊案子,有的在教防狼术。 看样子大家都是做过准备的,学生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至少看起来是津津有味; 毕竟,晚上坐在这儿又不热又凉快,除了蚊子有点多,但肯定比白天军训站军姿舒服多了。 问了一名正在讲课的警察,周泽找到了老张。 老张正坐在学生们中间给他们讲传销的危害。 传销一直到98年那会儿才被当时的朱总理宣布取缔定义成违法, 而它的危害,其实还一直在持续着。 老张讲得很用心,举例详细说明,同时警告同学们不要以为自己考上大学都是聪明人,都是高等人才,事实上现在传销最容易骗的反而是他们这类自以为聪明的人。 周老板在旁边干脆等了一会儿,等老张把话说完,起身找茶杯喝水时,周泽才走了过来。 “额,老板?” 老张有些诧异,他以为周泽早就回去了。 “帮我调查一个人,一个叫徐钟丽的学生,我现在要确认她的位置。” “行,好。” 老张就这点好,不废话,马上找身边的一个女警察帮自己“代课”,然后他就开始着手去调查了。 调查结果出来得也很快,以老张的身份只需要找校方打个招呼就好了。 “老板,是人事儿还是…………” “鬼事儿。” “好。” 老张点头,表示知道了。 人们常用黑白两道通吃来形容一个人的权势滔天, 眼下, 老张阴阳案子都得管,忽然觉得自己责任好大。 接下来, 老张就和周泽一起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老张出示了证件,在宿管阿姨的陪同下,领着周泽一起进了女生宿舍楼。 只是, 在找到徐钟丽的宿舍推开门进去询问后, 才知道徐钟丽还没回寝室,而且据说下午的课也没来上。 人消失了? 其实, 这事儿放普通大学生身上,真的不算事儿,逃个课,晚上八点钟没回寝室,这算什么? 这个年代,就算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算什么。 但这事儿放徐钟丽身上问题就有点大了,周泽不清楚那个李鬼在完全占据了那具肉身之后会去做什么。 如果只是吃吃喝喝或者看看以前的亲人这类的事儿,倒是无所谓; 但如果跑去报复社会呢? 周老板一时有些头大,其实都是很多的机缘巧合凑在一起才出现了自己中午的失误,如果自己没被喷到辣椒水的话,当时扯出黑影时应该就会有所察觉了。 先把人找到吧。 周泽和老张走出了女生宿舍楼, 刚走到门口的花圃那边, 一个女生就追了出来,是徐钟丽的室友, 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说徐钟丽有个男友,是学校来的留学生,是个黑人。 女生说完了话,就马上离开了。 “塑料姐妹情。” 老张调侃道。 他是老刑警出身,那个之前徐钟丽室友的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无非是想借着警察来调查她的当口,提供一下消息,好把事情闹大,至少把徐钟丽的私生活公开。 至于她紧张焦急地说是担心徐钟丽这么晚还没回来怕出意外才说出来这些隐私云云, 小姑娘, 这会儿才晚上八点, 晚自习都没结束呐, 你怕个鬼哦! 接下来,老张和周泽就一起进了老宿舍楼,去找那个徐钟丽的黑人男友。 老宿舍楼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怪味儿,而且很喧闹,过道和楼梯那儿也很脏。 周泽现在有一种自己正走在美剧里监狱场景的感觉,尤其是那一排排大铁门的宿舍门,漆料早就剥离得七七八八了,露出了里头的铁锈,看起来还真和牢房有点像。 把高贵的国际友人安排住宿在这里,好像确实有违待客之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 周老板心里居然还有点小愉悦。 心里越发地想要见见这位校领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请他到书屋喝茶。 “…………”(未知名姓的校领导)。 先前从宿管那里查名字,找到了徐钟丽男友的宿舍,这个宿舍里头正在嗨歌,劣质音响的声音很大。 张燕丰敲了门, 没人应, 随后干脆推开门, 里头坐着几位留学生,其中一个在玩游戏,一个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有俩在放音乐。 大晚上的,也不担心会吵到其他人。 里头的几个留学生看了一眼推开门的人, 但没人理会, 老张今儿要来给新生上课,是穿着警服的,周泽可不相信这帮人会不认识中国警察的衣服。 音响声音太大, 老张先用英文示意他们关一下音响, 但那俩正在跳舞的小黑哥不为所动,反而还故意调高了音量,其中一个还双手食指放在眼角位置,做了一个眯眯眼的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老张扭头问周泽,“他们的风俗?” “歧视黄种人的动作。” “哦,意思是,我们现在被一个黑人歧视了?” “对。” 周泽点点头。 老张笑了笑,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周泽伸手抓住了老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 老张的脾气其实真的不好,否则他上辈子折腾了几十年,也不会仅仅是一个刑警队长了。 “你穿着警服,不要冲动。” 周泽提醒道。 说完, 周泽上前, 先把音响给关了, 俩黑小哥当即怒了, 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懂中文,甚至连英文说得都很蹩脚。 但情绪无国界,他们肯定是在宣泄着他们的不满。 是的, 他们确实很不满, 他们有认识的其他朋友,他们在中国其他的学校,除了上面给的资助金,校方也会另外额外再进行补贴,但他们没有。 吃穿方面,他们认识的在其他学校的留学生都会得到特殊的优待。 但在这里是什么情况, 凭什么自己等人住这么破的宿舍,隔壁那几栋新宿舍里住的居然都是中国学生? 凡事,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对比才会产生伤害。 尤其是今天通过聊天, 听说其他学校还会特意组织本地女学生一对一帮他们这种留学生参与社交活动学习文化融入生活后, 他们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那个之前做了“猴子”动作的黑小哥,对着周泽又做了一次这个动作。 周泽点点头,手指指甲稍微长出了一点点,而后猛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对方身体一麻,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身体开始颤抖。 随后, 周泽一脚踹中了对方的小腹, 而后抓着对方的头发对着宿舍桌面就是一阵爆叩! “…………”宿舍里其他人。 “…………”老张。 老张有些意外,老板的民族自尊心居然这么强。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自家老板今儿个心情不是很好,正寻思着找个机会发泄呢,现在正好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等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后, 周泽撒开手, 对方倒在了地上。 拍拍手, 呼, 舒服了。 周泽转身,在宿舍其余几位的呆若木鸡状态中,走出了宿舍, 过了几秒, 周泽又走了回来, 道: “差点忘了来干嘛的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恐怖的妖! 一番热切地中外友好交流结束, 双方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素质, 宿舍里还能站着的几个人和老张用都很蹩脚的英文进行了对话, 老张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 因为“鸡同鸭讲”的时间太长了, 周泽干脆站在门口过道里抽烟。 “呵呵,来中国留学,中文都不会讲,留个屁学。” 老张也是交流得一额头的汗。 “没事儿,他们只要会说‘你好’我们就会很激动了; 如果再会一句‘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们就能很自豪了。”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继续道:“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说下午他女朋友来找他,他就出去了,但…………” “但什么?” “但他们只知道他是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徐钟丽的。 确切的说,不知道是哪个女朋友找他。” “哦,呵。” “去哪儿了也不清楚。”老张耸了耸肩,“所以,现在从找一个人,变成找两个人。” 二人一起走出了老宿舍楼,花圃那边就传来了一声“吱吱吱”的叫声。 背着挎包的小猴子从花圃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这…………”老张有些意外,问道:“老板,是你……” “嗯,我打电话让猴子过来的。” 周泽弯下腰,把小猴子抱起来。 伸手在猴砸的脑袋上摸了摸,道:“它找东西,比我们快。” 灵猴的灵可不仅仅体现在会滴滴打车和斗鱼直播上, 它对阵法对搜查,更是有着极为可怕的天赋。 一定程度上,比警犬都好使。 周泽没让老道或者安律师送猴子过来,因为老张哪怕发现了他眼睛的不对劲,只要自己不主动说,老张也就不会主动问,更不会扩散自己的脑洞去传什么闲话。 但另外俩货就不一样了。 “找找看,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周泽对猴子说道。 如果徐钟丽已经带那个黑人男朋友离开了这个学校,甚至离开了通城的话,现在想找起来,就很麻烦了,但若是他们还在这所学校范围的话,以小猴子的能力,应该能够察觉到。 果然, 小猴子似乎之前就已经感应到了, 当周泽发问后,马上挥舞着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 “走着。” 周泽抱着猴子向那边走去, 老张跟在旁边,不时地瞅瞅这个猴子,瞅得猴子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老板,这猴子以后能不能借…………” “不借。” “…………”老张。 老张是想以后有机会的话借猴子出来帮自己查案,能听得懂人话且找东西比警犬更厉害,有这种帮手,刑警们恐怕做梦都得笑醒。 但周老板是个很小气的人,自己用是一回事儿,借出去给别人用,就不舒服了。 你只听过从公家那里占便宜的,哪有说把自个儿的东西借给公家义务劳动的? “以后再有案子的话,你去找老安,老安说要帮你安排的。”周泽提醒道,“你没去省城,这选择不会让你吃亏的,以后看看能不能运作运作,弄个副局?” “我年纪轻。” 老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年纪不小了, 但这具身体的年纪却不大。 “事在人为嘛。” 随便聊着天, 二人走出了生活区, 周泽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面, 居然是自己中午来过的地方, 那座老体育馆。 这是真不怕我找来,还是根本就没在乎要逃跑? 体育馆的大门是被锁着的,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锁,推开门。 羽毛球馆的地板上, 排列着一排黑乎乎的东西, 且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腐臭味。 老张拿出小手电筒,打开,照了一圈。 这地上, 是一具具猫狗的尸体。 周泽怀里的小猴子在看见这一幕后,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下来。 老张弯下腰,打着手电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道: “老板,是被人为虐杀的; 这些小动物身上有被锋锐东西切割,被针孔注射还有其他方面的人为伤势。” 站起身, 手电筒向远处照过去, 这一排整整齐齐地小动物尸体,估摸着不下百具。 其中有大有小,最刺目的是那四个小猫的尸体,明显是刚出生没多久就惨遭毒手的样子。 “复仇么?” 周泽自言自语着。 小猴子把自己的头埋进周泽的怀里,似乎不愿意继续看到这一幕。 周泽迈开步子, 从羽毛球馆穿过去, 经过了狭窄的过道,顺便看了看卫生间和办公室里也都没人,但等走进篮球馆时,却看见一道阴影似乎坐在对面的篮球框上。 老张把自己的手电筒照过去, 那阴影居然是一个黑小哥, 他受了伤,浑身是血, 屁股则是被架在篮球框上, 眼下, 好像是因为受到了灯光照射的刺激,竟然从昏迷中醒来,而后马上开始对着周泽等人喊叫,歇斯底里。 喊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语言。 “老板,他在说什么?” 老张身边的周泽。 “大概是在告诉我们,这里危险,让我们别管他,赶紧跑。 他一个人牺牲没事,但如果连累到我们,他会内疚一辈子。” 周泽一本正经地翻译着。 老张张了张嘴,笑了笑。 篮球架下面的底座上,坐着一个女人,正是徐钟丽。 她的头发飘散下来,倾斜在一侧,手里拿着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视频。 “喂。” 周泽开口喊道。 徐钟丽转过身,掀开自己的头发,半张脸,居然是一只猫脸。 她在笑, 不是那种很和煦的笑, 也不是那种很阴冷的笑, 很自然,很随和,甚至还带着一种属于朋友之间的戏谑。 “咕嘟…………” 一个罐子从她脚底下滚了出来, 周泽看清楚了, 是那一罐防狼喷雾。 所以, 她是在对我开嘲讽么? 黑小哥还在大喊大叫,显然是在呼救,他算是被吓怕了,现在终于见到有其他人进来,马上喊救命。 “时间还没到。” 徐钟丽慢悠悠地开口道。 “你在等什么时间?”老张问道,“我警告你啊,先把人放下来…………” 周泽伸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示意老板别这么快进入职业状态。 徐钟丽站起身, 她半张脸是猫脸,半张脸是人脸,一只猫眸在夜幕之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 她扬起手, 把之前自己拿着的手机丢了过来。 小猴子从周泽怀中蹦出来,跳到空中把手机接住,落地后,也没把手机递给周泽,而是自己熟练地打开了屏幕上还没关闭的视频继续播放。 画面中, 是一男一女正在一边欢笑一边虐杀着几只看似刚出生的小猫, 有点眼熟, 好像这几只小猫就在进来时的羽毛球馆那边摆着。 仔细分辨一下,男的是那位此时被挂在篮球框上的黑小哥, 女的, 则是徐钟丽。 几只小奶猫不停地发出着凄厉的惨叫, 而这却让徐钟丽和黑小哥更加地开心, 二人的笑声和小奶猫的惨叫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猫脸徐钟丽站在远处, 很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周泽等人。 “吱吱吱!!!!” 小猴子龇牙咧嘴,大概是因为这段视频,激发出了它的愤怒。 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指甲位置,那里,有一团蜷缩着的黑影,是真正的徐钟丽灵魂。 视频还有很多,似乎都上传到过某个网站上分享给其他人看。 照这样来看, 羽毛球馆地上的那么多小动物尸体,都是这对情侣杰作了。 “我要复仇。” 猫脸徐钟丽很平和地说道。 她算是周泽见过的最“心平气和”的妖了,整个人身上看不见丝毫的戾气。 “这……” 老张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周泽。 黑小哥还在叫唤着,拼命地喊着。 周泽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不同意。” “吱吱吱!!!!!” 小猴子马上很不满地对周泽吼了起来。 一人一猴目光对视, 周泽目光里满是坚定, 而小猴子眼底则是慢慢显露出血丝, 似乎这个局面,这个场景,这个选择,让它回忆起了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 “抱歉,我是鬼差,我不能允许你在我面前杀人,而且,你占据了这个女人的肉身,你得还回来。” “所以,都是不在乎么?” 猫脸徐肿脸喃喃自语。 张燕丰叹了口气,既然老板决定了,他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他是警察,所以更懂得规则和法律在某些时候,其实挺让人无奈的。 周泽主动走向了徐钟丽, 徐钟丽扬起双手, 猫爪显露出来, “喵!” 一声猫叫传来, 紧接着她的头发开始飘散开去, 妖气开始席卷扩散。 这似乎也是周泽见过的最弱的妖,弱到如果没有周泽阴差阳错的帮忙,自己都不能把徐钟丽的灵魂给完全排挤出来。 周泽一边走过去一边微微摇头, “这么弱的妖,乖乖修行多好,干嘛毁了自己的道行。” “我没得选。” 猫脸徐钟丽苦笑着, 冲向了周泽, 夹杂着微弱妖气的猫爪拍向了周泽的胸口。 “吱吱吱!!!!” 小猴子气鼓鼓地看着这一幕,它很愤怒,不能理解周泽这次的选择。 如果不是和周泽很熟的话,它现在估计都已经变成妖猴上去干周泽了,它现在当真是纠结得很。 “砰!” 下一刻, 周老板被猫脸徐钟丽直接击飞出去, 摔在了篮球场的地板上, 手指无力地伸展开, 原本拘束在指尖的真正徐钟丽灵魂也飘散了出来,一脸无助惊慌地站在这里, 不是要帮自己夺回肉身么? 不是要帮自己回去么? 你怎么一下子就被打趴下了? 猫脸徐钟丽则是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爪子,仿佛自己都不敢相信。 “…………”小猴子。 “…………”老张。 “咳咳…………”周泽捂着胸口神情极为痛苦地爬起来, 对老张喊道: “这妖怪,好强!”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互飙演技 这演技, 浮夸得简直辣眼睛。 不光是猫脸徐钟丽、小猴子以及老张一脸错愕, 就连被挂在篮球框上的小黑哥,也被这陡然一变的场面给弄得噤声了,连“哇啦哇啦”大喊都忘了。 “小猴子,上,它是妖,绝不能让它伤害到活人; 我们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咳咳…………” 躺在地上的周泽指着前面的猫脸徐钟丽吼道。 这一声吼, 中气十足。 小猴子犹豫了两秒,而后马上扑了上去。 它甚至都没变身成妖猴,就这样直愣愣地跳过去。 猫脸徐钟丽对这小猴子有着一种本能地好感,因为大家都是妖物,在这个时代,妖和妖,其实都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毕竟这个世界,对妖,真的不太友好。 当初东北大仙葫芦娃救爷爷来书屋救人,其实也是有着类似的原因,大家的生存已经够艰难的了,如果不能稍微团结一点反而内斗内耗的话,那迟早一起拜拜,被这个时代彻底淘汰。 “吱吱吱!!!!” 小猴子张牙舞爪地上来, 猫脸徐钟丽没忍心打它,反而后退一步,同时张开自己的双臂打算护住自己。 “啪!” 小猴子自己撞在了徐钟丽的胳膊上, 而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落在地上后, 小猴子身体不停地起伏着, 一只爪子向前探去, 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周泽这边蠕动过来, 小眼睛里带着恐惧和绝望, 此时此刻, 仿佛是死也要拉住周泽的手要和周泽死在一起的架势。 “…………”周泽。 “…………”老张。 “…………”猫脸女。 这猴子给自己加戏过头了吧。 周泽忽然发现, 自己在演技上, 正在被一只猴砸给碾压。 演得这么好,改哪天央视要再拍《西游记》了,直接送你进剧组好了。 周泽在心里想着, 而后看向了老张, 使了个眼色。 快点, 磨蹭啥, 就剩你一个了。 老张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也要上? 以前老张不是没一起参加过行动,但他因为自己的特殊原因,基本没有直接参与战斗过,上次在深夜徐州便利店门口装逼之风吓退那个老头,算是老张最深层次地参与了。 周泽点点头, 眼神催促。 老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哦, 因为是来给学生上课,所以没配枪。 当下, 他也学之前周泽和小猴子那样,直接冲了上去。 大家一起被打趴下,就有理由了,不是我们不想解决这件事,不是我们不想营救,而是我们力有不逮。 阴司的眼睛再明亮,也不可能去细查这个,古往今来,这种基层糊弄上面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要不太违规,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老板也不再是一年多前那个刚入行的新人,对阴司的底线把控也算是熟悉了。 简而言之, 就是老油条了。 只要这猫妖报复完之后别忽然脑子抽筋跑去大杀特杀,问题就不大。 老张冲上去了, 老张有点激动, 老张有点紧张, 第一次跟不是人的“歹徒”近距离搏斗, 仿佛回到了自己和前妻订婚的那一夜, 似乎梦回了自己刚入行参加第一次抓捕行动时的忐忑, 至于演技什么的, 老张没想那么多。 因为你实力够,才能谈演技,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需要本质出演就好了。 同时, 老张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 妖怪啊, 你知道我们是在演戏吧? 所以, 你不会真的一巴掌拍死我吧? 警察也是怕死的,这是人之天性,无法抹去,区别在于,老张在上辈子解救幼儿园孩子的行动中愿意和歹徒同归于尽;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地场景莫名其妙地氛围里最后莫名其妙地嗝屁。 一拳挥下来, 猫脸徐钟丽后退一步, 而后下意识地挥起自己的爪子, 几十年老刑警的搏斗本能让老张抬起自己的手肘,架住了对方的爪子,而后,习惯性地侧身,前压,提膝,挥肘! 随即, 更是一个拐腿扫上去! “砰!” “砰!” 二连击之下, 老张竟然直接把猫脸徐钟丽给放倒了, 一只脚踩在了猫脸徐钟丽的后背上, 双手抓住了猫脸徐钟丽的手腕,将其双臂束缚在了后背位置。 而后, 单手反扣, 空于出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腰间, 取下了自己系在腰间的手铐。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无比地顺畅,体现出了老张这个几十年老刑警的恐怖基本功。 但在准备给猫脸徐钟丽上手铐时, 老张忽然停下了动作, 我擦, 我擦, 我擦! 不对啊, 剧本拿错了啊! 旁边, “…………”小猴子。 “…………”周泽。 “@#¥%@@#¥¥!!!!!!” 篮球框上的小黑哥无比的兴奋, 他见到了自己获救的曙光。 周泽闭上眼,叹了口气。 不能怪老张啊, 只能怪这只妖自个儿太弱了, 一个连占据肉身原宿主灵魂都没办法靠自己力量驱赶出去的妖怪, 你想让它一下子变得多牛逼,也难。 而且, 老张虽然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鬼差,但他毕竟也是鬼差,妖物身上的妖气对他的影响会被削弱,再加上老张穿着警服,等于是自己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小“buff”。 一套军体拳下来, 竟然真的把猫妖给揍趴下了。 猫妖开始挣扎了, 老张身体一个摇晃, 摔在了地上。 猫妖迅速站起身,转而,一爪子对着老张的脸抓了过来。 这一爪子下去,哪怕不死也得破相。 老张刚刚刻意放水了一次, 但他毕竟家里没粮心里慌, 马上双臂一举,又一次快很准地抓住了猫脸徐肿脸的手臂, 而后一脚踹上去, 顺势翻身! “啪!” 猫脸徐钟丽被甩翻出去, 在光滑地篮球场地板上划出去好远。 “…………”小猴子。 “…………”周泽。 “@@#####@@!!!”黑小哥。 老张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和小猴子, 做出了抱歉的手势。 而后, 他冲向了徐钟丽, 在奔跑的途中, 脚底一个打滑, 把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有刻意地成分,但为了追求效果,还是满真实的。 至少,老张听到自己腰部传来的“咔嚓”声, 嘶………… 好在自己这具身体是三十岁出头,不是以前的自己,否则腰出个事儿,基本上就废了大半了。 老张表情极为痛苦地伸手捂着自己的腰部,在地上扭动着,站不起来了。 黑小哥:“(?⊙ω⊙)?” 小猴子长舒一口气, 周泽也是翻了个白眼, 之前自己还觉得猴子是在加戏, 结果老张这货才牛逼, 差点改写剧本了。 鬼差都倒在了地上, 猫脸徐钟丽站起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二人一猴。 她心里似乎也明白了, 当下, 她并没有对躺在地上的人和猴进攻, 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到时间了。” 猫脸徐钟丽吹了一声口哨。 一时间, 月光似乎从高处的窗户位置撒照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 还有一道道矮小的影子。 是一只只猫,一只只狗, 它们默默地走了进来, 有几只下意识地瞄向了躺在地上的周泽等人, 猫脸徐钟丽发出了一声“喵”, 那些刚刚还对着周泽等人目露凶光的猫猫狗狗全都匍匐了下来,靠近的那几只,似乎还主动摇了摇尾巴。 这些, 都是那些被徐钟丽和其黑人男友一起虐杀拍视频的那些猫猫狗狗的怨念和亡魂。 它们今天, 来复仇! “喵!” 一声令下, 许许多多的黑影扑了上去, 一半扑向了亡魂状态下的徐钟丽本人,另一半则扑向了那个黑小哥。 周泽闭上了眼, 没想再看下去。 老张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看着徐钟丽的亡魂被撕咬成碎片, 看着那个被架在篮球框上的黑小哥身上不断地血肉模糊, 场面很凄惨, 也很喧闹。 小猴子虽然还躺在地上,但它的尾巴早就兴奋地竖了起来,还不停地摇摆着,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它真想亲自加入。 同时, 它还有些疑惑, 看向身边闭着眼的周泽, 它不知道为什么, 在当初, 周泽做出了和现在,截然不同的选择。 徐钟丽本人的亡魂已经被撕咬得崩碎, 黑小哥更是被咬得不成人样,挂在上头,一动不动,只有鲜血不停地顺着尸体不停地滴落。 “喵!” 复仇结束的猫猫狗狗亡魂都站在了原地, 它们的身形开始慢慢地消散, 因果已了, 尘归尘土归土, 下地狱,回归畜生道吧。 周泽长舒一口气,他之前还是有些担心,这些猫猫狗狗的亡魂要是都跑出去,还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 猫脸徐钟丽对着周泽, 跪了下来。 她的脸色,依旧平静,总之,从头到尾,她都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 哪怕半猫半人的脸, 也没有给人多少惊悚的感觉。 或许, 她的本体, 是一只中年的母猫吧, 姿态雍容,脾气温和,偶尔也喜欢走进课堂趴着睡觉,陪学生们一起上课,有时也会在操场边趴着,看着学生们踢球上体育课。 它温顺,它也高傲,游走在校园时,可能也是迈着它那高雅的猫步。 她此时跪在周泽面前, 像是猛地一发力, 而后嘴角有鲜血开始溢出, 这是咬舌自尽了。 复仇结束, 她也终结了自己。 “吱吱吱!” 小猴子站起身,走到周泽身边。 周泽伸手,在小猴子脑袋上摸了摸, 道: “别怪我,要怪就怪人家这形象比你当初好太多。” 第五百二十五章 揍人! 猴砸有点伤心, 或许在这一刻,它也体会到了这个看颜值的世界到底有多么残酷。 看着闷头不乐的小猴子,周泽笑了笑,把小家伙抱起来,捏着它的小尾巴摇了摇。 其实,一人一猴的关系早就不需要再解释了,当初的恩恩怨怨也早就冰释前嫌,小猴子都看开了,周泽自然也就看开了。 只能说,凡是和“人”沾上关系的东西,都会变得虚伪起来。 周泽记得当初那头搬山猿变成的老菜帮子和自己在马路上为这件事的“对错”争论了许久许久,其实谁也没争得赢谁。 到最后老菜帮子还把自己弄晕掏出自己的“良心”做成菜给自己吃。 周泽记得自己当初和他争论时说过, 人是人,畜生是畜生,他站在人的立场上,只能选择救人。 那么, 今天呢? 因为要被害的不是手术室里的孕妇, 而是这位黑小哥和这个徐钟丽? 因为要复仇的不是当初那个满身长毛站在手术室门口恶心地撸串儿的大猴子, 而是这个一直很淡然优雅不带任何戾气的女猫妖? 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口号还是那个口号, 但选择, 却截然不同了。 到最后,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是一个虚伪的人,明明是凭借着自己的“喜好”在做事,面对指责时却偏偏喜欢扯出什么大道理来给自己站脚。 抱着猴子走出了体育馆, 看着头顶的星辰, 周老板一时有点唏嘘。 “对了,打电话给老道,让他带死侍或者那个黑小妞来这里把尸体处理一下,能拉走当肥料最好。” 张燕丰点点头,听从周泽的吩咐拿出了手机打电话。 随后, 二人一起走回了大学生活区。 “老板,我送你回去?” 周泽摇摇头,“我再走走。” 前面正好有一个穿着短裙的女学生从路灯下走过,背着一个红色的包包,身高腿长,很养眼。 恰好, 一阵风吹来, 裙摆被掀了起来。 周泽和老张一起目光向下移动, 这是人的正常反应,不分男女,其实都有窥探人隐私获得快感的本能。 谁知道裙子吹起来了, 女孩儿里头居然还穿着白色的安全裤。 唉…… 女孩儿瞥了附近的周泽和老张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走向自己的宿舍。 周泽和老张相视一眼,二人都有一点点尴尬。 “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居然低到这种程度了。” 周泽感慨道。 老张的脸皮没自家老板这么厚,只是尴尬地摸出烟,没敢附和。 “你课上好了么?”周泽问道。 “差不多吧,有代课的同事负责。” “嗯,那我们去吃点夜宵?我中午和晚上都没吃东西。” “好。” 另外仨在外地的鬼差,在彼岸花还没种出来之前,暂时没有给他们快递口服液,但老张这个一直在眼前晃悠的,肯定是有的。 前些日子,老张一直被周泽的鸡汤“忽悠”着,要忆苦思甜,所以每顿饭,都是强行塞进自己嘴里很是痛苦地不让自己吐出来。 同时,看着周泽每次吃饭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老张还真的挺佩服的。 一直到,后来他发现了真相…… 学校大门口不远处就是一个夜市摊,做学生生意得居多,而且这所学校没设门禁,送外卖的进出自如。 小猴子不打算在这里吃东西,在校门口就从周泽怀里下来了,它是知道老道他们要来了,所以干脆待会儿去找他们。 周泽也不担心它会走丢,就随它去了。 和老张在一家烧烤摊前坐了下来, 周泽拿出手机,随便地翻着,老张去选菜。 过了会儿,老张坐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啤酒,给周泽倒了杯,自己则是拿着王老吉。 “我开车。” 老张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时,旁边桌子上传来了有点耳熟的声音。 瞥了一眼,发现那家伙有点眼熟。 哦, 好像是学生会的那个杨部长。 之前在水站里,有俩新生喊他杨毅学长,结果被那部长身边的哪个人直接呵斥了一句: “杨主席的名字也是你们配叫的?” 菜还没这么快上来, 周泽一边默默地喝着酒一边听着隔壁部长桌子那儿的闹腾。 那一桌有六个人,三女三男,新生居多的样子,那位杨部长和身边的哪个副部长反正是各种吹牛皮。 吹嘘着自己这学生或有多大的能量,在外面和各个企业里有多好的关系,在校领导和老师们面前多么有面子等等。 仿佛只要有他罩着,你就可以走上人生巅峰,自此平步青云,学业事业都不用愁了。 活脱脱地像是一只不停扑打自己胸口嗷嗷叫发情的大猩猩。 周泽把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啤酒喝了下去,老张会意地给周泽又满上。 接下来,隔壁桌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儿,那个杨部长牵头,说打算办一个和留学生的联谊会。 但他旁边的那个副部长抱怨说副校长开过会重点强调不准搞这个,让他们很无奈。 据说, 那位副校长还特意找各个部门包括学生会部门的人开了会,着重强调了留学生不远千里万里来我们学校求学,我们就必须让他们学好,也必须让他们融入我们自己的文化。 所以在住宿、饮食方面没有丝毫地优待, 甚至禁止举行一切和留学生有关的联谊活动,以免影响他们专心学习。 那位副部长还叹气着说,如果不是其他校领导拦着,那位副校长还打算给留学生一个“关爱”活动,组织所有本校留学生去做艾滋检查。 “老张,那个副校长你认识不?” 周泽问道。 “听说过,挺执拗的一个人。” “怎么说?” “我们这次局里晚上来上课的同事,每个人只能发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学校连顿夜宵都不愿意请。” 说着,老张也笑了起来。 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事实上,以老张的行事作风和性格来说,他挺欣赏那位副校长的。 这个年代,溜须拍马的人多,哪管我升迁后洪水滔天的人多, 较真执拗真的把眼睛往下看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多大?” “年纪不大,好像也就五十岁出头的样子吧。” “哦。”周泽有些失望; 才五十岁啊, 那距离他某天夜里来书屋喝咖啡就远了啊。 周老板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此时,未知名的副校长忽然打了个喷嚏) 老张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对周泽道:“老道他们已经来了,尸体已经找到了,正在处理。” “嗯。”周泽点了点头,同时因为隔桌的言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那具黑人男尸体不要用了,天知道他有没有什么病。 不对, 那个徐钟丽的尸体保险起见也别用了,让他们处理好就是了。” “呵呵,好。” 老张回了微信过去。 烧烤上来了,老张拿的素菜比较多,周泽拿起一串烤韭菜慢慢地吃了起来。 “唉,我们那个林忆学妹怎么没来?” 杨部长忽然问道。 “她啊,她说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军训完就回宿舍休息了。” “这太不像话了,杨部长通知过她来一起吃饭传达一下校领导的精神,她怎么能不来?” 狗腿子副部长开口道。 传达精神? 周泽捂着嘴,嘴里的韭菜差点笑喷出来。 “打电话,让她出来吧,如果病情严重的话,我送她去医院。”杨部长说道。 端坐在那里, 一派官威,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 仿佛整个学校大一大二的女学生,都是他的后宫。 至于为什么不包括大三大四, 嗯, 那些年长的女大学生才不会把他这个谱儿当根葱咧。 “好,我打电话。” 电话打了,但那个女新生聊了一会儿后就挂断了电话,对杨部长道: “她说不来。” “生病严重么?” “她说不用你管。” 杨部长当即面色一沉, 赫赫官威呼啸而出。 “我跟你们说啊,她啊,家里条件好着呢,也看不上和我们玩。” 一个女新生很不爽地说道。 废话,正常点的哪个愿意和你们玩? 周泽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咦, 不对, 林忆是吧,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不可能, 不会, 不应该啊。 她不是说要去北京上大学的么? 自从搬进书屋之后,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基本就若即若离了,而那个小姨子,自从那晚的事情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周泽给林医生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 “喂,什么事?” “我问一下啊,那个,你妹妹,考哪儿去了?” “本地大学。” “怎么考…………” 周泽说怎么考这么差来着? 通城本地的大学,在国内可排不上什么名次。 “她上半年状态不好,差点休学,最后恢复过来,勉强参加高考,成绩也就不是很理想。 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没事,随便问问,你早点休息,别太累着自己。” 挂断了电话, 周泽现在确认了, 隔壁桌上说的“林忆”就是自己的小姨子, 他娘的自己真的一度连自己小姨子名字都不记得了。 差点休学? 是因为那晚的事情, 她体内的鬼差被自己吞了,她也受到影响了么? 呼…… 周泽抿了抿嘴唇,当初发生那件事时,周泽自己心都乱得很,也就没功夫去理会人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现在想想, 自己当初好像确实有点疏忽了。 “家里条件好?” “对啊,她用的包,用的手机,她的鞋子,都很贵的呢,反正啊,我们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啊,是买不起。” “谁知道她那些钱是怎么挣来的。”杨部长阴着脸说道,“那种贪慕虚荣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这位杨部长分明是见林忆不给自己面子,干脆直接编排开了,大学是个象牙塔不假,也因此,这种风言风语最容易伤人。 杨部长没注意到的是, 在他话音刚落时, 从隔壁桌上站起来一个男子, 拿着啤酒瓶, 正在想他一步步走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小姨子 其实,以周泽现在的身份,想报复一个普通人的话,方法可以有很多。 可以让安律师催眠这位杨部长,让其在明天新生军训时,脱光了衣服,于队列之间翩翩起舞,跳起那动人的天鹅湖; 可以让猴子偷偷地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变身成妖猴,教他唱“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可以让老道找到他,请他吃顿饭,和他称兄道弟; 要知道, 上次和老道一起吃饭称兄道弟的那群人贩子, 已经死光光了, 而且死得很惨。 但上述的这些办法,周泽都不想用。 于眼下, 于此时, 走到这位杨部长面前, “啪!” 一声脆响, 在众目睽睽之下, 四周学生眼里“神圣不可侵犯”且“位高权重”的学生会杨部长, 脑袋和啤酒瓶来了第一次地亲密接触。 啤酒瓶碎裂了, 杨部长的额头也被砸出了血, 看着这纷纷落落的玻璃渣子, 看着一脸惊恐甚至忘记尖叫的杨部长, 周泽忽然觉得世界竟然是如此地美好, 让人顺心顺气。 当然, 既然快乐了, 就要继续快乐下去。 周泽伸手攥住了杨部长的脖子,将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而后站在其身边, 用脚直接踹过去! “官威很重啊?” “砰!” “你很嚣张啊?” “砰!”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砰!” “一个破学生会看把你给牛的!” “砰!” “学生会是给学生服务的组织,你懂么?” “砰!” “你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 “砰!” 夜市摊上打架,是常有的事儿,周遭很快就围了一圈看戏群众。 杨部长摔在地上,和附近的污水垃圾交织在了一起,在周泽的连翻踹击之下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周围的一群陪他一起吃饭、刚刚一起舔他舔得格外尽心尽责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完全被周泽这种上来直接开打的架势给吓懵了。 打了一通, 有点累了, 周泽也没真打算把人给打死, 其实之前坐在隔壁桌看这帮学生和学生干部沐猴而冠,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直到那货开始嘴里不干净编排林忆了, 周老板才彻底压不住火了。 对小姨子,周泽是有愧疚的,当初如果自己能注意一下收尾,给她做做心理辅导什么的,她说不定就不会差点退学,也不会最后高考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打完了, 舒服了, 周泽转过身,伸手指了指老张。 老张原本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周围也有不少人看见他穿着警服。 “你处理下。” 留下这句话, 周泽就直接离开了。 这背影, 嚣张得一比, 打完人, 让警察给自己收尾。 老张一时有些坐蜡, 这个时候,他有一种自己是恶少狗腿子的感觉。 这和他一贯的人生信条不符合,但他又不能去真的把周泽给抓起来。 叹了口气, 老张走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杨部长面前, 蹲下来, 问道: “同学,要报警么?” 问这个话时, 老张面带微笑。 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杨部长马上摇头, “不报,不报!!!!” “好,既然不报警,我就走了。” 说完, 老张站起身, 其实眼前这个躺着的家伙也挺可怜的, 明明只是个学生,却把自己演绎成了官僚; 自己稍微给点暗示,他就怂了。 很多人总觉得一代会比一代开明开放,一直期待着未来, 但看看眼前的这位杨部长,你就会感到绝望。 老张也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他觉得自己今天变坏了,违反了纪律。 先是陪着老板演戏,看着猫妖的复仇, 再是看着老板把人部长大人给一通猛揍, 自己刚刚还在感叹老板的心境变化得很明显, 自己呢? 其实是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法律是管活人的,似乎没有针对鬼的条文,自己其实也不算是违反纪律吧? 周泽在学校门口, 抽着烟。 当老张走过来时,没说什么,就站在周泽身边。 “下次我们出来,还是不要穿警服了。” 老张点点头,是啊。 “他说的是你小姨子?” 老张问道。 “嗯。” 周泽应了。 “哦。” 老张也应了一下。 “算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周泽走到路口位置,准备打车。 过了一会儿, 周泽又走了回来, 老张半根烟还没抽完。 “算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她吧。” “嗯。” 老张点点头, 难道这时候他能说你连她姐姐都不去看为什么要去看她? “你去帮我到对面水果摊买点橘子…………” 周泽挥挥手, “不用买了,就去看看,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走了啊,老板。” “嗯。” 周泽重新走入了校园,穿过操场去生活区。 在操场边的长椅上,看见了坐在那里黑小妞。 “嘿,真果粒。” 周泽打招呼。 她应该是和老道他们一起来的。 “叫美丽。”黑小妞纠正道。 “忙着呐?” 周泽打了一句很没营养的招呼,他是准备走人去看小姨子的,不想在这儿多耽搁。 “对啊,忙着给你收尸啊。” “…………”周泽。 “装修已经开始了,等装修结束我就可以在隔壁种彼岸花了,小面积种植的话对原材料的需求并不大。” “嗯,好。” 这件事有安律师盯着,周泽倒是不需要担心。 “您这是要去哪儿?”黑小妞问道,“待会儿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你们处理好了,就先走吧,我再一个人逛逛。” “行,对了,您眼睛怎么了?” 黑小妞还是发现了。 “没事。” 黑小妞扬起手臂,丢出了一个小瓶子,道: “擦擦。” “你新鼓捣出来的药膏?”周泽拿在手里问道。 “上面还有商标名字呢,我从书店厨子那里偷来的护肤品,你擦擦吧。” “…………”周泽。 “行了,待会儿他们处理好尸体就来接我回去了,您忙呗。” 周泽点点头,拿着那个护肤品离开了。 黑小妞看着周泽的背影, 耸了耸肩。 她总觉得这个“奴隶主”一直给人很忙的感觉, 但偏偏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东西。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周泽走到宿管阿姨那边,因为之前有张燕丰带着一起进过宿舍,所以宿管阿姨以为周泽也是名警察。 当周泽说再找一个人时,宿管阿姨马上把名单递了出来,还给周泽递了杯水,说了声“同志辛苦”。 周泽接过水杯喝了口水,点点头, 回了句:“为人民服务”。 查到了, 林忆的宿舍在一楼, 宿舍门没有锁,里头漆黑一片,也没开灯。 这阵子大一新生白天军训,晚饭后还得组织警察进行社会实践的辅导,难得有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很多学生都在外面玩得很晚才回宿舍; 而且这个时候的社团活动也很多,因为大一新生刚进来,对这些活动的热情度很高,好忽悠。 当然了,其实大部分人在大学参加社团后的工作,无非是跑腿打扫卫生和搬椅子,但新生们依旧热情如火。 伸手推了一下, 宿舍门没关, 一下子就推开了。 六人宿舍,此时只有一个上铺位置有人,躺在那儿戴着耳机玩手机。 门被推开了,有人走进来了,她也不知道。 这丫头,心可真够大的,也不怕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这黑漆漆的,不会是上次之后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喜欢把自己放在黑暗的环境中吧。 一念至此, 周泽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一些, 其实那些事儿,周泽自己都看开了,而且就算计较起来,谁是谁非,其实和林医生和小姨子也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那个和林可一样拿人家身体寄宿的鬼差会精神失常了呢? 周泽走到床下, 伸手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想吓吓她, 其实,在出那档子事儿之前,小姨子和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挺古灵精怪的一个小丫头,为人也善良。 以前周老板还去帮她解决过闺蜜,同时拿回过钱包。 被子被掀开了, 露出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哦呵, 丫头长高了啊, 这腿这么长了。 虽说宿舍里都是女生,但还是穿个睡裤比较好,女孩子,得注意保护自己,万一被不三不四的室友偷拍了散播出去,影响也是很不好的。 刚在烧烤摊上,已经有贱婢开始仇富了。 不过这腿真白啊, 如果和你姐一样喜欢穿丝袜的话就…………咳咳,我是长辈! “我来看看你,刚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你的那个学生会明天去退了吧。” 周泽开口道。 “啪!” 宿舍的灯忽然被打开了, 小姨子林忆一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提着一个塑料篮子站在门口, 篮子里放着洗发水沐浴露这些东西, 应该是刚去学校浴室洗好澡回来。 “陈雅啊,你躺在那里怎么把门大开着啊……” 小姨子放下篮子, 站起身, 这才看见站在自己宿舍里的某男性。 “你……” 林忆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刚知道你在这里上大学,你的那个学生会明天…………” 周泽卡壳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相当严重! 第五百二十七章 又调皮! 周泽侧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这个上铺位置。 女孩儿依旧拿着手机,耳朵里仍然戴着耳机,像是在看什么韩剧。 她和小姨子长得有三分像, 嗯, 这三分在于都挺漂亮。 之前黑灯瞎火地加上在烧烤摊上听杨部长那几个学生说话带着点先入为主的感觉,总觉得推开漆黑的宿舍大门里头还剩下的一个孤单寂寞冷的人一定肯定必须是小姨子。 自己身为一个男的, 大半夜地跑到女生宿舍, 掀开人被子, 对着人的一双长腿在心里品头论足了一番, 这个乌龙闹的, 足以和中午时自己被喷辣椒水相提并论了。 谁知道这个女生只是当周泽再看过来时,目光才特意地看了一眼周泽, 没尖叫, 没谩骂, 没有任何的惊慌,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似乎是小姨子打开了宿舍灯,影响了她看剧的氛围, 侧过身, 向里转去。 但之前被周泽掀开的被子没盖起, 这一个转身把那浑圆翘起的部位连带着大长腿一起露在了周泽面前, 像是故意示威似地, 还抖了一下。 若是此时月黑风高, 周老板估计得忍不住上手拍一把, 让这海面再起波涛。 但谁叫现在小姨子站在门口呢,虽说自己和林医生若即若离的样子,也很少联系了,但在晚辈面前总得注意点脸面。 尤其床上的这位波澜不惊的主儿还是晚辈的同学兼室友。 好在, 小姨子站在门口的位置看不见铺位上的春光。 周泽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道: “路过,来看看你,你室友说你去洗澡了。” “呵……” 铺位上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也不知道那位是故意针对一下还是看剧时的会心一笑。 “哦,那我们下去走走?” “好。” 二人就一起走出了宿舍,小姨子头发湿的,她本想回到宿舍拿吹风机去开水房那里吹头发,宿舍限功率,用大功率的电器就会跳闸。 “不冷么?” 周老板觉得自己今晚的废话有点多。 小姨子没在乎这个,反而笑着侧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泽,道: “说真的,你忽然跑出来看我,还真让我挺不习惯的。” 在以前的很长时间里, 在“调皮野蛮”的小姨子眼里, 自己的姐夫, 是一个大怂包。 没本事,没眼力见儿,没魄力,没脾气, 除了长得不错以外,真的是一无是处。 后来应该是一年前吧,这姐夫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在家里给爸妈脸色,而后更是搬到了书店里去住了。 自打那儿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之后的几次接触,这姐夫总给自己一种变了一个人的错觉。 这人, 还能变么? “学习压力大么?” 周泽深吸一口气, 又是一句废话。 小姨子耸了耸肩,“是不是我姐和你说了些什么?” 周泽点点头。 “我现在没事了,挺开心的,真的,也就是半年前那会儿老是做噩梦,挺折磨人的,现在基本不做了。” “哦,那就好。” “噗…………” 小姨子笑出了声, “喂,你确认要一直摆着长辈的架子么?” 周泽也笑了笑,有点尴尬。 “话说,你和我姐是不是结束了?” “差不多吧。” “那你是不是已经不算我姐夫了?” “差不多吧。” “那你今晚来这里看我怎么回事?”小姨子目露警惕之色,有些夸张做作地后退一步,双手放在后面,道:“不会惦记着你那半块屁股吧?” 这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 其实很多男同胞都有类似的经历,故意在女孩面前讲一些荤段子希望让面前的女孩儿含羞低下头“啐”自己一口,再骂一句“没正型”。 但很多时候女生并没有按照你所想要的那种方式含羞地低下头,而是回了你一个更荤更黄的段子, 最后让你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身为男人的你先含羞低下了头。 “看来你是没什么问题了。” 周泽说道。 “臭徐乐,臭徐乐,合着你一直以为我有病是吧!” 小姨子冲过来,拿脚踢周泽,当然,不重。 其实,有件事小姨子一直没说,那就是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噩梦,噩梦里反复出现一个恶魔,和徐乐长得很像。 他在追自己,他在吃自己, 自己每每入睡都会做这样子的一个梦, 自己每天在逃亡,这几乎让他的精神陷入了衰弱和崩溃的状态。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症状消失了,但还是会梦见自己的姐夫,只不过他追自己追得慢了。 慢慢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害久了,自己也麻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阵子的心理问题期已经过去了, 梦开始慢慢变味儿了。 自己姐夫从吃自己, 画面慢慢变成了“吃”自己, 羞得她有段时间每天早上起床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被褥就觉得羞死了个人。 这也是后来她不敢再去书店找周泽的原因,哪怕她知道周泽在南大街开了一家书店,她也好几次买东西时从那边经过,就是没进去。 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的这种心态和想法很变态。 这是姐夫,哪怕离婚了,他也是姐姐的。 周老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身边的女孩儿在梦里蹂躏了好多好多遍,看着小姨子说话挺开朗的,就觉得心里的愧疚消散了不少。 名牌大学,文凭前途什么的, 看似很重要, 但和身心健康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 这丫头不缺钱, 指不定自己那丈人丈母娘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把自己这个上门女婿的戏码在小姨子身上再重演一遍。 “对了,在学校里,该玩儿就玩儿,该上课就上课,那些社团活动学生会什么的,就不要参加了。” “别说,刚学生会里还有一个部长什么的,让我室友打电话给我,喊我去呢,我神经病啊才去。” 小姨子翻了个白眼, 显然, 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对自己看的不爽的人,就是不爽。 “嗯。” 周泽也没说那个杨部长刚被自己揍了一顿, 总觉得说这个没意思, 像是小屁孩跑到另一个小屁孩面前邀功了似地。 “对了,你书店的生意怎么样啊?” “亏着。” “哦,能亏这么久也不容易,我姐是不是又给你钱了?” 周泽本想说“木有,绝对木有”。 但一想自家书店隔壁挂在自己名字上的“百姓大药房”, 就只能不说话, 算默认了。 “喂,我姐对你够仁至义尽了吧?” “嗯。” 很仁至义尽了啊 你姐哪怕是我死了, 都还惦记着我, 硬生生地把我惦记死了,又给我硬生生地惦记活了。 一念至此, 周泽忽然好想笑,虽然忍着了,但他的嘴角还是抽搐了一下,被小姨子发现了。 小姨子愣了一下, 马上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擦,你还真得意上了,没见过你这没脸没皮吃软饭吃得这么真实的人; 真实得让人觉得你都有点可爱了。” “…………”周泽。 “喝奶茶么?” “喝。” 两个人走到了前面的奶茶店,开在校园里的,里面做事儿的还是学生。 “我要香芋味的, 徐乐,你呢?” “抹茶。” 奶茶很快做好了,一人一杯奶茶,拿在手里散步,像是校园里的情侣。 “对了,徐乐,我爸住院了。” 小姨子开口道。 “怎么了?” 小姨子指了指胸口,“心脏病。”然后还加了句:“被你和我姐气的。” “你姐没和我说过。” “嗯。” “那我就当不知道吧。” “嗯。” “好了,我走了,谢谢你的奶茶。” “好,那我也上去了,过几天有个英语演讲比赛,那个大二的学姐一直让我帮她改稿子,烦死了。 明明她自己有个留学生男友,不去找她男友去写。” “那个学姐,是不是姓徐?” “对啊,你认识。” “你讨厌她?” “对啊,还会来宿舍堵门的那种,拒绝都不好拒绝的那种,真希望她马上消失。” “啪!” 周泽打了个响指, “好的,她消失了。” “噗!” 小姨子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笑骂道: “徐乐,你以为你是魔鬼啊,让人消失就消失!” 周泽点点头,道:“我是鬼差啊,专门负责把人灵魂勾走,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谱了。” “那陈雅有没有把你魂给勾走啊?” 小姨子忽然靠近了周泽,几乎和他脸贴脸了, “哼,我告诉你,你和我姐一天没离婚,你就是我的姐的男人,至少名义上和法律上是这样子的。 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啊, 进来时就瞅着你站在人床铺旁边, 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在看!” 咦, 被她发现了。 “不过,反正你和我姐看样子随时都要离了,有这个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要不, 我把她微信号给你?” 小姨子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周泽笑道: “行啊,你也知道的,你姐那个强势啊,我在她面前都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毫无存在感,一点尊严都没有…………” 说话间, 小姨子忽然侧身一步, 对着周泽身后喊道: “姐!” “…………”周泽。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小嘛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但是男人嘛,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要什么尊严,尊严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小姨子嘴角含笑,道:“骗你的啦,我姐不在。” “不管她在不在,这些话都是应该说的。” “随你哦,话说,你还是喜欢我姐姐的吧?” 小姨子凑到周泽身边,用自己的胳膊轻轻撞了一下周泽, “我姐那腿,那身材,再穿个制服丝袜,连我看得都眼馋,而且她个子又高挑,身材不胖,也不瘦,摸起来也有点肉。” 周泽, 很想点头, 但, 控制住了。 “徐乐,其实,我以前挺讨厌你的,也挺看不起你的。” “附议。” 我也很看不起徐乐这个傻逼! “你同意个毛线啊,我和你说啊,现在我倒是挺喜欢你是我姐夫的,如果你能和我姐好好的,我挺开心的。” 周泽默然。 “夫妻之间,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啊。” 周泽继续默然。 其实,现在想想,当初的恩恩怨怨,甚至包括伦理道德上的牵扯,现在都不算个事儿了,但周泽又觉得现在挺好。 书屋不是很大,但恰好足够装得下他。 他不想再去做其他的牵扯和羁绊了,因为……懒。 很多人其实很难理解周泽现在的这种心态,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芸芸众生每天都在忙碌着,为了生活,为了梦想为了很多很多的目的。 偶尔的闲暇出去旅游,也是争分夺秒,拍照晒朋友圈更像是在做任务一样。 而周泽这种,见过繁华,如今躺下来,拿着一壶茶,坐看浮生日日闲的心态,真的是凤毛麟角。 周泽很喜欢这种闲适和淡然,如果继续往茶杯里加孜然、醋、小米辣这些猛料,就没了那份意境了。 “好了,你自己保重,有事的话,可以找我。” 周泽伸手,想要很长辈似地摸摸小姨子的脑袋。 但小姨子后退两步,躲开了周泽的手。 这丫头。 “我走了,你上去吧。” 挥挥手, 周泽重新走回了操场,穿过操场就到校门口了。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小黑妞还坐在那张长椅上,旁边地上坐着死侍。 “你们还没走?” 周泽问道。 小黑妞指了指前面, 老道和小猴子在操场上玩儿皮球。 老道丢,小猴子抓,皮球在二人手头上不停地交换着。 夜幕之下, 这一人一猴,相映成趣。 ………… 回到书店时,已经是快零点了。 许清朗准备了夜宵,一碟臭豆腐,一碟花生米,一碟白蒲茶干,一碟兴仁镇上的崔记猪头肉, 外加一壶老黄酒。 周泽、小黑妞和老道加一只猴子,坐在一起吃了许久,随后挨个去洗澡,而后各自回房。 莺莺换了新的床单,周泽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位置给自己涂着脚指甲油。 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色的睡衣,上面绣着花纹,很古典,头发柔顺地披散在一边,一股子婉约美宛若水银泻地一般洒了下来。 很美, 我家莺莺本就是大家闺秀。 “不要涂,指甲油有毒。” 周泽走过来说道。 “可是,老板,人家又不会吃自己脚丫。” 说完, 莺莺像是想到了什么, 捂着自己的嘴, 难道, 老板是怕他自己中毒? “想什么呢,睡觉。” 周泽躺了下来, 莺莺马上给周泽盖上被子,而后面对着周泽侧身躺下。 周泽闭上眼, 他今天是累了, 很快睡着了, 莺莺就这样看着自家老板熟睡的模样,看着老板的眼睫毛一动一动的样子,嘴角勾勒出了小小的弧度。 看着看着, 看痴了。 ………… 早晨醒来, 照例先冲个澡, 然后走向自己最熟悉的位置。 位置对面,坐着安律师。 在他面前,摆放着超霸杯的咖啡。 大清早的,看着这个杯子,周泽眼皮都觉得有些沉重。 他也坐了下来, 莺莺送上来在安律师眼里很“劣质”的咖啡。 “报纸呢?” 周泽问道。 然后看见了,报纸在安律师手上。 “你今天起得挺早。”周泽说道。 “嗯。” 应了一声,安律师把报纸递给了周泽,道:“看今儿个体育新闻,体总抽调几十个U25国家队成员去集训了。” “哦?”周泽有些意外,“你看球的啊?” “我还和李惠堂吃过饭呢。” “不认识。” “呵呵,当年流传一句话:‘看戏就看梅兰芳,看书就看李惠堂’。” 哦,那是很久远的事儿了。 周泽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安律师在秀他的年纪大。 “没救了,没救了,国内联赛还在打,直接把人俱乐部的球员抽调走,你知道集训是做什么么?” “做什么?” “军训!” 安律师一副很夸张的表情,“让一群踢球的人,去军训,一个个穿军迷彩,剔小平头,走正步。” “哦。” “真他娘的是一群天才,想要政绩想要疯了。” 周泽默默地把体育新闻的版面放下来,他对那方面不是很感兴趣。 自从知道莺莺开始置业买房之后,周老板对房地产的新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原来, 无产者和炒房客之间, 只差一个女仆。 看到一则新闻,一楼盘降价后,原先买房的业主集体打横幅冲击售楼部维权。 周泽默默地摸了摸下巴, 想着如果莺莺买的房子哪家房地产公司敢降价,自己就搞一堆鬼去维权,吓死他们,看还敢降价不? 想着想着, 周老板自己都笑了。 “早饭好了。” 老许喊道。 大家就去吃早餐,吃完了早餐,周泽习惯性地又走回自己的沙发位置,却发现上面的咖啡和报纸都不见了。 “这…………” “老板,今儿有事儿。” 安律师开口道。 “什么事儿?” 周泽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见自己面前站着的小僵尸。 小僵尸今天穿着很正式的童装,运动鞋,还背着个书包,这么一拾掇,可爱正太范儿。 “上学啊!” 安律师指着自己身边的小僵尸说道。 “上…………学?” “对啊,老板,麻烦你了,送他去上学吧。” “别告诉我,是和林可一个小学。” “就是的啊。” “你有毒吧?” “没啊。” “我要上学。” 小男孩忽然开口道, 这一幕,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心疼得要掉眼泪, 瞧啊, 多好的孩子啊, 喊着要上学,怎么能忍心不让他上学呢? “林可现在是王蕊。”周泽提醒道。 “我知道她在,看着她,就是一种满足。” 小男孩很认真地说道。 周泽对这个情圣没办法了,指着安律师道:“那你去送啊。” 周老板清楚,一定是小僵尸拿这件事要挟了安律师,安律师为了他能每晚睡觉,所以屈服了。 以安律师的能力和人脉,把一个小孩运作进贵族小学,难度并不大。 “得监护人去送。”安律师解释道。 “所以,监护人是?” “是你啊。” “为什么不是你?” 安律师闻言,指了指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他不配当我爸。” “嘶…………”安律师。 虽然已经听过一次这个答案,但再听一遍还是好想抽人啊。 很简单的理由,也是很直接的理由。 安律师以前曾有个认识的朋友,其前女友忽然说她怀孕了,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而她和那个男人已经分开了。 那个朋友犹豫了一下,准备接盘, 道:“那你回到我身边吧,孩子我养了。” 结果人女的回了一句: “不,你不配养他的孩子。” 安律师觉得自己和那个朋友有点像了。 周泽咬了咬牙,还是点头道:“行,上车吧。” 小男孩上了车,规规矩矩地系上了安全带。 周泽爷坐了进来,发动了车子。 “咚咚咚!” 安律师敲了敲车窗,指了指副驾驶位置,道:“文件手续都在这里头啊。” 周泽点点头,开动了车。 上了江海大道,再下去就距离那家小学不远了。 上辈子孤身一个人, 这辈子也是一个人, 两世为人, 这还是周老板第一次开车送小孩上学, 妈的, 还真有点特殊的感触。 此情此景之下,周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尴尬。 “在学校里,好好学…………” 你跟一个几百岁的“老妖”讲好好学习? “算了,在学校里,不要影响到王蕊,等到她该出来时,你再去和她讲话。” “好。” 小男孩规规矩矩地点点头, 只要能让他每天可以看见她,他什么都愿意。 “还有,在学校里要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好。” 不要打架, 不要打架…… 周泽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 想着小男孩如果在学校里和小学生打架的话, 某少年恶霸,冲向了小男孩,准备大战三百回合,教训一下这个新来的家伙。 结果小男孩挥挥手, “砰!” 某少年恶霸的身影直接飞到了天上去, 划出了一道令人绝望的弧线, 现实版的, 狂扁小朋友。 想到这里,周泽不得不又叮嘱了一遍: “在学校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动手,不准使用你的力量。”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万一人家打我怎么办?”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反问道: “就算一个班的小朋友忽然发疯集体从家里拿菜刀来砍你, 能砍破你的皮么?” “好。” 周泽打开了车载音响,没连蓝牙,随便地点开,发现安律师里头放了盘; 接下来, 就是见证安律师为了自己能每晚安稳入睡到底付出了多少心思的时刻到了: “小嘛小儿郎, 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第五百二十九章 英雄本色! “莺莺,来,出拳!” “哈!” 莺莺一拳打出去,迅猛如雷! 安律师的白骨手隔着大概半米的距离时就向下一压,一股气浪掀开,当莺莺的拳头过来时,力道已经被卸掉了三成。 紧接着, 安律师掌心一翻,顺势一提,这力道,又卸掉了两成。 在拳头真的砸过来时, 安律师的白骨手像是在快速地玩儿翻花线一样,一连串地提拉拽来回变化,这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但安律师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宗师气度。 “啪!” 莺莺的拳头终于和安律师的白骨手碰到了一起。 安律师身体一颤, 双足死死地贴着地面, 整个人却像是不倒翁一样向四周摇摆了一阵,却没有后退半步。 “唔…………” 莺莺收回拳头, 有些不能理解, 每天灌这么多的劣质咖啡,身体居然还没垮? 难道那咖啡对身体有奇效? 要不要给老板也喝点? 呸呸呸! 不行! 不准! 不可以! 安律师还以为莺莺是在震惊自己的技巧呢,当下有些得意道: “莺莺啊,打架,光用蛮力是不可取的; 之前让你去学跆拳道,你应该掌握了一些战斗的技巧,但那些还不够,那种玩意儿,花架子居多。 趁着这个机会,我教教你对力量的精准使用。 你刚刚已经竭尽全力的一拳了吧,你看,我不就是靠着技巧把…………” “不是啊。” “嗯?” 安律师愣了一下。 “刚刚没有竭尽全力哇。”莺莺看着安律师,“人家只是随便挥了一拳的说。” “哦,呵呵。” 安律师笑了笑,还以为这女僵尸不服气,小女孩儿嘛,都这样子的。 安老司机,懂。 “行吧,那你再来一拳,具体地你要观察和感受一下,我是如何通过技巧上的巧劲儿把你的力道给化解掉的。 能化解,也就能运用。” “好。” 莺莺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安律师负手而立,宗师气概。 “我来喽。” “来吧,用尽你的全力,打一拳。” “好嘞!” 莺莺眼眸深处,有一抹黑色的光泽流转, 紧接着, 她的头发开始飘散开去,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开始转白, 磅礴的煞气倾泻而出。 “额……” 安律师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但这还没完, 莺莺仰起头, 张开红唇, 再低下头时, 那两颗獠牙显露而出,眼眸里的黑色,竟然被一片赤红所取代! 其气息, 竟然更上一层楼! 安律师的眼皮开始狂跳, 心里震荡了一下, 这女僵尸, 又进化了? “我来啦!” 莺莺左手出拳, 砸了过来! 安律师先是只伸出一只手, 而后, 默默地又伸出一只手, 双手开始提拉拽, 但莺莺的左手拳头位置, 赫然有一道黑色的罡气开始流转,夹杂着可怕的力道! “妈嘢!” 一代宗师安律师马上后撤,而后更是不顾规矩,向身侧直接来了一个空翻。 “轰!” 莺莺一拳打空, 拳劲在空气中炸响, 像是有几十个人拿着皮鞭对着天上猛抽一样, 响得人耳膜生疼。 安律师趴在地上,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得快,如果刚刚真的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挨了这一拳,自己可能就直接炸了。 “你怎么跑了啊。” 莺莺有些不满意道。 安律师站起身,苦笑着摇摇头。 妈的, 这就是被老板睡出来的进化么? 这分明是又有了新的进步啊。 这时候, 安律师忽然有些替那头小僵尸惋惜, 都是陪人睡觉, 但莺莺却能突飞猛进, 而那个小男孩却毫无效果。 一时间, 安律师有种自己辜负了枕边人的愧疚感。 这感觉,有点像是明星和街边发廊里的小姐姐,一样的劳动和付出,完全是不对等的收获。 其实,安律师不知到的是,莺莺左手掌心有一道不留心根本就无法发现的疤,甚至是莺莺自己都忘记这个了。 “喂,再来点啊。” 旁边,坐在椅子上正在拾掇着土地的黑小妞不满地说道。 死侍蹲在她旁边,拿着小铲子也在翻土,死侍最近迷上了种地,乐此不疲。 用黑小妞的话来说,泥土,是需要养的,你对泥土有几分尊敬,泥土就会反馈你几分收获。 当然了,这里的养不是施肥挑大粪, 既然是要种彼岸花,就得用煞气、妖气、鬼气这类的东西,把土地里的活性给激活出来。 也因此, 才有了之前安律师陪莺莺过手的一幕。 反正二人交手时泄露出来的气息,都会被事先布置好的黑小妞给转嫁到泥土上,让这里的泥土进行吸收。 老道也来帮忙了,一脸苦相,蹲在旁边也拿着铲子翻着土。 当初他就是受不惯农村种地的苦日子才出来闯荡漂泊的,谁知道漂泊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和泥土打上了交道。 那些文人骚客动不动就喜欢感慨:啊,泥土的芬芳,我滴故乡! 芬芳你个瘠薄芬芳! “来,猴砸!” 安律师指了指那边也拿着小铲子的小猴子。 “吱吱吱!” “你来跟她打,变身打,没事儿,注意别把墙壁打坏了就行了。” 黑小妞闻言,点点头。 小猴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挎包,蹦跳了过来。 接下来, 就是妖猴和女僵尸的对决了, 大家都留着力,只是切磋而已,倒是没谁受伤,也没人太难堪,但你来我往之下,这个空间里,当真是煞气和妖气肆虐纵横。 黑小妞笑得闭不住嘴, 只觉得这次泥土得浇灌得肥肥的。 这层楼外面打了广告牌,也上了壁纸,5D电影院,静候开业。 当然了,其实只是为了对外遮掩一下里头的闹腾,开业是不可能开业的。 打架结束后, 莺莺和小猴子蹲在旁边,看着其他人继续拾掇着田地。 他们都累了,帮不动忙了。 安律师也被抓了壮丁,加进来一起忙活,当然了,他是没有半点不满的,反而甘之如饴,民以食为天,在他身上体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等到中午时,许清朗来了,左手提着一个电饭锅右手提着一个篮子,里头放着碗筷。 午饭是挂面, 许清朗特意去老作坊买的那种粗宽的挂面, 这种粗宽的挂面在十年前挺有市场,不过这些年在超市里则是少见得很了,超市的柜台上基本都被那种细长的挂面所统治,但吃起来,往往没了记忆里的那种口感和香味。 没有汤底,就是清汤寡水地煮面,少许的味精和盐,撒上葱花儿就完事儿。 但老许的篮子里还放了一碗白色凝固着的“油”,在通城本地的方言里叫“滋油”,饭店里吃不到,现在也就不少家里有老人的家庭才会特意熬制这个。 吃面时舀一勺下去,不腻却香得厉害,让人大快朵颐。 等大家吃完了,老许收拾了一下碗筷,就回隔壁书店了。 安律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只觉得那位老许自从那晚封印了部分海神气息在体内后,像是干涸的田地终于得到了浇灌一样, 在做饭方面,也比以前更愿意下心思了。 总之,这些日子,可是把安律师给吃美了。 “今天地翻得差不多了,明儿个是个好日子,我定一下风水,固一个局等到后天,就能播种了。 半个月发芽,半个月开花,再半个月可结果。 如果只是你们几个人,再加上外面几个鬼差的话,这一熟能够供给你们吃三个月不止,而且是敞开了吃的那种。” “可以可以,之前剩下的彼岸花口服液,我们省一省,一个多月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安律师搓了搓手,一副极为期待的样子。 一熟下来之后,等第二熟,就可以去送人搞关系了。 这些事情,老板是懒得管的,但他得做起来,选一些能用的可靠的人,去发展一下关系,给老板以后成捕头后继续往上升铺路。 这时,手机响了。 安律师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示,咳嗽了一声,接了电话: “喂,老板啊,啥事儿啊?” “安不起!” “额……” 安律师愣了一下, 周泽这一声里,带着极强的愤怒,连周围的莺莺黑小妞老道他们也都察觉到了不对,毕竟难得见老板会以这种口气说话。 要知道周泽平日里基本是温吞水的性子。 “怎么了啊,老板。” “你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这,老板,消消火,消消火,到底出啥事儿了? 入学手续有人卡着你?不可能啊,我都打好招呼的啊,那所学校的副校长之前找小三被原配拍照了的离婚官司还是我帮他打的呢。 他的财产还是我帮他转移和洗过一遍的,他欠我一个大人情,差点身败名裂连财产都被分割掉了都。” “我看见他班上的名册了。” “哦,然后呢?” “名字!” “名字?名字啊,那肯定得和你姓‘周’啊; 我倒是想让他和我姓‘安’,人不是不愿意嘛。” “好,姓‘周’就姓‘周’,这个不谈。 但我想问问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为什么取名叫‘周润发’?” 第五百三十章 黑丝 “那个,周润发的家长; 请到这里来一下,还有两个文件要您签一下名字。” “…………”周泽。 走过去, 签了字,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她特意问了句为什么小孩姓“周”,结果父亲姓“徐”。 周泽回了句:“他跟妈妈姓。” 女老师有些同情地点点头, 还热情地加了周泽的微信, 同时把周泽的微信拉入了“二年级二班家长群”。 周泽一阵恍惚, 一种:我居然也是有家长微信群的诡异感觉自心底升腾而出。 一套流程走下来结束, 回去时经过班级门口, 正是课间, 小朋友们在外面玩儿, 周泽看见自家那小子坐在那里,正看着王蕊出神。 多情自古空余恨呐; 王蕊正在吃蛋黄派,吃一口,拿面纸擦一擦,她发现新来的那个男同学一直在盯着她看,让她吃东西时好拘谨啊。 过了会儿, 王蕊主动走过来,把一个蛋黄派放到了小男孩的桌上。 “请你吃。” 小男孩愣了一下,点点头,还真的拿了起来。 周泽站在窗户边,对里头喊道:“喂,润发啊…………” 小男孩侧过头,看周泽。 “好好学习。” 说完, 周泽就走了,因为过多的话,周老板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如果王轲知道自己在他家宝贝的大白菜里,安置了一头几百年的猪, 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 回到车上时,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开车回去的途中,在上高架路前,周泽正好经过了林医生的私人医院。 想了想昨晚小姨子说的话, 周泽犹豫了一下, 在下一个分岔路口还是左拐把车开进了医院里。 买了俩果篮和一箱牛奶,周泽提着进了住院部大楼。 在前台查询了,得知了自己的丈人在特殊病房。 坐电梯上去,到楼层后走到病房门口。 私人医院是以盈利为目标,所以这一层的病房很少,都是单间,当然,价格也非常之高,能舍得住这里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 嗯,自家丈人住自家的医院,肯定是住这儿的。 想了一会儿, 还是推开了病房门。 丈人在睡觉,挂着点滴,旁边陪护床位上放着织了一半的毛衣,应该是丈母娘在陪护,不过人现在不在。 周泽没开口说话,把果篮和牛奶放下了,就走出去了。 而后毫不犹豫地一路坐电梯下来,走回停车场上了自己的车。 刚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手机就响了,是林医生的电话。 “喂。” “喂,你来了是么?” “没有。” “我刚接到我妈的电话,说不知道谁来探病把东西放那儿人都没见着。” “真不是我。” “哦,好的,那就是误会了。” “嗯。” 挂断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开车出了停车场。 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这里看看,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买个果篮上来。 其实,进医院之后心里就有一点后悔了。 人,都是自私的,最好好处都享用,责任一点都不去承担,这种生活是最美妙最惬意的。 周泽觉得自己每天躺在沙发上看外面的人忙忙碌碌地走过, 真的是一种享受。 他不想把自己也变成忙忙碌碌的一员,无论是因为所谓的事业,还是所谓的情感。 刚把车开出医院大门,手机又响了,还是林医生的电话。 “喂,真不是我。” “不是,我是想请你一个忙。” “嗯,你说。” “我爸下午有一场手术,我希望你来参加,阿泽,帮帮我。” “你知道我专长的是哪里。” 心脏手术,周老板并不擅长,周泽也相信,林家肯定已经请了这方面的医学大拿来做飞刀,专门主持这场手术。 林医生的父亲当了半辈子的院长,也有这个面子。 “你在,我能安心一点。” 林医生的声音有点小,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对自己的父亲奢求一件家里条件似乎不允许的裙子。 对话,沉默了十几秒, 最后, “好吧。” 就这样, 刚刚开车出去的周泽又开车回来了, 停车场的保安大爷都特意多看了周泽一眼。 等上来时,林医生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 白大褂,黑丝袜,正式,却又不失妩媚。 看见周泽时,林医生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 “我想抱抱你。” 周泽没拒绝。 然后,被抱住了,但也只是浅尝辄止。 “你去我办公室等一下吧,手术在下午一点开始,快了,对了,你现在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 “随便吧。” “嗯,好。” 周泽走进了林医生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之前他来过,林医生还曾发出邀请,让自己在这里继续做医生。 但周泽还是拒绝了。 在林医生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个小护士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在了办公桌上,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周泽端起咖啡, 喝了一口, 咦, 和自家的咖啡一个味道的。 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周泽开始打量着四周。 这是办公室不假,但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像是宾馆客房一样,医院忙的时候,林医生就住在这里。 对了, 周泽忽然记起来上次自己来这里时, 正好看见林医生站在办公桌后面换丝袜。 周泽弯下腰,伸手打开了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一拉,里头居然放着好几条没开封的丝袜。 “真懒啊……” 周泽感慨着。 向右弯腰,拉开了右边的抽屉。 嗯! 里面有一条穿过的黑丝袜。 “太懒了……” 周泽伸手把丝袜捏在手里, 原本有洁癖的他, 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的不适。 应该是这两天才换下来,没处理的。 好在, 周老板做不出那种把袜子放在嘴边闻一下的行为,当然了,也是怕这大开的办公室门忽然再跑来个人。 “这是我去食堂打的。” 果不其然,端着两个餐盒的林医生走了进来,和周泽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准备用餐。 她还带了两瓶饮料,给周泽打开易拉罐时,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现在,还能吃东西么?” “没问题了。”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吃饭,没什么甜言蜜语,也没什么你侬我侬的,只是很平静地一顿饭。 “等手术开始前喊我,我也一起进去吧。” “好。” 林医生收拾了餐盒放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对周泽笑了笑,道:“里面是我在办公室的卧室,你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嗯,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等手术结束之后,开办个一两天的义诊吧,花点钱,做点事。” 还有三个字周泽没说, 那就是“积点德”。 “好。” 林医生走了,她父亲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有很多的需要去忙,而周泽最后说的那句话,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心安。 她是知道周泽大概身份的,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那父亲的手术,问题应该就不大了。 但林医生忽然觉得自己又挺不要脸的,明明人家摆出了冷淡处理二人关系的态度,自己还忍不住去往上凑。 这一次, 又为了自己父亲的事去求他, 她只想帮他做一点是,比如开药房这些的,她没想要什么回报,也没想在二人本就濒临破碎的关系里榨取什么利益。 但一边是自己的父亲, 她没办法,她也很难。 周泽默默地把玩着办公桌上的钢笔, 想着手术时自己就站在旁边, 如果手术有什么问题, 自己丈人灵魂飘出来的话, 那自己在把他送回去前,可不可以先把他当做球揉捏一下? 嘿嘿, 挺有意思的,那个老头。 身子向后一靠, 双脚翘在了办公桌上, 周泽的目光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那两个抽屉, 而后摇摇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可以这么猥琐, 还有, 怎么就没见到肉丝? 点了根烟,没忌讳这是女人的办公室,又拿出了手机。 之前才加的“家长群”现在都已经“999+”了。 这帮家长不上班的么,整天就在群里扯屁? 周泽点开了微信群, 自己的备注居然被改成了“周润发的爸爸”。 这让周泽一阵哭笑不得。 陈小苗的爸爸:“朱老师最近辛苦了,朱老师国庆节也没出去玩,是在给我们的孩子补课,真的是太辛苦了。” 孙一龙的妈妈:“是啊,朱老师好辛苦呢,都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好。” 赵伟的爸爸:“对,我们商量着给朱老师买点什么礼物送给老师吧。” 王强的妈妈:“嗯,我们做家长的一起出钱,这是我们对朱老师辛苦教导孩子的一点心意。” 刘明明的爸爸:“我同意的,但我们买什么呢?” 薛德凯的爸爸:“问问朱老师缺什么吧,我们这些家长再一起凑钱买给朱老师,不管多贵,都是我们家长的一点点诚意,这些和朱老师的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 赵伟的爸爸:“对,不值一提。” 周润发的爸爸: “我看朱老师这么年轻,应该还没在市区买房吧? 我们一起凑钱帮朱老师在市区买套房吧!” 群, 死寂…… 第五百三十一章 钱说 “你好。” 一个小护士站在办公室门口,是刚才端咖啡来的护士。 她是个生面孔,应该没见过周泽,也不知道周泽的身份。 毕竟,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并不密切。 “怎么了?” 周泽放下手机问道。 “林院长让我来通知您,说手术马上要开始了,请您跟我来准备一下。” “哦,好。” 跟着小护士去换了口罩、衣服,净手后小护士又送来了一双消毒过的拖鞋,周泽穿着拖鞋走了出来。 “您是院长请来的飞刀么?”小护士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她能看出来,周泽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整个流程下来,实在是熟稔得不能再熟稔。 “呵呵,算是吧。” 周老板看着脚下的拖鞋,自己心里也有些感慨。 其实,很多医生进手术室时都是穿拖鞋的,这不是为了不尊重,一来消毒过的拖鞋比穿皮鞋运动鞋什么的更卫生,也能防止手术过程中患者伤口处出现感染。 二来,则是做完手术后大家拖着拖鞋去洗澡,简单方便,如果鲜血或者其他的溅到了拖鞋上也方便清洗。 推开手术室的门,周泽看见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自己似乎还来得晚了一些。 戴着口罩的林医生对周泽点点头,周泽也点点头。 手术室的主刀是一位须发泛白的老医生,周泽知道他,医学界的一位大拿,在心脏病方面,至少在国内来说,算是最具权威的几人之一。 周老板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真好,有关系真好。 丈人躺在病床上,现在在做着麻醉效果检查,好像还没被麻醉过去,此时正在和大拿说着话,因为都是业内人士,很多在其他病人身上必须要走的流程在这里倒是没必要。 周泽往林医生身边站了站, 他没有手术任务,只是来当个吉祥物的。 不过, 很快, 手术台上丈人的目光瞥向了自己。 而后, 丈人的目光忽然一凝, “你…………” 随即, 丈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十分痛苦, 似乎无法喘过气来。 “病人心率出现问题!” “心脏可能会产生猝停危险!” 手术室里直接“炸”开了, 这手术还没开始呢就直接先出问题了。 “…………”周泽。 我艹, 你这老头是故意的吧? 你特么的到底有多恨我,老子戴着口罩一年没见你了居然还能一眼被你分辨出来。 “先进行抢救,同时手术一并进行,不能再耽搁了!” 大拿开始指挥,病床周围的医生马上开始忙碌运作起来。 周泽站在边上, 妈的, 好尴尬啊。 这老头要是这样直接挂掉了,岂不是就成了被自己气死的? 他死不死,周泽其实没多在乎,关键是林医生估计得内疚一辈子,毕竟是她请自己来的,结果却把手术前的亲爹给直接气死了。 周老板往边上站了站, 正好麻醉师刚站起来进行药物注射, 周泽把之前麻醉师身下坐着的圆凳给偷偷拉了过来,自己坐了上去。 伸手摸了摸口袋,下意识地想抽根烟,再看看这里的环境,还是放弃了。 任何涉及到心脏的问题都不是小问题,而且按照经验推算,心脏手术的时间往往会很长,周老板拿出手机,准备消磨一下时间。 这会儿,除了那个忙活完暂时没事儿的麻醉师向周老板投来了一阵哀怨的目光外, 倒是没人再注意到他。 安律师来了微信,说他准备去忙活一下给小男孩改个名字,发哥刚刚捐出自己的家产几十个亿给慈善事业,他觉得让小男孩顶着那名字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周泽顶着那个“爸爸”的身份更不合适,活人尚且讲究一个避讳的事儿,更别说他们这种阴间的存在了,那些东西牵扯得可能更深一点。 周老板倒是无所谓,回复说他同意了。 然后再看一眼, 周泽发现自己的微信被朱老师移出微信群了。 “我号召家长们给你买房你居然还踢我?” 周老板在心里笑了笑,小女老师脾气真暴躁,这样不好。 玩着手机,脖子有点酸了, 周老板抬起头, 扭了一下脖子, 而后, 他愣住了。 我艹, 天呐! 老丈人的亡魂都快飘出天花板了! 自己要是再聚精会神玩会儿手机,估计老丈人的亡魂都已经上奈何桥了自己都不知道。 老丈人的灵魂在上头, 他的目光带着些游离和无奈, 但总体还算是平静。 虽说这老头有点封建,有点重男轻女,但这辈子混得还算是不错的了,大风大浪生生死死也都见过不少,此时倒是能够平静地离开。 他看见, 整个手术室里, 包括他的女儿在内,都在忙着手术, 除了, 除了, 除了那个碍眼的几乎气死自己的家伙, 竟然坐在那里玩手机! 回首这一生,老头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做得最走眼的一件事儿,就是当初选了徐乐当自己的上门女婿。 当时觉得徐乐这孩子, 父母双亡,多好! 老家很穷,多好! 没啥本事,多好! 关键人好看啊! 自己女儿也好看,这样一来,自己以后的外孙儿,不,自己的亲孙,长得肯定也很好看! 但谁知道自己居然招进来一个白眼儿狼! 你丫的要傲娇在结婚前就傲娇不好么,婚后忽然傲娇了搬出去了,为了什么狗屁男人的尊严,把自己大女儿也给耽搁了! 忽然间, 就在这时, 老头儿看见自己那个上门女婿忽然抬起头, 他, 他在看自己! 哦不, 他能看见自己! 一种疑惑和恐惧的感觉袭来,老头儿现在很慌。 周老板更慌, 他马上放下手机, 把圆凳挪到手术台边, 而后直接站在了圆凳上,向上跳着,用自己的指甲去勾老丈人的亡魂。 手术室里的众人,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 看着这个忽然在手术室里玩儿跳高高的男人。 林医生抬起头,看着周泽,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道:“继续手术!” 这是命令的语气, 而且她没去管周泽, 她是知道一些周泽身份的。 不过, 她并不知道的是, 周老板刚刚因为玩儿手机太沉迷, 差点把她亲爹的灵魂给错过了。 “你妈!” 周泽一跳, 终于勾住了, 而后周老板自己也摔了下来。 “哐当!” 主刀的大拿脸皮绷紧,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在他主持手术的时候, 旁边忽然跑出来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这让他很愤怒。 周老板也很愤怒, 这个时候, 他顾不得之前想着把老丈人捏成球玩一玩儿的打算了, 直接走到手术台边, 把老丈人的灵魂直接压进了他的体内。 给老子, 回去! 终于, 塞回去了,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 但还没放松多久, 老丈人的灵魂就又飘出来了。 这, 是阳寿尽了? 上一次,周泽也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也是个老头,阳寿尽了,自己怎么塞都塞不回去,最后人病人亡魂都给自己下跪了,恳请自己让他痛痛快快去死吧,别再折腾了。 周老板又一次把灵魂塞了进去。 但没一会儿, 老丈人的亡魂又出来了。 可以看见, 他的灵魂很痛苦, 似乎很难以承受这种折磨。 而因为灵魂长时间不能归位, 导致手术台上病人的各项体征都开始出现异动, 手术台边的医生们脸上都冒出了冷汗, 这不是手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了, 这是病人能不能活着被推出手术室的问题了! 别这样玩儿我啊, 你阳寿不可能这就没了吧? 周老板在心里喊着, 同时拼命地把灵魂向体内去压。 这时, 周泽忽然看向身边的林医生,问道: “义诊准备接待多少名病人?” 一般来说,义诊是免费诊断,同时会免费开一些药。 “五百人?” 林医生回答道。 大拿深吸一口气,他要发怒了! 周泽则是摇摇头,道:“不够,太少!” “两千人!” “好,准备拿出多少花销?”周泽又问道。 大拿准备骂人了! 手术在最紧张的时刻, 身边有个家伙在莫名其妙地聒噪! “两百万?” “不够!” “一千万!” 周泽点点头, “两千人义诊,一千万诊疗费!” 老丈人的灵魂被周泽又押了回去, 这一次, 没有再跑出来。 周泽倒退了两步, 长舒一口气, 擦了擦汗。 正准备发怒的大拿被身边的助手打断了, “病人心率恢复正常!” 手术过程像是走了一个过山车,很刺激,很吓人; 但随着病人各项指标的恢复, 下面就只剩下稳着陆了。 周泽推开手术室的门, 走到走廊窗边, 摸了摸口袋,没有烟,之前换衣服时留那儿了。 “您的衣服,或者,您是在找这个?” 小护士拿着周泽的衣服过来,而且还主动掏出了周泽的烟。 这小护士,眼力见儿可以啊。 不过可惜了, 老子不是什么金龟婿啊, 还有, 你对我这样细心被你们院长发现的话, 你的饭碗…… 周泽想起了自家书店隔壁药房里的芳芳。 不过, 点了根烟, 深吸一口,又慢慢地吐出来,很舒服。 “手术成功么?” 没进手术室的小护士并不知道周老板其实没正儿八经参与到手术中去。 “啊,成功吧。” 周泽点点头, 而后双手用力地拍在了窗槛上, 默默地道: “有钱,真好啊,可以买命……” 第五百三十二章 刑罚官 手术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周泽远远地看见病房那里小姨子和丈母娘都在,但没过去打招呼。 自己还是别露面了吧,别丈人刚救回来把丈母娘给气倒了下去。 回到林医生的办公室,周泽打开里间的门,在床上躺了下来。 其实,说老实话,周泽自己也不清楚最后手术成功到底是自己的功劳还是那些“承诺”的功劳,或许,二者都有吧。 总不能把丈人拉过来再试一次。 没多久,林医生推开门走了进来,周泽躺在她的床上,她也没丝毫的意外。 “你要忙吧?” 周泽问道。 “接待的事,我让我的副院长去做了。还有义诊的事,我明天就开始筹备安排。”林医生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我还没洗澡,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 她便进到了里面的洗浴间, 而后, 水声传来。 周泽侧过身,看着那个磨砂遮挡的卫生间,他记得之前在林医生家里时,好像也这样隔着门看过林医生洗澡。 只记得那时风景独好。 少顷,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林医生走了出来。 周泽猛地坐了起来, 这, 换的衣服都放在卫生间里的么? 你就不怕洗澡时把衣服弄湿了么! 怎么就这么懒, 放在床头不行么, 就不想多走几步路? 只见此时的林医生已经换上了职业装走了出来。 那种臆想中的拿一条浴巾将自己身子裹住在水汽袅袅的环境中走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饿了么?” 林医生问道。 “不饿。” 周泽摇摇头,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失望。 就算做不成夫妻,也能做好朋友吧? 好朋友之间看看走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这时,林医生走到床头,拿出了一条白色丝袜,就站在周泽面前,很自然地穿了起来。 周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穿。 有时候,光看就是一种很美好的享受; 美得太过于精致的东西,让你都不忍心去撕毁它。 美,很美,穿的动作,提拉上去后的质感, 周老板的呼吸都开始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而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为什么需要用手机时,它总是失灵? 而这时,它却不失灵了? 周泽拿起手机,是安律师打来的电话。 “喂,老板。” “怎么了?” “有事儿,你最好现在回来一下。” 安律师的语气很严肃,这意味着确实是有比较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周泽咬了咬牙, 站起身, 看着已经穿上白丝袜的林医生, 有些歉然道: “有急事,我先回去了。” 林医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她已经让人订了餐厅,在濠河边,氛围很好的一个地方。 目光,又在林医生身上游走了一圈,周泽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出办公室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上后,他下意识地大口呼吸。 闭上眼, 脑海里似乎还是白晃晃的腿和白晃晃的丝, 周老板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 他上辈子是个凡夫俗子的人,这辈子就是凡夫俗子的鬼, 不动心是假的,没冲动也是假的, 但犯错的代价,有点大。 大到足以改变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甚至会改变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不知道安律师的电话如果不打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或许, 真的会发生什么吧, 我刚救了你爹, 你拿身子报答我, 合情合理, 你情我愿, 但要做到吃干抹净再厚着脸说一声“互不亏欠”, 周老板还真有点为难。 一直到开着车上了高架,周泽身上的那股子燥热还是没有褪去, 这时候,或许拿安律师的超霸杯猛灌几口过期速溶咖啡可能会有奇效。 等终于驱车回到书店门口时,周泽的心神才逐渐收了回来。 店门口,有一大群人。 周泽下意识地以为是书屋出了什么事儿,但仔细一看发现不对,是书屋隔壁的药房里。 警察已经在封锁现场维持秩序了,但里头不时还会传来叫喊着,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周泽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见药店里头,有一个人已经被警察捆绑了起来,那是一个体格健硕的男子,他的双手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但还是在不停地冲撞着,几个警察竟然没办法把他给压下来。 安律师站在药店里,发现回来的周泽后,主动走了过来。 “狂犬病?” 周泽说道。 这个男人的模样,很像是得了狂犬病在发作。 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仅仅是狂犬病的话,安律师应该不至于特意打电话让自己过来。 难不成安律师无聊到“啊哈哈哈哈,老板啊,来看狂犬病唉,好有趣哦!” 不可能的。 “不是狂犬病。”说着,安律师压低了声音,把嘴凑到周泽耳边轻声道:“老板,看他的眼睛。” 周泽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人眼睛深处,竟然有一层淡淡的青色。 “这是被勾了魂。”安律师说道,“灵魂的三魂七魄被勾走了其中一个,就像是你们外科医生做切除手术一样,但灵魂不一样,被切掉了一部分之后,人就疯了。” “你能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地狱里就有这种刑罚,切割人的灵魂,让他们痛苦让他们发狂,我亲眼见过,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狂犬病发作!” “针对我们的?” “额,好像不是,这家伙是步行街那边一个服装小店的老板,本来人好好的,结果忽然发疯了,被店里员工送到我们药店来,但后来越来越难以受控制。 芳芳报警了,派出所的人刚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还在不停地挣扎,嘴角都溢出了鲜血,而且无论几个警察同志怎么按压他,他都能挣脱出来,像是一头永远都不会力尽的蛮牛。 附近很多人都在拿出手机拍照看热闹,南大街的人流量本就很高,而且面对这种情景,大家的热情也是很高涨。 “啊啊啊!!!” 这时候, 那个已经被绑住的家伙忽然甩下了身上的警察,狂叫着冲向了店门。 “啊啊啊啊!!!!” “跑啊!!!!” 之前还在看热闹拍照拍视频准备传微博朋友圈抖音的吃瓜群众们吓得赶紧往后跑,不少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周泽上前一步,抗住了这个家伙,同时手指指甲稍微长出一点,刺入了对方皮肤内。 对方抖动了几下,“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并没有昏厥,还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身体暂时麻痹了,但那颗躁动的心永不停息! “绑好,腿也绑上!” 周泽对那边的两个警察同志喊道。 警察马上过来,一起上,将这个人的腿也困住了,为了防止他咬舌头,还拿了芳芳放在柜台上的抹布把这家伙的嘴也堵了上去。 这时,派出所来支援的警力到了,救护车也来了,警察们开始驱散围观群众,同时将这个人抬着送上了救护车。 为了防止他在救护车上再闹腾,还有两个警察一起坐上了救护车压阵。 “这样没问题?” 看着人被救护车送走了,周泽问身边的安律师。 “只是灵魂被切掉了一部分,又不是变异成了超人,没事儿的,而且他刚刚折腾得起来,算是在透支身体的潜能,接下来,就折腾不起来了。” “这事儿,有头绪了么?” 周泽可不相信安律师只是在这里看热闹。 “哦,刚老张来了,我让他先去服装店调查了。总之,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冲着我们书店来的,可能就是赶巧了。” “这么笃定?” “你是不出去交际,懒得混圈子,所以你不知道上个月咱在徐州灭了当地的鬼差到底引起了怎样的轰动。 这个时候谁敢来咱通城地界儿蹦迪?” “但阴司那边还没什么说法。” “阴司很懒的,没说法就是最好的说法。” 安律师拍拍手,道: “在警察没来之前,我检查过那个家伙,感应过那家伙的灵魂。 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别卖关子。” “那灵魂被切割得,真特么整齐,和我以前在阴司刑堂里看见的那些受刑的人,一模一样。” 安律师说到最后,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仿佛还觉得有些荒谬一样,补充道: “特么的,不可能是阴司刑堂里哪个刑罚官跑上来了吧。” ………… 等到书店晚饭吃了一半时,老张来了,来得真巧,巧合得让周泽以为他就是踩着点进来蹭饭的! “调查结果呢?” 安律师马上问道。 “哦,在这儿。” 老张一边示意老道帮自己盛饭一边拿出了自己的记录本,指着上面的记录,说道: “根据对他家人和店里员工的询问,病人一开始出现不舒服的症状,是在一周前,最近一阵子开始越来越严重,但去医院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平时也能照常工作,一直到今天。 还有, 我从通城几家大医院那里拿来的反馈来看, 这已经是这周里, 通城出现的第三起疑似狂犬病发作者了, 他们的资料都在这里。” 说着,老张把记录本推到安律师面前,然后自己马上接过饭碗开始吃饭。 安律师很仔细地看着其他两个病人的资料,看着看着就递给了周泽,道:“你是专业的,这俩人到底是不是狂犬病?” “看病例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周泽不以为然道。 “吱吱吱!!!” 这时, 猴子叫了起来。 老道心领神会,先站起身,道:“哦,生意上门了。” 说着,老道拿出牛眼泪,抹在了自己眼睛上,准备招待客人。 谁知道老道刚走到门口, 马上尖叫道: “妈嘢! 这是什么鬼!” “废话,肯定是鬼啊。” 安律师调侃道,然后他也转过头看向门外,随即,愣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的亡魂,穿着黄色的外套,白色的运动鞋,这些都不是重要的,因为上门的亡魂穿什么样款式和风格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 这个亡魂, 只有半张脸, 自眉心部分向另一侧的半张脸,像是被整齐得切割掉了一样,而这个亡魂,却浑然不觉, 只是有些怯懦地推开书店的门, 用半张嘴半个嘴唇问道: “是这里上路么?” 第五百三十三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包厢里的小桌上, 缺了半个脑袋的鬼在喝酒吃饭, 左边坐着周泽,右边坐着安律师,书屋其他人也都聚集在包厢里,甚至连猴砸都凑过来看稀奇。 没了半张脸,却已然该吃吃该喝喝,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老安啊。” “嗯,老板?” “你说,我把这货送下地狱,到底是算我整份绩点还是半份绩点?” “我也不知道,但可能那边会退货,说残次品,不符合验收标准。” “阴司不是很懒的么?” “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他们不懒。” “这么真实的么?” 真“残魂”吃好喝好,表现得很平静,而且还主动地拿出了一叠冥钞放在了桌上。 知趣儿得一塌糊涂,也懂事儿得一塌糊涂。 周老板觉得如果以后遇到的鬼都像眼前这位一样,那该多好; 规规矩矩地上路,服服帖帖地拿出孝敬,生死往返,周而复始, 他好我也好。 “可以上路了吧?” 这个残魂问道。 “别急,问你点事儿。”安律师敲了敲桌子,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是怎么死的?” “陪客户喝酒,喝多了,就死了啊。” “酒精中毒?”周泽问道。 “我也不确定,大概是吧,反正就是喝多了,醒来就这样了。” “那你死之前去过哪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周泽追问道。 “去过的地方很多啊,喝酒吃饭唱歌,每天都换场子。” 周泽无奈了,看来是真的问不出什么东西,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灵魂被切割了为什么没发疯? “老张,把他名字记录下来,连带着之前那三个狂犬病人的信息,你查一下他们最近的消费记录什么的,看看有没有什么共通点。” “好的,老板。” 等老张跟这个残魂要了姓名地址,周泽就打开了地狱之门,将这家伙送进了地狱。 然后, 马上拿出了鬼差证, 这上头的业绩点居然一点都没增加! 问题, 有点严重了啊。 这算是今晚的一个小插曲,但这个插曲之后,周老板的情绪确实有点低沉。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当初因为黑小妞在通城地界儿开了种植园,导致书屋长时间没怎么见到生意上门。 其实, 对于周老板来说, 什么事儿都可以谈,什么事儿都可以不去紧张, 但关系到自家生意的事儿,就是逆鳞了,谁碰一下就跟谁急! 安律师抱着他的超霸杯咖啡坐在周泽的对面,笑了笑,道:“这事儿,看来得抓紧时间摸出一个头绪来了,不然那货今天切一刀明天切一刀; 心情好切一刀,心情不好切一刀; 地狱那边反正无所谓,鬼多,不差这几个,但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等老张的调查结果吧。”周泽说着,看向了安律师,道:“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剩下的绩点,你可以想办法帮我一次性补足的,怎么没动静了?” 周老板距离升捕头,其实就差那一哆嗦了,如果是继续坐在这儿每天等鱼儿上门,那可能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个真的不难,找几个闹鬼的地方或者说有鬼魂聚集的地方。” 说着,安律师指了指那边坐着的在写作业的小男孩: “比如上次他的那个洞穴,咱干一票这种大的,也就成了,但现在不急,我下面有关系……” 说到下面有关系时,安律师和周泽一起都笑了。 寻常人装逼时都说上面有关系,但在他们这里,是反过来的。 “我下面有关系,可能过阵子会有一位地狱的判官,会召集一些在阳间的优秀鬼差做一次培训或者试练吧。 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能有什么好处?” “其实,就算拿不到好处,但如果能去长长见识,博一个眼缘,也不亏此行了,而且,我对老板你有信心,肯定会有货真价实地收获的。 想想看,一个判官开办的培训,怎么好意思让所有人都空手而归?” “是在地狱么?” “估计是吧。” “还要下地狱啊。” “也就累一点儿,没事儿。” “他折腾这个,目的是什么?” “唔,大厦将倾时,总会有人忍不住站出来想做点什么的,比如,试试看能不能凭人力把大厦给扳回去?” “你不看好他?” “因为这次参加培训的名额,也是需要人情和关系去买的,我已经帮老板你联系好了。” “哦,这样啊。” 根子, 烂透了啊, 哪怕想要搞一个培训,做一件类似黄埔军校的事儿,但从入选的人来看,都是各个山头送来的关系户,这还玩个屁。 “有梦想的人,总是值得我们去尊敬的,这位,当初我当巡检时就很尊重他。” 安律师补充道。 周泽点点头,“所以,为了能去参加那次的培训,我暂时还不能升捕头?” “嗯,但眼下的这件事,还是需要抓紧时间解决好,不然我心里都安不下来。”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而后喝了几大口咖啡,一脸陶醉的神色,继续道: “其实,一切都在向更好地方向发展了,等老板你培训结束后,咱就马上推一把,让你当捕头,正式让那五个鬼差和你联系在一起。 咱也算是小小的开府建衙了,这之后,大家一起往上窜,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让老板你当上巡检,再让他们几个里也出两三个捕头。 估摸着,自保的能力勉强应该是够的。” “你想要的,仅仅是这些?”周泽目光深沉地问道。 “饭,要一步一步吃,仇,也要一点一点地报,逼,也要一分一分的装。 我不急,我等得起。” 安律师伸了个懒腰, 侧过身, 看了看书店里的所有人, 颇有一种自己种下的田地在不久后就将庄稼丰盛的期待感和满足感。 哪怕是狗头军师,他也甘之如饴。 “哦,对了,培训的事儿,那位判官自己也会选一些人,加上咱最近名气正高,老板你可能会被直接选上,我这个运作的名额可能会空余下来,到时候老板你可以在书屋里选一个手下带着一起去。” “带小萝莉么?” 如果有好处,自己又用不上可以给下属时,领导一般都是选择和自己关系亲近的,再接下来就是关系亲近里有能力的。 “不,带老张吧。” 安律师开口道。 “老张?” 周泽有些意外。 按理说安律师一直瞧不上老张的,总觉得这笔投资是亏的。 “老板你是靠自己的实力去博出位的,但老张的话,很可能和那位判官脾气相投。” 安律师双手交叉,继续道: “老板你可以保证在这次培训中我们书屋所能获得结果的下限,但老张完全可以去碰一个大运气,他不需要会什么,本色出演就好了。 毕竟, 能在这个当口,还愿意站出来做点事情,和这个潮流对抗的人,多少都有点傻和天真主义,和老张的性格,很像。” 周泽默然,算是同意了,这些背地里筹划的勾当,安律师确实比自己更适合。 也无怪乎现实里不少在位出了事儿退下来的人,也有大把的公司愿意请他们过去做事儿,因为这类人,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能看得更为透彻,圈子里的游戏规则也能吃得更开。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见见那位判官的。” “呵呵,是吧,这很正常,人们总是喜欢英雄,也崇敬英雄,因为英雄会做大部分人所不敢做的事儿; 但除了小孩子,很少有成年人会再喊自己想做英雄了,因为做英雄意味着牺牲。 只可惜啊, 他当不成阴司的张居正, 而且, 就算是张居正,也不过是给大明续命了几十年而已。” 安律师有些唏嘘,当初的他,其实也算是带点热血和责任感的巡检,否则也不会牵扯到那种事情里去,到最后被剥夺了出身文字贬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太悲观了。”周泽说道。 “悲观啥啊,说句中二的话,哥哥我当年,血也是热的,哈哈哈哈…………” 安律师笑着笑着,又猛灌了几口过期速溶咖啡。 咖啡入喉,当酒! “我无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周泽站起身。 “我等孩子做完作业再休息,麻痹的,现在学校老师真跟我们那会儿不同了,还必须要家长负责检查作业批改。” 周泽去洗澡了, 安律师继续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 其实, 有件事他没和周泽说,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好, 他居然做梦了, 在梦里, 他羽扇纶巾,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风风光光地回到地狱,昔日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僚,一个个都跪伏在自己身下,舔着自己的靴子。 他看见了一只搬山猿猴, 还看见了已经被修葺一新的泰山府君的门衙, 然而, 高堂上坐着的那个人, 却不是周泽。 一念至此, 安律师打了个嗝儿, 侧过身, 看向坐在吧台那里正在给小猴子剪指甲的老道。 呵呵…… 第五百三十四章 生擒! 第二天一早,老张就来了,事情的调查也出了眉目。 昨天在药店里发“狂犬病”的那位,在医院救治中暴毙,死在了抢救室里。 这件事,倒是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狂犬病”一旦发病了,就基本上意味着宣判死亡。 一定程度上,甚至比艾滋都更恐怖。 有记录以来,是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个人在发病后还活了下来的,但要么是有极为严重的后遗症,生不如死,要么就是仅延续了两三年的生命,还是死去了。 也因此,前阵子疫苗的事儿,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重视和恐慌。 让周老板很不舒服的是, 老张又是赶着饭点来的,把查出来的东西一交,就自顾自地坐下来吃早餐。 自从老许把心思放回到本职工作以后,书屋的伙食标准瞬间提高了好多个档次。 加上昨天的那个残魂,他们的消费记录里,有共同的一笔,那就是都曾去过一家养生馆。 而且普遍的都是在发病的一周前去过。 早饭之后,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开车去了那家养生馆。 因为是大上午的原因,所以这家养生馆的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明显还没有做好营业的准备。 前台经理让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说要调技师过来。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个匆匆来上班的技师才赶到,周泽和安律师分别被引入了两个包厢。 包厢里,古色古香,倒是没有任何暧昧的暗示东西,两个技师也不是那种美女技师的级别,看起来都上岁数了,但穿着旗袍,看起来还挺有韵味的。 周泽躺了下来, 对方先帮自己净脸, 仔细地擦拭着脸部的所有位置, 随后开始帮忙进行头部和颈椎的按摩。 手法很细致,一上手就知道是经过专门培训的。 如果是老司机的话,这时候就应该知道这家店的按摩是正规的,不是做做样子伺机问你要不要什么特殊服务云云的类别。 “很香啊。” 周泽开口道。 “嗯,是特制的檀香。” 技师回答道, “客人,你可以睡一觉,我帮你继续按。” 周泽笑了笑, 没有莺莺在这里, 自己是睡不着的。 但眼皮子却本能地起了一点点反应,像是真的有了打瞌睡的感觉。 这檀香,被做了手脚吧。 周泽心里想着。 所以说,来这里按摩的客人,都会在檀香的作用下睡一觉,然后觉得这里的按摩服务非常之棒? “客人,您需要加钟么?” “不用了。” “好,本次的服务结束,您可以去浴池里泡个澡。” 技师离开了,周泽也站起身,走出了包间。 “喂,小姐姐,真的不行么?我加钱。” “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你要多少钱,说嘛。” “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没事儿,挺有味道的。” “不行的,这里不允许的,对不起,我们是正规的按摩。” “咔嚓!” 包厢门被打开了,技师红着脸走了出来。 少顷,安律师也走了出来,迎面遇到了周泽鄙视的目光。 “那啥,我这是在以身饲虎啊,探寻真相。 你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 “呵呵。” “切,男人嘛,来这里怎么可能没想法,万一他们都是这样着道的呢?” 安律师解释完,给周泽递了根烟,道:“走着,去泡个澡。” 池子不是很大,但毕竟不是专门的澡堂,也够用了。 此时只有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泡在这里,水很烫,躺进去很舒服。 “没啥不对劲的地方啊。” 安律师开口道。 “嗯。” 周泽点点头。 这时,有个穿着浴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笑着道:“二位,需要搓背么?” “行,搓背。” 安律师站起身,走到了那边床上躺了下来。 “老板,咱就这样回去的话,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像是特意出来公款享受一样。 哟! 兄弟, 你轻点, 你这是拿我当地板在擦啊。” “垢挺多的。”搓背师傅说道。 安律师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等搓完了A、B面, 搓背师傅问道: “要走个线么?” “走线?”安律师有些诧异道:“听说过推盐推奶的,第一次听说走线的。” “就是拿细线给你松松毛孔。” 说着,搓背师傅拿出了一根棉线。 “哟,新鲜,行,体验一把。” 还在池子里泡着的周泽笑道:“一般都是姑娘在脸上走了线就出嫁的。” “行啊,我今儿就出嫁,晚上去谁家当新郎去。”安律师不以为意,继续道:“听说过走婚么?” 搓背师傅用线在安律师身上走着, 别提, 还挺舒服, 安律师都开始发出鼻音了。 但在下一刻, 安律师目光猛地一凝, 瞬间一个翻身,一只手扣住了搓背师傅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砰!” 眨眼间的功夫, 搓背师傅就被安律师摔在了浴室瓷砖地面上。 周泽则是从澡池里站起,走了出来。 “娘的,原来道道儿在这儿啊。” 安律师伸手捡起地上的棉线,猛地一捏,棉线褪去,露出了一根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细条儿。 “老子刚要是一个不注意,灵魂都被你切掉一块可能都不晓得! 说,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被安律师压在地上的搓背师傅却很硬气地没有开口。 “哟,跟我玩儿忠贞不屈?” 安律师作势就准备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吃,但谁知道,对方却猛地一翻身,自其皮肤表层内部瞬间激发出了无数条的丝线直接刺向了离他最近的安律师。 这要是被刺中了, 安律师以后浇花就方便了,直接站在花圃里喝水就可以了。 安律师马上一个侧翻,但因为瓷砖地面滑,翻过去之后整个人直接“噗通”一声滑倒在了地上。 搓背师傅马上起身,毫不犹豫地准备逃跑。 “咖啡!” 周泽单手下压, 五道黑色的烟雾瞬间锁住了这位搓背师傅,而后掌心一提,搓背师傅被直接拉拽起来,摔入了澡池之中。 然而, 就在此时, 池子里的塞子忽然被拔开了, 池子里的水面开始迅速降低, 而那个刚刚摔入池子里的搓背师傅身子竟然像是融化在了这池水中化作了颜料一样, 顺着那个塞子口马上落了下去。 安律师刚爬起来,见到这一幕后,大吃一惊,当他快速跳到池子里时,池水都已经干涸了,而那个搓背师傅更是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常说,女人是水做的; 这男人,居然能溶于水! “他肯定还在这附近!” 周泽没有慌乱, 这次的行动如果不能抓住罪魁祸首的话就算是打草惊蛇了,为了业绩,为了以后不再收到没用的残次品,周老板不允许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五根指甲长出,直接刺入了瓷砖之中, 黑雾开始飘散,顺延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边!” 安律师一马当先直接冲了出去,一路追出到了大堂那边,这时候,那位搓背师傅居然已经走到大堂门口,他回过头,看见追出来的安律师也是吓了一跳,似乎没料到对方能这么快就追过来。 当下,连电梯都不敢坐了,直接冲下了楼梯。 “狗日的,别跑!” 安律师更直接,在大堂里工作人员的目瞪口呆中,从打开的窗户位置跳了下来。 “砰!” 三层楼而已, 落地不是问题。 而这时, 那位搓背师傅也刚跑出来。 “让你给老子跑!” 安律师的白骨手直接伸展了出去,幻境大开,将对方给锁住! 但那搓背师傅的身子却一下子又变得模糊起来,似乎主动地将自己融入了幻境之中,而后,一道道丝线开始顺着幻境开始蔓延,这是打算顺势反噬自己! 不得已之下,安律师果断地结束了幻境。 幻境结束后, 两个人还是站在各地原地, 搓背师傅毫不犹豫地翻身冲入了花圃之中,安律师马上追了过去。 “砰!” 下一秒, 搓背师傅被从花圃里踹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吼!” 搓背师傅发出了一声怒吼, 身上的丝线再度沸腾起来, 向前方疾射过去。 “唰!唰!刷!” 十根镰刀一般长的指甲挥舞, 这一根根丝线全都被缠绕在了指甲上, 而后周泽一发力, 搓背师傅整个人被拽了起来, 因为丝线是从他体内长出来的,此时的他相当于被周泽给用“绳子”给捆住了,而绳子,还是来自他本人。 “跑,你再给我跑啊?” 周泽的指甲将搓背师傅给卡住, 这家伙,真得像是条泥鳅,滑不溜秋的。 终于抓住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没好气地道: “老板,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慢?” “哦,抱歉,我刚去穿了一下衣服。” 安律师猛地一惊, 这时候, 他才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 竟然是凉飕飕的,刚出来得急,居然忘了自己是从浴池里追出来的了。 当下安律师马上奔上了楼去拿自己的衣服, 下面的周泽还喊了一声: “顺带结一下账,刚出来得匆忙,我还没结账,人还以为我逃单呢。” “…………”安律师。 第五百三十五章 泰山府君门下行走! 也没去其他地方,就在附近找了个公厕,同时在门口摆了个“正在清洁”的牌子,周泽把搓背师傅压在了身下。 倒不是周老板喜欢这个姿势,而是这个搓背师傅真的太容易逃跑了,哪怕这厕所只有一个出口,但你只要给他机会和空档,他就能直接从蹲坑里的下水道里钻出去。 安律师稍后就找了过来,结了账,穿了衣服,走进来后,对着搓背师傅的就是一脚踹上去。 “你妈的!” 从私仇的角度上来说,自己之前差点被这家伙给割了灵魂,当真是精神阉割; 从公共角度来说,那几个“狂犬病”发作死亡的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这一脚下去, 挺解气。 “你能审讯?” 周泽看向安律师,一般来说,这种事儿安律师最擅长了,毕竟是见过地狱刑罚的人。 谁料安律师却摇摇头,道:“这货我幻境控制不住,刚刚差点反噬了我。” 周泽叹了口气,对搓背师傅道: “那你愿不愿意说说自己的身份和做这些事的目的?” 搓背师傅昂着头, 视死如归! 周泽点点头, “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 指甲刺入了搓背师傅的胸口! “额…………” 搓背师傅眼睛睁得大大的,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这么干脆的么? 你不再问问? 我不能再硬几下? 过程呢? 套路呢? 双方的诚意和台阶呢? 周泽指甲顺势一搅, 只听得对方身体里传出了一阵碎裂的声响。 搓背师傅伤口里没有流出鲜血,甚至都没有液体流出来。 周泽把指甲又收回来,顺势抽出了一团团类似头发一样的恶心玩意儿。 “我…………” 搓背师傅没死, 正准备开口说话。 “我艹,你这么脏!” “噗!” 指甲再度刺入! 你恶心了一名深度洁癖患者, 去死吧! “额…………”搓背师傅。 “…………”安律师。 安律师很想提醒周泽,这个家伙似乎打算交代什么了,但看老板像是情绪受到刺激一样不停地用指甲来回反复地穿刺,他只得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终于,大概在搓背师傅身上刺出了十来个窟窿后,周泽才停止了下来。 搓背师傅像是被放了气的娃娃, 身体都变得有些干瘪了。 这货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以前是,但现在肯定不是,这一点,在他在浴池里能跟着水流一起走下水道时就已经被证明了。 所以, 这连续地刺穿没能把他彻底刺死,也不是很难以理解,当然了,他肯定是很难受的了。 “我…………我说!” 搓背师傅认怂了。 虽然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但他还是想活着。 “老安,看着他,我去洗个手。” ………… 车子在如皋县下面的一个村子里口停了下来; 说是村子,其实也不算了,因为这里在十年前就做了新农村迁移,里面的村民早就被安迁进了一排排整齐的别墅小楼里。 原本这里是要做一个开发项目的,村子都被推了七七八八,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项目搁浅了,这里也就成了一片废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伸手指了指后面那位被捆绑起来脑门儿和四肢上都被贴着符纸的搓背师傅, 问道: “你哪儿来的符纸,跟老道要的?” “先是跟他要的,但那货跟我哔哔说这是祖传符纸,只剩下一张了,说以前都用光了,就真的只剩下仅有的一张了。 然后从裤裆里掏出来,很珍重很舍不得很痛心地同时还夹杂着几根瘠薄毛递给我。” “呵…………” 周老板笑了, 这画面, 他见过很多次了,老道每次用符纸时,他都说是祖传的最后的只剩下仅此一张了。 但下一次,他一摸裤裆,保管还能摸出来。 “后来还是我拿新手机,从猴砸那里换来了二三十张。” 说着,安律师恨恨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道: “我可是瞅见了,猴砸的挎包里,可还有厚厚的一叠呢。” 老道对小猴子,是真的好。 “娘的,之前在浴室,没穿衣服,符纸也没带身边,否则哪里有这货跑路的份儿。” 说着,安律师又伸手抽了搓背师傅几个嘴巴, “你跑啊,你再给老子跑啊!” 周老板没说什么,虐待那个家伙,真的没半点心理不适,要知道那几个“狂犬病”患者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何等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这家伙造的孽。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比那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更为可恨。 “就是这儿了?”周泽伸手指向了前面的废弃村子,也就剩下几个还算立在那里的房屋。 “对,你们答应过我的,我把事情都告诉你们,你们会放了我。” “安啦安啦,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啦。”安律师挥挥手,“不过看在你表现良好积极揭发举报同伙的份儿上,倒是可以把你灵魂抽出来送进地狱,至于最后能不能再有机会投胎,就看阴司怎么判罚了。” “下车吧,进去看看。” 周泽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一下车, 一股子咸湿的海风就扑鼻而来,这个村子离海很近。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小声道:“那货不可能这么老实。” “是不可能,说不定打着主意把我们引到他老巢来,然后等他的同伴来解救他呢。” 说话间, 村口位置上,居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老头, 一个女娃娃, 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子, 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哪怕是周泽都没注意到,此时,他们站在村口,也算是站在风口位置,海风拂过,他们三个人身子都开始摇摆起来。 像是一张张纸人。 “这纸人做得妙啊。” 安律师侧着头仔细地打量着,“真特么精致。” “来者是客,我家主人有请。” 老者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泽把手指放在鼻尖闻了一下,道:“洗了好多遍了,但还是有味道。” “海鲜味?” “放屁,是浆糊的味道。” 周泽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车里的那货,应该是纸人往里头填充了浆糊,还塞了很多丝线,弄出来的。” 这种浆糊,经常拿来当胶水用,白乎乎的一碗,农村现在很多扎纸人的仍然是用这个而不是用现成的胶水儿。 “走着,进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管是何方神圣,动我的生意,都不行。”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倒是没再管车里的那位。 事实上, 都已经到这里了, 正主很可能在里头,小虾米什么的,倒是可以不去理会了。 走到村口时, 周泽在那个老者身边停下了脚步。 “请。” 老者又做了一次请的手势。 周泽伸手, 在老者身上戳了一下, “噗” 戳出一个洞, 还能通风。 老者不以为意,继续保持微笑,服务素质良好。 安律师见状,站在小女孩面前,道:“要不要叔叔给你放个气?” 小女孩主动向前走了几步,挺起胸膛,意思是,你随意。 “我不喜欢这种太主动的。” 安律师摇摇手,收手了。 往村里走, 走到前面那个还算保存大半下来的屋门前, 三个纸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动了。 “吱呀…………” 屋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妙龄女子站在里面,穿着碎花裙,挽着发髻,面容精致,略显苍白了一点。 “啧啧,这要不是纸做的,该多好啊。” 安律师有些惋惜道。 因为这个女人,是真的清纯,也是真的漂亮,比淘宝上卖的那些妖艳贱货要高级一万倍。 “你可以建议制作的人,下次用硅胶做一下。” 周泽建议道。 “二位,请。”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灯,这里早荒废了,有电才怪了,但点了两根白蜡烛。 一张太师椅上, 斜躺着一个老者, 老者老得不像样子了, 脸上的皮折叠起来,趿拉下去一层层的,那两只小眼睛,几乎都被这脸上的皮给遮盖住了,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咳…………” 老者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先前被安律师评价过很漂亮的女人马上在老人身边跪了下来,张口,接痰。 周泽胸口一阵起伏,同时低声问身边的安律师,“你还要么?” “美人盂啊。” “美人鱼?” “痰盂的盂,古代那会儿婢女都是这么服侍人的,怎么样,够变态吧?据说是明朝严嵩的儿子小阁老严世藩发明的玩儿法。“ 周泽倒是没从安律师眼里看出变态的嫌弃,反倒是有种跃跃欲试。 老者像是一支枯藤, 他似乎很用力地翻了一下眼皮, 小眼睛很费力地瞥了一眼面前站着的周泽和安律师, 而后张开嘴, 刹那间中气十足, 道: “平等王殿下, 十六小狱之丁字狱门下行走小吏陆平直, 见过二位同僚了。” 这算是自报家门了。 周泽看向安律师,只见安律师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而后低声对周泽道: “十殿阎罗第九殿,平等王陆,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他是这十六小狱之一丁字号的小吏。” 周泽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地狱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能直接问道: “官儿大不大?” “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说呢?” “这……” “这老东西拿官身压人呢。” “咳咳…………二位,是本地鬼差吧?” 老者自报家门之后,气势似乎也起来了。 颇有一种京官在鄙夷十八线小县城地方公务员的意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向前迈出一步, 大喝道: “咳咳,听好了! 我乃, 泰山府君亲封门下行走! 幽冥之海御赐亡舟掌舵! 阴司序列第一金牌巡检! 安不起!” “…………”周泽。 “…………”老者。 话毕, 安律师当即指着老头大骂道: “甘霖娘! 你特么的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拿官身唬人? 老子的官身咋样, 有没被吓死?” 第五百三十六章 第九殿 陆平直又勉强睁了一下眼睛,仿佛老榆树皮的脸在此时褶皱得更厉害了,寻常的人老成他这个样子,早就死了,但他居然还坚挺着。 缓缓地,他开口道: “泰山已崩,冥海已枯。” 言外之意, 就是你拿前朝的剑, 斩今朝的官儿? 这逼看似装得很唬人,但却不地道。 幽冥之海的主人几乎成了传说, 泰山府君一脉早就崩殂,最后一代府君也在千年前不知所踪。 名头大是大, 但那都是过往云烟了。 “咋滴?” 安律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直接笑道: “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苟延残喘的东西好多了吧?我想,你丫缩在这里,每天就是靠着那些灵魂的碎片在续命吧?” 陆平直点了点头,没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承认了自己的虚弱,也承认了自己此时的窘境,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歇斯底里。 并且, 问道: “如何?” 这是反问,意思是,你们打算奈我何? 很嚣张,很狂妄,仿佛根本就没把面前的两个人放在眼里。 如果不去看珠帘之后的地藏王菩萨的话, 那么, 十殿阎罗几乎算是整个阴司明面上的权力中心了, 曾在那里办过差的陆平直,倒的确有说“如何”两个字的底气。 “那就没办法了,不好意思,我身边的这位老板,最是嫉恶如仇了,整天其他事情都不做,就想着为国为民,保一方平安。 您嘞, 就只能送您上路了。” 安律师耸了耸肩,其实,从刚开始喊那几个官职时,就意味着今天的事儿,不可能善了。 一是这个老家伙好死不死地藏在通城,他继续这样吞残魂下去,整个通城鬼差的业绩都将受到影响。 二则是因为他不光是对准了亡魂,还对准了活人。 当然,还有三,那就是安律师注意到了,老头刚刚美人盂的“风雅”之举,恶心到了自家老板。 “呵呵。” 陆平直不屑地笑了笑, “我还想谈谈来着,我自己做傀儡出去帮我采摘收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本想着让你们两个人替我做事,但你们却这么不知趣儿。” “啧啧。” 安律师摇摇头, “真狐假虎威玩上瘾了?” 确实有不少阳间的鬼差投靠了各个阴间的势力,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卖身也得卖个好价钱。 “你一个小吏,也想着收服我们?” “我一个不可以的话,那就带上整个第九殿吧。” 陆平直张开嘴, 刹那间, 一道道光点从他嘴里被吐了出来。 原本空空荡荡的破败屋子,在此时竟然有种被填充满的感觉。 一个个衣着古朴头戴纶巾的阴司鬼吏站在四周,他们目光呆滞,都闭着眼,仿佛是在沉睡,如同蛇在冬眠。 这时候, 饶是安律师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这排场, 有点恐怖了啊。 妈的, 你不是犯事儿偷渡上来躲命的么?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 地狱福利太差,公务员集体下海了么? “我的分量不够的话,加上他们,够了么?” 仿佛是买卖双方,在讨价还价。 安律师凑到一个官吏面前,伸手挥了挥,对方是灵魂体,自然摸不着,但那淡淡的官威,做不得假。 这些玩意儿,都是真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虚弱得厉害,所以全都陷入了沉睡。 “地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律师皱着眉,他是和地狱那边一直有着联系的,但此时自己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是知道得太少了。 或者说,一些事情,不是那些和他联系的地狱势力故意不告诉他,而是他们自个儿也不知道。 “人有三魂七魄,我等需要其中一魄进补,如何不让阴司察觉得去做,去收集,我想,你们比我更精通。 帮我,帮我们, 日后, 等这里的大家苏醒, 我们一起, 许你们一个天大的前程! 阳间的鬼差, 不做也罢, 阴司第九殿, 保你们二人一个阴曹的身份!” 阴曹,其实比不得巡检,和判官更是没法比。 但那是第九殿,是十殿阎罗之一第九殿,在那里当个阴曹,其权势相当于京城某要权部门的办公室主任,隐藏的权柄和地位,不言而喻。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妈的, 不得不说, 他动心了! 如果能获得一个阴曹的身份回去, 虽然比不得自己梦中那般风光,但也算是有一棵大树罩着了,哪怕没之前自己当巡检时风光自由,但也没人敢招惹。 而且, 这老头直接铺陈开的排场,前提铺垫的气势, 相当于是把谈判的技巧运用到了极点。 但, 但, 但, 第九殿又怎么了? 老子身边可是有一只金灿灿亮着光的大腿啊! 安律师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泽, 咦, 不对, 怎么老板眼睛里放着光? 我艹, 不是吧! 确实, 周老板动心了。 在这些官吏的魂影出现时, 他就开始兴奋起来。 但并非是因为那种前程许诺, 也不是为了平步青云, 这股子兴奋, 来自自己内心深处。 周泽咬了咬牙, 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 是在见到这些魂影之后, 自己体内的那位, 饿了! 但周老板不可能这时候把赢勾放出来让他大餐一顿, 这么大的量, 若是赢勾吞光了, 那自己也就玩完了。 一个饥饿虚弱的赢勾,对于周泽而言,才是最好的赢勾。 周老板甚至已经给外地的三个鬼差发过信息,让他们去查一查徐州佛舍利的事儿,最好能把舍利给偷过来。 这样一来,以后赢勾吞一点儿,恢复一点儿,自己就直接硬着头皮凑到舍利面前,挨一下炸。 人工调节一下平衡。 安律师会错了意,以为自家老板心动了,你心动了我还玩儿个屁啊! 他当即喊道: “你当老子没见过世面么? 让你许诺? 让你们许诺? 好好的第九殿你们不待, 像是一群丧家之犬一样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阴司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你们也别想把我们当枪使!” 陆平直砸吧砸吧了嘴, 有些遗憾地看了看那边还在克制兴奋冲动的周泽, 明明这里有个傻子动心了, 谁知道还有一个明白人。 唉, 没糊弄得过啊。 当然了,若是陆平直知道周老板的兴奋来自于何故的话,估计就不会这般去遗憾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送客吧。” 陆平直抬起自己那干枯的手, 一时间, 四周的一切官吏影子都飞回了他的体内,同时,一道淡淡的蓝光将其遮盖住,像是一道龟壳一样。 那个女人走出了光幕, 弯腰欠身道: “二位,请吧。” “嘿嘿。” 安律师忽然觉得这老头儿好有意思,有意思得很。 当下, 安律师的白骨手探出, 女人直接被安律师抓到了自己怀中。 手感不错,比硅胶都要好,这女人肯定是用特殊材料做的。 “你喜欢,就拿去玩。” 老人说道。 “我玩你妈!” 安律师白骨手直接抹在了女人脖子上,女人的皮肤直接开裂,而后开始褶皱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这是人皮? 不, 这是猪皮! 猪皮做人,亏自己刚刚还觉得人皮肤这么顺滑。 安律师的白骨手没有停顿,对着面前的光幕就直接抓了过去! “嗡!” 光幕开始颤抖, 但安律师的白骨手却无法寸进。 老者低垂着眼皮,嘴角仿佛带着不屑的笑容。 破不开他的龟壳啊! 安律师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家老板, 老板, 你不会还在做春秋大梦吧? 周泽确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仿佛在看戏一样。 这个叫陆平直的家伙,没说离开这里,也没说收手不干,当然了,他也不可能收手不干,否则他自己就活不下去。 也因此, 他的存在, 是和周泽的立场天然对立的。 周老板不可能在通城地界放着一个会危害活人同时也会危害自己生意业绩点的家伙在。 出手, 是必须的, 就像是黑道火拼前, 先讲道理,再讲关系,黑白两边,保护伞什么的,一起拉出来溜一圈儿。 如果都讲不通, 那就派出小弟砍吧! 然而, 周泽还是没动, 继续站着。 无论安律师如何眼神示意, 周泽似乎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让我…………出来…………” “休想!” “让我…………出来…………” “做梦!” “我要…………出来…………” “没门!” “谈…………谈…………” “不谈。” 放虎归山这种事儿,周老板可不会做。 在这件事上, 他一直很清醒。 “我…………需要…………” “你求我啊?你求我啊?来啊,你快求我啊? 你卖个萌,撒个娇, 说不定我就忽然心软了,解开封印让你出来吃饭了呢?” 那边, 沉默了。 但不一会儿, “府君…………鬼差证…………用法…………我…………告诉…………你…………” “是什么用法?” 周泽问道。 “你…………求…………我…………啊…………” “…………”周泽。 第五百三十七章 地狱大动荡!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安律师掐印, 白骨手向前狠狠地刺了过去! “嗡!” 手是刺进去了, 但就像是老牛入了泥沼, 反而寸步难行。 陆平直慢慢抬起手,抓住了安律师的白骨手。 一边是洁白的白骨手指,一边,是枯木一般的皮包骨头,两只手在触碰时,仿佛有电火迅速地炸裂。 安律师目光一凝,不进反退,发出一声怒喝。 陆平直身体微微一颤, 而后张开嘴, “罚无赦!” “唰!”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白骨手一阵剧痛,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但他还是没有收手,这个时候其实就像是运动员快速对碰时,谁先收力谁受伤越重! 一直到这个时候,安律师才完全确认,这老东西所表现出来的虚弱,其实一大半是装的,他其实一直有所依仗。 安律师又回头看了一眼,老板还站在那儿没动,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他当然不知道,周老板此时正在和体内的那位在谈判呢,的确是暂时无暇他顾。 “交…………易…………吧…………” “那玩意儿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用,但我还是过得好好的,不影响我喝咖啡看报纸。” “它…………很有…………用…………” “你去做推销员的话,公司肯定开不下去,推销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要…………出…………去…………” “你心野了啊,前阵子在徐州才出去的吧?还想出去? 你知不知道上次你为了和佛见面, 把我弄得几天都缓不过劲来?” “那证…………是…………阴司的…………规则…………” “还是不让你出去,别做梦了。” “能…………让你…………晋升…………没有…………阻碍…………甚至…………瞒过…………阴司…………” “咕嘟!” 周泽咽了口唾沫。 “哪怕…………你…………偷偷摸摸…………升到…………判官…………阴司…………也不会知道…………但该给的…………东西…………全都会…………给你…………” “咕嘟!” “否则…………你就没…………怀疑过…………为何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却一直…………没有收到过…………任何来自阴司的…………质询与过问…………” “咕嘟!” “掌握…………使用它的…………方法…………你就能…………永远安逸下去…………置身事外………… 天天…………和你的咖啡…………看…………你的报纸…………” “咕嘟!” “呼,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不去做推销员,真的可惜了,你的意思是,在我拿这个鬼差证认主之后,其实我就一直瞒着阴司的目光?”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从来没有什么来自地狱的消息,直接找到自己,包括徐州那么大的一件事儿。 置身事外, 安心发财, 享受生活, 周泽觉得,这上述任意一点,都精准地刺激到了他的G点。 “那你先把主动使用它的方法告诉我吧,然后我就让你出去。” “呵…………” “你信不过我?” “你…………说…………呢?” “那我先让你出去,等你吃完了万一你食言而肥呢?” “我…………会…………么?”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 好像, 在做人这方面, 自己体内那位,在人品上,确实比自己更靠得住很多。 关键是那位好面子,而且是死要面子。 否则前阵子在徐州也不会干出明明自个儿是强弩之末,却依旧要摆下阵势等佛降临的中二事儿了。 良久, 周泽笑了笑, 然后, 点了点头, “成交。” ………… “你就不能滚?” 安律师强忍着白骨手上的剧痛,沉着脸吼道。 他不是张燕丰,可没什么天然的道义去讲,也没有什么要将一切罪恶绳之以法的信念。 如果这个老东西点个头,能服个软,说自己离开,去祸害其他地方去,安律师是能退一步的,而且他相信自己身边的老板,大概也不会再去穷追猛打。 因为老板他, 懒。 “我的退路,就在这里。” 陆平直回了这样子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必须留在通城地界。 “那就真的是没得谈了啊。” 安律师发出了一声怒吼,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化作了白骨! 两只手,都化作了白骨,双臂伸展开,竟然硬生生地将这面前的光罩给撕开了一道缝隙。 “是第九殿,没得谈了。” 陆平直身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上的衣服也飒飒作响, 连带着恐怖的罡风呼啸而出。 光罩碎裂, 但那恐怖的力量在冲垮了光罩之后,直接对着安律师肆虐而来! 安律师双臂交叉, 强行撑开了一道粉色的结界。 但在下一刻, 一道身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九殿? 什么东西。” 而后, 就是毫无花哨地一拳下去。 “砰!” 仿佛这个世界, 在此时都陷入了安静, 之前的风风雨雨只是小孩子的玩闹, 陆平直的身子直接撞毁了背后的墙壁,倒飞了出去。 安律师有些诧异地放下双臂,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擦, 又放出来了? 这时, 周泽忽然微微侧过身, 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安律师, 道: “幽冥之海御赐亡舟掌舵?” “额…………” 安律师心里忽然有点慌, 有种丑媳妇儿终于见公婆的感觉, 拜托, 拜托, 拜托, 下面千万不要说“你也配?” 千万别说, 别说啊。 安律师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也吃不起这种否定。 “呵呵。” 呼………… 不是“你也配?”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仿佛自己的人生得到了一种拯救! 周泽则是顺着前面的倒塌的墙壁走出去,安律师收拾好了心情,马上屁颠儿屁颠儿地跟过去。 这个时候, 他哪有什么昔日地狱巡检的风范, 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抗日神剧里的翻译官。 等走出去, 安律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和自己几乎平分秋色,甚至还压制了自己的那个老头,此时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凄惨得不能再凄惨。 “老板……哦不,老大,就是这逼! 这逼刚才居然说冥海已枯!” 安律师马上义愤填膺地喊道, “冥海怎么可能枯,我幽幽冥海,永世不竭!” 翻译官在打小报告:太君,这个八路说大日本帝国肯定要完蛋了! 周泽停下了脚步, 在老者身边站住, 没理会旁边上蹿下跳想要表现的安律师。 而是对着下面的老头, 开口道: “吐出来。” 把刚刚你放出来的那些官吏魂影, 吐出来, 让我吞! 安律师站在旁边,只觉得这三个字说得那叫一个霸气, 像是在说:翠花,上酸菜! “你是…………谁?” 陆平直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 那一拳, 打碎了他的一切依仗, 连带着他的身体和勇气, 一起击垮! “你也配问我家老大的身份?” 安律师马上义愤填膺道。 其实, 也不能怪安律师这般不淡定,这般丢形象, 当初的他, 在小萝莉从周泽那里取出了鬼差证给他看时, 几乎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苦,他委屈,他曾失去了一切,所以更渴望抓住眼前的机会。 而且, 就算他还是地狱里的正牌巡检, 面对眼前的这位, 估计膝盖一样得软。 无他, 眼前这位掌管幽冥之海时, 什么泰山府君, 什么阴司, 什么十殿阎罗, 都还在娘胎里呢! 周泽伸手, 下压。 “噗!” 老头胸口直接干瘪了下去, 一道道光点从他身上被溢散了出来, 一道道阴司第九殿的官吏虚影在周围重新排列而出, 但哪怕是到这个时候了, 他们仍然都闭着眼。 此时, 安律师也看出一些不对劲了, 这时候还闭眼装死? 周泽仰起头, 面露愤怒之色, 右手的拳头紧握, 他很生气, 因为, 他, 居然被骗了! 是的, 这些官吏虚影, 只是牌位, 而不是真正的亡魂! 他这次为了出来,答应了那条咸鱼的条件,还和那条咸鱼讨价还价了这么久! 到最后, 自己居然什么都捞不到! 当然,比这个更严重的事, 是他, 幽冥之海的主人, 被骗到了! 一时间, 周泽忽然看向了身后的安律师。 安律师只觉得从后背到膝盖,瞬间一凉, 我艹, 要杀人灭口? 好在, 这种刺激的杀机转瞬即逝,安律师只觉得自己刚刚蒸了桑拿,冷汗都打湿了衣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陆平直躺在地上,大笑着。 他笑得很凄凉,也笑得很哀伤。 “怎么回事。” 周泽开口问道。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么?” 陆平直咧着嘴,皱褶他那菊花皮一样的老脸,叫嚷道: “都没啦, 都没啦, 全都没啦!” “什么没了?你这老头话说清楚!” 狗腿安马上站出来呵斥道。 “没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没了啊…… 十殿阎罗之一, 地狱平等王一脉, 于一月前, 被封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血色的阴霾! 安律师面色骤变, 第九殿,被封了? 或许普通人不知道这里的水深水浅,甚至连大部分的鬼差捕头,哪怕他们算是体制内的人,但因为太过于边缘化了,所以很多时候也只能雾里看花。 但安律师当初曾经是巡检,虽说只能勉强算是摸着中层尾巴的位置,连朝廷命官都算不上,但当年的安律师, 会混啊。 一般的巡检,就算想混到“造反集团”里去,人也不带你玩儿; 人安律师就能玩儿进去,而且还被波及到,受到了追杀惩戒,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也因此,安律师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上古时期,人间和地狱其实都属于很原始的状态,那时,赢勾奉黄帝之令,镇压幽冥之海。 人间沧海桑田,地狱也是风云变幻,等赢勾不知何故陨落之后,地狱也是群雄逐鹿,甚至各家分割幽冥之海,以至于昔日的海,如今只能剩下一条细细的冥河。 到之后,第一代泰山府君于泰山之巅封禅,移泰山之体魄,镇压地狱,总算是将地狱重新归于有序的掌控之中。 自此,阴阳调和。 阳间进入有序的发展,阴间也是一样。 而上一代也就是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地狱再度群龙无首,却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地藏王菩萨出手,配合昔日泰山府君序列下所保留的班子,形成了新的地狱运转体系,并且流转千年至今,也就是现在的阴司。 这个过程,其实没有多少波澜壮阔,也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无非就是城头变幻大王旗,有点像是元朝末年的百姓面对“元军”和“起义军”时所打出的“两面牌”也就是“两面派”。 毕竟, 和昔日赢勾那种当甩手掌柜懒政惰政到连獬豸都看不下去的放羊式管理不同, 历代泰山府君苦心经营之下,其实建立了一个完整有序的地狱统治序列,可以说是现在阴司的前身。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受地藏王菩萨的蛊惑,不知所踪,接下来的过程有点像是“和平演变”。 “两面人”开始发威, 十殿阎罗确立,明面上是阴司的最高分管衙门,地藏王菩萨垂帘听政,虽然不怎么露面,但却地位超然。 这种格局,一直确立了下来。 可以说, 十殿阎罗,是阴司的根本。 而今, 第九殿平等王陆的一脉,若是真的被埋葬了,那就意味着地狱的天,已经提前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安律师之前一直所说的“起风了”,比他所预想的,还要严重可怕得多得多。 当然,也可以怀疑这老头在说假话; 但, 他身上带着的,虽然不是第九殿里官吏的亡魂,但那也是类似人间百姓人家用的“牌位”。 身死道消, 唯留灵牌! 这意味着,第九殿至少陨落了大小几十个官吏,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打击,才会让第九殿损失这么巨大? 在这个的印证下, 陆平直口中所说的第九殿已经被抹除了, 可信度就非常之高了。 “都得死…………都得死…………大家都得死…………都得死啊…………哈哈哈哈哈…………” 陆平直被周泽一拳打碎了一切, 打碎了勇气, 打断了生机, 打折了退路, 此时的他, 是必死的, 所以才此时,他也不藏着掖着,更不去摆什么架子了,显得很是癫狂。 他的双眸赤红, 如同普通人的回光返照, “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啊…………我外放…………不在…………回来…………回来捡了…………同僚的…………牌位…………”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事情的经过,大概听出来了。 陆平直当时在外放做事儿,有点类似于出差的意思,所以第九殿的劫难,他侥幸躲过去了,但能够和他拥有一样运气的人,应该寥寥无几。 等他回去时, 惊恐地发现第九殿已然是一片废墟,处处都是血色,阴风呼号。 他只敢收罗了部分身边同僚的“牌位”,不敢做过多的停留,马上想办法逃到了阳间来。 然后,靠着在第九殿时所掌握的折磨生前犯罪恶鬼的手段,开始切割亡魂,取一魄来进补,来恢复自身。 接下来, 就碰到业绩被影响的周老板等人了。 身边的周泽,倒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什么阴司不阴司的,什么第九殿不第九殿的,可以说都是他当初懒得玩儿懒得鼓捣的东西。 他在意的是, 他, 赢勾, 被骗了! 而且和那条咸鱼达成了协议, 他, 吃亏了! 一想到等自己回去,那条咸鱼苏醒后,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笑得鼻涕泡儿都冒出来, 赢勾心里, 就好难受! 还好, 这次和上次不同, 环境条件也不同, 没有一个想要杀死周泽的陌生人小僵尸了, 否则, 赢勾肯定又要强行命令人家来杀死自己! 死了, 一了百了, 比起被嗤笑, 死, 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安律师当然不懂身边这位老老老大心里的傲娇, 他更着重于面前这垂死老头所可以再提供的讯息。 “是谁做的?是谁做的?”安律师追问道,“其他殿是什么反应?” 安律师马上蹲下来对着老头喊道。 其实, 地狱里, 能一夜之间覆灭一殿的势力,真的很少很少。 十殿阎罗,毕竟是阴司的高层代表,不说那位平等王陆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就说第九殿下辖的诸多官吏,也绝非等闲之辈。 要知道第九殿,可是掌管丰都鬼城的,其下十六小狱,负责刑罚,算是十殿之中戾气最重的一殿,里头狠人一大堆,否则也镇压不住酆都城里的恶鬼。 陆平直直愣愣地看着安律师,只是笑,没有说话。 “是其他几殿联手的?还是那位菩萨出手了?又或者,是奈何桥?不可能,奈何桥没这么大本事。 还有谁,还可能是谁…… 对了, 你们的平等王人呢?他人呢?难道也死了?” “我…………我…………我…………” “你说,你说,我听着,我听着。” 安律师马上抓起陆平直,同时把自己的嘴凑到陆平直的嘴边,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不担心陆平直会再有什么动作和威胁了。 这老头, 已经被打崩了。 “我…………我…………” “说啊!你快说啊,快点!” “我……我也不知道。” “…………”安律师。 “你特么说什么!” 安律师双手抓着老头的脖子, 而后, 老头带着戏谑的笑容, 不动了。 “死了啊。” 安律师把老头尸体放了下来, 看见老头眉心位置有一缕黑气升腾出来,却没能化作魂态,而是直接飘散。 安律师不知道第九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侥幸活了下来, 但眼前的老头, 很可能是最后的独苗。 仿佛, 就在自己面前, 就在自己手中, 第九殿, 彻底落幕。 这种感觉,挺让人唏嘘的,有种电影里的场景,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感觉。 落日夕阳,孤独惆怅。 老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摸出一根烟,点燃。 “噗通!” 安律师扭过头, 发现周泽摔倒在了地上。 “嗯?” 安律师马上走过去, 还没等他伸手去扶, 周泽就睁开眼,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老板,第九殿没了,地狱出大事儿了,十殿阎罗直接没了一个。” 安律师有些着急地禀报道。 周泽没说话,站起来后,只是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烟和打火机。 “老板,风真的起来了,比我预想得还要严重得多,咱得抓紧时间了,之前我以为你到捕头后,我们大概就能有能力自保了,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安律师不忘在此时给自家老板灌输危机意识。 有点像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同志仍需努力。 “老板,我现在得马上和地狱里的人联系一下,看看下面是不是还不知道第九殿被抹除的事儿,我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那位判官开培训。 当然,也可能是这件事发生在前面,那位判官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打算站出来做点事。 总之,我现在好急啊,感觉有把刀就悬在我脖子上!” 安律师说完后, 看着自家老板的手在颤抖,抿着嘴唇,打火机点烟时都好几次没成功。 “老板,不要紧张,也不要怕,咱稳一点,稳一点,没事的,没事的,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哦不,不是,也不是。 反正,现在最怕的应该是其他几个殿,还不至于波及到我们这个层次。 老板,稳住,稳住。” “呵呵呵…………呵呵呵………………” 周泽忍不住了, 吸了一口烟后, 笑了出来, 而后呛到了, 开始低下头咳嗽, 一边咳嗽一边还在笑。 “老板,你怎么了?” 安律师有些不明所以。 “哈哈哈哈…………” 周泽把气儿顺了之后,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拍着安律师的肩膀,笑道: “我在笑, 笑那个二货, 哈哈哈, 居然被骗了……” “…………”安律师。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一杯,敬死亡 安律师开车去附近的镇上买了把铲子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回来后就开始挖坑。 周泽蹲在旁边,抽着烟,喝着水,没有半点想要下去帮忙的意思,安律师也不强求。 安律师力气也大,一个人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挖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坑。 “还要挖啊?我看着都累。” 周泽蹲在旁边说道。 “我葬的不是他们,葬的是我的过去。” 安律师擦了擦汗,没有停,继续挖,给别人挖坑,肯定会想着偷奸耍滑磨磨洋工,但给自己挖坑,那就得给自己整舒服了。 躺里头,手脚能伸展开,可不能憋屈。 周老板才入行没多久,而且道路有点奇特坎坷,不似安律师这种,在阴间当差的时间比自己上辈子在阳间正儿八经活的时间都长。 人生的侧重点,其实早就转变了,像是庄生晓梦迷蝴蝶。 虽说被剥夺了出身文字,哪怕曾被阴司追杀过差点丢了命,但阴司虐我千百遍,我待阴司如初恋。 埋下去的, 是陆平直这个老头, 但真正埋葬的, 是安律师自己心底对曾经体制内时光的感情。 两根蜡烛,两袋黄酒,都是在镇上顺手买的,不是什么隆重的东西。 其实, 也不需要太多的隆重, 葬礼,都是给活人看的; 而他们, 都不是活人了。 没有立碑,一是太麻烦,二是也没这个需要,就算你特意立个碑,难道上面写“第九殿阴司干吏陆平直之墓”? 又或者“第九殿平等王集体衣冠冢”? 不管怎么写,看着都会让人觉得有点中二,真摆上去了,指不定被过路的无聊人给刨开来玩玩儿呢。 蜡烛烧了大半, 黄酒也洒在了坟前, 安律师站立良久,这才拿起之前劳作时脱下来放在旁边的西装, 说了句: “老板,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是周泽开车,因为安律师的手上已经磨出了血泡。 平时不干什么重活儿,忽然拿着铲子忙活了一个下午,肯定受不了的。 安律师抽着烟,目光有些迷离,周泽还真很少看见这个状态下的安律师。 有点忧郁,也有点悲伤,还带着些许迷茫以及不知所措,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 咩~~~~ 第一次见安律师,是在林医生的车里,当时周泽对他带着一种本能的不爽。 然后一起吃饭,安律师“点菜”, 还送了周泽一张卡, 之后在常州遇到,安律师也是没脸没皮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他一直很积极,很向上,善于给人撒鸡血的人,自己得先喝第一碗。 现在的他, 却是难得见到的一幕。 “喂,还哀伤呢?” “老板啊,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当初国企改制时,下岗的员工。 第九殿啊, 第九殿啊, 麻痹的, 你不懂,或者是老板你没这种体会。 高高在上的衙门, 忽然塌了, 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啊。” “嗯。” “以前厂里包吃包喝,孩子上学有厂里的小学,甚至还有中学,生病可以去厂里报销看病,房子也能管,都能管。 忽然有一天,你告诉我,厂子要倒闭了,要没了,你就真的没人管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会告诉你,你有手有脚,干嘛不去自己创业?不去打工? 屁, 他们根本就不懂那个时候一家厂子,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一个工作,一个饭碗啊, 是人生, 是信仰, 是尊严。 我这心里头, 现在, 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少了一个,不还有九个么?” “这又不是吃包子,吃了一个还剩下几个,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了一个,剩下的九个,其实也被动摇了。 整个阴司, 整个地狱, 真的要变天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是起风了,谁晓得,是天塌了。” “行吧,你继续哀愁吧。” “对了。”安律师摇了摇头,道:“待会儿从校西站那边过一下,接小僵尸。” “这么晚了,他还没放学?” “王蕊不是报了个钢琴班嘛,每天放学后都去学钢琴,我也给他报了。” “呵呵。” “我还给他买了钢琴,估摸着明天差不多就能到店里了。” “你可真舍得。” “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下岗职工,期待着晚上能睡个好觉; 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 “等回去后,我试着联系一下下面,问问什么情况。 老板, 你知道么, 让我最慌的, 其实还不是第九殿没了这件事。” “是什么?” “是第九殿没了,但我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周泽点点头。 “这样看来,不对,不对,我回忆一下,等下…………” 安律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马上闭着眼开始思索起来。 少顷, 他马上一拍大腿, 惊呼道: “他妈的,原来是这样!” “我在开车。”周泽提醒道,“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出车祸后,我们就不用去问了,可以自己去下面找答案了。” “不是,老板,那个要办培训的判官,他,他,他姓陆!” “嗯?”周泽愣了一下,“和第九殿有什么关系?” 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天子包; 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转轮王薛; 每一殿,都有自己的管辖负责工作,譬如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 而第九殿平等王陆,掌管丰都,一边镇压地狱恶鬼一边担负着刑罚惩戒的工作。 每一殿,其实相当于古代镇守一方的大诸侯,而每一殿下的“门下走狗”,所谓的官僚们,除了特殊情况,大部分其实都会改自己的姓,和这一殿的王同姓,有点类似古代家奴的意思。 所以,那个老头叫陆平直,就是随的平等王的姓。 “我记起来了,那位判官,当年就是从第九殿走出来的。” 安律师说着说着就越来越激动起来,双手猛地抓住了周泽的肩膀开始摇晃,嘴唇咬得紧紧地。 周泽被迫靠边停车。 “老板,很可能,很可能,很可能这次的培训,其实是那位判官,可能要负责重整第九殿!” 安律师不停地深呼吸,大喘气,深呼吸,大喘气。 “喂,你要不要去量个血压?” “肯定是的,肯定是的,那个陆平直上来应该有一阵子了,结合那位判官做培训的消息传达,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第九殿没了,但地狱封锁了消息。 其他殿的王肯定会组织重建的,虽然不知道它被毁的原因是什么,但应该没错了。 这次名义上是培训,但实际上应该是考核选拔自己的班底。 一旦被选中了,被挑上了, 很可能就能成为重建之后的第九殿的中间骨干!”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平步青云啊。 老板,你想想看,从乡镇派出所所长一下子调到了京城部委任职,这真的是一步登天啊!” “其实,我觉得做地方派出所所长也挺好的,天高皇帝远……” 周泽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安律师正用一种很悲愤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自己。 “额…………” “唉。” 安律师叹了口气, 伸出手指, 戳了戳周泽的胸口。 “…………”周泽。 你能不能正常点? “喂,老老大。” “你喊谁?” “我喊那位啊。”安律师回答道,“老老大,想想看,虽然第九殿这个王八犊子,我知道你肯定是看不上的,那种小庙,也请不动你。 但是吧, 想想看, 丰都鬼城里镇压着多少恶鬼啊? 还有, 地狱每时每刻都有需要惩戒折磨的亡魂被送到第九殿十六小狱去接受折磨酷刑。 你想想看啊, 如果你去了那里, 每天躺在那儿不动, 高兴了,吞个恶鬼; 不高兴了,吞俩恶鬼; 没事做无聊了,吞仨恶鬼; 这日子,过得得有多美滋滋啊?” 安律师是知道劝不动周老板的, 所以打算直接给那位打小报告。 可真是苦了安律师的一番苦心啊,他把事儿都分析出来了,天大的机遇在眼前,别的鬼差可没这个眼力见儿和见识,也不可能知道这种秘辛。 “你现在说的话,他听不到,刚出来,他得睡个十天半月的。” “额…………”安律师。 “还有,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回地狱的,也不可能在第九殿里吃吃喝喝。 他就是一只傲娇的泰迪, 在家里凶, 喊着要日天, 出门了就怂了。” 安律师不敢接话, 这话, 周老板能说,能调侃, 他安不起可不敢接啊。 否则等下次那位苏醒, 二话不说先给自己跟陆平直那样来一拳怎么办? 那位, 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啊。 “如果他还活着的事情,被地狱里的高层知道了。”周泽说着说着耸了耸肩,然后“呵呵”。 “那算了,老板你还是去碰碰好处吧,不对啊,老板万一你被看上了人家硬要……… 也不可能啊, 你这样的, 也没哪个领导会要。” “…………”周泽。 “那我回去还是多给老张说说吧,看能不能突击培训一下,首先要做的就是纠正老张的思想态度。 阳间的人民是人民,死了的人民就不是人民了? 我要告诉他, 地狱的人民, 渴望他去拯救!” 第五百四十章 舌灿莲花 等周泽和安律师回到书屋时,已经是晚八点了。 许清朗见他们回来了,才开了晚饭。 晚饭挺简单的,没有特别多的菜式,也没摆满整整一桌的夸张。 一锅从早上就开始熬制的牛肉汤,这时候打开,上面有着一层厚厚的油脂。 拿起那种比较大的海碗, 满满地抓上一大把牛肉放进去, 用勺子把最上面一层的油撇开,舀上一大勺肉汤进去,再用勺子压着碗里的牛肉,把汤再倒回锅里。 第二勺再加满汤,放下来,抓起一大把葱花儿把碗面几乎给覆盖住。 一碗牛肉汤,就成了。 许清朗还准备了一些面饼子炸肉丸之类的,可以自己撕开放肉汤里泡着吃。 和羊肉泡馍的感觉差不离,虽说名气没羊肉泡馍大,但味道上却不逊丝毫,对于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忘怀的执念。 桌前, 一桌人低头喝汤,只觉得酣畅淋漓。 安律师是饿了,连喝了三碗。 其实没有再另外加什么牛肉,但这汤里的营养丰富,普通饭量一般的人,一碗汤其实能顶得上一顿饭了。 大家伙正喝着的时候, 一道光辉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书店门口, 而且永远是那一句经典地问候语: “哟,这么巧啊,大家正吃着呢!” 穿着制服的张燕丰走了进来,不客气,直接入席。 许清朗给他盛了一碗,再递上一盘面饼,老张一口汤“咕嘟”喝下去,长舒一口气。 “嘿,这是洛阳那边的做法吧?记得前些年去洛阳出过一次任务,在当地同志的带领下去喝过这汤,啧啧,这滋味,忘不了。” 周泽瞥了老张一眼, 对这蹭吃蹭喝地货他连说都懒得说了。 知道情况的,以为是警民鱼水一家亲。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警察天天早中晚跑到人店里来蹭白食儿的。 “小张啊,今儿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老道一边撕着面饼子一边说道。 今儿个因为老板和律师回来得晚,晚饭开的也就晚了,但老张居然还能恰好赶到,这也太“恰巧”了; 如果不是知道老张平时工作真的很忙,老道都差点以为他是把车停在外面侦查,等发现书屋开饭了他就“赶巧”进来。 “不是,今晚局里开整风会议,所以来迟了。 下面有个派出所所长,自己女儿被老师罚站了; 他倒好,直接让人把老师抓进派出所里关了七个小时。 现在事情闹大了, 那个所长被免职调离了。 这帮王八蛋,老子们辛辛苦苦把命豁出去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警察的口碑和形象,是我们这些人一点一滴地拿血去塑造出来的。 就坏在这帮龟孙手上了。” 老张还真有本钱和资格说这种话, 上辈子, 他就是牺牲在幼儿园的劫持事件中的,为了救被劫持的小孩和女老师,他和歹徒撕扯在一起然后一起被烧死。 “整风会议好啊!” 这时, 安律师忽然一拍大腿喊道, 吓得旁边正喝汤的黑小妞直接呛到了。 周泽无奈地摇摇头, 其他人则是有些奇怪地看向反应如此过激的安律师。 “老张啊。” 安律师把手放在了老张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你要好好端正你的思想态度啊,还有你的个人情操,也得再升华升华。” 老张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了么? 安律师已经吃好了,干脆起身,坐到了老张身边,指着老张面前的海碗,“你吃啊,你吃你的,我说我的。” “哦,好。” 老张低头,继续喝汤。 “老张啊,其实吧,人的眼界,真的得放高放远一些才行,你说对吧?” “嗯。” “那要怎么看得远呢?首先,你得站得高,你说是吧?” “嗯。” 周泽懒得听安律师这货哔哔了, 起身, 走到自己喜欢的沙发位置,坐了下来。 因为刚进食过,所以没躺下来。 莺莺走过来,给周泽拿了几份报纸。 茶水没沏,因为在刚进食后喝茶对消化不好,《女仆的自我修养》里写着呢。 “老张啊,众生平等,侬晓得伐?” “额,这不是佛家的……” “不是不是,宪法里应该也有的,人人平等,对吧?” “嗯,对。” “活着的人民是人民,死去的人民,难道就不是人民了么?” “老安,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我跟你说啊,现在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儿摆在你面前,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给你争取来的。” “你先说。” “眼前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在地狱获得官身,比在阳间当一个小鬼差舒服惬意多了,你想不想去?” “不想。” “对啊,你肯定想…………”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你这……你怎么能不想去呢?” 老张下意识地看向坐在远处的周泽。 “你别看他,跟他学会没出息的。” “…………”周泽。 “是要下地狱?” “对啊。” “就不能留在阳间了?” “也是有机会,三五年可以上来看看的。” “我不想去,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怎么能挺好的呢?” “上班,办案,抓歹徒,过得挺充实的。” “这就充实了么?老张,我对你的期望,一直都是很高的啊。 我常常和老板说, 整个书屋里, 我觉得最有前途的,其实就是你啊!” “啊,额,是么?” “对啊,肯定是啊。老张啊,现在地狱需要你啊。” “可我没什么本事……” 安律师伸出自己的小指头, 戳了戳老张的胸口。 “…………”老张。 “有这一颗良心,就够了,其他的有没有,无所谓。 该有的,都会有的,但只有良心,别人给不了。” “我……” “我什么我,老张啊,你听我说,你知道现在地狱阴司的风气有多差么?” “有多差?” “小案看关系, 中案看影响, 大案看政治! 你说说看,这能不严重么?” “哦,好像是。” “再看看我,我都这样子了,能不严重么?” “你那是……” 老张犹豫了一下,那俩字儿“活该”没说出口。 不管是对于哪个政权,面对造反份子,肯定是毫不留情地要打击的。 “我参与了那么严重的事情,居然还没死,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肉汤和你聊人生感悟; 这难道不可怕么?” “额…………”老张。 你这么说, 忽然也觉得好有道理。 “所以地狱需要你去啊,眼前的这个机会,也值得你去把握…………” 周老板放下了报纸,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莺莺跟了上来,给周泽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其实,周泽心里清楚,安律师无论口才再好,也劝不动老张。 老张是“很傻”,他之前二十来年在警队所信奉的东西包括他后来为了救孩子而牺牲自己,估计在不少人眼里是个“傻子”。 但这个“傻子”不等同于“老年痴呆”。 除非自己开口,用以前的情分,亲自对老张开口,否则老张不会同意的。 而周老板又不愿意去开这个口, 自己这个当老板的继续留在上面看报纸晒太阳喝咖啡, 派你下地狱去新的职场奋斗? 这事儿,还真做不出来。 路灯下, 周泽走在前面, 莺莺走在后面, 两道影子, 一起被拉长。 其实也没走多远,也就是从前面的街口拐了回来,不知不觉就又绕了回来。 “哟,遛弯儿呢?” 渠明明同学此时正坐在马路边的椅子上,耳朵里戴着耳机,见周泽过来,他礼貌性地摘下了耳机。 周泽也礼貌性地点点头。 “兄弟,有件事儿,憋在我心里好几天了,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渠明明站起身有些为难道。 “那就不说了吧。” “…………”渠明明。 “我…………” “莺莺啊,我头有点晕,外面风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额…………”渠明明。 等周泽过了马路时, 渠明明一咬牙,追了过来。 周泽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想请您帮个忙。” “我最近很忙。” “我住在您对面。” 意思就是, 我能天天在窗户边看见你坐在你家窗户边, 天天在忙些什么。 “说吧,不一定会帮。”周泽开口道。 “你们这隔壁。”说着,渠明明同学伸手指了指书屋右边那个位置。 是安律师包下来专门给黑小妞种彼岸花的。 “怎么了?”周泽问道。 “最近我养的那些蛊虫,都出现了躁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我把几只蛊虫放出来,发现他们都向你们隔壁的位置在爬行。” “哦。” 周泽点了点头,对莺莺吩咐道: “莺莺啊,明天多买点杀虫剂苍蝇纸什么的,在隔壁多放点儿。” “好的,老板!” “渠老板,多谢你的提醒,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不会让自己被虫子咬了的,渠老板你真的是好心了。” 随即, 周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道: “不行,杀虫剂太费钱了,明儿个叫死侍在店门口守着,来一只虫子就吞一只,算是给他加餐了。” “好的,老板!” “…………”渠明明。 第五百四十一章 解锁,鬼差证! 渠老板的事儿还是被周泽堵了回去,他有些无奈地走回自己的网咖,而周泽则是走回了书店。 书店里,老张已经吃好了,安律师把他拉进包厢里,还在做着思想工作,老张也只是一直应付着,但一直没答应下来。 警察的工作需要其一直面对三教九流,拿捏尺度,水磨太极功夫老张并不是不会,这会儿反正就是慢慢地和安律师一起磨豆腐。 莺莺给周泽倒了一杯咖啡,端送了上来,问道: “老板,你为什么不答应那个渠明明啊?” “怎么了?影响你去他们家打游戏了?” “人家都好久不去了呢。” 嗯, 自从莺莺发现自家店里的猴子玩游戏也很厉害之后, 她就没有再去对面网咖了。 “他既然要开口对我提,肯定是自以为有着让我答应的可能,至少会给我一个我会从中得利的概念,但隔壁的种植,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重要,我不可能让他在这里插一手,哪怕只是借助一下地方。” “哦,知道了,呀,下雨了,今天忘记收衣服了。” ………… 已经入夜有点深了,天气也早就开始转凉,外加还在下着小雨,也因此,哪怕是南大街,在这个点,街面上也没有太多的人了。 一名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撑着一把红伞,在雨中漫步。 她一边走走一边看看, 像是在山里景区里的游人,在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丽风景。 她的肤色有点白,若是仔细看的话,其实能够发现在她的眼眶位置,还透着一抹子诡异的红晕。 不像是妆容化了,更像是一种天生的印记。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走着走着, 似乎是脚下的高跟鞋有些不合脚了, 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摘下鞋子, 伸手捏着自己的脚踝位置。 旁边有几个零散的行人,看见这一幕后,故意停下了脚步多看了几眼,因为女人穿着白色的丝袜。 女人没理会这些人的目光,自顾自地捏着自己的脚,同时把雨伞遮挡下来,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路过的人只能看见她的下半身,却无法发现,她那一双被雨伞遮蔽住的眼眸里,却泛着阵阵的红光。 在她的视野之中, 这个世界一下子从色彩斑斓变成了黑白二色, 一道道黑雾在这里流淌, 有浓有淡, 有密有疏, 仔细分辨的话,这其中有点像是百川到海。 看了许久, 才确定了方位。 女人不知道是这花花世界太让人眼花缭乱了还是怎么了,总之,她之前真的是迷路了。 站起身, 重新找寻到目标的她, 继续撑着伞在雨中漫步。 花花世界,真的是容易让人迷失呢。 女人还是更喜欢地狱, 那里单调, 简约, 仿佛一块古玉,剔除了一切杂质,只剩下最为纯粹的东西。 阳间, 还是太乱了啊。 “啊啊啊啊啊,草泥马啊,我艹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拿着手机的中年男子不停跺脚大骂着。 引来附近不少人的注意。 “他怎么了?”一个和男友一起走路共同撑伞的女孩儿问身边的男友。 下午出来一起逛街时,男友虽然一直拿着手机在看,但明显很兴奋的样子,不知道傻笑个什么劲儿。 结果从刚才开始,男友却忽然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喂, 下一步就要去宾馆了唉, 你什么意思啊你! 男友叹了口气,露出了一种明白人的表情,有些愤愤不平道: “rng不浪要死啊!” “什么东西?”女孩儿没理解。 “你不懂。” 男孩儿说完,离开了女友,撑着自己的雨伞,走到那个跺脚大骂的男人身边,帮他挡雨。 同时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女朋友。 高跟鞋女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再次感叹, 阳间, 果然一片混乱。 随即, 女人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里,她有她要去的地方,在这个城市,在这里,这一年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令她觉得奇怪的是,似乎这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被选择性无视了。 好在, 阴司有自己的纠错制度, 终于还是被翻了出来。 所以, 她来看一看, 她也有些好奇, 为什么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里的鬼差们,却依然得不到阴司的目光集中。 这到底是, 什么原因? 最重要的是, 阴司有好几次的指令,却每次都漏掉了这里。 仿佛, 这里是阴司视线里的盲区, 但阴司, 不允许有这种盲区存在。 这就是体制的运转,哪怕安律师高喊着“起风了,天要塌了”, 但只要天还没真的塌下来之前,在大厦还没完全倾覆,这个体系,还是会继续顽强地运转下去,做它该做的事情。 女人的身份, 不简单, 能够有资格纠错,从这盲区之中发现不对劲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小角色。 她来了, 她多看了看, 她也耽搁了点时间, 但她现在已经很靠近那个地方了, 快, 到了。 ………… 周老板拿出了自己的鬼差证,在手里翻转着,嘴角带着笑。 不笑不行啊, 一想到今天赢勾那个二货和自己讨价还价半天才得以出来, 结果却被骗了, 周老板就觉得很痛快, 像是大夏天刚在操场上完体育课隔着铁栅栏从外面的小摊贩那里接过一瓶冰阔乐喝了一大口一样。 其实,周老板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刀尖上跳舞, 就像是一下子猛喝好多冰阔乐人可能会昏厥过去一样, 周老板还不清楚,赢勾已经到了那种为了不被自己笑话宁愿选择死亡的地步。 否则, 周老板肯定会比现在收敛得多。 “莺莺啊,帮我准备一个碗,再来一杯清水。” “好的,老板。” 莺莺很快把碗和一杯水送了上来。 周泽把鬼差证放在了一边, 先用指甲割开了自己的掌心, 让鲜血滴落到碗里。 莺莺没去阻止周泽,她知道自家老板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自残玩儿,她马上跑去拿医药箱,等老板忙完事情后帮他包扎。 周泽这次放了很多血,足足大半碗。 放了血之后,没有一下子变虚弱,而是亢奋了起来。 这是正常反应,放血刺激到了身体,但亢奋只是暂时的,过会儿就气喘虚弱下去了。 把碗放好, 周泽端起放着清水的杯子, 倒在了自己伤口位置, 一团团黑色的煞气从他掌心位置升腾而起,将清水给裹挟住,没有扩散滴淌出去。 而后, 周泽把鬼差证放进了装着自己血的碗里, 鬼差证浸没在了鲜血之中。 周泽慢慢地把自己的煞气融入掌心的水团里, 又慢慢地倒扣在了碗口位置。 一时间, 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里面的鬼差证也在浮浮沉沉。 “老板,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莺莺忍不住问道。 “解锁。” “解锁?” “嗯。” 自己的鬼差证,能把小萝莉和安律师吓尿,但至于这玩意儿真正怎么用,自己不知道,安律师他们也是不知道的。 这太高级了, 真的太高级了, 不是安律师他们能够触摸到的层次, 甚至, 估摸着十殿阎王可能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毕竟, 在当年, 这可是泰山府君一脉历代府君才能掌握的东西。 好在, 赢勾知道。 不过, 这货居然一直知道, 却一直不说, 真是, 好气哦! 活该你被骗啊! 血水开始沸腾,和水珠以及煞气融合,形成了一道道血雾,鬼差证像是被激发出了什么,慢慢地飘浮起来。 “成功了么?”莺莺问道。 “还差一个步骤。” “什么步骤?” “口诀。” “口诀?那老板你快念。” 莺莺握着自己手里的医疗箱,她可是急着给老板包扎处理伤口呢。 周泽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用很严肃地语气念出了赢勾告诉他的口诀: “祥瑞御免!” 忽然间, 鬼差证发出了一道亮光, 瞬间将周泽给包裹住。 而后, 鬼差证的光芒消散, 落在了书桌上。 没有任何的变化, 至少, 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和其他的鬼差证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 当周泽再度伸手拿在手中时, 却发现鬼差证居然给自己传递出了些许温暖的感觉,这是以前所没有的,似乎彼此之间,多了一点点亲切感。 周泽不知道这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老板,成了么?”白莺莺默默打开了医疗箱。 “应该是吧……” 周泽也不是很确定, 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试验。 ………… 高跟鞋女人在距离书屋还有几百米路时, 忽然停了下来, 她眼睛里有些迷茫, 仿佛一下子不知道自己下一脚应该怎么迈似的。 高跟鞋女人的眼眸里,再度有红光闪烁, 但这次, 眼前虽然有黑雾, 却像是被瞬间打乱了节奏, 再无丝毫规律可循。 甚至, 她都不得不下意识地慢慢弯下了腰, 伞也落在了地上,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 蹲着, 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 自言自语道: “咦, 我上来, 是为了做什么来着?” 第五百四十二章 恐怖蜡像馆 周老板并不知道就在刚才, 他差点面临来自地狱的查水表; 那个高跟鞋女人在南大街兜兜转转了一圈, 甚至还曾在书屋门口停留过,但也仅仅是停留了一下,随后,她就离开了; 她的出现以及她的离开, 仿佛是向大海里滴入一滴水,随后又从大海里取出一滴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包括, 抱着莺莺一觉到天亮的周老板。 醒来, 又是愉快轻松的一天。 许清朗今天早餐是粥,青菜粥,味道鲜美,不腻,配着“萝卜干”“生姜丝”“酸豆角”这些小菜, 吃得很舒服。 饭毕, 周泽倒是没有坐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以习惯性地方式开始自己新的一天, 而是去了隔壁。 隔壁的正门已经被封闭了,是真正意义的那种封闭,拿水泥完全糊起来的那种,同时,死侍和黑小妞基本都睡在隔壁。 黑小妞除了饭点回书店吃饭,平时也懒得跑这里来打发时间。 她是真心喜欢种田的,没有什么事情在她看来比拾掇自家的小菜园更能让她觉得开心的了。 周泽进去看了看,黑小妞正坐在那里磨着工具,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小工具,用她的话来说,伺候彼岸花是一种精细活儿,容不得丝毫马虎,和外面那些种水稻的完全不一样,工具上也必须精益求精。 自家奴隶有着这种工作态度和积极性, 身为奴隶主的周老板很欣慰。 然后, 周泽看见了死侍, 死侍居然光着身子只露着头,被埋在了坑里。 海滩上倒是有人喜欢玩儿这一出,但这里可是泥地。 黑小妞拿着一个水壶,走到死侍旁边,给死侍周围的泥土上浇了点水; 随后,拍拍手,继续回去磨自己的工具。 “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指着死侍问道。 “呵呵呵…………” 死侍还在对周泽傻笑。 “放心,没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种下他的,他之前被培育得不好,现在我把他每天栽种一段时间,给他补充一下营养。” “营养?” “昂,来自泥土,来自大地母亲的营养。” 黑小妞说得理所当然, 而且眼神里有着一种毫不遮掩地不耐烦, 像是在看一个五谷不分的逗比要来教袁隆平种田一样。 周泽摇摇头,看不懂,但他也没有出手去干预,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吧。 走回了书店,周泽看见书店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老板先下意识地把目光下移, 看着对方放在茶几下面的腿, 唉, 心理叹气; 一条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 白色的衬衫加一件外套,头发披散下来,本就年纪不是很大的林医生身上洋溢着一种青春单纯的气息。 当然, 那被牛仔裤紧紧包裹着的修长丰腴的腿以及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浑圆的部位, 真吸引人。 “老板,莺莺不在,我之前看着她来了,就让猴砸带莺莺去楼上玩游戏去了。” 老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凑到周泽身边小声道, 颇有一种帮老奴帮自家少主子瞒着少夫人拉皮条的意思。 许清朗端了两杯奶茶走了出来,书屋的奶茶和外面的奶茶不同,外面的奶茶可能自己做的茶粉,其实成本非常之低。 书屋不会这样,因为书屋客人很少,会点奶茶的客人更好,所以里面的食材大部分都是自己吃的,坑不到客人总不能坑自己吧? 放下了两杯奶茶, 许清朗笑着看着林医生, 道: “你皮肤最近有点变差了。” 许清朗是认识林医生的,见了面,聊几句,不奇怪。 “可能最近太累了。” 林医生没生气。 “嗯,多注意保养一下自己。” “那你能教我一些保养的秘诀么?” “可以,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着, 许清朗拿着托盘准备离开了,因为他看见周泽已经走了过来。 不过,他还是停顿了一下,道: “像比如今天,天凉了,没穿丝袜,挺好的; 女人,就得自己学会爱惜自己。” “…………”周泽。 周老板听到了! “你们聊。” 许清朗微微欠身,像是侍者一样离开了。 别说, 老许自从上次吞了海神一部分之后,不光是在做菜上有点往大厨上靠拢的感觉,连平日里,似乎都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林医生站起身,看着周泽,大大方方地向周泽伸手。 正式得有些让人不习惯,周泽没伸手去握,而是道: “刚去地里看了看,没洗手。” 林医生点点头,笑道:“我来为上次手术的事情谢谢你。”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林医生清楚,那天在手术室里周泽的怪异举动,肯定有他的深意。 “没事,客气了。” “那我走了。” 林医生拿起自己的包,推开书店的门,直接上了她的凯迪拉克,走了。 只是单纯地为了来谢谢, 没有其他的任何意图。 “这就走啦?” 老道把头凑到周泽身边,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 “都不请你吃个饭?”老道又问道。 “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周泽心里清楚,上次自己帮林医生父亲手术的事儿,其实倒是没有推进二人的关系,反而拉得更远了。 对于林医生来说,她不愿意一直趴在周泽身边去索求什么。 老道发出了一声叹息,“这林医生,做事儿其实挺讲究的。” “嗯。” “老板,今儿个送来的宣传单,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 老道把一个宣传册递了过来, 南大街的后街位置,靠近中央公园的地方,新开了一家蜡像馆,在原来的老基督教堂后面。 虽说只是前街后街的区别,但后街一般来说,人烟很少,也鲜有人会逛街去那里,也因此,那里到算是一个闹市之中的安逸场所。 开业了,请街坊邻居去看看,也是常理。 “不去。” “为什么捏,贫道觉得还挺好的。” “下过地狱的人,不信天堂。” “哦。” 老道点点头, 心想老板今儿个怎么了, 变得像个诗人。 这时,周泽看见小男孩拿着作业本坐在吧台上,正在认真地写作业。 “喂,作业有趣么?” 几百年的老怪物,在认真做小学生作业。 周泽调侃道。 “她曾经坐在这里写过作业。” 周泽深吸一口气, 真的好想给这货脑袋上来一拳。 “嗯?” 忽然间, 小男孩站了起来, 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外。 周泽转过身去,看见站在门口的王轲以及王轲身边的小萝莉。 王轲推开门走了进来,“我朋友在附近开了家蜡像馆,今天开业,我去送个花篮。” “哦,那你去吧。” 这时, 小男孩伸手,轻轻拽了拽周泽的衣服。 滚! 我才不去! 周泽瞪了他一眼。 小男孩默默地坐回到了吧台上,继续写作业。 “那我先走了。” 王轲只是顺路来打个招呼,同时把他的车停在了书店门口,见周泽不打算去,他就牵着小萝莉的手离开了。 周老板刚准备喊莺莺下来给自己泡杯咖啡,太阳出来了,他得去晒了。 侧过头, 却发现安律师一脸忧郁地站在自己身后。 “额…………” “老板,你得去。” 说着, 安律师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正“一本正经”坐在吧台上写作业的小僵尸。 “呵呵。” “我为了书屋劳心劳力,昨天和老张又磨了半个晚上的豆腐, 我容易么我?” “然后……” “然后就是你忍心让我也睡不好觉么?” 安律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泽, 意思很简单, 我已经不去辛苦不去麻烦你也不去催促你上进了, 我费尽心思帮书屋其他人去提升, 你连个觉都不愿意让我去睡? 犹豫了一下,周泽还是心软了,点点头, “行吧,我上去拿个手机。” 安律师面露微笑,心满意足。 走上了楼,还没推开卧室门,周泽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游戏声音: “喂,1号2号,你们能说话么?” “嘤嘤嘤!” “吱吱吱!” “…………”。 推开门,周泽取走了自己的手机,莺莺本想和周泽一起去,但周泽看她和猴子玩游戏玩得挺开心,就让她继续留在这儿。 反正也不远, 拿了手机下来, 再牵着小男孩的手, 穿过花圃里的小路,也就八九百米的距离,就到了后街。 先是一座教堂矗立在这里,这教堂也有些年头了,据说在清末就存在,后来一度毁坏,现在的这座则是在二十年前被重修起来的。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小男孩开口道。 “我也不喜欢。” 周泽附和道。 “父子”俩的身份, 决定了他们肯定不喜欢教堂这种场所。 “以前,山里也有山民给我造过庙。” “后来呢?” “后来我把庙拆了。”小男孩回答道,“我救了两个山民,他们却给我建庙,这是想让我被雷劈么?”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 “你信过这个么?”小男孩忽然问道,“听说你死了没两年。” “信过吧。” “啊?”小男孩有些意外,“挺让人意外的。” “不意外的,大部分中国人其实都信的。” “我不这样觉得。” “但确实是都信的。” “嗯?” “比如,当一个人忽然左眼开始跳的时候,他会美滋滋地想着左眼跳财。 但当一个人右眼跳的时候,他想的不是右眼跳灾, 而是, 呸, 封建迷信。” 第五百四十三章 惊魂! 绕过了教堂,就来到了那座蜡像馆前面。 这座蜡像馆很具备东方文化风格,其实,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蜡像一直是西方人玩的东西,比如“杜莎夫人蜡像馆”,听说过的人应该不少,也算是蜡像界最出名的名片之一了。 但这座蜡像馆,不说门口摆放的两尊“黑白无常”的蜡像,显现出了一股子的东方文化味道,甚至连它那一侧的墙壁上,也雕刻出了“老子”的形象。 不过“老子”的形象应该是石雕,而不是蜡像,石雕下面的牛,倒是蜡像。 周泽牵着小男孩走过来时,正好碰见一群人在那里争吵,王轲和小萝莉也站在那边,见周泽来了,王轲主动走过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说是这老子形象太大了,且露在外头,不符合规矩,需要整改,那边正在交涉着。” “哦。” 小男孩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嘟了嘟嘴,没理睬小男孩,但撇过头时,嘴角带着笑意,她似乎不是很讨厌这个插班过来的同学。 王轲只顾着和周泽说话,没注意到下边他自个儿种的白菜正在被拱着。 那边的交涉结束了,具体是什么结果周泽不清楚,但被中断的开业活动又恢复了运行。 没请什么表演团队,也没请什么司仪,一男一女俩穿着这家蜡像馆制服的员工,男的在迎接,女的拿着话筒在做着简单地开业词。 来捧场的人不是很多,很多都是附近的店家收到邀请传单来给个面子,又或者是王轲这种老板的朋友,没有做过多的宣传,也没有请电视台之类的。 一般来说,在小城市里布个西洋景,再和什么“文化”啊“传统”啊“习俗”啊这类的东西扯上点关系,是最容易触动地方小领导们的心坎儿的。 这些年全国各地风风火火掀起的张冠李戴一般的传统文化闹剧,也是因此而来,哪怕是无中生有,也给你硬生生地造就出来。 能在这个地段开蜡像馆,其亏本脑残程度不亚于在在这里开书店的周某人,而且还整得这般低调,着实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艺术这类的东西,是让人自己去看的,也是自己去慢慢品味的,反正每个蜡像下面都有解说资料卡片,并不需要人拿着大喇叭单独地去讲述。 况且,在这里流连,享受的其实就是这种宁静。 周泽和王轲一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往里走去。 里面的空间挺大,有两层楼,入口第一个是李小龙的蜡像,栩栩如生, 是那个标准的, “阿哒!” 的动作。 接下来,还有一些不少世界名人的蜡像,当然了,如果细究起来的话,这里的很多蜡像其实都没经过授权的,若是被原主人知道了,对方较真起来是可以告这家蜡像馆的。 但也因为这里低调,而且蜡像在中国的影响力小,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爸爸,这里的人,都是用蜡做成的么?” 小萝莉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哦,现在蜡像很多用的是硅胶技术,所以也叫硅胶蜡像。”王轲回答道。 “啊,硅胶是什么呀?” “硅胶呀,是一种特殊材料,是…………” “放在女人这里的。” 小男孩马上摸了摸自己的两个麦麦。 周泽捂脸, 王轲语塞, 小萝莉“哼”了一声,不屑道: “流氓!” 小男孩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学校里,不少男生喜欢作弄女生,其实也只是为了吸引女生的注意力,腼腆的他们,并没有成年人那么善于表达, 也没有那种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上头放一瓶脉动的勇气。 游客不多,很多人来了之后随便转了一圈就走了,算是尽了一份面子,意思意思就行了。 况且, 在一尊尊蜡像目光注视下行走,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感觉,甚至不少人的童年阴影就源自于蜡像。 看着这些类人的蜡像,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把它们脑补成尸体; 再加上蜡像无论做得再精致,也都会有一些可以被你捕捉到的“僵硬”的细节,让人细思极恐。 这其实有点像是“恐怖谷”理论,不过那个叙述的是对很像人类的机器,但本质还是相通的。 也因此, 走走看看一段时间后, 蜡像馆里,除了周泽一行以外,似乎也不剩下几个客人了。 “这靠门票钱的话连电费都收不回本吧。” 周泽感慨着, “真败家啊。” “喜欢就好,不是么?”王轲笑着回答。 言外之意, 你不也一样? 小萝莉对蜡像挺感兴趣,一边看蜡像一边阅读下面的资料卡,小男孩自然也就跟着,这就使得周泽和王轲都不得不一起陪着。 前面还有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区域,有一个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心理承受能力弱的莫入”。 这牌子其实可以改成“我就蹭蹭真的不进去”。 一般游客若是都走到这里了,看见这个牌子,怎么可能不进去看看? 正当王轲推开门准备进去时, 那个之前站在门口拿话筒讲话的女员工走了过来,道: “这里小孩子最好不要进去,因为里面会很恐怖,可能对小孩不好。” 闻言, 王轲点点头, 不打算带小萝莉进去了。 “你敢进去么?” 小萝莉问身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挺起胸膛, 在女人面前, 怎么能说“不行”? 说着, 小男孩就很主动地向里走去, 女员工还想阻拦, 被周泽拦住了, 当下, 他跟在小男孩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的灯光,很阴暗,但却也很清晰。 进门左拐, 面前就出现了堆叠在一起的尸体蜡像, 鲜血、 狰狞、 恐惧, 这些细节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周泽和小男孩则是同时长舒一口气, 呼, 舒服啊! 这里的氛围, 喜欢! 这些堆叠起来的尸体蜡像,应该是取材于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张照片。 这里头的很多蜡像,都很沉重。 周泽以前去过一些游乐园里的鬼屋,那里头喜欢用一些扎纸人或者棉布包裹的东西来吓你。 其实那玩意儿真的不吓人,却很膈应人。 但这里头的恐怖, 其实是一种艺术和恐怖感的完美结合, 每一块作品,都有着它背后的深意,也呈现出了创作者自己的思考。 对于真正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来说,不亚于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实际上人们对精神上的需求是多面的,尤其是在度过了仅仅追求吃饱穿暖的初级阶段之后, 那种追求和需要, 远远不是几个光伟正的词语所能轻松概括得了的。 当然了, 这家蜡像馆把这一部分的作品单独安置在深处独立的隔离区域里,应该也是为了怕麻烦。 要知道, 外面墙壁上的“老子”雕像,就已经出现麻烦了。 一边走一边欣赏着, 一直到快走到出口时, 周泽停下了脚步。 小男孩有些奇怪地看向周泽,然后再顺着周泽的目光看去。 这是一座王者蜡像, 但造型很奇怪, 这几年大火的电视剧《冰与火之歌》让“铁王座”很有名气, 但眼前的王座却是由一层层白骨累积而成。 王权的尊贵,本质上是“生杀予夺”, 王座上的人,说让你死,你就会死,这才是人们畏惧它的根源。 至于其他的“天子”“代天牧民”“天命神授”这类的, 无非是遮掩在它身上的纱幔罢了。 这座王座, 从一开始, 就直白地告诉你, 不跪伏它, 你的下场, 有如下方的白骨! 很直接, 很干脆, 毫不扭捏,开门见山! 王座上坐着一个男子, 赤膊着上身, 其身上,似乎雕刻着诡异的符文,不是很壮硕,也没有很威严,甚至,他还用一只手撑着王座一端,抵在自己额头上。 闭着眼, 像是在打盹儿, 又像是, 在晒太阳…… 但正是这种感觉,这种对比,这种反差, 才更让人觉得心惊, 仿佛眼前王座上的男人一旦睁开眼, 四周的风云就将完全变幻! 小男孩弯下腰,寻找资料卡片,却发现这里唯独这一尊,没有资料卡片。 “他是谁啊?” 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 “不认识。” 第一次, 在进入这里之后,他的面容有些严肃。 可惜, 现在赢勾还在沉睡, 每次出来之后,他都得沉睡十天半个月的,这期间,连交流都做不到。 否则周泽真的很想问问他, 你当初是不是没事儿做抓过画师的亡魂来给自己画过肖像? 你有没有这种具体的形象流传出去? 否则,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蜡像馆里? “走吧。” 周泽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出去后, 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个小厅,周泽看见王轲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坐在那里喝着茶。 “你们出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蜡像馆的老板,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中文名叫洛苏,她是位美籍华人。” “你好,我是洛苏,很高兴认识你们。” 洛苏站起身,和周泽握了握手,然后弯下腰,很亲切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 “小朋友,你的胆子真的好大哟。” 小男孩沉着脸, 一个几百年的老怪物, 会喜欢摸头杀么? “那位小女孩刚刚还说你很勇敢,敢走进那里去参观呢,我本来还不信的,现在信了,你真的好勇敢。” 小男孩开心地笑了。 周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个女人。 “一起坐下来喝茶吧,请,徐先生。” 周泽也落座了。 洛苏给周泽倒茶,周泽趁着这个机会环视了一遍小厅,挺别致的陈设。 “叔叔,王蕊呢?”小男孩问道。 “她在里头玩电脑。” 洛苏指了指里间,那里应该是她的办公室。 小男孩推开门,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周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茶, 有点苦。 ………… 走进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居然也有三尊蜡像。 分别是那个女馆长的,还有那一男一女两个员工。 这口味,真独特, 居然在办公室里放自己的蜡像。 小男孩看见王蕊正在一尊蜡像前面抬头看着,想伸手去摸摸却还是不怎么敢的样子。 “想摸摸看么?”小男孩问道。 王蕊点点头。 “那就摸吧。”小男孩怂恿道。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人家想摸麦麦。” “好,那就摸吧。” “人家只是想摸摸麦麦是什么感觉,你别想多了。” 说着, 小萝莉指尖轻轻碰撞着,很纠结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嘻嘻,好。”小萝莉开心了。 只是, 她马上又无奈道, “好高啊,摸不到。” “我抱你。” 说着, 小男孩弯腰,抱着小萝莉的膝盖,直接站了起来。 他是连一头牛都抱得动的! “哇哦!” 小萝莉也是诧异了一下,感叹道: “男孩子的力气真大啊。” “摸吧,够得着了吧?” “够得着了,够得着了。” 小萝莉伸手, 摸向了女馆长蜡像的麦麦。 “呼……好软啊,这就是硅胶么?” 其实, 硅胶手感应该是比较硬的。 “你再摸摸,不急。” “好。” 小萝莉又摸了一会儿,因担心小男孩太吃力,道: “摸够了,放我下来吧。” 小男孩把她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谢谢你,你累了吧?” 说着, 小萝莉下意识地伸手想给小男孩擦汗, 但她惊讶地发现小男孩的脸上连一滴汗珠都没有,她的手放在小男孩的脸上,却找不到想擦的地方。 小男孩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然而, 刹那间, 他鼻子忽然嗅了嗅, 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却又在刹那间清醒。 他马上抓住了小萝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翻开, 掌心里, 赫然有一团红色。 “啊,摸到颜料了,我去洗洗,这办公室里有卫生间的,我刚刚去过。” 小男孩松开了手, 小萝莉跑向了卫生间, 而小男孩却站在原地, 默默地抬头, 看向刚刚被小萝莉摸的那尊女馆长的蜡像, 小男孩可以确定, 刚刚小萝莉掌心的红色, 绝不是颜料, 而是, 血………… 第五百四十四章 妻心如刀 “爸爸,妈妈今天又是要煮肉汤么?” 小萝莉嘟着嘴问道。 她的母亲什么都好,但是那种每顿饭都要煮肉汤的习惯,让她很不适应。 现在的小孩和以前的小孩不同了,以前的孩子吃顿肉挺高兴的,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好了,反而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不喜欢喝的话,就喝一点意思一下,反正你妈妈还会做其他的菜,你吃点其他的就好了。” 王轲抚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说道。 肉汤,他是喜欢喝的,只要自己妻子做了,他肯定会喝的,有时候他也会帮妻子一起做,或者代替妻子出去买肉买排骨回来。 最难忘的,还是糟糠。 当初的自己,一穷二白,租住在狭窄的隔间里,她家境不错,却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知道自己喜欢吃肉,每天都给自己买肉。 那时候条件不好,她又知道自己是个好面子的,所以每次都偷偷摸摸地从她母亲那里拿点钱来接济自己的生活,也不会告诉他。 说是还债, 太庸俗了; 债太多, 亏欠也太多, 多到只能用余生去好好地陪伴。 好在,经过前段时间带着她出去又在狼山脚下进行了理疗后,妻子的状况好转了许多。 偶尔晚上,王轲模模糊糊地还能看见窗台上眺望着的一只白狐,但每次都再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也没去追究这个。 二人也曾坐在月光之下,说着以前的事情,甚至包括当初买肉回到遇到地痞流氓的事儿。 妻子哭了, 他的眼睛也红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当能坦然面对后, 问题, 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身为心理医生的王轲,自然清楚,这是自己妻子心理问题得到巨大改善的变化。 对此, 他很开心,也很知足。 拿房卡打开了门, 走了进去。 厨房里,传来了肉香。 小萝莉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等着开饭。 王轲则是主动走进了厨房,妻子正在做饭,他陪着。 少顷, 妻子把他给推了出来,意思是她一个人能做好,让他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王轲只能走了出来,进了自己的书房,翻阅着手头的病例和一些合作的文件。 对于一个有事业心且有能力的男人来说,遇到一个能把你的家庭和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是他的幸运。 当然了,很多这样子的女人,会运气不好,碰到好吃懒做的男人。 “你作业做好了没有?” 王轲听到客厅里的谈话。 妻子的声音, 似乎有点高。 这让王轲有些意外,平时,自己妻子很少高嗓门说话,尤其是对自己的女儿。 哪怕以前妻子犯病最厉害的时候,面对女儿也总是轻声细语的温柔,何况妻子现在已经基本恢复差不多了。 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王轲看见小萝莉坐在沙发上在哭, 电视机里还在放着动画片, 妻子系着围裙站在沙发旁数落着小萝莉,可以说是在厉声呵斥。 其实,当母女爆发争吵时,一个男人的处境,一点都不亚于婆媳争吵时的尴尬。 一个是自己这一世的妻子,一个是自己上一世的小情人,你该偏向谁? 王轲走过去,关掉了电视,蹲下来,抚摸着女儿的头,道: “乖,听妈妈的话,吃完饭我们就去写作业好不好?” 随即, 对女儿眨了眨眼, 意思是别惹妈妈生气, 爸爸明天再带你出去玩。 “好。” 王蕊还是很懂事的。 开饭了, 不在桌子上吃饭, 而是直接在茶几上吃饭。 现在,不少家庭都是这种吃饭方式,对着电视机,几个菜摆上来,将就着吃了。 妻子的手艺不错,如果不考虑吃腻这种事儿的话,妻子做得最好的,其实还是肉食。 一家三口坐了下来, 其乐融融地吃饭。 王轲发现妻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拿着筷子, 却似乎只顾着吃白饭,忘记吃菜了。 王轲夹起菜,放到妻子碗里。 妻子身子哆嗦了一下,看了看王轲,没说什么。 难道是又出问题了? 病情反复了? 王轲在心里想着。 待会儿要不要再给妻子检查一下? 饭快吃完时,王轲帮忙收拾碗筷,当他靠近妻子时,妻子忽然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我没事。” 妻子目光有些闪烁。 王轲点点头,“那就早点休息吧。” “王蕊,你作业做好了没有!” 妻子忽然看向了小萝莉。 小萝莉乖乖地起身,上楼去做作业了。 “你放下,我来收拾。”妻子对着王轲喊道。 王轲皱了皱眉,有些关切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但也没说什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客厅里, 妻子一个人在收拾。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王轲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妻子的病情,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复发才对。 或者, 纯粹是妻子今天心情不好? 又或者是,来亲戚了? 又或者,是更年期? 王轲想着想着, 笑了起来, 翻开面前的一个病例,仔细地研究起来。 前段时间,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陪伴着妻子,现在一切恢复了,自然得捡起一些事情来做,不过,在放下去一段时间之后,再捡起来,似乎再也捡不回以前的那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了。 因为曾感知过生活的温度,所以就开始下意识地去享受它。 有妻子在身边, 有女儿在身边, 有一个家, 为什么要把自己鞭策成一个陀螺永远不停息地转动呢? 他似乎有些理解自己那位发小的“堕落”了, 上一世的他,应该活得和自己以前一样吧, 过得太快了,忽略了太多的风景,人毕竟不是机器,可以做同一件事永不厌倦。 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王轲拿起钢笔,开始在病例上做一些勾画。 心理治疗,在国内,其实还存在着很大的空白,一方面是因为国人本能地排斥去看心理医生,总觉得这会让自己被认为精神病; 另一方面,国内的心理医生队伍建设,也不是很完善。 心理方面的治疗,远远不是病人进来和他聊聊家常再说点似是而非地结论再开点药那么简单。 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后, 王轲有些累了, 眯了眯眼, 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杯, 喝了一大口。 “哐当!” 这时, 楼上传来了一声响动。 王轲有些奇怪地起身,推开门,走到了楼梯口。 “怎么了?” 没人回应他。 王轲往上走, 走到二楼后, 推开了女儿卧室的门,这里是女儿的卧室,同时也算是女儿的书房。 门被推开了, 王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看见自己的女儿正躺在床上, 脖子上, 插着一把刀。 而自己的妻子,正站在床边,一脸的魂不守舍。 “蕊蕊,蕊蕊!” 王轲马上扑到了床边,刀口深深地刺入了女儿的脖颈,嵌了进去,很深,很深。 王轲作势要抱起女儿去医院, 他眼下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妻子忽然冲过来,一下子撞开了他。 王轲摔在了床下, 眼睛开始泛红, 喊道: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妻子一把将女儿脖颈上的刀拔出来,女儿的身体还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轲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想不通, 他想不明白, 他宁愿这种伤害是施加在他本人身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王轲在喊, 妻子在尖叫, 她发了疯一样一只手拿着刀另一只手狠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 王轲这个时候没有去安慰妻子,他慢慢地重新站起来,他要带女儿去医院,去医院。 正当他弯腰,准备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来时, 妻子的脚步声忽然临近。 “噗!” 王轲只觉得很坚硬很冰冷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低下头, 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腹部位置。 那把刀, 那把刚刚插入自己女儿身上的刀, 此时正插在自己的身上。 妻子眼神疯狂,看着他,松开手,不停地尖叫着。 “噗通!” 王轲摔在了地上, 靠着床边, 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 然后又看向了在自己面前站着不停痛苦尖叫的妻子。 “我…………”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妻子忽然又犯病了,而且病情比之前要严重得多得多,以前的她,绝不会去伤害别人,更别提去伤害自己的家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治疗好她,哪怕是在之前吃饭时,他都已经察觉到自己妻子的不对劲,但他仍然坚持这般认为。 他可以治疗好她,她会好的,她肯定会好的。 但…… 王轲的脑子里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一直到, 他的妻子忽然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转而拿起身边的椅子, 举起来, 对着倒在地上的王轲, 疯狂地砸了下来: “砰!” “砰!” “砰!” 世界, 在此时, 模糊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嘘,我是假的! “老板,你回来啦。” “嗯。” 周泽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端起莺莺刚刚送上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嘶……” 咖啡有点烫, 周泽把杯子放了下来, 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呀,老板!” 莺莺马上紧张地靠过来,伸手端起咖啡,是有点烫,但不至于这样吧。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 “是我不小心。” “不行,老板,你让我看看。” 莺莺示意周泽张开嘴,让她看看,对于自家老板的任何一切伤害,她都不允许。 周泽摇摇头,道:“没事了,给我接一杯冰水吧,没事的。” “哦,好,那这咖啡我端下去。” “别,不用了,可惜了。” 言外之意, 他还要继续喝, 哪怕刚刚烫过了, 但烫破点皮算什么? 知道这杯咖啡多贵么? 莺莺跑去接了杯冰水过来,放在了周泽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板,真的没事么?” “没事的。” “哦,好,那人家去帮老许做饭啦。” “嗯。” “喂,终于回来了啊,哈哈哈。” 穿着豹纹睡衣的安律师从楼上走了下来, 先打了个哈哈,然后马上走到小男孩身边,见小男孩刚回来就准备做作业了,马上道: “昨晚有点事儿,和那个老张聊太久了,没睡好,咱接着上去再睡会儿呗。” “恶心。” 旁边坐着的周泽补刀。 “有你什么事儿么。” 安律师没好气地回过头瞥了一眼周泽,然后继续笑嘻嘻地看着小男孩, “你看,今天上午和小妹妹玩得可以吧?” 小男孩点点头。 “也累了吧?” 小男孩摇摇头, 累, 是什么意思? “小学生,得养成睡午觉的习惯,走,我们去养成习惯去。”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上午的时候,是安律师出面让老板带他去蜡像馆的。 安律师喜不自禁,马上推着小男孩上楼。 “你眼罩掉了。” 周泽提醒道。 安律师回过头,把刚刚从自己口袋里掉出的眼罩捡起来,示威似地对周泽瞪了一眼,而后马上跟着小男孩上楼去了。 周泽笑着摇摇头, 看了看面前的一杯咖啡和一杯冰水, 嗯, 好像咖啡更贵一些。 周泽还是端起了咖啡, “吱吱吱!” 这时, 小猴子忽然跳了过来,手里拿着手机,蹲在了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去一边玩儿去。” 周泽挥挥手。 “吱吱吱!” 猴子把脸凑近了周泽,像是很好奇地在打量着。 “去一边…………” 猴子马上跳走, 尾巴一扫带到了周泽手中的咖啡杯,咖啡一股脑地都泼在了周泽的身上。 行, 没咖啡了。 周老板倒是没生气,把咖啡杯放在了茶几上,站起身,把桌上的冰水拿起来一饮而尽, 随即喊道: “老道。” “唉,在的,老板。” 老道正坐在吧台后面忙活着什么东西,听见周泽喊他马上站起身。 “你家猴子发情了,你带着去动物园看看能不能配个种。” “吱吱吱!” 猴子很不爽地叫起来。 “哎,哎,好,好。” 老道把猴子抱到怀里, 还扒拉开了猴子的尾巴向里头瞅了瞅, 猴子的脸一下子变红了。 “真长大了啊?” “吱…………” “对了,猴子多大年纪就有能力配种来着,贫道先查查。” 猴子一脸生无可恋, 因为老道真的打开手机用百度开始搜索起来。 同时, 老道还嘀咕道: “莫慌,咱晚上去动物园,你找到自己喜欢的母猴子就自己勾兑出来; 咱多带点香蕉零食,贫道相信你可以搞定的。 对了, 那种轻佻的小母猴子不要找,要找那种老实靠谱的; 如果一炮打响,怀上了,贫道就帮你把它给偷出来,让你们在书屋里也安家。 你要是能真让她生一堆猴子, 贫道也开心。” 老道自言自语着,很开心。 满满的一种我家小子长大了可以拱别人家白菜的自豪。 小猴子“噗通”一声, 从老道怀里跳了下来, 又看了看走向卫生间的周泽, 赶忙从书屋后头的小门跑到隔壁的菜地那边去了。 ……………… “莺莺啊,帮我拿一套衣服,我洗个澡。” “好的,老板。” 对这种要求,莺莺已经是习惯了。 自家老板是个深度洁癖患者,大白天洗澡什么的,实在是太普遍了。 莺莺把一套新衣服送了过去,把脏衣服拿回去洗。 周泽则是站在喷洒下面, 放着热水, 冲淋着自己的身子。 晃了晃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 从蜡像馆回来后, 总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像是有点感冒的样子。 ………… 小男孩躺在旁边,手里拿着ipad在看着电影。 看的是林正英僵尸系列, 觉得挺有意思的。 当初周泽和莺莺也一起重温过这个系列,也觉得很有趣。 不过小男孩讨厌里面的有“小僵尸”的那一部,他总觉得那个小僵尸太蠢太二。 他是戴着耳机看的,没发出什么声音。 但半集都快看完了, 小男孩发现躺在自己身侧的安律师还是在左右不停地翻身。 “有心事?” 小男孩问道。 “没有啊。”安律师无奈道。 “那为什么睡不着。” “我也不知道啊。” 安律师闭上眼, 深呼吸, 他一向很尊重很珍惜睡眠的时间。 但强行平复之后, 他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 怎么就睡不着呢? “还是有心事啊。” 小男孩说道。 “额…………” 安律师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或许是吧。” 然后, 安律师开始陷入沉思, 我到底有什么心事? ………… 热水,不停地冲刷着身体。 似乎是在卫生间里待的时间有些多了, 周泽觉得有些昏沉沉的。 关了喷洒, 拿起身边的澡巾擦身子, 擦着擦着, 准备穿衣服把澡巾丢一边时, 却发现澡巾上有黑的一片。 身上这么脏么? 周泽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发现自己嘴唇和胸口位置,各有一团黑斑。 周泽拿起毛巾,重新擦了擦,发现黑斑越擦越大。 不得已之下, 周泽打开了喷洒,重新开始淋雨。 等洗了一会儿后, 周泽重新拿起毛巾擦了擦, 再走到镜子前, 发现黑斑的面积开始更恐怖的扩大了。 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慌乱, 周泽伸手轻轻擦了一下黑斑的位置, 再送到自己鼻前, 一股子, 颜料的味道。 少顷, 周泽走到浴缸里, 放水, 自己躺了进去。 过了没多久, 水开始没过他的身子, 而后, 浴缸里的水,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老板,你还没洗好么?” 卫生间外,莺莺隔着门问道。 今天老板的洗澡速度,似乎格外慢啊。 “我快洗化了。” ………… 小萝莉从办公室里的卫生间出来,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见自己的爸爸还有那位徐叔叔以及那位女关注还坐在那里喝着茶,她没有走出去,而是倒退走到小男孩身边,问道: “你在看啥呀?” 小男孩摇摇头。 “哼,你居然不告诉我!” 小萝莉使小脾气了, 自己刚刚都和你分享了想要摸麦麦的小秘密了, 你居然这样对人家。 小男孩看了看小萝莉, 又侧身看向坐在小厅里还在喝茶的三人,默默地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然后看向了小萝莉, 目光里, 有着些许热切和期待! “你……你……” 小萝莉本能地觉得有些怕怕的。 “林可,出来一下,好像出事儿了。” 小男孩说道。 “林可是谁呀…………什么事。” 小萝莉的目光忽然从童真变成了深邃, 深吸一口气, 似乎还带着一种刚刚睡醒的慵懒。 睁开眼, 看着这块一直粘着自己跑的狗皮膏药, 小萝莉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绪。 “这里的蜡像,哦不,是整个蜡像馆,好像都有一些问题。” 小男孩说道。 “那你去跟老板说啊,把我喊出来有什么用?” 小萝莉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这个地方, 有周泽在, 有他在, 为什么要把自己喊醒? “哦,我只是想见见你,我想你了。” “…………”小萝莉。 小男孩跳了一下, 伸手, 把女馆长蜡像的头扳断, 拿了下来, 然后递到小萝莉面前, 他舔了舔嘴唇道: “你看,这头下面有血,还有骨骼,这里头白白的,好像还是脑浆。” 小男孩拿着一颗头颅,递送到了小萝莉面前。 或许, 这就是孩童之间最为纯粹的关系, 如果把小男孩手中的人头换成红苹果似乎更合适一些。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蜡像馆呀。” 小男孩走到了办公桌后面,那里有一个窗台,可以看见外面,正好是教堂的十字架后头。 “咦,我看见了一个人。” “看见鬼了再告诉我; 趁着醒来我做一笔业务再回去睡。” 小萝莉懒洋洋道。 俩小屁孩, 半分没有危机感, 放在鬼片里,绝对是不合格的群演,超级破坏代入感的那种。 当然了, 哪个鬼片请他们去演的话, 那肯定是真正的鬼片。 小男孩打开了窗户,往外探头仔细看了看, 道: “我看见老板在从教堂那边往这里走呢。” “怎么可能。” 小萝莉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点,正看见周泽和自己的父亲还在陪那位女馆长在愉快地喝茶,三个人聊得很热络。 女馆长不停地被逗笑,花枝招展。 呵, 俩男人。 “真的是老板唉,你来看。” 说着, 小男孩跳下了窗台, 准备抱起小萝莉,帮她举高高。 “你干嘛,你的手给我规矩点!” 小萝莉直接呵斥道。 “嘿嘿。” 小男孩有些讪讪地摸了摸头,没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小萝莉跳到了窗台上,往外看去, 正好看见自家老板走过来。 “喂,老板!” 小萝莉小声地喊着。 下面的周泽似乎是听到了声音, 抬起头, 看着窗台上的小萝莉, 没好气地道: “嘘,我是假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把这儿拆了 茶是苦的,但人是甜的; 女馆长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股子知性婉约美,其实长得不算是多么漂亮,单纯论长相的话,只能说是一般。 但她的气质却做出了极大的弥补,甚至还有加分,还有她的谈吐,所聊的任何事情,都具备着极强的专业性。 艺术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是那种泛泛而谈自命不凡,也不是行为艺术家的故意吸引人眼球, 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和小天地里,尽情地畅游,单纯得,像个孩子。 王轲是会聊天的,周泽只是听一听,不怎么插话,但也觉得有意思。 现在,话题逐渐偏移到了建筑方面。 这时,洛苏伸手指了指上面,道: “其实我对国内的《易经》很着迷,包括这里的建造格局,也都是仿照着‘天圆地方’的格局。“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的确如此,当然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其实一些古镇里的古建筑物,很多也都参照这个规矩。 洛苏从指尖翻出一枚铜钱, 立在了茶几上, 铜钱是圆的,中心空心部分是方的。 “在一个世纪以前,现代科学的进步,让我们的先人所坚持的‘天圆地方’的论断,被彻底地击碎; 而如今, 我们已经坚信科学的指征,我们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球,而在这个球的外面,有浩瀚无垠的宇宙。”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周泽反问道。 女馆长摇摇头,道: “天圆地方,如果仅仅是把它当作是对这个现实世界的描述的话,似乎看起来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毕竟现在人们的脚步,甚至已经登上了月球。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去看‘天圆地方’呢?” 周泽抿了抿嘴唇,脱口而出道: “阴阳。” 女馆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一眼,点头,道: “是的,阴阳。” ………… “所以,他们现在都开始聊这么高大上的东西了么?” 小萝莉偷偷听着,撇撇嘴。 一个鬼差, 你跟人聊阴阳? 这不是强行拉扯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去装逼么? 果然, 男人一到有魅力的女人面前瞬间就变成了只会拍打胸口求偶的大猩猩。 “你说,老板他有没有发现这里有问题?”小男孩问道。 “他眼瞎,经常鬼站在他面前,都分不清楚是人是鬼。” “哦,这样啊。” “好多好多次了,哪怕和鬼一起吃饭,都发现不了。” “这么差劲的么?” “超差劲的一个人。” “那你怎么还被他…………” 小萝莉叹了口气, 道: “人会投胎。” ………… “如果天圆地方,只是一个世界观,而不是具体的现实描述的话,其实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天圆地方, 其实是半个球体。 活人生活在平面上,天是圆的。 那下一半的圆,也就是阴了。 意味着颠倒,意味着两极; 毕竟如果按照地球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你根本无法去分清楚,哪一端是上面,哪一端是下面。” 女馆长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势,似乎沉浸在自我的思考和叙述之中, “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子是一个平面,镜子的一面是阳,镜子的里面是阴,其实是天圆地方最好的阐述…………” 王轲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发现时间不早了,起身道: “孩子下午还有补习班,我得带她先回去吃饭了。” “哦,那就下次聊吧。” 女馆长有些意犹未尽。 “那我也走了,我孩子下午也有补习班。” 周泽也适时起身,准备告辞。 “你孩子也上补习班?”王轲有些意外道,“上哪个?” “你家孩子上哪个我家的就上哪个。” “…………”王轲。 二人一起走向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这时候被从里面打开。 小萝莉规规矩矩地走出来, 王轲微微皱眉, 周泽则是眼睛眯了眯。 小男孩也走了出来,一脸呆萌的样子。 “蕊蕊,和爸爸回家了。” 说着, 王轲就牵起小萝莉的手。 小萝莉乖乖地让王轲牵着自己的手,父女俩一起向外走去。 小男孩走到周泽身边, 伸手。 周泽低头看了一眼, 双手放在裤袋里, 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小男孩默默地跟在后面,不说话。 而刚刚还在调天侃地的女馆长, 则是端起茶几上的茶杯, 很优雅地又抿了一口, 随后, 放下了茶杯, “啪”, 一声脆响。 ………… “回去,要做作业的吧?” 王轲问道。 小萝莉点点头,道: “我担心你迷路。” “哦。” 王轲恍然,停下了脚步,道:“要不要等等后面?” “不用了,我们先出去,我饿了,想喝肉汤,然后睡觉。” 小萝莉继续往前走, 王轲只能跟上去。 走在后面故意放慢速度的周泽很平和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啊?” 他自然是看出林可苏醒了, 甚至, 王轲可能也察觉到了。 “头。” 小男孩比划道: “真的头,在办公室里。” “哦。” 周泽抿了抿嘴唇。 “还有,我还看见另一个你。” 小男孩继续说道。 “另外一个我?” “喏,在前面哩。” ………… “你…………” 王轲在蜡像馆门口看见了匆匆跑过来的周泽, 王轲很想问,你不是在我们后面么? 而且, 这么快的速度, 你居然还换了一身衣服? 好在,王轲早就清楚周泽身份的不简单,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 周泽看了看小萝莉,又看了看王轲, 耸了耸肩, 对小萝莉道: “我还在里面吧?” 小萝莉点点头。 “那你们赶紧出去,最好回家看看。” 小萝莉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严肃之色。 “没事,问题不大。” 周泽回答道, 然后指了指自己, “我觉得我没什么问题,所以你们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萝莉闻言,长舒一口气。 抓着王轲的手,继续往外跑去。 周泽则是继续往里走, 然后, 他看见了前面一模一样的自己。 “喏,就在前面。” 小男孩身边的周泽咬了咬牙,再回头看了看这个蜡像馆。 其实, 如果说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异常的话, 但如果在看见赢勾的那个画面后还仍然觉得只是巧合, 那周泽也不用混了。 “你是怎么回事?” 周泽指着前面的自己问道。 “哦,我是假的。” 说着, 前面的周泽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衣服,还用手往胸口位置掏了一下,挖出了一大块。 “…………”周泽。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儿八经地对你“掏心掏肺”, 这感觉, 还真是诡异得很呐。 “这蜡像馆,有问题。” 把衣服重新穿回去的周泽指了指头顶说道。 “嗯,我晓得。” “应该是你们进去后,我就出来了,然后中间被掐断了一段记忆,我回去后还洗了个澡,差点把自己给洗融化了。” “哦。” 周泽点点头, 转而赶忙问道: “你没下浴缸吧?” “下了啊。” “那你把我浴缸弄脏了?” “是啊。” “你知道这样会让我很不舒服的。” 书店里其他人洗澡,是不允许用浴缸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早点知道我是假的,还会融化掉色, 也不可能去浴缸把它弄脏啊。” “唉。” “唉。” 小男孩看了看身边的周泽,又看了看前面的蜡像周泽, 也默默的“唉”了一下。 “徐先生,还没走么?” 这时, 女馆长慢慢走来,嘴角含笑。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比如,眼前的这位。” 周泽指了指蜡像的自己。 “举例说明而已。” 女馆长不以为意。 周泽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很认真地道: “我不问你是什么身份,也不想问你来通城是做什么,甚至,我连这座蜡像馆,也不是很感兴趣。” “嗯哼?” 女馆长耸了耸肩。 “但请你,不要故弄玄虚。” “那我向您道歉,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女馆长微微欠身, 鞠躬道歉, 态度诚恳。 同时, 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远处站着的蜡像周泽开始融化, 化作了地上的一滩蜡油。 周泽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微微皱眉; 先看了自己在自己面前“掏心掏肺”, 再看了自己在自己面前“化”了。 “哦,徐先生看来不是很喜欢这种结束的方式。” 女馆长又打了个响指。 “啪!” 地上的那一滩蜡油, 直接炸开, 飞溅。 周泽看着自己…………炸了! 小男孩嘟了嘟嘴,伸手扯了扯周泽的衣袖, 很认真地道; “我要是你,我忍不了。” 周泽倒是没急躁, 而是举起手, 对女馆长道: “总得有个理由吧?” “陆平直。” 女馆长微微一笑, “理由够了么?” 周泽恍然,点点头,“够了,确实够了。” 说着, 周泽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 向前一推, 小男孩一个趔趄, 跌跌撞撞地向前好几步,差点摔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周泽。 “把这儿拆了吧,我准的。” 小男孩笑了, 笑得很开心, 用力地点头, 激动道: “好嘞!” 第五百四十七章 翻云,覆雨! 自从良以来, 哦不, 是从野生的被驯服成家养的以来, 好像也不对, 总之, 小男孩自从迈入都市之后, 并没有进入什么“吊炸天”的模式。 莫有什么“重生之都市僵尸王”的节奏, 每天的日子是, 上小学, 做作业, 再陪人睡觉, 像是一只老虎,被硬生生地按着头,让它吃草,还要让它哭丧着脸说着“这草好好味哦!” 至于那种“我僵尸王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至今还没发生过。 他当初被周泽拾掇得太惨,更被那脾气莫名的赢勾给吓得心神失守, 所以被周泽带回来之后, 一直听从周泽的吩咐,规规矩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小男孩扭了扭脖子, 双手平举, 十根指甲慢慢地长出, 嘴里两颗獠牙,若隐若现, 热身, 准备。 “呵呵。” 女馆长只是笑笑, “你是靠他杀了陆平直的么?” 现在已知讯息是,这个女人是为了陆平直来的,至于和陆平直是敌是友,周泽也不清楚。 “吼!” 小男孩冲了出去, 速度极快, 他的实力周泽是亲自领会过的, 在不“加糖”的前提下, 周老板也刚不过他。 而且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 “砰!” 女馆长身体被撞飞,整个人像是被撞烂了,“啪”的一声贴在了墙壁上,但又慢慢地滴淌了下来,重新凝聚出了她的身形。 女人是水做的, 而女馆长, 是橡皮泥做的。 广告上喜欢用“弹弹弹,弹走鱼尾纹”, 她不用, 她自己给自己重新捏捏就好了。 “你只是一个鬼差,陆平直的东西,你还是交给我吧。” 女人开口道,依旧保持微笑。 周泽目光一凝, 东西? 什么东西? 一时间, 周泽好想把安律师那傻叉扁一顿, 陆平直的尸体被安律师直接“一杯敬死亡一杯敬过往”给埋了, 都没摸摸清楚他身上到底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么? 而女馆长似乎是误会了, 道: “看来,东西真的在你手上。” 下一刻, 小僵尸身下出现了一滩蜡油, 蜡油之中化出了十多只手,抓住了小男孩的双腿和腰部。 “吼!” 小男孩双足一顿, 身体一颤, 身下的手瞬间粉碎, 而后其双臂张开, 一道道恐怖的煞气开始凝聚, 整个人的脚尖更是踮起,人几乎都飘了起来,直接对着女馆长冲去。 女馆长再度被抓住, 而且是毫无反抗地被抓住, 小男孩十指刺入其体内,连带着煞气一同渗透进去,开始疯狂地绞杀,一时间,蜡像馆房梁位置煞气纵横,蜡油飞溅。 到处都是断裂的肢骸, 到处都是纷飞的器官, 像是走入了沙特使馆。 这要是其他活人, 几乎就这样被小男孩分尸了, 僵尸的本性,本就如此! 当初的莺莺,昔日在外的小男孩, 都绝不是现在在书屋的好脾气! 等完成了这一切, 小男孩重新落地。 脸上没有邀功的神色, 而是继续警惕地环视四周。 “交给我吧,交给我,我就离开,反正那东西,你拿了也没什么用。” 窗户那边, 女馆长又走了出来,直接走入了前面的一具名人蜡像之中,少顷,那具名人蜡像开始融化,重塑出了女馆长的模样。 “我对你,并没有恶意,至多,也就和你开了一个玩笑而已,我们之间,也没有必要打生打死,不是么?” 小男孩看着女馆长,这一次,他没有主动出击,只是默默地旋转着身体角度,挡在了周泽身前。 两次交手,看似都完成了绞杀,但对方却浑然无惧,马上又能恢复如初,这种对手,很难缠,也很讨厌。 周泽则是取出一根烟, 很认真地问道: “你凭什么认为,陆平直是我杀的,仅仅是因为我是这里的鬼差?” 陆平直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算是从地狱偷渡来的人,鬼差抓他灭他,是天经地义; 但你睁开眼看看, 反正, 周泽还没遇到过真的把阴司的利益当作自己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完成的模范鬼差。 “第九殿的人,喜欢以折磨恶鬼为乐,他们甚至会以此来进行比赛,在恶鬼上打上自己的标签,比赛谁的折磨手段更有效果,更有创意。 我在你身上, 看见了他留下的印记。”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杀死陆平直的是赢勾, 那货跟个铁憨憨一样, 一拳把人家砸死了, 估计也没在意印记不印记的这种小事儿。 周老板觉得以后还是不能没事做把赢勾放出来了,不是怕他复原了之后反噬自己,而是那货最近做的事儿, 一次是放走了癞头和尚, 一次是陆平直的印记, 他牛逼, 眼高于顶, 不在乎这些阿猫阿狗, 但他爽完了回去睡觉了, 自己就得替他应付上门要钱的老鸨? 凭什么! “好,如果我说那个东西,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你信么?” 女馆长摇摇头, “我是不信的。” “好,那就没得聊了。 喂, 屁孩儿, 你今天弄不死这个女的, 老子明天就让你辍学!” 小男孩闻言身子一颤, 有些不满地回头看了一眼周泽, 脸上表情写着“你好狠”。 紧接着, 小男孩张开嘴, 一声咆哮发出, 连带着脚下这一片的地砖都开始龟裂起来。 恐怖的煞气开始在这里肆虐,不停地冲击着附近的蜡像。 倏然间, 整个蜡像馆上上下下所有的玻璃, 在此时集体破碎! 女馆长摇摇头,道: “天圆地方,咫尺天涯!” 眨眼之间, 女馆长就出现在了小男孩面前, 一巴掌, 直接抽向了小男孩的脸。 速度之快, 让人难以想象! 然而, 小男孩眼眸深处却闪现出一抹狡黠, 而后, 更是双手忽然掐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砰!” 女馆长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一头僵尸, 居然用出了阴司巡检才会的术法, 怎能不让其震惊? “啪!” 女馆长身形不停地后退, 左臂低垂了下去, 像是断裂了一样, 不停地有蜡油在那个位置流转,却都没办法修复完毕。 显然, 这次她是吃瘪了。 周泽微微有些意外, 看来, 安律师对这小屁孩是真的上心啊, 对枕边人, 真好。 周老板不知道的是, 这是因为安律师发现莺莺的血统又得到了进化,不得已之下拼了命地想办法在弥补陪自己睡的小男孩。 安律师真的不想小男孩跟小萝莉一样,以后都跑去钻周泽的被窝了。 这时, 那两个工作人员也出现了, 一男一女, 站在两边, 他们不是傀儡, 而是货真价实的人,或者说,他们是和女馆长一样,假借了这两具肉身的人。 周泽真的很疑惑, 王轲自己已经这么倒霉了, 为什么王轲的朋友系列也都如此倒霉? 比如自己, 比如这位女馆长,她明显不是原版了。 其实, 周泽很想和女馆长重新坐下来,大家再好好聊聊天, 聊聊地狱的和谐发展, 聊聊地狱的幸福明天, 最重要的是, 聊聊他娘的陆平直到底带出来了什么东西。 但很显然, 女馆长这边似乎不打算再聊天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一起举起手, 瞬间跪伏了下来, 一脸地虔诚, 像是在做着膜拜和祷告, 同时, 沉声道: “翻云!” “…………”周泽! 这是什么鬼! 这他娘的是什么鬼! 为什么这招式这么耳熟! 一时间, 在这座蜡像馆的地砖平面上, 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锁链, 且在瞬间将小男孩给锁住了。 至于周泽, 没人管他。 可能女馆长也认为, 周老板只是一个鬼差, 他真正的依靠, 是小男孩。 也是靠着这个小男孩, 周老板才能杀了陆平直夺走了她想要的东西。 小男孩被困住了, 他在挣扎, 一时间, 却挣扎不开。 女馆长闭上眼, 双臂高举, 而后猛地下压! 她和她手底下的两个员工, 齐声高呼: “覆雨!” “…………”周泽。 “轰!” 小男孩被十几条锁链锁着狠狠地摔向了地面, 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磅礴的力量在疯狂地压制着他, 这股力量似乎和周围的空间都融为一体, 他的反抗, 都宣泄在了这四周, 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 女馆长脸上的微笑重新恢复, 她似乎一直想要靠这种方式来表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表现出自己的逼格和自己的优雅。 周泽的脸色变得很精彩, 因为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在蜡像馆最深处的区域里, 会有赢勾坐在王座上打瞌睡的作品, 那么的逼真, 那么的形象, 除了脸和他不一样之外, 其余的, 一模一样。 那, 这个女馆长? 以及这一手“翻云覆雨”? “你不是阴司的人?”周泽问道。 “你猜对了,我确实不是阴司的人。” 女馆长慢慢地走向了周泽, 最棘手的一个被制服住了, 剩下的一个小鬼差,她觉得不是什么问题了, 同时, 她也看见了周泽的脸上表情, 她以为周泽是在害怕, 还笑道: “怎么样,怕了没有?” “呵呵。” 周泽嘴角抽了抽, 默默地点头道: “怕得很。”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族之主 蜡像馆三个人, 一手“翻云覆雨”之后, 将他们眼中看来最为棘手的小男孩给控制住了。 接下来, 无非是获得他们所要的东西。 很可惜的是, 周老板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但周老板已经下定决心,等这边事了,他会去拽着安律师再去如皋县的那个地方,让安律师亲手把“他的过去”给重新挖出来。 肯定漏掉了什么, 而且那个东西一定很重要, 否则这个女人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来一趟。 蜡像馆应该是真的,本就开在这里,但蜡像馆里的三个员工,却被李代桃僵了。 小男孩之前都把人家的头拿下来了,证明人肯定是死了。 一切的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就是为了等自己? 可今天如果不是王轲带着小萝莉来,自己是肯定不会来的。 又或者, 是他们本没有打算今天一定要动手, 可能开业之后再请自己过来, 谁想到自己直接在第一天就上门了。 啧, 这就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小男孩趴在地上,身上遍布着一道又一道的黑色锁链,像是被囚禁在这里的恶魔,正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惩罚。 任凭他如何地怒吼,如何地挣扎,都无法撼动这铁链丝毫。 他很愤怒, 因为他想念书, 至少在这个时间段, 他是真的想上学! 可怜的娃,怎能忍心不让他念书? 女馆长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把她的脸贴在了周泽的面前, 微笑, 还是微笑, 这该死的微笑。 “我们不准备和任何人为敌,事实上我们之前也只是收到了陆平直的消息,特意来通城和他做交易的。 你之前猜对了, 我们不是阴司的人, 虽然, 你只是小小的鬼差, 但既然你能驱使这种级别的僵尸为你所用, 我们也不会轻视你。 这样吧, 你想要什么, 说出来, 我们来和你做这一笔交易。” “我想和你聊一聊。” 周泽很认真地说道。 先前是赢勾坐在王座上的蜡像, 接下来是“翻云覆雨”, 周泽觉得应该好好聊一聊。 女馆长慢慢地直起身子, 她很高, 再加上高跟鞋的加持,让她比周泽还高出一点点,她似乎是在思索,然后有些疑惑道: “这就是你的条件?” 言外之意, 你不是在玩儿我们? “这就是我的条件。” “唉,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够。” 女馆长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 手指着地方被压制住的小男孩道: “我们困不住他太久,老实说,他确实是一个麻烦,一个我们之前都没预料到的麻烦。” “哦,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周泽伸手, 五根指甲长了出来, 闭上眼, 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周泽的指尖正在轻微地颤动着, 而后, 原本束缚在小男孩身上的锁链, 刹那间松开了, 重新变成了像是芦苇荡般摇摆着的锁链。 “吼!” 小男孩马上站起身, 发出了一声咆哮, 他脱困了! “好了,这个顾虑帮你们解决了。” “…………”女馆长。 你们不用再顾虑无法困住他太久这个问题, 因为他已经脱困了。 那两个跪伏在地上的员工面面相觑, 根本不敢相信面前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女馆长脸上也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少顷, 她后退一步, 对周泽微微鞠躬, “我为我之前的唐突向您道歉,也感到庆幸,之前并没有对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拷贝出那几个蜡像人出去, 其实真的只是一种游戏而已, 那几个蜡像人都以为自己是本人, 自然不可能造成什么破坏。 当然了, 女馆长不知道的是, 王轲的妻子有点精神不正常,她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居然是假的之后,受到了刺激,杀了他们! 这就是后话了。 周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道: “我们现在可以聊聊了?” “可以,您有资格和我们做交易。” 女馆长指了指匍匐在地上的两个员工,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是。” 兴许是周泽之前轻而易举地解开小男孩的禁锢,让女馆长觉得自己似乎是踢到了铁板。 之前的很多判断不得不因此而推翻, 比如, 到底是谁靠着谁? 能收这种级别僵尸做手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肯定会比这个僵尸厉害得多得多。 这是一个鬼差不假, 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鬼差。 普通的鬼差也不会去杀了陆平直抢那个东西。 女馆长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了,也有点目中无人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周泽刚刚轻描淡写的一手解封,瞬间对周泽“高山仰止”, 认为他只是一个披着鬼差身份的高人。 她不可能想到的是,她们这般崇敬的招式,在周泽这里其实还有别名。 小男孩看了看周泽,见周泽点了点头,小男孩当即收起了獠牙,爪子也恢复原状,默默地站回到了周泽的身后。 小声道: “那个东西,刚刚真的把我困得死死的。” 他想上学, 真的想上学! 周泽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没说什么。 女馆长又泡了一壶茶,邀请周泽坐下。 周泽隔了几米远,没走过去,目光看向了茶几下面的地面。 准确的说, 那里应该是一面镜子。 之前周泽以为是装饰品,所以没有过多的在意,但现在,他发现不对劲了。 女馆长见状, 起身, 走到镜子上, 而后抬起手, 一团团蜡油开始在她脚侧凝聚, 重塑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两个女馆长相对而立, 表情、 动作、 神态, 一模一样。 “我想,你刚刚应该看过我为你做的蜡像了。” “我想,你刚刚应该看过我为你做的蜡像了。” 周泽点点头。 女馆长伸手,轻轻捏了自己一把,而后,另一个她开始消融。 之前,王轲和周泽等人走到这里来,也是这样被制造出蜡像的。 “这是什么原理?” 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是傀儡, 而且制作出的蜡像具备着和本尊一样的思维,一样的意识, 甚至蜡像还会把自己当作是本尊, 最重要的是, 制造的速度, 这么快! 自己无非是在这里喝了一会儿茶的功夫, 那个蜡像的自己都已经回去喝咖啡洗澡了。 “很抱歉,这个,学不了。” 说这句话时,女馆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站在周泽身边虎视眈眈的小男孩。 “想学,还是可以学的。” 周泽还是有些不甘心。 “这是传承自我们祖辈的能力,是一位无上人物赋予的神通,除了我们族人以外,其余人,都不可能学会。” 听到“无上人物”四个字时, 周泽眼皮跳了跳, 再联想一下“翻云覆雨”, 那位无上人物, 不会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那货吧? 啊, 你居然还藏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这铁憨憨居然没跟我说过! “请坐。” 女馆长再次邀请。 周泽坐了下来。 不过,这次他没喝茶,因为茶太苦了。 似乎, 比较有或者自认为比较有逼格的人,都喜欢喝苦茶。 “阴水三瓶,血丹一颗,外加一处藏身秘境,这是我们之前和陆平直谈的交易,对于您来说,藏身的地方肯定是不需要的了,毕竟您有公开的身份。 所以,阴水再加一瓶,您看怎么样?” 周泽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 忘记了是苦茶, 喝了一口, 这是为了掩饰尴尬。 阴水,是啥? 血丹,又是啥? 我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怎么回答你够不够? “可以制符的阴水么?还有那个哪怕是僵尸吃了也能增强气血的血丹么?我好想要啊。” 周泽微微皱眉,面露威严。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后退一步。 “咳咳…………” 周泽咳嗽了一声,其实,他是知道的,小僵尸是怕自己尴尬,故意解说的。 阴水的话,可以给许清朗。 血丹的话,似乎可以给老张用一下。 “价格,合理么?” 女馆长问道。 “我问你个问题啊。”周泽放下了茶杯,“你知不知道,第九殿,已经没了?” 女馆长瞳孔一缩,她没有去掩饰自己的震惊。 “所以,你知不知道,你和第九殿的余孽做交易,会牵扯出什么?” 女馆长闭上眼,似乎是在消化着这个消息,而后,她睁开眼,有些慵懒地摊了摊手, 道: “阴司的变故,那是阴司自己的事儿,和我们无关。数千年来,我族和阴司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 论起辈分来, 我族比那阴司要大得多得多,他们在我族面前,也只是小辈。” 装逼, 她在装逼! 而且这逼味, 真特么熟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女馆长说这话的感觉,有点像是一些果粉拧着脖子喊着今年是民国多少多少年一样, 但这无法掩盖他们当初丢了江山的事实。 “这东西,我要交给阴司。交给你们,我怕我也会受到牵连。”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场面上的套话电视机里天天放,谁不会啊? 女馆长脸色一沉, 她的好言好语, 她的优良态度, 居然换来的是这个回复,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茶几上,第一次,她收起了那该死的笑容, 很严肃地开口道: “您大可不用去理会自身难保的阴司, 待我族之主自白骨王座上苏醒之日, 这地狱, 注定将重新变色! 鬼差大人, 今日您的决定, 可能会在日后遭受我主的滔天怒火! 他必然降下劫罚于你, 人间, 地狱, 我主目光所及之处, 你定无处可逃!” 正在喝茶的周老板听到这慷慨激昂的威胁, 直接: “噗!” 第五百四十九章 这是,我的王座! “噗!” 周老板把茶水给喷了出来。 女人身体一侧,躲过了飞溅的茶水,但眼睛却已然眯了起来。 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好笑, 而且, 周泽的态度, 对于她来说, 更像是一种来自信仰上的亵渎。 平时或者其他时候,这些都无所谓,因为说实话,女馆长除了可能对真正的蜡像馆主人和俩员工下了杀手以外,她面对周泽和王轲时,其实一直没有表露出真正的敌意。 试探、 合作、 再试探、 再合作。 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 然而, 她是觉得不好笑, 但是周泽听起来,却满满地诡异。 小伙子,你好好干,帮我们做事! 事情做成了, 你自己会给你自己奖励的! 事情做不成, 你自己会惩罚你自己的! 这感觉, 像是上幼儿园时,老师教你自己给自己鼓掌。 那时候你可能鼓得很气劲, 现在只觉得真煞笔。 “很抱歉,我还是不同意拿出来。” 周泽站起身, 其实整件事上,都是女馆长这边在一厢情愿,因为她们自己都没想到,她们想要从周泽那里获得的东西,周泽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啥。 而以周老板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动说出陆平直被埋葬的地点,让她们自己去找。 既然知道自己遗落了好东西, 我为什么不自己去捡? 之所以答应喝茶、聊天,也只是因为周泽想要从女馆长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而已。 “呼…………” 女馆长抿了抿嘴唇, 眼里, 杀机明显。 泥菩萨都得被周泽两番戏弄给撩拨出火气了, 更别说这个能拿普通人做蜡像玩儿的女人了。 “鬼差大人,您这是铁了心,要和我族为敌了。” 女馆长掌心一拍, 茶几直接碎裂, 而后屋顶位置, 像是有一大桶蜡油倾倒而下一般,缝隙中墙壁上,开始有一片片的蜡油慢慢地浸润进来。 小男孩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周泽面前,同时嘀咕道: “这次,她们抓不住我。” 周泽则是伸手, 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你解决她,用老安教你的术法打她,把她的真身给我打出来,其余的,不用担心。” 女馆长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折了的一条臂膀,闭上眼,她的身形开始快速后退,与此同时,小男孩直接怼了上去! “哗!” “哗!” 一道道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墙壁上, 天花板上, 地板上, 凡是蜡油所覆盖的区域, 全都冒出了一个个人影, 人影长得和女馆长有七八分相似。 她们一起虔诚的叩首, 一起庄严地吟唱, 仿佛在进行着一种古老的仪式。 在小男孩快要追到女馆长时, 所有的蜡像一起开口嘶吼: “翻云!” 刹那间, 十几条黑色锁链再度从地下冒出! 小男孩目光一凝,身形明显减速。 “我让你不要管!” 周泽在其身后喊道, 同时, 周老板双手十指指甲长出, 低喝道: “咖啡!” 十几条刚刚被蜡像们召唤出来的锁链, 忽然间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 开始漫无目的地摇摆, 但就是不向小男孩身上招呼。 而这时, 小男孩已然抓住了后退中的女馆长, 在对方化作蜡油准备逃跑时, 一记术法轰了出去! “砰!” 女馆长的身体在远处重塑,但这次她的蜡像却几乎塌陷了一半,连鼻子眼睛看起来都有些错位了,像是整容失败了一样。 或许, 比起自己再度被攻击到, 更让她诧异的, 是那十多根锁链忽然间失去了控制! 这到底, 是为什么? 她还是没去往周泽身份上去怀疑, 她也不可能去向那个方向去想, 虽然她谈起一族之主时总是一脸虔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相信那位伟大的存在还会存在, 而且会寄存在眼前这个鬼差的体内。 叶公好龙, 莫不如是。 这时, 两个员工跑了进来,他们见状后, 当即跪了下来, 双手紧贴地面。 周泽目光瞥了过去, 双手指向了他们, 轻轻一握! “报纸!” 十多条锁链瞬间横抽了过去! “啪!” “啪!” 两声脆响, 两个员工的蜡像当即炸裂, 两道黑色的光影激射而出。 这是把它们的伪装彻底打破了,真身显露出来了。 半空中,还听到了他们那里传来的尖叫声。 原本她们拿来克敌制胜的招式, 为什么会反过来攻击她们? 小男孩看了看这些锁链,又看了看周泽, 笑了笑, 继续向女馆长冲去。 女馆长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正面对付这头僵尸, 因为她清楚,别看他小, 但你要想真的解决他, 真的很难很难。 就算是把他丢你面前一动不动,想要杀死他,也得费好多好多的劲儿,甚至还不一定能成功。 这种大僵尸, 是连神仙都头痛的存在。 对付这种家伙, 不能硬抗, 只能选择镇压! “以吾之名,呼唤族中圣器降临!” 一时间, 蜡像馆里所有的蜡像都开始了呼唤。 “白骨积攒的尘埃,终会抹去! 岁月沉淀的孤寂,必然结束! 幽冥波涛的汹涌,定将再起!” 古老的吟唱, 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周泽目光不停地环视四周, 老实说, 他真有些担心, 担心自己体内那位当年到底给这一族的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铁憨憨要是当年赏赐了什么大杀器这类的, 到头来再杀死自己, 也太搞笑了吧? 可惜, 现在赢勾还在沉睡, 无法苏醒, 暂时无法交流, 或者说, 是没办法给周泽提前剧透。 也因此, 周老板心里还真有些慌, 同时又觉得有些荒谬, 老子这次是实打实地自己在吓自己! “嗡!”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蜡油之中浮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 “何事惊动圣器!” “镇我族之敌,夺我族所需!” 女馆长一边被小男孩追着打一边喊道。 “可。” 老者蜡像又再度消散。 一时间, 地面上的蜡油开始沸腾起来, 整个蜡像馆像是一个巨大的瓮, 里头则是沸腾的油! 蜡油开始凝聚, 一层层台阶塑造而出, 紧接着是累累白骨, 仿佛无数的亡魂正在嘶吼,哪怕是死后,也不甘心! 面目狰狞的一切一切, 无论生前如何凶焰滔天, 最终都被斩杀累起了这座王座! 白骨王座, 在这里, 凝聚! 这不是真的, 这肯定不是真的, 这或许只是白骨王座的一道虚影, 但这股子威压, 却极为恐怖! 甚至比当初獬豸分身降临时, 威势更甚!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小男孩再度抓住了女馆长, 一记术法轰过去, 女馆长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次, 她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形了, 四四黑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显然是连真身都被轰了出来,且受创不轻。 但在此时她却没有丝毫地慌乱, 而是勉强提起手, 低喝道: “以王座之名,镇我族之敌!” 下一刻, 女馆长的目光直接扫向了小男孩。 “咔嚓!” 王座震颤了起来, 连带着其下面的森然白骨也一起震颤起来。 小男孩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 下一秒整个人猛地被摔向了地面, “砰!” 地面都被他砸出了一个坑, 而后, 他整个人开始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给裹挟起来, 拖拽向了那个蜡像制成的白骨王座! “吼!吼!吼!!!!!” 小男孩拼命地怒吼着, 双手疯狂地挥舞, 他在歇斯底里地挣扎, 指甲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沟壑, 但无论如何反抗, 却依旧无法阻止自己被一点点地拖拽向王座的底端! 恐惧感袭来, 几乎要压垮他的心神, 仿佛末日的号角已然在他耳边吹响, 哪怕是他, 一旦被拉入到那王座之下, 也终将万劫不复! “吼!吼!吼!!!!!” 求生地本能, 让他露出了狰狞, 但这种挣扎, 却更显露出了一股子苍白和无力。 王座之下的白骨伸出手,开始拖拽住小男孩的脚踝, 他们在迎接他, 迎接又一个时隔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将会陪同他们一起被永恒镇压的同伴。 “昔日,我族之主执掌幽冥之海, 偌大地狱, 莫不臣服! 我族先辈获得惊天荣耀, 替我主看守白骨王座!” 说着, 女馆长看向了另一侧的周泽, “下面,就轮到你了,我说过,你会为你之前的决定,后悔的!” 女馆长看见了周泽脸色的变化, 她认为周泽是害怕了, 尤其是在看见小僵尸这般境地之后, 他肯定是怕了, 而且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是, 那都已经晚了! “以王座之名,镇我族之敌!” 女馆长对周泽下手了。 周泽开始慢慢地走向了王座, 嗯? 认命了么? 女馆长心里想着, 空中两道游散的黑影也这般想着。 被王座的气势击垮了勇气, 选择放弃了么? 周泽走到了王座身边, 之前这下面的无数白骨都在向他招手,企图拖拽他一起进来,一起被镇压! 他们怨, 他们恨, 哪怕是千年万年, 也无法抹除! 所以他们希望有更多的人来陪他们, 陪他们一起受苦, 一起承受这亘古的磨难! 然而, 当周泽的脚真的踩到台阶上时, 面向他这一面的那些身上散发着滔天凶焰的白骨们刹那间集体噤声, 而后像是见了鬼一样开始疯狂地后退, 叫喊, 尖叫, 畏惧, 恐怖! 而当周泽继续迈上台阶之后, 原本还在拖拽小男孩几乎要把他大半截身子拖进王座下端的另一侧白骨们, 也马上集体撒开手, 全都开始了鬼哭狼嚎! 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惊慌, 此时此刻, 他们回忆起了当年曾被支配的恐惧! 一边的女馆长更是呆若木鸡, 她的大脑, 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 上面的两个员工更是直接露出了本相,一男一女两个头上长角的恶灵。 周泽脚踩着白骨, 一路向上, 到最后, 他站到了王座面前。 “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 王座下方的白骨们开始奋力地挣扎, 不甘心,不认命,或者是靠着本能。 周泽转过身, 背对着王座, 而后, 缓缓地坐了下来。 刹那间, 王座下方的所有白骨集体沉默, 像是瞬间石化, 无人再敢放肆! 一同石化的, 还有女馆长三人。 下面刚刚经历生死一线,面对了永恒劫难的小男孩,抬起头, 看着上方的那个人影, 这一刻, 他只觉得他, 无比的伟岸。 同时, 这一幕让他回忆起了之前去里屋恐怖蜡像馆里所看见的那尊蜡像, 二者的影子, 仿佛在此时重叠了。 小男孩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疑问: “他是谁啊?” “不认识。” 当周泽双手很自然地垂摆放在座椅上时, 刚刚还如同烈火烹油般喧嚣的蜡像馆, 于瞬间, 陷入了针落可闻的死寂! 周泽闭着眼, 享受着这种感觉, 良久, 他才缓缓地睁开眼, 看向了远处站着的女馆长三人; 女馆长三人顷刻间如坠地狱,仿佛被真正的恶魔给盯住了! 她们下意识地开始奔跑, 什么任务, 什么陆平直的东西, 什么目标, 她们浑然不顾了,也不敢去想了。 她们的世界观都已经被彻底颠覆, 不, 确切的说, 她们看见了足以让她们一族人精神信仰被颠覆画面! 很多东西, 她们不敢去想, 真的不敢想。 她们现在只敢跑, 下意识地去逃! 她们一族顶礼膜拜供奉这白骨王座不知多少年, 族内代代传颂关于主人的传说和故事, 但她们自己或许早就已经遗忘了, 她们到底是在供奉着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 还是仅仅是在供奉着这尊王座而已! 跑, 跑, 赶紧跑, 必须要跑, 恶魔已经张开了嘴, 她们必须跑! 逃回去, 逃回族里去, 去把这里的事情禀报上去! 可笑的是, 明明有人坐上了王座, 她们第一反应不是顶礼膜拜,甘愿臣服, 而是惊慌失措, 仿佛被偷走了最为重要的东西! 女馆长的速度很快, 另外二人的速度也不慢, 刹那间, 她们就跑到了蜡像馆的大门口。 而也就在此时, 王座上的男子则是慢慢地抬起手, 轻声道: “赐座!” 第五百五十章 赢勾一诺! “赐座!”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 却像是打开了恶魔的牢笼, 一时间, 王座下方原本鸦雀无声的白骨们忽然再度狰狞咆哮起来, 一道道影子从他们身上延展出去, 他们嘶吼着, 他们咆哮着, 他们激动着, 之前,他们愤怒,他们不甘,他们挣扎,但当那位重新坐上王座之后,瞬间变成了最为听话地哈士奇, 化作了敏捷忠诚的猎犬,一股脑地冲了出去,扑向了王座之主所指向的猎物! 须臾之间, 原本都已经快离开蜡像馆的女馆长三人被重新拉扯了回来, 她们的身形在这些巨大诡异的魔影面前, 显得那么的袖珍。 天知道当年赢勾闲得无聊杀了多少魔神! 不过, 按照周泽对赢勾的了解, 这货当年虽然是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东征西讨之下,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可以说是功高盖主也不为过。 至于他当年在上古时期,到底是因为他居功自傲违背了黄帝, 还是因为他功高盖主被黄帝猜忌使用了手段贬谪,怕他来一出上古版本的“黄袍加身”。 这件事的真相,可能只有赢勾自己清楚了。 史书上的东西尚且不能当真,更何况是神话中的故事了; 要知道西汉时期在位仅二十多天的海昏侯刘贺,在史书上可是记载着他在位时间内做下了一千多件坏事儿。 也就是这货除了吃喝拉撒睡,就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做坏事,可能么? 当年在地狱,到底有多少不开眼的魔神妄图前仆后继地想要挑战这位幽冥之海主人的权威, 周泽不清楚, 但想来, 魔神们应该不至于有那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集体反抗独裁的崇高理想。 估摸着, 可能是今天, 赢勾觉得王座有点不平, 就去杀了一个魔神垫了一下, 明天,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平, 就又去杀了一个, 大后天………… 可能, 正是因为这种强迫症, 才使得这白骨王座有了如今堪比“京观”的规模。 距离产生美, 但周泽实在是没距离。 周泽正在思绪乱飞, 而女馆长那边三人则是在瑟瑟发抖。 环绕在她们身边的恐怖气息,她们其实很熟悉。 自己一族在数千年来,不光是在祭拜这白骨王座,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和王座下方的魔神虚影们达成交易。 献祭上血食, 请他们帮助自己。 而此时, 这些几千年以来一直受到自己一族血食供奉的魔神虚影们, 却成了捉拿她们的刽子手。 豪无信誉, 也豪无怜悯! 幽冥之海主人, 虽然陨落很多很多年, 但作为当初曾最切身经历过他的恐怖的白骨们, 在灵魂深处, 依旧烙印着那种大恐惧! 说真的, 周老板现在是狐假虎威, 毕竟赢勾还没苏醒, 还在沉睡着。 其实,就算是赢勾此时苏醒了过来,她也不是当年那个喜欢喊着“桌脚斜了”出去找垫桌书本儿的赢勾了。 此时的局面, 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谁知道女馆长竟然是这样子的身份, 谁又料得周泽解开“咖啡报纸”的举动,让其错误判断了周泽的实力,乃至最终将这白骨王座的虚影召唤了出来。 “噗通!” 很干脆, 尝试过试探, 尝试过硬碰硬, 尝试过黑吃黑, 尝试过逃跑, 但这, 并不影响她此时跪下! “主人,是您回来了么?主人,真的是您……回来了么?” 女馆长“泪流满面”, 痛哭流涕, 一脸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只可惜, 她的演技高低暂且不提, 就说她的身体, 之前几乎被小男孩用安律师教给他的术法轰成了烂泥。 此时她的哭泣, 更像是一个人形的毛毛虫正在哽咽蠕动。 周泽微微侧过脸, 看着她。 女馆长继续表演: “主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一族人,等您等得好辛苦啊!” 周泽继续不说话。 小男孩默然地站在一边, 只觉得有趣。 不过,又有一点怅然。 他年岁很大,但自打自己以僵尸的身份苏醒以来,就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当初在山林里顺手救下了几个山民, 结果山民们还给自己造庙,被他出手毁掉了。 他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非得造个庙告诉老天这里有一条僵尸快点降下雷霆劈死自己么? 所以, 小男孩在很大程度上,一直保持着他的那部分单纯,否则也不会有被手下人背叛几乎被吞噬的剧情出现了。 “主人,我这就去给族人传讯,告诉族里的长老们,他们如果知道主人您归来了,肯定会欣喜若狂的! 我族供奉主人王座数千年, 一直心心念念期盼着主人的归来啊! 主人重返地狱,我族必然为主人马前卒,成为主人脚下最忠诚的看门犬,为主人驱使!” 听到“看门犬”三个字时, 王座上的周老板皱了皱眉头, 你是想, 和我争宠? 哦不, 不对, 反正看门犬三个字, 让周老板很不喜。 因为赢勾那货,每次都拿这三个字来戏谑他。 其实, 有一点, 周泽一直很奇怪, 以赢勾那种性格, 会在陨落前, 把自己的王座交给别人么? 赢勾应该做不出这种出事儿前招呼一帮亲信大家赶紧把家产分了各自安好这种体面事儿, 大可能是就算是他预感到明天有大事儿发生, 今天该打瞌睡还是打瞌睡。 我尽管尽情享受,哪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这才是赢勾最真实的性格写照。 所以, 这王座, 到底是怎么落入她们这一族手里的? 安律师曾说过,根据阴司的秘辛记载; 当年赢勾陨落后, 地狱当年被打压的诸侯并起, 争夺地盘, 甚至还分割了幽冥之海, 将那偌大的海, 分得只剩下了一条冥河。 这相当于是前苏联解体时,全世界商人政府都挥舞着钞票走关系来瓜分苏联的国有资产。 这尊王座,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 是怎么落入这一族手里的? 如果真的是赢勾主动送出去的, 勤俭持家的周老板, 可真的是会很心痛! “主人,我这就通知族内的长老,告诉他们主人回归的喜讯!” 女馆长摊开一只手,准备传讯。 周泽嘴里则是默默地吐出两个字: “绞杀。” “吼!” “吼!” “吼!” 四周的魔神虚影们呼啸而上, 瞬间将女馆长三人给淹没。 这是恶魔的狂欢, 女馆长只来得及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叫, 就被肢解得干干净净。 连带着两位员工的灵魂,也一起被搅碎分食。 周老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下巴, 深感欣慰, 这群魔神, 都懂得粮食的宝贵。 随即, 周泽站起身,离开了王座。 周围的魔神虚影围绕着他,都在盯着他。 小男孩默默地站在王座下面, 算是护驾。 周泽伸手轻轻推开了小男孩, 缓缓地走下了王座的台阶。 此时, 这座王座已然在慢慢地融化, 本就是女馆长用蜡像制造出来的一个“虚影”,类似王座的现实投影, 在女馆长死后, 这尊王座的崩溃, 是必然的。 但此时周泽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而且, 这件事, 周泽觉得自己来做, 可能比赢勾苏醒时出来做, 效果会更好。 无他, 一想到那个铁憨憨当初在徐州傻乎乎地等“空门”开, 等佛下来, 周泽就气得牙痒痒。 这就好比夫妻俩过日子, 家里都没米下锅了, 但男人还出去赌钱请客打肿脸充胖子! “我还没醒来。” 周泽开口道。 周围魔神的虚影没动, 但四周的氛围, 仿佛凝滞了下来。 “你们,也应该都看出来了。” 周泽耸了耸肩, “我现在,很虚弱,甚至可以说,我,还不是我。” 魔神虚影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的猜测, 会被赢勾当年的恐怖形象给压制着, 但当周泽主动说出来时, 他们难免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和冲动。 “你们可以一拥而上,试着能不能把我和她一样,分解,吃掉,报仇。” 周泽笑着指了指自己。 魔神虚影们开始攒动起来。 “也可以试着看看,等这尊王座虚影崩溃,你们也随之回到真正王座那里之后,可以告诉她的族人,说,发现了我存在的痕迹。” 周泽继续说着。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 他有些紧张, 一半是因为四周的魔神虚影所形成的压迫, 另一半则是他之前所没有想到的,一旦这件事传出去,将会引起多大的喧嚣和波浪! “我是他,我也不是他。” 周泽环视四周, 掷地有声, “今日之事,封口! 我允你们一诺! 待得不久后的将来, 我真正归来之日, 将亲自解开尔等之封印, 送尔等自由, 帮尔等重塑肉身, 领尔等再战地狱, 共同拿回我与尔等如今失去的一切! 当年, 地狱是我们的; 未来, 地狱也会是我们的! 你们不再是王座下被禁锢的囚徒, 你们将成为我的袍泽, 地狱很大, 大得足以我与尔等共享之!” 魔神虚影们摇摇晃晃, 在王座融化到一半时, “哗!” 所有魔神虚影一起对着周泽跪伏了下来。 嘶………… 爽! 周老板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为了追求人上人的感觉,很多人去当官,很多人去追求独裁,荣华富贵,他们真的不在意了,他们要的,其实就是这种被顶礼膜拜所带来的快感! 而自己, 则是被一群魔神跪伏! 这种爽感, 几乎在刹那间直冲天灵盖! 若不是身边小男孩搀扶着, 周老板几乎要摔倒在了地上。 王座最终崩溃, 魔神虚影们也集体消散, 回到真正的王座所在的地方。 小男孩搀扶着周泽,好奇地问道: “就这样解决了?” 他们, 就这样相信了? 魔神唉, 这么好糊弄的么? 这不是和老板常说的铁憨憨很像? 周泽点了点头,道: “只能说, 那货的口碑,太好了吧。” 死要面子, 但正是因为死要面子, 所以周泽愿意和赢勾做交易,也不怕赢勾被骗后会反悔; 所以, 这帮当年被赢勾斩杀拿来垫桌脚的魔神们,也是最了解赢勾的他们, 才会相信“赢勾”许下的承诺! 只可惜赢勾那货生得太早了, 没赶上仓颉造字, 否则兴许会出现一个成语, 叫: 赢勾一诺! 第五百五十一章 潘多拉的盒子 蜡像馆,变得一团糟。 好好的开业庆典, 最后落得这样子的一个局面。 安律师经常像是个古希腊流浪预言家一样动不动就高呼着: “起风啦!” “变天啦!” “天塌啦!” 但实际上周泽对这方面,并没有切身的感受。 就像是现在贸易战,报纸上一直喊着“共克时艰”,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老百姓似乎还是过着老百姓自己的日子。 说到底, 还是距离太远, 太远的事儿,就是肉食者谋之了。 第九殿,地藏王菩萨, 周老板没啥感觉,反正他们不会忽然出现偷走自己的猫屎咖啡。 但赢勾身份的事情, 却像是一锅放在灶台上正在小火煮起来的温水, 已然不断地冒出气泡了。 这其中,有周泽前期借用赢勾的力量太多而引起的连锁反应; 但大部分还是因为随着自己的实力身份不断地提高, 所接触的面开始不断地扩大, 导致一些事情的交融和碰撞,不可避免。 上次上来送阴阳冊的那个地狱里的女人, 还说在下面等着赢勾下去。 周泽只记得她的官袍威严, 只是那时候赢勾还没完全苏醒过来,没有意识。 不过, 依照那铁憨憨的性格, 哪怕当时醒着, 看见了那个女人, 估计会来一句: “被我强暴,是你的荣幸!” 你能期待一个直男癌、自我主义癌、面子癌会轻风细雨地向一个女人服软? 不可能的。 好在那时候赢勾没醒来,否则当时的自己可能就被那位女大人直接灭杀了。 头痛, 头痛, 周老板在小男孩的搀扶下走出了蜡像馆。 至于这里该如何去进行善后和收尾,让安律师和老道去负责吧。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一男一女两声尖叫从里面传来, 很熟悉的声音, 像是那两个员工的声音。 他们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没走几步就在门口晕倒了。 显然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短暂地苏醒之后,意识承受不住,身体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昏迷状态。 她们,没死啊。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说。” 周泽开口道。 小男孩用一种哀求地目光看向周泽, 能别说么? “那个女馆长,会不会…………” 她, 会不会可能也没死? 只是被封存在了那里? 女馆长,也就是王轲的那位朋友,包括她手底下的两个员工,按照小男孩刚才说的,她们被制作成了蜡像放在办公室里。 现在, 俩员工恢复过来了,活了。 但, 少了一个。 “额…………” 会不会, 女馆长其实也没死? 她本可以在所有事情之后复活下来的, 结果, 结果, 结果被那时候把妹的你, 把人家头给拧下来了? “回头,拿点纸钱,给她烧了吧,让她走好。” 周泽只能这么说了。 小男孩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蹲下身, 看着面前的两个昏迷的员工, 其实, 从他们刚才的状况来看, 她们的心神都遭受了极大的破坏, 也就是说, 她们就算是醒来,也可能变成精神失常者。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不如早点解脱。 啧啧, 咬了咬牙, 周泽站起身。 “走吧。” 其实, 小男孩很想说,那个女馆长之前麦麦有鲜血,而且他取下人家头颅时,很轻松,软塌塌地在那里,应该是早就死了的。 但这个时候较真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 见周泽没让他辍学以惩罚他的意思,他也就不想这事儿了。 其实周老板在心里想的则是, 当王轲的朋友, 真倒霉啊。 走回到了书店, 刚推开门进去, 就看见本来穿着豹纹睡衣的安律师气急败坏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此时的他, 一身的烂泥, 像是刚刚从田地里插秧回来一样。 安律师看见了周泽身边的小男孩, 一脸的诧异, “你你你你你………………” “你去和他说一下事情经过。” 吩咐完, 周泽就看向了边上同样一脸诧异的莺莺, “莺莺啊。” “啊,老板!” “帮我洗澡吧。” “好的,老板。” 周泽累了,别看一步步走上王座时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但那对精神的消耗是真的大, 王座下方的一具具魔神白骨, 他们所带来的压迫感着实让人恐惧。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从蛇窝上面走过去一样。 搓背时, 周泽发现莺莺的力气很小。 “怎么了,用点力啊?” 周泽提醒道。 “啊,不会把老板你给搓化了吧?” “我是真的。” 周泽无奈。 “真的不会搓化么?” 说着, 莺莺咬了一口, 还舔了一下, 硬硬的, 有点咸, 但没有坏掉。 “呀,老板你是真的啊!” “…………”周泽。 “老板,你知道么,之前你洗澡后说你要被洗融化时,人家心里多担心么。” “嗯,事儿都结束了,对了,跟老道他们说一下,后面的蜡像馆需要处理一下,另外,再给老张打个电话。 好了,你去做事儿吧,我自己洗。” “好的,老板。” 莺莺走出去了, 周泽看着自己肩膀位置的红色牙印, 无语地摇摇头, 不过, 少顷, 周泽还用手摸了摸。 洗好澡出来, 换了身衣服, 疲惫没有消减, 反而更加的无力。 如果不是还有事情需要做的话,周泽都想着直接搂着莺莺上去睡觉了。 安律师也拾掇好了,换了身衣服,一脸凝重地坐在那边抽着烟, 当周泽走过来时, 安律师一脸凝重地准备开口, 周泽和他一起开口: “起风啦。” “起风啦。” “…………”安律师。 周泽在安律师面前坐了下来, 莺莺很贴心地拿着毛巾来给周泽擦头发。 “老板,你做得是对的,那几个人,不能留。” 安律师说道。 其实, 安律师对周泽的有一点很满意, 那就是该心狠时,绝对心狠。 要么懒得做事情, 做了, 就喜欢斩草除根,不会妇人之仁。 “放她们走,我不信第二天会有一个族群的人,跑到我的书店门口,对我纳头便拜。” “是啊,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世态炎凉, 外加赢勾当年估计也不是那种喜欢玩儿恩威并施可以让手下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主儿。 这一点, 泰山府君就比赢勾好多了, 至少府君崩殂之后,身边还有一只老猴子一直在帮他找接班人。 当然了, 以赢勾的性格估计不会和泰山府君一样被骗, 若是地藏王菩萨在赢勾面前讲佛, 影响了赢勾的打瞌睡, 可能直接就拳头伺候上去了。 “我让老道和死侍他们去负责料理蜡像馆那边的事儿了,老张也从局里赶过去了。” 安律师说道。 周泽点点头, 而后站起身, 道: “走吧。” “嗯?去哪儿?” “去挖寻,你刚刚葬下去的青春。” “…………”安律师。 “你说会不会还热乎着?” ………… 周泽调侃道。 开车到了如皋市下面的那个迁徙村旧址时, 已经是快黄昏了。 周泽把铲子丢给了安律师, 自己在旁边点了一根烟。 “你不一起么?” 安律师问道。 “你的过去,我无权插手。” 安律师心里一口老血憋着。 等掘开那个坟头, 天色已经全黑了。 “尸体,还在的吧?” 周泽问道。 如果尸体没了的话, 那自己二人当初就太弱智了。 “在的,在的。” 安律师把陆平直的尸体抱了出来, 这老头身上除了有些泥泞和脏之外,倒是没怎么腐烂的迹象,甚至连尸斑都没有出现。 “检查一下,他身上肯定有东西的。” 没东西, 那个女馆长也不会特意找上自己。 安律师开始进行细微地检查。 “注意检查一下…………” “肛门嘛肛门,我知道!” 安律师没好气地打断周泽。 找了一遍, 安律师叹了口气, 道: “什么都没有。” 其实, 安律师上次安葬陆平直时也检查过了。 “这就奇怪了。” 周泽有些疑惑地抖了抖烟灰, “难道说他把东西藏起来了?” “或许吧。” 如果陆平直把东西给藏起来了, 人又死了, 那东西就真的找不到了。 周泽走到尸体身边,蹲下来, 伸手检查了一下。 这尸体,真的一点腐化现象都没有,而且,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余温? 周泽咬了咬嘴唇,直接道: “烧了他!” “烧了他?” “找点柴火,我们一起把你的青春和过去毁尸灭迹。” “老板,能不能不提那一茬儿了?” 安律师找了柴火,堆了小高,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很快, 燃烧了起来。 周泽站在旁边, 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容, 而后, 他的神情开始越来越严肃。 因为在焚烧时, 陆平直的尸体没有被烧毁, 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被烧断! “这他娘的水火不侵啊。” 安律师也是无比诧异。 火堆熄灭了, 陆平直还躺在那里, 很安详。 周泽二话不说, 食指指甲长了出来, 对着陆平直下颚位置一路割到了小腹位置, 而后双手抓住两侧的肉皮, 直接翻开!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 在陆平直的腹部, 赫然绽放出了一道金光! 第五百五十二章 第九殿玉玺! “不会是结石吧?” 安律师问道。 “你上次动手术时取出的结石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给你拍了照片的。” “…………”安律师。 一想到那张照片,安律师就觉得好绝望,最可气的是,周泽还拍了视频,视频里是术后护士清点结石颗粒数目以及称重的过程。 而且还在自己手术后,在病床上,主动和自己分享。 慢慢的, 金光开始消退, 周泽伸手,把那个发光的东西拿起来,入手之后,很冰凉,甚至刹那间冻得周泽掌心都开始发麻了。 要知道周泽以前可是有睡冰柜的爱好的, 抗冻能力是极强,但就是这么握了一会儿,手掌就开始受不住了。 像是有人拿液氮对着你的手和胳膊开始狂喷一样。 “咯噔!” 东西掉落了下来, 金光彻底消散, 显露出了一枚古朴无奇的小印。 这印章,上端是个鬼头,凶神恶煞的模样,下面则是四方,周泽再伸手拿起它时,那种冰冷的感觉也不见了。 举起来, 把头放下面看了看, 下面是四个篆字: “众生平等” 这是嘛玩意儿? “这…………这!!!!!!!!!” 安律师忽然“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手指着周泽手中的印章不停地哆嗦着, 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认识?” 周泽问道。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但看之前女馆长她们这么渴求,再看现在安律师的反应, 就足以证明, 这玩意儿肯定很珍贵。 珍贵就好,就怕没什么价值自己还白忙一场。 “第九殿平等王玺印!” 安律师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第九殿被抹除, 平等王陆消失不见, 生死不知, 而这陆平直, 居然藏着平等王的玺印来到了阳间! 而且, 他居然把这枚玺印藏身在自己体内,以自己的身体和命魂作为掩护遮掩。 “玺印?” 周泽掂了掂掌心的印章,继续问道: “有什么用?” 中国人对“玉玺”这类的东西,向来格外看重,也有着类似的心结,其实早些年,玺印不显的时候,代表着“天命”的,其实是“鼎”。 楚王问鼎以及秦武王举鼎包括后来秦灭周迁九鼎回咸阳,其实都是一种权力更迭的象征。 而自李斯题字为始皇帝制出传国玉玺之后,权力的至高也就从鼎开始转移向这小小的方印。 “相传,泰山府君一脉历任府君手中持有两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东西。 一是鬼牌,阴司的体系是因泰山府君而建立,下至最底层鬼差,上至府君,皆有一牌,也就是老板你手中的鬼差证。 二是府君玉玺,相传,赢勾陨落、地狱大乱时,地狱里魔头巨擘频出,第一代泰山府君以泰山之魂镇压地狱,灭杀了十方巨头,取其之精粹,制成玉玺。 称之为泰山玉玺,又称之为鬼皇玉玺。 据说,这玉玺有号令整个地狱的威能,而且不是所谓的象征意义,是那种可以真正召唤出被镇压的十方巨头亡灵归来的大杀器! 自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后,在地藏王菩萨的联合下, 十殿阎罗于冥河之畔共同盟誓, 府君玉玺被一分为十, 分别变成十殿阎罗各自的玺印。 而这枚印章上,既然刻着‘众生平等’四个字, 自然就是第九殿平等王陆的贴身玺印!” “好好的东西,一分为十?” 周泽有些不解。 美国那边玩儿的是三权分立, 没想到地狱更皿煮,居然直接“十全十美”了。 “没那么简单,这里不光是象征着权力地更迭和换代,更重要的是,当初的泰山府君玉玺是能够召唤出初代被泰山镇压的十方巨头亡灵为驱使的。 玉玺一分为十之后,每一位阎罗都将其中一位巨头的亡魂或灭杀或吞噬或融合,自此之后,被一分为十的玺印就不复最开始时完整的威能了,哪怕重聚在一起,也没用了。” “哦,这样啊。” 周泽点了点头, 这算是明白了, 十殿阎罗算是“新朝”的既得利益者,和骗了泰山府君的地藏王菩萨虽不能说是好到穿一条裤子,可能也是互相利用互相制衡。 但是在有一点上,大家是战线一致的。 那就是, 绝对不允许泰山府君一脉再有机会席卷而来。 试想一下, 若是哪一天, 消失的那位泰山府君忽然归来, 或者是他的传人回来, 再拿到了泰山玉玺,召唤出十方巨头的亡灵,再挟以大义的名分,最后地狱到底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哪怕暴殄天物,糟蹋了东西,也要保住自己现在的位置。 “但你还是没告诉我,这玺印,现在到底有什么用?” “虽说这玺印不复当年完整时的威能,但每一枚玺印都是一殿阎罗的象征,象征着那一殿至高无上的权威! 老板, 现在这枚玺印既然在你手中, 那么, 除非那位平等王陆没死,且又忽然蹦跶了出来, 否则, 只要你手持此印, 第九殿上下, 就唯你马首是瞻了!” 哇, 好棒棒! 好厉害! 好威风! 周泽顿时有种自己被曹操附体的错觉,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但, 但, 但! 周泽目光下移, 看了看躺在地上似乎是因为失去玺印,而开始快速腐化的陆平直的尸体。 “我还能号令谁?” “…………”安律师。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问题严重得像是你彩票局忽然操作失当,让你不小心中了头等奖池, 结果, 当你发现时, 却发现你的那张彩票,已经过了领奖的期限。 第九殿, 最后一个人, 陆平直, 已经快烂了, 拿着这枚玺印, 你去号令谁? 周泽踹了一脚躺在地上正在“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陆平直, “喂, 你醒醒, 让我号令你一下。” “…………”安律师。 “…………”(已经死去很久的陆平直)。 周泽在手里掂量着这枚玺印, 说出去, 还有面子啊, 第九殿阎罗王的玺印唉, 你见过没有? 厉不厉害? 牛不牛逼? 且不说出去和人炫耀别人会不会拿你当二傻子看待, 再说这玩意儿,都不能去炫耀。 偌大的第九殿, 说没就没了, 要知道第九殿因为其特殊原因,可是狠人一堆啊,能让第九殿在一夜之间惨遭血洗,到底是哪一方势力? 其余九殿包括背后的地藏王菩萨,他们有没有参与? 说不得现在第九殿余孽,就跟清朝时的“朱三太子”有的一拼。 这东西要是在自己手上的事情被宣扬出去, 那麻烦可就大了。 有时候, 周泽都有点头疼, 自己怎么老是搜集这些用不上的玩意儿? 珍贵却用不上, 还不能炫耀, 更不能卖钱, 对于一直奉行实用主义的周老板来说, 真的好憋屈。 “不对!”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枚玺印肯定有其他的用处,否则女馆长那几个人不可能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它!” “额……但我们并不知道她们要这个做什么啊。” 安律师有些为难, 言外之意就是, 咱总不能跑到人族里去问吧? “唉。” 周泽叹了口气。 手中的玺印随手一丢, 安律师伸手接住,有些不明所以。 “送你玩儿吧。” “…………”安律师。 点了根烟, 扭过头,准备给安律师递烟时,周泽忽然发现,安律师似乎有些哽咽。 额…… 其实, 对于周老板来说,这玩意儿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对于安律师来说, 这不同啊! 这可是阎罗王的玺印唉! 阎罗王唉! 他安律师当年最牛逼时,也只是一个巡检罢了! 感动, 这是真的感动, 一向喜欢哈哈哈没正形的安律师, 在此时真的感知到自己心里有一股暖流, 还有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你还好吧?” 周泽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我……很好……嘶……嘶……” 都开始吸鼻子了。 “你没事就好。” 其实周泽本想安慰一下老安, 比如这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的, 比如, 自己的阴阳冊,当初就这样随手丢给猴砸拿去玩儿了。 周泽本还想劝慰一下安律师, 希望他能跟猴子一样, 自己鼓捣一下, 比如猴子现在能和阴阳冊里关着的几个大仙称兄道弟了, 也能放出来让他们帮自己打架。 说不定, 安律师拿了这玺印之后, 爱不释手整天东摸摸西瞅瞅之后, 也能有什么发现呢? “行了,把这尸体处理好,我先去车上等你,这儿,太臭了。” 周泽挥挥手,向车里走去。 “呼…………”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按下心里的激动,把玺印当宝贝一样好好收好。 然后马上开始了对尸体的处理, 等处理好了之后,已经是月明星稀了。 安律师看了看远处的车, 故意换了一个车里看不见的位置, 拿出了那枚玺印, 咽了口唾沫, 掐着兰花指, 指着前方像是唱戏一般地喊道: “来者何人!” 话毕, 安律师走到对面去, 手持玺印, 一脸地正经威严, 中气十足带着淡淡的蔑视, 宛若周遭的一切都是蝼蚁, 缓缓道: “第九殿平等王安!” 第五百五十三章 地狱培训通知! 安律师是如何激动, 周泽并不怎么在意, 第九殿的玺印对于他来说,真的没什么用, 丢给安律师, 有点像是当年蒋先生败退台湾后,残留在大陆的“特派员”们,手里拿着一箱子的空白委任状,给当地的流寇土匪冠之以“高官”“少将”这类的头衔,让他们继续抵抗搞事情。 归根究底, 无非是一个空头支票而已。 老的第九殿的人,基本被清理干净了, 那位判官要重建第九殿的话,选拔新人为根基,估计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第九殿相比于其他九个殿,将明显处于不对等的地位状态,甚至日后如果实在立不起来,第九殿被彻底瓜分,辖区和职能被其他殿分割掉也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 信物这玩意儿, 对老人才有用, 但老人都死光了, 你拿这玺印去号令新人,你看新人鸟不鸟你? 但安律师还是觉得乐呵, 上车发动车子时, 身上还带着风。 明明挺实际挺心思缜密的一个人, 呵呵, 看来还是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啊。 周泽看向车外, 车窗上有些许雨滴, 外面是下雨了。 雨不大, 半小时后, 车子开到了书店门口。 周泽下车, 站在小雨之中伸了个懒腰, 今儿的事有点多,人也比平时更累一些。 只是, 刚推开店门, 周泽就看见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像是一个邮差,但又不像。 老道坐在吧台后面,和这个人大眼瞪小眼,似乎对峙了很长时间。 “这是谁?” 周泽问道。 “贫道也不知道,他反正进来后就这样站着,一开始贫道还以为是客户上门了,结果,不像啊……” 这时, 似乎是感应到周泽回来了, 来者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件信封,而后身上的绿色衣服瞬间脱落了下来,只剩下一张符纸飘荡在空中,缓缓地落下。 “信差?” 老道嘀咕着,捡起那封信,递给了周泽。 安律师则是走到衣服旁边,拿起了那张符纸,随即道: “傀儡传讯,见到真人后传讯即消散,很高端的术法,我都不会。” 不会,不是难学,而是用不上,所以没必要去学。 说完, 安律师把符纸递给了老道,吩咐道: “拿去给老许,看他能不能临摹出来。” “好嘞。” 贫道拿着符纸上楼去了。 周泽拿着信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信封上没有任何的记录,没寄信地址也没收件人。 但既然那位是在看见自己后才算完成任务消失的,应该就是给自己的信。 拆开信封, 里面其实就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个夜总会的大门,叫辉煌夜总会。 同时还有一个日期, 上面写着:2018年11月1日18点。 周泽把照片递给了旁边的安律师。 安律师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道:“应该是那位判官召集的。” 周泽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按照安律师的分析,那位判官很可能是要重整第九殿的,这次的培训,其实也是有着考察的目的。 这时, 一辆警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老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的手里, 也捏着一个信封。 “老板,刚刚有人敲门,然后给我…………” 周泽对着老张挥了挥信封。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 老张点点头。 按照之前安律师的推测, 这次被那位判官选中的鬼差里, 一半是靠走各种关系被塞进去的, 一半则是有点名气被看作有发展潜力值得培养的对象。 老张是安律师用自己在地狱的关系塞进去的,周泽则是被那位判官选中的。 等于一个是公费生一个是自费生。 “总觉得,这样弄,有点不庄重啊。” 周泽有些无语。 判官培训, 优秀鬼差和有背景鬼差参加, 结果却选在了一个夜总会里集合, 而且, 看这个牌面, 这家夜总会也不是怎么高档的样子。 听说最近上海严打, 很多场子都关门了。 万一鬼差在里头开会, 一大堆警察忽然踹门冲了进来, 啧啧, 那场景, 不要太酸爽。 真, 大水冲了龙王庙。 “估计需要集体带领下下地狱吧,如果大家自个儿下去,在黄泉路上收整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安律师分析道, “很可能培训的位置在地狱的某个角落,所以需要大家集合后灵魂一起走,这样做,也是更方便更妥当一些。 而且,也能确保大家在阳间的肉身,会得到应有的保护。” 周泽把信封丢在了茶几上, 点点头。 反正去是肯定要去的,至于规格如何,无所谓了,就当是公款地狱几日游就行了。 可能被招收进第九殿,对于别的鬼差来说是一件天大的荣幸,是一步登天的美差,但书店里还有平等王的玺印呢。 就算要抱大腿,进高层, 也不能选这种新建的冷门衙门啊。 “嗯,没事了,到时候你请假,我们一起去上海。” 周泽对老张说道, 意思是, 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事儿了。 老张犹豫了一下, 没动。 这时, 许清朗从楼上走下来,喊道: “吃夜宵了。” 老张猛地站起身, 笑道: “呵呵, 真巧啊。” ………… “妈妈睡了么?” 小萝莉站在卧室门口问道。 “嗯,睡了,她没事了。” 王轲起身,走了过来,弯下腰,对自己女儿道: “你也早点休息吧。” 小萝莉点了点头。 她知道王轲这句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回到自己的房间, 粉红色的墙纸, 公主床, 小萝莉躺在上面。 她挺佩服那个刚刚被自己称呼为“妈妈”的女人的, 书屋里连安律师都和蜡像睡了一个午觉, 但那个女人却能发现之前进来的人,不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你说她精神有问题吧, 但有时候, 她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醒。 闭上眼, 准备休息了, 之前就打算把他们女儿多还给他们一段时间, 小萝莉没打算食言。 就在这时, 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窗台位置, 且自己推开了纱窗, 走了进来, 是一只白狐。 小萝莉睁开眼,坐起身。 白狐身体站了起来, 化作了女人的模样。 “我来看看。” 之前一段时间, 白狐曾附身在王轲妻子身上照顾了她一段时间。 “你没必要来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小萝莉说道。 “但我还是想来。” 白狐说道。 小萝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别痴心妄想。” “我从未心存幻想。” “随你吧。” “谢谢。” 小萝莉又躺了下来, 白狐却没离开, 而是欲言又止。 小萝莉开口道: “还有事?” “有。” “说。” “今儿个,我看见地狱里出来的信差了,在我来这里的路上,碰到的,去的是书屋的方向。” 小萝莉猛地张开嘴, 舌头瞬间伸出, 将白狐给捆绑住, 厉声道: “你在监视我们?” 自己的“母亲”受了惊, 她马上就过来了, 要知道, 她最近可不在通城。 地狱的信差也被她撞见了, 她怎么运气怎么好呢? “我只是想帮你。” 白狐开口道。 “还没当上我继母呢,就想着对他闺女好了?” 小萝莉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 “我朋友多,很多很多…………” 青楼的关系,确实很广。 但凡能在城市里开荤场子的老板,后面肯定有比较硬的关系,关系不硬的,基本都倒在历次的扫黄行动之中了。 白狐当初可是连鬼差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足以可见她的关系,阴阳通吃。 只是前一段时间遇到了一些事情,境况太过凄惨,这才给人一种她是一个“小可怜”的错觉。 “然后呢?” 小萝莉的舌头越来越紧。 “我知道,最近,地狱,有一位大人物,要开培训,会选一批鬼差去,你们书店,应该也是有名额的,那位律师,他肯定有办法可以弄到名额。” “那肯定是老板的。” “不,有两拨信差。” 小萝莉目光一凝, 马上下床, 走到白狐身边, 沉声道: “你是想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业女强人, 什么阵仗没见过? 什么诡计她没体验过? 若是被三言两语地挑拨起怒火,就不是她林可了。 “你说笑了,我不傻,不可能做这种事。” 白狐摇摇头, “也不是我在监视他们,而是随着黄阿哥和八姑奶的气息越来越强盛,通城最近,其实来了不少小妖,准备接它们的祖宗回去呢。 你们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那些小妖都不成气候,不引人瞩目而已。 我也是从它们那里知道的情况。” “小妖?” “放心,只是一群想要在祖宗面前卖好的蠢材,它们不敢有胆子放肆的,如果东北老林子里还有大仙儿要出来,我也会提前通知你们的。” “那你今天,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前,你都已经爬到他炕上去了; 现在, 你如果继续选择沉睡, 以前打好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疏远。 说句不好听的粗话, 吃*都赶不上**的。” “这些话,你觉得你说,合适么? 还有, 狐妖喜欢书生的故事,是很美好,但都没什么好结局。 老板曾说过,做他的朋友,基本都会倒大霉。 你看看他的发小, 你看看他的朋友, 你看看他的女儿, 再看看他的老婆, 最后, 再看看你?” 第五百五十四章 出发!赶考!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轲家里在这几天里到底发生着怎样的一种雷雨人伦兽人之间的复杂纠葛关系, 很难为外人道也。 其实,周泽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对王轲有任何的担心,在做人方面,尤其是在细节和心理的掌控这部分,不管遇到再困难的局面,王轲都能迎刃而解。 只可惜王轲是生在现代,若是生在古代,估摸着可以和“宁采臣”去抢戏。 在周老板看来,王轲已经快成为媲美老道的因果律武器了,只不过老道得自己主动出去趟雷,而王轲是自带光环。 小萝莉并没有回来,哪怕是白狐给过了她提醒,但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她都不适合再回来。 这一点的分寸,她掌控得很好,也能看得清楚。 白狐虽说曾在书屋待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不是书屋的人,在一些方面上,她可能看得更实际一些,只是,小萝莉清楚,自家老板,并不是很喜欢太实际的人。 书屋的企业文化氛围摆在那里, 太过激进以及太过上进, 并不符合主流。 事实上, 在这几天里, 周老板小日子过得格外清闲, 晚上生意也不错,平均每晚有两三个亡魂上门被收走当业绩,白天起来后喝喝咖啡看看报纸。 丝毫没有“大考”来临前的紧张, 一般这种情况, 只出现在完全放弃的学渣身上。 书屋有两个人要参考, 一个是老板,另一个是老张。 老板是没人敢去劝他,他想干嘛就干嘛,大家做员工的,也不好意思去说什么。 另一个老张, 则是, 被大家放弃了。 明明最好学最上进人品也最坚韧的老张,被当作学渣冷藏; 而一直无所事事只知道休闲的老板,却被大家寄予厚望。 不得不说, 人生际遇以及这生活, 是真的迷。 不知不觉, 赶考的日子就到了, 午饭刚过,再过俩小时就要出发。 因为通城离上海比较近的关系, 所以周泽等人倒是不用太急着出门,反正就是算上市区里堵车的时间,从通城的书店到那家夜总会,两个小时,也差不多够了。 这次,不光是周泽和老张两个人去,书屋还有陪考团。 安律师因为身份特殊,平时在暗地里蹦跶没事儿,但如果知道那边可能会有判官出没还特意往人脸上去凑,就太不给人面子了。 再说了, 书屋隔壁的“种植园”,还需要安律师看着。 黑小妞在昨晚,被周泽用指甲暂时解了一下毒,一个月内不会再复发,但她如果没人看着,大家也不放心。 毕竟, 这关系到大家的口粮问题。 安律师选择坐镇老家,死侍也留了下来。 其余的, 小男孩、许清朗、莺莺、老道以及猴子,全都跟着一起出发去上海。 小萝莉并没有去通知她,因为刘楚宇、郑强以及月牙三个流落在苏锡常的三名手下鬼差,将会提前到上海等着周泽过去。 手下的人,其实已经足够了。 至少, 应付一般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算没有周泽, 小男孩顶在最前面,旁边加上莺莺小猴子等一众鬼差的辅助,暴打一队有捕头带队的鬼差小组,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出发前, 大家在做着最后的一点准备, 请了假的老张也早早地就到了,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他也不是很紧张, 正所谓, 无欲则刚! 上考场,最淡定的,其实就是学渣,反正什么都不会,坦坦荡荡。 老安在自己房间里,帮小男孩收拾着行礼。 其实就几件衣服而已,而且,小男孩他们去,也就是一个陪同,也算是一种压场子。 书屋一向低调,偶尔的高调也是希望能够因此获得更多的低调时间。 周泽本不想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不可能真的去入选那位判官大人的新第九殿的, 忒没前途的衙门,空有一个名号罢了。 而老张,则是去碰运气的,碰那个万分之一的概率。 本就没真的打算金榜题名,为何还要拉着一大帮人去陪考? 但安律师还是坚持这种做法,鬼差,以后是要做捕头的,之后就是做巡检,所谓的发展潜力,不光是要看其本人的实力, 这里面, 也包括他手下人的实力。 若是手底下班底更雄厚,在挑选的大人物眼里,是可以加分的,哪怕周泽不想要这个加分,给老张增加点卷面分也不错。 收拾东西时, 安律师很细心。 小男孩就靠在墙壁上, 等着安律师收拾完他好拿着自己的小行李箱下去坐车出发。 “到了那边,老板和老张他们进去后,你们就在外围守着,既然是判官组的局,他们肯定会负责安保问题。 不可能让一众应选的鬼差肉身出现什么不测,不然他自己面子都落不下。 所以, 你们只要在外围看着就行了,不要太冒进,遇事儿,也沉稳一些,也可以和我打电话联系,或许还会有其他的陪考团,你们也不用去接触,没意义。” “知道了。” “当然了,如果真的遇到大事儿,大意外,也不要怂,该上还是得上,最起码,得把老板的肉身给保护住。” “自相矛盾。” “没办法,现在这个当口,地狱暗流涌动,以前的很多经验都不作数了。 天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对吧? 我当然希望什么事儿都不会出,但如果有紧急情况出现,老板的肉身,必须保护好!” “我知道的。” “嗯。” 安律师把行李箱拉链拉好,把箱子立起来,推送到了小男孩的面前。 “照顾好自己。” 安律师说道。 “要不要再给我吩咐一下,多喝热水,多添被子衣服,小心感冒?” “儿行千里父担忧。” “加上你上辈子的年纪,我还是比你大至少一倍的岁数。” “嗯,行吧,就按照昨晚我和老板商量和早上吩咐好的,这次的行动,由你指挥。” 莺莺只要遇到和周泽有关的事儿就太容易急躁, 许清朗小细节没问题,但大局观上,不够沉稳, 外地的三个鬼差手下,没办法服众, 至于老道……呵呵; 如果老板知道外面陪考团是老道带队指挥, 安律师觉得老板可能吓得直接弃考。 所以, 也就剩下小男孩了。 势力足够,以前也有当山大王的经验。 “行吧,出发吧,一路顺风。” 安律师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转过身, 推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 却又停下了脚步。 “那个东西呢?” “什么东西?”安律师不解地问道。 “就是你这几天,只要有时间就会偷偷摸出来玩儿的那个东西,还会自言自语像唱大戏一样一人分饰二角过瘾的那个。” “问这个做什么?” 安律师不解地问道。 “去哪儿了?” “这个和你没关系啊。” “不,我想知道,去哪儿了。” 安律师沉默了。 “你给那个警察了,对吧,饭后我看见你叫他来过这个房间,你说你要对他有一些交代。” “对,我给他了。” 安律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可真舍得。” 明明是自己喜欢得要命爱不释手的东西, 居然说给人就给人了。 小男孩有些难以理解。 而且, 这句问话里, 有两层含义, 一层是对玺印的不舍, 二是对那个叫老张的警察的不舍。 “我欣赏精美的瓷器,但我更看重有价值的东西。”安律师微笑道。 “你这,可能会害死他。 老板, 他不知道吧?” “你想告诉老板?” “我不知道。” “所以,你之前的洞府才会崩塌,你的手下才会背叛你,有时候,其实你也有一点天真。” “我只清楚一点,如果老板知道你偷偷这么做,肯定会不同意的。” “他当然不会同意,他只会坐在那里晒太阳看报纸喝廉价咖啡! 但他是老板,他有资格也有理由享受,不是么? 但我不一样, 他不做事, 总得有人帮他做事, 他不安排, 总得有人帮他去安排, 他想洁白无瑕,兄友弟恭, 总有人给他当白手套做一些腌渍的事儿!” “值得么?” “值得,当然值得,一个本就没有直接使用价值却浪费一个鬼差名额的鬼差; 一个除了欣赏缅怀价值却毫无其他价值的玺印, 拿这一人一物, 去换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我觉得很值! 要知道, 第九殿并不是完全没人了,那位负责此次培训的判官,他也姓陆! 万一呢? 如果呢? 若是老张拿着这枚玺印去找他,是否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让他…………” “你刚还说我天真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可能不懂。” “摔一部手机,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你可能成为马云,我想,愿意试试运气的人,不少的。” “老板的手下,就是这样被你拿去碰运气的?” “我和你说过,我当初有个手下,叫冯四儿。” “嗯,你经常说他。” “那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从没说过其他人? 要知道, 我当初当捕头时, 手下, 也是满额的五个鬼差手下。” 第五百五十五章 以势压人! 三辆车一起出发,等过了苏通大桥后,在下面的一个服务站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向市区里进发了。 还没到那家鬼差集合的夜总会时, 老道就示意停车,他先下车,但把猴子留在了车里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老道知道自己去了用处也不大,所以干脆趁这个时间去看看以前的故人。 等看完故人之后,他再去和大家汇合。 来到那家夜总会门口时,是下午四点,“考试”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 这里距离迪士尼乐园其实也不是很远, 周泽指了指那边的指示牌, 道: “莺莺啊,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带着大家去迪士尼玩玩。记得买尊享卡,没傻乎乎地去排一天队。” “不去。” 莺莺很坚定地摇摇头。 她要护着老板肉身的安危,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去玩。 天大地大, 都没有自家的老板大。 “那等我从地狱回来,我带你去迪士尼玩玩。” “好的,老板!” 莺莺很开心。 其实周泽心里也有一些愧疚, 人姑娘伺候自己一年吃和穿,还每晚陪自己睡, 但自己好像一直没怎么带她出来玩过。 众人在附近的一家桔子水晶酒店开了几个房, 周泽进去先洗澡, 反正周老板是抱着去旅游的心态来的, 去考场想考到好成绩,当然会有点紧张; 但要小心让自己不能拿太好的成绩,难度和心情就大不一样了。 随意就好。 周泽记得小时候上计算机课,登录过4399小游戏,玩过一款叫“狂扁小朋友”的小游戏。 他现在的感觉,还真差不多。 自己现在跑到一群鬼差里头去,还真有点欺负人的意思。 老张进来见周泽在卫生间洗澡, 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仪式或者习俗, 虽说当了二十多年的刑警,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但地狱还真是没去过啊。 上次自己牺牲了, 灵魂也没下地狱,直接被周泽救回来了,这次真的是初进宫。 当下, 老张二话不说, 回到自己房间里也开始了洗澡。 许清朗站在走廊那边看着两个房间里都在洗澡的男人, 吐出一口烟圈, 对身边的小男孩笑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去考试,而是去会所上班的。” “会所的服务生也不用上班前沐浴更衣吧?” 小男孩问道。 “也可以不是服务生。” 小男孩点点头, 懂了。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许清朗问道。 “等老板他们进会所服务…… 不是, 去考试之后, 我和猴子负责在近点监控那家会所,你们就留在宾馆先休息,等着和我们换班。” 许清朗点点头,同意了。 洗完澡出来, 神清气爽, 周泽招呼着大家下去吃饭。 想着要下地狱了,估计有好几天不能吃东西,地狱的东西那是真的难吃,哪怕是翠花儿做的酸菜,搁在地狱也没多大的滋味儿。 酒店楼下就有一家皖北牛肉汤, 大家下去之后, 除了小男孩和莺莺, 其余人都是一人俩饼子一大碗的牛肉粉丝汤。 味道自然没许清朗在家里做得好,但也足以填一填肚子。 饭毕后, 周泽在饭店门口给老张递了根烟, 老张接了, 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要下地狱咧, 有点慌。 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在下地狱这件事上,其实是平等的。 “下去后,你就跟着我,一直跟着我,放心,没事的。” 老张点了点头。 “还有,无论老安对你说过什么,你都别当真。” 周泽吐了口烟圈,很严肃地道: “我们的努力,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而好好努力。” “有什么区别?” 老张有些疑惑,但其实已经懂了周泽的意思。 “行了,我们走啦。” 周泽对身后的书屋众人挥挥手。 “老板,加油!” 莺莺对周泽鼓劲。 就像是古代的小丫鬟, 期待着自家公子金榜题名。 “呵呵。” 周泽笑了笑, 走在前面, 老张跟在他身后, 二人走到辉煌也总会门口时, 周泽看了下手机, 还有一刻钟就到六点。 远处一座楼的顶上, 小男孩已经站在那里, 一副高人派头的姿态,向下看着, 风吹衣袖, 肃然沉默。 对面的阳台上, 小猴子藏在杂物后头,也在小心翼翼地瞅着,它的小挎包里,鼓鼓的,老道还没回来,但符纸都给它带来了。 “进去吧。” 周泽率先走了进去,同时把兜里用来隐藏气息的扑克牌捏断,丢了出去。 在这里, 不用隐藏身份了。 老张跟着一起进去。 里面, “欢迎光临辉煌会所,祝您今晚愉快!” 吧台后的俩小妹和旁边站着的俩穿着西装的男前台一起鞠躬。 别说, 虽然门口看起来挺低档次的,至少相较于上海的夜场水平来说,不算高,但里面的服务态度还是可以的。 “两位哥,你们是要做足疗还是做保健?” “额……” 老张张开嘴, 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地方,他平时是绝对不会来的,当然,也不是真的没来过,但都是来扫黄的。 男前台知道老张是生面孔,再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误会了。 马上热情高涨,这种新客人,充值了会员卡后,他是有提成的。 一般会所里的前台领班,都是靠这个赚钱。 “哥,我们这里会提供最为正宗的服务; 有90分钟的半套, 还有120分钟的尊享服务不限次, 有水磨, 有蚂蚁上树, 有红绳, 有………… 但这些服务都是提供给会员的,你们得先办理一张VIP卡,我们的首充是三千元,还有打折优惠…………“ “别麻烦了。” 这时, 一个穿着浴袍嘴里叼着一根烟的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直接指着前台道: “这两位,我请了,我卡里的钱,够的吧?” “嗯,好。” 男前台略微有些失望。 穿浴袍的男子塔拉着拖鞋板儿走了过来, 周泽没理会他, 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张还想说声谢谢来着,但见周泽不说话,他就默默地站在旁边。 在这里,他以前的经验都不顶用,所以都是看周泽行事。 “哥们儿,不去么?别看这会所门面小,但里面的服务都很不错。 技师一点都不机车, 我给你推荐那个33号, 很不错, 浴袍男子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周泽没理会他, 老张明白了, 这货大概率也是鬼差, 不过提前来了,已经做完服务了,刚出来。 他说的请客,看似很热情,但实际上却是一种轻蔑。 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不到五分钟, 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闭着眼, 不想去理会这种调侃性质的挑衅。 幼稚啊…… 还有, 那位判官会不会亲自来? 还是吩咐一个手下过来领着大家集体下地狱? 这时候, 有不少做完服务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男的居多,也有女的,至于做的是正规的服务还是不正规的,难说。 外面也有人开始走了进来, 本就不大的大厅, 已然挤得满满当当。 有些人自顾自地站着或者找地方坐着, 也有不少是互相认识的,还在聊着天, 天南海北的不少, 各地的口音也有不少。 “哥们儿,哪儿的啊?往那里坐坐,给我腾个地儿,哥哥我刚从外面赶过来,累着呢。” 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子走了过来,手里还夹着雪茄。 周泽没动,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哟,哥们儿,大家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什么秘密,这么不给面子啊?哪儿来的啊?” 见周泽不回答, 男子抽了口雪茄, 看向了旁边一直站在周泽身边的张燕丰, “喂,哪儿来的啊?”男子又问道。 老张看了看周泽, 见周泽微微点头, 回答道: “通城。” 老张回答了。 一时间, 全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的目光都向这里看来, 带着一抹凝重, 目光深处,更是有着一股子忌惮。 男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脸上露出了讪讪之色, 不说什么了, 马上走远了一点, 然后自顾自地道: “哎呀,还是站着舒服,等下去后,就得飘着了,我还是得抓紧时间多站站,哈哈哈。” 这一年来,通城,在鬼差圈子里很有名,尤其是他们前阵子在徐州,差不多是将徐州的鬼差给团灭了,更是在鬼差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且,事后,不知道怎么的,阴司居然连一点影响和追究都没有; 这, 才是最可怕的。 作为阴司的最底层公务员群体, 大家不怕你有能力, 反正你有没有能力,大家都得一起苦熬; 怕的, 是你背后有关系。 “咳!” 周泽忽然咳嗽了一声。 大家刚刚转移的目光再度看了过来, 似乎认为周泽要说些什么, 或者要做些什么。 眼前的这位通城鬼差,已经上了很多人心里的主要竞争对手的名单里。 他们却不晓得, 周老板压根不想和他们争那个东西。 周泽慢慢地睁开眼, 目光扫视四周, 周围的氛围一时间凝滞了下来, “老张,给我倒杯水, 有点渴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盛世白莲 会所里没有好的茶叶,老张也知道周泽是个“食不厌精”的主儿,所以没拿那些劣质茶包过来,而是给周泽倒了杯白开水。 周老板就坐在沙发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 端着茶杯, 吹一口, 抿一口, 吹一口, 抿一口, 慢慢地喝着白开水, 像是一个喜欢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老爷爷,极其富有年代感。 虽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那种藐视和不屑,已然表现了出来。 周泽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电视剧里的那种正在装逼的大反派,属于等着被隐藏的主角接下来打脸的那种角色。 至于真正的“主角”在哪里? 周泽不知道, 兴许, 此时一脸凝重看着自己的这群人里头,就有“戏精”存在; 相反的是,那些站在外围,高冷不往这里凑,也不对周泽有什么特殊反应的几个人,威胁反而没这种笑面虎来得大。 这么多的优秀鬼差,这么多的关系户, 肯定是有几个深藏不露的, 周老板还没狂傲到那种直接无视天下英雄的程度, 体内住着一位中二病晚期患者, 相当于每日三省吾身吧。 现在, 之所以这般,也是一种避免麻烦,这次的培训,周泽志不在那位判官的赏识,而是涨涨见识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一下; 和那帮隐藏的“天之骄子”们的目标不同, 自己现在高调一点,也是希望他们别来烦自己,自己的身份,就算老张不说,但应该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免不得会背地里提防算计自己这个来自通城的神秘鬼差。 现在, 敞开了, 就请大家随意吧。 时钟, 指向了六点。 “哗啦啦…………” 会所的卷帘门落了下来, 墙壁上, 也出现了一道道符文, 前台的服务员们早就消失不见了, 灯光也在此时暗淡了下来。 大家严阵以待,都在做着准备。 “都来了么……” 一道声音, 从天花板上传来。 天花板上有一个吊灯,吊灯的光影里,似乎有一位穿着蓝衣服的男子身形在闪烁着。 有眼尖的人, 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参见巡检大人!” 其余人见状, 也一起对着茶几中央单膝跪了下来。 老张看了看周泽, 见周泽也很干脆地放下茶杯单膝跪下来之后,他也就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入乡随俗, 跪就跪吧, 这一点, 周老板很看得开。 阴司毕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对那种上下尊卑看得格外地重。 “盛世白莲…………” 吊灯里的人影继续开口, 茶几上浮现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 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 “灵魂出窍,与我,走…………” 在场所有人一起盘膝而坐, 闭上眼。 莲花是一个牵引, 好在这里都是鬼差, 若是普通人在这里, 很可能会在这香味的侵入之下,直接灵魂离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泽闭上眼, 又默默地睁开眼, 再度站起来时, 回过头, 看见的是自己盘膝坐在那里的肉身。 老张也走到了周泽身边,回头看着自己的肉身,还在努力地适应着这种感觉。 大家都灵魂离开肉身了, 下一刻, 白莲绽放, 开始无限地放大, 众人脚下, 已然不是会所的地面, 而是这硕大的如同舟船一般的莲花。 莲花的最前端, 站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他穿的是蓝色的风衣,独自站在前头,那种逼格,满满地泄漏了出来。 其他人,都带着极为仰慕的情绪看着那道蓝色的背影。 巡检, 对于鬼差来说, 已然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了。 周老板倒还好, 老张也还好, 毕竟每天都能看着书屋的巡检在那里喝着过期的速溶咖啡当宝, 你想再敬畏起来,就真的很难了。 况且, 安律师当初是地狱风头最盛的巡检之一, 冯四儿周泽也见过, 那两个人, 应该比这道蓝色身影地位要高得多,但也没人家会装逼。 莲花移动, 穿入了一片迷蒙之中, 少顷, 迷雾消散, 一轮血月, 高挂空中, 宛若一只恶魔的眼眸, 俯瞰着这阿鼻地狱! 老张有些感慨道: “啊,到地狱了啊。” 身边几个靠的近的鬼差有些诧异地向这边看了看, 到地狱了, 也用感慨? 老张不再说话了,就站在周泽身边。 周泽倒是很热情地给老张做了一下导游,其实,周老板来地狱的次数,也不算少,但也就上次跟安律师稍微深入了一下,其余几次,也只是在外面蹭蹭而已。 “这下面,就是黄泉路。” 周泽指着下方说道。 老张看下去, 只见黄泉路上密密麻麻的人影, 整齐地排列着亦步亦趋地向前行进。 “像做梦一样啊。” “是,像做梦一样。” 生死, 本就是一场梦, 甚至, 到底是活着的时候是梦中还是死了之后才算是梦, 也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周遭一群的鬼差们,都是一脸肃穆,紧张而期待,大家似乎都在学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装逼范儿巡检,站得比比直直,很有风度。 在没有科举制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检举人做官入仕,花样很多,甚至如果你站在亭子外头吹吹风,留一头飘逸的长发,上位者觉得你卖相很不错,直接点你入仕也说不定。 周泽则是继续对老张介绍着, 像是一群高端人士里, 混入了俩大山里出来第一次进城看啥都觉得新奇的土包子。 蓝衣巡检举起手, “降!” 莲花开始消散, 众人的身形也在慢慢降落。 周泽发现自己等人已经距离黄泉路很远了, 按照上次安律师的说法, 进出地狱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来到黄泉路上,然后主动地飘上去离开地狱,还阳。 而现在既然已经深入这么多,黄泉路都看不见了,显然,想自己跑回去,难度就很大了。 好在, 这次自己等人不是偷渡客,有点像是官方组织的团建。 落地的过程中, 周泽看见前方下面, 是一座破败的楼宇, 前身,应该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现在已然是衰败了。 但宫殿的主体结构保持得很好,比周泽上次遇到那个老妪和旗袍女人那里的宫殿,要好得多得多。 兴亡交替, 往往才能造就出遗迹,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说的, 也就是那个意思。 地狱几千年来,大格局的变化次数其实不算很多,但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势力更替还是不少,这也造就出了地狱的很多古迹。 外加地狱又大, 又不用做什么商业开发, 阴司虽然摇摇欲坠的架势,但不至于缺钱到需要卖地皮, 也因此, 地狱的文物保护工作做得其实还算不错。 落地了, 大概四五十个人。 大家刚刚站定, 头顶位置, 又有几朵白莲飘荡而来。 周泽发现周围鬼差们的情绪更紧张了。 或许, 他们之前认定的竞争者就这些人, 也因此, 在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的竞争者后, 压力一下子就变大了。 僧多粥少啊。 嘿嘿, 周泽倒是无所谓, 对于他来说, 人越多就越方便他摸鱼磨洋工。 几朵莲花下来, 在场的鬼差,人数直逼三百人! 三百鬼差, 啧啧, 站在这一群鬼差之中, 周老板也有些目不暇接。 包括蓝衣在内的几名带队的巡检闷声不吭,也没人敢上去和他们去交流,他们也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 三百人,站在一起,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也没人会傻到投诉怎么活动还不开始。 大家都规规矩矩地站着。 周老板有些心不在焉,但也不至于玩儿什么出格的举动。 看来, 大家都是在等那位判官大人出现, 但大人物为了讲究一个身份, 肯定得最后才会出现, 否则就觉得自己掉价了一样。 脚下, 踩着的是黑色的植被, 黑色, 是地狱的主色调。 这里的植物,这里的地面,大部分都是这个颜色。 周泽低着头,默默地看着。 是的, 此时此刻, 在其他人都在紧张小心地等待判官大人降临时, 周老板还有闲情逸致研究观察一下地狱的植被。 这玩意儿, 好像大白菜啊 但黑色的大白菜…… 能腌一下么? 不知道为什么, 周泽忽然想到了这个。 “老板,那里有个人。” 老张小声地提醒道。 周泽抬起头, 发现周围不少鬼差都把目光看向那里, 是的, 远处的坡上, 有一个人, 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儿, 脚下挂着铃铛,身上穿着一件类似苗女衣服的褂子,赤着脚,提着一个篮子,在不远处来回走动着。 有点…… 眼熟啊。 周泽皱了皱眉。 附近不少鬼差也是很好奇, 在这个严肃的场面里, 忽然出现了一个“拣麦穗的小姑娘,赤脚走在田埂上”, 总觉得怪怪的。 “哎呀!” 女孩儿忽然大叫了一声, 一只手指着周泽这一群鬼差一只手叉着腰, 直接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帮混蛋,哪里不站站在这里! 老娘种的菜, 都给你们踩坏了, 你们缺德不缺德!” 之前隔着人群,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等到骂声响起, 周泽才确定这个女孩儿是谁: 翠花儿, 上酸菜! 第五百五十七章 周老板的秘藏!!! 翠花儿在那里破口大骂, 这骂得挺接地气, 各种骚话儿不停地蹦出来; 如果在农村,你跑去人家菜地里瞎踩,人家肯定也会这般骂你。 其实要说损失多少那个真无所谓,关键是这种糟蹋东西的劲儿,才是最气人的。 在场的鬼差, 别看现在各个温顺得不得了,但在地方上,也都是“天高皇帝远”的角色,在这里被一个陌生丫头像是训孙子一样训,自然是火大。 但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巡检大人, 却一个个静心凝神, 仿佛完全没听见一样。 超然物外, 唾面自干, 不知道的, 还以为阴司基层官员真的是俯首甘为孺子牛呢。 周泽微微侧过身, 翠花儿在这里有一块田,拿来种菜腌酸菜, 只能算是赶巧儿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被那个妞给看见了吧, 否则以那妞的智商, 估计会直接喊出来: “插我的混蛋,你怎么在这里!” 好在, 这里人多, 翠花儿骂得又起劲, 倒是没有发现人群之中的周泽。 “老娘倒了八辈子霉了,碰上你们这帮灾星!” 口也干了, 气也喘了, 骂得有点累了, 翠花儿提着篮子晃悠悠地走了, 她还得回去给四爷做酸菜面, 可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万一饿着四爷的肚子, 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等翠花走远后, 周泽看见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巡检肩膀都集体一松, 长舒一口气的样子。 看来, 安律师说得没错, 巡检和巡检, 并不都是一样的。 作为一个能阴到安律师的男人——冯四, 显然在地狱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就连他手下的贴身丫鬟, 都能指着一帮巡检鼻子狂骂!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 最前面的几名巡检忽然集体跪伏了下来, 双手撑起, 恭声道: “参见大人!” 在场三百鬼差马上一愣, 而后集体单膝跪了下来。 正主, 那位组织这次培训的大人物, 终于出场了。 周泽也跪了下来,但还是特意地抬起头偷偷地往前看, 结果没看见人, 而后, 目光向上, 空中, 有一名身穿着黄色官服头戴方冠的中年男子, 一只手持笔, 一只手持册, 自天上慢慢走了下来。 他的每一步落下, 仿佛都踩在了下方众人的心坎儿上, 很轻, 却很有力道, 可能是他本身所带来的压力, 也可能是“判官”这个头衔所带来的阴影, 总之, 下方的众人, 原本那些都企图偷偷抬头看的鬼差们, 一个个都不得不低下了头, 像是被人拿手按在脑壳上, 使劲往下压一样。 老张支撑不住了,低下了头,侧过脸,看了一下身边的老板, 发现老板早就低着头研究地上的地狱特产大白菜了。 “…………”老张。 笔和册子碰撞, 竟然发出了钟声, 一时间, 众人只觉得心田一片空荡, 仿佛被去除了一切尘埃。 周泽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位判官如果跑人间去,做起什么钱宝啊或者超级工程101之类的项目, 肯定会非常成功。 “起来吧。” 陆判开口。 众人慢慢地爬起来,大家的动作都很慢。 周泽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因为他发现地上的大白菜似乎也有被虫蛀的现象。 地狱也有害虫的么? “今日,叫你们过来,只为了一件事; 我需要人, 我需要我的人, 我需要优秀的人, 我会许诺你们高官厚禄, 我会给予你们一步登天的机会, 你们今天所要做的, 就是在我的面前, 显露出你们的优秀!” 很直白,也很直接,完全地开门见山。 原本周泽还以为这位陆判要和大家一起回望一下过去五年前地狱的发展成果, 再一起展望一下地狱未来的美好蓝图, 把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哦不,是殿阎罗一起拉出来,歌功颂德一番,再说正事儿。 没想到, 人还挺干脆的。 大概意思就是, 我有钱, 我要招兵买马! 而且, 这位陆判说话时,似乎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似乎能够影响人的情绪,总之,周泽发现自己身边的老张都有点喘粗气的意思了。 啧啧, 为什么我就没影响? 看来我看开了啊, 功名利禄, 尘与土嘛。 洒洒水, 不值一提。 几位巡检站到了陆判的身后,总共是五个巡检,穿着打扮都很统一,都是古代的风衣式样,但都是不同的颜色。 这不得不让周泽怀疑这位陆判的审美, 手底下人整得跟五颜六色一样, cos飞天小女警呢? “这前面,是一座地狱有名的古迹; 地藏王菩萨曾来过这里吊唁, 十殿阎罗大人都曾进入过其中, 巡检之上, 似乎就没有人没进过这里。 当年, 这里充满着禁制, 但最为恐怖的禁制早就被历代先人给破除了, 里面所蕴藏的大部分珍品也都被前人所拿去, 但这里,还有很多隐藏的秘密, 还有很多遗落的珍宝, 当然, 还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危险。 今日, 我为你们打开进入这片古迹的大门, 我给你们七天的时间, 七天之后, 我将再度将门打开! 你们在我的面前, 展示你们的所得, 可以是感悟, 也可以是珍宝, 又或者是其他的机缘。 另外, 提醒一句, 阴司的眼,确实是无处不在, 但这里面, 却是阴司少数无法洞察看见的位置之一!” 听到这句话,周泽目光顿时一凝, 而且不少鬼差脸色也忽然一变, 这句话的潜意思就是, 在里面, 鬼差之间可以相互争夺,掠杀, 而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 真狠啊。 周泽心里感慨着, 拿三百个鬼差来大浪淘沙, 他重建第九殿需要的只是一批骨干, 所以, 他真的不介意因此死多少个鬼差。 事实上,鬼差对于阴司高层来说,确实是消耗品,有点当年伪军的意思。 陆判的行为方式真的很干脆, 说完试练内容之后, 直接转身, 双手撑开, 只听得“轰”的一声, 前方宫殿的大门, 就在此时被慢慢地推开, 不过没能完全大开, 只开了一个两米长的小口子。 “进去吧。” 陆判催促道。 “进去!” 五名巡检分列左右, 像是帮地主老财放羊的羊倌儿。 一群鬼差, 排着队, 像是回羊圈一样, 乖乖地往里走。 咩…… 周泽伸手拉了一把老张,示意老张紧跟着自己。 里头很可能会很乱, 按照那位判官先前的介绍, 这座宫殿以前应该是一位大人物的府邸, 然后大人物陨落了, 后来的大人物们都会来这里碰运气, 解开禁制, 能搬走的都搬走, 大人物抢大鱼, 小人物抢小鱼, 自己这边三百名鬼差, 进去就是找浮游生物去的。 走入大门之后,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入眼的, 是一片苍凉的广场, 有些破损,有些陈旧, 但你依然能够脑补出那种威严的压迫感, 难以想象, 昔日这里鼎盛之时,又是何等的盛况? 有十几个很自信的鬼差同僚,直接向更深处掠去,仿佛生怕晚了一步好东西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一样。 当真是自信满满啊。 但大部分的鬼差则是一起慢慢地向里走去, 刚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大家还是很小心很忌惮。 一些似乎之前就认识的鬼差已经在默默地聚集在一起,这是打算分成小组共同进退守望相助了。 周泽直接在进门后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老张坐在周泽身边。 两个人像是来故宫参观的惫懒游客一样, 感慨着皇帝老儿的家真的好大, 这得缴多少房地产税啊。 “一起么?”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走到了周泽面前,向周泽发出了邀请。 人的名,树的影, 通城鬼差的名气很大,自然有人愿意上来组队。 这个女人身边还站着两位男鬼差,看起来气度都还可以。 觉得自己不是一盘菜的,也不好意思来找周泽组队。 周老板挥挥手, 道: “你不配。” “…………”女人。 她们走了,没暴跳如雷,也没留下什么狠话。 这让周泽觉得有些无趣。 平时自己低调低调再低调,却总有不开眼的来找自己麻烦,自己现在高调拽得跟二五八万自己都想打时, 反而没人敢哔哔。 就在周泽前面台阶中间的水池边, 站着两个鬼差, 他们似乎在向里面打探着。 水池很浅,距离进来时的大门最近。 按理说, 这里应该不会存在什么好东西的, 毕竟前人早把这里搜刮了一遍又一遍了。 但这两位似乎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认为自己深谙灯下黑的道理。 其中一个鬼差直接跳了下去, 想去淤泥里摸索一番。 谁知道就在这刹那间, “砰!” 一条皮肉溃烂的巨蟒忽然探出头来, 一口咬碎了那个鬼差的头颅, 且在刹那间撕碎了这名鬼差的亡魂。 一时间, 附近还没离开的一百多名鬼差, 集体看着这条巨蟒! 大家都没料到, 危险, 竟然距离进来的大门, 这般得近! 或许是以前的大人物似乎是懒得收拾这条巨蟒,也就一直留着了。也可能是这条巨蟒最近搬家了,到了这里。 而这条巨蟒在吞掉一个鬼差的亡魂后,仅剩的一只蛇眸似乎扫视了一遍四周, 并没有再主动攻击, 连最靠近它却没下来的那个鬼差也没搭理, 而是重新缩回了淤泥里头。 老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周泽也是张了张嘴, 他忽然觉得, 既然要混日子, 就混得彻底一点好了。 一个同僚死了,没起太大的波澜,很快,附近的大部分鬼差就都走远了。 台阶上, 只剩下周泽和老张, 以及不远处那边站着的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青年。 “老板,我们…………” “我觉得在这儿坐坐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额……” “看来你是同意了。” “呵…………呵…………呵…………” 熟悉的声音从心底传出。 “你醒了啊。” “嗯…………” “你在这里不怕被感知到,还敢冒头?” “这里…………隔绝…………” 周泽恍然, 之前那位陆判也说过, 这里是阴司的眼睛少数所不能探查的地方, 所以赢勾才敢在此时出来冒个泡。 “行吧,那你继续休息吧,我也打算休息了,在地狱睡觉应该还能舒服一些。” 周泽扭过头, 又对着老张道: “老张啊,你也好久没睡了吧,老是打坐也不好,趁着这个机会,咱好好睡上一觉, 七天呢, 能睡一个黄金周呢。” “额,好……” 老板叫你偷懒, 那么, 就偷懒吧。 等那个还没走的黑衣青年回头看时, 发现身后台阶上, 距离进来的大门只有两米不到距离的位置, 俩人, 已经横躺在那里准备睡觉了。 “…………”黑衣青年。 青年有些疑惑, 然后就笑了笑, 随即, 他也躺了下来, 似乎也准备一起睡觉。 周老板这时睁着眼, 看着睡在下面不远位置的青年, 心里蓦然升腾出一股警惕。 自己在这里是消极地磨洋工的, 那位呢? 和自己一样? 看透了? 不对, 应该不是。 “他…………在…………等…………人…………回…………来…………” 等人回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这是在守株待兔? 别人去搜刮,去碰运气,去靠自己的机缘, 他就在这里等着, 因为七天后, 大家要在这里出去。 他是等着人把东西送到他面前来? 这么自信的么? 俩学渣, 跟一个学霸, 分配到了一个宿舍, 生活总觉得会有些不协调。 “老板,真的不往里走看看?” 老张有种既然来了,咱要不进去拍个照打个卡的意思。 “里面很危险。”周泽说着看向了那个躺着的黑衣青年,这个人,似乎更危险。 最要命的是, 万一他以为自己和他是同一个打算, 忽然有一天起来, 要和自己来一番决斗, 争夺守株待兔的资格怎么办? 周泽又坐了起来, 摸了摸口袋,没烟。 有些心烦, 目光看向宫殿深处, 老实说, 还是有点想去碰碰运气的冲动的, 家里穷, 莺莺还等着自己淘弄点东西回去买米下锅呢。 “对了,老赢啊,你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 你以前来过这里么? 或者你能不能感应到这里头还有没有什么没被发现的宝贝?” “我…………家…………” 请一天假 很幸运地获得了一次很好的出去采风的机会, 身边有一些龙以前接触不到的良师益友, 这阵子龙也觉得自己获益良多,眼见等方面也都得到了开拓。 白天行程比较多,刚回到宾馆准备码字,却发现自己有些精力不济,最近的剧情比较重要,强行拖着疲劳写倒是能写出来,但是效果不会好,如果没写好,就太可惜了。 另外,明天会跟着领队去雪山徒步,今天如果休息不好,对明天的影响会比较大,毕竟还是在高原。 今天先请假一天,龙争取明天晚上可以恢复更新。 莫慌, 抱紧龙! 第五百五十八章 看门狗! “我…………家…………” 当听到这个回复时,周泽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没整明白,也有点像是一辆原本在缓慢行使的很多年没车检去的老爷车忽然在山道上开始了飚车。 回过头,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门, 又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台阶, 周泽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东西才会躺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一时间, 周泽觉得自己吃亏了。 “呵…………呵…………呵…………” 赢勾笑了, 这阵子, 他不断地吃瘪, 先是在徐州,他摆好阵势等着“佛”出现时,佛给他来了句:“对不起,走错门了。” 等于是抛了半天媚眼,给瞎子看。 随后是在小僵尸的洞穴里,被周泽误以为“口嫌体正直”,根本就无法解释得清楚。 然后就是在面对陆平直时,自己直接上当受骗,周泽捂着肚子笑得肚子痛。 也因此, 他希望看见风水轮流转, 否则, 这颗骄傲的心, 何以自处? 好在周老板对这种事情向来看得很开,而且周老板一直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做任何事情,都着眼于实际。 当赢勾说这座宫殿是他的家时, 再看着那三百鬼差像是鬼子进村一样冲了进去, “嘶……” 忽然间, 周泽觉得, 心, 痛得无法呼吸。 之前他还无所谓来着,反正打土豪分田地,你嗨皮我也嗨皮; 现在忽然发现分的是自家的田地, 周老板就好肉痛。 再联想到, 这个地方几千年来, 不知道被多少大鱼小鱼接二连三地摸索过, 不知道多少珍宝珍藏被别人拿去, 那种痛, 深入骨髓! 老张只觉得自家老板的身体在不停地摇晃,当即伸手搀扶住了周泽。 “老板,你怎么了?” “没事,让我喘口气。” 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还是好气哦! 老张忽然觉得老板抓着自己的手忽然发力, 而后听到老板咬牙切齿的声音: “走,我们进去!” 额, 老张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前说静观其变,寻宝有风险的,不正是老板么? 老张也没问,就这样跟着周泽一起走下了台阶往里走去。 并且周泽越走越快,最后都开始奔跑了起来! 时不我待, 时不我待! 我的, 我的, 都是我的, 你们给老子放下! 而那个黑衣青年则是有些讶然地看着逐渐消失在他视线中的二人, 随后躺在台阶上的他, 继续闭起了双眼。 ……………… 也不知道是因为宫殿曾遭受过无数次的掠夺和探查,还是原本的设计就是这样, 一连串经过了好几个楼台,里面都显得空荡荡的。 哪怕是青纱帐似乎都被人扯下来带走了,只剩下了木质结构。 最让周泽震惊的是, 连主梁,都被人为地切割开取走了一块。 “哪里有好东西,知应一声啊。” “不…………知…………道…………” 几千年来的掠夺,原本的好东西,应该也都没了吧。 毕竟连历代泰山府君之后的地藏王菩萨以及十殿阎罗,都曾来此“悼念”。 当然, 说是“悼念”, 但具体是做什么的, 也很清楚。 “那你再想想,有没有一些地方藏着的东西,是外人很难发现,且很有可能现在还留下来的?” “有…………的…………” “那你快说啊,再哪里,该怎么着。” “为…………何…………要…………给…………你?” “现在还有将近三百个鬼差在里头碰运气呢,给别人拿走不如给我拿走吧?”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周泽。 没得聊了, 天已经聊死了。 “真的没得商量了?” “你…………求…………我…………啊…………” “…………”周泽。 你特么有毒吧!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你被别人偷了几千年,一点都不心痛? ……………… “咔嚓!咔嚓!咔嚓!” “嘶……啊啊啊!!!” “还疼么?” “疼。” “呵呵,忍着点。” “我们还是小觑了平等王陆。” “正常,人家好歹也是十殿阎罗之一,且是镇压丰都鬼城的那位,没点手段,怎么可能上位? 还是你太逞强了, 非要和那位平等王较量一番,否则当时我们几个常侍一起出手,他平等王也不可能翻出怎样的浪花。” “美得他,一个阴司傀儡王罢了,值得我们几个常侍对他一起出手?” “行行行,美得他美得他,你且看看你的伤势吧,总共七处伤,你亲自压制了四处,我帮你封印了三处,但暂时还没有快速化解它们的有效办法。” “将养一段时间就好,我能感觉到,伤口位置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减弱,只是龟缩在这个地方,让我心里郁结得很。” “这里,毕竟是阴司的眼睛无法看见的地方。 虽说现在外面看似平静,但可以想见的是,另外几殿肯定是发了疯地一样在秘密追踪着我们,你现在不宜再和人动手,一旦伤势复发,很可能会导致你的灵魂被分割,直接烟消云散是夸张了,但跌落几个境界也是不可避免。 要知道,你这次的受伤,已经让大长秋很不满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我先离开此地,其他几殿在追踪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追踪那位平等王? 第九殿,若是平等王陆没彻底陨落,哪怕我们将全殿上下全都屠戮,也终究难以说是将第九殿给彻底灭除。” “桀桀,他现在可狼狈得很,一边要躲避我们的追杀,一边还不敢和其他殿的人联系,因为,他不知道其余九殿里面,到底哪几个,已经投靠了我们。 你且去吧, 莫让他得以逃走, 我在这里养伤就是。” “嗯。” 一道黑影离开。 而后, 在这密封的地方, 走出来一个身穿着黑色官袍的男子, 男子没有胡须,精致的面容, 背部略微有些弯曲, 给人一种极强的阴柔之感。 若是再仔细看的话, 可以发现在其身上有好几处血线,不时地发出着红光,这些,就是他的伤势。 过了不知道多久, 外面忽然传来了些许喧嚣声, 男子忽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分为七色,宛若琥珀被镶嵌在其中。 “阴司的人,发现我了?” 男子喃喃自语, 走到最前面贴近墙壁的位置, 掌心贴上去, 而后画了一个圆。 在圆中, 他看见了三个鬼差正走向这座殿宇,远处,似乎还有其他鬼差的踪迹。 男子皱了皱眉, 这不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除非阴司真的脑子集体进水了, 否则断然不会派出这么多的鬼差来搜索可以覆灭第九殿的凶手! “桀桀, 也好, 正好让我进补一下,加快伤势的恢复。” ………… “那个通城的鬼差,口气可真大啊。” “就是,直接来一句,你不配,呵呵,他怎么不敢对巡检大人这般狂傲?” 两个男鬼差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而愤慨着。 “他能几乎覆灭整个徐州鬼差,人家就有着这种傲气的资本。” 穿着白裙的女人制止了自己两个同伴的埋怨,继续道: “我们还是着眼手头的事情吧,别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女人在这个小团队里有着不小的威望,她发话了,另外俩男鬼差也就不说什么了。 这时, 其中一个男鬼差忽然惊喜地喊道: “这里有东西!” 一株紫色的蘑菇居然从地板的缝隙间顽强地生长了出来。 地狱的主色调是灰白二色,也因此,任何其他鲜艳的颜色多代表的,定然是一种不平凡,尤其是还是在这种地方。 男鬼差不假思索地直接冲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摘。 只是, 当他的手抓住那株蘑菇时, 当即发出了一声惨叫, 蘑菇上面的紫色瞬间蔓延了上去,将他整条手臂给浸染。 “砰!” 这位男鬼差的身体当即开始萎靡下去, 灵魂被迅速地分解,吸干, 只剩下一团人形的烟雾, 稍后即散!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 快到另外一男一女两名鬼差根本就没时间反应。 “啊啊啊啊!!!!” 另一个男鬼差也发出了惨叫, 他的双脚开始变色, 而后他的灵魂开始快速地消散, 整个地像是被吸入了地板之下一样。 女鬼差不再犹豫,马上向殿外奔跑。 “砰!” 一道衣袖迎面而来, 直接将女鬼差整个人给扫了回去。 而后, 女鬼差刚刚站定了身形,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 却发现一个人, 已然站在其身后, 且胸膛和她的后背,完全地贴在了一起。 “呼…………” 穿着黑色官袍的男子对着女鬼差的耳垂轻轻吹了口气, 吹得发丝浮动, 女鬼差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都被下了禁制一样,根本就无法动弹! “桀桀……女人,啧啧,女人啊……” 男子有些怅然地伸手在女鬼差身上游走, 一开始是缅怀, 随后是贪婪, 而后是无奈, 最后是愤怒, 他张开嘴, 一只手掐着女鬼差的脖颈, 直接嘶吼道: “我恨女人!”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平等王陆! “老板?我们还走不走?” 老张见周泽站在那里不动很久了,问道。 “呼…………” 长舒一口气, 周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将心比心,也很好理解。 现在赢勾被一个煞笔封印着, 原本只是在舔舐伤口准备恢复的他,等于是被上了一道锁; 其实, 他已经处于了下风。 若是再给自己一些东西,再教给自己一些东西, 那么, 此消彼长之下, 他赢勾真的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出去。 况且, 周泽身边还有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证,虽说泰山府君是赢勾的晚辈,但每一个时代总有每一个时代的弄潮儿。 谁比谁差多少? 还真难说。 一位泰山府君曾在周泽这里下注, 这就更得让赢勾去深思了。 若真的只是一只懒洋洋地喜欢趴在门口台阶上摇尾巴睡觉的哈巴狗, 赢勾不介意随手丢几根骨头什么的,逗逗它,纯粹是找个乐子。 但这条狗现在已然有了失控的趋势, 且已然明显表露出了反噬的架势! “不走了,咱换个地方午觉。” 没有赢勾的帮助, 想要在这个早就被瓜地三尺过的地方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宝物, 基本是一件没可能的事儿, 寻常的小垃圾,可能那些鬼差会如获至宝,但对于周老板来说,没什么意义。 煞笔、 阴阳冊、 平等王玺印, 这些东西赢勾都有,且都随手丢给猴子或者狗子去玩儿。 眼界高了就是这点不好,寻常的小玩意儿真的是看不上眼了。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这样, 不好。 在亭子里躺下, 看着上面缺了主梁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亭子还没塌, 但那种连顶梁柱都不放过的做派,也真的是让周老板无话可说。 肯定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 老张站在周泽身边,周泽走他就走,周泽不走他也就跟着停下。 第一次下地狱,比第一次坐飞机紧张得多,生怕一不小心出丑。 没过多久, 一阵香风袭来。 是的, 没错, 是香风。 鬼差和普通的恶鬼出逃不同, 有点像是正规军和乌合之众的感觉。 恶鬼出逃后,灵魂显现而出时,是在地狱遭受折磨后的模样,很难更改。 而鬼差们,则是可以“易容”。 这也算是地狱给基层公务员发的一种福利吧,反正不费钱的福利领导最喜欢发了。 只是, 这位居然连“香水”都用上了,可真是奇了怪了。 抬起头,看去,是一个眼熟的女人,穿着白裙,站在亭台外头,还真有种伊人在望的感觉。 “喂,我这里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我们搞不定,一起来?” 女人开口喊道。 老张默然, 周泽则是笑了笑。 老张是混了二十年刑警的老油子了,周老板也早不是嫩雏儿。 随便设个套儿就想让他们俩去钻,显然不太现实。 见二人全无反应, 女人忽然跪了下来, 尖叫道: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之前因为名声,所以女人主动找周泽搭伙; 眼下,也是因为名声,她希望周泽可以救自己一把。 周泽站起身,面色凝重,问道: “你被控制住了?” 女人用力点头。 周泽目露关切之色, 当真是古道热肠之心溢于言表, 而后, 周老板马上拉着老张的手臂直接往反方向开始走, 留女人看着他们的背影, 独自在风中凌乱…… “桀桀,送上门的菜,想走,可不行啊……” 女人嘴里忽然发出了一个阴柔男子的声音, 下一刻, 女人的灵魂直接崩溃, 化作了粉尘后更是被阴柔男子给完全吸入鼻腔之中, “呼……” 阴柔男子身体轻微地颤抖, 简直是爽到了颤栗。 “唯一的一位小判官还在外头,这废宫里到处都是小鱼小虾,正好给我开胃!” 阴柔男子身形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周泽和老张的面前。 老张被周泽一拽, 向后倒退, 周泽则指主动迎了上去! 其实, 人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是根本来不及去思考的,就比如眼下。 周泽一开始以为是其他一伙鬼差控制了那个女人,所以他不想搞入小朋友的“争权夺利”的幼稚游戏之中。 但眼下, 这个阴柔男子一出现, 周泽就知道不对劲了, 这不是小鱼小虾, 这至少是一条恶鲨! 磅礴的力量呼啸而来, 像是一面大墙, 直接倾轧了下来! 仿佛在这面墙之下, 任何存在都只是等待被碾碎的蝼蚁。 周老板刚来得及十根指甲挥出去, 整个人就被“排山倒海”般的气浪直接掀翻。 “砰!” 老张伸手企图抓住周泽, 却被周泽带得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二人的灵魂都有些不稳定,尤其是老张,都开始变得半透明了。 二人没有直接烟消云散,还是对方故意留手的缘故,担心把食物弄散了,就吃不到了。 阴柔男子刚准备继续上前进餐, 却忽然停下脚步, 有些诧异地向下看, 发现自己胸口位置的一道红线竟然裂开了。 “嘶…………” 阴柔男子当即单膝跪伏在了地上, 开始强行封印自己的伤势。 但伤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余位置的伤势竟然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怎么可能! 阴柔男子不会想到, 是周泽的指甲, 刚刚挑破了一道血线, 迫使他陷入这般窘地。 周泽爬了起来, 看着跪在面前的阴柔男子。 这一次, 周老板没有跑,也没有遛,因为他很清楚,大门得在七天之后才会被开启,自己现在就算是遛也只能在这个宫殿范围内转圈圈。 眼前这个家伙, 不知道什么来路, 却强得可怕, 若是让他恢复了过来, 那自己肯定也躲不过对方在这个小范围区域里的搜索和追杀。 “吼!” 周泽发出了一声怒吼, 两颗獠牙显露而出, 灵魂上也附着起了一层青色, 怨念、 诅咒、 灾厄, 种种的负面属性力量开始宣泄了出来。 下一刻, 周泽直接向阴柔男子冲去。 阴柔男子抬起头, 看着正冲向自己的周泽, 笑了笑, “鬼差?” 刚刚追杀得平等王陆落荒而逃的他, 此时居然被一个阴司的小小鬼差主动挑衅了? 当下, 阴柔男子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血线, 另一只手猛地下压, 低喝道: “阴罗万象!” 一道道黑色的罡风忽然出现, 这让周泽想到了翠花当初在阳间时的术法, 但眼前的这一幕, 显然比当初的翠花, 强大了无数倍。 这实力差距, 悬殊得有些让人绝望啊! 病虎也绝不是一只练出了肱二头肌的蝼蚁可以去挑衅的! 当下, 周泽直接翻身跳入了水潭之中, 磅礴的罡气追着他也一起砸入了水潭, 一时间, 整个水潭波涛汹涌, 宛若一个巨人拿着汤匙正在疯狂地搅拌着! “给我,起来!” 阴柔男子虚空一握, 而后猛地一拽。 “砰!” 周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押出了水面, “噗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鬼玉!” “嗡!” 也就在此时, 鬼玉忽然出现, 企图直接刺入阴柔男子的灵魂之中。 “滚!” 阴柔男子一声厉喝, 鬼玉的身体瞬间放大, 而后直接崩碎, 消散于无形! “…………”周泽。 重伤的状态下,抬手之间,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阴柔男子强撑着站起身, 走到了周泽面前, 却没有直接下杀手, 反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泽, “有趣,有趣得很,你这娃娃,看起来倒是有几斤肉的样子。” 就像是牛蛙,好吃,但肉不多,想吃饱,得吃好多只。 阴柔男子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脖颈,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被我吃下去,是你的荣幸。” 你根本无法想象得出来, 我到底是怎样伟大的存在! “又是这句话。” 周泽无奈了,看来大人物的恬不知耻,真的是一脉相传。 而后, 他准备让煞笔解开封印。 这已经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决了, 甚至超出了好多好多个层次。 只是,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封印解开后, 那位, 却毫无动静! 怕了? 怂了? 这么真实的么? 不对啊, 有一点周泽难以理解, 他不认为死到临头,哪怕明知道自己现在实力没恢复根本不敌,却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直接放弃了。 这不是赢勾的画风! “放开他!” 老张这时候冲了过来。 虽然, 可以想见, 没啥用, 只可惜老张不是女的, 否则在这里还能还原一下脑残苦情剧的戏码。 “咔……” 阴柔男子目光一凝, 老张的双腿直接被禁锢住,他无法动弹了。 “你的肉,就少得可怜了,别急,我一个一个地吃。” 说着, 阴柔男子张开嘴, 对着周泽的脑袋位置咬了下去, 在他的嘴里, 仿佛有一个黑色的旋窝, 可以吞噬一切! “砰!” 而这时, 一道金色的东西砸了过来, 一道罡风席卷而出,和金光撞到了一起,金光忽然大盛,直接穿透了罡风。 最后只听得一声脆响, 阴柔男子的脸微微一侧, 他, 被砸中了。 被老张唯一的“法器”,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物件儿”给砸中了。 “噗通!” 东西掉在了地上, 阴柔男子低下头, 看见了那枚玺印。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很好奇。” 黑衣青年的身形忽然出现在了水面上, 之前, 他可是学周泽的样子在台阶上躺着的。 阴柔男子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看向了那位黑衣青年, 一字一字道: “平等王陆!” —————— 强烈推荐夏华娘的《我真的长生不老》,身娇体弱易推倒,直接大家去鞭挞,哦不,是去品阅! 第五百六十章 神仙打架! 人生之际遇,只能用玄奇二字来形容。 来这里之前, 周泽认为这只是一场“狂扁小朋友”的游戏。 实在是因为自己的特殊经历以及自己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波澜, 哪怕不算上赢勾,以如今周老板自身的实力,那些鬼差能够被他正眼瞧的,还真没几个。 然而, 峰回路转之下, 先是冒出了这样子的一个阴柔男子, 那说话的声音, 那举手投足, 比太监更像太监, 却偏偏强得可怕。 明明身受重伤,却依旧能够掌心翻雷,周老板自觉在其面前难以讨得半分便宜。 就是让赢勾出来, 说实话, 会不会暴露身份引起其他巨大波澜先不说, 以现在赢勾的状态, 能不能干的过这个阉人, 还真难说, 而且, 干不过的概率可能还要大一些。 当初在平潮中学捡到阴阳冊, 所碰见的那个身穿华服的女人, 那一位,周泽是看不透其深浅的,至今也不知她的身份,因为对方还赠送了阴阳冊,并未出手伤害,也因此,那个女人更显神秘不可测。 随后所遇到的七七八八的敌手, 近期能引起印象的,也就是在徐州上方说了声走错门了的佛。 除此之外, 基本上赢勾出马无往不利。 而如今, 遇到真正的大人物了,之前所建立的一切“心里优势”刹那间荡然无存,在这种存在面前,自己捆上那只远远没恢复的铁憨憨, 也只能随波逐流。 再加上, 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平等王陆”, 第九殿的主人, 十殿阎罗之一, 或许, 周泽想的没错, 这真的是“狂扁小朋友”的游戏, 只是周泽现在变成了小朋友。 黑衣青年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自己的玺印上,随即又在老张和周泽身上逡巡了一遍,那种表露身份后所展现出来的威压,着实恐怖! 陆平直对第九殿算是忠心耿耿,只要这位平等王愿意去查,查到陆平直的死因,不难。 这种人物本就有通天的手段,何况此时还“人赃俱获”? 好在, 在平等王看来, 这只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 他现在第一要做的事, 就是面前的这位常侍! “轰!” “轰!” 没有开战前的叫阵, 也没有招式名称的宣发, 就连身边龙套角色的惊叹也没有, 因为唯二的俩龙套, 周泽和张燕丰, 在这两位大人物第一次的正式交锋中, 直接被气浪掀翻了出去,而后狠狠地砸落进了池塘之中。 落水之后, 张燕丰本能地想要浮出水面, 却被周泽拽住, 这里, 淹不死人的! 也就在此时, 水面上瞬间波涛汹涌,仿佛有无数条巨蟒蛟龙正在翻滚厮杀。 水面之下, 反倒是难得的一个宁静地。 周泽看着水面之上, 有一道巨大的影子倾轧而来, 这是那黑衣青年,也就是平等王的法相。 这般人物, 灵魂气息泄露出去时所引发的气场甚至是空间的变化, 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喵!” 一声猫叫传来, 只见那阴柔男子身后出现了一只白猫,白猫双眸赤红,发白如雪,硬生生地怼上了平等王的法相! “轰!” 又是一波剧烈的碰撞, 想着和老张一起潜伏在水里摸鱼最好谁都不要注意自己的周泽, 被迫地随波逐流, 整个人从池水里弹飞了出去, 若不是周泽落地前伸手抓住了老张的手腕将他身上的力道给过度到自己身上, 老张很可能直接被炸得魂飞魄散了。 而之前的那座水潭, 已然不剩一滴水渍, 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啊, 自己刚刚差点就变成被压扁的咸鱼了。 周老板和老张蹲在旁边, 心里感慨着。 当然了, 周泽是没见到那一晚在徐州赢勾所表露出的阵仗, 地狱幽冥, 白骨王座, 硬撼空门, 候佛降临! 那个场面, 比之现在,也是丝毫不差。 不过赢勾现在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不能持久。 此时, 这里掀起的波澜也让在这片宫殿建筑群中的其他鬼差们心下骇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同僚这么牛逼, 把什么了不得的怪物给引出来了呢。 “桀桀,你是如何晓得杂家在此的?” 阴柔男子倒是没有害怕, 他是身受重伤, 但眼前这位于数月前和自己血拼一场的平等王, 又怎可能恢复如初? 大家现在都有伤, 又有何惧? “你们,小看了阴司,十殿存在数千年,又怎可能被尔等阉货这般轻易地瓦解?” “桀桀,此乃天数! 正如当年你们十殿阎罗取代泰山府君一样, 眼下, 正是我等十常侍取代尔等十殿阎罗之时! 陆, 你就别嘴硬了, 否则, 你大可去数一数, 你的第九殿, 到底还剩下几只鸡鸭!” 黑衣青年默然不语, 单手一挥, 水坑之中的玺印瞬间回到他的掌心之上。 “唉。” 周老板在旁边叹了口气, 安律师拿到这枚玺印还没焐热,那句“平等王安”还没玩儿过瘾, 结果这东西, 就物归原主了。 这他娘的真的是命? 一边的老张则是有些汗颜,总觉得是自己把东西给弄丢了。 “丰都!” 黑衣青年轻声低喝, 一时间, 在其脚下出现了一座鬼城, 一头头恶鬼正在咆哮和嘶鸣! 而后, 一只只无比庞大的触手伸展了出来, 化作了遮掩蔽日的气势,直接笼罩向了阴柔男子。 “桀桀,这丰都,你以为还是你以前第九殿掌下的丰都么?” 阴柔男子双手撑开, “解封!” 刹那间, 黑衣青年脚下的厉鬼们忽然集体向黑衣青年伸出了手, 直接临阵倒戈! “众生平等!” 黑衣青年玺印镇压了下去, 丰都的虚影直接模糊, 而后消散。 “你们十殿阎罗,当年抱着地藏王菩萨的大腿,侥幸获得了数千年的高位,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若是没那尊菩萨一直坐在后头,若是没有继承在泰山府君一脉的阴司体系, 当你们一个个变成孤家寡人之时, 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话毕, 阴柔男子一声厉啸, 冲了上去。 这空中, 一时间电闪雷鸣, 两尊法相不停地撞击和破碎,又在下一刻再度恢复,而后进入下一轮的厮杀! 这里是阴司的眼睛所看不见的地方, 在这里, 二人倒是可以忘我地战一场! 周泽和老张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跑出了很远, 虽说暂时不会被两位大能的交锋给波及到, 但无论结果如何, 其实对于周老板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平等王赢了, 接下来就要找自己算陆平直的账; 那个太监赢了, 接下来他就要把这里所有鬼差吞光疗伤。 “无…………奈…………吧…………” “没啊,我感觉很棒啊,反正我就是看戏呗。” 不管风云如何变幻, 嘴炮不能怂, 宗旨就是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我…………能…………杀…………了…………他…………们…………” “哦,我封印早就解开了啊,你出来吧! 战斗吧, 燃烧吧, 你的青春! 直接把那俩家伙一起干趴下! 我已经闭眼了, 准备好了!” 信你才怪, 之前自己差点被吃掉时, 解开封印, 你说什么都不出来, 装怂, 现在跟我这儿装逼? “守…………株…………待…………兔…………” 周泽愣了一下, 他忽然记起来之前在大门口躺着的时候, 赢勾曾说那个黑衣青年在守株待兔, 那时自己还以为这位是自信心强大,等着其他鬼差搜刮好准备出来时直接杀人夺宝呢。 现在看来, 对方其实是在等那个太监现身! 他知道那个太监受了伤,他知道那个太监忍不住会吞噬鬼差疗伤, 他在等! 那, 那位判官, 知道这件事么? “我…………也…………在…………守…………株…………待…………兔…………” “你不装逼能死啊?” “这…………里…………是…………我…………家…………” “然后呢?” “阴司…………看不见…………这里…………” “嗯?” “因为…………此处…………有…………我…………当年…………布置的…………阵法…………” 周泽咽了口唾沫。 有些不敢置信, 自家的铁憨憨, 居然也不知不觉间加入进了“守株待兔”的这种高智商游戏? 一直以来, 周泽一直以为赢勾只会一件事,那就是: 不要怂,就是干! 铁憨憨, 你变了, 你变得让人觉得陌生了。 “等……他……们……两……败……俱……伤……开……启……阵……法……镇……杀……他们…… 我再……吞了……他们……” 赢勾的语气里, 带着激动, 带着期待, 带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颤栗! “好了,很激动,我听得都热血澎湃了,真的。”周泽很感慨地继续道:“好了,下面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接着, 周泽学着赢勾的说话方式, 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一字一顿道: “你……求……我……啊?” “…………”赢勾。 第五百六十一章 缘来是爱 上辈子的一个外科医生,纵然再优秀,在通城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再出名,也依旧为了一套小小的房子压榨着自己。 这辈子,一步步走来,临时鬼差,转正,再收手下,开书店,收员工,对于周泽来说,颇有一种如梦似幻不真实。 而眼下, 此时的自己正站在这儿, 看着两位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得以显现的大能正在大打出手, 那磅礴的气浪, 恐怖的力量喧嚣, 震撼的法相碰撞画面, 几乎可以说是颠覆了周泽以往的想象, 大场面,他是见过不少的,自己体内的那个铁憨憨, 每次都喜欢用大排场。 但这是货真价实的对决, 不是记忆画面,也不是虚无的影像, 这有点像是看电影院里的枪战片和把你丢在枪战现场是绝对完全不同的体验一样。 人的一生,如同一场旅行,有人徒步行走,艰辛却脚踏实地; 有人坐着马车,颠簸却犹有余力; 有人乘风破浪,摇晃却能尽收海天一色的美景; 周老板现在有一种自己在坐火箭的感觉, 一飞冲天得让自己有些难以自抑, 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种叫做惶恐的情绪。 太快了, 这转变, 难以习惯啊。 尤其是当赢勾提出,他有办法借助这里的阵法,去灭杀这两位大人物时, 周泽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身边的张燕丰, 听到张燕丰的痛呼之后, 周老板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若是换做上辈子的自己, 在医院里碰到一个老头拿着《如来神掌》对自己说你下辈子将有机会去地狱灭杀阎罗。 自己估计会马上给精神病医院打电话通知来抓人了吧。 眼下, 却真的成真了。 或许, 此时还在阳间通城书店里当监工的安律师本人也没想到, 事情的发展, 早就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测, 一场原本被几人认为手拿把攥的游戏, 早就已经崩得面目全非。 “抱歉。” 周泽说了这两个字。 他相信既然赢勾这么说了,那么肯定在这里是有后手的。 而且, 阴司的眼睛无法看见这里, 也足以说明这后手一直还存在。 但周泽不可能同意这般去做, 之前在阳间,赢勾偶尔吞一些小鱼小虾,就已经足够引起周泽的警惕了。 眼下, 若是赢勾真的吞了眼前的这两位, 甚至, 只要吞掉一位, 那么, 自己的死期, 也就来了。 仗着铁笼,仗着铁锁,自己才能堪堪保全自己不被里头的猛虎吃掉。 但若是给猛虎以挣脱牢笼锁链的力量, 自己, 又将如何自处? 他, 周泽, 胸无大志, 每天早上能坐在沙发上靠着窗边看看报纸喝喝咖啡晒晒太阳, 去地狱做啥? 地狱只有一轮血月, 光照不足啊。 “轰!” 平等王被阴柔男子从空中砸了下来,但阴柔男子身上的血线也连续断裂了好几根。 一场巨人之间的交锋, 很难说谁占了优势。 或许, 只有他们自己本人清楚吧。 黑衣青年爬起来时, 身体略微有些颤抖, 甚至, 可以清楚地看见自他身后, 有一道淡淡的黑雾正在慢慢地流逝, 这是已经伤及根本的表现, 灵魂本源正在无法克制地溢出。 而上方的阴柔男子, 身体几乎开始重叠起来, 他的灵魂, 近乎无法保持住。 阴柔男子躲藏在这里舔舐伤口,他的同伴则是在搜寻着平等王的踪迹; 而这平等王,却提前一步,发现了对方的位置后,直接来到了这里; 大人物之间的博弈,棋盘之下,可能那位陆判,也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并不知情。 于平等王来说, 眼前的阉人,和自己有着灭殿之仇。 今日之事, 又在特殊的环境之中, 有点像是两只蛐蛐儿被放入了瓮中, 没有一个被咬死分尸,就绝不会善了! 厮杀, 还在继续, 这宫殿上方, 当真是绚烂无比, 不时有溢散出去的力量泄露出去,砸在了宫殿某个角落,也有一些个进地狱前没烧冥钞的倒霉鬼差直接被轰成了碎渣。 大人物打架, 又哪里会在意脚下蝼蚁的生死? 周泽则是在观察着四周,他希望头顶两位大人物打架时能打破这里的结界,自己就能够趁机逃出去了。 同时, 他也希望在自己逃出去后, 那位太监能够取得最终胜利,杀死平等王,也能免得自己日后被平等王追查陆平直一事。 若是平等王今日完成复仇,日后再重回第九殿的王座,那么周泽只剩下“弃官”而逃唯一这条路了,否则等着人家传唤上门再送一杯鸩酒么? 反而这阴柔男子,吃鬼差是为了疗伤,吃谁不是吃呢? 然而, 铁憨憨的家, 真的好坚固。 两位大人物的厮杀,这动静,真的是惊天动地了,却硬是没能打破这里的桎梏。 外头的陆判和三百鬼差说好七日之期,他肯定也没能感知里头的情况,否则应该不至于连门都不开。 周老板这就很神伤了啊, 若是这里出不去, 上头俩位不管胜负如何, 自己都得死球了。 “如…………何…………” 赢勾已经沉默很久了, 沉默, 似乎是为了给周泽更多的时间去慢慢地思考。 一个是必死之局, 一个是破釜沉舟, 只要不傻, 都愿意拼一把的吧。 周泽则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附近五十米处, 一道恐怖的气浪砸在了那里,周泽岿然不动,反正这东西看命,正好砸中你你也没办法,砸中就是死。 “我还是拒绝。” 心里的那位,传来了一阵深呼吸的声音, 显然, 他被周泽此时的执拗, 气得够呛! “死,有这么可怕么?”周泽开口道。 “啊,什么,老板?”老张以为周泽在问自己。 “被上面的两个人杀,和被你吞,结果,有什么不同? 况且, 被上面两个人杀, 我还能以我‘周泽’的名义去死, 被你吞了的话, 我又是个什么东西了?” 很悲哀, 很无奈, 平等王是个大人物, 那位宦官,好像叫什么常侍的,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甚至, 连自己体内的铁憨憨,也是大人物。 而他周泽, 又是什么呢? 抬头, 像是蝼蚁一样, 和一众鬼差一样,看着天上的神仙打架, 而且还得担心万一运气不好哪一道流光忽然砸落下来砸中了自己直接GG,还省却了下地狱的环节,瞬间被抹去。 甚至, 周泽还不如那些鬼差们, 毕竟, 他们是货真价实的他们自己。 呼…… “我……最……看……不……起……你……这……样……” “您随意。” “怂……懒……怠……惰……” “您继续。” “…………”赢勾。 “怎么不说了?”周泽笑了笑,“说吧,多说说,你也没多少可以再说话的机会了。” “我……不……想……这……般……死……” 能让一贯把面子看得比命更重的赢勾,说出这种话,可以看出,此时赢勾的心里到底有多憋屈。 在徐州, 他能等空门大开,等佛降临一战! 在警局外面, 他能喊着“旺财”的小名, 将獬豸的分身吞入腹中。 在洞穴里, 他能以老祖宗的身份,逼迫小男孩杀了自己。 陨落后到现在, 他的苟活, 并不是为了苟活而苟活, 他其实没怎么改变。 当年敢反抗人主黄帝, 敢在幽冥之海肆意杀戮只为了找白骨垫一下自己的王座, 他仍然是他, 活, 当然要活着, 但前提是, 这活着得顺心气儿。 此时, 赢勾也不得不承认, 若是不借助这里的阵法, 哪怕是现在周泽松开封印让他出来, 他也不是这俩小辈的对手,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太重,复原之路,也着实太过漫长。 他不怕死,却不甘心这样去死, 因为这里是他家, 这里有他当年留下来的阵法, 他能痛快地操控阵法, 斩落这两个小辈, 意气风发, 像整个地狱宣告当年真正的王者归来! 他不想这般憋屈地结束, 尤其是在手边,就有可以反抗的利刃之时! “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我……吞……了……他们…… 恢复……部分……实力……之后…… 向……地狱……宣……告……我……的……归……来…… 我……就……自……裁……” 意思大概就是, 帮我杀了他们, 我吞了他们后, 我恢复巅峰一两成的实力, 然后, 让我对着整个地狱吼几嗓子, 把这个逼装完, 然后我就自杀, 你就不觉得亏了! 咱俩, 谁都没活下来, 我还能帮你报仇, 多好? 谁也没占便宜。 “噗…………” 周泽笑了出来, 这真的是太好笑了, 哎呀妈呀, 太可爱了铁憨憨。 “你……不……信?” “我信。”周泽摇摇头,“我信的,赢勾一诺嘛,我信的。” 周泽真的相信赢勾会这么做的, 杀了人,吞了人之后, 吼两嗓子, 把地狱里的诸多大能巨擘吓尿一通后, 而后, 优雅地自杀! “不过啊,唉……” 周泽叹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续道: “让我再想想吧,再想想。” “还……要……犹……豫……多……久……”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啊,如果啊,我说如果啊,真的只是如果。 如果我最后同意了, 你, 你吧, 你最后, 还是别自杀了, 好好活着吧。” “…………”赢勾。 第五百六十二章 赢勾之陨落! 这倒不是周泽在矫情什么,也不是在故意调侃; 事实上,周泽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确实对赢勾多方提防,而且是全方位地警戒, 无论是在口头上还是在手段行动上,都是能怼就怼,绝无二话。 我过得好取决于你过得不好。 但要说周泽有多恨赢勾, 恨到那种不死不休,食其肉喝其血的地步? 还真没有。 毕竟,说到底,如果没有赢勾这么多次的出手,他周泽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提防他,是为了自保,但和恨,没有关系。 其实, 二者的关系, 说相爱相杀, 有点过了, 但最为世间可以说是距离最近的两个人, 倒也是相处出了一些默契。 不是朋友,但也算是近邻吧, 天天骂架, 给对方门上泼粪, 骂人家断子绝孙, 但你要说哪天对面邻居忽然死了, 还真有点寂寞。 若是局面真的崩坏到那种地步, 如果当真是今日无法得以逃脱, 那么, 周老板真的不介意做一个顺水人情, 反正自己都是要死的, 就让赢勾出去吧, 也不用自杀了, 让他继续浪去吧。 反正以这货的脾气, 没完全恢复巅峰状态的情况下, 早晚也得被地狱联军重新打死。 “你说你吼两嗓子就自杀,你不觉得腻歪我都觉得腻歪,你是要殉情么?” “…………”赢勾。 “你也别当真啊,再让我看看,再让我等等,万一有奇迹,我还有一条生路呢?” 周泽叹了口气,继续道: “如果最后确实证明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我再那样,可以吧? 毕竟, 我还是想继续活下去的, 想活啊。” 对别人,或许会敷衍一点虚伪一点, 但对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倒是没必要再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周泽摸透了赢勾的性格, 赢勾也看透了周泽的性格, 少一点套路, 多一点真诚。 抬起头, 上方的神仙打架还没结束, 不过已然越来越惨烈了。 这种举手投足间天地震动的感觉, 震撼是震撼, 但周老板却不是很喜欢。 周泽觉得, 这二人的打架太过于粗鲁, 甚至他连赢勾有时候的战斗排场也不屑一顾, 完全没什么美感,也太腻了一些, 宛若自己书店里一直卖不出去的那些玄幻小说,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模版和套路。 自己的“咖啡”“报纸”再“加糖”, 看似招式名气没那么的夸张和霸气, 但自有着一股子烟火气息, 这才是逼格, 那些俗人是欣赏不来的。 只可惜, 自己这辈子, 似乎没机会走到这一步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 自己站在泰山之巅, 抬手“报纸”, 拍碎这地狱血月, 挥手“咖啡”, 震塌这阿鼻地狱, 随意地“加糖”, 直接截断这古老黄泉; 让整个地狱在“报纸咖啡加糖”下颤栗畏惧, 呼…… 周老板陷入了一种自我意yin的状态之中了。 都是快要死的人了, 还不能YY一下? 随着周老板的自嗨, 上头的战局也开始逐渐明朗化了。 平等王陆确实身受重伤,但他不愧是第九殿的主宰,此时竟然诸多法门齐出,比起安律师翻来覆去的“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平等王的兵器库真的是太丰富了。 而那一开始占据主动优势的阴柔男子,则是越来越无法支撑了。 他的伤势,委实太过恐怖,相当于是在一边给自己打补丁一边与这地狱阎罗一战! 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啊, 混到他们这一步, 很多难以想象的东西,都能成为寻常。 周老板甚至觉得,死之前,看这一场大片,好像也挺回本的。 大部分人, 在阳间活着时庸庸碌碌, 在阴间死后也浑浑噩噩, 此等光景, 几人能有幸亲眼见闻? “轰!” 一方大印之下, 阴柔男子被硬生生地砸落下去, 正好砸在了广场之上, 勉力地挣扎, 却难以自支。 其身上的血线,更是变得如同大拇指般粗壮,恨不得就要在下一刻将其分裂。 平等王陆站在空中, 黑衣飘飘, 自有一股子难以用言语描述起来的气质。 于阳间神话传说中流传甚广的十殿阎罗,确实不是吹嘘出来的。 这一战, 他终究是胜了, 却胜得极为惨烈。 他的根本,第九殿,已然被灭! 甚至, 自己的玺印, 居然都流落到了不知名的鬼差手中。 下意识间, 他的目光迅速捕捉到了下方站在宫殿楼台下的周泽身上, 他想在这里找一个人,不要太简单。 而此时, 周泽也在看着他。 二人的目光相对, 周老板还嘴角带笑, 平等王眼睛一眯, 他不知道周泽正在意yin着,还以为周泽是自凭有所依仗。 罢了, 这个鬼差的事, 稍后再算。 平等王陆举起双手, 一方大印重新悬浮, 瞬间化作了一方天地, 这是打算直接砸下去, 给下面的这个阴柔男子来一个了结! 第九殿被灭, 自己被多名常侍追杀, 甚至, 他都不清楚十殿阎罗中站在自己这边的到底还有几个? 最让人绝望的是, 地藏王菩萨到底站在哪边,他也不清楚。 这于百年前忽然出现踪迹名声不显的十常侍, 很长时间以来,都很低调, 十殿阎罗虽然有所警惕,却都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地藏王菩萨养的一群狗? 菩萨是否欲要仿效当年之事, 同十殿阎罗取代泰山府君一般,以十常侍取代十殿阎罗, 大家心底都没底。 这种仓惶,这种迷茫, 对于他这种地位的人来说, 真的是难以忍受。 不过, 命, 终究是自己挣下的, 今日, 他平等王, 终究是扳回一城! 杀了此獠, 自己进的话,哪怕最后身死道消,也算是不输一场意气! 若是退的话,蛰伏起来,分辨敌友之后,第九殿也不是没可能东山再起! “给本王, 去死!” 大印轰然砸下, 阴柔男子没有畏惧, 也没有求饶, 只是在笑, 在其身边, 有一只白猫,它也是伤痕累累,却一直匍匐在其身边,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伤口, 陪伴他, 一同赴死。 先前,这只白猫则是阴柔男子的法相,随之一起战斗过的。 要结束了, 下方的一群吃瓜鬼差心里这般想着, 他们是幸运的, 因为有几十个不幸运的, 已经被两位大人物交锋时产生的余波直接搅碎了,渣都不剩。 这简直是在中东战乱地区看露天电影, 玩儿命看啊。 他们也是不幸的, 因为其实无论哪个大人物获胜,他们都难逃一劫。 哪怕此时是平等王赢了, 但人家说不定要杀人灭口的! “完了。” 周泽伸手敲了敲脑袋, 长长地叹了口气, 妈的, 都要分出胜负了, 奇迹还是没能出现, 只能怪当年铁憨憨搞建筑绝对是一把好手, 都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这座宫殿还能屹立不倒,甚至承受着两位大人物的交战,这结界,也没有丝毫地破损。 真应该把阳间的那帮搞豆腐渣工程的王八蛋一起抓到地狱来, 瞻仰一下铁憨憨的“工匠精神”! 然而, 打脸来得非常之快! “咔嚓…………” 却在此时, 头顶上空, 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仿佛有一双黑黢黢的爪子, 在这道宫殿结界的上方, 硬生生地撕开一个缝隙! 刺耳的声音传来,如同布匹被切割,让人灵魂都开始发颤近乎无法承受。 同时, 一声尖锐的猫叫传来, 黑色的光芒瞬间落下, 直接击垮了即将砸向阴柔男子的玺印, 甚至连平等王陆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后退, 再抬起头时, 平等王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 差一步, 就差一步! 该死的, 这里, 居然也能被他们撕开! “喵!” 猫叫声呼啸而起, 自裂缝位置, 可以看见外头的地狱上方, 连那一道血月都可以清楚地看见。 周泽有些骇然, 这得是多么巨大的一只猫, 才能有这么恐怖的一双爪子? 这简直颠覆了周泽对猫这种动物的认知。 安律师曾说过,地狱相传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谛听,其身如山峦,其眸如血色的池泊,但眼下的这只猫,应该也不需多让了。 而这时, 周泽体内的赢勾忽然开口道: “是…………它…………” 额, 周老板一时有些愕然, 赢勾认识? 周泽瞬间又联想到了当初被赢勾唤为“旺财”的獬豸, 直接问道: “它是不是叫咪咪?” “…………”赢勾。 良久, 那只巨大的猫竟然将那如山谷一般大小的脑袋探了进来, 它的眼眸带着些许的戏谑, 死死地盯着下方虽然刚刚战胜却已然山穷水尽的平等王陆。 而阴柔男子身边的白猫则是很欣喜地对着上方不停地“喵喵喵”着。 那巨大的黑猫忽然耸了耸鼻子, 目光有些狐疑地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这里, 怎么好像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它是不是在找你?它是你以前养的宠物么?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周泽忽然欣喜起来, 铁憨憨居然也会养宠物。 “当……初……害……我……陨落……的……人……里……有……它……” “…………”周泽。 第五百六十三章 男人的尊严 久旱逢甘露一滴,洞房花烛夜隔壁; 似是故人来, 的确, 但却是当年的仇人。 周老板心里哇凉哇凉的,很难以想象,当初能够让赢勾陨落的人,哦不,是让赢勾陨落的猫,到底有多恐怖。 “当……初……它……还……小……” 呼……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 但心里也没多轻松, 是的, 当初它可能还小,只是陪着主人来杀你; 但现在, 人家已经这么大了好哇? 而且, 已经大得离谱了啊。 平等王陆目光狰狞,此时的他,颇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地狱很大,却难以容下他了,但他却不后悔特意来这里复仇。 黑猫还在向下逡巡张望, 它在找人。 而这时, 一道人影从裂缝之中穿透了过来, 这个人一身紫色蟒袍,华冠顶戴,贵气逼人,只是依旧没有胡子,而且那股子阴柔的气息,仿佛已然化作了冰霜,将整座宫殿都浸染了一遍。 四方区域,温度骤降! 当看见这个人时, 平等王闭上了眼, 有些, 绝望了。 一步万丈, 刚刚还在头顶上方的那人几步之下却出现在了重伤倒地的阴柔男子身边, 他先伸手摸了摸旁边同样重伤的白猫, 白猫舔了舔它的掌心, 刻意地讨好。 “大……长……秋……” 阴柔男子呼唤道。 “啪!” 被唤作是大长秋的人, 一巴掌直接抽在了阴柔男子的脸上, 直接将阴柔男子整个人抽飞了出去, 撞在了不远处的殿宇台阶上。 阴柔男子身体麻痹,气息更加萎靡,这一巴掌若是再重一点,可能就真的被一巴掌拍死了。 “喵。” 白猫有些心痛地叫了一声, 却没敢过去。 “我说你程什么英雄,你很能么? 直娘贼, 单挑, 单挑, 你摸摸你下面, 你还有那玩意儿么? 都没luan子了, 给我这儿装什么男人!” 大长秋气得破口大骂。 自始至终, 他似乎都把那位平等王陆当作一团空气, 完全没理会。 而这平等王陆, 竟然也只是闭着眼, 表情有些淡然, 甚至是有些无奈了。 此间局面, 极为诡异。 原本那阴柔男子是必死的,平等王就差一击就可将其毙杀,且是魂飞魄散彻底抹除的那种。 但先是那只巨大的黑猫撕开了此地的结界, 随即又是这十常侍之首大长秋忽然现身, 局面, 一下子就失控了。 其实, 坐在边上的周泽根本就没听说过地狱里居然还有如此的可怕太监, 那安律师也从没说过。 这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这个太监组织, 其存在,一向很隐秘。 甚至可能除了十殿阎罗之外,整个阴司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安律师自然也就不晓得了。 这些个太监, 是谁的人? 他们是自成一派还是其实在这个大长秋之上还有一个领头人? 本能的,周泽想到了那位地藏王菩萨。 如果说十殿阎罗是地藏王菩萨的锦衣卫, 那么这些个太监, 是否可能就是隐藏在暗处的东厂? 哎呀, 头疼头疼, 死到临头居然头疼了。 周泽摩挲着自己的额头, 却看见这大长秋转身看向了天边的一侧, 默然不语, 沉思中。 这一站, 就是许久, 随后, 大长秋开口道: “什么还有一甲子半甲子的,我们等了这么久了,你就这样糊弄我们么?” “放屁,我们是下面没蛋蛋,但不是上面没脑子!” “直娘贼,你休想再哄骗我等,这几千年来的垂帘听政真当是把你捧得飘飘然了么?” “哈哈哈,我们可没有那泰山府君这般好骗!” “不行!” “不可以!” “我拒绝!” ………… “好,奴才领命,叩谢菩萨恩典!” 大长秋当即双膝跪下, 行大礼, 不是鬼差之间面对上级时的单膝下跪, 而是五体投地的那种。 其实,现代人除了上坟时敷衍一把祖宗再去庙里敷衍一下菩萨跪一下以外,其余时候真的很少会磕头了,也因此,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真正的磕头行礼的标准动作是怎样的。 而此时, 这位大长秋却做出了一个标准示范, 比小学广播操时站在最前排领操的做得还要标准! 紧接着, 大长秋起身,掌心摊开,恐怖的寒霜直接覆盖了出去,整座宫殿瞬间被彻底笼罩,连带着这里面还剩下的两百多个鬼差,也一个个被寒霜覆盖住了,无法动弹。 包括其中的周泽, 只是, 周泽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 他的眼睛里, 还有流光在闪烁。 “小乖乖们,杂家既然已经答应了菩萨,也就不会为难你们,但有些事情,不是尔等可以知晓的,待得此间事儿了,杂家先抹去你们之前的记忆,稍后让你们继续在这里做你们的试练就是了。 既然要等一甲子后才能轮到杂家上来,这第九殿的草台班子,还是再搭起来吧。 就当这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吧。” 一团团晶莹之光从一个个鬼差的额头位置飘溢出来,汇聚在了大长秋的掌心之中,他也没去细数这里是否有偏差,想来他自认为对付这些小小鬼差,不过是手拿把攥的事儿。 大长秋向前一步,一脸冷笑地看着平等王陆, 直言道: “平等王殿下,你是选择自缚跟杂家回去呢,还是在这里试着再和杂家拼拼命?” 平等王默然, 没有反抗。 “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们是心急了点儿,但菩萨对你等已然不错了,一甲子嘛,我们就再等等,也不差这一会儿。 你这平等王急个什么劲儿,瞧瞧其他那几个王,多识时务。” 平等王继续沉默。 “车辚辚、马萧萧,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都是活了大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大长秋一副在训斥自家不听话晚辈的姿态,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条锁链,走上前,将平等王锁住。 平等王没反抗, 只是缓缓地开口道: “阴不阴,阳不阳,你们本就是这种东西,当然无所谓。 还想让这阳间阴间变得和你们一样么?” “行,行,行,就你能耐,就你能耐,你能耐当初你们为何要反叛泰山府君啊? 别人能看开,就你看不开? 无非是一把座椅轮流坐, 大家好好商量,最后都留个体面,又有何不好? 反正, 大家伙又不是没经验不是?” 大长秋笑呵呵地一收锁链, 平等王陆彻底被锁住, 同时阴沉着脸笑道: “既然答应了菩萨再等一甲子,我们就等一甲子又何妨,但你且听好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十殿阎罗也听好了。 都给杂家放安分一点, 别真逼急了杂家连菩萨的面子都不卖了!” “你以为,这地狱,真有一甲子可以等你?” “哈哈哈哈哈…………” 大长秋放声大笑,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就算这地狱有你十个平等王陆,也翻不了这个天! 杂家倒要看看, 谁敢让这地狱乱起来, 谁还敢再冒头撺掇事情, 皆说这地狱要起风了, 那杂家还真拭目以待, 看看是杂家这身子骨硬朗还是这风够劲儿, 这风, 到底能不能吹垮杂家这腰肢!” 随即, 大长秋转身, 抬起头, 看见上方的黑猫正在疑惑地四下逡巡着。 “你瞅啥?” 大黑猫不回答, 只是在继续地目光逡巡着, 熟悉的味道, 好熟悉啊喵。 但怎么就是找不到啊喵。 “罢了,罢了。” 大长秋也环视四周, 笑了笑, 道: “这地方能遮挡阴司的眼睛,倒是个适合纳凉的地方,就是小杂鱼太多了。 也好,等此间答应菩萨的试练结束后, 这里, 以后这里就当杂家的行宫吧, 恰好, 杂家也喜欢清静, 不喜被人窥觑。 闲杂人等,以后就休要再进来了。 杂家且先留个印记!” 当下, 大长秋举起手指, 在自己脚下画了一个圈, 而后掌心一抬, 一块硕大的石料被硬生生地挖了出来,足足有一个篮球场的面积! 要知道这里的一切建筑都极为坚硬,可以破败,却很难完全损毁,否则之前平等王和阴柔男子的那一战,若是寻常的宫殿早就化为瓦砾了。 以指当刀, “刷刷刷”之下, 一个硕大无朋的“阉”字被雕刻了出来, 大长秋大笑一声, 猛地一挥手, 这巨大的“阉”字直接垂直砸落了下来, 就立在了这大门后头的广场之上, 一进门就能看见。 “管他娘的什么前人的洞天府邸, 自今日起, 这里, 就是我阉人的宫寝! 嘿嘿嘿, 若是这不知道是谁的府邸原主人知道了, 且莫生气, 杂家也一同将你也阉了, 一起不分阴阳, 共享这日后的盛世, 岂不快哉?” 大长秋在这里自娱自乐, 喜不自禁, 却没留意到, 原本被暂时冰封住且被刚刚剥离了之前记忆的鬼差之中, 有一个人, 却猛地抬起头, 那一双眸子, 赤红得可怕! “你…………怎…………么…………看…………” 赢勾的声音, 有些无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巨大的“阉”字上面, 出乎赢勾的意料, 在心底“咬牙切齿”道: “不能忍!” —————— PS:1推荐一本最近很火的书《我真的不是富二代》,大家可以去品阅。 2:恭喜“陛下不任性”亲成为《深夜书屋》第109位盟主! 3:月初1号,求保底月票砸来。 莫慌, 抱紧龙! 第五百六十四章 忍无可忍! 赢勾的意外, 在于周泽的反应; 事实上, 大长秋的这一举动, 之所以让周泽如此愤怒, 除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元素之外, 还有一条, 那就是, 他居然敢抢自己的房产! “天地银行”有没有滥发钞票导致通货膨胀的加剧周泽不清楚, 阴司似乎也从没想过去发展地狱的房地产来提高GDP, 但房产毕竟是房产啊! 比起阳间七十年的产权, 铁憨憨的这栋宫殿, 已经屹立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 泰山府君没有强拆这里, 地藏王菩萨没有强拆这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敢对这里鹊巢鸠占! 很奇怪的一种思路,同时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周老板向来是一个格外惜命的人, 也不是很喜欢冲动, 头也不是很铁, 但在此时, 却不知道为何, 产生了一种一定要弄死这个阉人的冲动, 而且极为强烈。 可能,是之前刚刚做过了心理建设,以为必死之局,甚至半默认了赢勾开启这里的阵法。 人, 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吧, 很多之前觉得很畏惧的东西, 当你去做了一次之后, 马上就会忍不住做第二次。 然而,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当自己在冲动之下解开煞笔的封印之后, 体内的赢勾, 并没有占据自己的身体出现。 为什么, 最愤怒最生气的, 不该是你么? 是你的家, 被人改成“东厂”了啊。 “唉…………” 一声叹息, 自心底传来, “不……值……得……” 房子终究只是房子, 它可以值得很多, 也可以不值一提, 至少, 不值得用命用下半辈子去耗上去。 愤怒是必然的,但一些东西,说真的无法看开,也是假的。 譬如刚进入这里时的赢勾,看着三百鬼差蜂拥而至到自己家里来打秋风,其实,他也挺平静的。 人死如灯灭, 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自己不在那个位置, 原本所拥有的东西被分割掉,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渐渐的, 似乎是这里寒霜足够冷的原因, 周泽眼里的赤红色开始慢慢地消散, 愤怒和冲动的情绪也在慢慢地减退。 同时, 还有一种空虚和后怕。 这里是地狱, 这里, 可是地狱啊。 以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言,走错一步,往往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自己刚刚, 这般的愤怒么? 而且, 最让人诧异的是, 在自己难得因愤怒而冲动的时候, 给自己泼水踩下刹车的, 居然是那位中二病晚期患者。 宛若二人平时的角色, 来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调换, 弄得两个人本人,都有些无措和陌生了。 “喵!” 却在此时, 上方的那只巨大黑猫身形猛地一颤, 猫眸直接向下凝视, 而后, 它的身子开始向裂缝里钻下来, 但过于庞大的身躯却被裂缝卡住了, 急得它不停地张牙舞爪, 远远地看去, 和一只被门夹住的家猫没什么区别。 “喵喵喵喵!!!!!” 它的叫声很大, 在整个宫殿空间里不停地回荡着。 大长秋抬起头, 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 “你搞啥?” 黑猫还在不停地向里钻, 它确定了, 它找到了, 那个人, 那个人! “嘿嘿。” 大长秋指了指自己刚刚立下的巨大碑文, 指着那苍劲有力的“阉”字, 笑道: “莫非你这黑猫也想着被我阉掉,成就大自在大自由?” “喵!” “被……发……现……了……” “…………”周泽。 周老板忽然发现, 一鼓作气的道理,真的很贴合现实。 第一次, 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 第二次, 自己在冲动之余,也准备办了, 现在是第三次, 忽然, 有点怂了。 “它……确……认……我……在……这……里……了……” 赢勾的话语里, 没有以前遇到危险时的蛊惑, 也没有丝毫地撺掇, 有的, 只有陈述一件事实时的平静。 不带任何的撩拨, 也没有一点点的煽动, 甚至, 还有着些许的无奈。 “喂,那你快点吧,等死的感觉,真的挺不好受的。” 而且, 还是在反复给你绝望又反复给你希望最后又给你绝望的时候。 周泽心里长叹一声, 闭上了眼。 “呵…………呵…………” “你这猫,有猫病啊?” 大长秋双手张开, 虚空指向了头顶的那只大猫, 开始往下拽!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大黑猫被拽得很痛, 但它仍然在努力地往里挣扎着, 它要进来, 它要找到那个人! 它记得当年自己舔舐过那个人的鲜血, 那种美妙的滋味, 哪怕是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 它也仍然无法忘记! “啵!” 黑猫终于被拔了出来, 像是瓶塞被撬开了一样, 发出了一声气流对撞的脆响, 同时还有不少的黑毛飘落了下来。 当黑猫砸落下来时, 大长秋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他可不想被这只黑猫给砸中。 “轰!” 黑猫落在了地上, 但落地时一个弹跳, 没有摔到而是稳稳地着陆。 身形肥大,却又不失敏捷。 黑猫的猫眸仍然在逡巡着, 它之前只是感应到了气息, 很微弱,却足以确认。 现在, 它正在仔细地分辨那个气息的主人,到底在哪里! 之前,是旁观者清,现在则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四周这么多的鬼差,黑猫其实没多么在意,它的注意力还是大多集中在了一座座宫殿之中。 赢勾的隐藏能力,也的确不是吹的,只可惜和这只黑猫,真的是棋逢对手。 连大象在其身边都显得有些迷你的黑猫,它的感应力,早就超出了“动物”的范围,而且所谓的“气息”感应,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周泽书店里的那只猴子,没听说过警察拿猴子当警犬用的,但书店里小猴子的鼻子那是真的灵光,每次进入结界环境总能率先找到出口。 黑猫的胡须不停地轻微抖动着, 像是一把把锋锐的长矛, 它的眼睛眯出了一条缝, 带着一种猎人正在搜索猎人的信誓旦旦。 大长秋不知道黑猫在瞅啥, 说实话,这并不是他的猫,更不是他的宠物,甚至,细究起来,谁是谁的宠物,还真不好说。 总之十常侍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只猫,毛色不同、大小不同,就连性格也不同,平时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而自己身为大长秋, 身边的这只黑猫, 自然也是这些猫之中最大的那只! “喵!” 黑猫的舌头卷出,舔了舔嘴唇, 像是在呼唤着“小宝贝,出来吧,我会疼你的”。 它好几次迈着步子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却没能留意到,它所感应到的熟悉的异样,其实来自于它眼中蝼蚁一般的鬼差体内。 找了两圈, 还是没找到, 黑猫有些烦躁, 咧嘴, 面露凶相, 而后, 在它的身体上方出现了一道光影, 在这光影之中, 浮现出了一个极为清晰的画面。 画面中, 一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倒在白骨堆上, 四周密密麻麻的断肢残骸, 男子已然是死了, 一动不动, 画面感, 格外的苍凉。 而一只体形很小甚至可以说是小奶猫形态的黑猫慢慢地凑到那个人的身边, 有些贪婪地伸出自己的小舌头开始舔舐着他的鲜血。 宛若秃鹫蚕食尸体, 野狗拖拽着残渣。 画面中, 不断地传出“喵喵喵”的声音, 像是一个稚童在不停呢喃着“好吃,好吃”。 这是黑猫脑海中的记忆回忆, 此时被它以天赋神通重新呈现了出来,且继续扫视着四周, 它在等, 它知道, 那个人的脾气, 不是很好。 “他在激怒你。” 周泽在心里说道。 赢勾没回答。 “连当年的那只小奶猫都知道你的脾气是有多么的臭,你啊,没救了,没救了。” 赢勾还是没说话。 周泽真的是诧异了, 赢勾这会儿是怎么了, 这么心平气和了吗? 似乎是因为一直都没发现真正的目标,这只大黑猫也露出了一种自己感应错了的神色,显得有些恼怒,毕竟从那个缝隙里钻进来可真不容易,着实费了不少劲。 当下,它直接将上方的光影用尾巴拍散,而后舌头一卷,随意地拉过来几个被冰冻的鬼差送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像是在嚼着零食。 “哎哟哟,哎哟哟,祖宗唉,可不不能吃,可不能吃,我都和菩萨约定好了,你嘴馋啦,我带你去郊外找一些孤魂野鬼打打牙祭成不?” 黑猫显得有些不满意,但也没做什么,转而又伸出舌头,将被冰冻在周泽身边的老张卷了过去。 “…………”周泽。 “成成成,再吃一个,再吃一个我们就走好不,仅此一个了哈。” 大长秋摸了摸猫的毛发作为安抚。 黑猫转过身,将被冰冻的老张甩起来, 而后张开嘴, 准备把最后一份“小鱼干”给吞下去。 “轰!” 就在这时, 整个大殿忽然震颤了起来, 一条条黑色的锁链从地底位置显化而出, 一条锁链狠狠地抽在了大黑猫的身上,大黑猫身体被抽转了过去,原本要落入嘴里的老张也掉落了下来。 大长秋目光一凝,环视四周, 却发现这黑雾居然在刹那间隔绝了一切感应, 这四周, 等于是在瞬间被抹成了一团浆糊! 而黑雾之中, 有一道人影正在慢慢地显现, 从中缓缓地走出。 却总是隔着一层雾瘴,看不真切。 “哟,你是谁,我这刚搬了新家你就来我家做客了?” 大长秋笑呵呵地问着。 雾气中的人影则是慢慢地回应道: “你家?” 第五百六十五章 幽冥之海主人,归来! 周泽有些怅然, 站在烟雾之中,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迷茫, 因为在此时, 他忽然发现, 占据着身体控制权的, 居然是他本人, 而不是赢勾。 这, 还是第一次。 以前每次自己召唤赢勾出来后,自己的意识相当于会暂时退位进入一种休眠的状态,然后赢勾上来操控一切。 而后发生的具体什么事情,还得等莺莺或者安律师来告诉他,比如上次那个铁憨憨要去迎佛一战,周泽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这次不同, 这次他明显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子充沛的力量, 但自己的意识, 仍然苏醒。 “我不会打架。” 周老板在心里说道。 这是实话, 虽说周老板也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那会儿周泽打架用许清朗的话来说,就像是泼妇拿爪子挠人,现在,周泽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然而, 和赢勾比起来, 周泽也确实可以说是不会打架。 此时正是需要拼命的时候, 结果你忽然放权了? 力量是有了, 但相同的力量放在不同的人手里去运营,其结果和所呈现出来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 等于是同一辆赛车, 你让一个连驾照都没考过的菜鸟去和一个职业选手比赛,哪怕大家的赛车各项性能组装都是一模一样的,但真的能一样么? “隐……藏……” 周泽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赢勾是什么意思,虽说大黑猫因为其特殊的原因以及以前喝过赢勾血的影响,对赢勾有着一种本能的微弱感应,但其他人,并不会有这种感觉,也不会有这种能力。 也因此, 此时如果让周泽来继续操控这身体和力量, 可以避免赢勾直接出现所掀起的轩然大波。 只是, 周泽还是有些不理解, 赢勾怎么变得那么快? 他居然也会去思虑后果了? 这还是赢勾么? “朋友,既然来了,不出来见见我这个主人么?” 大长秋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身边的大黑猫则是一会儿狐疑一会儿茫然。 “我打得过么?” 周泽问道。 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其实挺二的。 “塑……魂……” 一股玄奥的力量融入周泽的脑海之中, 周泽下意识地也吐出了这两个字, 刹那间, 周泽的灵魂从气息到模样上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简直是由内到外, 完全变了另外一具陌生的灵魂。 “你现在舍得教我了? 对了, 还有那个分身的,就是那个有着你白骨王座的那个族人,也是你教的吧?能不能……” “喵!” 猫叫声忽然传来, 打断了周泽希望继续抠出教学的企图, 紧接着, 一只巨大的黑色躯体像是蛮牛一般横冲而至! 周泽目光一凝, 双腿弯曲, 腰部发力, 双臂猛地伸展出去。 “砰!” 撞击声传来, 周泽没能把黑猫甩出去, 只能堪堪地阻止住了黑猫的冲势, 而周泽本人则是被撞飞了出去, 砸落在了地上。 “唉…………” 赢勾的叹息。 周泽甚至可以脑补出赢勾摇头叹息的画面,包括其嘴角不屑地感慨着“狗肉上不了席面”。 “这不光是我的问题。”周老板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是我们的力量本来就比不过它。” 就算你丫地来开这辆赛车, 你就能怼得过坦克? “比不过谁啊?”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周泽身后忽然响起。 随之而来的, 则是如同寒霜瀑布一般的恐怖逆流, 仿佛自断崖上硬生生地牵扯下来, 凝聚成了一点, 瞬间打在了周泽的后背位置。 “吼!” 周泽嘴角的两颗獠牙当即显露而出, 身上也被一股青色的光泽所覆盖, 侧身, 不是为了规避, 而是一口咬了上去! “砰!” 周泽身体被冻僵了一半, 在獠牙即将咬中大长秋时,被冻住了,无法继续向前。 “僵尸无魂无魄,你又是哪儿来的异种,竟然以魂变僵?” 大长秋把脸凑近了周泽, 满脸的好奇。 周老板现在好憋屈, 获得力量之后, 先是被猫撞飞出去, 而后在一招之下, 就被这死太监给控制住了。 周老板甚至怀疑赢勾是不是清楚哪怕展露了他的力量也打不过, 所以故意让自己出来丢人。 毕竟, 赢勾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 他能允许周泽被踩在地上扁, 却不能允许他被踩在地上扁,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 但细想一下, 真的很符合铁憨憨的性格啊! “也罢,杂家就先把你的灵魂带回去,切片研究研究,反正有一甲子的时间,咱们时间很充裕,可以慢慢玩。 先切一块看看。” 大长秋掌心里, 赫然出现了一把指甲刀, 玉石打造,格外精致, 但里头却仿佛有无数亡魂的哀鸣。 “阵………启…………” 大长秋面色骤然一变, 身形迅速后退, 周泽的脚下则是出现了一道光圈, 紧接着, 七八条极为粗壮的黑色锁链夹杂着破空之音横扫了过来。 “砰!” “砰!” “砰!” “砰!” 大长秋退得再快也没有锁链的速度快, 居然像是一只皮球一样被锁链不停地抽来抽去, “哎呀!” “我去!” “还来!” “我##!” 而身边的那只黑猫, 则是被锁链整个地压制了下来, 四肢和头部都被死死地锁在了地上, “喵!” 大黑猫还在低吼着,目露凶光! 周泽脑海中迅速出现了和这座宫殿联系的东西, 在这地下, 赫然埋藏着无数的黑色火焰, 它们在沸腾, 它们在燃烧, 且能不断地幻化出锁链出现! “嘿嘿。” 这种节奏才对嘛。 周老板此时就像是一个苦逼的吊丝玩家, 玩到了尊贵的人民币玩家的神装号, 这种爽感, 难以用言语描述。 “噗通!” 被几连抽的大长秋终于落在了地上,虽然身形有些狼狈,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上的兴趣更为浓厚了。 “奇了怪也,这里的法阵,你居然能操控? 速速告知杂家,要知道,这里日后,就是杂家自己的寝宫了!” “封……之……逃……” 这是赢勾的提醒, 因为赢勾清楚, 按照之前的情况, 如果是对付两败俱伤之下的平等王和那个阴柔男子, 这座法阵堪堪足矣, 但眼下, 这只当年舔舐过自己鲜血的小奶猫加上这位大长秋, 他们都是全盛的状态, 仅仅依靠法阵, 不可能完全压制得住他们! 周泽点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下, 十根指甲瞬间交叉, 一条条锁链从地底升腾而出, 整片宫殿像是化作了一片炼狱一般,绳索林立。 “呵呵,想跑?” 不料这大长秋却像是直接发现了周泽的意图一般, 双手不停地撕扯起来, 黑猫发出了一声怒吼, 随即化作了一道黑光, 直接没入了大长秋的体内。 和之前阴柔男子很像,似乎每个常侍都会配一只猫。 大长秋的脸上, 显露出了一道道的特殊符文,像是拿颜料在自己脸上涂了个大猫脸,却显得格外地狰狞。 “给杂家破! 今日不管你是谁, 杂家都会留下你, 带回家, 慢慢地把玩!” 大长秋双手位置出现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黑色的锁链触之即断, 刹那之间, 竟然就已然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其势如风, 其神如电! 这时候, 就是赢勾也来不及提醒周泽该做什么了, 但周老板却本能地操控一条锁链, 直接对着远处躺在那里只剩下一口气的阴柔男子冲去! 围魏救赵! “直娘贼!” 大长秋发出了一声怒骂, 当即放弃了周泽转而飞向了阴柔男子那边,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真的赶在了锁链的前面, 直接在阴柔男子面前将那道锁链给捏碎。 “嘿嘿。” 大长秋一只手抱起重伤垂危的阴柔男子, 另一只手指着周泽, 道: “你让杂家生气了,真的,好多年了,没人能让杂家真的生气了。 今日, 莫说是地藏王菩萨了, 就算是泰山府君再现, 就算是昔日的幽冥之海主人归来, 也救不了你!” 大长秋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似人似猫的怪异叫声, 而后自其脚下蔓延出了一道黑影, 速度之快, 难以想象! 周泽企图用锁链去阻挡, 却没来得及。 “啊啊啊!!!!!” 当黑影覆盖在身上时, 周泽感知到了一种灵魂正在融化的痛苦, 哪怕此时他有赢勾力量的增持,也依旧无法承受。 “开!” 锁链当即一甩, 借着这股子强大的反震力, 周泽整个人向上冲去, 而上方, 有着那只大黑猫先前进来时所撕裂下的口子。 “想逃?” 大长秋双手合什, 一时间法相庄严。 那座硕大无朋的“阉”字石碑顿时一颤, 周泽身边的锁链忽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开始不由自主地超越了周泽,且在上方直接将那道裂缝封锁了下来。 “真当杂家没看出来这里有阵法么, 真当杂家的石碑放在这里是闹着玩儿的么? 杂家还真得谢谢你, 没有你的启发, 杂家还真摸不透这阵法的诀窍在哪儿呢!” 大长秋双手向下一压, 无数条锁链化作了皮鞭抽向了周泽, 周泽没敢硬抗, 主动下降, 却依旧被这庞大的力道给拍落在了地上。 “砰!” 有些艰难地重新爬起来, 周泽咬了咬牙, 没办法, 实力差距太大了, 以现在赢勾所具备的实力,再加上自己这个二把刀战斗经验水平, 根本不是这个来历莫名的阉人的对手。 “唉…………” 赢勾又发出了一声叹息,流露出了些许唏嘘之感。 周泽可以明显地感知到, 他心中的那股子不服气。 而这时, 周泽忽然扭头看向了距离自己不远的被锁住站在那儿的平等王陆, 而平等王陆也正在看着他。 此时的平等王肯定是认不出来周泽就是之前拿出他的玺印的那伙人, 毕竟之前赢勾帮周泽“易容”了。 “商量个事儿?” 周泽对平等王喊道。 大长秋正在一步一步走来, 他看见了周泽似乎注意到了平等王, 他也因此故意放慢了节奏。 他希望周泽像是之前出手对付自己怀中的这位常侍一般, 对平等王出手。 平等王之前虽然打赢了自己手下的这个常侍, 但也是强弩之末了, 若是这个神秘的异种能出手将平等王给杀死, 大长秋是很乐意看到的。 毕竟, 人不是自己杀的, 甚至, 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且绝对和自己没有丁点关系纠葛, 他杀了平等王陆, 地藏王菩萨那里也没理由可以指摘自己。 平等王陆很平静地看着周泽。 “让我吞了你,我帮你把这个阉人杀掉。” 闻言, 大长秋再度放慢了脚步, 对, 想靠吞噬亡魂来恢复伤势么, 来嘛, 快吞, 快吞, 我再走慢一点, 给你时间。 哟哟哟, 杂家阳气不足,老寒腿的毛病又犯了哟,走不动了哟。 平等王依旧平静地看着周泽, 宛若在看着一个ZZ。 “真的,好不好?我尽量一口吞,不疼的。” 周泽继续劝说道。 平等王笑了, 而后摇摇头。 周泽有些无奈, 再看看前面似乎被按了慢放动作走来的大长秋, 一时间, 也是有些无语,甚至有点想笑。 当你是蝼蚁时,你觉得大人物们放个屁都能腾云驾雾一样。 但当你的地位也拔高之后,却发现其实当初自己眼中的大人物,也是凡夫俗子而已。 也会勾心斗角, 也会争权夺利, 也会, 很有趣。 “加这只猫。” 平等王忽然开口道。 “一个太监,加一只猫?大的还是小的?” 周泽问道。 “呵呵。” 大长秋不以为意,只觉得眼前二人在搞笑呢。 “小的吧。” 平等王说道。 那个阴柔男子才是覆灭自己第九殿的罪魁祸首,还有他身边的白猫,且他们一人一猫,现在很虚弱。 至于这位大长秋以及这只大黑猫, 平等王陆不做期待了。 “小的啊,好,我答应你,再给你一个开业优惠,争取给你抽个奖,送一个大的或者,或者俩大的,都一起送你。 老陆啊, 你赚了, 买小的送大的。” 平等王陆一时间对“老陆”这个称呼有些愕然, 但随即, 他点点头, 承认道: “对,本王赚了。” 结束了一场犹如会所按摩时客人和技师对于加钟和加服务的讨价还价的商讨之后, 平等王陆转过身, 虽然他的双臂被锁住着, 但眉宇间的那股子英气却依旧存在。 “好,好,好,赶紧吞了他,赶紧吞了他,我再杀了你,一切都解决了,完美,完美!” 大长秋在心里喊着, 仿佛啦啦队一般在鼓励和加油。 而这时, 周泽在心里喊道: “铁憨憨啊,该换号了, 你来吧。 十全大补丸我都给你谈下来了,你待会儿张嘴就是了。” “你…………确…………定?” 言外之意就是, 他若是出来, 整个地狱都会动荡, 那之前的“易容”以及种种遮掩, 就都算是白费功夫了, 而且, 连结局, 都会被注定。 犹如深夜的烟花, 看似绚烂了夜空, 却会在短暂后消失无踪。 “没啥,就当咱死前,最后爽一把呗,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这次,我不想睡过去了,留个空儿给我,让我在旁边看着,跟着你一起,爽一把。” “呵…………呵…………” “中不中?” “…………”(方言切换停滞的赢勾)。 “中不中?” 似乎是经过了犹豫, 似乎是考虑到周泽所做出的牺牲, 似乎也想到了二人最后的结局, 就像是当初喊“翻云覆雨”喊不出来只能憋屈地喊“咖啡报纸”时那般一样, 赢勾终于还是回了个: “中!” “别让我失望啊。” 周泽说道。 “放…………心………… 会…… 很…… 精彩!” 第五百六十六章 地狱,我回来了! 平等王陆慢慢地闭上眼,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消散, 他是被大长秋给锁住了,失去了绝大部分反抗的能力,而且,此时几乎是强弩之末的他,也着实没什么反抗余地。 但他是平等王,是十殿阎罗之一, 哪怕是到了这步田地, 想死, 还是没人能挡得住他的! 周泽也默默地闭上眼, 身体主动权交出, 而后, 另一股意识降临,悄然无息间完成了主客的交替更迭,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不远处, “老寒腿”的大长秋还在继续磨磨蹭蹭着, 好, 好, 好, 大长秋在心里喊着。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当平等王的身体开始分散出光芒,这一点,让他有点想不通; 但很快又想通了。 十殿阎罗里头, 并非全都是意志坚定之辈! 可能在外界人眼里, 十殿阎罗本就是地藏王菩萨在外面也是名义上统治阴司的代言人, 但事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当年,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在地藏王菩萨的蛊惑下失踪不见,地狱的秩序开始要陷入崩溃时,十殿阎罗站了出来,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和地藏王菩萨达成了合作。 而且, 十殿阎罗本身一开始其实也是泰山府君治下地狱系统的高层掌权者, 虽说里面也确实有那种为了获得高位最后“卖主求荣”的两面人, 但也不是没有不想看到阴司秩序崩溃,整个地狱彻底乱作一团的人, 平等王就是其中的代表。 也因此, 在十常侍这一股势力慢慢地崛起和显露之后, 不少十殿阎罗选择了沉默, 甚至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无非是一股新秩序取代旧秩序, 他们当年又不是没经历过, 一把椅子,坐了几千年,换个位置,他们还是愿意的,而且只是换个下面一点的位置,又不是被掀翻下戏台,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以平等王为首的几个阎罗,却没有遵照几千年前留下的默契,也没有默认地藏王菩萨操控下的这种“和平演变”。 其实, 若是仅仅贪恋权位, 平等王当初也不会选择镇压丰都鬼城和掌刑罚之责了, 听起来威风, 实际上却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九殿的屠戮, 本就是一场“挑刺儿”的行动, 也是十常侍和十殿阎罗的初次碰撞,拔出一个刺头,可以让另外几个心里不甘的人心生畏惧,也能让原本就打算随波逐流的人更加认命。 一甲子, 是地藏王菩萨和大长秋约定的最后时限。 只是, 这风波, 却不会真的等到一甲子的时间后再来。 “你准备好了么?” 平等王陆开口道。 周泽没有睁眼, 只是略有不烦的催促道: “你………且…………来…………” 平等王洒然一笑, 没有过多的言语, 也没有死前的诗歌和宣言, 他本就是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也是政治浪潮中的失败者, 孤身一人, 回到这里, 只为了给自己的第九殿上上下下报仇, 却也仍然失败了。 在这场浪潮之中, 他没能力挽狂澜,连自己这艘船都已经被掀翻。 他无言再留下什么言语, 也没想着要去把自己塑造得多么悲壮, 到临头, 只剩下最后一问: “你,真的可以?” “且…………看…………吧…………” 如果不是看在平等王陆正在自行消散,等于是把自己圆圆满满地给分解开,相当于是自己烹饪好了自己送到周泽面前,省去了周泽一系列烦恼,也不用去花时间精力去镇压和分化了。 赢勾早就一巴掌下去, 骂一句: 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 你烦不烦? 当初我为了给自己的王座选垫脚石时, 那些垫脚石也没你这么烦! “那我,且看!” 平等王的身形完全消散, 锁链落在了地上, 丧钟, 忽然响起! 大长秋心里一喜, 自今日起, 地狱再无平等王! 外面那个陆判哪怕拾掇出了一支人马,重新搭建起了第九殿的牌子, 但这种充门面的货色, 不说是他们十常侍, 就是地狱的中下层, 也不会如何去认的! “可以结束了。” 大长秋一拍身边的大黑猫, 他可不会等着周泽实力恢复了一些伤势恢复了一些再出手, 再说了,学谁不好怎么会去学那个宋襄公? 他可是个阉人, 可没有仁人君子的那种道德表演情怀。 “上!” 大长秋一喝之下, 大黑猫甩了甩尾巴,没搭理他。 大长秋有些尴尬, 颇有一种我在装逼你却在拆我台的感觉, 当下, 大长秋怒喝一声, 一脸严肃地看着身边的这只大黑猫, “祖宗唉,奴才请您先上!” “喵!” 大黑猫动了, 宛若一道黑色的飓风, 直接向前冲去, 这种威势, 当真恐怖, 要知道它的体形,可是比这里的一座宫殿都大得多得多! 平等王陆身体所幻化出的光芒飘散向了周泽, 周泽张开嘴, 将这股子光芒一口吞下! 一片黑暗之中, 一边, 站着周泽, 一边, 站着赤膊着上身却和周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而后, 又幻化出了平等王陆的虚影。 平等王陆在进来后, 看见了那位赤膊的男子, 先是一惊, 随即肃然, 最后, 发出一声大笑, 而后, 俯身而拜, 行的是大礼! 周泽有些尴尬,似乎没自己说话的份儿,而且人家也不是拜自己。 不过, 周老板还是往赢勾身边凑了凑, 书店里有小萝莉蹭睡,也有老张蹭饭, 周老板这次是来蹭拜的。 不消说, 被地狱的十殿阎罗之一, 这种超级大佬, 蹭着拜一下, 这种爽感, 太激烈了! 宛若自己已经凌驾于神话传说之中, 自己, 就是神话的一部分。 “本王………不, 在下………唉, 陆某………呵, 后辈陆姓小子, 先走一步。” 赢勾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但还是加了句安慰: “走慢点,让他们好跟上来。” “喏!” 平等王身形彻底消散, 意味着他兵解自身后的灵魂力量, 完全不带丝毫抵抗地都主动融入了周泽体内, 融入了赢勾灵魂之中。 赢勾站在前面, 周泽站在他后面, 二人的距离很近, 赢勾默然道: “ 睁大你的眼睛, 仔细看着吧, 我, 给你的精彩。” ………… 外面, 黑猫已然冲了过来, 携带着恐怖的罡风流转! 黑猫张开嘴, 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那一双猫眸里满是戏谑和残虐! 只是, 当黑猫的身体, 当它的獠牙, 即将触碰到周泽的身体时, 周泽的眼睛, 缓缓地睁开眼了一丝, 隐约可见一抹淡淡的血光在里面流转, 之前一直在压抑, 一直在隐藏, 一直在伪装, 一直在克制, 那股子, 属于他的气息, 在此时, 终于泄露了出来! 八荒地狱, 我, 回来了! ………… “嗡!” 地狱的十万大山中央, 两只和房屋一样大小的眼眸猛地睁开, 恐怖的眼眸里满是惊愕! 它的身体一颤, 连带着上头正在给他洗刷尘埃的童子也被甩落了下来, 摔在了地上。 童子身后赫然背着一支笔, 怀中还揣着一本书, 明明是打杂饲养的童子, 竟然是一个判官的官身! “谛听大人,您怎么了?” 童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谛听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 附近的上百座山峦也一起开始了崩塌,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地裂! 童子感受到了, 来自谛听大人心底所散发出的恐惧情绪, 到底是什么, 能让谛听大人恐惧? 童子不由得想起当年他刚刚拿到判官官身还阳时, 路过一家书店, 然后见到的那一幕, 这一幕, 他谁都没提起, 包括在这里! 难不成, 是泰山府君大人, 回来了? 谛听抬起头, 张开嘴, “菩萨!” 轰响之下, 宛若天崩! 一道淡淡的影子浮现在了谛听的头顶位置, 不见其真容, 却流露出了一抹浅色庄严的佛光, 没入了谛听体内, 帮助其压制住了心底的恐惧, 同时缓缓道: “他……回不来。” ………… 奈何桥, 是黄泉路的尽头之处, 是阴阳的交界线, 桥墩很大,大得让人绝望,而在桥面上,无数身着绫罗的妙龄女子站在那里,给从自己身边过去的亡魂灌下孟婆汤。 忘却前尘, 去往今生; 忽然间, 奈何桥开始了震颤, 无数的绫罗女子也面露惊慌之色, 连带着这里黑压压一片的亡魂全都惊恐莫名根据自己的本能跪伏了下来。 而这时, 一道身穿紫金官袍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了奈何桥对面最高的山峰之上, 长袖飘飘, 发髻蓬散, 带着些许的愤怒, 些许的不甘, 些许的惊恐, 以及, 巨大的惊喜: “他……回来了?” ……………… “咔!!!!!” 宫殿之中, 黑猫的身体像是踩了一个急刹车, 竟然在周泽面前稳稳地停住了! 那一双眼, 明明只睁开了一丝, 却硬生生地揭开了大黑猫心底最深层次的恐惧! 而后, 周泽缓缓地抬起头, 眼睛慢慢地睁开, “喵!!!!!!!!!!!!” 大黑猫四肢猛地立起, 全身的毛发也都同时炸开, 尾巴更是硬梆梆的高高翘起! 周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如同山岳一般大小的黑猫, 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很平和地问道: “我的血,好喝么?” 第五百六十七章 日月安敢不拜我? 黑猫在颤栗, 黑猫在发抖, 黑猫在紧张, 甚至, 吓得已经尿崩了, 因为体型巨大, 所以这尿, 宛若大坝开闸泄洪, 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这附近多少被冰冻的倒霉鬼差直接被这一泼尿给冲走,当然了,也不至于一泡尿冲死个人,但醒来后灵魂上的尿骚味估计得保留好久好久。 大长秋捂着鼻子, 一脸的骇然, 这一刻, 他没有出声言笑, 因为就在大黑猫停下身形的瞬间, 他也感应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忽然苏醒! “咕嘟……” 在尿骚气息里, 大长秋咽了口唾沫, 而后, 他又看了看身边这座自己刚立下的“阉”字碑, 忽然觉得, 人生, 有点艰难。 到底, 是谁? 赢勾伸手, 抓住了大黑猫的一根胡须, 大黑猫身体颤抖之下, 竟然不敢反抗! 要知道, 它之前在这结界的上方, 可是还主动地搜寻过赢勾的气息的! 但不光是人会叶公好龙, 猫, 也会的! 它的记忆里,在之前,只记得在那位陨落之后,自己舔舐其鲜血的美味,浑然忘记了,那位在战死之前, 到底留下了如何恐怖的身影! 现在, 尘封的记忆, 被解开了。 赢勾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手里抓着一根胡须, 大黑猫也慢慢起来了, 只不过, 是被赢勾举起来的。 二者的唯一连系, 在于一根胡须! 很夸张的一个画面, 也是很搞笑的一个画面, 山一样大的黑猫, 被一个男子, 仅仅靠着一根胡须, 给举了起来。 黑猫在度过一开始的恐惧后, 本能地想要挣扎, 但当下方的男子忽然抬起头看向它时,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颤栗再度袭来, 仿佛在这一刻, 他又变回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只小奶猫。 当然, 精神上的压制不是绝对的, 然而, 很可怕的是, 大黑猫的身体,也在此时陷入了僵滞,一身的力量一身的神通,根本就无法施展出来。 这不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却胜似生命层次的压制! 因为, 大黑猫的体内, 有赢勾当年的鲜血! 它, 是喝着赢勾的血长大的! 也因此, 赢勾才会在睁开眼后, 第一句就问它自己的血好喝么? “还……给……我……” 大黑猫身上开始升腾起一股股的热浪, 像是被丢在了火盆上烧烤着一样。 原本一身黑色茂密的毛发, 在此时竟然有向着红色蜕变的趋势。 接下来, 让远处大长秋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那只和自己伴生的大黑猫身上, 像是被同时开出了无数个小口子一样, 宛若广场上喷泉喷射一般, 无数根血柱倾斜而下, 鲜血, 赤红色的鲜血, 像是不要钱一样喷洒了下来! 滚烫, 炙热, 粘稠, 且格外的新鲜! 赢勾抬着自己的头, 仰着面, 尽情地享受着这鲜血冲刷自己身体的快感, 这鲜血里, 有他的过去! 偌大的宫殿建筑群正中央, 一个男子抓着一只猫, 于血中淋浴, 宫殿中央的白石地砖完全被鲜红色所浸染, 俨然修罗场一般。 大长秋的腿,开始了颤抖, 这次不是装的, 像是自己真的得了“老寒腿”。 随着鲜血的不断释放, 大黑猫的身体也开始不断地缩小, 但赢勾一直没有停手, 仿佛要很刻意地将其完完全全地榨干! “你很恨它?” 周泽问道。 因为当年, 在自己战死后, 它蹲在旁边舔舐着他的鲜血。 周老板对此深有感触, 因为他的骨灰也曾被人拌过饭。 “恨……它……刚……才……想……找……我……” 周泽默然, 他听懂了赢勾的意思, 他不恨当初在自己陨落后,这只黑猫来舔舐自己的鲜血; 他恨的, 是黑猫因为靠吞噬过他的鲜血和它有了特殊的感应后, 发现它时, 居然还抱着猎杀的目的想要找到它。 他不介意去给予, 毕竟自己已经死了, 他介意的是这种在被自己给予后的背叛! 黑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收缩, 一直到收缩到一只正常猫的大小, 赢勾将其摔在了地上, 一脚踩过去。 “轰!” “喵…………” 最后一声凄惨的猫叫传来, 庞大且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黑猫, 被赢勾一脚踩爆! 浑身浴血的赢勾似乎是得到了自己力量的加持, 其气息更是在吞了平等王之后更上一层楼! 黑猫死了, 大长秋脸皮颤了颤,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 阉人没必要立什么贞节牌坊, 当下, 他马上抱起身边的阴柔男子, 毫不犹豫地向着上方的裂缝飞去, 同时高呼着: “菩萨,菩萨救我!” 赢勾没有直接追上去, 其目光则是在那座“阉”字碑上停留了片刻, 而后, 身形飞起, 一脚跺上去。 “轰!” 巨碑直接崩碎, 而赢勾整个人也直冲而上! “不跑?” 周泽问道。 这个时候, 应该跑的。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那还不赶紧跑? 周泽有些无语,只觉得铁憨憨似乎是有些上头了。 “还……不……够……精……彩……” 大长秋先一步飞出了宫殿, 赢勾在后面跟着。 他似乎没竭尽全力地去追, 只是像是钓鱼一样慢慢缀着,给予对方足够的压力。 而大长秋也践行着没luan子的人所应该有的形象, 根本就不敢回头,也丝毫不敢试图一战。 大黑猫惨死在前,他真的不敢啊! 大长秋的飞行速度很快, 他们这种层次的人, 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宛若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前方, 出现了一座城, 城门大开, 上面有一面巨大的匾额, 上面写着: “宋帝” 周泽恍然, 这里应该是宋帝城,民间传说中,这里应该是宋帝王的法场! “宋帝王救我,快快救我!!!!!!!” 大长秋喊了许久的菩萨, 但菩萨没有来, 他只能选择去寻找靠这里最近的宋帝王。 宋帝王余,司掌大海之底,东南沃石下,黑绳大地狱。宋帝王掌管的地狱纵广亦五百由旬,亦另设十六小地狱。 其实, 从之前平等王陆被追杀没去找他,而大长秋被追杀时直接赶了过来找他, 就足以看出, 这位宋帝王的态度和倾向了。 相传, 在泰山府君时代,宋帝王余的身份相当于阳间的“礼部尚书”,主持地狱的道德教化,亦主持对阳间来的亡魂的道德审判。 凡阳间不尊君,不敬长,不侍祖的人,是他的重点惩戒对象! 不过, 泰山府君失踪, 阴司变天之时, 却是宋帝王余最先投靠到地藏王菩萨脚下, 当真是诠释了什么叫人前满口仁义道德, 人后慢慢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宋帝城墙上, 林列着无数阴司官吏, 在大长秋呼救时, 他们就有所行动。 同时, 一道巨大宛若天高的身影出现在了宋帝城中, 那身影身穿儒袍之衫, 身上的挂饰很多, 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逾矩, 给人一种世间道德典范的既视感。 “宋帝王救我!!!!!菩萨马上就到!!!!!” 大长秋喊完之后, 从宋帝城上方直接飞了过去,然后慢慢地减速。 “来人止步!!!” 当下, 上百名手持判官笔同穿儒袍的宋帝城判官一飞而起, 下方, 更是有上千宋帝王帐下的巡检严阵以待! “来者是客,何不坐下一叙?” 威严的声音自天上响起, 宋帝城中的那尊高大虚影一下子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慈眉善目, 不失威严, 让人如沐春风! 他伸出了手, 一时间, 一道巨大的光幕遮天蔽日般地展开, 拦住了赢勾的去路。 “多谢宋帝王,救命之恩,杂家感激不尽!” 大长秋立在远方空中, 很是正经地一拜。 “客人,何不进来一坐?” 宋帝王余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亲切, 但没人会天真地认为一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会是一个真的亲切祥和的老头。 赢勾身形没有丝毫地减速, 面对宋帝王余的两次邀请,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离……开……太……久……无……人……知……我……了……” 敢称呼我为朋友, 你也配? “轰!” 赢勾的身体直接撞在了宋帝城城墙上, 一只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轰!” 宋帝城城头的牌匾被直接击碎, 甚至连城墙, 都被砸出了一个巨坑! “放肆!” 宋帝王余面露不虞, 巨大的虚影直接伸手, 向着站在城墙上的赢勾压了下来! 当真是煌煌之威, 宛若头顶上的天, 直接倾塌了下来! 赢勾抬起头, 没有看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山岳般磅礴厚重的手掌, 而是透过手指的缝隙, 看向了地狱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 “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坐地狱时, 谁敢坐得比我还高? 空中的血月忽然一颤, 原本暗淡的血色光芒在此时似乎变得更为刺目绚烂了一些, 那妖异的光泽, 撒照而下! 大长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血月,在他诞生自地狱时,就知道,头上有这一轮血月了。 仿佛阳间的人们会一直觉得,自己头顶上有太阳悬挂着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赢勾一个人, 站在宋帝城城墙, 抬着头, 继续盯着空中那高贵到不可侵犯的血月, 见血月还在那里, 略有不满道: “还……不……下……来……参……拜……”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一个城,一座坟! 完了,完了, 铁憨憨上头了,上头了。 周泽在心里有些无奈地想着,却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焦躁,其实,一些事情,在你开始做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结局。 与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去逃, 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最后干一场, 好好地享受这一个过程。 只是, 你特么是智障吧, 不说你现在根本没完全恢复, 可能只恢复了一成的样子, 就算你完全恢复了, 你这站在这里喊头顶的月亮下来, 和夸父追日有什么区别? 可不可以不要丢脸? 你这样和阳间的人喊王思聪老公喊马云爸爸有什么区别? 丢人! 然后, 很快, 周泽发现自己才是一个智障。 因为这地狱天空上的血月, 居然真的下来了! “…………”周咸鱼。 它, 它, 它下来了! 周泽觉得自己有些凌乱, 一同觉得凌乱的, 还有远处天上的大长秋, 嘴巴张得大大的, 大到足以一口吞下十个他的宝贝的那种程度, 杂家看见了啥? 我看见了啥子? 月亮, 好大的月亮, 越来越大的月亮! 宋帝城内的无数官吏们也是一时愕然, 集体抬着头, 看着这不断在他们视线中被放大的月亮, 大家此时有一种集体哔了狗的感觉, 这一定是梦, 肯定是梦, 这月亮, 怎么可能下来的! 宋帝城内那道巨大的身影也是一颤, 原本向下压的手也暂停住了, 目光看着上方的血月, 显然, 即使身为十殿阎罗之一, 这位宋帝王余, 也是有些懵逼了。 赢勾站在城墙上, 举起了手, 不喜不悲, 似乎觉得一切, 都理所应当, 毕竟, 日月安敢不拜我! 地狱的阴风不断地吹拂, 吹起他的头发, 而后, 血月下来了, 拉到了一个距离他,距离这座宋帝城很近的距离。 庞大的血月, 和这宋帝城几乎等同, 再加上它的光晕, 其实比宋帝城还要大得多得多。 “朋友…………” 宋帝王余开口了, 又喊起了朋友。 赢勾笑了, 回应道: “朋……友……” “来者是客…………” 宋帝王余语气越发和善。 “见……面……礼……” 今日访友, 以月送之! “轰隆隆!” 血月开始砸落下来, 很慢很慢, 非常非常地慢, 却以一种很不讲理的姿态一点点一寸寸以匀速地方式, 硬生生地碾碎了宋帝城外围的结界, 连带着, 碾碎了宋帝城内, 上上下下无数人的“世界观”。 之前, 周泽在看大长秋平等王他们交战时, 感慨着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对他们这种大人物来说, 宛若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现在, 他仍然是这种感慨, 在大长秋宋帝王余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于赢勾来说, 也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月亮, 不是挂在天上看的, 如果不能拿下来砸人? 那它干嘛还要挂在天上? 还不如放一块板砖! “竖子,敢尔!” 宋帝王余那尊巨大的虚影双手托起, 企图将这一轮血月给推开, 否则一旦血月碾压下来, 这座宋帝城被毁倒还是其次, 关键城内如此多的部下官吏, 一旦这些人集体被碾碎, 那么自己和那个第九殿平等王不成了一样的光杆司令了么? “轰!” 宋帝王余的双手虚影在此时崩碎, 显然, 他的双手, 无法托得起这一轮血月的重量! 赢勾依旧站在城墙上, 看着血月一年年的压了下去, 面无表情。 “啊啊啊啊!!!!” “逃啊啊!!!!” “快打开出去的结界!” “快走!” 城内, 平日里无数高高在上的官吏开始奔逃, 神圣不可侵犯的判官开始慌乱, 平日里鼻子朝天的巡检大人们开始仓惶, 下面的基层官吏更是惶惶不可自抑。 几千年来, 屹立于此神圣不可侵犯的宋帝城, 谁能预料到在今日会莫名其妙地遭遇这种惨烈的碾压? 宋帝王余不停地发出着嘶吼, 这时候,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喊道: “速速离开!” 他只能尽力减缓血月砸下来的速度, 却不能改变这一结果, 眼下, 他只能为自己的手下, 为这一整座城的人争取逃走的时间。 “嗖!” “嗖!” “嗖!” 一道道颜色各不同的光芒开始疾射而出, 大家开始了逃跑。 赢勾仍然站在城墙上, 没有出手去阻拦, 与其现在花时间去“拣麦穗”, 倒不如站在这里, 静静地欣赏一轮月毁一座城的“美景”。 “精……彩……么……” 周泽点点头。 “还……不……够……” 赢勾身形飘浮了起来,来到了血月之上。 “大长秋,速来助本王!” 宋帝王余高呼道。 他在喊边上的大长秋来帮忙, 要知道, 今日的事儿, 本就是因他而起! 原本, 宋帝王余以为是那虚无之地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反正那个地方经常有这类的东西出来,也见怪不怪了。 虽说大长秋的逃跑有些奇怪, 但顺水人情,能帮就帮了,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宋帝王余有这个底气。 虚无之地, 位于阴阳之外的一片蛮荒之地, 有点像是现实世界里的待开发区域, 那里, 阴阳不分, 也有一些奇怪的种族生存着, 偶尔也有东西会从里面跑出来,肆虐一下地狱,但基本都会被剪除。 哪怕偶尔会有一些实力很强的东西出来, 但面对成建制的阴司力量打击,也基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 这一次的东西, 居然能砸下月亮! 大长秋愣了一下, 没有下去帮忙, 而是马上转身, 逃! 先前那只大黑猫被抽血踩爆, 这只是一种直接的威慑, 让大长秋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而眼下, 直接砸下一轮血月轰城, 已经是颠覆了大长秋的认知了。 陪你一起扛? 杂家和你很熟么? 杂家下面宝贝都没了, 就剩下这条命了, 和你一起扛个屁! 大长秋又溜了, 在狠狠地坑了一把宋帝王余之后, 果断地选择卖队友。 宋帝王余的巨大虚影哪怕是双手崩碎了, 却依旧用着自己的身躯,用着自己的胸膛,用着自己的肩膀,在勉力地扛着这轮血月! 十殿阎罗之威, 在此时亦然显露无余! 他, 还能扛! 赢勾微微抬起头, 看着下方的血月, 轻声道: “还……想……回……到……天……上……去?” 就这点本事, 还好意思再回到天上继续挂着? 这么弱, 还好意思继续回到天上俯瞰众生? 你, 也配再挂在上面? “嗡!” 血月一颤, 似乎是被刺激到了, 当下, 血月之上, 开始有数之不尽的红色岩浆滴淌下来, 这岩浆代表着的不是寻常的温度, 这其中, 蕴含着的是无数年月以来, 血月挂在地狱空中一天天一年年目睹着的无数地狱亡魂的哀嚎, 诅咒、 灾厄、 怨念、 毁灭、 浓郁到几乎能让僵尸都觉得窒息的负面属性像是破了口的大堤一样, 倾泻而出! “该死!” 宋帝王余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的巨大虚影开始被染上了红色, 而这岩浆更是席卷入自己身下的宋帝城之中, 无数的官吏在在诅咒的气息之中沉沦, 甚至开始了自相残杀, 能够在一开始就来得及逃出去的毕竟是少数, 眼下, 绝大部分的人还是在里头聚集着, 第三殿的祖庭, 在此时, 彻底化作了地狱最为惨烈的修罗场! 赢勾摇摇头, 还是不满意, “太……慢……了……” 他还要去追人, 不能耽搁太久。 他想早点看到结果, 而不是在这里继续看这无聊的僵持场面。 “十息……之……内……结束……日……后……吾……为……汝……封正!” 封正, 是大人物对山河湖海对除人之外的一切进行的一种肯定! 古代历代王朝都会对境内的“神祗”进行封正,意味着它们是王朝正儿八经认定的存在,对它们的修行有着很大的好处。 这其实有点像是一种肯定,但却超出了肯定的力量, 层次越高,地位越高的人, 他们的封正效果就越大! 血月位于地狱上方不知道多少年, 今日, 却因为赢勾的这句话彻底癫狂了! 周泽很难以理解这种癫狂, 在他看来, 铁憨憨什么都没付出, 充其量不过是拍拍它的肩膀, 说一句:你很牛逼。 这就值得你激动成这样? 事实上, 血月确实激动成了这样! “轰!轰!轰!” 三声巨响传来, 血月内部发生了爆炸, “啊啊啊!!!!” 宋帝王余的巨大虚影应声破碎, 血月的身形也消减了几乎一大半, 但剩下的身躯依然足够庞大, 在碾碎了宋帝王余的虚影之后, 终于无人再能阻拦住它, 恶狠狠地直接碾压向了宋帝城! “轰!” 血肉模糊, 灵魂崩碎, 无数高高在上的阴司人物, 在此时娇小柔弱得比遇到天灾的凡人都不如, 他们叫喊, 他们哭泣, 他们灭亡。 辉煌, 在今日被践踏, 尊严, 在眼前被碾碎, 权力, 在此刻被撕碎! 这是一场浩大的劫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却站在那里, 头微微地抬起, 十指似乎也有些颤抖, 呼吸也有些急促, 哀嚎、 惨叫、 咆哮、 城中的散发出来的密集的声音, 仿佛是世间最为动听的音符, 正在为自己独自演奏着, 他陶醉, 他沉迷, 他喜悦, 他……享受! 这里发生的一切, 瞬间震动了整个地狱! 今日, 故人归来, 一个城, 一座坟! 第五百六十九章 千里荒坟,魔兵来投! 一个城, 一座坟, 我回来了, 这是我, 送给地狱的礼物。 赢勾的目光看向远处,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脚尖自血月上面轻轻一点, 整个人飞了出去。 大长秋, 你快点跑, 再快一点吧, 现在还是, 太慢了啊。 废墟之下, 到底埋葬了多少昔日高高在上的地狱的“肉食者”, 赢勾懒得去理会, 那些漏网之鱼, 他也没多看一眼。 甚至, 法相被彻底砸碎的宋帝王余, 他也没去寻找。 只是倏然离开, 留下一座巨大的坟头, 这座废墟, 可能千年之后依然存在, 会被地狱里的人传颂当年月亮砸下来灭世的传说故事。 而今, 整个地狱已经震动和沸腾起来了。 无数道意念正在传送着, 且不说这般恐怖的交手力量喧嚣, 就说你没事做抬起头, 望天, 就会发现, 妈嘢, 这月亮怎么没了? 很多人都在询问,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一股剧烈的暗流, 正在快速地涌动着。 不知道的人,在慌张; 知道的人,则在起着不同的心思。 当然, 不知道的人还是占据着多数, 因为属于赢勾的年代, 距离现在, 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遥远了现在的老古董,很多在当年还没出生。 ………… “不继续吞人了?” 周泽问道。 “来……不……及……了……” 不是每个人都会和平等王一样主动把自己“拾掇”好送到自己嘴边的, 消化他们, 同时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甚至, 可能会陷入沉睡。 他耽搁不起, 也不想耽搁。 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 “会不会太冒险了?你现在恢复了多少?一成?” “够……用……了……” 地狱的风, 像是刀子一般从身侧刮过去, 不是风大了, 而是赢勾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周泽可以看见脚下不断变幻的大地, 仿佛自己正坐着飞机, 俯瞰着这片地狱苍茫。 大长秋的身影,慢慢可见了。 他试图隐藏自己的气息, 试图留下分身去对身后追来的人进行误导, 他想了很多的法子, 但都没有用, 那个人, 就一直追着自己, 稳稳地, 让人绝望! 猎人打猎, 不一定是对猎物有着特别大的渴求, 就比如现在的很多人打猎, 无非是享受这个过程而已。 重在, 参与。 和赢勾的闲庭信步不同, 大长秋越跑心越急, 虽然感知到有些不对劲了, 但他没有办法,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地藏王菩萨不出之前, 他必须找足够的人来帮自己拦下身后的恐怖存在! 直娘贼, 后面那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可惜, 大长秋不敢停下来回头问对方这个问题, 而似乎知道详情的那只大黑猫, 已然被踩爆了。 前方, 出现了一片坟, 这是一个墓葬群, 相传, 是上古时期遗留下的遗迹, 最前方的一座坟, 墓碑塌陷了一半, 却透露着一股子阴光。 其后, 上千座巨坟林立, 俨然以之为首! 地狱里,类似这样子的遗迹不要太多,有地狱里昔日的巨擘陨落之后留下的,譬如之前赢勾的宫殿,也有其他地方迁入进来的。 因为地狱的特殊性,所以很多类似的地方是被允许存在着的,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很多阳间的阳光所不能出现的东西, 在地狱的阴暗下,可以被隐藏。 阴司, 只是地狱官方的统治机构, 算是明面上的朝廷, 他们掌握着“生”与“死”交替的权力。 但地狱实在是太大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势力,还有其他的诸侯,大家只是外表看上去相安无事而已。 而除非某个势力想要染指“生与死”的权力, 否则阴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 阴司自己的高层,其实也不是很团结。 大长秋一边跑一边取出了一根白带子, 捆绑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而后像是哭丧一样, 喊道: “爷爷,救救奴才啊,救救奴才啊,奴才被人追杀了,只有你能救您孙子啦!” 孙子是否是真孙子, 爷爷是否是真爷爷, 这些都不重要了, 关键是大长秋哭起来时, 绝对比大部分的孝子贤孙哭得更认真,更悲痛,更动情! 当真是, 闻者为伤心, 催人泪下。 下方, 最前面的那座半坟里, 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有些昏暗, 但当其出现后, 四周却顿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仿佛领兵的大将站起来, 身后的部下开始为其扯旗呐喊! “今日帮奴才拦下身后之人,来日祭祀贡品翻十倍!” 大长秋直接许下了承诺。 “呼……呼……呼……呼…………” 下方的墓葬群之中, 一时间传来了阵阵破空之音, 仿佛因此而激动。 大长秋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追来的人影, 你来吧, 你来吧, 只要你来了这里, 就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了! 这块千里荒坟区域, 若不是受到了特殊的限制, 导致他们无法离开此地方圆, 哪怕是十殿阎罗, 也不敢抚其锋芒的! 以大长秋为首的十常侍,千百年来,都甘愿地活在幕后,并不显于人前,因为属于他们的时代,还没到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什么事都没做。 就比如这类寻常人,哪怕是阴司的势力都不愿意甚至懒得去触及的地方,往往就是他们的天堂。 他们的舞台,不在庙堂,却在地方。 因为那座庙堂, 在一甲子之后, 注定会被他们倾覆的! “二十倍。” 下方, 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大长秋面露难色, 但还是点头道: “好!” 多大的付出和代价,都没自己的命重要! 大长秋飞入了千里荒坟的区域, 大喊道: “他就在后面,放他进来!” 大长秋知道, 这里的存在无数年来,都无法离开这里, 所以, 必须把后面的那个家伙放进来才好动手! 赢勾似乎根本没发现前面的异常, 身形没有丝毫地停顿直接飞了进来。 大长秋停住了身形, 直接大笑道: “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谁…………在…………跑…………” “…………”大长秋。 “轰!” 下方最前面的半坟忽然震颤了一下, 紧接着, 一道人影从里面爬了出来, 人影身穿着破旧的甲胄, 却尽显古朴和威严, 其面容上, 还有着古老的符咒在闪烁着, 虽然周身上下死气沉沉, 但那股子威势, 却当真是撼天动地! “轰!” “轰!” “轰!” 千里荒坟, 一起开始震颤! 很多坟墓开始裂开, 一尊尊魔兵魔将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他们大笑着, 他们叫喊着, 他们喧嚣着, 不知道多少年来, 他们一直归于沉寂, 在很久很久以前,倒是有不开眼的人会偶尔闯进来, 但最近数千年来, 这里, 已然成了地狱的禁地! 难得今日, 可以活动一下筋骨, 还有血食供奉可以享用, 自然开怀。 千里荒坟的中央, 有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虽然已经枯萎,却华盖铺张,大有虽死不灭的气概! 一面大旗, 自银杏树下慢慢地铺开, 破旧残损的战旗上, 依稀可见“东夷”二字。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 滚滚尘土,悠悠我穴! 朗朗乾坤,男儿热血; 浩浩苍穹,佑我九黎!” 残破的甲胄, 破损的躯体, 卷刃的刀枪, 死亡的气息, 凄凉的战歌, 却唱出了一股恢宏和脾气的气势! 最前方, 身体残破的将军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他的一只手臂没了, 胸口位置已然显露出森然白骨, 披头散发之下, 却自有一股不屈不挠的铿锵战意! 大长秋在后面看到这一幕, 哪怕他是个没luan子的货, 也感觉到了一种热血男儿情! 好男儿, 当如是!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当然了, 最重要的是, 他觉得, 凭这股子阴兵之威势, 定然能将追着自己的那个混蛋给弄死! 要知道, 当初自己对地藏王菩萨说到这块地方可以利用时, 地藏王菩萨也只是摇头, 说了句: 他们现在不能出来,是件好事。 显然, 这块地方, 连地藏王菩萨都不愿意去招惹。 若不是他们无数岁月以来,都遵守着禁令,不能迈出这块方圆,如今的地狱,哪能没他们一块立足之地? 上千魔神魔将恣意站列, 挥舞着兵戈, 高唱着战歌, 这首战歌, 似乎从上古的蛮荒一直唱到了今朝! 旗帜下的残躯魔神, 目光冷冽地看着前面上方的赢勾。 大长秋马上跳起来,手舞足蹈道: “爷爷,您孙子我就是被这王八蛋追杀过来的,求爷爷帮孙子我出气啊!” 杀了他, 灭了他, 看他还敢嚣张! 之前被一路撵着当兔子追的屈辱, 此时大长秋全然发泄了出来。 赢勾站在空中, 嘴角含笑。 下方的残破魔神则是微微抬起头,目露疑惑, 似乎, 感应到了什么, 只是, 这感应, 太过遥远, 又太过陌生! 陌生到,已经模糊,近乎忘却了。 “东……………夷…………将…………军…………呵…………呵” 语气中, 带着淡淡的不屑, 那股子蔑视, 已然袒露无疑。 下方, 上千魔兵一起怒吼咆哮, 他们在求战, 要把敢于轻蔑他们的敌人撕碎! “九黎一族,不可辱!” 魔将沉声道。 “哦……” 赢勾点点头, 怅然道: “忘……了……么……当……年……被……王亥……追……杀……是……谁……收……留……的……你……” 闻言, 魔将身体一颤, 尘封的记忆, 顷刻间被打开。 须臾之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上古时期, 黄帝与蚩尤大战, 蚩尤战死, 九黎溃败, 皇帝遣帐下大将王亥领兵追杀九黎残部,意欲斩草除根! 魔将洒然一笑, 而后猛地跪伏了下来! 下方, 上千魔兵现实一怔, 而后也集体跪伏了下来! 整支军队, 瞬间噤声! 战歌停止, 喧嚣沉寂, 只剩下一片肃杀之气! “东夷残部, 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 “拜见将军!” “…………” 山呼海啸般的参拜声传来, 现在, 从魔将到魔兵,都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当年, 蚩尤战死后,九黎部落溃败,王亥领大军持黄帝手令追杀他们东夷残部,毁其身,还要灭其神,意图绝其祠! 东夷残部逃入地狱, 王亥率军杀入地狱, 却遇幽冥之海波涛泛滥阻隔。 王亥当众宣读了黄帝之令, 时年, 黄帝已然是人主, 其号令, 漫天鬼神莫不敢从。 但这幽冥之海深处却传来简单的一个字: “滚!” 王亥退兵。 “回禀将军, 我部一直遵从当年将军之令, 无数岁月以来, 未有踏出此地一步!” 魔将禀报完后, 一脸热切地抬起头, 看着上方的周泽, 激动地颤声道: “今将军归来, 我部愿为将军前驱, 随将军再征地狱!” “愿为将军前驱!” “愿为将军前驱!” “…………” 下方魔兵,一起呼喊! 说完, 魔将忽然回头, 看向后面站着的自己的“孙子”,也就是大长秋, 直接道: “末将愿为将军先斩此獠祭旗!” “…………”大长秋。 第五百七十章 我看见的是,五个落单的! 大长秋的嘴角抽了抽, 吃我的, 喝我的, 逢年过节, 自己都来烧冷灶, 贡品血食, 从没断过! 直娘贼, 你们这帮出不去这方圆地界孤魂野鬼, 别人懒得搭理你们, 杂家却供奉了你们几百年, 还喊你们爷爷, 结果, 你们就是这样对孙子我的? 临阵叛变, 给要杀我的人跪下来了? 还要争着抢着来杀我祭旗献媚? 大长秋顿觉自己几百年来烧冷灶的心血都喂了狗了! 谁说古人最讲义气的? 出来, 让杂家打死你! 赢勾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大长秋, 大长秋瞬间如坠冰窖, 身体都开始发抖起来。 因为直到此时, 他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 让上千上古遗留下来的魔兵魔将一起跪伏的人, 到底是谁? 幽冥之海的主人,早就是传说了; 甚至是泰山府君的年代, 也距离现在太远太远。 故事,传说,大长秋自然是知道的,连安律师这种巡检都知道,更何况是他了。 但知道和把眼前的人和传说对上号, 如果没有很好的缓冲的话, 是真的太难太难。 赢勾向前一步, 身形直接出现在了魔将跟前。 魔将双手抱拳,单膝跪着,此时此刻,他满心的激动,毫不作假! “东夷残部,愿为将军效死!” 魔将额头触地, 跪伏在了赢勾脚下。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上千魔兵一起高呼, 他们渴望离开这里, 他们是九黎族人, 是蚩尤当年麾下的战兵, 曾经的他们, 在蚩尤的带领下, 血战炎黄! 蚩尤战死, 九黎崩散, 但没人能轻视他们,也没人敢轻视他们, 毕竟, 你得看看他们当年的对手是谁, 而且, 赢勾也清楚, 当年的那场人主之位的争夺, 到底有多么艰难, 又有多么的惨烈! 赢勾笑了, 魔将也笑了, 但随之而来的, 是赢勾的一脚踩下去, 直接踩在了魔将的头上, 虽是普通的力道, 却已然将魔将的头连带着头盔一起踩入了这干硬的地面之中。 魔将不敢反抗,双手摊开,放置在冻土之上。 他们东夷残部, 在这里囚禁了无数个岁月,没有离开半步! 事实上, 这里没有丝毫的禁制, 否则外人也就不可能随意地进出这里了。 他们大可走出去, 但他们没有, 一切, 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在当年一个“滚”字喝退王亥后留下的那道禁足的命令! 一直到那位陨落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乃至于地狱风云变幻几次易帜更旗, 他们依旧恪守着无尽岁月之前的那道命令! 赢勾面无表情, 只是很平静地道: “你……觉……得……我……堕……落……如……斯……了……么……” “末将不敢!” 末将的脸,依旧深陷地面。 其身后上千魔兵, 一起脸贴着地面, 不敢有丝毫地异动。 “我……赢……勾……还……不……至……于……堕……落……到……需……要……尔……等……手……下……败……将……为……助……力……” 赢勾微微弯下腰, 挪开脚, 轻笑道: “你……们……也……配?” 上千魔兵魔将集体噤声, 四周, 只剩下地狱的阴风不断地刮过。 随即, 赢勾看向了远处天上的大长秋, 摊开一只手, 有些疑惑道: “不…………跑…………了?” 大长秋打了一个激灵, 身形马上化作一道蓝光远遁! 跑, 当然得跑啊! 赢勾故意站在原地等了一下, 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千里荒坟, 沉声道: “继……续……圈……禁……吧……” 圈禁到无尽的岁月, 圈禁到地老天荒, 圈禁到你们自我消散! 九黎的人, 我, 不用! “末将遵命!” “我等领命!” “我等领命!” 少顷, 赢勾的身形也飘浮了起来, 逆着地狱的阴风, 向着大长秋逃跑的方向追去。 等走远了, 周泽才开口道: “不装逼能死啊?明明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送上门的兵都不要!”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没见过猪跑? 周老板大概也能猜测得出,能让大长秋那个阉人当作依仗的那上千魔兵到底有多么可怕,而且他们对赢勾是死心塌地! 收到身边, 肯定…… “当……年……也……是……我……击……败……了……他……们……” “我知道,你牛逼,我懂,但现在…………” “我……可……以……收……留……但……绝……不……会……给……九……黎……战……旗……重……新……飘……扬……的……机会!” 周泽咬了咬牙,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 仔细想想, 也能理解, 毕竟, 当年黄帝蚩尤之战, 赢勾身为黄帝帐下大将,肯定出力甚多,甚至是中流砥柱。 说不定当年斩杀蚩尤的人里,就有他。 是他, 将九黎的战旗踩踏在了脚下。 若是无数年之后, 他再召集当年的九黎魔兵魔将为己用, 岂不是在否定自己的过去? 莫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赢勾不是一个政治家, 他的性格也做不成一个政治家, 他无法去做昨日恨不得杀你全家今日又要相亲相爱这种事。 他的世界里, 恨就是恨, 容不得掺进去半点沙子。 “该结束了吧?” “还…………早…………” 大长秋这次跑得很快,也跑得很远,可能,自从他诞生以来到现在,他从没一下子跑过这么远。 赢勾继续在后面跟着, 闲庭信步。 下方,是一座城,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小聚落。 大长秋在这里大喊了一声: “帮杂家御敌,日后定有厚报!” 喊完话, 大长秋连停留都不做, 直接向远处飞去。 然后, 周泽就看见这个部落里飞上来了数十个人,真的是嗷嗷叫地冲上来阻拦赢勾。 结果, 一时间天空染血,灵魂被一个个撕碎! 随即, 似乎是为了给大长秋更多的时间跑远一点, 赢勾还杀入了这个部落之中, 杀得这里人头滚滚, 整个聚落上上下下, 所有人, 全部魂灭! 接下来, 又是周而复始, 下面,又有好几个类似的部落势力被大长秋喊出来阻拦赢勾,随后都被赢勾集体灭族,一个都没放过! 周老板都看腻了, 血腥, 残暴, 杀戮, 审美已然疲劳。 不过, 周老板不知道的是,这其中有一个势力,其实就是当初在常州时所遇到的那俩“修仙”开会所鬼差的背后势力。 他们以这个势力为靠山,混日子,等待日后的显贵,殊不知,他们的靠山,已然被族灭。 这类的族群,其实挺受阴司优待和照顾的,却欲壑难填,主动将手伸入阴司培植自己的势力,同时不知满足,又和大长秋勾勾搭搭,且在大长秋一声召唤之下,想都不想,为了日后自己能在新朝中更进一步主动冲了上来。 只可惜, 他们遇到了赢勾。 对于反抗者, 赢勾的态度向来很唯一, 若是有人对赢勾说止戈为武, 那赢勾肯定会说,那只是杀得不够多。 周泽觉得铁憨憨似乎很享受这种杀戮的感觉, 这真的是病, 得治, 嗯, 如果过完今天,还有机会的话。 大长秋又跑了很远, 这一次, 他终于落了下来,似乎不打算跑了。 下方, 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沼泽中央, 有一座类似四合院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 在四合院的门口, 站着四名衣着上和大长秋很相似的人, 黑色的官袍, 带着长冠, 没有胡子, 每个人身上, 都散发着不逊于平等王陆的恐怖气息! 十常侍, 这里居然聚集了一半! 大长秋落了下来, 站在了他们之间。 五个常侍, 站在了一起, 这股力量, 足以顷刻间毁灭一座大殿! 先前灭平等王的第九殿时, 也就出动了三个常侍而已! 大长秋深吸一口气, 双手摊开, 他的手, 有些颤抖, 怕, 还是怕, 人多壮胆, 但他还是怕。 这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对手, 对方似乎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猎杀自己的快感, 看着自己跑, 看着自己慌。 “咱们一起上,杂家就不信了,他就真的地狱无敌! 杂家也不信了, 菩萨会真的不出手!” 若是这么多人一起上,还不能拿下他, 还谈什么取代十殿阎罗而代之这种屁话? 直接把地狱送给他不就行了? 其实, 一路杀来, 先是毁掉了宋帝城, 随即又引动上千魔兵魔将嘶吼, 而后更是一路屠戮灭族, 地狱的各大势力终于坐不住了, 四面八方, 已然有诸多大能势力正在向这里赶来。 西方,乌云滚滚; 东方,有魔神的虚影若隐若现; 北方,一尊尊巨大的虚影已然显化出了模糊的影子; 南方,更是有厉鬼在嘶吼,是有人驱使着厉鬼之海向这里赶来! 且, 还有一支有几位阎罗组成的队伍,已然在上方探出了身形。 地狱在阴司的统治下,各方势力已然达成了一种稳定的平衡,而赢勾自从现身之后,所做的事情,已然打破了这种平衡,这是整个地狱都不愿意看见的,自然也就开始慢慢地遭受整个地狱联手的围剿! 这无关于他是不是赢勾, 而是上层掌权者们对不稳定因素的本能绞杀! 而大长秋之所以敢停下来,召集自己手下的常侍应战的底气就在于, 就在之前不久, 他感应到了十万大山里的异动, 是菩萨座下的谛听, 动身了! 追了杂家这么久了, 你也猖狂够了吧, 且看你能狂妄到几时! “下面有五个大太监,保险起见,我们还是绕一下,找落单的太监杀吧,这也算是完成了对平等王的承诺。” 周老板建议道。 然而, 赢勾毫不犹豫地开始垂直向下, 朝着四合院就这样砸了下去, 同时道: “我……看……见……的……是……五……个……落……单……的……” “…………”周泽。 第五百七十一章 看过龙么? 很多时候,周泽都不是很能理解铁憨憨的行为习惯; 但能否理解现在是可以放在一边不去讨论了,因为铁憨憨已经下去了。 对面“有五个落单”的这句话, 当真是傲娇到了一个极点。 今日的自己二人,就如同一团绚烂的烟花,只图一个爽快,只图一个刹那瞬间,若是再强求什么理性什么的,反而没什么意义。 若是撇开大长秋一直带着的那位重伤的阴柔男子的话,这里能打能动的,也有五个常侍。 其实, 有一点, 大长秋也挺让人佩服的, 他被赢勾撵着跑了一路,在坑了好多个部落,甚至还坑了宋帝王余的前提下,却一直把自己受伤垂危的“小兄弟”一直扛着一起跑,也没想着留下这个累赘,倒也算是真性情了。 此时, 大长秋站在凸前的位置, 身后四个常侍并列,每个常侍的肩膀上都有一只猫,颜色不同而已。 一个常侍配一只猫,似乎是常侍的标配。 颇有点锦衣卫必须配绣春刀飞鱼服的传统一般。 当赢勾落下来时, 大长秋和四个常侍当即分开, 四只猫各自幻化出巨大的法相,帮助各自的常侍战斗应敌。 看似是在混战, 但彼此之间的呼应和配合,真的是宛若天成,十殿阎罗里随便挑一个进来,估计也是个马上身死道消的下场。 只可惜, 他们对上的是赢勾。 论打架, 不是赢勾看不起谁, 在座的, 都是垃圾。 上古时代就在黄帝帐下东征西讨, 之后孤身一人来到地狱杀得地狱里的魔神狼奔豕突; 周泽一直觉得, 铁憨憨这种性格的人,很难活得长, 而他当年他之所以能活得长且活得这么好, 原因很简单, 一个字: 强! 我别的都不会,但我会打架! 这就足够了。 三拳两脚,没有武器,甚至没有那种“山崩地裂水倒流”的场面, 双方的战局其实更像是瞬间从玄幻进入到了金庸老爷子的武侠位面, 拳来脚往, 格外地接地气。 但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门道,这种看似“冷清”的厮杀比武,其实是双方都将力量的使用计算到极为细微的表现。 不像是之前平等王陆和阴柔男子双方都是重伤状态下的最后拼命, 那宣泄出来的力量随即下来就砸死地上看热闹的鬼差, 那种只是看似场面宏大,热闹无比, 实际上却是落了下乘。 “喵!” 一只橘猫的法相被赢勾的手指捏碎, 连带着那名常侍的胸口也被赢勾一拳打塌陷了下去。 而后, 赢勾张开獠牙, 一口咬碎了另一名常侍的脖颈, 且指甲飞舞,将那只斑点猫给扫飞。 五人围攻的局面, 极为娴熟的配合, 天衣无缝的联动, 却在赢勾独一档的实力和经验面前, 很快就土崩瓦解。 “吼!” 一声咆哮之下, 双手撕裂了一名常侍, 又一脚踹崩了另一名常侍, 战局终于以五个太监后退散开进入了第一个停顿。 撕裂的常侍开始恢复身体, 甚至连被搅碎的猫也重新复原, 而那些没遭受重点打击的常侍也在此时陷入了萎靡,几乎摇摇欲坠。 “有……意……思……” 赢勾笑了。 对方五个人, 伤害分散, 而且各自之间相互保留, 所以自己刚才虽然屡次得手狠狠地杀伤了对方, 却一个人都没死。 这帮天阉, 自绝子嗣, 却彼此之间共通, 彼此依存, 子嗣是拿来延续自己血脉的, 但他们只要聚集在一起, 就相当于是一种不死不灭, 又何须子嗣的累赘? “还能打么?”周泽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累……” 赢勾虽然是这般回答, 但周泽已然可以感受到赢勾身上传来的淡淡疲惫。 而周围的五个常侍, 看向赢勾的目光里都带着极为恐惧的骇人, 暂时, 没人敢再上了。 因为他们清楚, 下一次再被对方撕碎, 在大家都消耗过度的情况下, 那个被杀死的人, 将无法复原。 一个人, 凭一己之力, 竟然打得他们五个常侍联手却依然胆寒! 一甲子之后, 他们可是要取代十殿阎罗的存在, 但在今日, 但在此时, 已然被眼前的人, 在心底根植下了无法抹去的恐惧! 他们甚至觉得, 对方好像没有完全用全力,而且有一点很清楚,对方并没有完全恢复! 赢勾叹了口气, 目露思索之色, 脑海中, 出现了一幅画面, 周泽清楚, 这是赢勾在追忆, 而他因为此时的“特殊”状态, 也目睹了赢勾的追忆。 ………… 苍茫天地, 无边浩瀚, 一座山峦之上, 站着赤膊着上身的赢勾, 他脚下的山峦, 是尸首堆积而成的白骨, 尸山成堆, 我依然不朽! 远方, 似乎能够看见不少胆寒的敌人, 没人敢上前, 甚至连直视都不敢。 那是的赢勾,身上符文显现, 一举一动间, 仿佛牵扯着四方天地, 那时的他, 哪怕在大战之后, 比起现在, 也算是巅峰! “你们要跪就跪吧, 我赢勾, 不跪!” 这话, 是说给附近那些人听的, 但赢勾的目光, 却盯着天空。 若是要跪, 在天下归心之时, 我为何不跪黄帝? 把酒言欢, 本是兄弟, 你成人主, 便要我跪? 呵呵, 若是我愿意跪, 又何必等到现在, 当初跪他黄帝, 而后一起配享庙宇传说, 岂不跪得更值? 跪得更贵? 跪得更有所图? “轰隆!” 地狱的天幕, 在此时宛若被撕开, 而此时, 地狱的天空中, 还是没有血月的。 血月是赢勾陨落之后诞生的, 它为什么会出现, 是人为还是偶然, 因为没人去考究, 所以也就没人去知道。 天幕被撕开, 两只巨大到似乎可以将整个地狱倾覆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抓向了站在尸山之上的赢勾。 煌煌之威, 宛若苍天发怒! 最引人注意的, 是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上,似乎戴着一枚古朴的戒指。 追忆的画面, 在此时停止了。 周泽有些不尽兴, 因为本能地, 他察觉到了接下来似乎就能看见铁憨憨陨落的真相, 但他似乎是故意的,就是不让自己看到。 这么见外的么? 老子都要和你一起死了, 你居然还藏着掖着? 赢勾的目光环视四周, 远处, 更有滚滚乌云席卷而来, 乌云之后, 不知道藏身着多少地狱的当代巨擘! “我………还…………有…………事…………” 赢勾开口道。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 在场的五个太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长秋就差点走出来奴颜婢膝地加一句:您有事您先忙吧,我们就不送了。 “死……一……个……“ 在场的太监们瞬间噤声, 眼里, 满满的骇然。 死一个, 意思是, 选一个人来死! “或……者……全……死……” 赢勾开出了二选一的条件。 要么死一个人, 要么全部都死。 他答应过平等王, 一只猫一个太监, 是换取平等王“卖命”的价钱。 之前毁掉宋帝王城,重创宋帝王余,只是其中的一点利息。 赢勾重诺, 答应人的事, 得做完! 大长秋“呵呵”笑了起来, 正准备上前说点什么, 然而, 却在此时, 四个常侍中的一个常侍忽然单手掐印, 直接点在了自己的天灵盖的位置, 刹那间, 灵魂开始消融, 只是这脸上, 却是带着笑意。 大长秋整个人如遭电击, 其余的三个常侍迅速围到那个“自裁”的常侍面前, 眼里含泪, 几乎失声痛哭。 大长秋咬了咬牙, 他想放出豪言, 他想主动请战, 他恨, 他怒, 他不甘, 但他在此时却跪伏了下来, 颤声道: “请过目验收!” 当看见那名常侍身体完全消散之后, 赢勾点了点头, 而后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十根手指, 弯曲了一下, 其中一根手指, 折叠了起来, 只剩下了, 九个。 “呼…………” 赢勾长叹一声。 “这十常侍和那一双手有什么关系?” 周老板忽然开口问道。 “没……关……系……” “你骗傻子呢,没关系!” “嗯…………” “…………”周泽。 少顷, 赢勾忽然问道: “见……过……龙……么……” “动画片里算不算?没见过真的。” “想……看……么?” “想。” 是真的想, 龙唉。 赢勾身形瞬间消失, 出现在了空中, 这一刻, 他上身的衣服碎裂, 露出了自己的赤膊的上身, 一道道符文开始闪烁, 两颗刺目的獠牙显露而出! “吼!” 一声怒吼之下, 这一块区域的乌云直接消散, 露出了一条白骨龙的磅礴身形, 而在龙头之上, 坐着一个道人。 道人此时一脸懵逼, 我只是来看个热闹, 这么多人在看热闹, 为什么选我? 赢勾向前一步, 身形冲向了龙头。 道人目光一凝, 无数的术法符印都打向了赢勾, 但都被赢勾身上的符文在瞬间瓦解。 “砰!” 道人的身体被赢勾直接撞飞出去, 重重地从空中砸落, 生死不知。 而此时, 赢勾取而代之, 站在了龙头之上, 一脚跺下去! “噗!” 硕大的白骨龙头直接粉碎, 龙躯却依旧在空中悬浮飞舞。 “现……在……看……见……了……吧……”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一群,废物! 赢勾环视四周, 问道: “你……还……想……看……什……么……” 一时间, 四周黑压压的乌云里, 似乎传来了一阵集体倒吸凉气的声音, 连这包裹在这里的乌云层仿佛都因为这句话而收缩了不少。 “随便吧。” 赢勾点了点头, 横身一撞, 直接撞入了黑雾之中, 面前, 有一个书生脚踩算盘,身穿儒衫,在赢勾撕开黑雾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是那一种, 为什么会是我的委屈! 赢勾一只手抓了下来, 对方居然直接跳开了算盘,身形化作一道光芒远遁, 算盘不要了。 赢勾拿起了算盘, 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其实是给周泽看的。 接下来, 赢勾的身形不断地出现在黑雾之中各处, 看坐骑, 看法宝, 甚至看人家女鬼身上衣服的款式, 不少人畏惧赢勾之前的威势,都和那个书生一般,赢勾看上什么东西就主动给出什么东西,那个女鬼,怕是已经到了鬼王的级别,却依然主动脱衣。 而且, 丝毫不在意这里的众目睽睽, 轻解衣衫, 风情万种, 但铁憨憨不解风情, 直接撕开她的衣服, 一脚踹飞了她, 然后拿着衣服给周泽讲这是传承自周代的古老款式。 其实周老板当时真的挺想看人女鬼王表演的, 这种表演在阳间你再有钱也看不到啊! 麻痹的, 谁想听你这铁憨憨解说衣服啊! 一圈儿下来, 让周泽有些奇怪的是, 下面死去一个常侍的大长秋等人, 你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们的愤怒, 也能感受到他们的不甘, 但他们就是不上来拼命! 四周, 明明聚集着这么多的恐怖存在, 但赢勾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挑选, 一个个羞辱, 仿佛四周的大人物就是路边的大白菜, 你随便采。 “不……奇……怪……” 周泽恍然, 确实, 谁先上来, 谁可能就会死, 哪怕大家都清楚, 大家一起上, 靠人海战术就能淹死赢勾, 因为此时的赢勾不是巅峰状态, 但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 赢勾在战死之前, 也能拉一批垫背的, 谁愿意去当这一批的其中之一? 大家的命都很宝贵, 活得越久的人其实越惜命, 那种越活越通达的人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否则古代那么多的君王权贵,也不会到晚年就开始追求什么见鬼的长生不老炼丹了, 阳间社会里那么贵那么不靠谱的保健品神药又怎么可能那么好卖? 在没有大家不拼命都得死且没有什么大义大理想催动之下, 你让这帮平时游离散漫惯了的人聚集在一起,一起拼命, 太难太难了。 阴司的力量周泽也看见了,但距离太远,周泽甚至还看见了几个阎罗的旗帜,还有其麾下的人马。 但阴司没有上来, 哪怕赢勾之前拿月亮毁掉了宋帝城! 明明是“大军压境”, 但偏偏没什么用, 周泽真的觉得阴司需要加强一下思想道德教育。 比如让老张这种人提拔上去当官, 说不定老张就…… 我艹, 老张呢! 老张不会还被冰冻在宫殿里吧! “能把老张送出去么?” 周泽问赢勾。 周老板虽然带头破坏公司员工努力工作的风气, 但不得不说, 有些时候, 至少是对自己人的时候, 他还是很好的。 “不……去……找……还……能……活……” 周泽默然, 赢勾说得对, 不去找他, 还能活。 因为现在来说, 赢勾一开始就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等于是把“周泽”这个鬼差的身份也给抹除了, 此时此刻, 在诸多地狱大佬的注视下, 若是去找老张, 哪怕把老张送出了地狱, 日后老张无论逃到哪里都不可能逃出地狱巨擘的掌心。 不去找他, 老张运气好的话, 还是能还阳的。 不过, 还有一点想不通的是, 现在的地狱是一盘散沙, 当年的地狱就空前团结了么? 铁憨憨的记忆画面里, 他脚下的尸山堆, 分明是遭遇了一群巨擘的围攻, 他斩杀了不知多少, 当年, 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玩……够……了……么……” 赢勾问道。 “一直是谁在玩?” 周泽反问道。 这就像是两个小孩子抢游戏手柄玩游戏, 其中一个一直霸占着手柄, 霸占了很久之后, 还给你来一句: “我们玩了很久了,做作业吧!否则要耽误功课哒!” 周泽犹豫了一下,问道: “喊钟了?” “嗯…………” 时间, 不多了, 赢勾不说周泽也能感觉得到, 此时的赢勾就像是一个大漏勺, 哪怕之前吞了平等王, 这段时间以来, 也是在不断地消耗漏掉, 他还没复原, 这不是真正的复原, 而且他又没时间去吞噬别的巨头, 因为没时间去消化,也不可能让大家等他吞一个睡半个月后再起来打架。 “最后的精彩要到了么?” “嗯…………” “是什么?” 赢勾犹豫了一下, 笑道: “是……佛……” 赢勾的目光一晃,直接盯着远处的那一片乌云,而后冲了过去。 在场的众多地狱巨擘包括下方双眼通红的大长秋, 此时呼吸都为之一紧! 他要去了, 他终于要去了, 他真的真的去了! 大家其实都在期待着, 他去找那个人, 那个地狱阴司背后真正的掌控者! 大长秋看了看手中空荡荡的衣服, 咬了咬牙。 “哗!” 黑雾被掀开, 面前, 却仍然还是黑色。 一头遮天蔽日的巨大生物出现在了眼前! 周泽记得以前上学时学过《逍遥游》, 但眼前的这个, 绝对比《逍遥游》里所描述的存在还要巨大! 那眼睛, 大得让人惊恐, 之前的大黑猫, 和这货比起来, 完全就是hello kitty 。 赢勾在看着它, 它也在看着他, 但周泽清楚地从它那巨大的瞳孔里, 看见了畏惧! 赢勾直接踩到了它的身上, 它在颤抖。 然而, 上面虽然巨大, 却空空如也, 唯一的一个白莲法座上, 也没有人。 “佛……呢……” 一道黑影, 出现在了赢勾身后, 是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 男子应该是这身下巨大的谛听所幻化, 此时, 他格外尊敬地弯腰行礼, 恭恭敬敬地道: “菩萨没来。” “在……哪……” “菩萨走了。” “去……哪……” “菩萨去了他要去的地方。” 赢勾皱了皱眉, 单脚一跺, “轰!” 谛听庞大的身躯瞬间一颤, 若是从远处看去, 可以清楚地看见天上那巨大的一只,中间直接凹陷了下去! 远处, 有五尊巨大的虚影法身显现, 是五位阎罗! 赢勾去打别人, 阴司乐见其成, 相当于变相削藩了。 但若是赢勾对谛听出手, 阎罗们坐不住! 谛听幻化的黑袍男子身形一颤, 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说…………” 赢勾又是一脚踩下去! “轰!” 黑袍男子直接消散, 谛听庞大的身躯发出了一声哀嚎。 过了许久, 黑袍男子才重新凝聚起来, 这次, 是几乎跪伏了下来, 他很痛苦! “不……告……诉……我……那就……且……看……我……今日……还能…… 斩……几个……阎……罗……” 意思很直接, 也很干脆, 这阴司不是你地藏王菩萨在垂帘听政么, 那好, 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就用自己剩下的时间, 直接对你阴司开战! 看看在我力尽之前, 还能斩杀掉几个阎罗, 能否将你这谛听抽筋扒皮! 白骨王座坐腻了, 换一座兽皮! 这阴司, 看我能不能把它给彻底拆了! 那下面的几个阉人, 看我还能不能再杀几个! 赢勾可没有那种阴司垮了地狱就乱了就生灵涂炭的思想觉悟, 他当年当甩手掌柜时, 地狱乱了么? 阴阳乱了么? 阴阳,没了谁,照样转,该死的死,该生的生! “尔敢!” “大胆!” “放肆!” 几位阎罗一起出声呵斥! 他们代表着阴司的体面, 代表着阴司的威严, 怎么可能任由赢勾在这里践踏! 这时候, 赢勾又回忆起了当初那个在空门前说走错门了的佛, 一时间, 显得有些无聊, 他一直对“佛”很感兴趣, 因为他出生时,世间无佛, 佛,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新兴事物,他好奇,他想了解。 但这些新兴事物, 都这么从心的么? 却在此时, 白莲法座上忽然绽放出了一道佛光, 一道穿着袈裟看不清楚面容的身影显现而出。 “我佛慈悲!” 人影语气里, 充满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在场的五尊阎罗虚影一起单手行礼, 下方, 阴司阵列里的诸多判官们, 也一起单手行礼, 行的是佛礼! 赢勾忽然愤怒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向了在场的这几尊阎罗,又看向了那些穿着判官服拿着判官法器的判官们, 这是一种真正的愤怒, 也是一种深切的怒其不争, 是初代地狱之主对当代地狱之主们的失望和愤慨, 这时候, 赢勾忽然觉得, 那位甘愿自己兵解自己的平等王陆, 似乎是地狱阴司里, 最后的脊梁了。 当下, 赢勾冷笑了一声, 直接不屑地呵斥道: “一……群……废……物……” 第五百七十三章 菩萨的,野望! 在场的诸多阎罗顿时一怔, 他们不知道赢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人精, 活了几千年几乎活到了神话之中的存在, 自然能够从一句话里推测出很多很多的讯息, 但越是这样, 他们越是不懂赢勾的意思在哪里, 怒其不争? 一种, 父亲对儿子失望的感觉? 什么鬼? 而这时, 白莲法座上的菩萨身形开始慢慢地消散, 赢勾没理会周遭的这些阎罗, 之前他说他要斩阎罗, 倒不是真的说说笑笑, 如果地藏王菩萨不出现, 他是真的会这么做的。 反正时间所剩不多了, 怎么疯狂不是疯狂? 但现在赢勾不想杀了, 以他的心高气傲来说, 平等王陆之前那般自我兵解,融入自己体内,其实,是他的光荣! 是的, 上位者的脑回路和思维,就是这般的新奇,甚至会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可笑和荒诞,但他们却真的是这样想的! 而眼下, 这群会单手回佛礼的阎罗们, 赢勾觉得, 自己杀了他们, 是对自己的亵渎! 他们, 不配! 可能,若是在场的阎罗老爷们知道真相的话, 兴许还会庆幸一下, 还好自己自甘堕落, 不配。 如果配的话, 那下场真不妙了。 真有种大家都是猪圈里的猪,还好我比较瘦的既视感。 赢勾走到了白莲法座上, 佛光升腾而起, 赢勾没有反抗, 下一刻, 赢勾的身形消失不见。 四方, 聚集在这里的巨头们面面相觑, 很多巨头还期待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恐怖存在去和阴司开战呢,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呢,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谛听张开了嘴, 似乎带着怨念和憋屈, 低喝道: “散了吧,菩萨会解决一切。” 这几个字, 从谛听嘴里发出来, 宛若天雷滚滚。 硬生生地受了赢勾两脚,这么庞大的肉身也是难受无比。 在场的, 阴司序列自然没动, 其余的, 大部分也都对谛听这边以及几位阎罗这边行礼后退散, 也有脾气大一点的,干干脆脆地直接离开,连招呼都懒得打了,没热闹瞧,有小情绪了。 从这一点, 也能看出, 阴司对地狱的掌控力, 到底有多薄弱了。 就像是清末,整个清廷中枢也就只剩下明面上的一点点权威而已,但在地方上,却早就相当于自治了。 这或许是地藏王菩萨所愿意看到的。 ……………… 走出了光幕, 赢勾出现在了一个小祠堂里, 供桌是空的, 没有牌位, 也没有佛像, 只有几个蒲团, 还有香烛在袅袅生烟。 之所以不用佛像, 因为蒲团上坐着的那位穿着袈裟戴着面具的人, 本身就是佛。 既然是佛,就无需拜佛。 虽说他不算是佛位,只是菩萨,但他的地位,早就不是普通的菩萨所能概括的。说他是佛,真的没一点点的夸张和抬举的意思。 当赢勾出现在这里时, 地藏王菩萨默默地起身, 面向赢勾,开口道: “不知道是该称呼您幽冥之海的主人,还是称呼您赢将军?” 赢勾没有回答, 只是站着, 佛, 是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自然得多看看。 像是一个小孩子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台游戏机一样。 “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意外于您还活着。” 你没死, 让我很吃惊。 赢勾还是没说话, 而后, 似乎是觉得站得有点累了, 直接走到供桌边, 坐了上去。 既然没有佛像, 就拜我吧。 地藏王菩萨没有生气,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 却能够感应到他身上的气机没有因为赢勾的大不敬举动而有任何的波动。 “我很好奇。” “什……么……” “好奇您的洒脱,没有任何的预兆,您出现了; 同时, 也是没有任何的预兆, 您又将消散了。” “你……信……不……信……消……散……前……我……可以……杀……了……你……” 地藏王菩萨肃然而立, 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然后摇摇头, 道: “不信的。” 赢勾眼睛一亮, 这还是归来之后, 第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人物。 能够把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忽悠瘸了, 能够主导建立阴司且一直坐在后面垂帘听政, 果然, 不会是简单的人。 至少, 和那几个会单手行佛礼的阎罗比起来, 确实有着极大的差异。 “若是当年的您,我不敢说这句话; 但现在的您, 真的, 杀不死我。” 地藏王菩萨面具下的眼睛,和赢勾对视着。 当代的地狱主人, 确实在过去的地狱主人面前, 没有丢份儿。 “何……为……佛……” 赢勾开口问道。 当初, 有个癞头和尚在他面前唧唧歪歪地讲佛, 被他一巴掌拍出去老远。 现在, 他在问真佛。 就像是一个老爷爷在问自己的孙子, 网上冲浪是个什么意思一样。 地藏王菩萨平静地回答: “大慈悲是佛。” “大……慈……悲?” “因为有阴阳, 才会有疾苦, 才会有轮回, 才会有戒律, 才会有哭, 才会有叫, 才会有世间种种不堪, 先佛说, 人生苦海,佛门渡人,是为功德; 我说, 若是没了这苦海, 何须他人再渡!” 地藏王菩萨掷地有声,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不管对错, 能发下这种大宏愿的人, 肯定不简单! 而且, 他口中“先佛”, 其实等同是将自己同“佛”给割裂开来, 他看不上那些佛。 赢勾却摇了摇头, 道: “会……乱……的……” “您会在意阴阳是否会乱么?”地藏王菩萨笑道:“獬豸可有话要说的。” 獬豸, 当年就是因为赢勾坐镇地狱时, 尸位素餐, 下来警告劝诫, 被赢勾扳断了一只脚, 踹出了地狱。 “脸红不?”周泽问道。 赢勾没搭理周泽。 而是问道: “十……常……侍……” “是的,您没看错,您不已经让那位自断一指了么?” 地藏王菩萨继续说道: “当年,那个人用一双手让您陨落,您也斩断了那个人的十根手指。 那枚戒指, 幻化出了一只黑猫, 而那十根手指, 经过无数年的演变, 幻化出了人。 阴阳流转之后, 又回归了地狱, 聚集在了一起。 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调查推演,才知道他们的身份的,甚至,这件事,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年代隔得太过长久了。 不过他们一个个也确实不是普通人, 十指连心,当真是十指连心, 我稍加引导, 他们就很快就有了相同的信念,相同的理想, 并且愿意为之而等待。” “你……是……何……意……” “该是他的,还是他的,他的双手,当年因为您,而没能掌握这个地狱,现在,我做的,无非是物归原主而已。 正如当年, 哪怕您坐在位置上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去理会。 但阴阳, 还是阴阳, 按照您的说法, 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我, 不想这样, 我要的,不是毁灭, 而是一种亲密无间! 这十常侍既然是他的手指, 那我就将他的手指放在阴司最高的位置, 我相信, 当他的双手真正掌控地狱时, 阴阳的界限,才能真的被改变,被拿除! 地狱将空,阴阳不再, 这世间, 将迎来大自在,大自由,大无上!” 地藏王菩萨躬身一拜, 拜向供桌, 却拜的不是赢勾, 只是道: “这上面太空了,不好。” 赢勾没说话。 “其实,绝大部分世人,无论神佛人鬼,还是希望在自己面前的供桌上,是有东西可以拜一拜的。 不是大家都像您一样,因为有月亮在您头上,您就要砸月亮,因为那人在您的头上,您就想斩断他的双手。 大部分人, 如果头顶上没人, 如果自己不能拜一拜, 不能跪一跪, 是很不习惯的。” “不……可……理……喻……” 能让铁憨憨说出不可理喻的人,还真是…… “您呢?就这样忽然地出现,再这样忽然地离开么?您也应该清楚,我在等,等您漏得再多一点,我就可以出手了。” 赢勾还是没回答。 “但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如果这是您最后的疯狂,那么,您疯狂的目的,又是什么? 佛讲因果, 任何的事情都有因果可以循迹。 您说是您洒脱, 想轰轰烈烈地结束, 却又不够轰轰烈烈。 幽冥之海早被分刮干净, 但那大片的荒泽泥沼之中, 还有不知道多少沉睡的老鬼亡魂, 若是您一招手, 他们定然会从无边泥沼中爬出,跟随到您的麾下! 那上千九黎魔兵, 就是我, 也觉得很棘手, 他们是您当年圈养起来的狗, 切实最为忠诚的狗, 想跟着您, 您却拒绝了。 您的白骨王座,还在那个族里被供奉着呢,您也没有召唤回来。 其实, 还有太多太多, 因为您的年代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久远得连我都没能赶上您所在的那个时代, 正如您所说的, 您出生时, 世间无佛。 也正是因为这样, 您当初随便播撒一粒种子, 等到您现在回头看时, 却已然长成了苍天大树。 既然是想和赌徒一样,最后疯狂一把, 却把这些可以用的筹码还都留着…………” 说到这里时, 地藏王菩萨故意顿了顿, 继续道: “是觉得您自己漏完了还能和当年一样,继续得以保存再回来呢, 还是, 想要, 留给谁么?” 第五百七十四章 众生平等! 幽冥之海已枯,其内汪泽也早在赢勾陨落之后被各方势力分割完毕,当年浩浩淼淼的大海,如今仅剩下一条冥河在涓涓流淌。 但那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之中, 却隐藏着数之不尽的老鬼恶魂,无数载岁月以来,各方势力只顾着分润好的,却没人愿意去解决这个麻烦,实在是,这个麻烦有点大。 颇有一种阳间开发商和安置户的感觉。 也因此, 地藏王菩萨说得没错, 若是赢勾现身那里,一声令下,还真能引得沼泽里的老鬼恶魂们蜂拥而起,这不是大义的名分,纯粹是跟着赢勾,大家还能拼出一口肉吃。 至于九黎被圈禁的魔兵魔将,那可是连大长秋都不惜自贱为“孙子”想要刻意讨好的存在,而且当年赢勾对他们有庇护之恩,九黎余孽,骨子里流淌着的还是蚩尤那种好战因子。 他们也表现出了效死的心志,但赢勾依然选择继续圈禁他们。 周泽最熟悉的白骨王座, 下方当年赢勾收集过来的垫脚石, 那一群魔神残魂,想来也是极为恐怖的力量。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很多东西, 可能地藏王菩萨自己都无法猜透,也无法全部推算出来,无他,并非地藏王菩萨推演洞察能力不够,实在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啊。 但明明手上还有这般多的筹码, 赢勾却偏偏一个不用, 孤身一人,像是兰博一样, 从古老宫殿再到宋帝城一路一个人硬推过来, 看似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但谁都能看出来, 只是凭借一方血勇而已, 到最后, 肯定是个力竭而尽的下场。 你可以说昔日的幽冥之海的主人是个莽夫, 但你不能说他是个智障, 否则, 你这到底在侮辱谁? 地藏王菩萨的问题,赢勾没有回答,他只是下了供桌,走到了小祠堂的门口。 小祠堂门槛外, 不是什么鸡犬相闻的庭院,而是万丈悬崖。 地藏王菩萨见赢勾不理解自己,也不恼,只是在旁边不卑不亢地站着。 他在等, 等赢勾体内的气机再多泄漏一些, 到时候, 就是他出手的时机了。 若是能拿这帮神话中的人圈子里的神话中的人给自己祭旗, 想来, 阴司浮动的人心, 地狱各方势力, 也能因此安分许多。 十常侍虽然在赢勾的威势压迫之下自断一指, 但九根手指,还是一双手的数, 或许这就是天意了, 九为尊, 也是刚好的。 当然了, 菩萨也明白, 天意这种东西,也就是看自己怎么解释了,心思巧妙之下,什么事儿,都是天意。 世俗神棍都懂的道理, 作为一个当年能把泰山府君忽悠瘸了的大拿, 不可能不懂。 小祠堂里的氛围, 陷入了短暂的岁月静好。 明明二者之间,其实早就暗流涌动了,但彼此之间,却仍然“相安无事”。 只是, 地藏王菩萨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他能等得起, 无非是一个此消彼长罢了, 但眼前的男人, 当真是站在这里看风景的么? 然后洒然一笑, 随风消散? “我已让各殿阎罗亲自率部镇守黄泉路了。” 意思很简单, 出去的大门, 我已经让人把守好, 今日, 你是出不去了。 世间的事情,无非一个头,一个尾。 头在地藏王菩萨这里, 他是准备亲自动手对付的,至于尾巴,进出阴阳的路,本就在黄泉路那端,也被看守住了。 此时此刻, 阎罗坐镇, 判官在前, 无数巡检在后, 一只苍蝇都不得飞出去。 赢勾却依旧显得平静, 甚至连看都没看地藏王菩萨一眼。 “你在等什么?” 周泽忍不住问道。 他能感知到, 赢勾正在不断虚弱下去, 漏勺不断地漏水, 此时体内的积蓄,已然不多了。 若是一进来就开战, 兴许还能拼出个轰轰烈烈, 而眼下继续耽搁下去, 怕是连最后的体面都很难保留下来了。 周泽不认为这是赢勾的性格, 铁憨憨属于那种, 死就死吧! 死就死吧! 死就死吧! 只要让我死前把逼装好, 死就死吧! “等…………” “等什么,你有安排啊?” 周泽很意外, 虽说大人物基本都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一动不动,却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 但怎么看都不属于赢勾的画风啊? 铁憨憨会动脑子的? 周泽相信他是有脑子的, 但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动。 “无…………” “没有安排,你在等什么?” “且……看……” “额……” 周泽愣了一下,恍然,马上道:“你不会是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故意在这里等等看会有什么发生吧?顺带,把隔壁那个菩萨也给唬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 赢勾默默地回应道: “然…………” “…………”周泽。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 赢勾动了。 在周泽看来, 赢勾是等不下去了, 再漏,要见底了! 而在菩萨看来, 则是赢勾认为时机成熟了。 不得不说, 无形装逼, 最为致命! 哪怕尊贵如地藏王菩萨, 也没料到, 第一代幽冥之海的主人, 居然真的只是站在那里看看, 压根就没什么安排! 这他娘的谁能想到? 赢勾回身, 一拳砸了下去! 极为古朴的一拳, 不带任何的花哨, 之前面对五常侍的围攻, 赢勾也是这般应对的。 菩萨身体没动, 身上金光一闪, 宛若金印加持, 不动如山! 赢勾的一拳砸下去, 菩萨也只是颤抖了一下, 却没其他的事儿。 可以想见, 地藏王菩萨也是动了意向,想要和赢勾硬碰硬的怼一场! 这种机会, 极为难得, 况且对方本就只恢复了一成实力而来, 且漏了这么久, 面对这种大好时机, 哪怕是真佛, 也是动了点嗔念的! 赢勾一拳下去, 没什么效果, 也没气馁, 更没气急败坏, 转着又是一拳下去! 还是古朴无奇的一拳, 几乎是金佛附体的地藏王菩萨继续岿然不动, 又是吃了一拳! 这不动明王的法身, 当真是恐怖。 然而, 赢勾又是第三拳下来, 接下来是第四拳, 随即是第五拳, 而后, 就是没完没了了。 地藏王菩萨的脸色, 有些难看了。 是的, 哪怕此时的他金光闪闪, 威严无比, 且赢勾每一拳下来, 都不能撼动他丝毫, 但他也无法反击了! 你再怎么威严, 再怎么端庄, 再怎么神圣不可侵犯, 被人跟乌龟一样按着壳儿一阵猛捶, 你也会觉得很难受的! 只是, 赢勾之前每一拳堆积下来的势头, 宛若江水一般绵绵不尽, 一层推着一层, 一层又堆着一层, 宛若蓄势一般, 一开始直接反抗对击还好, 但既然一开始选择装逼“不动如山”, 现在想反抗, 就难了。 一旦自己解开不动金身, 那么之前的一拳拳所累积起来的威势, 将在刹那间一起呼啸而来! 到时候要, 地藏王菩萨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也得被拳劲直接捶飞出去! 到他们这个位置, 有些面子上的东西, 比实际更重要。 赢勾则是一拳一拳地打下去, 最后, 终于停手了, 而后, 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已然飘至小祠堂之外, 悬浮在悬崖之上。 小祠堂内, 地藏王菩萨正一脸阴沉着站在那里不动, 他需要时间去化解赢勾留在他身上拳势! 这相当于是他被赢勾短暂地困住了, 但他不以为意。 因为他清楚, 若是赢勾不是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也断然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毕竟,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正是力有不逮, 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赢勾抬起头, 看着这座祠堂, 缓缓道: “认……识……这……里……么……” 周老板有种被老司机带着第一次进春香楼, 老司机一脸得意地问他认识这里的头牌么的感觉。 “该……认……识……的……” 说着, 赢勾单拳砸向了岩壁, “轰!” 岩壁龟裂, 露出了里面紫金色的字体, 苍劲有力, “泰山” 这里, 居然是曾经泰山府君的府邸, 也是泰山一脉权力的象征!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后, 十殿阎罗上位,成为地狱的真正主宰者, 而地藏王菩萨则是将原本的泰山府君殿堂直接修葺, 成了眼前的样子。 外人, 只看他小庙高崖自得高雅, 却没多少人知道, 雅趣和穷酸的区别, 这里, 可不是什么枯藤老树昏鸦, 而是金殿楼台废土之上的极尽奢华! “什么意思?” 周泽问道。 “有……一……招……你……想……学……的……记……好……” “什么?” “冥海三千!” 下一刻, 赢勾的身形刹那间一分上千! 一众去往黄泉路! 一众去向阴司各大殿! 一众作鸟兽散! 唯独一个, 仍然站在小祠堂门口。 很快, 地藏王菩萨化解了那一拳拳的叠加之势, 走到了门口。 看着华星漫天的分身飞逝, 有些好奇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一具分身,就能挡得住我?” 菩萨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赢勾微微一笑, 道: “有……一……后……辈……小……子……我……很……欣……赏……” “哦,是谁?” “他……托……我……给……你……带……句……话……” 菩萨微微蹙眉, 因为眼前的赢勾单手托起一方玺印, 而后玺印开始放大, 化作了乌云滚滚, 一种玄而又玄的威能开始酝酿而出。 “他……说……他……声……音……太……低……那……就……我……来……替……他……喊……一……嗓子……” 菩萨双手合什, 目露凝重之色。 赢勾手持玺印, 风雷云集, 一时间, 苍穹之上, 银蛇乱舞, 朗声低喝: “众……生……平……等……” 第五百七十五章 直男癌铁憨憨 “众……生……平……等……” 一方大印下去, 连带着风雨雷动, 比之先前平等王陆亲自施展此术时的场面,更是大了无数倍! 如同一柄宝剑, 寻常人耍起来也是赫赫生风, 但若是落到剑道宗师手中,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格局和气象了。 要知道当时平等王陆砸的只是重伤之下的阴柔男子, 而此时的赢勾, 则是砸的地藏王菩萨! 术法一样, 但砸的人不同, 场面也不同! 雷霆滚动之下, 宛若苍穹口吐人言, 众生平等, 若有不平何解? 不如轰去! “轰!” 小祠堂消失不见, 甚至连这“泰山”悬崖的山头, 都被直接削平了下去! 当年, 这里是泰山府君一脉的祖庭, 近几千年来, 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 今日今时今刻, 则在这滚滚天雷之中, 付之一炬! 重回地狱, 见了很多很多人, 他们, 也算是这个时代地狱里的弄潮者, 然而, 能够真的入得了赢勾法眼的, 也就一个平等王陆。 眼前的地藏王菩萨,也只能算半个而已。 因为平等王陆,不愿意跪! 而眼前的这位地藏王菩萨, 他的供桌是空的不错, 但他在做的事儿, 却是想方设法地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跪的人。 放眼望去, 整个地狱, 位居高位者,皆是一群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之辈, 尤其是那几个阎罗单手合什念佛号的场景, 更是让昔日的幽冥之海主人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 或者,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这是道, 这是信念, 看似不算什么,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于赢勾来说,却真的是膈应人。 清贫年轻时,敢于一发胸中豪言,这是普遍的,汪填海年轻时也曾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但身居高位之后,敢不跪敢不随大流的,就真的太少太少了。 也正因此, 若不是遇到了平等王陆,那个被追杀,最后又慷慨赴死的阎罗, 可能这次归来之后的地狱之行, 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一点亮色都没有。 山头的废墟之中, 地藏王菩萨金身依旧, 赢勾觉得, 且不说对方真正的战斗力如何, 但这份扛揍的功夫, 绝对是一流的! 哪怕是以赢勾的阅历来看, 他所认识的人里, 在这方面能比得上地藏王菩萨的, 也不多。 不过这基本没啥用, 更扛揍的凶兽赢勾又不是没见过, 当年刚来地狱时, 幽冥之海里有一头上古玄龟,和玄武都是亲戚, 那是真的扛揍,水火不侵的那种。 但赢勾硬生生地在幽冥之海里一刻不停地捶了它三年, 终于, 它被捶爆了。 此时的地藏王菩萨还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眼前的人比作一只老龟,还在道: “既然说是众生平等,您当年又为何行那种事? 阴阳在, 分人间地狱, 本就不平等! 生死之隔在, 众生的苦难就永远无法化解! 您口口声声的‘众生平等’, 不过是您觉得现在很应景的话儿罢了, 至于您心中所想究竟是什么, 估计是不屑一顾吧?” “呵…………” 或许, 在地藏王菩萨眼里, 他自己代表的是真正的大道,是真正的道义,是革新派,而阴司的这个体质,包括平等王陆,则都是保守党既得利益阶层。 而赢勾, 更是保守党的老祖宗! 当初, 若是没有赢勾站在尸山血海中斩断十根手指, 这煌煌地狱, 早就进入自己所预想中的变化之中了。 赢勾不愿意解释, 也懒得解释, 他的回应很简单, 和之前打拳一样, 持玺印, 再度朗声道: “众……生……平……等……” “…………”地藏王菩萨。 其实, 不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这里, 但他们只听得到一串串的“众生平等”, 以及那一阵阵响雷般的轰鸣, 许久都未曾停歇。 ………… 赢勾之前所化分身上千, 其中一道分身, 则是承载着周泽所在, 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 横跨了很远的距离, 最终, 落在了一座山峦巅峰位置。 前方, 是一座桥, 这座桥到底有多大, 很难用言语文字描述出来, 下地狱之前, 周泽看新闻记得港珠澳大桥通车了, 但和眼前的这座桥比起来, 不, 是压根没法比。 你见过宽阔无边的桥么? 你见过延展出去接到天上去的桥么? 周泽今天, 终于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 而在桥下以及桥上, 从黄泉路那里一路浑浑噩噩走来的亡魂们, 将在这里忘却今生,去向来生。 生与死, 在这里, 变得极为模糊, 原本看似泾渭分明的两个字, 此时竟然产生了一种灰色地带。 赢勾在山峦上寻着一块石头, 坐了下来。 周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确切地说, 是赢勾分身之术使出来后, 周泽就彻底懵逼了, 似乎, 和之前说好的不同。 不是宁战死的么? 如果真的是铁了心要战死, 又弄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出来做什么? 而在这时, 周泽看见山脚下走来一个女人, 女人一步千丈, 很快就走到了山腰, 又很快走上了山头。 一身的紫金华贵, 虽有着面纱遮挡, 却尽显富贵雍容! 这个女人, 周泽见过, 当初在平潮中学, 是这个女人将阴阳冊送到自己手里,还教自己认主, 周泽一直很想她, 非常地想她, 每次看见猴子玩着阴阳冊时,就想她, 很想再见到她, 向她要当初她似乎忘记给的《说明书》。 不过, 此时此刻, 在这里, 见到这个女人, 倒是真有意思。 “喂,最后一件事,是来见老相好的?” 赢勾的老相好, 那真的是相当的老啊。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和她一比,算个屁啊! 不过, 有一件事周泽很不明白, 赢勾藏身功夫十分了得, 连地藏王菩萨都看不出来面前的人体内其实有两个“人”。 那只黑猫因为当年舔舐过赢勾的鲜血, 所以能产生特殊的感应,感应到赢勾, 这就算了,属于能理解的范畴。 那这个女人, 当初是怎么跑到阳间来找到自己的? 而且人家的目标不是自己, 很明确地指出是自己体内的那个人。 黑猫是舔血, 她是……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女人的声音很动听, 宛若青葱少女, 但话语里, 却带着怨恨和欣喜这两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赢勾没回答, 只是静静地坐着。 周泽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直接催促道: “铁憨憨,说话。” “咚咚咚!铁憨憨,快说话!” “喂喂喂,铁憨憨,你掉线了?” 赢勾还是不说话。 “我,等了你很久,我恨你!” 位置再高的女人, 活得再久的女人, 也终究是女人。 男女关系上, 男人更多的花言巧语,实际上是为了那十秒钟的速射做铺垫和准备罢了; 一旦结束, 就是圣人状态, 颇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感。 在大部分感情中,女人的牵挂普遍会更多一些。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多少年了,我等了你多少年了,你说话啊!” 女人喊着,几乎要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 奈何桥那边, 一时间乌云滚滚,导致下面的无数亡魂都惊诧莫名,以为降落下了天罚! 这个女人, 和奈何桥, 有着极深的联系! 周泽一直很好奇,她是不是传说中的孟婆? 她是不是很会煲汤? 但铁憨憨不开口,他又不能开口问,当真是急死了人。 死之前, 玩一下解谜游戏也是好的啊。 “你说话啊,说话啊,我知道你醒了,我知道现在是真的你,我知道是你,你刚回来时,你气息显露时,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就在等着,你会不会过来看我一眼!” 女人双手放在了赢勾的胸膛位置。 而后, 让周泽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铁憨憨单手一推, 女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摔在了地上。 好吧, 不要吐槽, 事实就是这样, 哪怕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被这么一推, 也是会摔倒的。 谁还不能“柔弱”一下? “很……烦……” 赢勾开口了, 开口就这两个字, 古井无波, 就差手里夹根事后烟, 有些厌烦地说一声: “躺远点,热。” “你,无耻,你,混账,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们马上要来了,我要和他们一起,杀了你! 我已经收到阴司以及菩萨发出的号令了,他们就要来了,不,他们已经来了,你现在很虚弱,在越来越虚弱。 你会死, 你真的会死!” 女人坐在地上, 高喊着, 歇斯底里, 但谁都能看出来, 她不是真的要杀人, 她需要安慰。 简而言之, 就是, 求抱抱求亲亲求举高高, 然后人家跟你一起打阴司的兵马! 这一点,单身狗是难以领会的。 但接下来, 铁憨憨的话语, 让周泽这个被不知道多少人嘲讽上辈子活该打光棍的注孤生深度患者, 都有些瞠目结舌, 甚至是, 有些看不下去了! “若……无……吾……当……日……之……精……华…… 尔……焉……能……活……这……般……久……” 第五百七十六章 开一条……生路! 长三角这边最近降温得厉害,虽说是江南之地,四季分明,但这四季分明,其实也不见得多么美好。 比不得蓉城天府之国,冬暖夏凉的舒适,也比不得更往北一些地域开着暖气在屋里吃棒冰的惬意。 大规模的供暖,其实在这边算是停了,并未普及到这儿,而这边这冬天的湿冷,往往越发难熬。 可能气温上来看,看不出什么,但真正的冷,得有人亲自来进行体会。 老道是一边哆嗦着手脚一边往街道上走的, 他这辈子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知凡几,大风大浪都见过,只是这身子骨,不服老是不行。 也就慢慢地喜欢温和一点的气候, 他曾一度在广州佛山那边待过许久,却实在难以忍受那股子潮热; 这江南水乡他也曾驻足,却依旧爱不起来。 曾打算在蓉城一直待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 一年多前,估摸着年三十前两天的变故, 让蓉城的繁花似锦瞬间化作了泡影。 不过老道也是个乐天派,同时也是个知足派,再说得,甭管走到哪儿,路边总有开发廊的姐妹儿们在等着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老道这里, 得到了不同的演绎。 一阵寒风吹来, 老道又缩了缩脖子, 但也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一家小店牌子, 落入了他的眼里。 竟然是一家照相馆,小得很,也逼仄得很。 大部分人提起上海,想到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以及那让人震惊的房价。 其实, 再大的城市,有它的光鲜之处,也必然有着它接地气的地方。 例如这小街,其实,往外开车不多远,就是大厦林立的繁华,但这里,却依旧显得有些寒酸局促得多。 有人在这座城市光鲜亮丽,自然也就有更多人在这里弯着腰卑微地生存着。 老道心里却没有为昔日老板如今委身于此的心疼, 他知道的,前任老板似乎就喜欢这个调调, 当年在蓉城,不也是找这么个老城区地界开的冥品店么? 和自己现任老板不同的是, 论起有钱, 呵呵…… 现任老板没钱了,是让人拿冥钞去烧一下, 而上任老板没钱了,是指个位置,让自己去挖一箱子金砖出来。 照相馆生意自然是冷清的, 冷清的和书店无二。 里面的设备也很陈旧, 但也算是收整得干净爽利。 当老道走进去时, 一声猫叫惊到了他。 抬头一看, 发现在架子上躺着的一只白猫, 那毛发白得, 宛若丝绸段子一般, 只是猫眸之中带着些许的慵懒。 “嘿,普洱,还记得贫道么?” 老道指了指自己。 白猫伸出爪子, 很敷衍地挥了挥。 意思是晓得了, 你滚吧。 老道不以为意,这只猫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向来清冷得很。 想伸手摸摸它, 想想还是算了。 等再走进去一点,看见里头的隔间里, 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坐在椅子上,正在拿着画笔在画画。 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 也不是什么恢宏的场面, 倒是充满着一股子烟火气息。 看着这道背影, 老道显得有些唏嘘, 但既然是老友重逢,总不能哭哭啼啼的,得笑,得喜庆,老道不是那种二三十岁的生瓜蛋子,生离死别的事儿,这辈子也见了不少了。 “老板,我来了。” “坐。” 男子还在继续画着画。 老道在旁边坐了下来,问道: “老板,你眼睛好了?” 男子画完最后两笔后, 放下了笔, 转过身来, 伸手去拿他的保温杯。 老道悚然一惊, 却看见这男子双眼紧闭,没有戴墨镜遮掩,也没有缠什么带子, 但一直没有开眼。 之前, 也是闭着眼在画画。 “老板,你的眼睛还没…………” “闭着眼,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男子不以为意,显得很是洒脱,并没有因为眼睛瞎了而自怨自艾什么。 起身, 拿起自己刚刚坐在身下的小板凳, 道: “去外面坐吧,里头冷。” 老道也马上跟着起身。 随即, 二人就一起坐在门口, 一人一个小板凳, 开始晒起了太阳, 老道是受不得这种感觉的, 他虽然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 却不是很喜欢安静祥和, 倒是自己两任老板, 似乎都对晒太阳这件事有着很深刻的执念。 “老板,怎么想着开照相馆?” 这年头, 小照相馆除了有人偶尔需要拍拍证件照来之外,鲜有生意了,影楼的硬件和软件,都不是小街小巷的照相馆能够比得过的。 “这儿,采光好。” “…………”老道。 是了, 是了, 这个理由,确实很老板。 想来如果这里以前是小按摩店小发廊,只要它采光足够好,老板肯定都会给盘下来的。 反正, 也没指望开个店实打实地赚钱。 老道没说来上海的原因, 男子也没问, 二人就坐在这里, 晒了半个下午的太阳。 而这时, 远处街尾走来了唐诗, 穿着朴素得很,红色的羽绒服,牛仔裤,再加一条围巾。 看起来, 真的是居家女人的样子, 倒真的不似以前在蓉城初见时那般喜欢打扮和靓丽了。 她手里提着买回来的菜, 老道看了眼, 额, 一大袋统一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封面是汪涵的那种。 老道的嘴角抽了抽, 身边的男子却道: “一起吃饭吧。” “好。” 饭煮得很快, 老道也不好意思称赞唐诗贤惠, 毕竟是在煮方便面, 而且也怕被打。 因为是三个人, 所以是把锅端了出来, 三个碗, 三双筷子, 一个公勺, 就这么简单。 老道盛了一碗, 吃了几口, 想夸赞一下“好好味哦”, 想想还是算了。 对于老道来说,不找个机会拍几下马屁,他可真的难受,但总不能次次都拍马屁上听起来像是反讽吧? 不过, 也着实, 这一桌“饭菜”, 确实和书屋没法比。 书屋的许清朗,一日三餐都操持得很好,且会换花样做,书屋众人的口味,马上就被养叼了。 “吃不惯这个口味?” 男子问道。 “没,没有。” “那明天换个口味。”男子对唐诗道。 “好,换康师傅的。” “嗯,好。” “…………”老道。 再看身边的二人, 夹起面条, 极为痛苦地吞咽的模样, 老道一阵唏嘘, 手伸入怀里, 取出了三个小瓶子, 放在了桌上, 道: “老板,唐妹子,吃饭前喝点这个,就能吃下去了。” 二人喝了下去, 果然, 一锅方便面很快就吃光了。 老道看了看天色, 便起身告辞。 时间不早了, 他得回去了, 毕竟自家现任老板那边还需要自己去看着。 男子送他到店门口。 “老板,还是这个地址吧,等我回去后,再给你快递一些来。” 彼岸花口服液,书店里现在是不缺了。 男子点点头, 笑了笑。 “那我先走啦,老板你保重。” 老道走了, 背影有些萧索。 男子伸手, 轻轻摸了摸还躺在架子上的普洱, “喵” 普洱叫了一声, 继续趴着。 “老道来做什么?” 收拾碗筷的唐诗问道。 “他不说,我也就没问。” “哦。” 唐诗闻言,点点头,继续道: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嗯。” “去看看么?” “有事的话,他会说的,没说,就没什么大事。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行,我洗好碗筷,就去洗澡,一起上去休息。” 男子点点头, 普洱则是很听话地跳了下来, 一步一步一以一种高贵的姿态, 走上了楼梯。 天黑了, 夜幕笼罩, 于这个喧嚣的城市里, 带来了一抹宁静, 宛若画中。 ………… 走出去之后, 老道才觉一阵内急, 大概是面汤喝多了。 下水管老化了, 就容易出现一些老毛病, 水急,水频,水不尽, 老道找了许久, 没找到公厕。 倒不是老道诚心没素质, 老年人嘛, 而且这尿意又来得如此之突然和决绝, 当下实在是没法子, 一边感慨着魔都的公厕居然也没覆盖好一边找了个小巷子里, 直接解开了裤腰带。 一开始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后是余音绕梁滴滴答答, 到最后, 功成“身”退,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打了个呵欠。 恰好这时有一辆车从旁边开过去, 很没素质得开的远光灯, 将这巷子一时照的通亮。 老道低下头, 一看自己刚刚标记记号的地方, 赫然发现这下面有一尊土地爷的雕塑。 妈嘢! 老道本就是道家之人,哪怕他有些不怎么诚心,但哪怕是普通不信教的人,也不敢对着神像雕塑嘘嘘吧? 信不信教是一回事儿, 但大部分人都是不敢这般造次的,尤其是这种大不敬的造次。 老道当下往后退了几步, 很是恭敬地跪了下来, 从口袋里把香烟都掏出来, 给土地爷都款上, 然后纳头便拜, 同时喊道: “土地爷爷,土地爷爷,小子不是故意的,绝不是故意要滋你一身的。 求求您放过小子, 开一条生路吧, 给小子开一条生路吧, 开一条, 生路吧……” 第五百七十七章 初代,肉身! 周老板反正是没见过这种人, 你没我的精华, 能活得这么久? 我擦, 你得有多大脸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你当初可是强了人家, 结果人家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才行? 以前,周泽看一些电视剧或者历史类小说,上面常有“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种话,本以为只是场面上哄哄人的,但现在看来,至少很多上位者,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比如, 此时的铁憨憨。 华冠女人似乎是被噎住了,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这么久, 盼了这么久, 恨了这么久, 结果见面后, 是这么一句话, 换哪个女人来都一脸懵逼。 好在, 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远处, 已然黑云逼近了! 周泽看向那边, 一时间, 他也有些愕然。 从宫殿里踩爆了黑猫出来, 再到拿一轮月亮砸毁了宋帝城, 之后一路杀戮而起, 其实, 大场面, 也见得多了, 但此时, 周泽才明白, 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场面! 之前和五常侍交手时,四周虽然也聚集了不少巨擘,但那都是有滚滚乌云做遮挡,宛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眼下, 是真正的撕开脸皮剑拔弩张了。 黑压压的下面, 一头头凶兽被驱使着向这边推进而来, 还有无数亡魂推动着战车呼啸而起, 判官、巡检在上方压阵, 下面, 无数手持兵刃的亡魂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还算是正常的, 总共有七面阎罗殿的旗帜打起, 意味着有七位阎罗王在军中坐镇, 同时, 在最前列, 还有一批披甲奴, 全身上下都被披着甲胄, 且在身上有一张符纸贴着。 “这些,都是近千年来阴司看押的叛逆。” 身边的女人解释道。 寻常的小鬼,被惩处就被惩处了,哪怕是魂飞魄散,也只是轻轻松松的事儿,能被阴司正儿八经判定为钦犯的,也决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直接灭杀了可惜, 所以封印关押了起来, 等需要时, 再押上来当作炮灰使用。 赢勾的强大, 阴司清楚, 哪怕现在水漏得差不多了, 但谁知道他还剩下多少实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也因此, 这些炮灰拿来此时消耗, 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泽记得以前安律师说过,他就是因为给钦犯传递信息才惹祸上身被革职追杀的,也就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和安律师有关系的人在里头。 当然, 最最引人注目的, 还是那四口巨大的棺材, 每个棺材上都画着符文,贴着符纸, 分别由三位判官看护, 在一众巡检的推动下, 走在队伍的前列。 看见这四口棺材, 赢勾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动怒了。 “这是,四代泰山府君之灵柩!” 女人长叹一口气。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 阴司建立, 执掌地狱乾坤, 作为奈何桥这边的“首领”, 她之前就听说过似乎阴司早就将历代泰山府君的陵寝给挖掘出来了, 她原本不信, 但此时却是信了。 不要以为当鬼就是不死的, 事实上, 当鬼确实能活得比普通人久很多,但也不是不死的,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大限。 而这四口棺材里, 躺着的肯定不是泰山府君的尸身, 估计是衣冠冢或者残念, 但阴司有办法将他们控制住, 等到交战时, 引得四代泰山府君之灵降临再操控他们御敌。 也难怪赢勾会生气了, 莫说是在地狱了, 就是阳间的俗世王朝, 也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就是善待前朝的皇陵。 因为嘴上说的好听,铁箍一桶万万年,但万一呢? 而在地狱, 这些“神鬼”传说中的人们,似乎没这等讲究, 阴司挖掘泰山府君陵寝, 将人家死后炼制成战争兵器, 这种手段, 当真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或许这种事儿阴司自己也清楚,但没办法, 不拿这些东西去消耗赢勾, 就得拿阎罗们以及手下判官们的性命去消耗, 打赢肯定是能打得赢的, 但若是镇杀了赢勾, 却把阴司自己也给打残了, 那这煌煌地狱到底谁说的算,就难说了。 女人素手一挥, 一面方巾出现, 却被赢勾一伸手, 扯了下来。 “何故?” 女人不解, “我奈何桥能独立于阴司之外,掌这生死职责,当真是因为阴司心善念我一脉无数岁月劳苦功高么?” 这是要打算喊人, 帮铁憨憨打架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女人也是一样,跟你打跟你闹,但关键时刻,还是跟着你的。 周泽觉得这位疑似孟婆的大姐肯定是有很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否则你无法理解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当初曾强过自己的负心汉做到这一步! 又或者,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可惜, 这不是现实里的无脑言情剧, 铁憨憨也不会无聊到在此时对周泽讲述“自己过去的青葱岁月”。 “男……人……打……架……女……人……别……管……” “呵呵。” 女人后退几步, 抬起头, 似乎听之任之了。 其实, 周泽倒是有些同情这个女人, 而且, 周泽也感觉, 铁憨憨之所以不要他帮忙, 并不是他所说的原因。 之前地藏王菩萨也说过, 铁憨憨有很多的手段没有用, 甚至还故意分身上千来到这里, 其实是加剧了自己的虚弱。 他是有什么打算? “也好,你今日就彻底陨落在此,日后我就在这里给你立个碑,竖个坟,以后,这无尽的孤独岁月,你也能在这里陪着我。” 爱他, 就给他埋了吧! 赢勾只是抬抬手, 道: “待……会……儿……我……走……一……趟……奈……何……” “你要转生?” 女人很是意外, “你疯了!” 转生, 其实不像是神话志怪里说得那般随意, 这有点像是古代的爵位,老子死了,下一代承袭爵位的就会降等,然后一路降下去,转生回去的人,会比较优秀,但也是意味着自己生命层次的大退步。 而且, 真的就是两个人了。 想还阳, 就从黄泉路上上去, 想转生, 就走奈何桥走正规手续。 再加上奈何桥的掌权人还是自家………… 额, 所以不会遇到有关部门踢皮球的情况。 其实,之前很多次赢勾的转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转生,并没有走奈何桥。 而女人之所以说赢勾疯了, 是因为她清楚, 对于阴司的人来说, 赢勾是被战死还是走奈何桥, 和阴司所要的结果, 是一致的。 所以, 之前地藏王菩萨发兵镇守黄泉路, 却没有派人来奈何桥,也是这个原因。 “会……有……生……路……” “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赢勾笑了笑, 没解释什么, 奈何桥上分两世, 但若是有人开路呢? “你真的这么决定好了?” 女人有些犹豫地问道。 赢勾点点头。 “那就去吧。” 赢勾摇摇头, “不……急……” “要等什么?” “等……给……他……们……一……个……教……训……” “呵。” 仿佛劝说在外喝酒打牌的丈夫不听, 女人也心死了,干脆随他去, 正如她之前所说, 他若是死了, 立个碑, 刚好可以陪她。 阴司的大军已经逼近, 这种阵仗, 相当恐怖。 而女人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阴司这次集结了这般阵仗和底蕴出动, 若是不仅仅想要灭赢勾, 还想顺势将奈何桥的势力扑灭, 将这生死轮回终端之地给纳入阴司直辖呢? 一想到这个, 女人悚然一惊, 却又想起自己的手帕已然被赢勾拿走, 他拒绝自己调兵相助, 难道是为了给自己…… 一时间, 华冠面纱下的眼睛, 似有特殊的光华在流转。 “你还能打得动么?” 周泽问道。 “打……不……动……了……” 这是实话实说。 “那你这是要?” “喂……” “嗯?” “如……果……我……死……了……” “嗯。” “你……能……活……的……话……就……好……好……活……吧……” “…………”周泽。 说罢, 赢勾侧过身, 面向阴司的大军坐着, 山峦之上, 端坐一个男子, 而在他面前, 则是铺天盖地的阴司大军! 赢勾轻声开口道: “再……给……条……路……” 话音刚落, 无尽远处, 也就是之前被“众生平等”削平的阴间泰山整座山体, 忽然震颤了一下, 那被赢勾轰出来的“泰山”二字, 散发出刺目的光泽。 留守在这里没有离开的地藏王菩萨此时目光一凝, 直接飞向了空中。 他看见泰山在崩塌, 他看见整座山在移动, 他看见, 随着山体移动, 于泰山之下最深处, 慢慢显露出的一具满身恐怖伤痕的躯体! “居然……在这里藏着!是初代泰山府君藏的么!” 自执掌阴司权柄以来, 连历代泰山府君的陵寝都被发掘了, 阴司又怎会忘记当年幽冥之海主人留下的躯体? 但苦苦搜寻,又因为年代实在是太过久远,哪怕地藏王菩萨知道那只大黑猫当年曾在大战后找到机会舔舐过赢勾尸体上的血液, 但关于那具尸身到底在哪里, 真的找不到, 也推演不出来! 谁曾料到, 居然就藏在这泰山之下! 这绝对是第一代泰山府君的手笔! ………… 坐在山峦之上的赢勾, 看着不断逼近的阴司大军, 再看着更远处飘荡着的阎罗旗帜, 轻轻挥手, 道: “回……来……吧…… 吾……之……初……代……肉……身……!” ………… “轰!轰!轰!轰!轰!!!!!!!!” 这一刻, 地藏王菩萨终于明白, 为什么赢勾有那么多的后手他没用, 是, 他可能是在藏着掖着,有其他打算, 但若是有这具肉身在, 什么九黎魔兵,什么万里沼泽亡魂, 这些东西, 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 这可不是之前周泽在日本人研究所里遇到的那具肉身, 那只是赢勾人间不断往复转生时因为受到其灵魂气息浸染产生异变的身体, 而这一具埋藏在泰山下面的, 则是赢勾当年跟随黄帝征战天下, 又征伐地狱, 最后和天上那一双手厮杀的真正依靠! 再形象一点的话, 当年有位追日的夸父, 而他, 和当年的赢勾, 是同辈! “阿弥陀佛,镇!” 地藏王菩萨瞬间打出巨大的佛印, 打算将这具刚刚出现的肉身给镇压住! 他清楚, 一旦这具肉身去到那边战场的话, 对于阴司的大军, 对于那几位阎罗来说, 将意味着什么! ……………… 山峦上, 赢勾微微皱眉, 而后道: “滚!” ……………… “滚!” 下方的尸体, 忽然张嘴, 喊出了这一个字, 刹那间, 巨大的佛印直接崩溃, 而那具身体, 更是冲破了早就自己解开的阵法, 直接向着远方的战场, 快速疾驰而去! ……………… 赢勾站起身, 面向下方黑压压的阴司大军, 道: “接……下……来……才……是……我……想……给……你……看……的……精……彩……” 第五百七十八章 乖,下来! 世间运道,本就是一个起起伏伏,小家小业这般,王朝兴替也是这般,大体逃不脱这个规律。 哪怕是地狱,也是如此。 赢勾坐在山峦之巅的巨石上, 没什么大风凛冽, 也没什么长袖飘飘, 他还是那个样子, 赤膊着上半身, 不觉得自己身在何处, 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庞大阴司军威,老实说,并没有什么震撼的意思,甚至还觉得有些乏味。 大体, 还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吧。 想他所处的那个年代, 炎帝黄帝蚩尤, 争霸之战, 打得那叫一个风起云涌, 魔神降临助战,各为其主! 或许, 现在的人看来,无非是几个小部落之间的对拼,但若只是几个小部落的血拼,焉能建立出那万世不朽的基业? 只一个“炎黄子孙”的称谓, 就能秒杀后世多少央央王朝了。 且那时自己的手下败将: 一个共工,头铁一般撞了山; 一个夸父,缺心眼下追了日。 就是自己来地狱时, 所面对的, 所杀戮的, 那些地狱巨擘,凶兽, 虽说没有此时阴司大军这般威严整肃, 但那种风云激荡的气概, 每每斩杀下对方头颅举着别人头颅大呼痛快的场面, 现在, 是遇不到了。 太有规矩了, 也就缺了太多的意思, 家里养的鹌鹑, 就是没有外头的野鸡有嚼头。 “嗡!” 符咒之音响起, 一时间, 四口巨棺滑落, 四道紫色的青光飘散而出, 自天幕间, 出现了四道尊贵无比的身影。 每个身影似乎都穿着道袍,却又不是标准的道士打扮,但飘逸出尘得多得多。 四位府君, 因为最后一代掌权者的不肖, 死后也不得消停, 还被人挖掘出来炼制成了战争兵器。 这种举动, 赢勾是看不上的。 但不得不说, 这四尊虚影, 也确实有着其恐怖之处! 也就在此时, 一道飓风从远处袭来, 赢勾笑了, 起身, 飓风来临, 正中央, 是他那具残破的身躯, 似乎每一寸地方都被疤痕所覆盖, 却也是这种身躯, 最值得亲切。 赢勾的身形在原地消散, 等再度睁开眼时, 却已然处于风暴的正中心位置, 抬手, 侧头, 残破的身躯却散发出苍老古朴的威严气息, 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低吼, 一时间, 仿佛连这座地狱都开始颤栗起来, 赢勾之威, 自现在, 才算是彻底让整个地狱清晰地感受到! 甚至不少边缘之地,不少地底比十八层地狱更深处,似乎也有所感,赢勾仿佛还感应到了一些老友的气息。 没有理会最前面的四位泰山府君的虚影, 时间不多, 总得多做点事, 这不是计划,也不是安排, 没经过精心策划和算计, 但到头来, 却也能惺惺相惜, 该做什么, 要做什么, 到了这个地位, 也就心下了然了。 赢勾的身躯, 直接以大无畏的姿态, 冲破了军阵上方的阵法, 直接寻着一面阎罗的旗帜冲了下来! 人间,曾有一名伟大的革命家曾言: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而今, 赢勾要斩的, 就是阎罗! 你给我开路, 我给你复仇, 等价交换, 我赢勾, 不欠人情! 阎罗旗帜之后, 是一尊巨大的虚影, 此人身穿金色的长袍, 头戴金冠, 往那里一站, 自有一股子的震慑之势! 十殿阎罗, 平等王陆刚刚陨落, 宋帝王余城破人伤, 眼下, 剩下的八位阎罗, 今日来了七位! 而他, 则是这其中之首! 十殿阎罗, 第一殿, 秦广王蒋! “地狱之内,阴司之下,安得你来猖狂!” 秦广王蒋身形直上, 手持丹书铁券, 他没有避讳赢勾的威势, 而是直接怼了上去! 他是秦广王, 他, 有这个底气! 似乎每个角色出场时,总得喊几句口号,有点像是三国时,每个名将都得跑出来叫个阵一般,不过,赢勾可没这个臭毛病, 他, 也不惯这个臭毛病! 刹那间, 赢勾只是一脚踩下来! 肉身之威, 恐怖如斯! 下方, 无数阴司大军, 只见得秦广王那庞大的法身一寸寸地被撕裂,一点点地被倾轧, 到最后, 彻底崩溃! “砰!” 秦广王蒋, 被一脚踩爆! 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干脆得让人不敢置信! 煌煌大军, 就这样被人直接长驱直入! 赢勾放声大笑, 于千军万马之中, 一脚踩爆敌方级别最高的主将, 此等畅快和惬意, 一般人根本无从体会。 但赢勾更是高喊了一声: “阿……弥……陀……佛……” 打烂你的筋骨, 我还撒盐! 没有做丝毫的停留, 也没有给阴司大军更多的反应时间, 赢勾直接转身, 出现在了另一面大旗之下! 下方, 楚江王厉目露凶色, 低吼道: “休得猖狂!” 然而, 迎接他的, 则是一拳! “轰!” 一拳之下, 楚江王厉的法身像是纸糊的一般, 直接被击垮, 连那杆旗帜, 也是瞬间碎裂! “阿……弥……陀……佛……” 没等赢勾再转身, 五尊阎罗一齐拥来, 无数恐怖的法术直接打在了赢勾那残破的身躯上, 他却浑然不顾, 任你几路来, 我只一路去! 身形之速,骇人听闻, 直接撞崩了卞城王的法身, 而后更是一膝盖, 顶穿了都市王黄, 最后, 一掌震碎了阎罗王上半身! 五位阎罗, 一起出手, 竟然瞬间被打崩三个! 昔日幽冥之海主人归来, 当今之地狱的领头人, 竟然这般脆弱和不堪一击! 转轮王薛见状, 直接变阵, 这是打算离开这场战局! 赢勾发声一笑, 俯冲而下, 但凡敢有阻拦他的阴司兵丁, 直接被其周身罡气绞杀得魂飞魄散! 他追上了转轮王薛, 一只手搭在了转轮王的肩膀上, 猛地一发力, 而后一脚送上去! “轰!” 转轮王崩! 七位阎罗, 已然崩了六个, 只剩下一个! 这里的崩, 不是直接身死道消, 因为他们派出的, 仅仅是自己的法身。 但这法身,其实就是他们的根本! 比肉身,更为尊贵。 法身崩溃, 意味着他们的修为生命层次等等一切的大滑落, 先前的宋帝王余难道不想来报仇? 他倒是想来, 但他法身被赢勾在宋帝王城直接借助血月之威能摧毁, 他还能怎么来? 武官王吕倒是没有打算走, 在其号令之下, 四尊历代泰山府君的虚影呼啸而来, 直接冲向了赢勾! 四尊虚影, 一人一边, 泰山之威降临, 从四方直接锁住了赢勾。 赢勾的身体一颤, 竟然无法在第一时间挣脱。 一是累了, 本就漏得快见底了, 靠这具肉身才得以再度发威, 但要想恢复巅峰, 也只是妄想罢了。 且这四尊虚影, 的确各个不凡, 阴司的前身, 就是他们所创立! 先前, 赢勾之所以跳过他们先对付那些阎罗们, 也存着他们比较难缠想要先不理会的意思在里面, 而现在, 想不理会都难了。 一时僵持之下, 下方, 阴司军阵里, 判官巡检们呼啸而来, 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杀了上来! 神仙打架, 他们这类凡人,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阴司秩序在基层已然崩溃, 但要说真的一点底蕴都没有, 也是自欺欺人了, 至少, 还是有一批人可以一战的! 赢勾的肉身, 开始燃烧, 这恐怖的火焰, 瞬间侵袭到了另外四尊泰山府君的虚影之上, 连带着他们一起也被燃烧起来。 而靠得最近的一批判官和巡检们, 沾染上一点, 就是瞬间灰飞烟灭的下场! 赢勾的大笑声从未停止, 双臂一拉, 身上的禁锢直接消散。 那四尊被燃烧的泰山府君虚影也没有露出痛苦之色, 有的, 只是一抹洒脱和淡然。 当下, 他们四人一起向赢勾执晚辈礼, 算是拜谢赢勾帮他们解脱这等丢人的沉沦, 随后, 随风飘散, 尘归尘, 土归土, 这等人物, 自有着属于他们的骄傲和尊严。 然而, 待得他们离去后, 天上, 再度乌云滚滚, 各方势力在此, 竟然全都而来, 他们或许只是来看热闹的, 或许也有的是看着阴司的面子来助战的, 只是, 看见赢勾打爆六位阎罗的法身, 再击破四位泰山府君的虚影, 这助战的人群也沉默了, 他们不傻, 若是有便宜可以捡自然会来, 但眼下, 似乎太过棘手了。 而在军阵之中, 五官王吕坐镇军中, 其他几位阎罗固然被打崩, 但阴司大军并未因此崩溃, 甚至, 因为之前是七人指挥现在是一人指挥, 反而显现出了一种众志成城的新鲜感觉。 五官王清楚, 这一战, 退是不可能退的, 之前要退走的那位, 就是前车之鉴! 然而, 他也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结束, 他看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人,固然凶焰滔天, 但这次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赢勾抬头, 望天, 看见那天上的血月, 但比第一次初见时, 袖珍了不少, 而这时, 赢勾笑道: “怎……么……又……偷……偷……上……去……了……” 说话间, 赢勾对着天上的血月招招手: “乖……下……来……” “…………”血月。 第五百七十九章 诀别! 血月这次下来得一点慢, 有点扭捏, 有点为难, 有点娇羞, 有点不情愿, 但这就像是第一次都有了, 接下来, 第二次,第三次,也就开始顺理成章了, 它终究, 还是又下来了。 虽说之前赢勾拿它砸了宋帝城,使得其变小了许多, 但再小, 它终究还是月亮。 而接下来的一幕, 将牢牢地烙印在这些得以幸存的阴司人马的灵魂深处, 一个人, 举着月亮, 宛若当真的上古天神复生一般, 直接冲了过来! 以月为戈, 大杀四方! 狂暴的炸裂声, 无数亡魂的嘶吼, 惨烈的尖叫, 濒死的哀嚎, 偌大的阴司大军, 几乎崩溃! 连五官王本人的法身, 也没能逃脱一道月轮砸下, 直接溃散。 阴司的大军,难以再抵挡赢勾之威,再加上阎罗们的法身一个个崩溃,宛若主将的军旗一根根被斩断,下面的人,自然就难以为继了。 最后, 赢勾将又小了一圈的血月砸向了天空, 天上观战的乌云之中,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血月牵连到直接身死道消, 但剩余的吃瓜群众却没人敢下来要个说法。 还怎么要? 七大阎罗,阴司大军, 都被这人给打趴下了, 他们还怎么要? 哪怕他们看见了赢勾身上的火焰正在慢慢地熄灭下去, 哪怕他们心里清楚赢勾的力量已然见底, 但刚刚竖立起来的威势, 还是让人不敢去冒犯! 一个人, 站在空中, 心里, 没有大战之后的酣畅淋漓, 有的, 只是一种落寞。 十殿阎罗,来了大部分,但所谓的十常侍,却一个都没出现。 与其说这是一场真正的大战, 倒不如说是一场内部的消耗。 十殿阎罗,一个泰山王单独幸免,平等王陨落,剩下八个,全部法身崩溃,严重受创。 而十常侍, 无非是伤了一个,死了一个, 却还有八个, 更何况别看那个大长秋之前被赢勾追得宛若土鸡瓦狗, 但他绝非那么简单。 阎罗们组织阴司大军,想要以泰山府君的虚影来消耗赢勾, 却没料到, 他们自己本人, 很可能就是消耗品的一部分。 拿阎罗们当消耗品, 除了那位, 没人再有这种巨大的手笔了! 地狱的格局, 经此一战, 将会完全被改变。 先前大长秋对地藏王菩萨所说的再等一甲子, 兴许, 根本不用一甲子了。 王朝的更替, 本就是一种趋势, 更何况, 如今赢勾又添加了一把火。 也因此, 被人当了刀的赢勾, 心情, 也确实难以高涨起来。 还是想念过去, 还是回忆当年, 当初, 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我看你不爽, 你居然自称幽冥之海的主人, 就要和你打, 就要和你杀, 大战一番, 斩杀了你的头颅, 你临死前, 头颅还会和自己一起痛快地大笑。 眼下的局面, 把这种大战,这种对决,当作了一种排除异己加速进程的磨刀石。 赢勾长舒一口气, 但要说多么难过, 也没有, 真要说难过,就太自欺欺人了。 沉沦了那么久, 这次得以冒出来透个气, 打了这么多架, 是真的舒坦啊。 赢勾转过身, 身形在原地消失, 回到了那座山峦上, 面向那位一直站在这里的女人。 他的身体, 正在快速地龟裂和剥落, 这具肉身, 本就是残破的, 再被这样一用, 算是被完全榨干了。 而远处, 已然有金光正在疾驰而来, 是一朵佛莲。 天上, 似乎也出现了呢喃之音。 女人站在原地, 看着赢勾, 看着他的身体, 有些心疼。 赢勾却走向前, 伸手推开了女人, “挡……到……我……了……” “…………”女人。 奈何桥, 今生, 来生。 “没劲了么?”周泽问道。 赢勾没回答。 而此时, 远处的佛莲, 已然亲至。 地藏王菩萨戴着面具, 坐在佛莲之上, 不喜不悲。 只他一个人来了,没有谛听,也没有十常侍,不过,他似乎没有了之前面对赢勾肉身时的惊讶,现在,显得很从容。 紧接着, 华幕覆盖, 完全遮掩住了整个山峦, 同时, 一道金光出现, 来到了赢勾面前, 是菩萨。 而他的本尊,只是隔得远远的,没敢过来。 “本座,是来道谢的。” 菩萨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 赢勾笑了, 没说什么。 “他们……要醒了。” 菩萨继续说道, 像是在催人上路。 赢勾一拳砸过去, 这道金光, 直接砸碎, 这道华幕,也直接消散,佛莲之上,菩萨依旧正襟危坐。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菩萨本尊没敢靠前, 怕的就是赢勾稀里糊涂地给他再来一拳! 这个级别的存在, 难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赢勾还是不回答,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 对着奈何桥。 地藏王菩萨觉得自己给他当了刀, 所以在自己油尽灯枯前, 来秀一把, 或许, 在这个时候, 赢勾的确是高看了一眼这尊菩萨, 但因为他一直想找人去跪, 所以大体上,还是看不上的, 总觉得这类人,再优秀,心思再细腻, 却依旧上不得台面。 “轰!轰!轰!轰!!!!!!!” 天上, 传来了一阵撕裂声, 隐约间,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地藏王菩萨抬起头, 望天, 依旧看不出情绪。 而赢勾则是轻蔑地一笑, 指了指天空! 一道道黑色的锁链从天幕中显现。 “这是什么东西?” 周泽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他记得在赢勾的记忆画面里, 天空, 似乎就曾出现过这个样子, 然后, 一双手伸了出来。 “不……是……东……西……” 赢勾只回答了这一句话, 刹那间, 周泽只觉得自己似乎被牵扯了出来,而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刻, 赢勾的眉心位置绽放出一道黑色的光芒, 直接冲向了奈何桥! 而赢勾的身体, 则是慢慢地转过身, 举着拳头, 冲向了地藏王菩萨! 周泽看见的最后的一个画面, 就是地藏王菩萨被赢勾一拳砸下佛莲的场景! 阴阳分两路,人鬼皆殊途; 这里, 是阴阳的分割点, 是轮回的起点和终点! 周泽只觉得自己被飓风裹挟着, 一路向前, 在穿越了奈何桥之后, 整个人似乎都被放空了。 四周, 明明没有声音, 但自己却像是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 四周, 明明一片黑暗, 但自己却像是看见了纷乱复杂的诸多画面。 “哟,是个儿子,恭喜啊恭喜。” “医生,止血钳。” “生了,生了!” “出来了,出来了!” “疼死我了,你们这帮王八蛋,就想用顺产害死我,然后你就能找小的。” 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袭来, 仿佛能够将你自己本人剥开。 周泽一边在抵抗这种痛苦, 一边在心里咬着牙, “铁憨憨…………” 没想到, 到最后, 赢勾居然将他单独丢出来, 把最后的生路给了自己。 感动, 还真谈不上感动, 这时候也没功夫去感动, 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仿佛自己心里, 被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块。 这里, 不是修罗场, 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画面, 但就是容易让人沉沦, 仿佛在此时, 你将得到最为彻底的清洁, 你的灵魂也会被剥离, 只剩下最为纯粹的一道,进入轮回。 很多小清新会发朋友圈,去一趟西藏就觉得洗净了自己的身心; 其实真的可以建议他们来这里试试, 而且是不要门票免费的, 死一次, 就没什么不能净化的了。 这感觉, 宛若把你的灵魂抽出来, 放进了84消毒液之中搅拌。 阴阳的交界, 规则的临点, 周泽一直以为自己的意志力很坚强了,却也没能支撑得太久,就感觉自己要迷失于此。 一种巨大的恐怖袭来, 因为周泽清楚, 一旦迷失, 那就是意味着投胎。 自己将忘记一切, 以新的生命开始, 但这个, 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周老板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想死,也不想投胎,但就这般硬撑着,也实在是太过艰难。 好在, 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之后, 周泽看见自己脚下出现了一道蓝色的光圈, 宛若溺水的人, 看见了一条救自己的绳子。 周泽走到光圈上, 一步一步地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一路上,他听到了许多,也看到了许多, 似乎是因为有这条光圈覆盖的路导致自己所承受的压力没那么大了, 周泽的确是可以分出更多的心思去想很多,去看很多,去体会很多。 生生死死, 离别聚合, 一幕幕, 一道道, 看着看着, 情感上和灵魂上有没有升华周泽不懂, 他只觉得自己饿了, 而且是很饿很饿, 明明是灵魂, 但这股子剧烈的饥饿感, 却如此强烈! 慢慢地, 周泽走不动了, 两世为人, 第一次这般的饿, 饿得他无比难受, 根本就走不下去了。 明明有路, 明明有赢勾之前说的生路, 但却因为太饿了, 走不下去了。 周泽都觉得好搞笑, “对不起了,铁憨憨,这死法,我也是无语了啊。” 总觉得, 人给你创造机会,让你活了,却这样白白浪费掉了,可真是对不起人。 “我……也……饿……” 第五百八十章 二人行 “你没死?” 周老板还以为铁憨憨为了救自己,甘愿断后,把最后一抹生机给了自己; 毕竟, 最后把自己给射入奈何桥, 然后自己再上去一拳把地藏王菩萨从佛莲上打下来, 怎么看, 都是那种孤军断后的画面和氛围啊。 刚刚还在心痛, 还在惋惜, 还在按照最为狗血的剧本走一遍内心感情戏, 谁知道, 自己这儿刚好不容易地把情绪酝酿出来, 铁憨憨居然没死! 真, 浪费感情啊。 那种感觉, 就像是要发射时,忽然给掐住了管道,那叫一个噎! 也就在此时,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影开始重叠起来, 依旧是他一个人在沿着光圈往前走, 但双手和双脚, 似乎还能看见另一个影子叠加在自己身上, 这是赢勾的影子。 他们, 本就是一体的, 一具灵魂, 分割出的两道意识。 确切地说, 周泽是赢勾在沉睡养伤期间, 在外面诞生出的另外一股意识, 也可以用“真”精神分裂来形容, 虽说还是有些出入的。 不知道多少次轮回隐藏, 曾诞生过多少个和周泽类似的存在, 但铁打的赢勾流水的“看门狗”。 如果历代“看门狗”里, 做一个颁奖赛, 周泽这条应该可以得到一个“小红花”, 至少, 在看门狗里, 他算是最为优秀出彩的一个。 很多条看门狗, 活了一辈子, 还不知道自己体内居然还住着另一个人, 有点像是超人忘记了自己是超人, 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在生活, 生,老,病,死, 或许, 平淡是福, 但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总觉得太过于憋屈,太过不尽兴了。 “你很想我死?” 似乎是影子重叠了, 所以说话时, 像是周泽在自言自语, 也就没有停顿和回声了, 这让周泽还有些不习惯。 其实, 以前赢勾占据身体主动权说话时, 也是很流利的, 不过那时周老板都昏迷沉睡着,所以不知道。 这种情况,倒是能够理解,用嘴和人对话和用心和人对话,速度上本就不对等。 “那你刚刚搞得那么煽情做什么?” “呵。” “…………”周泽。 “谨慎些,一起走,你不想投胎吧?” “嗯。” 既然有生路, 既然能出去, 总之要继续昂着头往前走的。 任何时候,求生欲,都是最大的主观能动性! 周老板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去投胎, 这投胎,宛若电脑的格式化,投胎后,一切都没了。 管你什么前世今生, 反正不是我了。 而且, 这里到处都是让人迷失的感觉, 如果不是赢勾也出来了,和自己一起在走, 周泽很可能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只是, 那股子饥饿感, 并没有因为赢勾的出现而衰弱, 反而似乎是两道意识一起叠加起来, 更饿了! “饿……” “饿……” 赢勾伸手, 似乎有些犹豫。 这附近, 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光圈, 都是, 极为纯净的灵魂! 奈何桥, 就像是工业流水线上的提纯, 将一切杂质剔除, 留下最为纯粹的一部分继续提供上去。 这里的灵魂, 都是要去投胎的。 宛若最为鲜美干澈的生鱼片, 不需要加任何的调料, 就已经极尽滋味了。 赢勾的手伸了一半, 却动不了了。 “你做甚?” “你做甚!” 赢勾有点生气了, 饿了, 吃东西, 是常理。 而自己的看门狗, 却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讲究仁慈了, 竟然敢阻止自己, 你自己有多饿, 我能清楚地感知到! “都是孩子,马上要出生呢,他们母亲可能在病床上动着手术,他们的父亲可能在手术室外等着。” 周泽清楚, 赢勾在这里吃一个灵魂, 也就意味着马上会有一个将诞生的婴儿直接胎死腹中。 周老板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甚至, 他很自私, 但这种事, 他真的不想做,也不敢做。 当初自己做医生时, 最喜欢的放松方式不是去酒吧也不是去哪里高乐去, 而是喜欢在妇产科手术室外面站着, 看着外面焦急等待的男人, 因为他是个孤儿, 没爹也没妈。 赢勾没答应, 还在伸手, 但周泽的抵抗也很坚决, 最后, 赢得不得不收回手, 已经很饿了, 若是还继续内耗, 会更饿。 甚至, 有可能走不出去。 “为什么会这么饿?”周泽问道。 灵魂还需要吃饭么? “奈何桥,剔除了灵魂里的杂质。” 哦, 周泽懂了, 因为灵魂变轻了, 所以变饿了。 继续往前走。 “阎罗们,都差不多了吧?” “重伤吧,没几百年,很难复原了。” 实际上, 有一点, 赢勾没和周泽去说, 但想来周泽应该明白, 那就是在之前一战中地藏王菩萨的借刀杀人。 不过, 那些个阎罗们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看似一个个被自己打爆了法身,受创严重, 但更像是被赶鸭子上架,完成一场仪式。 再联想起那帮阎罗们当着自己的面单手合什喊佛号, 赢勾心里就止不住的腻歪。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丢人。 “那你呢?” “嗯?” “你没事吧?” “死不了。” “哦。” 之前觉得赢勾没死,还挺高兴; 现在觉得赢勾还死不了,又有点无奈。 “你很想我死?” “说不上来。” “等出去后,我会沉睡。” “半个月?” “一个月?” “三个月?” “半年?” “一年?” “不会是十年吧?” “除非你找到能够唤醒我的东西,否则,我很难再醒来。” “哦。” 很难再醒来了。 周泽叹了口气, 继续道: “那应该很难找吧?” “能找到的话,我自己就去找了。” “哦。” 周泽摇摇头, “我会去找找看的。” 没你在, 看报纸晒太阳, 心里都不踏实。 当然, 赢勾也没说什么谢谢,也没去恳求什么。 他的尊严, 不可能让他去对一条看门狗低三下四。 其实, 虽然没说什么,口头上哪怕再高傲, 但他在之前拥有一部分力量完全可以剔除周泽重新选一条看门狗时, 他没这样做, 而是保下了周泽一起走奈何桥, 一起还阳。 或许, 可以解释成觉得周泽身边还有泰山府君的后手, 可以解释成周泽那边已经有了不小的起步还有了自己的小团队, 可以解释成周泽万一撞大运可能找到让自己苏醒的办法? 但无论怎么解释, 也无法抹除一条, 那就是在宫殿中时, 周泽曾说的那句话: 我死了就死了吧,你能活的话,别自杀了,好好活下去吧。 赢勾不欠人情, 也从不服任何人, 哪怕是当初的黄帝, 位列人主, 开华夏纪元, 神魔皆拜, 独他赢勾不拜! 你以为你看得开,你能看得惯生死,能放得下,能煽情, 我就不能了么? 死, 算什么? 死, 也不能丢面子! 这个场子若是丢了, 被你这条看门狗比下去, 那才是生不如死! 这就是赢勾的脑回路, 他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 “你这次,打爆了半个地狱,真的是冲动和意外?” 周泽问道。 老实说, 周泽一开始觉得是一场意外, 但到最后, 却觉得, 不像是一场那么纯粹的意外了。 比如赢勾说过的开生路, 比如赢勾的分身化千, 如果只是为了爽一把,冲动一把,豪气一把, 干嘛弄得这么复杂? “呵。” 那就不是意外了。 不过, 在这个时候, 都饿成这个样子了, 周泽也不想再去思考太多东西了, 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 “阴司残了。” “嗯,我看见了。” “出去后,好好爬。” “爬?” “爬!” “有点强人所难啊。” 能当人, 谁想去当鬼啊? 而且, 阴司本就没太阳的, 结果月亮都被你给撸得这么小了。 连月光都晒不到了, 这地狱, 还有什么意思? 那血月也是个二货, 你两次招手, 它就屁颠屁颠地下来了, 对了, 你似乎还忘了给别人封正了,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是白嫖啊。 周老板还真有些心疼那一轮血月了, 赢勾:“下来!” “嗖!” 血月:“燃烧我的卡路里!” 啧啧, 居然有一天, 能同情一轮月亮, 周老板也觉得这次地狱之行, 场面上见识上, 真的是被扩大了太多太多。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小鬼差,捕头都不是,现在却有一种视地狱阎罗们如猪狗一样的自我优越感。 飘了, 飘喽。 “你有证,可以偷偷摸摸地升官。” “哦,懂了。” 还真体贴。 “对了,反正没事做,你也要睡了,趁这个机会,再教我点东西,一直咖啡报纸再…… 一直翻云覆雨的, 太单调了一些。” ……………… 周泽忘记了到底走了多久, 总之, 好久好久, 一直到他已经饿得快失去意识和知觉时, 前面, 忽然出现了刺目的白光。 赢勾的声音再度传来: “念咒,魂归肉身!” 周泽马上惊醒过来, 他可不想再重蹈当初灵魂离体飘散后的痛苦经历, 马上开始念咒,准备定位自己的肉身。 而这时, 赢勾最后的声音传来: “好……好……活……着……吧……” “你说啥?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看……门……狗……” 第五百八十一章 杀,一个不留! 小男孩并不喜欢上海这座城市,不是因为这里高楼林立,也不是因为这里人多喧嚣,而是因为站在高处,环顾四周时,总觉得周围穿行的无论是车辆还是人流,都太快了。 他讨厌这种感觉,莫名地讨厌。 也是, 曾寻一处洞穴,一住就是上百年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感觉? “咋咧,心情不好,皱眉头咧?” 老道此时也从天台的楼梯口走了出来, 虽说他走到这里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得站一下岗,刷一刷存在感。 这个世界上,没有丝毫用处却又需要走形式做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太多。 倒不是大家缺心眼儿,都喜欢做没有用的事儿。 而是因为, 很多人其他屁本事没有,只能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儿给自己一种自己在做事儿忙碌的感觉。 比如现在的老道。 “啧啧,天台好冷啊。” “我不喜欢这里的感觉,他们,都好快。” 小男孩说道。 “哦,你说的是生活节奏?” “生活节奏,是,什么意思?” “啊,生活节奏有快慢之分,当然了,其实很多人也不懂这个,却只会张口说说。 比如很多人提起蓉城时,都会说那是一个生活节奏慢的城市,其实这种说法是错的,只是去一座城市旅游或者看两眼,压根看不出一个屁来。 这是一种氛围吧, 打个比方,你身边有十个朋友,其中有八个或者九个,每天都想着苦钱存钱赚钱,你也会不知不觉间被这种节奏带起来; 但你身边的十个朋友,每天赚到一小笔钱之后,就满足了,去茶馆喝喝茶,去麻将馆打打麻将,你就会觉得我也放松一下,心安理得。”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嘛,体验慢生活的感觉也不用去蓉城,贫道觉得这个世界上很难再找出一个比咱书店生活节奏还慢的地方了。”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小男孩配合地笑了笑。 “还没结束呐?” 老道后悔没穿大棉袄上来, 他有一件很多年的军大衣, 嘿, 虽说款式很老土了,年轻人不怎么喜欢, 但那家伙可真是保暖。 却在这时, 小男孩目光顿时一凝, 道: “来讯了。” “啥?” 老道没看见小男孩拿出手机, 也没听见什么报警的声响。 小男孩却笑了笑, 身体慢慢地站直, 而在另一头, 一声猴啸之音传来, 竟然是小猴子已然化作了妖猴形态, 对面一处地方, 白莺莺头发泛白, 脚下周边, 已然染上了一层寒霜。 更远处的下方, 许清朗的面容上出现了一道道绿色的符文, 不难看, 反而衬托出一股子妖异的妩媚, 甚至连眼眶里的瞳孔, 在此时都分裂出了好几块。 老道赶忙伸手摸向裤裆,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们咋了?” “你没感应到么?” 宝批龙, 贫道感应到个锤子! 小男孩身体向前一倾, 直接向下自由落地, 同时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感应到,老板的, 杀机。” ……………… 老张只觉得地狱一遭,像是一场噩梦一般,有点像是现实里错跟了一个宰客的旅游团,稀里糊涂地一轮游下来,只觉得各种莫名其妙。 好在, 虽说等从宫殿出来时, 那位判官不在了, 但还有两个巡检安排了他们出去, 也没去校验什么试练的结果,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 七大阎罗正率阴司大军和赢勾血战, 其余的时候, 哪里还有人去理会? 等到事儿毕之后, 黄泉路解封, 那位穿着一身蓝衣的巡检再开白莲,领着这批人赶忙还了阳,这之后,更是片刻没耽搁,又回地狱去了。 经此一役, 阴司大变, 他们也确实没有时间和资格再在阳间悠闲什么,只能马不停蹄地赶回地狱去查看情况。 老张回来了, 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的肉身还有些酸痛,像是许久没动的样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周遭, 盘膝而坐了一大群人, 此时, 一半以上的人也都魂魄归位起来了,但还有一部分人依旧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张看向了周泽, 发现周泽也属于那一动不动的一群人。 这让老张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自己没事,老板却出了问题,总觉得很难以交代。 不过他是明白自家老板的本事的,也没一下子直接认为老板挂了。 老张还不知道周泽在地狱里搞出的事情,他在那会儿其实就已经被冰冻住了。 “呵呵,看来,倒霉鬼不少啊。” 一个女人开口笑道。 大家都是一起下地狱参加试练的人, 虽说这试练有些虎头蛇尾, 而且虽说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却也明白, 地狱应该是出了大事情了。 只是, 以他们的资格和地位,地狱的事情,和他们其实也没多大的干系,他们连看都看不到,别说去搞事情了。 而且, 这一次, 能活下来, 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 这里一小半还盘膝坐在那里的人, 明显就是这其中运气不好的那一类。 先前平等王陆和阴柔男子的大战,不断宣泄出来的力量疯狂地砸下来,当真是来了一处“随机大抽奖”, 枉死了不知多少鬼差。 随后的一连串变故,活着的人自己都觉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估计死去的人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没办法, 世道本就如此, 身为最底层阴司公务员, 人还能弄个“车”,把自己等人送回来,也算是给了个最后体面了,其余的事儿,也就没人去提了。 当下, 在度过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之后, 先前那个想请周泽去里头找技师高乐高乐却被周泽削了面子的男子这时候忽然走到了周泽面前, 弯腰, 伸手在周泽面前挥挥手, 见周泽已然毫无反应, 当即大笑道: “哟,通城的这位大佬,居然也跪了啊,我还想着这种人这么牛叉,总得在命格上和咱们有点区别什么的,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周泽还盘膝坐着, 在在场活人眼中, 显然是没回来, 没回来, 也就意味着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宫殿里。 在场的不少人,眼里也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之色,实在是之前周泽的名声,通城鬼差的威势,在这一圈鬼差之中实在是太大。 且下去之前, 周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派头, 也分明是没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此时, 周泽死了, 大家心里喊一声痛快,也是人之常情。 男子等了一会儿, 还伸手摸向了周泽。 这种良好习惯, 周老板也有。 杀了一个人之后, 总得在人家身上检索一番,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拾掇起来的挂落,有点像是在网游里杀人捡起装备一样。 他们都是鬼差, 是见惯生死的人, 本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东西。 老张这时则是主动走到周泽身前, 怒瞪着这个男子, 低喝道: “你要做什么?” 说着, 双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腰间, 手铐没带, 枪自然也没带, 一时间, 老张有些不适应。 男子看着老张, 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 而后道: “你主子都死了,还护着人家的遗体?” 说吧, 男子一挥手, 老张只感到自己胸口一阵麻痹, 本来的那种搏斗本能一下子僵硬住了, 硬生生地吃了人家一拳后栽倒在地。 这时候, 老张就是想爬起来, 也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用力就疼。 他本就没什么特殊的能力,说是鬼差,其实也就多了一个证件,却没有鬼差所具备的力量。 不过, 在此时, 老张还是用颤抖地手拿出了怀中的手机, 男子见状, 也没阻止他, 倒是老张自己本人愕然了一下, 手机, 居然没电了! 天知道自己等人到底去地狱待了多久! 地狱只有月亮,没有太阳,也没什么办法可以分辨白天和黑夜。 不过,这个时候后悔自己没换一个超长待机的手机,也有点晚了。 “嘿嘿。” 男子笑了笑, 身边又聚集了几个鬼差, 其中一个性急的, 已经弯下腰伸手去扒周泽的衣服了。 这等人物,忽然崛起,在鬼差圈子里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多半是有什么依仗的宝贝,大家又都不傻,落井下石,本就是人的本能。 只是, 那个伸手扒衣服的鬼差整个人忽然一颤, 周边其余的几个鬼差也随之愣住了。 之前明明还盘膝打坐, 之前明明在白莲上也没看见他归来亡魂的这位通城鬼差, 在此时竟然睁开了眼! 一时间, 全场鬼差都有些愕然, 有人已经在心里寻思着莫非这位没赶上回来的大巴车, 是自个儿从黄泉路上还阳的? 正当这个先前打了老张的男鬼差准备装作惊喜说几声恭喜时, 周泽的眼睛里, 却在瞬间被一片赤红所覆盖。 饿, 他饿, 两世为人, 周老板还没这么饿的时候! 先前在走奈何桥时, 忍得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一个饥饿无比的人放着身边最为精美的珍馐却不能下手, 这真的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现在, 他回来了, 他忍不住了, 他需要进食! “杀, 一个不留!”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吞! 其实,哪怕是练武之人,到了一定“耳聪目明”的程度之后,也能感应到所谓的气机,而杀机,则是其中最为清晰最为明了的一个,就算是普通人,敏感一点的话,也能感应到。 也因此, 当周泽毫不遮掩地泄露出杀机之后, 就在附近一直观察着四周的小男孩、白莺莺、许清朗以及小猴子他们,自然马上就感应到了。 没有太多的缘由,也没有预先的安排, 只是这一道杀机, 就足够了。 老板想杀人, 他们就下去杀人。 会所的卷帘门,刚刚被从里头打开,两个鬼差还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客套着什么“山水有相逢”这类的客套话。 然后, 他们就看见了一个小男孩向这里走来。 一开始, 他们只是微微愣了一下, 但这个一愣, 却直接让他们失去了最后反抗的机会! 小男孩的身形忽然加速, 自原地消失, 而后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 双脚离地滞空, 双手直接抓住二人的后脑位置, 而后, 用力一合! “砰!” 两颗头颅亲切地撞击在一起, 随后, 宛若西瓜落地。 小男孩的身体绝对是强悍,当初周泽用指甲都没能弄死他,而这两个鬼差,或许是因为刚刚劫后余生,或者是一开始的疏忽,总之,他们相当于自己放弃了反抗的机会。 而小男孩, 却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只是, 当小男孩张开嘴露出獠牙想要将这二人的灵魂一起拘留时, 却发现这二人的灵魂直接被两道红色的光芒给束缚住, 随即直接被倒拽了进去! 小男孩目露疑惑之色, 却没做多想, 继续对着又出来的一批鬼差冲去。 莺莺没走大门,事实上,大门口那边也只有小男孩一个人。 包括莺莺在内,小猴子和许清朗等也是分别从二楼的窗户那边进入了会所,一时间,会所里一阵喧嚣。 当年在蓉城, 有一个人曾在冥店里一个人杀了几十个鬼差, 而今, 周老板则是在复制这一刻。 不过, 当初蓉城的那事儿纯粹是被逼迫到最后的反击, 而周老板这里, 只要他睁开眼了, 以通城鬼差的凶名, 是没有不开眼地敢再来撩拨和招惹的, 但他饿啊, 是真正的那种饿, 无法克制的饥饿感,几乎让周泽失去了理智, 好在, 这里有这么多“优秀”的鬼差, 有这么多有价值的灵魂! 伦理、道德、友善等等东西, 在绝对的饥饿感面前, 都不值一提! 哪怕是现代文明社会, 那种遭遇特殊情况遇困时吃同伴肉的事儿, 也屡见不鲜。 好在, 比起奈何桥上的诸多“新生儿”们, 这一次, 周老板好下手了许多。 许清朗周边有一道道的绿色触手,直接束缚住了三名鬼差,白莺莺毫不客气地冲上来一拳一个砸爆了他们的身体。 小猴子更是直接,反正是横冲直撞,仗着自己的速度和身体的强悍,根本就不和你讲道理。会所空间本就狭窄,更适合猴子施为。 它不是傻,事实上,它很聪明,它看见每个身体破碎离开身体的灵魂都被红光拘走之后,迅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专门破坏人家的肉身! 小萝莉以及刘楚宇等总共四个鬼差,也只是落后一步,也跟在小男孩身后杀了进来。 本就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放地狱里, 可能溅不起太大的浪花, 但放在阳间“鬼差”这个级别的池子里, 绝对是一方大鳄了。 而且还是又心算无心之下, 刚刚得以从地狱离开心神不稳的一种鬼差哪里想到忽然会出现一场这么恐怖的袭击? 小男孩、莺莺、小猴子包括召唤出海神力量加持的许清朗, 都不是普通鬼差能够抗衡的存在, 最后, 当周泽伸手喊出: “咖啡。” 随后又加了一句: “报纸。” 此间局面, 终于被彻底盖下去了! 鬼差们不是没想反抗, 只是在这种快速凶狠且强力地打击之下, 他们的反抗根本没能翻出什么浪花。 说来也可笑, 当初带着这么多书屋的人过来,本是想着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可以保护自己肉身的, 结果到最后, 反而是下令让众人直接刚了起来。 其实,也是因为地狱遭逢大变,连送众人回来的巡检也迅速离开了,否则,周老板可能还不至于这般果断地直接出手。 会所里面,被砸得不像个样子,而且是一地的断肢残骸,不收拾的话,都可以直接给欧美的恐怖片导演来当摄影场地了。 “老板,你没事吧?” 白莺莺想要走过来, 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自家老板身边, 有数十道鬼差的亡魂被红光拘留着, 围绕着自家老板在转圈圈。 小猴子恢复了寻常大小, 跳到了白莺莺的肩膀上,抓耳挠腮,似乎它也不知道老板要做什么。 许清朗则是目光微凝,隐约间猜出了什么,在其身边,有一道苍老促狭的声音直接道; “吞魂么,好大的胆魄,也不怕自己被迷了心智。” 下一刻, 许清朗闭上眼, 等再睁开时, 脸上的绿色符文消散, 他也恢复了寻常。 之前的话语声, 是不知道在大洋中哪块区域的那位海神说的。 亡魂,是个好东西,但古往今来,鲜有人会真的去靠生吞亡魂增长修为和自我恢复,因为灵魂之道,玄之又玄,一不小心,就是自身灵魂出现问题的下场,最起码,也会让自己的心神失守,也就是所谓的发疯发癫。 小萝莉等一众周泽手下的鬼差只是站在身边, 小萝莉还好, 刘楚宇等人则是一边看着地上的这么多尸体,一边看着将鬼差灵魂们拘禁在自己身边的“老大”,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大手笔和大场面, 他们是真的没见过啊, 要知道, 他们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而已。 不过, 再看此时仍然盘膝坐在那里的周泽, 那种古井无波的神情, 让他们很是诧异, 总觉得, 很是陌生。 小男孩则是砸吧砸吧了嘴, 他是看出来了, 周泽整个人的气质, 和以前不同了。 容貌上肯定不会有改变的,毕竟下地狱时,肉身是留在这里的,又怎么可能去改变? 但给人的感觉, 却不同了。 仿佛在此时周泽的眼里, 这一众刚刚靠杀戮得来的鬼差亡魂, 只是一堆土鸡瓦狗, 完全没放在眼里。 其实, 确实是这般, 此时周泽看这些鬼差灵魂的感觉,如果真的去在意的话, 就有点像是比尔盖茨去关心今天鸡蛋涨价没有要不要少买一个的感觉。 阎罗们一个个被打爆的场景,他都能算是半个亲历者了, 不同了啊, 到底是见过世面了。 周泽的眼睛看向一道被自己拘禁的亡魂, 赤红色的眼眸里, 满是渴望, 同时, 嘴巴也缓缓地张开, “嗡!” 一道亡魂直接被强行拽了下来, 送入了周泽嘴里。 不需要咀嚼, 但是习惯性地嚼了几下, 吃下去之后, 周泽眼里的赤红色更盛, 因为, 他更饿了! 一时间, 周泽连续吞了十个亡魂进去! 许清朗皱了皱眉,他想去提醒周泽,毕竟河神的见识在那儿摆着,但他又有些犹豫,因为此时周泽的气质,让他有些分不清眼下到底是周泽还是他体内的那一个人。 小男孩则是能够感知到那不是“祖宗”的, 所以开口道: “老板,少吃一点。” 吃多了, 人就紊乱了, 就疯了。 但周泽不以为意, 他是真的饿狠了, 当下, 又连续吞了好几个, 这才放慢了一点速度和节奏。 倒不是说不继续吃了, 而是一种类似小孩子拿着好吃的零食想要一口一口来慢慢吃慢慢品味的心态。 拿人亡魂当零食吃, 还一口一口慢慢品味, 画面上虽然比不过直接吃人肉那般血腥惨烈, 然而实际上, 其实更为残酷! 对于海神说的那番道理, 周泽不是不懂, 但他无所谓了, 而且也放开了, 别人或许担心这样做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他是不用担心的。 虽说铁憨憨陷入了无休止的休眠之中,无法唤醒, 但自己只是外在的意识存在, 被自己吞进来的亡魂之中的意识和思维想要作祟和影响, 就让他们直接去找铁憨憨去呗,若是能帮自己吵醒他,自己还得谢谢他们。 见周围亡魂少了很多,莺莺这时才得以走上前,在周泽身边蹲了下来,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湿巾,帮周泽擦了擦嘴。 嘴角是没什么油腻的东西的,这些亡魂又没过过油, 但莺莺还是习惯性地帮老板擦拭一下, 在莺莺看来, 这些鬼差的亡魂, 能被老板吃了, 是他们的福气, 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造化! 这真是封建余毒啊, 莺莺的思维模式,倒是和地狱里的大人物以及铁憨憨有点相似。 尤其是在面对周泽时,无论周泽想要做什么,莺莺第一反应是自己该怎么帮老板去干,而不是其他。 劝阻, 不存在的! 老板当初去会所, 莺莺还扛着一大袋钞票去帮老板结账呢! 这不, 在帮周泽擦拭嘴角之后, 莺莺还指着那边被拘禁的一个女鬼差的亡魂道: “老板,吃那个,那个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很好吃,嫩呢。” 第五百八十三章 归来 面色,恢复了不少红润,饥饿感被满足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疲惫,不过,这些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周泽眼里的血色褪去了不少,目光环视四周,先看了站着的人,然后看了一遍倒在地上基本没多少完整的一群人。 伸手, 捂了一下鼻子, 嫌弃。 “…………”在场诸人。 下令杀人的是他, 结果嫌弃这里环境污秽的也是他, 这种行为方式, 还真是挺老板。 周泽伸手指了指小萝莉,问道: “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泽记得出发来上海时,并没有喊小萝莉。 “我爸带家里人来迪士尼玩,我就来看看。” 小萝莉给出了这样子的一个解释。 周泽不置可否, 转而抬起头, 看向自己头顶上方还剩余的十多个鬼差亡魂, 应该是高估了自己的食量, 或者是太沉迷于准备食物的快感, 以至于食物准备得太过充分,甚至多了很多,造成了人为的浪费。 但放他们出去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们一个个为了活命而发誓守口如瓶,但也没人真的会去相信。 阴司现在自己出了大问题,自顾不暇,自己又有泰山府君的鬼差证,可以遮蔽大部分来自阴司的探查,行事上也可以无拘无束一些。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换着花样去作死。 而且,因为赢勾陷入永久沉睡的原因,自己这边的自保能力其实是直线下滑的,哪怕是引动了一个巡检上来问责自己,对于现在的书屋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麻烦。 世面是见识过了, 但就像是一场梦, 苏醒之后, 人还是得学会脚踏实地。 周泽的目光看向了小猴子,同时自己从衬衣兜里取出了一支钢笔。 周老板并没有去怀疑赢勾会去骗他,因为这骗的毫无意义,在地狱时,赢勾恢复部分力量后,都可以去和阎罗们对刚了,追着他们的法身一个一个地打爆。 那时候, 他如果想, 光是一个煞笔的封印, 是拦不住他的, 他当时没有那么做, 现在自然也就没必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不符合铁憨憨的画风, 这样做, 对于他来说, 太丢面儿。 也因此, 得到很久却除了让其封印赢勾之外其他用途都没使用过的煞笔, 现在可以取出来, 在其他地方尝试发挥一些作用了。 “阴阳冊。” 周泽对小猴子喊道。 小猴子嘟了嘟嘴, 它是天生灵猴,对很多人和事儿有着一种天然的感知能力。 不过,它也没有抱着不肯撒手,而是默默地从自己小背包里把阴阳冊取了出来,蹦蹦跳跳地来到周泽面前,递了上去。 周泽手里捏着阴阳冊,没打开它,而是将煞笔放在了封面上,一时间,煞笔自己竖立了起来,连带着阴阳冊也脱离了周泽的双手飘浮了起来。 阴阳冊如何使用,周泽还是不懂,或许,他现在的水平和官位还不足以操控它,但若是有煞笔作为媒介的话,可能就会有新的发现。 毕竟, 煞笔有着自己的灵性, 这灵性体现在, 当初赢勾也想要这支笔, 却因为自己先一步喊出了“煞笔”, 导致煞笔先对自己进行了认主。 “收了他们,封印!” 周泽说道。 煞笔开始旋转, 阴阳冊慢慢地被打开, 天上十多道亡魂被瞬间收入其中,八姑奶黄阿哥他们应该会多出了很多玩伴了。 也就在此时, 阴阳冊的封面上出现了一条小黑蛇和一只黄鼠狼的迷你形象, 它们跪伏在周泽面前, 祈求着。 当初, 周泽曾承诺过,若是自己找到了使用阴阳冊的方法,就把他们放归。 现在他们自己也是看出来了,周泽可以使用阴阳冊了,所以表露而出,希望周泽能够遵守诺言,毕竟,他们被困在里头,真的很久很久了。 周泽皱了皱眉, 犹豫了一下, 以现在自己的状况来说, 每多一分力量都是极为宝贵的, 因为铁憨憨陷入无休止的长眠,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自己都得靠自己了。 “等回到书店后,我会把白狐喊过来,到时候,当着她的面,把你们放出来。” 周泽开口道。 这算是打算兑现之前的承诺了, 其实, 若是现在在场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兴许就直接食言了,但眼下,自己的手下都在这里,若是食言,自己反而下不来台,不是很划算。 当下, 周泽在白莺莺的搀扶下站起身, 指了指四周一片血污的环境道: “你们处理一下。” 小萝莉和一众鬼差点头应了下来。 ………… 回到了宾馆, 因为开的是套房的原因, 所以里面有浴缸, 周泽躺进浴缸里, 莺莺给他打沐浴露洗澡。 地狱一行,周泽没觉得时间过得有多久,因为他一直很充实,跟着赢勾从南杀到北,又从东杀到西,实际上,加上从奈何桥走出来的时间,从自己进入会所到出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也难怪原本没来这里的小萝莉最后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过去太久了。 洗完澡, 换了身干整的衣服, 周泽靠在床上, 选择了一个让自己足够舒服的姿势躺着。 莺莺去准备了一些水果,喂周泽吃。 “等天亮了,去迪士尼玩玩?” “好啊。” 莺莺在周泽面前从来就不懂什么是拒绝。 周泽点点头,想睡一觉,却在此时,酒店下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像是有一群人正在吵架。 这时,房间门也被敲响。 莺莺去开了门,走进来的是许清朗。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许清朗问道。 “既然来了,大家明天就去迪士尼玩玩吧。” “哦。”许清朗点点头,“我去准备一下票和vip服务。” 说完, 许清朗就走了。 不过, 酒店下面的吵闹声还是没停止。 周泽下了床,走到阳台边,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下面聚集着两批人,像是在茬架,大家在下面吵闹着,就差一步就要干起来了。 这里是没有黑社会的,他们肯定不是黑社会,当初昆山龙哥的事儿闹得那么大,也不会被官方承认他有黑社会背景,因为昆山距离魔都太近了,你说昆山有黑社会,岂不是说明………… 周泽干脆双手靠在阳台边缘, 点了一根烟, 外头, 明月当空, 下面, 一群人还在打着嘴炮。 不得不说, 在刚刚见识过一拳一脚连续打爆阎罗法身的大场面,经历过和阴司大军交锋的恢宏之后, 再来看小流氓地痞们的约架, 竟然品味出了一种“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味道。 下方的两群人, 各个面色凶狠, 不停地警告对方,且嘴里不停地冒着自认为很有腔调的词儿, 吵得乐此不疲, 但越是这样, 就越是让周泽觉得他们的可爱。 而这时, 莺莺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也递上了彼岸花口服液。 周泽站在那里吃面, 等一碗面吃完, 下方的流氓越聚越多,双方都呼朋唤友的,吵闹声进一步地增加了,但大家都只是嘴上不停地哔哔,充其量就是手指指着你,但大家都很克制,没有真的开干起来。 吃完饭, 再点一根饭后烟, 吹着小风, 因为今晚月亮比较明亮,所以天上的星星并不多。 莺莺送上来一个烟灰缸, 周泽把烟灰在烟灰缸上抖了抖。 “老板,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呢。” “哦,哪里不一样了?” 关于地狱之行,周泽没和他们说,除了莺莺和之前来问过周泽行程的许清朗以外,也没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休息。 这些事儿,等回到书店后,周泽会和安律师聊聊。 估计安律师会一脸懵逼的吧, 他赖以为傲的中层公务员经验, 可能在听完自己叙述后会分崩离析,宛若三观崩塌。 不过, 周老板也没真的尾巴翘上天, 阴司出了大问题, 九位阎罗法身被毁, 这里的影响会是极为深远, 但失去赢勾的助力之后, 周泽也有一种从人民币玩家变回普通玩家的感觉, 现在, 是真的一个操作不好, 就直接游戏GG了。 “老板,寒衣节,过了呢。” “哦,啊?” 周泽笑了笑, 伸手搂住了莺莺的肩膀,道: “过了就过了吧。” 只可惜, 这次去地狱没见到白夫人,也不知道白夫人在地狱过得怎么样。 至于说烧掉莺莺, 那是不可能的。 谁要烧掉她, 周泽第一个和他拼命。 就算白夫人当初有什么算计, 在这次地狱之行之后,连地藏王菩萨都见过的周老板,真不觉得这点算计算什么了,至少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方了。 莺莺把头靠在了周泽胸口, 周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青丝。 “信不信老子把你爹妈一起捆在棺材里给火化掉?” 下面, 一位暴躁老哥开始放嘴炮了。 周泽闻言, 本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流氓混混茬架一下子就反感起来了, 顺手拿起阳台上放着的烟灰缸, 直接向下砸去, 无论砸到谁, 都不会是无辜的。 “砰!” 下方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个人, 头破血流, 而这, 更像是导火索一般, 放了很久嘴炮的两群流氓终于打了起来, 酒店下方, 一时间鸡飞狗跳。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不烧她,你会后悔的! 一个烟灰缸引发的血案, 后来还来了警察, 等到后半夜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 看完了打架,周泽就回去搂着莺莺睡觉了。 倒是没睡多久,早上七点的时候就醒了,这让周泽自己都有些意外,恰好这个时候许清朗在“性感老道在线发牌”的微信群里发了信息。 许清朗:“起了没?” 小萝莉:“醒了。” 张燕丰:“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去了。” 小男孩:“一直醒着。” 小猴子:“吱吱吱!” 老道:“能换个群名么?” 周泽笑了笑, 月牙三人在昨晚给周泽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回各自的驻地去了,同时,按照周泽的吩咐,他们二人先去常州,帮刘楚宇把地盘抢下来。 那两个常州“修仙”不理世事的鬼差,其在地狱的后台被赢勾在地狱直接铲除,反正都是自己人,干脆让他们二人出面帮刘楚宇把常州的地盘给确立起来。 一个地方的业绩份额就这么多,周泽想升官,手下也得升官,总得把地盘扩大一些。 周泽回了条消息: “我洗漱一下。” 冲了个澡,走出来在莺莺的帮助下又换了身衣服,本想着穿短袖的,因为周泽不怕冷,但入乡随俗吧,既然是在外面,大冬天的穿个短袖招摇过市和穿维密走出门感觉差不多。 薄薄的外套, 休闲牛仔裤, 莺莺又帮着周泽打理了一下头发,剔了一下胡茬,走出门大家一起吃早餐时,已经是七点半了。 “去里面吃早餐吧。” 周泽提议道, 他怕来不及, 上海迪士尼每天都要面临人山人海的游客。 “没事,我买了vip服务。” 既然许清朗都这样说了,众人也就在下面早餐店里吃了早餐。 再打车到迪士尼时,已经快八点了,入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 更高的消费,往往能获得更为优质的服务,很多行业都是这样,许清朗拿出了手机,打了电话,然后示意带队的人就在前面。 “我们不需要排队,可以直接进园的。” 许清朗有些得意。 接待的是三个大妈,穿着上看上去,不像是迪士尼的员工。 许清朗上前交涉后, 她们马上道: “跟我们直接进去吧。” 说着, 三个大妈分别走到三条入口排队线里面, 直接往前端的队伍里挤去, 膀大腰圆,又是女的, 一塞一卡一提一撞, 就直接进去了。 后面有人看不惯,开骂: “插队啊,有没有素质啊!” “是啊,我们也等了好久啊!” 几个大妈浑然不觉,反而直接扭着脖子和后面骂她的人们对骂,一时间,风头无俩,技压群雄! 三个大妈分别站在那里招呼周泽等人过来, 她们插好队伍了, 就等周泽他们过来了。 “…………”许清朗。 “老许啊,你这个VIP服务,挺别致啊。” 周泽忍不住调侃道。 “和我想象的,确实不同,我还以为……”许清朗有些无奈,然后道:“进不进去?” 周泽和白莺莺直接走向前面一个大妈那边, 大妈一个提胯, 把位置又顶出来了一片区域, 让周泽和白莺莺站在她的前面。 因为插队的原因, 没过多久就进园了。 等众人在入口处前面聚集起来后, 周泽发现许清朗脸上还有些讪讪之色, 许是他觉得这样插队这种VIP服务是真的羞耻,其余人包括老道,倒是都无所谓。 不过,接下来就是更苦难的事儿了,因为人多,每个项目都得排很久的队,热门项目的话排俩小时才能玩一次,大部分人来迪士尼玩,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还是排队排队再排队。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计划经济时代,大家排着长队拿着票据买东西。 不过许清朗除了一开始的插队vip服务很不靠谱之外,之后订的尊享导览服务确实是真的,众人玩了一个上午,到中午吃饭时,差不多就将几个有名的项目都玩了一遍。 老道玩得挺尽兴,猴子就在他羽绒服里头藏着,它也玩得很开心。 倒是身边的俩娃娃, 小男孩和小萝莉, 显得很平淡。 的确, 都不是小孩子了。 一个年纪比一个恐怖, 想要他们玩得开怀手舞足蹈的,也太为难人了。 吃了顿很贵也不是很可口的午餐后, 众人就分开行动了, 就连莺莺,周泽都让她和小萝莉小男孩他们自己去逛,周泽则是去了吸烟区,点了根烟。 “老板,今儿天气不错,晚上应该还能有烟花表演。” 老道居然跟着一起过来了,原本胸前鼓鼓的他,现在也平坦了,应该是让猴子出去撒欢儿了。 二人坐在长椅上, 一人一根烟。 昨晚莺莺和周泽说寒衣节过去了,周泽还有些愕然,不过随即就释然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自己没遵从白夫人的吩咐去把莺莺用竹子烧了, 难不成白夫人敢从地狱冒出来找自己算账? 或者, 亲自动手? 呵呵。 说不定, 铁憨憨拿着月亮横扫千军时, 白夫人也稀里糊涂地在那里头被结束了。 当然, 这些话周泽是不可能对莺莺说的, 哪怕白夫人要烧她, 但莺莺对白夫人的感情,是真诚的,似姐如母的那种感情。 毕竟, 在漫长的岁月里, 都是白夫人在陪着她。 而现在再看, 白夫人仅仅是一个庙神,而且庙早就被破了,当初在周泽面前,她是大人物,现在哪怕没有铁憨憨在,周泽也不怵她丝毫。 抽完了烟, 周泽和老道随意地逛了逛, 正好赶上了花车巡游, 二人还站在边上看了看。 老道不停拍着手,挺投入的,周泽就觉得有些寡淡了,且没有莺莺在身边,他连做样子都懒得做。 眼前的这花车巡游, 比地狱里的诸位阎罗们的法身巡游, 差得太远了, 那才是真的有趣和震撼。 可惜了, 哪怕阎罗们被铁憨憨欺负得很惨,但让他们跑阳间来跑这种龙套,也是不可能的。 二人走到花圃边,靠着,周泽拿出手机,看见微信里安律师的未读消息已经99+了,显然,安律师是很着急地想要知道地狱发生的事儿。 但周泽只想着回去再说,懒得这个时候废话太多。 老道一屁股坐在花圃边, 过了会儿, 跳了下来, 跑到前面去买了俩甜筒走回来。 周泽伸手接了甜筒, 同时道: “你屁股上脏了。” “脏了?” 老道伸手在后头拍了拍,发现手上有一层灰白色。 “嘛玩意儿?” 老道甩了甩手,有些莫名其妙。 扬起的尘土飞起来, 周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甜筒, 有些无奈地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一口没吃。 “额,老板,你没带口服液?” 周泽摇摇头。 老道舔了一口甜筒,一些融化了在手上,他还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脏了。” “脏了?” 老道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 本能地, 老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似乎是被坑出经验了, 老道马上指着手中的甜筒问道: “这个脏了?” 周泽摇摇头, “是你手脏了。” “我手脏了,不就是一点灰么。” “不是灰。” “额…………” “是骨灰。” “…………”老道。 老道看了看刚刚被自己舔过的手指,有些愕然道: “老板,你不会开玩笑吧?” “我对骨灰很敏感。” 周泽回答道, 的确, 骨灰这种不是专业领域的人很少接触的东西, 周老板倒是很熟悉, 因为自己都被火化过同时还差点被好几次火化。 “这里怎么会有骨灰呢?” 老道快要哭了。 “一些早夭的孩子,家长不想他们寂寞,就把骨灰带进来,撒在这里,希望自己孩子能有人陪他们玩,能一直欢乐。” 迪士尼里被撒骨灰,其实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 “呕!” 老道马上跑到垃圾桶旁开始呕吐起来。 这时, 一个穿着白雪公主卡通套的娃娃走了过来, 有些关心地拍了拍老道的后背。 毕竟是老人了, 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担心会出什么事儿。 周泽本不以为然, 反正老道啥玩意儿没吃过? 不打紧。 但很快, 周泽的目光再度挪了过去, 不是看老道, 而是看着那个给老道拍背的白雪公主。 周泽马上上前, 伸手拽住了对方的头套, 开始发力。 “呀,你弄疼我了,这里不允许这样,不允许的!” 刚呕吐完一波的老道有些狐疑地抬起头,看着正和白雪公主较劲的自家老板。 不过, 老道自然明白一点, 那就是自家老板不会那么无聊的, 所以, 老道马上伸手进入裤裆, 一张符纸取了出来, 连嘴角的呕吐物都来不及擦, 直接一个弯腰将符纸贴在了白雪公主的身上。 “嗡!” 周泽的手被弹开, 有些发麻, 老道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白雪公主则是后退了好多步, 缓缓道: “我叫你烧,你却不烧; 你会后悔的, 我的小鬼差大人。” “白夫人?” 周泽目光一凝, 再度上前, 指甲长出了一些, 这次, 直接抓住对方头套时是扯了下来了, 但把头套扯下来后, 整个白雪公主就摔倒在了地上, 里面, 根本就没有人! 周泽猛地回头, 对身边的老道喊道: “莺莺她们在哪里玩?” 第五百八十五章 白夫人的秘密! 周泽现在有些焦急,寒衣节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对于白夫人当初给的忠告,以现在周泽和莺莺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去考虑把莺莺一把火烧掉的可能。 只是, 莫名其妙地, 刚刚躲藏在卡通套里的人所说的话, 又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白夫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玩意儿在这里作妖? 周泽眼眸深处闪现出一抹赤红色,这纯粹是因为发怒, 原本因为铁憨憨陷入了无休止的沉睡, 周泽觉得自己得低调一点, 之前杀光会所里的鬼差,实在是因为自己太饿了,那是没办法的选择,而且此时地狱正陷入自己的动荡之中,无论是阴司还是负责这次试练的陆判都无法顾及到这里,所以杀了也就杀了,吃了也就吃了,自己又有鬼差证遮掩,不会起什么波澜。 这次自己真的是打算带莺莺在迪士尼玩一趟回去后, 就好好地韬光养晦, 先让自己晋升到捕头, 然后再试着找一下能唤醒铁憨憨的办法。 然而, 低调不是意味着要当缩头乌龟, 距离之前在地狱亲身经历打爆阎罗们的场面才过去一个晚上,周老板此时的情绪本就有些不稳定,何况,现在又诡异地出现一个家伙,居然敢来撩拨自己的逆鳞! “贫道打电话问一下。” 老道拿出了手机,过了一会儿,道: “没人接,老板。” 周泽马上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遮盖住了自己的脸,两颗獠牙长出,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寻常人听不清楚, 但周泽相信, 和莺莺在一起的小男孩肯定能感应到。 很快, 在西侧方向传来了两声一样的讯号, 一个是小男孩的, 另一个则是莺莺的。 呼…… 莺莺没事。 “那边,是极速光轮?” 周泽向着那边跑去,老道紧随其后,很快,在出口处,周泽看见也是一脸急匆匆跑出来的莺莺和小男孩。 小萝莉手里拿着果汁,站在不远处,她似乎没兴趣去玩那个,之前也没进去。 想来之前老道打电话没人接,是因为他们正好在玩这个项目。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莺莺有些着急地走到周泽身边。 周泽则是直接伸手, 将莺莺抱住, 一只手贴着她的后脑勺, 将她压在自己胸口。 “嘤~~~” 莺莺一愣,但还是本能地开始惊喜,要知道自家老板可不会在外面表现出这种亲昵的举动。 而且, 她似乎还感应到了一种迫不及待。 边上喝橙汁的小萝莉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而后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准备伸手依葫芦画瓢的小男孩。 “死开!” “都玩够了吧,我们回去,回通城。” 这一行人里,周泽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众人在出口处等到了许清朗,随后直接在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一点都不耽搁,直接向通城方向开回去。 人一旦遇到不可控的威胁,下意识地反应就是先跑回自己的老窝, 熟悉的主场,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氛围, 哪怕没实质性的帮助效果,却也能让人觉得心安。 周泽和白莺莺一辆车,其他人则是另一辆车。 等车开到了高速路上时, 白莺莺才有些紧张地问道: “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莺莺,你家夫人,当初真的只是清朝的一个富家小姐?” 上次听见白夫人的声音, 已经是一年半以前了, 虽说之前“白雪公主”说话的声音确实很像白夫人的,但周泽也无法真的确定是她。 而如果是白夫人的话, 地狱刚刚遭遇了这么恐怖的打击和动荡,阴司十殿阎罗有九个都出了大问题,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跑到阳间来当着自己的面装一把“先知”? 一般只有欧美爆米花大片里才喜欢玩这种调调才对, 她真的那么闲? “额,是的呀。” 周泽用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是不停地抓着自己的额头,一直以来,自己对白夫人的认知,大部分都是从莺莺的叙述中得到的。 而莺莺之前两百年,都躺在棺材里,她的认知,其实都是和白夫人聊天时得到的。 “你待会儿回到书店,就不要出去…… 算了,你跟着我一起走,现在打电话给老安,让他在高速下面等我。” “好。” 莺莺马上拿出手机给老安打电话, 把老板的要求说了之后, 莺莺拿着手机看向老板,道: “老板,安律师说你把他手机号拉黑了,微信也不回,他现在想和你通话。” “把电话挂掉!” “嗯。” 莺莺挂断了电话, 有些小心翼翼地又看了几眼老板, 她不知道老板遇到了什么事儿, 但记忆里似乎很少见到老板这般慌张的样子。 车速很快,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就过了苏通大桥下了高速,算是进入了通城地界了。 果不其然,安律师的车就在那里等着。 周泽把车停了下来, 安律师马上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喊道: “我艹,老板,整个地狱前阵子都打成一锅粥了, 和你有关系的吧,老板!” 安律师有自己和地狱沟通的渠道, 而前几天传来的讯息, 足以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起来。 本能地, 他想到了自家的老板, 因为事情不会那么巧,老板刚下地狱,结果地狱就出现这种大乱子,说和老板没半点关系,安律师是不信的。 虽说老板没这个能力,但老板体内的那位,当年可是幽冥之海的主人,他如果想要搞事情,是真的能搞起来的。 最气人的是, 自老板回来后, 自己打电话发微信对方都不回, 安律师急躁地差点直接开车追到上海去当面问,反正距离又不远。 “这件事待会儿说,现在先…………” “不行,没有什么事儿比那件事儿更大了,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安律师很是激动地双手抓着周泽的肩膀喊道, “我特么在店里都快被好奇心给憋死了你知道么!” “赢勾做的,打爆了七八个阎罗的法身,平等王之前没死,但这次是真死了,现在赢勾醒不来了,好了,讲述完毕。” “…………”安律师。 安律师一副极为便秘的样子看着周泽, 你特么能不能再简略一点? 有你这样讲故事的么? 过程呢?细节呢?爽感呢? “现在先和我去通城博物馆,是小的那个,我有些事情要调查清楚。” “不是,老板…………” 安律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很重要!” “行,好吧。” “嗯,地狱的事,等之后我好好和你说,现在没什么事情比眼前的这件事更重要。” 安律师点点头,答应了。 没等后面开的有点慢的许清朗等人,周泽之前已经让白莺莺发微信告诉他们先回书店,随后,周泽就带着莺莺和安律师两辆车直接开到了通城小博物馆。 通城有好几个博物馆,但周泽这次去的是比较小的一个,小到里头连停车场都没有,只能把车停在外面的马路上。 其实,通城并不是一个以旅游出名的城市,它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虽说改革开放以来,GDP成就显著,甚至比其他地区的省会城市都高,但论起文化底蕴旅游资源这类的,和同省的扬州、淮安这些兄弟城市,就不在一个量级上了。 这家小博物馆外面挂着一个牌子,连保安都没有,走进去后,更像是走进了一家中学的图书馆。 里头也没什么人,一路走进去,也就看见一个扫地的大妈坐在那儿,拿着手机好像是在刷抖音。 等再往里走之后, 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坐在办公桌前像是在整理着什么资料,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不需要任何的证件, 不需要任何的安检, 你进来就进来吧。 “老安,我记得和你说过,白夫人当初不是被通城百姓建立过祠庙的么?” “对啊,怎么了?” “就依照这个线索,找出当年的记载。” 说完, 周泽又看向了白莺莺, “莺莺,你也一起找。” “老板,寒衣节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找!” “安静一点。” 办公桌前的老者有些无奈地白了一眼周泽等人, 而后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地方志,当地记载,开始找吧。” 如果不能找到关于那个祠庙的记载,也没办法,但如果有记载可以找的话,那就只能在这个地方。 通城另外几个知名博物馆,里面展出的大部分是刺绣、近代民族工业等等这些东西,而存放真正史料的,也就只有这里了。 这一找, 就是很长时间, 因为这里堆积着太多的资料文档,平时也没多少人真的会来这里,这里头也没多少正儿八经的员工。 等到外面都快傍晚时, 老头走了过来,问道: “喂,要关门了喂。” 意思是要关门下班回家了。 周泽没理会,继续找自己的,安律师和白莺莺自然也没理会,继续翻阅着手头上的东西。 老头有些无奈, 这里又没保安, 他这一把骨头,又不能赶人,只能走过来问道: “找什么啊?” “祠庙,很早以前的,解放前好像就被推了。” “哟,这哪里能找得到啊,如果是找个名人什么的说不定还有可能。” “我记得张謇先生好像给那里题过字的。” “张謇先生?”老头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家祠庙供奉的,是不是一个姓白的娘娘?” “你知道?” 周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老头, 早知道这老头水平这么高, 自己之前还费这么多功夫找什么? “张謇先生日记里,倒是有记载。” 说着, 老头走到书架一侧,伸手,取下了一本书,里面有照片,算是便于文档处理的安置方法。 “找到了么?那个庙好像解放后就被推掉了。”周泽问道。 “喏,找到了,可不是解放后被推掉的,解放前老早就没了,这里日记上写着呢,不过那时候不叫日记,很多是家书和书信里的记载。“ “解放前就被推掉了?知道是谁推的么?” “张謇先生本人啊。” “什么?”周泽觉得有些荒谬,当初可是他给白夫人题的字,“不可能吧?” “这封是张謇先生写给自己侄子的信,就讲到这件事,信里头张謇先生说自己被骗了,给一个yin祠题了字,差点铸成大错,信里后面还说了,他愧疚难安,已经让人把那个祠庙给推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张謇先生发现了什么?” 老头耸了耸肩, “你问我今晚家里晚餐吃什么,我倒是能回答一下,你问我当初张謇先生发现了什么,既然他信里没写出来,我去哪儿问去?” 周泽把“日记本”拿了过来, 开始亲自翻阅, 张謇,算是通城近代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人,本人是清末状元,清帝退位诏书就是他草拟的,后来还在通城兴办近代民族工业,在清末民初那会儿,哪怕是放在全国也是极有名气的一个人。 这样子的一个能在历史中有浓重一笔的人物, 他当初, 到底发现了什么, 才一怒之下赶忙将自己亲自题字的祠庙给推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挖出莺莺的地方 可惜的是, 周泽把整本“日记本”都翻了一遍,都没能找到第二篇关于白夫人祠庙的记载,基本后面的书信日记张謇先生都是在讲教育和实业的事儿,关于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儿已经很少提了。 尤其是之后一战结束,民族实业再度遭受打压,张謇先生遇到的问题也不少,后面的日记和信封里,透露出的更多的则是忧国忧民的心态。 唯一发现的线索,到这里时,就算是断了。 历史上,哪怕是王侯将相身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时候被记载时也会很模糊,甚至还会有春秋笔法大行其道。 而如果精确到一个地方小县城的一个小祠庙的话,想要找到准确的文字记载,就很难很难了,又不是那种知名的神话人物,影响力和局限性也就异常明显。 从小博物馆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周泽在马路边坐了下来,点了根烟。 莺莺从头到尾都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老板忽然找自家夫人的记载做什么,这时候,也不敢多说话,就在周泽身边乖乖地站着。 因为这件事, 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我说老板啊,到底是怎么了?” 安律师忍不住问道。 “下午在迪士尼时,碰见一个空的卡通套,跑来和我说关于寒衣节烧莺莺的事儿。” 周泽面色凝重地回答道。 “那个白加黑夫人回来了?” 周泽摇摇头,“不能确定,我只发现了那个卡通人物的不对劲,但没能真正发现她的踪迹。” “不可能是她回来的吧,她当初不是把莺莺送给你,然后自己下地狱靠以前积攒的功德捐一个出身去了么。 这个时候,地狱恰逢大变,她还能有心思跑上来蹦跶?”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问题是,不管是不是她本人上来,但寒衣节的事儿,好像并没有真的过去。” “呵,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安律师不以为意,他更想听的还是地狱大变的细节,至于莺莺的事儿,他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白夫人真的又跑上来了,合着书屋里这么多人,还怕她不成? 不过, 再看看周泽现在焦急的样子, 安律师也能理解了。 自家老板,对其他人的态度,只能用寡淡来形容,但对这个僵尸女仆,则完全不同。 “老板,是因为没把我烧了,所以出事了么?” 莺莺怯生生地问道。 周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如果你要说只要把你现在烧了就没事儿这种话,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白莺莺嘟了嘟嘴, 她真想说这话, 半年前她就为了寒衣节给自己定制了一张竹床, 只可惜, 一直给租金让厂家放在仓库里, 没能拿出来。 倒不是莺莺一心求死,而是想着万一老板心血来潮想在寒衣节时把她给烧了,一时间找不到竹子老板犯愁怎么办? “其实,你不该这么早回来的,既然那家伙在迪士尼里显露出了踪迹,最好在迪士尼那边再查一查。” 安律师分析道。 周泽摇摇头,“那不是分身,也不是傀儡,对方根本就没给我顺藤摸瓜的机会,留不留在上海,没什么区别。” 安律师闻言,若有所思。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件事儿不解决,我总觉得可能会出什么大问题。” 周泽可不想之后哪天不经意时, 白莺莺忽然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老安,能有渠道查到当初下地狱之后到底谋了什么官身在哪里高就么?” “老板,这个不可能,且不说现在地狱自己一团乱麻,就是搁在以前,以阴司那种复杂的派系关系,除非资格足够高,否则也很难去查一个精准的人。 而且,地狱不光只有阴司,万一白夫人去投了其他的势力,也是有可能的,阴司是朝廷的话,其他派系就是藩王,他们那里也是有官身的。” “唉。” 周泽现在有些后悔, 早知道自己在地狱时, 自己就该让铁憨憨不急着打爆一个阎罗的法身, 而是直接逼问他: “通城白夫人,你认识么?” 当然了, 这个只能是想想罢了,事后诸葛亮也没什么意义。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去找找附近的山精野魅,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线索,只可惜现在这个世道,礼崩乐坏,土地神和山地神早就十不存一,大部分都断了编制,如果能找到当地的土地爷问问,那…………” “土地爷别想了,好像被我吞了。” “…………”安律师。 “你再去找找其他的吧。” “嗯,只能这样了,不过,老板,你晋升捕头的事儿,我帮你安排好了,也是该升个官儿了,至少能把名分确立下来。不过可能要去云南。” 一个捕头,手底下五个鬼差,算是把小班子彻底固定住了。 趁着这会儿地狱自己大乱,阴司内部出了极为严重问题时,高筑墙广积粮的事儿,也得加快了。 “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周泽的态度很坚定。 “成,事不宜迟,我先出发了,待会儿我给老张也打个电话,让他也帮忙查一查,不过这事儿毕竟不是查案子,他也没太多的办法。” 分开之后, 安律师一个人开他的车离开了, 周泽和莺莺则是上了另一辆车。 “老板,给你添麻烦了。” 莺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轻咬红唇, 显得很不好意思。 身为女仆,自己的任务就是让老板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但眼下,自己却成了老板的麻烦。 “别瞎想,放心吧,问题不大的。” 周泽伸手,搭在莺莺的肩膀上,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白夫人,但她既然没直接出现在我眼前,很显然,她也在忌惮,也在害怕。 你老板我在地狱,这次是见了大世面了,这点小波澜,不算什么。” “嗯,老板最厉害了!” 周泽笑了, 他和莺莺之间的关系, 似乎不像是纯粹的男女之情,但相处久了下来,却也是真的离不开她了。 两世为人,周泽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太过于淡薄了,许是出身和经历的原因吧,比如自己和王轲当初离开孤儿院后,十多年没联系和见面。 但越是这种自私寡恩的人,一旦真的遇到自己愿意珍惜的人,往往越是不愿意撒开手。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莺莺发现车并不是向回书店的路开。 “到了就知道了。” 确实是,到了就知道了。 这块地, 依旧荒芜着, 周泽当初打探过,这块地据说是某个开发商拿的地,想蒙混过关改变一下用地属性,结果和上头一阵扯皮,扯来扯去,就耽搁了下来,反正地就这样圈着,长草。 不过这块地圈起来也有阵年头了,估摸着那位开发商就算什么都不做,转手一下也能赚个不少。 而这里, 就是当初白夫人宴请周泽许清朗的地方。 犹记得当日, 这里摆下了十多桌,莺莺燕燕往来穿梭,这还是周泽第一次见到那种场面,虽说后来去小男孩地洞里时,那里的场面比这里大得多了,但论起震撼,还是第一次的这里所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莺莺也认出了这里是哪里,不过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小心翼翼地跟着周泽往里走。 走到一个坑前, 周泽蹲下来, 笑了笑, 这坑, 居然还在。 “莺莺啊,当初我就是从这里把你给挖出来的。” “嘤……” 还记得当初是自己和许清朗合力把棺材挖出来,但许清朗一碰莺莺的身体,就冻得受不了,而自己伸手去触碰时,只觉得浑身舒爽,好不惬意! 或许, 二人的缘分, 在那时就确定下来了。 为什么来这里,周泽也不懂,或许,这里是白夫人最后留下痕迹的地方吧。 不过, 就在此时, 周泽目光忽然被前面的一块白布吸引住,马上走过去,从灰烬堆里把白布给取出来,这里,不久前曾有人在这里烧纸钱。 这是怎么回事? 灰烬下方,还有香灰遗留的痕迹,应该是几天前才烧的祭祀。 这里又不是坟头,只是一块荒地,谁会跑到这里来烧纸钱? 紧接着, 周泽又发现在灰烬前面的石头上,似乎还留下了异样的光泽,在月光的照耀下,尤其明显。 把手放在石头上,感知到些许的特殊凉意,这块石头,曾被鬼魂接触过,浸润过鬼气,寻常人无法察觉到异常,但周泽却能够清楚地分辨和确定。 有人在这里烧纸, 有人坐在火堆前, 享受着供奉! 那个坐在那里享受供奉的, 是…… 周泽站起身, 看向前方, 赫然发现前面的地面上, 竟然还有好多个灰烬堆痕迹,但已经很浅了,不仔细去找根本发现不了,因为这里是荒地,没人打扫,所以哪怕是刮风下雨,这浸润到泥土里的黑色以及旁边树杈的焦黑,也无法被完全抹去。 周泽咬了咬牙, 他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那位白夫人, 其实根本就没下地狱! 她一直, 都在通城! 第五百八十七章 雷电法王 这个地方,周泽自从当初把白莺莺挖出来以后就没回来过,莺莺也从没回到过这里,其实,若是有心一点的话,兴许可以早点发现这里的异常。 但或许白夫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并未做什么遮掩,说一声我下地狱了,然后大大方方地在这里留下了这般清晰的痕迹。 甚至, 白夫人可能一直都站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在这一年多以来,她其实在注视着书屋,隔着书屋的玻璃窗,或许是清晨,或许是深夜,不时都会有一道白色的倩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周泽, 包括书屋里的所有人, 都没能察觉到。 舔了舔嘴唇, 周泽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莺莺, 寒衣节明明过去了, 自己没烧人, 白夫人却又跳了出来, 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有太多的不能理解,却没办法获得答案,至少,在抓住白夫人之前,这些疑惑,都没办法去解释了。 站起身, 周泽招呼莺莺一起回去, 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段位,周泽不清楚,但也没太多的重视,那个女人,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地狱的阎罗? 但就是被这个女人在暗地里盯着, 总觉得不舒服, 如芒刺在背, 而且, 她或许没办法对自己做什么, 但莺莺可是被她陪伴和滋养了两百年, 说她没有针对莺莺的手段, 周泽第一个不信。 “莺莺。” “老板?” “如果忽然有一天,白夫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莺莺看了看老板,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老板话语里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老板虽然这是问话,但想要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在犹豫, 她在纠结, 若是换做普通男朋友这类的角色, 这时候早就上去哄了,怎能让自己的小女友陷入这般纠结的境地之中? 但周泽只是专心开着自己的车, 没有去理会, 直男就是直男, 虽说周泽前阵子对铁憨憨的那句:“没有我当初的精华你活不到现在也不可能取得如此的地位”也是很看不下去。 但二人,其实有点五十步笑百步了。 否则, 上辈子周泽的条件这么好,也不可能一直光棍着。 优秀的外科医生,在医院里爬得也很快,至少在市民阶层里,也算是“金龟婿”的存在了, 但周老板硬是能在没生理疾病没心理疾病没任何外界因素干扰的前提下, 凭自己的本事, 光棍了下来, 一般人同等条件下还真做不到! “老板,如果看见夫人的话…………”莺莺鼓起勇气,坚定道:“人家会把她打爆!” 周泽笑了, 点点头, 他不怕白夫人会正面来犯, 事实上如果白夫人有那个水平有那个本事的话, 又何必在迪士尼遮遮掩掩玩一手云遮雾绕?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周泽要避免的,还是电视剧里的那种脑残圣母情节,比如白夫人走到莺莺面前,莺莺顾念旧情怎么了怎么了; 这种剧情发展,才是最狗血最可气的。 现在, 有了莺莺的承诺, 周泽清楚, 这个坑被自己埋掉了。 莺莺把头靠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闭着眼, 这种抉择,对于她来说,也的确有些残酷,相当于是逼迫她在父母和男友之间决裂。 “莺莺啊。” “老板啊~~~” “我从没想过要烧了你。” “嗯,人家知道呢。” “所以,别伤心了。” “嗯,好的老板。” “乖,叫一个听听。” “嘤嘤嘤……” “嘿嘿。” ………… 终于回到书店了, 在地狱里, 周泽想念书店, 在上海, 周泽想念书店, 离开通城后, 就一直在想念书店。 有阳光,有报纸,有咖啡,有冰糖,有厨娘, 或许, 对于周泽来说, 书店, 意味着一种生活态度,他迷恋其中,不可自拔。 而这种生活,才是最珍贵也是最愿意去保护和维系的存在。 只是, 下车后,周泽却发现书店的灯是关着的。 小萝莉发了信息说她回家了,等放寒假时再住回书店,安律师出去找白夫人的线索了,老张应该也在警局那边, 但书店里至少还有老道和许清朗他们,不可能没有人。 推开门, 周泽看见吧台上点着两根蜡烛, 老道坐在吧台后面,一张长马脸在火烛的映照下散发着晦涩莫名的光泽。 “钱小豪来取景拍鬼片啦?” 周泽问道。 路上其他店面还亮着灯,显然不可能是停电。 “不是,老板,有原因的。” 老道解释道。 “呵。” 周泽伸手,打开了开关,一时间,灯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低沉的叫声从角落里传来, 周泽看过去, 之前没注意, 那个角落里居然有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蜷缩着身子躲藏着。 不是活人, 是个鬼, 是业绩。 安律师之前才和自己说,等过阵子和自己去云南,把最后一笔业绩补上去,直接晋升上捕头。 但现在, 蚊子腿也是肉, 既然有业绩上门, 岂有不取之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男孩双手抱着膝盖, 不停地哆嗦着。 “开了灯,他就一直叫唤。” 老道有些无奈地说道。 老板没回来,小萝莉回家了,书店里,也没个鬼差,老道又不能把人赶走,否则以老板的脾气自己敢弄走他的业绩, 呵呵。 但那家伙一直在叫, 老道也受不了, 如果是活人的话倒是无所谓了,塑胶带直接封住嘴, 但人家是个鬼啊, 你拿什么去封? 也因此, 老道干脆关了灯, 点了蜡烛, 只要灯不开, 那个男孩就不会叫了。 男孩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还算清秀。 可惜了, 这么年轻, 就死了。 周泽稍微可怜遗憾了一下,却也没做多想,自己也是三十而立就死了,事业人生新阶段呢,谁来替自己可惜? 当下, 周泽直接看向老道,“饭食准备了么?” 书屋规矩, 送鬼上路前, 请一顿便餐, 顺带多扣点钱。 “没呢,刚在准备,你不回来我准备什么。” 许清朗这时端着两个冷盘走了出来,没鬼差在,也没人能送这孩子上路。 “那就准备吧,让他吃好喝好上路。” 说着, 周泽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女鬼哭叫还讲究个抑扬顿挫宛转悠扬什么的, 听多了还挺有意思,还能品出钢琴曲的感觉; 但这个男孩一直在那里压着嗓子低喊, 那感觉就很膈应了。 周泽有些理解老道了, 干脆自己又走过去, 把灯给关了。 灯关了之后, 男生就不哭了。 等许清朗那边安排妥当后, 老道去请了男孩进了包间。 小木桌, 小板凳, 老黄酒加几个冷盘,凑合着吃吧。 男生坐在那里默默地吃着,灯关了之后,他倒是恢复正常了,吃得很香。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没了。” 老道坐在旁边有些唏嘘。 对于孩子,老道心里向来多一些慈悲之心。 “对了,老道,你那个直播多久不开了?” 周泽问道。 似乎有好一阵子没看见老道开直播骗打赏了。 “不敢开喽,最近管得严,万一被哪个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给举报了; 安一个宣扬封建迷信的锅上来,直播间被封了不说,之前的打赏说不定都分不到了。 等过阵子呗,风头过了再开播。” 老道的直播间倒是有不少死忠水友,当初连冥币都能按照天地银行的市值给卖出去,足以可见老道的牛逼。 这时, 许清朗走了过来,拿着两杯鸡尾酒,一杯给了周泽,道: “你忙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没头绪。” “嗯,地狱呢?看安律师之前在微信群里的说法,是发生大事了?” “感兴趣?” “有点好奇。” “等老安回来我们开个座谈会一起说吧,我懒得说第二遍了。” “好。” “老板,你洗澡么?” 莺莺去准备衣服。 “等会儿吧,等他吃完。” 把人送上路了,再洗澡。 “好嘞。” 莺莺先上楼铺床单去了,老板爱干净,书屋的床已经一周没人睡了,床上的东西肯定得换一套。 这些事儿,已经不用周泽吩咐了,莺莺自己心里有数。 “吱吱吱!” 小猴子这时候跳到了周泽身前, 伸出爪子轻轻摸了摸周泽的口袋, 它摸的是阴阳冊。 “等狐狸明天来了,我就放你那俩朋友走,我说到做到。” “吱吱吱!” 小猴子高兴地手舞足蹈, 它手里拿着老道给它买的玩具, 老道对它是真当亲孙子,玩具是一大堆, 小猴子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钉耙, 按了按钮之后, 钉耙会不停地灯光闪烁, 且发出“滋滋滋滋滋”的电流声。 再加上关着灯, 所以小猴子挥舞起来时, 还真有些银蛇乱舞的味道, 只可惜大师兄抢了二师弟的兵器。 而旁边包厢里则是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刚刚还在乖乖吃东西准备上路的男生忽然从椅子上跪了下来, 双手抱着头, 惊恐无比地叫喊道: “不要电我,不要电我! 求求你,不要电我,不要电我!” 第五百八十八章 听令! “这是咋滴了?” 老道摸了摸头,看着那男生畏惧颤抖的模样,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倒不是老道太心善了,再心善也总有个度儿,老道只是单纯觉得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变成鬼居然也不安生。 俗话说, 人死如灯灭, 生前多坎坷多痛苦, 大不了从天台上纵身一跃, 一切, 也就解脱了。 事实上, 老道在书店上班以来,遇到的自己上门的鬼魂也不少了,无论生前怎么死的,过得如何,死后,大体也是规规矩矩乖乖的。 这里毕竟是当地鬼差的法场,有着老板的咸鱼威压在,鬼魂们也都战战兢兢。 而这个娃娃, 从进来后只要一开灯就开始叫, 现在更是被吓成这个样子, 作孽哦。 老道赶忙把小猴子手上的玩具给收了起来,不要再给人吓得连上路都不得安生了。 “生前被压抑折磨久了吧。”许清朗站在边上猜测道,然后,他看向周泽,问道:“但惨死的鬼来书店的也不少,这么极端的,还真少见啊。” 周泽则是喝了一口酒,道: “被折磨得太久,一些心理创伤已经深入灵魂了呗,之前警局下面的鬼子活体研究所,那里的亡魂,也差不多是这样。” “没这么夸张吧?” 许清朗耸了耸肩,有些不信,继续道: “那可是战争年代。” 现在这个年代,想找这种折磨,也没这种环境才对,就算是进了黑煤窑,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软刀子割肉,也是疼的,甚至,更疼。” 周泽放下了酒杯,拍拍手,老实说,送走的鬼魂多了,死去的人总是有故事的,而且基本以悲伤和留恋等这些负面情绪为主题。 故事听多了,也就有抵抗力了。 这孩子到底遇到什么事儿, 周泽也懒得去管, 他只是个鬼差,又不是超人。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送你上路吧,放心,到了黄泉路上,你就不怕了,过奈何桥时,和我对那位小姐姐问个好。” 说着, 周泽指甲在面前画了一个圈, 漆黑的方框出现, 地狱之门被开启。 送人上路后, 自己也能洗澡休息去了, 今儿个上午去了迪士尼,下午又找东找西的,也着实是累了。 “不要电我!不要电我! 我们会乖的,我们会很乖的,我们一定会很乖很乖的,我们会非常乖的,不要电我,不要电我!” 男生还在不停地祈求着, 几乎是跪在地上磕头了。 “老板,不对啊,他说的是‘我们’。” 老道马上阻拦到周泽面前说道。 “你耳朵背了,我没听到。” 周泽绕开老道,打算去抓那个男生的亡魂。 哈卖批, 我这儿是书店, 做的是送鬼下地狱的生意, 又不是开封有个包青天! “贫道没听错,绝对没听错!” 老道马上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恳求道: “老板,我这人就是贱,就是见不得娃儿受苦。” 周泽点点头。 “但你想想啊,老板,他死了,他说‘我们’,是不是还有很多其他人和他一样在被折磨着?” “我没听到!” “老板,我这是为你好啊,万一明天或者后天,又遇到一个,两个,和他一样的,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习惯了。” 良心我都吃过了, 痛个屁! “那他们可是你害死的啊!” “中东每年死那么多人,我也得愧疚?” “不是,不是,老板…………” 老道知道自家老板是个什么性格, 但这个时候人家装傻, 他也没办法了。 “老周啊,如果以后再来几个的话,咱这大晚上的,可都不能开灯了,怪麻烦的,你想点着蜡烛晚上看报纸?”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开口道。 不是老许被老道也传染了“圣母病”, 而是因为他看见那个孩子跪伏在地上痛哭祈求时, 他的灵魂居然也在不停地闪烁, 这股子畏惧, 竟然深入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连魂体都难以保持住了? 这是人死后,也要折磨得你魂飞魄散啊! 周泽笑了笑, 舔了舔嘴唇, 手一挥, 地狱之门被驱散, 伸手, 指了指老道的脸, “嘿嘿,老板,贫道知道你还是心善的。” “莺莺!” “在的,老板。” “洗澡。” “好的,老板。” 周泽去洗澡了, 留下那个男生的亡魂在包间里。 等洗了澡从莺莺手里接过了干净的衣服穿好走出来时, 老道和许清朗也恰好从包间里走出来。 “王朝马汉,问出什么来了?” “大人,此间必有蹊跷!” 许清朗也调侃着回应,脸色,却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老道则是走到周泽面前,有些犹豫道: “老板,给老张打电话吧,这事儿,归他管。” “这孩子是不是被送到类似民间私人的少管所去了?”周泽问道。 “额,老板,你知道?” “你们不看新闻的么?”周泽说着做了一个手势,把手放在了小猴子胸口位置。 “吱吱吱吱!!!!!” 小猴子当即手舞足蹈,像是在发羊癫疯, 完美配合了自家老板的演出。 “瞧着,连猴子都比你们新闻看得多。” “吱吱吱!” 小猴子挺起胸膛,骄傲脸。 “算了,不用找老张了,老张也不方便处理这事儿,老道啊,既然你想管,你自己就去管吧,地方问出来了吧?” “问出来了。” 老道点点头。 “那你就去吧,孩子们还等着你去解救呢。” 周泽打了个呵欠, 准备喊莺莺上去睡觉了。 “不过,老板,贫道一个人?” 老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 还是很有逼数的。 符纸兴许对鬼魂有点用, 但对活人, 没啥用啊。 至于带猴子去,好像也不是很方便,总不能让猴子在人家看守所变成大猩猩把人都摔死吧? 而且,猴子的形象有时候很方便,但有时候却很不方便。 老道的意思是, 最好是能带个有人样的, 还要能打的。 “我不陪你去。” 周泽直接拒绝了老道的幻想。 他可不想明早起来,就跑去和老道当飞天小女警,看看报纸喝喝咖啡晒晒太阳不舒服么? 好不容易从地狱走一遭出来,总不能不给自己放个假吧。 “那…………” “咱店里还有谁空着呢?” 小萝莉在家, 不方便找她再出来。 黑小妞腿脚不方便,而且这女人,下手不知道轻重。 死侍得陪着种菜, 这是书屋第一大事,任何事情,都是种菜至上。 老道看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不置可否, 他倒是无所谓。 “他得做饭。”周泽直接帮许清朗拒绝了。 许清朗给老道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时,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小男孩走了进来, 寂寥的背影寂寥的人, 踩着月光归。 “你去哪儿了?” 周泽问道。 “送她回家了。” “还陪她玩耍到现在?” “在外面,看着她卧室灯熄了,我才回来的。” 说着, 小男孩伸手, 从自己小口袋里取出了一包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摇出一根, 咬在嘴里。 “我一个人慢慢走回来的。” 周泽走上前, 伸手抢过了他的烟和打火机,对着他脑袋敲了一下, “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学抽烟。” 说着, “啪!” 自己点了一根, 妈的, 居然还买九五至尊! 吐出一口烟圈, 看着自带情圣忧郁光环的小男孩, 周泽直接指着他对着老道喊道: “就他吧,明儿他陪你去,你出主意,他跟着你。” 说完, 周泽又对小男孩吩咐道: “这次,不准杀人。” 小男孩有些茫然, 不知道自己被安排要去做什么, 但似乎很无所谓, 人生已然如此了, 又何必去在意其他呢。 周泽又敲了他一记毛栗子, “安律师今晚估计不回来了。” “哦,那我先上去了。” 小男孩拖着寂寥的身躯, 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嘿嘿,老板,现在咱也算是兵多将广了,一些事儿也不用您亲自出马,直接指派一个手下就好了。 还真有一种当反派的感觉。” 周泽白了老道一眼。 “老板,要不过几天我给您订制一些木片儿,就像是电影里县太爷用的那个传令签子一样。 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儿, 您就直接拿一根签子,往前一丢, 喊一声:谁谁谁听令! 想想, 还挺威风的呐。” 说着, 老道还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甚至还配音了一下: “biu!” 周泽用一种看ZZ的目光看着老道, 老道讪讪一笑, “额,贫道先睡了。” 老道领着猴子上去回房间了。 许清朗收拾好了包间的碗筷也上去休息了。 周泽把那杯鸡尾酒又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时, 白莺莺走了过来, 道: “老板,新床单已经铺好了呢。” 周泽点点头, 而后手在吧台上虚抓一把“空气”, 向前一丢, “biu!” 莺莺在旁边看着,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又不敢习惯性地夸老板好棒, 怕更尴尬。 所以问道: “老板,这是?” 周泽笑了笑,随即严肃地低喝一声, 故意在莺莺面前开玩笑道: “泰山府君, 听令!!!!” 第五百八十九章 弟子规! 没有传令签子,也没什么身份令牌,大早上的,小男孩就被老道喊起来,开车来到了通城下面一处叫做观音山的小镇。 车外, 是个大门,老厂的宿舍楼改造,换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张氏国学教育研究基地”。 左右两边, 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万卷古今消永日 下联:一窗昏晓送流年 挺破旧的一个地方,但拾掇拾掇打扮一下,颇有一种暗娼场子里头牌花魁的感觉; 呵呵, 只是无论怎么附庸风雅,依旧摆脱不了一种东施效颦的氛围。 现在还早, 老道去买了点包子豆浆,坐在车里自顾自地吃着。 小男孩是不吃的,他只是把车窗打开,很平静地道: “昨天,你稽越了。” “啥?莫名其妙地跟我扯这种词儿做啥。” 老道喝了口豆浆,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老板不想管闲事儿的。” “这不是闲事儿,都人命关天了。” “这是闲事儿。”小男孩很认真地说道。 老道摇摇头,想了想,然后笑了笑,道: “这么和你说吧,贫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吃过的…………” 老道噎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 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年纪比自己大得多得多啊! 自己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小男孩不以为意。 老道咬了咬嘴唇,继续道: “贫道能活这么大,不容易啊。” 小男孩点了点头, 根据他对老道以前事情的了解, 确实深以为然。 “积德行善,也不是说说而已,你以为就靠这个?” 说着, 老道把一叠冥钞拿出来甩了甩, “这玩意儿有用,但不全管用,老板这次刚从地狱回来,又在上海那家会所里杀了那么多的鬼差,啧啧。” “直接说吧。” “嗯,直接说,我啊,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 “呵呵。” “你不信是吧?” 小男孩不说话。 “算了算了,就当贫道圣母心犯了吧,咋滴了吧,他老板不也一样,想轻松过日子,但被说几句不能装傻了,还不是把你派出来了?” 小男孩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老道也赶忙跟着一起下车,叮嘱道: “老板说过的啊,不准杀人。” 这个吩咐, 必须得重复一下, 老道还真担心小男孩进去后, 这个培训班直接血流成河了。 小男孩点点头,转身,走向围墙那边。 “如果遇到你看不爽的,不打死,打残还是可以的。” 老道加了一句。 小男孩摇摇头, 不能理解, 他的善恶是非观, 肯定和老道不同。 “那你尝试把我的视角代入一下呗?” 老道建议道。 “一起去吧。” 小男孩说道。 “不了不了,我不去我不去。” 老道摆摆手, 不敢去。 小男孩不再说什么了, 走过去, 一跳, 跳过了围墙, 也就看不到了。 老道坐回了车里, 把有些凉了的包子拿起来,继续啃着。 啃了好几口, 最后鼻子有些酸, “妈嘢, 回去忍不住玩了把游戏, 爹妈直接说要把你再送回来改造, 你就直接吃安眠药自杀了, 娃儿哦, 你何苦呢?” 说着说着, 老道又继续硬啃着包子, 咀嚼得很用力。 ………… “父母呼,应勿缓。 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 父母责,须顺承…………” 才八点, 里面的教室里,已然是书声琅琅了。 小男孩文化素养不低,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了,知道这里面念诵的是《弟子规》。 透过窗子, 可以看见里头的学生一个个贴着墙壁站立, 只穿着薄薄的衣服, 一边瑟瑟发抖, 一边在大声背诵着。 此时通城已经入冬了,天气,挺冷,街上已经都是羽绒服。 “高点!”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男子穿着长袍, 估计是孔乙己的同款, 脚下是球鞋, 手里拿着教鞭, 戴着墨镜, 要多不伦不类就有多不伦不类。 “高点!” “再高点!” “用里背,用力喊,投入了,就不觉得冷了,都听到没有!” 背诵声, 开始加大。 小男孩微微侧头, 不觉得有什么。 正如他之前在外面和老道所说的那样, 他的是非善恶观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所以并没有觉得教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和特殊的。 继续往里走, 上了二楼, 这里人就少多了, 看来这个培训班的人并不是很多,也就楼下三个教室,学生可能也就一百来个。 其实, 这已经算是多的了, 这里,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学校,也不是正儿八经地培训班。 而且, 这里的学费,可不低。 小男孩觉得这里很无聊,很没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老道所说的“电击室”。 似乎, 那个地方, 才是问题症结所在。 小男孩找到了, 但里面有人。 他的身体跳上去,整个人贴在了天花板上,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向里面。 老板说,不能杀人,老道说,遇到看得不爽的,可以打残。 他需要思考, 谁应该被打残。 里面的布置, 空荡荡的, 但人不少。 三个穿着长衫的男子, 还有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十七岁的样子。 俩年轻人正在挨训斥, 一个目光闪烁,不时地偷偷瞄着前面的电击椅,心怀畏惧,在呵斥声中,不停地喊着“事实是”“我错了”“我错了”。 另一个, 目光微瞥, 一副我很吊, 老子懒得搭理你们的样子。 小男孩忽然想到了昨晚自己回书店时,看见的那个男生,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生。 忽然间, 他的脑海里,开始脑补出那个男生以前一脸吊吊的样子。 不过, 吊吊的男的, 没被怎么样, 那个很畏惧的男生则是被两个长衫抓了起来, 直接压着坐在了电击椅上。 椅子上又锁扣,有带子,直接绑上了,能挣扎,却无法脱离。 接下来, 就是很乏味的一幕了。 通电了, 叫喊了, 而且还尿失禁了。 很无聊, 真的很无聊, 至少, 在小男孩眼里是这样子的, 这种刑罚, 上不得台面,也忒小家子气了,他见过更多比这个更为恐怖的刑罚。 似乎是为了杀鸡儆猴, 之前那个吊吊的男生此时脸上不见吊吊的意思, 转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三个长衫对着他继续呵斥着什么, 似乎是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掉这只鸡“被杀”的效果。 随后, 这个吊吊的男生也被三个长衫押上来, 让其坐在电击椅上。 男生开始挣扎,开始谩骂, 椅子上还残留着一大摊先行着的尿渍, 此时, 更是光滑。 然后, 又是惨叫声传来, 一阵接着一阵。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 他的内心, 还是毫无所动。 当然, 俩人都没死, 这里也不可能杀人。 三个长衫对着被电击后的俩人踹了几脚, 俩男生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几乎是跪在了地上, 诅咒发誓着什么, 先认错, 再保证, 总之, 还是很无聊。 小男孩觉得有这个闲工夫,自己还不如跑去小萝莉家,看她起床,看她洗漱,看她给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打了个呵欠, 不过, 既然老板让他来了,肯定是来当打手的,不能杀人,只能打残。 那得, 打残谁呢? 总得打几个人,交差回去吧? 穿长衫的“老师”? 学生? 看着学生匍匐在地上认错的态度, 小男孩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理由进去把人打一顿。 “老师”的话,小男孩觉得那些刑罚都上不得台面,都不算是刑罚,挠痒痒而已。 他有些烦闷, 跳了下来, 往下走, 他觉得还是得把老道喊上, 让他告诉自己该打谁, 该打哪个, 他再出手。 早点打完, 早点回家。 书屋里的员工,只要进来了,不知不觉地就被感染了咸鱼的风气,尤其是在面对工作和任务时,愈发的明显。 当他走到一楼时, 看见从大门那边涌进来一群中年男女。 今天, 是基本全封闭式培训班对外开放的日子,一大批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接受教育和改造的家长们出现在了这里。 “奉茶!” 一个长衫男子喊道。 当下, 几十名学生手捧着茶水, 寻找到了各自的父母, 且直接跪在了父母面前, 毕恭毕敬地把茶递上去, 而且一本正经地说着:“儿子(女儿)请母亲(父亲)喝茶。” 在场的父母们马上把自己孩子扶起来, 一个个, 喜极而泣, 有的开始对“老师”再三感谢, 说着感激话, 没有老师们的教导,自家孩子他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有的老泪纵横, 看见自家孩子终于懂事儿了, 很是欣慰。 一副其乐融融, 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 父母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孩子们则是被情绪感染,开始放声大哭。 只是, 孩子和父母哭的情绪, 是不同的。 小男孩觉得好吵, 这一群杂乱无声的哭声, 让他觉得好心烦, 比之前自己听电击时的哭声, 更心烦。 他微微皱着眉, 看着下方的那一群连哭带笑的中年父母们, 默默地抬起手, 微微握拳, 好吵啊, 好想把他们都打残啊………… 第五百九十章 玩儿脱了! 小男孩准备打人了, 他决定就挑几个家长打一打, 他个子小, 是因为他死时年纪很小, 变成僵尸后也不会长个子。 但他不傻,任何有思维能力的存在,你让他活个五百年,基本上比普通人聪明是没问题的。 所以, 他尝试着代入了老道的价值观后, 按照自己的理解, 找到了自己要打的对象。 眼眸深处, 开始有黑色的光泽流转, 气机也被牵动, 正好有一对家长去前面的卫生间,挺好下手。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威压忽然降临, 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威压不重, 没有让小男孩直接被震得五体投地, 甚至, 小男孩微微抬起头, 那道威压就被他轻而易举地给震散了。 有意思了。 小男孩收起了拳头, 打普通人,万一打错了,老板会责怪。 但如果不是普通人,问题就不大了。 很显然, 这个小小的培训班里, 还真的是“窖藏丰富”。 小男孩直接上了三楼,三楼是老师办公室,还有几个空着的教室,不过很显然的是这个培训班近期没有扩招的计划,那几个空教室里连桌椅板凳都没有。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有人。 走进去后, 小男孩发现里头挂满了锦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教书育人德高望重。”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锦旗应该是历届培训班学生的家长们送来的, 很显然, 这所培训班虽然学生数目不是很多, 却一直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而且在家长圈子里口碑非常之好, 也不用打广告了, 靠家长自己去介绍就能够保证生源。 毕竟, 这个年代, 想在自家小区里找一个品学兼优有把握考上北大清华的天之骄子有点难, 但在小区里找几个不好好学习沉迷游戏的未成年人, 这简直就是一抓一大把。 甚至, 不少人因故退学了,年纪又不大,未成年,出去找工作嘛太早,父母又忙家里条件还可以不用孩子早早地打工支援家里,又懒得去管教不愿意放任孩子去社会混得进监狱; 干脆就把孩子送这里回炉改造。 孩子不听话, 电一电就好了。 而真正吸引到小男孩注意力的, 其实是墙壁正中央挂着的一幅水墨画, 画中一个老者手持书卷坐在树下, 下方坐着一群童子, 正在讲课。 “你在这里。” 小男孩走到画前, 伸手放在了画中老者的身上。 一时间, 画卷开始泛黑, 画中的老者似乎动了起来, 身形开始越来越大, 几乎占据了大半张的篇幅。 “邪魔歪道,安敢在此书香之地撒野! 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须知吾辈读书人养一身浩然正气!” 声音洪亮, 如果真的是小偷偷偷摸进来被这样一来, 很可能被直接吓哭, 甚至羞耻心被无限扩大,最后跪伏在地上忏悔。 但小男孩不是小偷,他的年纪大了去了,品级也高了去了。 作为现如今书屋周老板麾下的第一金牌打手, 如果真的被画中人随便诈唬一下就崩溃了, 那周老板真的可以自己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邪魔歪道?” 小男孩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手上指甲长出, “哗啦”一声脆响, 画卷被懒腰切成两半, 然而, 画卷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又飘荡起来,且重新粘合完毕。 画中的水墨则开始荡漾开去, 一团团, 一道道, 宛若平地泛起了涟漪, 老者手持书本, 从画中跳出, 直接拍向了小男孩的额头! “啪!” 拍中了, 小男孩也没有躲避,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画中老者, 宛若看一个逗比。 老者一开始就自信满满, 之前在下面感应到自己出手的气机,散发出威压算是警告自己, 而后对自己的呵斥加上现在对自己的攻击, 都显得那么的有自信。 小男孩则是有些想笑, 因为老者似乎根本就没明白过来, 双方之间的差距, 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他是僵尸, 数百年的大僵尸! 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都能被对付掉的猫猫狗狗! “吼!” 獠牙露出, 一声怒吼! 刹那间, 画卷开始颤抖, 老头的身影直接崩散, 最后, “啪”一声脆响, 画卷落在了地上。 画卷中, 原本持卷教书育人的老者此时直接躲藏在了大树之后,只露出了一点点衣袖,瑟瑟发抖! 小男孩叹了口气, 这时候, 他才意识到, 似乎被老板从山沟沟里带出来进入都市之后, 自己的脾气已经越来越淡了。 换做是以前的自己往这里一站, 这老怂货估计直接吓蔫吧了, 哪里会自恃身份地还敢跑来撩拨一下自己? 这种变化, 小男孩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讨厌。 他和安律师说过这件事, 安律师的回答是:这样挺好。 比起那种只要稍微一蹦跶就可能引来天雷下来的惊恐, 眼下如果能真的学会收敛气息以平常心入世,也是一种心境上的进步。 小男孩当时就问安律师, 老板是不是每天都在修炼心境。 安律师有些怅然, 叹了口气。 ……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画卷中传来老者的求饶声。 小男孩蹲了下来, 看着画卷, 这个地方, 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还真挺有意思。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老者前后的转变, 居然喊自己上仙? 自己这僵尸的气息之前显露得这般清晰, 小男孩不信这画中老头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老头, 还真是, 不要脸啊。 罢了, 就打你吧。 捡起画卷, 准备撕裂。 “别别别!别别别!上仙,就算是你想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没做什么事儿啊! 就算是在这里,我也是受到滋养和崇拜而已! 学生家长们感激这里,家长们尊师重道得很! 这里也是书声琅琅, 我只是借住在这里分润一点书生气息,我没做什么事儿,以前也没招惹过大仙您啊!” 小男孩想回答什么, 但又觉得回答似乎没必要, 他不喜欢争论, 以前住地洞里时,很长时间里,他都不怎么说话。 后来还是遇到了林可, 他才重新找到了对话交流的乐趣。 不过, 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 这里, 书香之地? 呵呵, 那昨天跑到书屋里投胎的那个学生, 又是怎么回事? “家长们需要这里,也就是家长们需要我!” 画卷里,老头继续辩解着,他不想死,成精成怪,那是真不容易,他不舍得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挂掉。 小男孩微微摇头。 “那…………” 画卷里的老者马上改了口风, 当即骂道: “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挂在这里,分润一点文化之气罢了。 都是这帮龟孙子,兔崽子,折磨孩子,体罚孩子,还给孩子洗脑,变相地恐吓虐待! 千错万错, 都是他们的错! 又不是朝廷正式承认的牌子机构,居然敢自大到自己…………” 小男孩继续摇摇头。 “这……都是那帮混蛋家长的错。 自己没空管孩子,不懂怎么教育孩子,结果只想着把孩子丢这里,这样就能自我满足这是对孩子好,他尽到了父母的责任! 实际上, 无非是把家里搁着臭的垃圾拿出去放在外面罢了,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里头的家长门儿清! 衙门里的差人也不是没接到过举报上来搜查过, 这里本来是要被封闭的, 但那帮家长怕自家垃圾没地方放了, 还集体过来闹市,还请愿。 硬生生地让这里关了又开了! 都是这帮蛆了心的家长们的错,都是这帮贱胚的错,和我无关啊,上仙,真的和我无关啊。 小的修行不易,如今这世道,修行越发艰难了,求大仙怜悯,小的愿意给大仙做牛做马,做牛做马啊。” 小男孩依旧摇头, 然而, 当他准备用力撕裂画卷时, 画卷中的画面忽然一变,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画中, 娇羞可人, 宛若昔日初见! 小男孩抿了抿嘴唇, 随即又舔了舔舌头, 这次, 他开口了: “你能看透我的心?” “上仙,小的只能浅浅的临摹出上仙心里的些许幻想,嘿嘿。” 见自己的“表演”似乎得到了这头恐怖凶煞的欣赏, 画卷中的老头更加激动了, 他知道, 自己能否存活下来, 就看自己能不能讨得对方欢心了。 当下, 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 画卷中的小萝莉开始穿汉服出场, 随即又穿校服出场, 紧接着又是小旗袍出场, 小男孩看得很入迷。 老头更加激动,也就愈发卖力! 当下, 小萝莉换成了日本XX漫画的超级湿润画风出场, 那黑丝袜上, 甚至还带着类似润滑液一样的东西, 身上的衣服,清减得不能再清减,完全的流鼻血装扮。 嘿嘿, 喜欢吧, 舍不得撕了我吧! “吼!” 却在此时,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怒吼, 宛若自己内心最为珍重的东西被人狠狠地亵渎, 那种暴虐的气息几乎让头顶上方的天空都聚集起了乌云! “你!这!是!找!死!” 青面獠牙之下的小男孩爆发出了僵尸内心深处的暴虐, 十根指甲直接刺了下来, 他要将这幅画连带着里面的灵, 碎尸万段! “…………”画中老者。 第五百九十一章 君敢取否? 很多时候, 人是在得意忘形中死亡的, 就比如眼前的画卷老者, 他错误地把眼前的这头有着五百年年份的“窖藏1988”, 当成了街面上小卖部里的兑水二锅头; 把一个纯情的情圣, 看作了肥宅吊丝。 作, 都是自己作的, 见好就收的道理, 真正懂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 小男孩抓住了画卷, 周身煞气喧嚣而出,这是打算不给画卷中的老头一点点的转圜机会, 要彻底地灭杀他!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一声低喝传来。 小男孩目光一凝, 转身, 煞气回防! “砰!” 一声颤音传来, 小男孩赤红色的眼眸看向门口, 那个,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和他同床共枕的男人。 “呼呼…………呼呼…………” 安律师一只手扶着门框,一边大口地喘着气,道: “还好还好,总算是赶上了,总算是赶上了。” 小男孩眼里的赤红色正在慢慢退散, 转而拿起画卷, 问道: “你,在找它?” “找它一整天了都,最后才调查到这里,刚我还在门口碰到老道了,然后感应到了你的气息。” 安律师站直了身子, 继续道: “这个东西,要先留着,老板要调查的事情,得从它这里找突破口。”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 他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略作思量, 还是将手中的画卷丢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接过了画卷, 能感知到画卷在轻微地颤抖着, 显然, 它刚才已然被小男孩的气势给吓破了胆。 “行吧,咱就回去吧,我也得给老板交差去。”安律师笑了笑,“我还想听他地狱里的故事呢,可真的是把我给馋得哟。” 小男孩摇摇头,道: “还不能走。” “怎么了?” “要打残几个人。” 说着, 小男孩侧身从安律师身边走出去。 “老板吩咐的?” 小男孩点了点头。 “没事的,把这个带回去,问出了老板想要的讯息,老板不会怪你的。” 小男孩则是抬起头, 很认真地看着安律师, 道: “但我现在很生气,想打人。” 额, 这是想要公器私用了, 早说嘛! “这,那你知道打谁么?”安律师问道。 小男孩不置可否。 “我刚上来时,看见下面好多家长父母们在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那叫一个激动。 这样吧, 选几个哭得最激动最凄惨的, 打断腿就行了么, 好么?” 小男孩眯了眯眼, 点点头。 然后, 他下去了。 化作了一道风, 就这样自顾自地从下方的家长孩子师生之间走出去, 没人能看得见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很淡然地走了出去。 安律师也装作家长的样子走了出去, 他留意到了有几个哭得最激动恨不得抱着孩子给“老师”磕头感谢的家长, 他们的膝盖上, 有一团肉眼看不见的黑色煞气在那里攒聚着, 估计用不了多久, 那条膝盖就废掉了, 而且不会检查出丝毫的问题, 类似超级急性突发的风湿病。 有这种病么? 安律师不确定, 回去问问老板吧,他懂这个。 不过, 有一点倒是真的, 这个地方, 安律师也不是很喜欢, 就像是这些年对于野生保护动物的宣传从一开始的对偷猎者口诛笔伐开始转变提升到对消费者的劝诫一样, 是需求,呼唤出了市场反应, 没有这帮自己操蛋教不好孩子的父母, 哪里会应运诞生出这些电击法王和打着国学的旗帜却把国学名声彻底搞臭的书院? “喂,你等等我,等等我!” ………… 阳光, 咖啡, 报纸, 沙发, 葛优, 人生最舒适的几大要素齐聚, 周老板只觉得现在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带着甜味儿。 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地狱归来之后, 对这句话,周泽又有了新的认识。 而这时, 书屋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优雅女人走了进来, 摘下了墨镜, 轻甩头发, 万种风情, 尽在其中。 吧台上坐着的白莺莺抬起头, 瞪了一眼眼前的女人, 嘀咕了一声: “sao狐狸!” 女人则是主动走到吧台前,弯腰, 胸前的沉甸甸, 晃呀晃呀。 “又被滋润过了?” 莺莺一只手撑着下巴, 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炫耀着那种资本, 其实, 莺莺的身材也非常棒, 清纯高中生模样,但发育得很完美, 不过, 《女仆的自我修养》里说了, 男人喜欢的, 是那种人前淑女,床上XX的女人, 况且, 莺莺也懒得在除了周泽以外的其他人眼前弄什么姿态。 女僵尸的脾气, 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是啊,夜夜笙歌,最好的美容霜涂着; 你看看,我皮肤是不是又白皙了一些?” 女人伸手抓住了莺莺的手, 放在了她的脸上。 莺莺摸了摸, 摇头道: “糙了。” “嫉妒!” 莺莺白了女人一眼, “我又不会老,嫉妒你什么?” “…………”女人。 好气哦! 居然被这女僵尸反将回来了! “呵呵,不老是不老,永驻青春也确实让人羡慕,但这个冰山美人的劲儿,哪个男人能有福消受得起?” “老板是比我更厉害的僵尸哟。” 莺莺微笑地回答。 “行了行了,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几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说着, 女人把手里的袋子拿出来,放在了吧台上。 都是今年的潮流款,价格不菲。 莺莺收下了衣服, 点点头, 倒是没和这个女人客气什么。 接下来, 女人似乎才记起来这里还有一条咸鱼挂在落地窗边似的,赶忙走来。 当真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呵呵呵,我的老板哟,真的是想死你亲娘了哟。” 周泽稍微挪开了报纸, 看着她。 女人愣了一下,歉然道: “爸爸,是女儿我说错话了。” 周泽摇摇头, 把报纸丢在了茶几上, 示意她坐。 女人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 两种款式,总有一款适合你。 周泽打了个响指,对莺莺喊道: “上一杯安律师特供咖啡。” “好的,老板!” “客气了,客气了,都这么熟了,干嘛还这么客气嘛。” 女人大大咧咧地捂着嘴笑着。 “你最近换画风了?” 周泽问道。 以前的白狐, 可不是这样子的。 “哪能啊,唉,其实也就是岁数大了点,您说寻常人吧,反正也就几十年的寿元,稀里糊涂地也就过去了。 咱活得这么久,总得自个儿给自个儿调剂调剂不是,否则自己都枯燥得不想活了。” “你最近在王轲那里?” 周泽问道。 白狐愣了一下, 没解释。 周泽也懒得搭理这些事儿, 把阴阳冊从怀里取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白狐身形一颤,吓得哆嗦了一下, 和她同名的大仙儿可有俩被关在里头呢, 关了大半年了都。 对这玩意儿,她可是怕得紧。 “吱吱吱!” 小猴子这时也跳了过来, 蹲坐在茶几上, 左看看右看看, 然后低头, 看着面前的阴阳冊。 很长时间以来,阴阳冊一直被周泽丢给小猴子当玩具。 周泽取出了一支钢笔,在手中轻轻地旋转着。 “事先说好,今天,你是来做个见证的,我把他们俩放出来,我和东北大仙的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当初, 他们一个在我书店里教训人扯高气昂, 一个想要进来浑水摸鱼偷东西, 我关了他们半年,又让他们出来帮忙打过几次架,算是扯平了。” “成成成,必须的,放心吧老板,我保证他们不敢再有什么其他心思了,您以后,就是咱东北大仙一脉的朋友。 若是以后您想去我们东北,我们几个妯娌兄弟间,肯定欢迎接待。” “吱吱吱!” 小猴子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意思是它也能做担保。 周泽点点头, 其实, 他真的不是很想放出来, 不过一来这本就是说好的事儿,二来,其实八姑奶和黄阿哥的用途,真的不大了。 手持钢笔, 笔尖点在了阴阳冊上, “煞笔,放他们俩出来吧。” 煞笔微微一颤, 阴阳冊紧接着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随即, 一黑一黄两道光团出现在了外头, 逐渐显露出身形。 一条黑蟒,一条黄鼠狼。 出来后, 两个大仙儿没来得及幻化出人形, 但依旧用自己的方式对周泽鞠躬示意,服帖得很。 “行了,你带他们回去修养。” 白狐起身, 伸手将黄阿哥和八姑奶一起收入自己衣服里, 她是要亲自护送他们回老林子的。 不过, 刚起身, 白狐的目光又落在了阴阳冊上, 还舔了舔嘴唇。 “怎么,你也想进去住住?” “哟,老板唉~~~ 这玩笑可开不得,开不得。 我想啊,这东西既然这么利害,一直空落落的,好像不是很好。” “有话直说。” 白狐微微侧身, 又对着周泽面前晃出了自己胸前的沉甸甸。 “啪!” 杯子落在茶几上, 溅起的咖啡落在了沉甸甸上。 “咖啡好了。” 莺莺说完, 就走回吧台了。 周泽伸手,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白狐。 白狐微微一笑, 没接, 而是又向前挺了挺, 意思是, 你来帮我擦。 周泽端起咖啡, 作势欲泼。 白狐不敢玩儿了, 直接压低了声音道: “东北有蛟,君敢取否?” 第五百九十二章 周老板的愤怒! 白狐走了, 但最后那句话, 东北有蛟,君敢取否, 倒是让周泽心神荡漾了许久。 试想一下, 若是自己的阴阳冊里,真的可以装一头蛟在里头的话, 在铁憨憨不在且想念他的日子里, 自己应该能获得极大的安全感吧。 何况, 之前的鬼玉, 直接被那个阴柔男子给一巴掌拍死了, 死得那叫一个干脆, 周老板连心疼都没来得及。 现在看看, 自己身边似乎还真的缺点儿挂件, 这就像是出门兜里不揣点儿钱,心里就没安全感一样。 唉, 鬼玉是个好孩子啊。 周泽靠在沙发上,默默地又拿起了报纸。 去东北,暂时没这个打算,毕竟安律师前不久才说过去云南,准备进阶捕头的事儿。 这一南一北,几乎是横跨整个中国了。 “中午吃什么?” 许清朗一边系围裙一边问道。 “清淡一点的吧。” “成。” 许清朗去厨房准备了。 晒着太阳, 等着吃饭, 这种感觉, 美滴很美滴很。 周泽翻了一页报纸, 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下外面,正好看见渠明明同学发了疯一样往这里跑来! “砰!” 头撞到了书店玻璃门上, 整个人摔了进来。 “救救,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 ……………… 周泽本来是不想来的, 毕竟估计谁也不想一个安静祥和的上午被一群到处乱爬的虫子给打破, 眼前, 虫子的数目真的很多, 不光是蛊虫, 还吸引了附近不少普通的虫子聚集了过来, 好在网咖在这一层楼下,否则下面玩电脑的人可能得亲身体验一把星际玩家的快感了。 虫群之中, 隐约可见一个人, 大部分面积都被虫子给遮掩着, 偶尔露出属于少女的白皙皮肤。 “我不是这专业的啊?” 周泽看了看身边的渠明明, 有点爱莫能助。 养蛊者被反噬, 就像是作奸犯科的人进了监狱, 活该呗。 “求求你,帮帮忙,帮帮忙,救救她,救救她!” “你妹子这是自己出问题了,术业有专攻,怎么鼓捣虫子,我真的不会。” 周泽咬了咬牙,想了想,道: “能不能把她身上的虫子先驱散开?” “以前是可以的,现在我做不到,这些虫子,根本就不听我的命令了,我妹妹早上的时候,忽然就摔在了地上,然后她体内的蛊虫就自己跑了出来,还吸引了附近很多虫子一起聚集到了这里。” “这是要登基么?” 周泽蹲了下来, 伸手一压, 压死了一大片的蚂蚁。 这些倒不是什么白蚁食人蚁这类的“爸爸”, 只是当地普通的蚂蚁, 所以,攻击力着实有限,但这密密麻麻的样子,还是能够让普通人头皮发麻。 “怎么会忽然这样,你们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了?” “没有,真的没有,确实是毫无预兆就这样了。” 周泽伸手指了指身旁的莺莺,“暴力清扫。” 莺莺点点头, 走上前, 周身的煞气宣泄而出, “唰!唰!” 来回几遍, 把一批又一批的虫子直接掀翻, 虽说不可能做到绝对干净, 渠真真身上还有很多虫子在爬行, 但比之前的景象确实是好多了。 渠明明这个时候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了周泽手里。 “见外了啊。”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把卡放进自己口袋中。 “这卡里没几个钱,只要您这次能救得了她,我连这网咖和楼上的房产,全都送给你! 我只求她能够好好的, 我要带她回家, 去我们小时候住过的老屋。” 其实, 渠真真因为小时候的疾病,导致几乎早夭,若非是渠明明同学靠养蛊的法子把她给强行续了起来, 估计现在坟头的草已经很茂密了。 而现在, 渠明明似乎也不打算玩了, 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情况已经很艰难了, 所以打算带妹妹回老家, 这网咖什么的这些地方, 反正是要处理卖的,不如直接给周泽当出手的工钱。 听到送网咖, 莺莺的眼睛都亮了, 作为一个网瘾少女,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大网咖, 简直就是美梦成真啊! 周泽则是正色道: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本分,你也是个医生,干嘛说这种见外话嘛。” 随即, 周泽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似乎都来不及看躺在地上急需拯救的渠真真, 而是装作很随意地问道: “你这楼上公摊是怎么算的来着?” “…………”渠明明。 “开玩笑,开玩笑。” 周泽走到了渠真真身边, 女孩躺在地上不动很久了, 如果是救治一个普通的伤者,那时间就是生命,每个曾在急诊科待过的医生,都会有这种切身体会。 但渠真真不同, 因为她本就是个死人! 周泽把她的身子给翻开, 此时她的身上虽然没有出现尸僵, 但整个身子,已然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有点像是深度植物人,而且是基本没可能醒过来的那种。 这是为了让蛊入体提供的方面吧, 用特殊的手段,把人体的经脉彻底锁死, 将人体本身的机能压制到最低点,近乎活死人的状态, 才能不和蛊虫冲突紊乱,最后,导入蛊虫的生机进入体内。 人, 也就“活”过来了。 虽说在国内,中西医互相影响,每个西医也能知道甚至懂一些中医的道理,但这种手法,是周泽以前从未遇到过的。 回头, 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渠明明。 这家伙, 是真正的中医高手啊, 搁在古代, 在太医院也是得有牌位的吧。 好在周老板不当医生很久了,也没那个心思在这里去切磋医术什么的。 当即, 周泽的指甲长了出来, 而后默默地刺入了渠真真的手腕之中。 渠真真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白莺莺在旁边抿了抿嘴唇, 老板指甲的酸爽刺激, 她是经历过的。 当初的她,在书店刚醒来时,就被老板插得一泻千里。 渠真真的脸上,开始出现一抹血色,这是身体机能被重新刺激苏醒的征兆,但周泽的指甲实在是太霸道了,不一会儿,渠真真的脸上就又呈现出了暗青色。 尸毒的影响, 已然显现! 渠明明在旁边看得大气都不敢出,他虽然是中医高手,但眼前的人,早就不能用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待了,所以哪怕自己妹妹的情况在自己看来愈发急转直下,他依旧忍着没说话。 周泽的指甲开始不拘于在手腕处活动,而是开始在渠真真全身上下来回“行走”。 此时此刻此景看起来, 真的有点登徒子的味道。 但在下一刻, 周泽目光一凝, 指甲刺入其体内, 而后一个拉拽, 一条黑色的蠕虫被他用指甲抓了出来。 指甲迅速摩擦, 蠕虫直接化作了飞灰。 拍了拍手, 周泽起身, 走向了卫生间, 他要洗手。 “哇塞,老板好厉害呢!” 莺莺也来到旁边赞叹道。 “无非是把手术刀换成自己的指甲,把核磁共振换成了煞气感应而已。” 周泽洗了三遍手, 而后对着镜子摇了摇头, 干脆又洗了把脸。 等从卫生间走出来时, 整个客厅里已经不见一只虫子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渠明明弯腰鞠躬。 “有副作用的,不过那些尸毒你应该没问题,至于蛊虫,应该都回去了,调理恢复的事儿,你拿手的。”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渠明明说完,笑了笑, “确实神乎其神。” “客气了,客气了,行了,你照顾你妹妹吧,你有的忙呢,莺莺,我们走。” “好的,老板!” 周泽和白莺莺走到了门口, 渠明明多远送, 而是继续在客厅里查看自己妹妹恢复的情况。 周泽停了下来, 没急着出门。 莺莺也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老板。 周泽弯腰, 手指着地下的瓷砖, 问道: “莺莺啊,你说这地下的瓷砖方方正正的,像什么?” “像……像白雪?” “不不不。” 周泽摇头挥手, 然后故意提高了音量纠正道: “像不像一张张房产证?” “…………”渠明明同学。 ………… 过户的事儿,等过阵子渠明明把自己妹妹安顿调理好了,就会亲自去负责办理,他又走到门对天发誓决不食言之后,周泽才和莺莺一起离开。 “老板,洗澡么?” 莺莺知道周泽喜欢干净,刚刚只是洗手,可能老板未必满意。 “再过会儿吧,我去隔壁田里看看。” 推开书屋里头的小门, 周泽走到了菜园里, 菜园里的菜已经长出了茎叶来了,下方泥土上,一层黑黑的雾气遮绕着,看起来很是神秘。 这就是彼岸花的异象所在了。 黑小妞坐在板凳上, 在她面前的坑里, 死侍被埋在里头, 头顶的头发都变成了绿色。 “哎哟,我的甩手掌柜终于舍得来看看自家的奴隶了。” 黑小妞开口道。 周泽走到黑小妞身边, “你辛苦了。” “不敢当,客气客气,还得指望你给我解毒了,是吧?” 周泽点了点头,“时间还早。” 黑小妞也点了点头, 拿起旁边的水壶,给死侍浇了点水。 紧接着放下水壶,看了一眼还站在这里的周泽,好奇道: “您还有事儿?” 周泽点点头, “啪!” 一巴掌抽出去, 黑小妞整个人被抽翻在了地上, 她腿被当初赢勾弄断了, 起不来, 只能一边嘴角流着血一边在地上蠕动着。 “呵呵,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黑小妞躺在地上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着周泽。 “这句话, 应该我来问你!” 第五百九十三章 黑白无常! 若是经过自己的亲手治疗还不能清楚渠真真犯病原因的话,周泽这个老板干脆就不要当了。 那条被自己取出来的虫子,分明就是在鹊巢鸠占,吮吸着渠真真体内的生机,等于是把蛊虫带给渠真真的生机给截流了。 并且, 那只最后被自己用指甲毁灭的虫子,并不算很饱满,这意味着这只虫子才进来没多久,而渠真真的情况却不仅仅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之所以今日才忽然昏倒,是很长一段时间日积月累之下最后身子彻底失控垮下。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被自己用指甲掐死的虫子以外,之前还有不少条类似的虫子,但它们已经吃饱喝足“打道回府”换班了。 这么以推敲,到底是谁做的手脚,真的不用多想了。 “哦,你知道了。” 黑小妞像是明白了过来, 但也没怎么在意, 像是在回答: 吃了么, 吃了。 “完了?” 周泽问道。 “还要说什么?” 黑小妞抬头看着周泽问道。 “完了?” 周泽走上前, 一脚踹冲黑小妞的小腹, 黑小妞发出了一声闷哼, 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 嘴角也溢出了一缕鲜血,却也没有叫喊。 而这时, 被埋在土里头上绿幽幽的死侍,他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像是有意思要破土而出,周边原本平整的泥土都开始慢慢地凸起。 “连你也要造反了是吧!” 周泽当然察觉到了死侍的异样,直接扭头呵斥。 死侍停止了颤抖,默默地又缩了回去,对于周泽的畏惧,是烙印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他无法去抗拒。 他和黑小妞关系很好,否则黑小妞也不会把他种下去重新滋养料理,但他对黑小妞的好感,可比不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敬畏。 “呵呵。” 黑小妞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也没叫喊, 更没哭诉, 只是很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理所当然地道: “菜地里要点肥料,家门口正好有,我去取来用,怎么了?” “怎么了”这三个字猛地拔高了声音! 显然, 她心底是不服的! 你他娘的把老娘腿打断, 让老娘只能坐轮椅或者是被背着, 老娘给你手下调理身子, 欠缺点补品, 没劳烦你自己想办法去取,老娘又没贪墨丝毫,都是给你干儿子用了! 你凭什么这么对老娘? 老娘不服! “你自己要作,你就作,但你别连累我。” 周泽在黑小妞面前蹲了下来, 伸手抓住她的下巴, 让她和自己对视。 “你也不是不知道店里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这见不得光的,你这么作下去,我都不用等阴司派人上来拿人了,说不定过阵子天上就一个炸雷下来把我们一起轰了个干干净净!” “呸!” 黑小妞吐了一口带血腥的唾沫,溅到了周泽手背上,然后笑道: “你真无耻。” 周泽不置可否。 “真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自私自利就罢了,人家自私自利的好歹算是真小人,你这是又要自私自利又要摆牌坊! 真, 恶心。” 周泽没有恼羞成怒, 而是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很平静地问道: “你以为,不能好好吃饭,我就会死么?” “我没想拿这个威胁你。”黑小妞扭着自己的脖颈,咬了咬牙,道:“但我没做错! 是, 我是你的奴隶! 你和你体内的那位, 把我腿打断,给我下了禁毒,圈禁我,奴役我,应该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我懂! 千百年来,我们种田的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我没错,你想让我认错,可以,我给你认! 你打我,你杀了我,也可以,我被你圈养着,这是你的权力! 但老娘心底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周泽看着面前的黑小妞, 手指指甲慢慢地长了出来, 这一瞬间, 周泽眼底真的有一股子杀意在流淌。 你可以说是前阵子在地狱被赢勾带着杀兴起了,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也可以说是周泽本能地反感自己手下人敢这般对自己说话,且摆明立场地对自己不服气; 当然, 还有就是周泽不想被这个黑小妞连带着一起死的忌惮! 书屋里, 加上自己,有三个僵尸! 去问问小男孩是他自己喜欢在洞穴里生活么? 不是! 他是怕, 他怕自己万一哪天走在地面上一个雷下来把自己劈死! 黑小妞现在是对渠真真出手,自己也出手救了她,但这件事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改明儿她给你来个人血大祭你信不信? 犹豫了许久, 指甲慢慢地收了回去, 周泽沉声道: “没有下一次了。” 随即,站起身,推开小门,走回了书店。 其实,周泽清楚,这事儿还是应该让安律师来处理,他应该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坐回了沙发上, 周泽闭着眼。 莺莺见老板心情不好,没有大喊大叫着问哪家不开眼的玩意儿敢惹自家老板生气,而是很贴心地走到老板背后,帮老板轻轻地按摩着头。 “老板,不要生气了嘛。” “嗯。” “生气伤身体呢,不生气了哈,人家给你嘤, 嘤嘤嘤……” ……………… 而在菜园子里, 之前不敢有丝毫动作的死侍, 慢慢地爬了出来, 他的下半身的双腿,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密密麻麻的根茎,宛若老树盘根一般。 他靠双手爬到了黑小妞身边, 用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藤蔓将黑小妞包裹住。 “死开!” 黑小妞没好气地瞪了这时候才敢凑上来的死侍一眼。 死侍面色平静,甚至还挂着招牌式的傻笑,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他真的在笑。 “呵呵呵…………” 这笑声,此时听起来,也有些干闷。 黑小妞听着,目光又看向死侍的眼睛,而后大惊,随即一巴掌抽在了死侍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抽得极为干脆狠辣。 “呵呵呵………………” 死侍还在继续傻笑着。 “你这吞了粪的王八犊子,你!你!你! 你居然趴在试图抵抗自己心底对他的畏惧! 你敢对他心怀怨怼? 你这混蛋,王八蛋,二百五,煞笔!” 黑小妞一通乱骂, 不停地捶打着死侍的胸口。 “呵呵呵………………” 一通发泄之后, 黑小妞死死地盯着死侍的眼睛, 警告道: “我是他奴隶,他要打要骂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让老娘当初打不过他! 但你呢, 你怎么敢? 把这些心思都给老娘收掉,这些心思会害死你的,你傻不傻?” “呵呵呵……………………” “虽然他没认,但你真的和他干儿子没区别,你是儿子,他是老子。 他那人,我看得清楚,别的不说,对自己人,那是极好的。 你看看那个律师,看看书店里其他人,不都紧着他,贴着他,凭啥? 因为跟着他能有好处! 那个律师,他身边的女僵尸,甚至那只猴子! 这是你的机缘,这是你的造化,上一世的事情,我不管你记得多少,都给老娘忘掉! 老娘哪怕是被他生生掐死,溺死了,你也别给我心疼怨愤,你这家伙生来就是歪瓜裂枣的货色,只有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你才有希望,才能有出路,你晓得不?” “呵呵呵…………………” 黑小妞脸色一换缓, 颇有些无语, 只能骂着骂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呵呵呵………………” “呵呵。” ………… 莺莺还在给周泽按摩着, 手法很好, 其实, 手法好不好是次要的, 很多时候如果技师足够漂亮的话, 要手法干嘛? 周老板闭着眼, 默默地享受着。 过了一会儿, 莺莺忽然低下头, 把嘴唇凑到自己耳边, 开始轻轻地呼热气。 哦, 嘘服啊! 但周泽猛地警醒了, 问道: “谁教你的?” “我学的啊,老板,喜欢么,喜欢的话以后人家天天给你按。” 其实, 这是老道教的。 额, 确切地说, 是老道找了个大妹子教莺莺的。 因为莺莺问老道,哪种按摩能让男人舒服。 好在老道这次长了心眼儿,让莺莺保证不能泄密,所以莺莺也没把老道说出来。 周泽也没细问, 只是在心里感慨着如果自己手下每个人都能和莺莺一样该多好,那该多舒心。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 有一个莺莺, 自己也该知足了。 “对了,《女仆的自我修养》里,有讲到管理学么?” “有哒,老板!” 莺莺马上回答道。 “哦,怎么讲的?” “不能善妒,要大气,要为自己丈夫家多开枝散叶留下骨血,要好好地管理六宫…………” “行了行了,可以了可以了。” 周泽伸了个懒腰, 却在此时, 看见书店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白衣,一人穿着黑衣, 原本从外面走进来看似很正常的人两人, 推开门走进书店时, 却在瞬间面色泛白,眼窝凹陷了下去, 与此同时, 书店的温度也似乎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到来猛地降低! 二人转身, 面对着周泽, 一人左边嘴角微笑,一人右边嘴角微笑, 一起微微低头, 盯着周泽直看。 黑白, 无常? 第五百九十四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老实说,周泽还没见过黑白无常,并且之前和赢勾在地狱里晃荡时,杀了那么多阴司的官兵,也没见过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种东西。 事实上,周泽都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真的黑白无常。 毕竟, 上次接自己等人去试练的陆判,其麾下几个巡检要么穿大红衣服要么穿大紫衣服,整得光鲜亮丽得和恐龙战队似的。 估计古代也有这些巡检或者判官有这种口味,兴许那时地狱流行穿黑衣服和白衣服这种款式,慢慢地也就流传出了黑白无常的传说。 不过, 先不论这二人到底是不是“黑白无常”, 这俩进门前是普通人,进门后身上直接释放出阴气,肯定不是上门投胎送业绩的,这是直接表露身份的意思。 果不其然, 在二人进来之后, 又有一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男子从外头推开门进来, 这羽绒服厚得跟人登山队爬雪山时穿的差不多。 “阿嚏!” 男子进来后就打了个喷嚏, 对着面前俩黑白无常一人一记毛栗子, “我顶你个肺啊,摆poss就摆poss,干嘛放冷气啊!” 男子拿了一张面纸,擦了擦鼻涕,主动向周泽这边走来。 他看见了白莺莺, 当即又是一个哆嗦, “龟龟, 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制冷机!” 男子有些不敢往前靠, 隔着一个座位对着周泽那边坐了下来。 黑白无常站在了男子两侧,默不作声。 周泽示意莺莺去给自己续一下咖啡, 同时拿起报纸, 没搭理对方。 虽说周老板刚刚才自嘲自己似乎不懂怎么当老板, 但怎么装逼和怎么自恃身份, 这个不用人教, 正常人都是会的, 目中无人嘛,多简单。 “嘿嘿,这小脾气,我喜欢。” 男子搓了搓手,对着掌心呼了呼热气,开门见山道: “兄弟,你姓周吧,跟着我混吧,跟着我,保证你有肉吃!” 周泽挪开了报纸, 看着对方, 宛若看一个逗比。 周老板从不觉得自己会是自己书店里类似那些小说书中的主角, 随便侧漏一下王霸之气就显现, 周围人马上纳头便拜, 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对着别人立刻就纳头便拜的龙套角色。 这家伙有病吧, 上门二话不说就要收自己当手下? “没事儿,没事儿,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勾,叫勾薪,生前是海南人,现在是在福建定居。 我这人嘛,喜欢直来直去,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运气好,所以啊,跟着我的人,都有福报。 福报这玩意儿,你懂吧?“ 勾薪看着周泽。 周泽点点头。 “唉,我的问题就是福报太多了,真的,就像是下面那个子孙袋,储存地太久没用的话,就会自己溢出一样。 这岂不是太浪费了吧?” 周泽眯了眯眼, 第一次听见, 这么自夸的。 我福报好,跟我混,一起享福! 这他娘的当年天命之子汉光武帝刘秀, 都不敢这么吹嘘自己吧? “阿嚏!” 勾薪又打了个喷嚏, 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道: “别不信,真的,我这人啊,别的啥长处没有,就是运气好。” “那我有个朋友,和你差不多,待会儿他回来了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周泽说的是老道, 【书屋对您的招揽攻击无视, 并向你发动了因果律武器反击】 周老板对他的招揽无视, 且准备派出自己这边趟雷先锋老道。 “嘿嘿,耳听为虚,来吧,小黑,小白,让他见识一下。” 被唤作小黑小白的自然就是后面俩黑白无常了, 二人一起向前一步, 双手结印, 低喝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刹那间, 两道强横的气浪直接冲向了周泽。 “放肆!” 白莺莺将手中的咖啡杯一丢, 整个人冲了过来, 双臂一挥, 将两道气浪直接打散! “啪!”一声, 咖啡杯落在了地上, 碎裂了。 周老板有点心疼。 黑白无常没有继续攻击,其实之前的攻势也只是有势而无形罢了,本就是亮个相,所以莺莺接起来问题不大。 但他们用的, 可是和安律师打架时用的一样的口诀, 意思就是, 这个叫勾薪的家伙, 其麾下的小黑小白, 是巡检? “兄弟别误会,他们不是巡检,其实就连我,距离捕头,也差一丝呢,嘿嘿,我和你一样,也就是个鬼差。 他们俩啊, 没遇到我之前,是在鬼差里混得最差的, 自打跟了我之后,一路机遇,现在噌噌噌往上涨,如果不是因为魂血给了我,现在不说马上巡检,但直接捕头的问题不大的。” “你是什么意思?” 周泽放下了报纸, 开始正经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是刚到通城,以前也只是听说过通城的鬼差不错,就赶来了,本只是想随便看看,顺带交给个朋友什么的。 谁成想, 越靠近你的书店我就越兴奋, 哎呀妈呀, 我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我就觉得, 兄弟, 你是我的人, 没跑了!” 这意思是, 他疯狂地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周泽摇了摇头,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不靠谱,但对方既然没露出什么恶意,周老板也就没有发作,直接开口拒绝道: “抱歉,我没给别人当小弟的兴趣。” 自己有天字第一号的鬼差证傍身,干嘛做别人小弟? 做小弟和做老板,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 再说了, 铁憨憨现在还在沉睡, 自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铁憨憨考虑一下, 万一以后人家醒来, 一见这种情况, 估计直接又气死过去了。 “那可是真的可惜啊,可惜啊。” 勾薪捶胸顿足,显得很忧伤。 “成吧,就这样吧,看来是你我无缘了。” 说着, 勾薪就站起了身, 招呼自己的小黑小白准备离开。 周老板的目光一直落在对方身上, 他在思考, 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这般表现出来的那样一个纯粹的人。 人生百态, 再算上鬼, 那就是千姿百态了, 出这么几个奇葩, 倒也正常。 只是, 黑白无常帮勾薪推开玻璃门时, 勾薪又停下了脚步, 侧过头, 委屈巴巴地看着周泽, 带着哭腔般地问道: “兄弟,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现在感觉自己快被福报给撑爆了, 憋得真难受呀!” “呵呵。” 周泽笑了出来, 这种装逼的风格, 连悔创阿里的马云爸爸都自愧不如。 我有钱, 我有福, 我有房, 我有福! 但周泽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勾薪砸吧砸吧了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意有所指,道: “兄弟,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你的福报啊,俗话说,福兮祸之所伏,你今儿个推了我,殊不知……嘿嘿。” 周泽微微侧了侧头, 冷声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儿呢,真的只是提醒你一下。” 勾薪一脸诚恳地看着周泽, “我这人啊,骄傲着呢,可做不出逼良为娼的事儿。” 周泽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个活宝, 你还真的很难去确定, 自己是该对他继续和颜悦色呢还是对他生气发怒呢。 而这时, 老道的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书店门口。 老道和小男孩一起下了车,后面还跟着安律师的车,安律师也回来了。 不过, 当看见站在店门口的三个人时, 安律师的目光瞬间一凝。 小男孩自然是站在安律师身边, 他也感觉到了什么, 一时间, 在门口, 竟然有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黑白无常拦在勾薪身前,像是两条忠犬。 周泽见老道回来了, 站起身, 从勾薪三人身边穿过, 很热情地走来和老道打招呼: “老道啊,回来了啊,辛苦辛苦,瞧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辛苦地奔波做事儿,我这心底,真的很不好受啊。” “…………”老道。 见自家老板忽然这样, 老道心底不是满满的感动, 而是满满的心慌慌! 无量那个天尊, 到底咋回事咧!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勾薪,这是他两条狗……勾薪的手下,小黑小白。”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道:“线索找到了,待会儿就可以询问了。” 画卷在安律师手里攥着。 “嗯,这个稍后再说,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说着,周泽从怀中取出了一沓冥钞,递给了老道。 老道接在手里, 忽然觉得这冥钞有点发烫。 “老道啊,原来是客,我这边还有事儿,你替我招待一下这三个朋友,带他们多走走,咱通城虽然不大,但人文名胜还是有不少的,带着他们多走走多看看多玩玩吧,一定要招待好了,不到深夜不准回来。” 说着, 周泽把老道推到了勾薪等人的面前, 面带微笑, 继续道: “我今天真的有事儿,你如果不急着走的话,明天我们再来聊聊合作的事儿。” 说着, 周泽把老道往勾薪怀里一推, 面上笑嘻嘻, 心里则是想着, 来啊, 互相伤害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玉面罗刹! “前面的一个看不透,后面的两个有点意思。” 等勾薪带着黑白无常和老道走了之后,安律师嘴里吐出这一句话。 很显然, 小黑和小白身上的气息引起了安律师的忌惮。 再联想到他们之前使用的“阴司有序,亡法无情”,这一切,也就不难解释了。 “刚找上门来的,不像是来干架的。” 周泽和安律师走了进来,把之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安律师听完后不禁笑出声,“也是有意思,想收老板你做小弟。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倒也不是没见过机缘特别好的人。” “行吧,反正他们现在有老道陪着,是不是真的大气运加身天之骄子什么的,等明天再看吧,对了,你刚说白夫人的事情有眉目了?” 安律师点点头,把画卷拿出,放在了茶几上。 莺莺这个时候也递上来了安律师的特供超霸杯咖啡。 扭开盖子, 因为加了冰块, 所以不烫,很温和, 安律师“咕嘟咕嘟”喝了好一通,才算是痛快了,仿佛昨儿个一整天辛苦奔波所积攒下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周泽心里都有些纳闷,莫非这过期的雀巢速溶真的有什么奇效? 要知道当初万艾可(伟哥),本是拿来做抗压药研究的,却另辟蹊径被发现了特殊的效果。 周老板想着要不要过几天自己也让莺莺泡点过期速溶给自己喝喝看? “我还没问,但他应该知道。” 说着, 安律师摊开了画卷, 画卷中一个老者正在躬身作揖, 顺从得不能再顺从得样子。 小男孩则是坐在吧台那边,也不参合这里的事儿,默默地拿出文具盒,开始写小学生作业。 莺莺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对老板的承诺,还是走了过来,站在旁边准备一起听。 安律师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老板开始问。 周泽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道: “我问你,你可知道白夫人?就是当年张謇曾给她祠庙题过字的那位庙神,因浸猪笼而死。” 画卷中的老者面露沉思之色, 而后整个画卷开始浮动起来, 老者不停地在转圈圈, 忽上忽下, 忽左忽右, 有点像是小时候折叠书快速翻页显现出的动态效果。 等得时间有点久了, 安律师伸手敲了敲桌子,显示出自己的不满。 老头马上拜道: “非是小老头拖延时间拿捏什么,实在是因为上差所说之人,小老头的确是有一个有印象的,却又和上差所说的,有些不同。”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周泽催促道。 “遵命。” 老头马上继续道: “当年,通城地界确实有一座祠庙,供奉着‘白夫人’,不过是地方民间所建,名不显于通城之外,哪怕是通城本地的人,也只限于东郊一块区域才知道而已,算是一座yin祠,不入玉蝶的。” (yin祠,指的是不被官府认可的神庙,不是指的是聚众yin乱的那种意思————小龙按)。 “不过,后来张謇先生又将其亲自题写的牌子给摘了下来,且让人推了那座祠庙。” “原因呢?” 周泽追问道, 这些他都知道了, 他想要知道的是原因! “原因嘛,额,是因为张謇先生被骗了。” “被骗了?” “对,上差且听小的慢慢道来,白夫人初为人知时,名声极佳,但也只是被当地乡野之间流传。 后有一日张謇先生来那里选址设厂,住宿于那里时梦见了白夫人,被其警告有危险,果不其然,在后半夜厂房那里走水失火,虽然没能酿出什么大祸,但张謇先生感念白夫人提醒之情,亲自题写牌匾,建立祠庙。 要知道在当时,张謇先生是晚清状元身份,又身兼实业重担,他所立之祠庙,香火自然不会差,一来二去的没多少时日,白夫人的名字就渐渐开始扩散出去。 但后来, 张謇先生却忽然得知了真相, 大怒之下, 才摘了牌匾命人推了祠庙!” “老安,把这幅画烧了吧。” “好嘞!” 安律师当即起身,作势要拿这幅画走。 “小老儿错了,错了,不该卖关子,不该卖关子!” 画中老头马上跪下来磕头, 同时喊道: “因为白夫人之身世,有假!” 听到这句话, 身边的莺莺面色一变。 周泽也是目露严肃之色,催促道: “快点说!” “是这样子的,白夫人原本在乡野之间的传说,其身世是清朝的一位贵家小姐,因在阁中传出和一书生有染的传闻,被家族人行了族法! 这其实也算是乡野庙神的标配出身,都是可怜的人物,可怜的女子,可怜的故事。 但实则不然, 这位白夫人并非是出身自什么书香门第, 她, 她, 她…………” 老头停顿了一会儿,倒不是为了卖关子, 而是因为说到这里时, 哪怕是简单地水墨画, 却也显露出了他脸上的那种惊恐畏惧的神情。 但还是咬牙继续道: “她是长毛出身! 且是忠王李秀成最喜爱的养女! 被下人称为‘玉面罗刹’! 而, 而她的死因, 也并非是和什么书生传出绯闻被家族所密死, 而是太平军败后, 被曾国荃下令溺死在这濠河水中!” 曾国荃是谁,周泽是知道的,那位也是晚清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是曾国藩的弟弟,算是当时的著名猛将。 甚至,比起前线作战的本事,这个曾国荃比他哥哥曾国藩都要厉害得多; 曾国藩亲临前线指挥时,经常吃大败仗,倒是自己这个弟弟和其麾下的吉字营作战勇猛难挡,攻下安庆的是他,打下太平天国都城天京的也是他。 不过这个人性格刚愎,又好杀戮,攻下天京后更是纵兵劫掠,整个天京几乎被付之一炬,如果不是他哥哥是那种出了名的会做人和懂审时度势,他真的很难善终。 等消化完这些信息, 再看看身边的莺莺时,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 白夫人给白莺莺编织了一个“梦”, 梦中的身份和现实的身份,截然不同。 当然,莺莺当时只是躺在棺材里两百年没有看过外面世界的单纯小女孩,当然是白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更何况, 连张謇先生当年都被白夫人给“欺骗”了不是? 既然是这样, 张謇先生得知真相后,怒而摘匾推祠庙也就很好理解了。 他幼年时正好赶上太平天国运动,而他本人之后又是正儿八经地科举出身,和太平天国所代表的属于阶级对立状态。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居然去给一个太平天国余孽题字立了祠庙,可想而知得知真相后他的愤怒。 玉面罗刹, 呵呵, 周泽好像记得不少武侠小说里似乎也有这个称谓。 再看看一脸震惊懵懂的莺莺,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莺莺的下巴, 道: “她是她,你是你,不搭界的。” 僵尸和生前的活人,本就是两种生命,截然不同的存在。 莺莺点点头, 但还是咬了咬嘴唇, 往周泽身边坐了下来, 靠在了周泽肩膀上。 周泽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随即又问道: “你知不知道她还逗留在阳间的原因?” “这小老儿就真的不知道了,小老儿虽说在通城地界流浪多年,但也至多是做做捕风捉影的事儿,哪敢去和那些厉鬼狠角色们去斗法? 但想来, 可能是不甘心吧, 那些长毛啊…………” 画卷里的老头伸手指了指脑袋,道: “哪怕是死了,脑子里还在做着那个梦呢。” 这倒是很有可能, 太平天国成事儿之后,洪秀全就彻底堕落得不像样子,中后期是还是靠李秀成等几个人强行撑着,如果没李秀成等人,清廷扑灭太平天国的时间可能会缩短好几年。 而李秀成被封为“忠王”,足以可见他对太平天国的忠诚,白夫人是他养女的话,肯定也深受影响。 但问题来了, 白夫人让自己火化掉莺莺, 又是为了什么? “那你可知道白夫人最近的动向?” “这个……这个………”老头有些犹豫。 “我们要对付她,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一边的安律师开口道,算是解除老头的后顾之忧。 老头终于开口道: “半年前,我曾经过东郊的老城隍庙,感觉有点冷啊。” ………… “来来来,哥几个,咱都是地下工作者; 既然来了, 自然得拜一拜这里。 这城隍庙虽然小,但却是从清代一直保留下来的,哪怕是后来修葺时,也保留了原汁原味,里面的一些匾额和石碑,也是先人所写所刻,可比什么劳什子的博物馆有意思得多。” 老道宛若一个热情的导游, 领着勾薪等人向城隍庙里走。 随即, 他抬头看了看里头的城皇爷雕塑, 长舒一口气, 心里想着, 会所不去,游乐场所不去,凡是可能出问题的地方都不去, 贫道就带他们来城隍庙里转转, 总不至于再出什么问题吧! 想着这个问题, 老道又伸手进入自己口袋, 原本老板给的一沓冥钞变成了两沓,自然是勾薪给的,这让老道觉得这几个人倒是很够朋友,不错不错。 摸了摸厚厚的一叠冥钞, 老道心下的焦虑被化解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开心,嘴角一咧, “嘿嘿嘿。” 第五百九十六章 睁眼! 城隍,也叫城隍爷,在中国历史上的宗教文化中,地位无比尊崇,哪怕是现在,各地都有很多的城隍庙,香火也绝对是鼎盛的。 他有点类似于守护一座城的神祗,按照职责范围来划分的话,周泽这种鬼差,有点像是阴间地方的派出所所长,捕头是局长,而城隍则是县长,甚至是市长的级别。 因为古代城池也有大小之分的,城隍的势力范围自然也会因此而变化和不同,小一点的,比如草原上的市长,其实能管的人不多。 大一点的,则是京畿重地的现管,无限接近一方诸侯的地位了。 老道美滋滋地带着勾薪三人来参观通城的城隍庙,一开始老道还担心三人觉得无趣, 但勾薪三人却显得严肃庄重,甚至连叩拜时,都格外地认真严谨。 这三人一丝不苟地叩拜,让周围不少其他香客看得啧啧称奇,长久以来,中国人反正是见庙能拜就拜,看似拜得多,但要有多心诚,还真说不上,也因此,拜神拜佛的姿势,也都是千奇百怪,总之自个儿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习惯怎么来。 这三人姿势动作连贯整齐,且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的确是让周围的香客们眼前一亮。 老道还以为是这仨来城隍庙后终于夹起了尾巴,心里还有些得意自己的选择。 殊不知, 勾薪三人虽然是在叩拜,却不是为了去讨好谁,而是真的是在瞻仰和缅怀。 没错, 缅怀。 因为老道并不知道,阴司序列里,早就没有城隍了。 千年前,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十殿阎罗崛起,和平演变,建立了现在的阴司。 虽说地狱里也是有人反抗和反对的,但都被很快地扑灭,然而,阳间的城隍们则是大部分心念泰山府君,不从阴司的管辖。 这之后,就是阴司的反制手段,城隍一脉,要么被镇压要么被流放,且之后的阴司体系里,直接不设置这个了。 虽说阳间还香火昌盛, 但在阴司, 则是另一番气象和格局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也是因为各地的城隍,都是取的当地忠贞之士或者是战死的猛将去册封,骨子里流的就是刚正不屈的血。 参拜结束后, 勾薪买了香,准备去供奉。 却在此时,天花板上却传来了吱吱吱的声音。 勾薪抬起头,向上看, 看见上方有三只肥头大耳的老鼠,身上隐约发着红光,正在房梁上蹿腾着,而下面的香客们,则是毫无察觉。 勾薪见状, 笑了笑, 这是福鼠, 见者吉祥。 寺庙昌盛,香火旺达,这里头的老鼠自然也就肥头大耳,且沾染上了香火气息,有福之人才能看见。 勾薪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糖,悄悄地放在了神像后面没多少人注意的角落里。 老道见勾薪他们在参拜,他就乐得清闲,跑到庙里一个摆摊的中年道士那边聊天侃大山。 中年道士面前摆放着一个算命摊位,还有一筐果子,上面标着个牌子,写着“释迦果”。 只因这果子看起来,很像是佛像头顶的纹路。 这玩意儿,老道知道,学名其实叫番荔枝,算是热带水果,但山野里也能采摘得到,算是当地人口中的野果子。 正宗的番荔枝其实蛮好吃的,果肉清甜可口,是乳白色的,但老道清楚这里的番荔枝肯定是野外采摘的,气候水土的原因,导致这一筐里的果子肯定不会怎么好吃。 “想吃么?” 中年道人问老道。 “挺贵的吧?” 老道问道。 “还好。” 价格其实有标注,倒是不便宜。 “甜么?”老道问道。 “不甜的不收钱。” 中年道士笑呵呵地回答道。 “行,给我称两斤不甜的我带走。” “…………”中年道士。 好在这时有香客拿着一根签来解签, 庙身前有一个签筒,上面写着求签解签1块钱。 也因此,来摇签筒的人真的不少,只觉得便宜,不摇白不摇。 中年道士说了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肯定是有祝福也有警告在里头,总之让人听着感觉是那么回事。 等到解签结束后, 中年道人拿出了一个红色本子, 念了声无量天尊, “多少是个心意,无所谓数目。” 这自然是求一点香火钱,也算是应有之义。 香客微笑地拿过本子,而后愣住了。 上面有一排排的名字,后面则是捐赠的数目,这一眼扫下来,就没有一个低于一百的! 甚至还有好多个上千乃至上万的! 香客有些犹豫,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给少了,只能又掏出了一张一百的当作最低消费,签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道士收了钱,把本子收回来。 老道在旁边全程目睹,这个套路还真不错,只可惜都是他玩儿剩下的,只当是看个乐子,也没说啥,见勾薪他们出去了,自己也就走出去准备找他们。 等勾薪三人离开了大殿去看石碑时, 原本三只在房梁上的老鼠一溜烟地窜下来,开始啃食着那些糖。 它们吃得很快,牙齿也比普通老鼠的牙齿要尖锐得多得多。 吃完之后又“嗖嗖嗖”地跑上去了。 勾薪三人在外面看着石碑,小白站在勾薪身后,小黑则是眺望着还在大殿里的老道。 “不用担心,他是个活人。” 勾薪伸手阻止准备说话的小黑,显得很是自信。 他这几年确实顺风顺水惯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儿, 不管遇到什么人, 都无往不利! 小黑点点头,就不准备说什么了。 三人把城隍庙参观了一圈后就准备离开,勾薪示意小白去喊那个书店派出来的导游。 老道之前出来时见他们在欣赏碑文,干脆抽个空去厕所放了把水,放水时一不小心,把裆里藏着的那张符纸掉了下来。 没落进尿槽里,只是落在了地上,但厕所瓷砖上到处都是水,符纸也被打湿了大半。 再塞回自己裤裆是不可能的了,老道虽然没有自家老板那般有洁癖,但也不至于那般重口味。 只能摇头叹息了一声,把符纸捡起来,走出卫生间后,随手丢在了地上,总不能让符纸丢厕所里。 今儿风也挺大,符纸直接被风刮走。 勾薪三人在大殿门口等着,既然周泽这么安排,勾薪似乎也乐意让老道带着自己转转,等老道过来后,二人开始商量下一个景点去哪里。 而这时,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是, 城隍雕塑的上方, 有一张女人的脸慢慢地浮现出来, 女人脸的下方,似乎还有一张更为暗淡的脸,一直在反抗着,却没办法挣脱来自女人的束缚。 “丢了自己的庙身,来抢我的!” 男子的声音自神像里传来,而四下的香客却毫无察觉。 此时正站在大殿外的小黑小白却一起抬起头,看向了里头。 “怎么了?” 勾薪问道。 “好像有什么波动。” 小白回答道。 “没事儿,这也正常,阴司当年的清缴虽然镇压了大部分的城隍,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大家都不容易。” 说完, 勾薪对着大殿门口又是一拜。 其身后的小黑小白也一起跟着拜服了下来, 这就有点像是乾隆也曾给当年的反清英雄立碑正名一般, 哪怕大家现在端着阴司的饭碗在吃饭, 心里却还是会尊重当年在大势席卷之下依旧敢不同流合污起来反抗的豪杰们。 而这时庙里神像内, 女人的声音传来: “你的庙身?且睁大你的眼仔细看看,在阴司,可还有你的身份牌位? 无非是当年逆流之下的硕鼠, 其他人越是英雄,就越是显得你的胆怂。 且留着这些香火之气何用? 不如给我!” 女人在僵持中其实是占据着绝对上风的,但想要炼化一位城隍爷,也绝非易事。 而这时, 三只老鼠似乎是吃饱了,开始活动了起来,其中两只咬着房梁,居然直接把上头的线头给咬断,本来挂在上头的诸多横幅直接落到了城隍雕塑的身上。 一时间, 佛像上的两张人脸似乎一起被压制住了,不再显现。 一场劫难,似乎在此时被消弭于无形。 “我们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拜服结束之后,勾薪对老道说道。 “成,车就在外面,咱们走吧。” 老道也点点头,城隍庙就这么大,他们仨玩儿这么久了,已经出乎老道的意料了。 却在此时, 那个中年道人打着呵欠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扭动了一下身子,横幅掉下来了,他看见了,打算明早喊人来重新挂回去; 不过,他弯腰时看见地上有一张符纸。 “呵呵。” 中年道人把符纸捡起来,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 直接投送到了城隍雕塑前的香炉里准备让其自己烧掉。 符纸很快燃烧了起来, 中年道人准备坐回去时, 整个人却当即愣住了, 因为上方原本落下来覆盖在雕塑身上的那些横幅, 忽然也莫名其妙地一起燃烧了起来。 “妈呀,着火啦,着火啦,快拿灭火器,拿灭火器!” 中年道人大喊起来。 而原本坐在那里不知多少年都一动不动的城隍爷雕塑, 猛地睁开了眼! 第五百九十七章 趟雷先锋! 城隍像睁开眼, 陡然间, 一道无形的气墙直接将整个城隍庙给笼罩。 巅峰之时,一座城隍可以护佑一座城,甚至还能掌风调雨顺之职,乃阴司序列之下不争的一方诸侯。 此时虽然时过境迁,早不复当年,但出手之下,将属于自己的道场给笼罩,却是不成问题的。 城隍庙里的诸多香客们一时间全都迷迷糊糊起来,像是打起了瞌睡。 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有过类似的体验,就是不知不觉间像是自己打了个盹儿,时间就一下子过去了好久。 当然,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确实打了个盹儿,但也有小部分却是类似于此时城隍庙里诸多香客这般,是纯粹属于被动的状态。 等此间事了之后,大部分香客都不会有所察觉,有个别比较敏感的,可能也只是觉得自己刚刚那个呆发得有点长了,也不会怀疑有他。 老道和勾薪等人刚走到门口, 就看见门槛儿上出现了一条黄色的纹路, 一线天, 隔绝前后。 若是硬闯,就是主动和主人家怼上了。 小黑上前一步,打算直接破开禁制,不管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先把自己等人给摘出去才是最为妥当的选择。 而勾薪却伸手抓了一下小黑的肩膀, 示意他不要这样做。 原本来通城,只是一个中转,就是之前来书店看看,也真的只是看看,一直到看见那位书店老板,他才起了“爱才之心”。 但整个通城一行,还是有些太过波澜不惊,本就是闲不住的主儿,此时难得有热闹可以看,自然乐意得很。 很多人怕看热闹,是因为怕自己被殃及,就如同前阵子周老板在地狱宫殿里时,不知道多少鬼差被强制留在宫殿范围内看热闹结果被轰成了渣滓。 但勾薪不同, 他看热闹时, 基本不会被殃及, 而且还会经常捡到好处。 捡个重伤的老爷爷, 捡个人家打完架后遗落下来的戒指这类的, 有福报的人, 底气就是不同。 勾薪在台阶上坐下, 身后的小黑和小白也一起跟着坐下,看来,他们是相信面前的男子的,否则也不会一直跟着他。 以他们的水平,货真价实地比肩巡检可能不至于,但比普通的捕头那是强得太多,之所以愿意跟着勾薪,也是因为勾薪用一件件事,证明了他确实是天之骄子的人选。 跟着他,有肉吃,自然就死命地跟着; 肉吃久了,自然就当狗了。 老道是有些慌的,但此时他代表的是书店的脸面,自然不能太落了下风,尤其是老道自己心里也清楚,此间一旦出了乱子,凭他的本事,不说是去摆平了,就是连全须全尾地脱身都很难,不如就待在勾薪等人身边,天塌下来也有个高地先顶着不是? 一念至此, 老道也就跟在勾薪身边坐了下来。 大殿之中, 尽显压抑之气机, 一道黄色的身影在神像前面显现。 他似乎是在查找, 也像是在搜寻, 那道喜欢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身影, 这半年来不停地在袭扰着他, 却已然将自己吞了个七成以上, 他苦苦抵挡, 却终究难以克制。 这次莫名其妙地机缘巧合,自己终于得以摆正“主人”的身份,自然不愿意错过,想要趁此机会将那个白衣女人彻底解决! 昔年, 城隍一脉因为追念泰山府君,不服阴司管束,导致二者决裂,在阴司的镇压之下,城隍一脉几乎崩溃,但他一直以来却都谨小慎微地活着,哪怕是在当年,也没有强出头。 正像是哪个地方,都有穷人也有富人一个道理,一个圈子里,有刚在前面的爷们儿,也必然不会缺少贪生怕死之徒。 好在阴司在解决城隍一脉后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抹除了城隍在阴司体系里的位置,彼此间进入了岁月静好的模式。 个别还残存的城隍,只要不冒头,不要跳得太欢实,基本没什么事儿了。 “白夫人,这会儿,你怎么就不敢出来了呢? 出来啊, 你给本座出来啊! 白夫人,你这贱人!” 找啊找啊, 找了许久, 那个女人, 却始终找不到。 城隍清楚, 那个女人, 还在自己体内! 在自己明显掌握优势的时候,女人选择了蛰伏,完全融入自己体内,让自己根本没办法施为! 除非, 自己宁愿自裁! 但他如果愿意自裁的话, 何必苟活到今天? 一时间,城隍爷气愤无比,他深知一旦错过今日这个契机,等待自己的,将是被那个可恶女人给彻底吞并的结局! 他抬起头, 忽然间眉宇间露出一抹阴森之气, 身形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大门口的位置。 此时, 能在城隍庙里依旧目光清澈的人, 全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小黑小白马上起身, 站在了勾薪身前, 双手掐印! “阴司的杂碎!” 城隍爷的声音里,带着极强的怨念! 遥想当年,城隍一脉何等风光,如果不是阴司的出现,他现在何须落入这般境地? 人,就是这样; 而任何沾染上了人性的存在,也会慢慢变成这样。 若是此时坐在这里的是位判官或者是阴司的其他大人物, 他可能都不敢出来现身,若是出来了,很可能是跪伏在地,摇尾乞怜。 但此时既然对上的是阴司的鬼差,最低级的存在,自然而然地, “国仇家恨”啊, 也就能摆出来说道说道了。 小黑小白面色紧张, 老道更是吓得往勾薪身边又凑了凑, 心里则是在盘算着出了这事儿老板能不能感应到赶来?不过就算老板知道了,想赶来可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只能靠眼前这个家伙先顶着了。 勾薪却神色淡然,似乎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危机放在心里。 老道心下大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干瘦的胸脯,道: “打得过?” “打不过。” “额,兄弟,那是你有办法?” 勾薪摇摇头, 很真诚地说道:“没办法。” “这…………” 勾薪笑了笑, 道: “没事儿,办法会自己找上门的。” 勾薪继续笑呵呵的。 却在此时, 身前暴怒的城隍面色忽然一变, 原本明黄色的身影也是一颤, 勾薪口袋里, 一块古朴的木牌飞出, 飘浮在了黄色身影前。 城隍爷脸上的怒火开始慢慢退散, 甚至长叹一口气, 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慈爱之色, 道: “你家祖上,是城隍供奉?” 城隍供奉,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不同的称呼,有点像是庙祝,算是各地城隍庙里,侍奉城隍爷的人。 算是城隍的家里人,自己人。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有点类似于清朝时期的包衣奴才。 诚心侍奉得久了, 身上甚至是身上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会沾染上一些特殊的气息, 而城隍爷从这枚木牌上, 这起码是三代人侍奉城隍才能留下的气息! 这算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了啊。 勾薪也是面露唏嘘之色, 起身, 对着城隍爷拜了拜, 道: “正是如此。” 城隍爷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之情, 这之前,勾薪三人对自己的拜服他其实是看见的,之前还以为是假惺惺的,其实是不忘旧主啊。 唉, 一时间, 在城隍爷眼里, 勾薪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典型。 只可惜, 自己错失这次机会无法解决掉那白夫人后, 自己的时日,也将无多了。 一想到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到现在,却落到这个结局,城隍爷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倒不如陪着其他同僚一起反抗,和那阴司殉了了事,反而能落个自在痛快。 勾薪面色平静, 其实, 那枚木牌子, 是自己去年在雪山旅游时,被导游强买强卖的。 当然了, 这话此时是万万不能说的, 福报好是福报好, 但你要是个脑残,福报再好,也不够你死的。 城隍爷心里有些怅然和唏嘘, 再见勾薪时, 却总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 眼下自己是快不成了, 所以开始想着身后事了, 一些东西一些传承, 就此断绝了,倒是真的可惜了。 一念至此, 目光就愈发和善了。 勾薪则是依旧平静, 类似的事儿经历得多了, 也就淡然了, 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了。 反正, 接下来无非是要给自己送好处留传承的戏码, 哎呀哎呀, 腻歪了腻歪了, 但还得装作惊喜感恩地样子去接, 好气哦! 而这时, 身边的老道见面前这黄色威严的身影似乎和身边的这个书屋的客人打得很火热,老道有些眼红啊。 这说到底还是通城的城隍爷呢, 要给好处, 也该给自家老板啊! 自家老板才是正儿八经地通城鬼差,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道的心思很简单,也很纯粹,既然是周老板的员工,自然得为自家老板争取点好处。 当即笑呵呵地且带着一点拍马屁奉承的姿态对城隍爷拜了拜, 道: “城隍大老爷,我家老板对您也一向景仰得很呐,常常和我们说,这通城一直风调雨顺,离不开城隍大老爷的恩德,一直教育我们不能忘恩,要记着您的庇护之恩。 哦,对了,我家老板是通城的鬼差。” 城隍爷压根没理睬老道, 一个普通的鬼差,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咦, 老道见城隍爷没啥感觉, 当下有些着急了, 可不能把好处都给一个外人,这算什么事儿嘛,好在老道别的本事没有,拉交情的本事可不赖。 七大姑八大姨的攀扯下来,总能拉出一点关系吧。 老道马上继续开口道: “那啥,这位鬼差可是我们老板刚认识的好基友啊! 一见如故啊,所以才让我带着他们来城隍庙的,他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言外之意就是, 我老板和你看重的这位关系很好, 来个雨露均占呗。 城隍爷依旧不为所动, 他在思考把什么留给勾薪合适, 直接把老道的话当屁给放了。 老道急眼了,眼珠子一转,马上继续道: “呀,白夫人您知道么? 以前她也当过庙神啊,您应该见过她的吧? 现在也在我们书店呢, 她和我们老板的关系和这位和我们老板的关系一样, 铁着呢!” 城隍爷瞬间色变, 就连在旁边安心等着好处的勾薪也愣了一下, 下一刻, 城隍爷怒发冲冠, 愤怒的气息肆虐而出, 双目赤红地指着站在面前的勾薪, 因为老道的叙述方式的原因, 导致城隍爷的思路向另一个方向去认知了, 在他看来, 勾薪就是白夫人的人! 之前对勾薪的观感有多好,现在的怨恨就有多深! 城隍爷直接怒吼道: “好啊,好啊,好啊! 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卖主求荣的东西! 本座今日拼了一切也要灭了你!” “…………”勾薪。 “…………”老道。 第五百九十八章 贫道,为自己带盐! 城隍爷发威, 虽说这些年来江河日下,但也能称得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仅仅第一道攻势袭来时,顶在最前面的小黑和小白瞬间就显得吃力起来。 虎死威犹在,何况一方城隍? 勾薪面色一凝, 当下扭头瞪了一眼身边的老道, 老道身子一个哆嗦,他也知道似乎是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只是勾薪这个时候也没功夫去计较老道的事儿, 须臾之间, 小黑和小白二人一起被扫飞了出去,身子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纳命来!” 城隍的黄色法身直接冲向了勾薪。 勾薪后退几步, 同时闭眼, 双手插入口袋之中。 一道蓝色的光圈浮现而出,直接将其笼罩在了其中。 既然是有大气运的人,身边自然少不得一些宝物法器之类的东西,对于勾薪来说,富裕得都可以拿出去开杂货铺了。 “砰!” 城隍爷的法身狠狠地撞在蓝色光幕上,其身形一顿,竟然没能近得了勾薪的身。 然而, 勾薪也是身形一颤, 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这般狼狈的情形,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老人们常说,福报再好,也怕福过了,折了寿。 古代很多小孩子的小名都是往贱的方向去取,也是存着惜福好养活的意思。 也因此, 勾薪之前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实际上,也是个命硬的主儿。 当下, 趁着光幕还没破裂,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极为古朴的青铜镜,像是古代闺中小姐的梳妆物件儿,上头贴着一张符纸。 撕下符纸, 铜镜在阳光下散发出骇人的光泽, 一只纤纤玉手也从铜镜中伸展了出来。 当城隍爷的黄色法身再度冲击而下,直接将光幕冲破时, 铜镜里伸出的手当即探了出去! “啪!” “轰!” 一声轰鸣传来, 明明是几许方寸之间,却营造出了千军万马奔腾的气象! 下一刻, 铜镜碎裂, 素手崩溃, 城隍爷的黄色法身也消减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凝实! 勾薪深吸一口气, 站在原地, 额前已然有汗珠沁出。 以一个鬼差的身份,面对城隍,能连续两次打个平分秋色,他已经足以骄傲了。 “好啊,本座倒要看看你,还有几件护身的宝贝!” 城隍爷发出了一声厉啸, 昔年威威尊严不可侵犯的城隍,在末路之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 此时他心底只有恨, 他迫切地想要将这千百年来承受的屈辱和悔恨都发泄出去! 勾薪笑了笑, 从口袋里又取出了一枚玉扳指, 道: “我还有很多。” 同一时间, 刚刚被扫飞出去的小黑和小白二人一起站了起来, 两个人手中都出现了一条红色的丝线,交叉之间, 直接举起! “嗡!” 破空之音传来, 城隍的身影竟然被这一片红线组成的桎梏给拖延住了。 而勾薪手中的玉扳指则是直接融化,化作了一支笔的虚影,他整个人也跳跃而起,笔锋宛若剑锋,直接刺在了城隍法身的眉心位置, 同时掌心之处又出现了一张紫色的符纸, 顺势贴了上去!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落地时, 更是低喝了一声: “破!” “轰!” 红线断裂, 笔锋消融, 符纸乱飞, 而城隍爷的法身更是被打了出去, 落在了大殿前方的香炉上方。 眼下, 城隍的法身不光是没之前那般灿烂了,更是显得虚弱了许多,其中更是夹杂着一些杂色,这是法身出现裂纹的表现。 法身, 也算是身体, 它和灵魂不同,也和纯粹的肉身不同, 法身, 是修行者道和念的幻化, 是一种脱离了肉身和灵魂层次崭新的表现形式。 肉身崩溃了,就失去了地基;灵魂出了问题,就丢失了根本。 而法身,则是这二者之上的另一层保险。 当初, 赢勾在地狱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一个阎罗, 但却一个一个地把他们的法身打爆, 这也足以让他们承受巨大的创伤,乃至修为滑落! 老道在旁边看得很得劲, 妈嘢, 这货居然这么厉害。 虽然老道不懂城隍爷是什么实力水平,但看那出手的气场,也足以表明城隍爷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但这个被老板托付给自己带着逛逛的家伙, 却这般的强硬, 法宝更像是不要钱似地往外砸, 这他娘的, 有点像是拿人民币砸人, 而且还砸出了效果! 这要是换了自家老板, 龟龟, 指不定自家老板现在已经心疼得抽抽了吧。 “封了他!” 勾薪命令道。 他这几年顺风顺水惯了,许久没经历这般险境了,对这位城隍爷自然是很不满意。 更何况, 城隍一脉早就在阴司除名了! 小黑小白当即咬破自己的手指,于自己眉心位置画符,顷刻间,一道道阴气入体,二人双脚高高踮起,宛若故事里真正的黑白无常现身! 二人一起跳跃, 一跃数十米, 直接出现在了香炉两侧, 双手一起下压! “砰!” 香炉破碎, 城隍爷的法身也被按压了下来, 原本的人形也被扭曲成了一道被挤压的光圈儿,倒是想反抗,却无法挣脱下来。 而小黑小白似乎也想直接将他压爆,却也没能成功,一时就僵持了下来。 倒是勾薪看到这一幕,面露喜色,径直向这里走来,同时笑道: “没想到,你这城隍居然还聚集着这般多的香火之气,到底是怎么瞒过阴司的眼睛藏下来的? 看来, 这就是我今天的机缘, 虽说收了你, 我会比预想中的更早完成业绩升为捕头, 但如果拿了你的香火,就算打破之前的计划,也不亏! 小黑,小白, 押着他, 我来取香火!” 而这时, 光圈之中, 一张男子怨毒的脸浮现而出。 “白家小娘子,你不是想要我积攒的这些香火很久了么。 杀了你的这个手下,许我陪葬,我便都给你!” “他……不是我的人……但应你,亦无妨。” “当真?” “以圣父的名义起誓!” 城隍是知道白夫人的身份的,见她这般说,自然是信了。 紧接着, 黄色的光芒瞬间大盛, 连带着城隍的法身上竟然也显露出一抹白色! “呼……呼……呼……” 肆虐的风掀起, 阵阵呼号! 恐怖的气机泄露而出, 当真有种黑云压城的气势! 小黑小白身体不停地颤抖,显然快要控制不住了,这城隍不知怎么滴,忽然力量大增! “还想挣扎?小黑小白,压着他!” 小黑小白二人一起张开嘴, 一道道黑色的火焰从二人嘴里喷发而出, 虽然没能烧得掉这黄色的法身,却也是一时克制住了这法身的反。 “放肆!” 一声女人的娇喝从法身中传出, 小黑小白身上的毛孔位置当即有鲜血溢出,二人直接变成了血人,却还在死死地支撑着没撒手。 城隍的法身大半变成了白色, 恐怖的威压进一步提升! 勾薪冷哼一声,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里头装的是黑色的液体,他当即扭开瓶子,将这股黑色的液体倒入自己口中,随即,他的皮肤开始呈现出青黑色。 同时, 手掌中出现了一枚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条大黑狗,当真是威武雄壮,仿佛啸月! 他这是要请大妖上身, 这狗牌是当年在一个福地里捡到的, 而之前他所喝下的黑色液体则是为了请神前把自己身体给“梳理”一遍,这可以方便请神,也能让“神”上身后所能施为的余地变得更大一些。 “砰!” “砰!” 已经变成血人的小黑小白被相继抽飞出去, 眼见着这具法身即将脱困, 勾薪马上举起狗牌, 准备念咒! 付出这般代价, 经历这般周折, 但只要拿下眼前的香火之气, 一切, 就都是值得的! 边上的老道只看见那小黑小白都被极为凄惨地抽出去了, 再看那个半黄半白的法身即将脱困而出, 一股子危机感袭来! 老道清楚, 要是那勾薪也败了, 自己这条老命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当即本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纯粹心思, 老道也果断地站了出来, 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摸裤裆后才意识到自己今儿个放置在那里温养的符纸已经丢掉了, 不过好在他这里别的没有,许清朗画的那些符纸倒是收罗了不少。 双手放在道袍里, 左掏掏,右抠抠, 很快, 两大把符纸就被他抓在了手里,向前冲刺了两步,直接对着那具法身丢了出去。 管你有用没用, 贫道用了再说! 一时间, 法身身上不停地有“风雨雷电”在肆虐, 虽说似乎没起到决定性伤害, 但看上去这架势倒是挺大的! 只是, 其中有一道许清朗的画的当初老道在将军山也用过的“请神符”也夹杂在了其中, 这玩意儿没办法跟其他符纸一样自爆, 反倒是被其他符纸的爆炸给掀飞了回来。 勾薪手持狗牌,正全神贯注地念诵着咒语, 没留意到, 一张符纸飘飞了下来, 正好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位置。 “嗡!” 勾薪手中的狗牌从手中滑落落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也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但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而后, 勾薪身体当即一颤, 双手抱着胸口盯着眼前的法身不住地往后退, 掐着声音娇滴滴地居然唱叫道: “哎呀,真真真是吓死奴家了, 奴家好怕怕呀~~~~~” 第五百九十九章 书屋出手! 问完了话,画卷就被收了起来,周泽倒是大气,直接把画卷向猴子那边丢去。 小猴子蹦跶起来,很稳健地把画卷接下来。 既然之前因为煞笔可以用了,自己也可以操控阴阳冊的部分功能,所以把阴阳冊从小猴子那里拿了回来,就再送它一个玩具吧。 莺莺在旁边不停地咬着红唇,显然,刚刚得知的信息她需要好好地消化消化。 好在, 脑子乱是乱, 心绪扰是扰, 但莺莺也有自己解决的办法, 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该怎么做时, 老板叫她做什么自己就去做什么就可以了! 有点无脑, 但却是最好的办法。 “别内疚什么,也别想不开什么,她既然骗了你,又让我烧了你,肯定是有其他打算的。” 对莺莺, 周泽总是能多一些宽容和关切, 他向来是性子冷淡的人,说难听点,也有些刻薄寡恩。 但就算是一块石头,被莺莺这样精心捂了一两年,也热了。 “老板,我知道的。” 莺莺抿了抿嘴唇,目光恢复了清澈。 安律师见周泽站起身,知道老板是打算片刻都不耽搁,直接去城隍庙查看情况。 看来,老板对这个女僵尸是真的紧得很,不想夜长梦多。 安律师有些遗憾, 本想和老板好好摆一摆关于地狱之行的龙门阵的, 看来只能再往后压一下了,当真是心痒难耐啊。 他也站起身,先去发动了车子。 “莺莺,你留在家里看家。” 周泽没打算带莺莺一起去,如果到时候真的要和白夫人对上时,莺莺在场的话,尴尬会是一方面,同时也得提防白夫人有可以拿捏莺莺的手段。 莺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倒是没多说什么,也没强行喊着自己一定要去什么什么的,对于周泽的要求,她向来是无条件服从。 周泽很满意, 对猴子吹了一声口哨, 又走到吧台那边把小男孩的作业本合上, 同时又对着厨房那边喊了一声, 示意他们一起出来, 待大家都坐上安律师的车后, 安律师设置了个导航, 直接发动了车子。 ……………… 勾薪现在很迷茫, 是一种深深的迷茫,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 是天命之子, 因为他的运势和福报,一向很好, 而他自己, 也有些习惯了。 也因此, 今天自从进入这城隍庙后的一番波折, 让他很是不适应, 总觉得命运在这个小片段里拿错了剧本, 事情, 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因为之前喝了那瓶黑色液体的缘故,导致勾薪把自己的身体清扫了一遍,降低了自己对身体掌控力的同时也给了请上身的“神”更大的自由度。 所以, 眼下勾薪虽然知道有个莫名其妙的女鬼上了自己的身, 但他短时间内, 还真没办法将对方给驱赶下来。 女鬼娇滴滴地喊着, 宛若被惊了的小鹿, 当白夫人彻底打破之前黑白无常给自己留下的桎梏, 同时几乎消化掌控了城隍留下的力量香火之后, 那刺目的黄光开始逐渐消散, 白夫人的身形从中缓缓走出, 一身白衣, 凛冽威严, 唯有眉心的位置上,有一轮淡淡的金色光印在流转, 神圣且不可侵犯! 勾薪当即跪伏了下来, 不停地用额头撞击着地面, 哭喊道: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 小的愿意为奴为婢, 伺候娘娘!” “…………”勾薪。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上了自己的身! “…………”老道。 勾薪你特么的在搞什么飞机? 老道并不认为是自己搞出了事情,才硬生生地强行“反胜为败”, 他只当是勾薪出了什么问题。 白夫人伸手, 轻轻抬起勾薪的下巴, 此时的勾薪, 一脸的娇羞,还带着一种“楚楚动人”。 只可惜, 勾薪不是许清朗, 老许往那里一站,就是美的。 勾薪这般,却显得有些恶心了。 然而, 白夫人也没那么低俗,只看个美丑,她仔细端详了勾薪, 道: “还真是个鸿运当头的面儿。” 她做过庙神, 看东西能观气, 这勾薪虽然当了鬼差, 但依然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气象。 这种气象,当年的她还是忠王李秀成养女时,与曾见过的天王有的一拼。 要知道天王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起事之后却能营造出席卷半壁江山大有机会可以问鼎天下的气象,这就是命! 哪怕起事之后天王拼命作死,自己贪图享乐骄奢淫逸不思进取不说,还一直喜欢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 却依然不停地有类似忠王这样子的将才出现,硬生生把太平天国的事业支撑了十多年之久! 只可惜, 现在是太平盛世,朝纲清明,气象乾坤, 若是把勾薪丢到乱世之中, 保不齐又是一个天王! 这样子的一个人物,却以这种方式折到了自己面前, 白夫人都有些觉得不真实, 下意识地, 她瞥了一眼站在远处怕得直打哆嗦的老道, 微微皱眉,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却马上果断地自言自语: “既取了香火之气,再取你之气运又何妨!” 说着, 白夫人弯腰, 猛地一吸! 勾薪身体一颤,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黄色光芒开始从他身上溢散出去, 被白夫人吸入鼻腔之中。 只一小会儿, 黄光就开始转变成黑色, 白夫人面色骤变, 身形一颤, 马上斩断了这种勾连。 “这气运,竟然在这个节点直转而下!” 在民间,气运和命格之说很盛行。 有人鸿运当头,年轻时一帆风顺,但可能在某一个节点之后,接下来就一路走背字儿,而且是背到姥姥家的那种。 说的,其实就是勾薪这种情况。 “咔嚓!” 白夫人伸手掐住了勾薪脖子, 虽说不知道勾薪遭遇了什么, 但这里, 已然不是久留之地了。 却在这时, 城隍庙的大门直接被踹开, 那条线也在刹那间模糊, 一道黑色的身影直接冲撞了进来, 一声低喝传来, 对着白夫人就是一拳抡出! “镇!” 白夫人目光一凝, 周遭禁制一起发动, 然而黑影的速度却不见减缓丝毫,直接冲破了这庙宇里的一切禁制,来到了白夫人跟前,一拳砸出去! 恐怖的煞气凝聚在拳头上,大又锐不可当之势! 白夫人手掌轻翻, 小男孩拳向被改变, 直接向地面位置砸去。 “轰!” 拳头砸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周遭青砖崩裂, 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 “嘿嘿。” 安律师一声低笑, “虽说城隍一脉早就没落了,但哪有你鹊巢鸠占的道理? 幽幽城隍,庇护一方; 洞天开眼,邪祟避退!” 安律师喊的是祭祀城隍爷的咒语,虽说因为阴司的打击,城隍一脉早就没落了,但冥冥之中,必有感知! 一时间, 威严之气仿佛笼罩了下来, 原本因为吞噬了城隍才可以掌控这庙里一方格局的白夫人, 此时瞬间失去了对这里的掌控, 且还得承受着这降临而下的反噬! 白夫人身形当即飞了起来,想要离开这里,因为安律师的倒腾,把这里直接从她的主场变成了刑场。 小男孩抬起头, 十指指甲长出, 煞气外放, 一声怒吼之后, 也是向上跳起, 这是要打算把白夫人硬生生拽回来! “吱吱吱!” 而在上方, 妖猴显现, 毫不客气地坠落而来, 身上的妖气肆虐, 阻截了白夫人的去路。 然而, 白夫人的身形却在刹那间化作了白雾, 直接消散一空, 连带着之前的法身也不见了踪影, 竟然以这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躲过了这次围堵。 不过, 这也显现出了一点, 那就是在这几人的围逼之下,白夫人也只能避其锋芒,她没有赢勾的那种实力,一拳一个砸回去。 一道道绿色的条纹自城隍庙下的青石板上覆盖上去, 宛若一张绿色的天罗地网。 一声女人的低喝声传来, 雾气在那里凝聚,显现出了白夫人的身影。 许清朗站在大门口, 左眼泛着青光, 向那边一指! 收网, 捕鱼! 这一番变化下来, 形式陡然一变, 老道只觉得心里无比地痛快, 刚刚那个女魔头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可是把老道给吓到了。 这下子己方部队出现, 扭转了局面, 爽! 不过,老道也有一种不真实感,书屋,居然这么强了啊,都不用老板本人出手了,靠狗腿子都可以打天下了。 “没事儿吧?” 老道闻声马上扭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老板。 周老板则是看着前面躺着的那位出气比进气多的勾薪。 再看看这城隍庙,同时也看看这白夫人, 最后, 看了看身边站着的老道。 “老板,贫道没用,还得你们来搭救。”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仿佛为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个而歉怀。 周泽则是深吸一口气, 很郑重其事地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老道啊。” “嗯,老板?” “你做得,真得很好了。” 说着, 周泽还伸脚踹了一下前面地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勾薪, 心里,居然有点可怜他。 好好地气运之子,才跟了老道半天, 就…… 第六百章 勾勾! 跪伏在地上,把土给重新填好,又浇了点水,黑小妞伸手帮忙梳理了一下死侍绿油油的头发。 死侍又被种了回去,他年份还没到,还需要再长长。 做完了这些,黑小妞又爬到了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双腿膝盖的位置。 恨, 倒是不怎么恨了, 就像是如果邻居王二狗占了你一小块地,你会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晚就报复回去。 但如果把邻居王二狗换成一个让自己高不可攀的人物,就变成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了。 唉, 黑小妞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还得持续多久,似乎也没个什么盼头。 好在她足够坚强, 到哪儿不是种菜? 只是, 刹那间, 她的目光忽然一凝。 菜园子大部分面积都是种的彼岸花,虽说也按照书店那个姓许的家伙的要求,也种了一下葱姜蒜; 但在正中央的区域,则有一块空置的大概桌面大小的区域,只有一棵类似狗尾巴草似的植物长在那里。 而此时, 那株狗尾巴草, 正在开始泛红,同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起来,且散发出刺鼻的味道,有点像是煤气罐泄露。 这是半个月前黑小妞刚种下的,叫“看门草”,顾名思义,一旦有带有敌意且气机不俗的存在靠近时,它就会起感应。 上午进来的勾薪三人,其实是没带什么敌意的,也因此,看门草没有什么反应,但眼下…… 黑小妞马上从板凳上爬到了自己的轮椅上, 见泥土里刚刚被自己才种下去的死侍又开始蠕动起来, 这次倒不是单纯地为了黑小妞,而是死侍自己本身就有一个“看家护院”的任务,如果有外敌侵犯,他肯定得上去抵挡的。 黑小妞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啐了一口, 死侍才又安静了下来。 “刚刚书店的人好像都出去了,我去那边看看,如果有事,喊你出来。” 吩咐完, 黑小妞就自己推着自己的轮椅向小门那边过去,推开门,就看见书店的吧台后面,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 女人乌黑的长发, 和书店的那个女仆长得一模一样, 但二人却很难被混淆, 因为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白莺莺站在吧台后面, 白夫人则是站在吧台前面, 昔日的主仆,当年的“姊妹”, 此时, 以这种方式, 面对面地重聚。 黑小妞微微一愣,没做声张,而是继续打量着这里的情况,心里也是在快速盘算着。 她是知道那个周老板的心思的,别人的话,他无所谓,但若是这个叫白莺莺的女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如果还完整地在这里,接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包括他的“干儿子”,也是一样。 “夫人。” 白莺莺开口道,声音有些颤抖。 即使是她, 也没料到白夫人会很突兀且毫无征兆地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莺莺问道, 她知道老板他们之前出去是要做什么的,但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我可是带兵打过清妖的。 这点算计,还是有的。” 清妖指的是清兵,相对应的,当时因为清廷治下的国人都是留辫子的,太平天国的士兵则是留长发不刻意剃光前额留鞭子,被对面称之为——长毛。 白夫人的声音有些清冷, 但看向莺莺的目光里,却渐渐显示出些许的柔和, “他倒是待你不错,终还是没烧了你。” 莺莺低下了头, 放在吧台下的双手, 慢慢攥起了拳头。 她答应过老板的, 如果白夫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会打爆她! 白夫人笑了起来,同时道:“倒真真切切和我当年一样呢,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 语气中,有清晰地缅怀和追思。 白莺莺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再度抬起头,和白夫人对视, “夫人,你骗了莺莺。” “我骗了你?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明明是清白之身却被浸猪笼的凄惨结局, 多惹人怜啊, 比造反的女罗刹听起来,更让人舒服吧? 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还敢这样留你在身边,培养出感情么?” “夫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傻孩子,我这是为你好啊,你比我幸福,也比我幸运,真的。 你比我幸福幸运得太多太多; 我当初劝他杀了天王自立, 我劝他不要管什么天京自己打将出去, 我劝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最后, 我劝他放弃天京和我离开, 他都拒绝了我, 一次都没有听我的! 我陪他打仗,我陪他守城,天王扣押他父母妻儿时,我帮他斡旋! 城破他被曾剃头杀了, 我宁死不降,被溺死在了这通城濠河里!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 他却一直把我当他的女儿!” 白夫人自嘲地笑了笑,看着莺莺,柔声道: “至少,他不是把你当女儿的,也不是把你当普通手下的,我能看出来,真的。” 白夫人后退了几步, 歉然道: “莺莺,对不起,是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原本没有什么谋划的,真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只是想让你可以在他身边,弥补我当初的遗憾。 甚至, 让他烧了你, 也只是想考验他一下, 他如果真要烧你, 我会出手阻止的。” “夫人…………” “可惜了,可惜了,真的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夫人抬起头, 凛声道: “谁叫我又看到希望了呢,莺莺,别怪姐姐心狠; 你本就是姐姐的肉身, 而姐姐的肉身里,藏着他能否复生的钥匙; 原本, 姐姐是没有这些念想的, 但现在, 姐姐又看见了希望, 哪怕他只能回来一条魂魄,哪怕只能回来一段虚影, 哪怕只能回来片刻, 哪怕他只能和我再说只言片语, 哪怕他只能再看我一眼, 姐姐也愿意, 也舍得!” ………… “莺莺。” “老板?” “如果忽然有一天,白夫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老板,如果看见夫人的话…………人家会把她打爆!” ………… 莺莺举起拳头, 她答应老板的, 如果自己对夫人心软, 老板知道后会很不舒服, 莺莺知道的, 老板最不喜欢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而她,也不愿意离开老板! “夫人,这只是你的分魂。” 言外之意, 你打不过我的! 人家, 现在可是变强了好多! “总得把真的留下来才能敷衍住他们不是?” 白夫人不以为意,一枚玉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须臾间, 白莺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僵硬住了, 举起的拳头, 竟然无法挥动, 身体其他部位, 也是陷入了阻滞之中,放入被丢进了一缸强力胶水里头。 “吼!” 白莺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咆哮, 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 瞬间变白, 整个人的气息也升腾起来。 然而, 玉佩的光泽也忽然大盛, 哪怕是此时几乎进入暴走状态下的白莺莺,也依旧没有办法抵抗这种禁锢。 “没打算用的,莺莺,真的没打算用的。 两百年来, 每次开棺来和你说话, 其实我都在用这玉佩收集着你的魂血气息,慢慢地烙印在这玉佩里头。 我以前真的没想对你做什么, 单纯地只是为了自己留一个念想罢了。 但现在, 只要这枚玉佩在我手里, 你就没办法脱离它的束缚。 你我姊妹一场, 姐姐我, 送你上路吧。 你不是很喜欢那张竹床么, 等你走了之后, 你的那个他, 会烧给你的吧。” 白莺莺目光里,满是赤红色的愤怒, 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她怕, 她非常怕, 她很怕很怕, 怕老板回来后找不到自己, 怕老板没了自己后今晚睡不着…… 白夫人似乎情绪也有些低落, 慢慢地靠近了白莺莺, 她的掌心里,有一团黄色的火焰正在燃烧,这是城隍那里得到的火焰,焚化一切邪祟! 白夫人伸手, 在玉佩的操控下,白莺莺失去了几乎全部的抵抗能力,被白夫人强行打开了嘴巴。 “妹妹,别怪姐姐心狠,说不定,过阵子,姐姐也去找你去了呢。” 火焰, 被白夫人送到了白莺莺嘴边。 黑小妞此时正准备喊死侍出手,却在此时,她的膝盖忽然一酸,剧烈的通触感传来,她眼里骇然,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是老寒腿能感应到天气变化一样, 黑小妞也有了自己的感应,而且她坚信自己的感应不会错! “别怪姐姐,要怪就怪,谁叫我们女人的命, 苦呢。” “嗡!” 却在此时, 白莺莺的左手掌心忽然裂开,散发出了黑色的光芒, 在白莺莺的身后,也出现了一道由黑色光芒凝聚而出的男子身影。 白夫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她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莺莺的左手像是忽然恢复了自由似的, 挥舞了下来! “啪!” 白夫人整个人被抽飞了出去, 宛若苍蝇拍拍飞一只苍蝇。 而莺莺身后的黑色虚影则是缓缓开口道: “贱…………人…………” 请假一天,明天补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六百零一章 凭什么! “贱…………人…………” 当初在徐州,赢勾出来等佛降临,但同时也曾做过一件小事儿,那就是在白莺莺的左手掌心位置,划开了一条缝儿。 这之后伤口可是过了许久才得以恢复,却也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白莺莺为此还无奈了很久。 她是怕赢勾的,也知晓赢勾的身份,但同时也明白老板和赢勾并不是一个人,所以对这个不请自来却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家伙, 莺莺可是很不满意。 最重要的是,她是僵尸,体魄不同,之后她曾到许清朗房间那里拿了不少美容护肤品,连珍珠粉都擦过,对那道伤疤却是无可奈何。 谁成想, 就在这个时候, 掌心那块早就愈合的伤口忽然裂开, 这一巴掌下去, 不光是将白夫人给抽飞了出去, 同时居然也让莺莺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本来被锁死的局面, 一下子就被破开了。 人都是有些自私的,特别纯粹的人,太少,一般都在庙里被供奉着,给寻常老百姓留一个如梦似幻的念想。 若是没有遇到周泽,白夫人的任何请求,莺莺估计都不会拒绝。 哪怕是烧了自己, 莺莺不光是没有去为自己求情,甚至还偷偷摸摸地去自己设计同时订做好了竹床,担心老板忽然哪一天想烧自己时没有竹子预备着不方便。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老板, 那自己就绝不能出事儿, 哪怕是当年的夫人, 也不能! 白发飘荡,黑色眼眸里,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泽,却是一种不怒自威。 两百年的年份,在僵尸圈子里,其实不算很长,比普通埋下去没几个年头就诈尸的破落户倒是好得不少,也算踏入门级了; 但不说和别人比,哪怕只是和书店里另外一头小僵尸比,也就难以撑得上是算台面的。 但莺莺不同的是,她际遇好,伺候自家老板生活起居快两年了,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委屈她了,只是此中影响,外人还真的很难看得明白。 就看那安律师因此觉得如何如何对不起小男孩,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不惜传出去,就能看出来莺莺这一两年所收获的东西到底有多么巨大。 到底是承平年代,僵尸这种天厌之物,想要拔尖儿和往前走一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反观刚刚被抽飞出去的白夫人, 她倒是没有什么自家姊妹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的感觉, 反而是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莺莺身后的那道身影, 有震惊, 有惶恐, 有失落, 到最后, 化作满腔的怨恨和不甘, 从进书店门儿起就一直平静如水的她, 此时居然变成了东街为了家里琐事儿和丈夫红脸掐架的模样, 嘶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当年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当年就是不出来!!!!! 他可以不死的, 他真的可以不死的,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你当年就是不出来!!!!!!” ……………… 城隍庙的台阶上, 周泽和老道并排坐着。 远处小男孩安律师他们还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把老鼠捉成,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虽说白夫人刚刚融合了城隍的法身,再加上其庙身的身份,兴许还有当年当长毛时的遗泽,手段确实颇多,但想要改变这局势,是真的不太可能了。 老道抽出两根香烟,给自家老板递了一根,自己也咬了一根。 咬着过滤嘴,周泽打了个呵欠。 自己眼下坐在这儿,到没有刻意当甩手掌柜的意思,只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铁憨憨现在进入了永恒沉睡之中,自己也得小心一点儿。 或许,这就是外挂玩家掉落到普通玩家时的心态吧,不敢再浪了。 有时候周泽也会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把这日子过得太“老年化”了,两世为人,加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现如今的三十岁,很多人还是大男孩阶段,正是在大草原上策马奔腾的大好年华, 偏偏自己却过出了七老八十的既视感。 地狱之行,哪怕不说最后铁憨憨沉睡前在自己软磨硬泡下又上了的小灶, 就说这一遭风景风物,在眼界儿上和在灵魂的淬炼上,也绝非等闲。 偏偏自己却没有丝毫想去装逼想去得瑟想要在手下人面前露一手的冲动, 老了, 老了啊。 老道可是不懂自家老板在“感伤年怀”,给老板点了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前头还昏迷在地上的勾薪拖拽了过来。 周泽眼皮跳了跳, 人勾薪现在已经进气儿没出气儿多了, 老道这么个不疼惜法子, 万一人咯噔一下直接翘辫子了怎么办? “老板,我掏掏看,这家伙,身上的物件儿贼多。” 老道双手在勾薪身上上下其手,摸索着。 之前勾薪怼城隍爷时,那法宝法器什么的像是开当铺一样一件件地丢出来,像是不要钱似地,也不见他心疼。 财大气粗得让人眼红, 这一刻见他昏迷过去了,老道也就不客气了。 年轻人啊,就爱得瑟,财不露白这道理都不懂,老道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应该教育一下他。 虽说阳间这百年来,大家学会了相亲相爱,凡事儿也都喜欢披一层人性光辉的皮,各大圣母也是大行其道。 但在阴间,趁你病要你命才是主题,老道跟过两任老板,耳濡目染下来,也算是懂得了行情。 周泽本想开口阻止, 总觉得这种吃相不是太好,以前自己也只摸摸死人的口袋,这人还没死呢,等他彻底断气儿了岂不是更舒坦一些? 但瞅着老道把一件一件的东西给掏出来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台阶上, 周老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心里开始考虑要不添一把火, 直接帮勾薪了结痛苦送他结束吧,实在是这家伙家底是真的好丰厚啊。 谁成想, 勾薪这活儿居然咳嗽了几声, 缓缓地睁开了眼。 “…………”老道。 “…………”勾薪。 好尴尬啊。 不过勾薪却没有对身上的挂件儿被老道一件件摸出来摆放在一边的愤怒, 反而特意地侧过头, 看着周泽。 “你伤重了,怕压着你,他才替你摆出来的。” 周老板一脸平和地说道, 至于他信不信, 周泽反正自己都不信的。 勾薪笑了一下, 牵扯了伤口, 又重重地咳了几声, 道: “他只是寻摸着我身上的物件儿,给了就给了去,横竖又不是没见过。 你却是想要我的命的。” “…………”周泽。 周泽站起身,走到勾薪身边,蹲下来,看着他,道: “正常男人走在街上,看见漂亮女人,脑子里也会臆想一下压在身下的滋味,但又有几个会真的做的?” “行了,行了,东西送你们,不够我再添一些,饶我一命?” 周泽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也算是我运气好,没成想今儿个栽了个大跟头。 好在之前在你书店里,也只是笑脸儿询问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否则啊………… 咦, 你又想杀我了, 哈哈哈, 你也是个心眼儿小的。“ 周泽没搭理他,而是又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前面的猫捉老鼠快进入尾声了, 白夫人纵然再滑不溜秋的,也禁不住这帮大老爷们儿加猴砸的一通乱揍。 解决了她, 就相当于解决了莺莺的隐患, 白夫人毕竟和勾薪不同, 对前者, 周泽不会留任何的余地。 两世为人,能让自己离不开真的看重的,也就一个莺莺。 勾薪却在此时微微侧了一下头, 嘀咕道: “提醒你一声儿,这边应该只是一个搭头。”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的本尊和大部分实力确实在这里,却不是全部,之前小黑小白想要锁住她,没能成功,不是因为她多强,而是真正的她,并不在这儿,自然锁不住一道躯壳儿。 我先前就觉得有点奇怪,感觉自己像是被算计了,但反正有好处在前面,被算计了也不吃亏,也就没当一回事儿,因为出事儿前我还真的不担心自己会被算计。” 周泽的目光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他之前特意让莺莺留下不要一起过来,也是存着担心莺莺一起过来面对白夫人时可能会出意外的防范, 难不成, 到头来还是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 这才记起来画卷老头说的,白夫人以前在长毛里被称为“玉面罗刹”,既然是带兵打仗的主儿,总不会那么简单! 当下, 周泽马上站起身, 前面那边还在猫捉老鼠,周泽却是半刻不愿意等了,打算直接赶回书店,临走时,周泽看了一眼老道,又看了一眼勾薪, 道: “老道,你照顾一下他,东西拿走,人还是别让他死了。” “好嘞,老板。”老道直接应下来了,这边还有安律师和自家猴子他们在,也不担心这勾薪会反悔。 勾薪看了看老道, 脸上露出了一抹幽怨之色, 对着周老板已经转身离去的背影用最后一点力气喊道: “你还是,想让我死啊…………” 第六百零二章 分赃香火 城隍庙里固然是打得热闹,但里头这些还浑浑噩噩的香客,也谁都没被波及到,至多有个别有点倒霉的擦碰点边,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醒来后估计也只当是老毛病犯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度。 在阳间,举头三尺有神明,虽说不见得是仙儿还是神儿这类具体化的人物,但冥冥之中总归是有一条红线在上面。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但蹦跶地欢实了,就是一道雷下来, 随后, 世间和谐。 白夫人先前当过庙身,自身又没有玉蝶加持,属于yin祠的范畴,而书屋这边,不是妖就是僵尸要么就是被地狱剥夺出身文字的戴罪之身,也都不敢太明显地蹦跶。 但这番猫捉老鼠下来, 总算是把局面定了下来。 许清朗左眼的绿色虽然很炽热,但右眼里,尽露疲态。 一边要借助海神的力量,一边还得克制住,防止自己被反制了,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 就是当初周老板看似借助赢勾的力量浪得很爽,但其中的滋味,也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 好在有“海神之眼”的注视下, 白夫人的身法基本被破掉了, 小猴子和小男孩不停地来回试探,加上最后安律师的一锤定音。 妖气和煞气凝聚出的两条几乎是实质性的锁链, 最终还是把白夫人给控制住了。 回头看看门口那边,安律师有些奇怪老板怎么不见了,再扭过头看看眼前的白夫人,眼里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垂涎之色。 安律师是不禁欲的, 男女之事儿上也放得开, 但还不至于对此时连个肉身都没有的白夫人产生什么不良心思。 再说了, 这白夫人看起来和白莺莺是一模一样的, 哪怕他有个什么“神交”的高雅念头, 也是断然不敢去付诸行动的, 省的犯了老板的忌讳。 让安律师流口水的,还是白夫人身上这“水汪汪”的气息,香火之气啊,不光是对庙神有用,在很多地方,其实也有着妙处。 这有点像是佛祖的灯油,最是馋人。 但怎么说,也就一份,安律师对着老道那边喊道: “老板人呢?” “刚回去了,说有点事儿呢。” 老道一边回应着一边把刚刚从勾薪身上摸索出来的物件儿都往自己兜里揣着。 勾薪被老道靠着墙壁坐下安置着,见安律师走过来,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喊他回来呗,这东西,得趁热赶紧吃了,平白地耗在那里也是浪费。” 之前, 勾薪也是想着吞下这份香火,哪怕打破自己以前的计划早点升了捕头也不惜了。 谁成想,安律师却是有些不屑地瞥了勾薪一眼,这就是自己前后脚到的那位进了店门就想着收自家老板当小弟的逗比吧? 瞧这个模样, 哪里有半分鸿运当头的意思? 再看看身边喜滋滋收获颇丰的老道, 安律师心下居然有些同情这个勾薪, 同时也觉得老板下手有点狠了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放老道又何必? 只是想来这货应该之前装逼装过头了,惹了老板心里不痛快了。 “呵,你以为咱家老板和你一样,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 这点香火之气,在你看来,宝贵得很,但在我看来,还不至于。” 安律师给周泽有更好的安排和筹划,晋升捕头后,想升巡检,或者再往上的判官,单纯靠业绩是不行了,得有功德。 靠香火之气打下基础晋升捕头,固然比傻乎乎地靠纯业绩升上去的要好很多,但这香火之气终究是别人吃剩下的, 自家老板又不是老黄牛,还有反刍的道理? 现在地狱大变,正是草莽起身发家的好时候,安律师原本筹划着去江阴的,想想有点棘手,就安排在了云南那边。 勾薪闻言,没做声,但明显是不信的。 他是鸿运当头惯了,也顺风顺水惯了,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看过不少好东西的。 见他这样,安律师也懒得和他多说,为了装个逼得瑟一下和他扯一扯地狱大变和自家老板的关系么? 他傻啊。 “老板是回书店了么,那边出事儿了?” “老板走前说了,他能处理。”老道回答道。 “哦。” 既然如此, 安律师也就不担心了, 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勾薪, 又指了指那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黑白无常。 “老道,劳驾你去看看那俩死了没有,如果没死的话,送他们去医……送去书店隔壁的药店吧,你负责料理一下。” “得嘞。” 老道应承了下来, 而边上坐着的勾薪嘴角抽了抽。 安律师在心底笑了笑:小样儿,爷治不了你? 不过, 这边还有事儿要处理。 走回到了白夫人面前,先前没感觉,现在才发现这白夫人却显得有些木讷。 仔细端详了一下, 再联想起老板先前赶回去的事儿, 安律师才明白这是金蝉脱壳的计策,嗯,还有调鱼离山。 书屋可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安律师倒不是多担心白莺莺,而是担心万一莺莺出事儿了,老板那边承受不住这种打击怎么办? 不过眼下自己等人再赶回去也来不及了,况且,白夫人既然把大部分的实力都留在了这里,书屋那边,老板只要赶得及,应付解决起来,问题应该不大。 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吧。 安律师看了看面前的小猴子, 小猴子是妖,得了功德,对自己以后修炼是有好处的,《西游记》的故事当不得真,但那种当了妖猴后又取经给自己谋了个佛位,有点类似造反后接受招安,在天道那边也能卖个乖巧。 这一点, 也同样适用于自己身边的小男孩。 从本心上来说,安律师是想让小男孩吞了这香火的,等于多了点护身符,以后出门也不用再担心会被雷给劈死。 小男孩却似乎感应到了安律师心中的想法,直接退后了一步,道: “用不上的。” 是用不上, 也是看不上。 安律师疑惑了一下,随即心下了然,虽说老板说赢勾已经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但保不齐以后哪天就能想办法让他苏醒。 到时候,如果他发现小男孩吞了其他人的香火,会作何感想? 赢勾的脾气,安律师也是知道一些的。 再等等吧,以后找办法让赢勾苏醒过来,他腰上拔一根毫毛下来,都比普通僵尸的腰身粗了。 那时候,随便指缝间漏下一点给自己的徒子徒孙,小男孩也能受用不尽。 毕竟没有不供奉祖宗跑去祭拜孤魂野鬼的道理。 “吱吱吱!” 妖猴开始叫了起来, 它还在出力镇压着这具法身,一脸的嫌弃。 似乎面前这个不是什么香饽饽,而是臭烘烘的米田共。 “这…………” 安律师恍然, 记起来了, 那天在警察局外,赢勾在吞掉獬豸分身时,也留了一大块给脚下的小猴子一起吃了。 虽说只是獬豸的分身,但人家是上古法兽,吃过那个,再吞这香火,可不就是米田共么? 说不得若是让猴子强行吞下去,还能弄个冲突和消化不良。 得嘞, 安律师撇过头,又看了看远处坐在那边无比虚弱的勾薪, 这还天之骄子呐, 殊不知他看中的东西, 连自家书店的伙计和宠物都不屑去吃。 再想一想, 人勾薪只是陪着老道半天就成这个样子了, 老道上一任老板也是下场凄惨得很,从蓉城折腾到上海,也只能平淡低调做人了。 倒是自家周老板, 老道陪着他一年多, 人还是每天喝喝咖啡晒晒太阳, 半点事儿没有的样子。 一念至此, 安律师心下竟然生出了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香火之气, 安律师是懒得吞的,他没官身,也没了出身文字,这玩意儿又不是直接涨实力是涨身份用的,他吞了那就是真的糟蹋东西了。 再四处看了看,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许清朗, “你来,吞了它!” 许清朗有些意外, 但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法身面前,站着不动了。 “还等啥?这玩意儿又不能切片给你下锅炒一下,凑合着吃了吧。难不成还得给你配个干碟醋碟什么的?” 安律师走到许清朗身旁,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继续道: “那玩意儿,不能一直想着压着他克着他,时不时地送点孝敬,大家都有利可图关系也就好了,他是海神,香火之气有大用的。” 许清朗点点头,“谢谢了。” “切,自家人,客气什么,等有空,你去问问老板是怎么和那位相处的。 那位估计一直在轮回着,不知道有过多少条看门狗,活得最滋润的,还属咱老板不是?” 听到这话, 原本被制服控制在那里表情木讷的白夫人忽然睁开眼, 声嘶力竭地骂道: “放肆,你说谁是看门狗!” “哟呵。” 安律师叉着腰, 看着被制服着的白夫人以及这具法身, 本想再出言讥讽一下, 随即想到了白夫人的身世, 脸色当即有些不自然了, 问道: “我的妈嘢, 老板和那个忠王还是一个犬种?” 第六百零三章 李秀成! 安律师说完这句话后,就下意识地闭嘴,随即心下长舒一口气,还好老板不在,旁边的猴子和小男孩也都不是会多嘴的人。 这话要是被老板当场听到了, 自己指不定得在南大街当上个把月的“环保小卫士”。 自家老板别看平时喜欢晒太阳看报纸跟个老翁似的,但心眼儿,还真说不上多大。 不过饶是如此,安律师心里也是一阵惊慌诧异。 赢勾的事儿老板没瞒过他,他也是大概懂得这些年赢勾到底是以何种方式在恢复和隐藏。 再看白夫人的反应以及之前的种种安排和行事, 整件事的轮廓,也就慢慢地浮现出来了。 安律师生得早,又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鬼差,但毕竟没那么早,自然不可能赶上长毛闹起的时候。 但就算没赶上,寻常对历史有点了解的人,大概也能在心里估量出当年的忠王李秀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那位虽说是广西人,却不是洪秀全他们那一批的广西老人,是从普通士兵靠军功升到的将领位置,先后取得了二破江北大营、三河大捷、二破江南大营等大捷,算是中兴了天平天国,也算是给太平天国续命了。 在洪秀全拼命作死,太平天国上层玩儿命堕落的前提下,他算是殚精竭虑,擎天护“国”。 嘿嘿, 想想还真有意思, 自家老板那个晒太阳的模样和那位忠王在战场上纵横睥睨的模样, 真的是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但偏偏二人因为赢勾的关系,却存在着这种羁绊和关联。 这赢勾的口味, 变得可真快啊。 ……………… 周泽车开得飞快, 莺莺的安危他确实上心得紧,等车开到书店门口停下,自己连车都来不及熄火,直接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刚一脚踩进去, 就觉得面前一阵红粉气息扑来, 浓郁得让人难以喘息。 四周朦朦胧胧的,让人无法看真切,周泽下意识地皱眉,自己左手无名指位置上的青铜戒指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周老板对幻境这种东西本就有着极强的抵抗力,再加上曾和赢勾在奈何桥往生路上走了一遭,更是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锻炼; 如今匹配上青铜戒指的能力,等于是自身属性加上了好几层BUFF,除非是真正的大能恐怖存在设置的幻境,其余的,想要迷惑住周泽,还真不容易。 不过这一次周泽并没有选择清醒过来,而是保留着五分的清醒,继续在里面游走,他可以抵抗,但不见得莺莺可以抵抗,尤其是在面对白夫人的时候。 视线之中的布置,在古色古香和书店原本布局之中不停地切换着,周泽睁着眼,向里面摸索。 原本的吧台位置,变成了一个屏风,绕过去之后,却是一张红床。 床榻边,坐着一个女人,身穿红色锦衣,有点像是出嫁的装扮,但又有些清减和素雅了一些,不是那种纯粹的大红喜庆。 女人坐在那里, 没有红盖头这类的东西, 只是看着周泽。 “老板,你来了,我在这里呢。”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两种语气,两种音色, 一起发出, 周泽只觉得自己脑门儿位置有点生疼, 但还是克制着自己不去反击和清醒, 转而向前走了好几步,来到床边,伸手攥住了女人的手, “莺莺,跟我走。” 女人被拉了起来, 跟着他一起走。 周泽想拉着莺莺先出了书店再说,虽说白夫人大部分的积攒都在城隍庙那边,眼下这个时候应该被安律师他们给收拾掉了,但莺莺是白夫人肉身所化养出的僵尸,周泽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虽说真刀真枪地和白夫人干一架,周泽真的不怵,但这个女人心思多,谋划也多,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老板,我跟你走。” “你走啊,你走啊。” 周泽牵着女人的手, 走出了书店大门, 但外面忽然吹起了风, 等风停止之后, 入眼的不再是车水马龙的南大街, 而是绵延的城垛子,下方入眼之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壕沟和障碍,一个个脑袋后面挂着辫子的兵丁往来其中。 下方的“吉”字战旗,也在黑烟之中随风飘扬,一片肃杀之气。 而自己身边的城墙上,一个个头上包裹着红头巾的兵士像是在警戒,看见他时,居然一起行礼参拜。 周泽有些愕然,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穿着甲胄,甲胄里面也是紫色的衣服,具体什么款式什么材质短时间内还真看不出来。 再回头, 看着自己牵着的女人, 却发现莺莺身上穿着的居然也是甲胄,腰间还挎着一把弯刀,眉宇之间,英气勃发,尤其是那双眼眸子深处,如同自带森然的寒气。 此时此刻, 周泽心里忽然有一种自己在拍《神话》的感觉, 梦里现实,开始慢慢地被割裂,但同时又在相融。 “有意思么?” 周泽环顾四周,直接质问道。 这一切, 都是白夫人的手笔, 这一点, 毋庸置疑。 周老板最讨厌婆婆妈妈慢慢墨迹,干脆一点不好么? 非得搞出这种阵仗来玩煽情? “义父,我们走吧,我们离开天京,我们东山再起! 眼下天王已经把您的家眷都看押起来了,天王不信任你,但弟兄们上上下下都信你!” 说话的是白莺莺,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再加上城墙上风比较大,所以不用担心这话语被其他人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人敢商谈“谋反”的大事儿。 不过, 莺莺你喊我什么? 你喊我爸爸? 周泽有些好笑,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但也有点爽爽的。 “义父,清妖拦不住我们,只要离开天京,天大地大,我们哪里去不得,外面还有很多兄弟姐妹,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很快就能再聚拢一支人马,再建天国! 没了义父,天京守不住的。” 说着, 女人目光有些发寒地扫了眼城内的那座辉煌庄严的宫殿, “这个天王,就让他死在这座城里吧,到时候,义父您可以自己当天王! 也省得再受这些乌烟瘴气!” 周老板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这他娘的是当年场景重现么, 莺莺肯定是白夫人当年, 我呢? 想到画卷老头的叙述, 咦, 我演的是李秀成? 那么眼下, 是自己的义女劝自己造反? 一念至此, 周老板还煞有其事地特意回头,再看了几眼内城的辉煌宫殿。 太平天国定都南京改名天京十年, 要知道这帮神棍造反的家伙,本身水平太低,和李渊李世民赵匡胤甚至是朱洪武相比,那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这边儿清廷还没死透,江山不说是没坐稳,还在打仗呢,那边儿自个儿却已经开始恣意享受了起来。 谎话说多了,可能真的有效果了,真把自己当作天命所归天父的儿子了。 这宫殿修葺得是真的好看,只可惜后人无法去瞻仰了,因为天京城被破之后,曾国荃的兵马直接洗劫了整个天京城,烧杀抢掠几乎把整个天京城给搬空。 湘军在天京城下鏖战太久,再加上那时湘军的习性,不让手下人抢一遭发财,这是要闹兵变的。 这件事儿后来差点要了曾国荃的命,还好他哥哥帮他保了下来。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周老板没开口, 场面就一时尴尬了下来, 其实, 最重要的是周老板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给他台词本儿啊,二则是他脑子进水了陪白夫人在这里回忆当年? 这李秀成的当年和我有什么关系? 却在此时,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泽猛地惊醒, 这是有人要上自己的身! 该死, 周老板怒了, 陪你看看记忆画面玩玩儿回忆杀已经是自己退步了,还想得寸进尺? 但就在此时, 一股哀伤、踌躇、纠结以及愤慨的情绪, 开始快速地填充起周泽的胸口, 我艹, 这心痛得, 好快! 周老板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那东西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而是从自己体内升腾出来的。 不是赢勾醒了吧? “这些话,切莫再说了,天王对我有提携之恩,天国的大业也在我身上,不管局面如何,我都不会走。” 话是从周泽嘴里说的, 但却不是周泽想说的。 “义父,何必如此,我…………” “放心吧,义父我死不了的。” 周泽伸手, 放在了女人肩膀上,笑道: “天王说他是天父的儿子,具体真假,我不知道。 但我却能感应得出来, 每当我驰骋疆场,夜里小憩的时候, 总能梦见一个人, 他坐在一座由白骨堆积起来的王座上, 目视着前方。 不怕你笑话, 有时候我确实会想, 自己身上是否也是有着什么天命, 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但这些年南征北战得多了,杀得人也越来越多了, 反而开始和他越来越亲近。 我的事, 你别担心, 你先离开天京。” “义父,我不走!” “放心吧, 他不会让我死的, 我死不了。” 第六百零四章 永生! 画风,似乎是在此时陡然一变,周泽只觉得自己身体在这一刻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这种感觉,和以前被赢勾操控时很相似,不过他还是能够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这一点,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 之前让自己没有完全破开幻境,是担心莺莺在里头,自己想把莺莺一起拉出来。 而眼下, 四周, 是漆黑一片, 是一种染着绝望的黑色, 充满着一种无奈和悲伤,犹如一场精彩的表演临近结束,让人扼腕叹息。 周泽环顾四周,最终选择闭上了眼睛。 他最后还是决定破开这里了,先让自己出去再说,继续沉浸下去,他担心现实里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果从观众的视角来看, 《神话》确实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这首歌也曾一度红遍大江南北。 但如果真的把你当作主人公丢进去这似梦似幻的局面之中,你就不会再觉得有多美好了,正常情况下不是去找什么秦始皇陵,而是去看心理医生是不是自己得了什么病。 只是, 当周泽刚准备强行破开幻境时, 于自己身前的黑暗之中, 却出现了光明。 周泽慢慢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一扇门, 门后面透着刺目的光亮。 犹豫了片刻,周泽还是向前走去,推开了门。 安律师擅长幻境,也曾对周泽讲过这方面的事情,在梦里,如果是在做美梦的话,当你意识到这是梦时,你就很快会苏醒。 想要延长这种梦,最简单的就是看看自己附近有没有井盖或者其他可以钻的东西,钻进去之后,往往能形成心理暗示,让梦可以更持续一些。 幻境也就是脱胎于这里,本质是一样的,无非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虽说被引导着开门似乎意味着更大的危机,但周泽还是推开了门。 门后面, 是一排排青铜柱子, 柱子上给挂着生锈的铁链, 充满着一种荒凉气息。 四周,其余的柱子都是空无一片,唯有周泽正前方的那个,还依旧包裹着一具白骨。 当周泽靠近时, 白骨的眼眸里,显露出了绿色的光芒,带着一种森然的诡异。 白骨伸出手, 指着周泽, 周泽默然不动, 而后, 缓缓地摇摇头。 虽然没有说话,彼此之间却仿佛经历了千言万语。 一个在哀求, 一个在拒绝。 白骨颓然,眼窝里的光芒开始暗淡下去,但很快,却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连带着其他原本空荡荡的柱子位置,也开始出现了黑色模糊的影子在晃荡。 周泽有些明白这是哪里了, 或许, 这里, 也将是他的归宿。 自己这时候拒绝,仿佛太过于不近人情。 大家都是汪, 相煎何太急? 但周老板的为人处事,又何时真的遵照着人情往来? 对不起, 他自幼是孤儿, 真的不懂这个道道,也不愿意去懂。 这是他的身体,这也是他的生活, 别人, 哪怕是当初的赢勾, 周泽都不允许他去擅自改变和置喙。 然而, 似乎是因为周泽拒绝得太过干脆,引发了群体的不满,当周泽想要破开幻境出去时,却发现四周密密麻麻的柱子上,那些原本早就锈迹斑斑的锁链忽然升腾起来,横盖在了上方,仿佛是在主动地把这里加固,让自己无法快速醒来。 “你们,可真团结。” 周泽深吸一口气, 在这个时候, 他的确无法在瞬间破开幻境, 连带着身边的景物,也都开始了快速地转化。 黑暗开始消失, 四周, 出现了一道道摇曳的光火。 一条锁链从不知名出延展出来,锁住了自己的身子,等一切都看清楚之后,周泽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没有青铜柱那般的古朴和大气, 只是一根很粗很粗的木桩子, 抬头看了一眼, 这里应该是一处帐篷。 琵琶骨那边已经被穿透,甚至连脚上,也被铁钩子洞穿了过去。 有点像是乞丐版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感觉。 “哗!” 帐篷被掀开, 身上有着一滩血迹的白夫人闯了进来,看着被绑钉在木桩上的自己,白夫人眼里噙着泪水。 “义父…………” 她是真的在伤心, 周泽却有些腻歪了, 他在想着如何摆脱那些铁链的束缚,早点苏醒过来。 “兄弟姐妹们哪怕知道这是清妖的阴谋,但我们还是愿意过来救您,没有了天王,天国还能继续存在。 如果没有了您,天国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从读史的角度上来看, 如果起事儿之后,已经完成点起第一把火和神棍任务的洪秀全等几个人集体暴毙的话,说不定太平天国还真能成事儿,直接席卷全国。 喊什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类的口号不现实,但清廷的统治早几十年被终结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清廷当时再腐朽,甚至自己也爆发过慈禧太后和鬼子六的政变,但至少明白一件事儿,就是太平天国必须无条件的镇压,甚至不惜为此放权给汉官。 而太平天国这边接连冒出了陈玉成李秀成这些当世才俊,也只能硬生生地背着一个比清廷腐朽得更快的高层艰难续命罢了。 周泽开始挣脱铁链, 其实, 他挣脱的不是这个铁链, 而是上面的铁链。 铁憨憨陷入了沉睡之中,明显一些家伙开始变得不安分了。 事到如今, 在安律师都能惊呼李秀成和自家老板是一个犬种的时候, 如果周泽还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忠王李秀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可真是白活了。 人们常说,前世的羁绊,常常被拿来象征那种凄美的爱情,但周老板对自己的前世可没有半分的期待和迫切。 无非是赢勾的前任看门狗和前前任看门狗以及前前前任看门狗罢了。 他现在很烦, 如果只是白夫人的手段就罢了, 明显自己体内, 还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也在躁动着, 铁憨憨不在的日子里,很多之前都没注意到他们是否真的存在的家伙,似乎也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帐篷外, 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人头就是赏银, 军功就是晋升的台阶, 湘军战斗力的提升和它日后的下滑,其实是一个原因。 任何一个军队,前线打仗,后方则是军官们买房买田,一边打仗一边发财,都注定无法成为一支真正长久的军队。 眼下, 天京刚破, 趁着这支军队还有着惯性下的血勇支撑着, 主将制定了这场吸引太平军余孽救援的阳谋。 明知道是计策, 但太平军余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闯! 白夫人杀到这里来,已经是极为不易了,而眼下她面前“李秀成”的状况,想让她带着他一起离开,几乎是奢望。 很多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会去做, 并不是以全功为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得以心安。 “义父,你口中的那个他呢,他怎么没来救你,城破时,为什么他没救你逃出去?” 白夫人似乎是在质问, 而且语气也在变化。 虽说洪秀全是以神棍的方式起家的,但太平天国里的高级将领都是不信这个的,否则也不会出现杨秀清称自己是天父下凡附身逼迫洪秀全给自己下跪认错打他板子的事儿了。 白夫人之前对李秀成说的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本就是半信半疑。 现在, 天京城破, 忠王被抓, 几乎成了死局, 她就不再信之前的那番话了,只觉得是自己义父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城破前离开天京的借口说辞。 周泽很茫然, 铁憨憨当年为什么不出手, 你去问他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 白夫人向前走了几步, 来到了周泽面前, 低着头, “义父…………” 你要干嘛? “天父,会护佑您。” 说完这句话, 白夫人抬起头, 张开嘴, 对着周泽的胸口位置直接咬了下去! 这咬得是真的狠啊, 疼痛感还非常的清晰,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哗啦!” 一块血肉被白夫人硬生生地咬了下来, 她一边哭, 一边在大口地吞咽着。 “义父,婉儿没办法带您走了,婉儿不想看着义父被送入清妖的京城受到侮辱。 婉儿要把义父融入自己身体里,让义父在婉儿的体内, 永生!” “…………”周泽。 你特么有病吧! “啊!!!!” 又是一口, 接下来马上又是一口, 周老板这次是真的疼得无法呼吸, 同时心里震惊地想到, 历史上曾国荃没有把李秀成送进北京城游街夸耀,而是直接以近乎“凌迟”的方式处死,这事儿一直是史学界的一个疑问。 曾国荃是冲动,是刚愎,但不是没脑子。 现在历史在自己眼前重现了, 妈的, 是曾国荃想送却没办法送了, 因为李秀成是被白夫人硬生生地杀进来, 一口一口的咬死的! 一脸是血的白夫人一边啃食着一边狞笑着, 吞咽的同时不停地支支吾吾地念叨着: “天父在上,义父在我体内永生, 永生!” 第六百零五章 仙! 等死的感觉,很不好,被活生生慢慢咬死的感觉,更不好。 尤其是那种牙齿咬在你的肉上,深深地嵌入进去,人的牙齿又没有野兽的锋利,她还得死死地咬着来回用力地撕扯才能把这块肉咬下来,整个过程,对于被绑在木桩上的周老板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 很多人喜欢口活儿,估计真没几个人愿意体验这般重口的口活儿, 尤其是可以听到牙齿在你骨骼上摩擦的声响, 当真是让人爽到骨子里去了。 好在, 似乎值得庆幸的是, 周老板是一个火葬场都去了好几次的人, 虽说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儿, 但眼下这番体验固然痛苦难耐,还不至于让周泽心神崩溃。 撕咬, 吞咽, 男女浓重的喘息声, 在这个帐篷里不停地回荡着; 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 等到周泽的视线开始重新慢慢模糊时, 似乎察觉到, 白夫人已经离开了。 联想一下,既然白夫人最后是在通城被官军抓到的,显然,她最后还真的从这里逃了出去。 玉面罗刹,的确不简单。 或许那之后,逃出生天的她,不甘心,还是要蹦跶,最后被清兵抓住了; 又或者,是有其他的什么缘故? 周老板没有多少历史解密的快感,当他再默默地抬起头,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是被绑着,却是被绑在了青铜柱子上面。 周遭,被生锈的铁链捆绑着,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已经风干了的化石。 又是这个地方, 这是周泽第二次进来。 这里没有牌匾,如果需要牌匾的话,倒是可以在前面搭建一个,上书四个大字: “赢氏犬舍” 如果不过瘾的话, 再来几句:“开业大酬宾”或者“买一送一”。 只可惜, 这里头, 都是死狗, 没有活蹦乱跳能卖萌的那种, 且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几分的。 四周,本来是空荡荡的,却又慢慢地开始“人影憧憧”,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些, 可都是自己的前辈, 铁憨憨不晓得轮回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有多少任“看门狗”。 周泽尝试动了一下,却发现这铁链很紧,紧到将自己于“幻境”中锁死,无法挣脱和苏醒。 先前如果只是白夫人的幻境,倒也罢了,周泽不认为白夫人真的有本事用幻境困住自己。 她如果真那么厉害,也不用东躲西藏用这般手段,正是因为实力不济,不敢正面刚,才选择迂回。 说到底, 这次算是半栽了, 但这入瓮的原因, 不是出在外头,而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以往,周泽根本不晓得,在自己灵魂深处,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或者说,以前赢勾在时,这些都不是事儿。 周泽以前也不是没试过将企图夺舍和影响自己心神的东西,直接送给赢勾,赢勾每次都能料理得很干脆。 但赢勾一陷入永久的沉睡,原本压根不是问题的问题,现在真的是问题了。 “怎么着,哥几个,什么意思?” 周泽开口问道。 脑海中, 浮现出了很多个可能, 也做出了很多种猜测。 他们对自己的情绪,到底如何? 是嫉妒? 嫉妒自己受宠? 比如这人影之中肯定有那个李秀成,如果当初赢勾愿意帮他,哪怕只是稍微发点力,让他得以从天京城破的漩涡之中得以逃脱,那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地狱的阎罗大军赢勾都能闯,何况是阳间那种半火器半冷兵器的清军? 这俩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好不啦。 是怨恨? 怨恨自己还活着, 而他们已经成了枯骨? 看这架势, 这似乎是被留下了灵魂烙印, 也不晓得会不会因此无**回投胎, 这又是做啥子? 赢勾自己留下的纪念品? 没事儿自己拿出来把玩把玩? 设想出了很多个可能,唯独一个可能,周泽没想过,那就是这帮人把自己看作晚辈,“爱护”自己。 呵呵, 周老板从不觉得自己的脸可以这么大,人心还没古朴到这种地步。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 开始收缩起来, 四周的风, 也越来越大了, 竟然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敌对, 对立, 甚至是, 势不两立! “我也是会死的,等我死了,就来和大家做伴儿了,何必现在逼迫?” 周泽开口喊道。 大家, 大哥不笑二哥, 干啥呢? 然而, 没人回应周泽, 这场突如其来,没有丝毫预兆的逼宫,让周泽真的是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 周老板向来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 被绑在柱子上的他, 嘴角位置开始显露出两颗獠牙, 身上的皮肤开始呈现出青色, 你们对我不客气, 那我也就不对你们客气了! 风越来越大, 锁链也越来越紧, 周泽的怒火也越来越旺盛, 低吼道: “他在的时候,你们不敢叫; 他不在了, 就敢对同类下手了, 和你们当同类, 真的是, 丢人!” ………… 周泽的车,停在了书店门口,路边,人来人往,他却一直没下车。 路边花圃的隐蔽位置里,有小蜡烛,也有符纸,还有轻轻缠绕着的红线。 而在花圃泥土之下, 则有一面黑色的令牌深藏其中,令牌微微颤抖,发出阵阵类似婴儿般的哭啼。 好在周泽开的是安律师的车,车膜从外面看不进里头,本是安律师方便玩儿车身震动游戏设计的。 这时候倒是让外面经过的人不会察觉到里头那个坐在架势位置的人所发生的异变。 …………… 书屋里面, 挂着森然的寒气, 从外头看不出什么,但只要推开门走进去,就会有一种自己正置身于冰天雪地的错觉。 白夫人就站在门口, 跪伏在那里, 一脸的怨毒, 她和白莺莺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早就不复那种天真烂漫。 白莺莺身后的影子,正在慢慢地消散, 赢勾毕竟已经陷入无尽沉睡之中, 先前不管是他推算到又或者是无聊之下见莺莺只喜欢周泽对自己不感冒的吃醋玩笑之举, 在解开了白夫人对莺莺的控制后, 这道影子, 也就无其他作为了。 莺莺头发一片雪白, 走到白夫人面前, 看着跪着的白夫人, 她也慢慢地蹲了下来。 俏脸一片寒霜, 眸子里,是彻骨的冰寒。 这是她的姐姐,是她的夫人, 在那两百年躺在棺材里的寂寞日子里, 只有她陪自己说话,聊天,解闷。 “莺莺,代替我,好好活下去,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 白夫人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憧憬之色, “你的身子,是干净的,当年,他不愿意收了我,只把我认为义女,但我的身子,一直给他留着。 他要回来了,他快回来了!” 听到这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 莺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怒容, 本能地, 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白夫人的目光则是瞥向了后面还没完全消散的影子, 脸上再度浮现出怨毒之色, 她恨, 她非常恨, 当年, 无非是那个人动动手指头,忠王就不会死! 哪怕他们不再去举什么大业,不去复太平天国,也能隐居过日子。 但那个人, 真的就一直在忠王的体内, 什么都没做, 就看着忠王落难!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但白夫人清楚, 那个人对这个书店的老板, 却不同以往! 没有那个人, 这家书店的老板,这个小鬼差,哪怕是有十条命也早就死完了! 凭什么! 为什么! 不患寡而患不均,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她恨赢勾,非常非常地恨,尤其是那天在城墙上,忠王在说自己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时,是一脸地憧憬和崇拜! “你的目标,不是我…………”白莺莺冷声道:“是……老板?” 白夫人笑了, 笑得很开心, 也很恣意。 “寒衣节,烧的是你,但毁掉的,是他的心。 等忠王归来时, 你得替我, 好好服侍他。” 白夫人一字一字地说道。 莺莺的嘴唇慢慢地抿起, 左手的指甲长出, 猛地抽了过去! “贱人!” “砰!” 白夫人的灵魂直接被这一记刚猛无比的煞气给抽崩溃, 在最后消散之前, 白夫人似乎看见了自己七岁的年纪,因为兵灾失去家人的她,正跪伏在路边的草席前痛哭, 而他, 骑马, 来到自己面前。 ………… 后车座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小黑和小白, 这俩生命力真顽强, 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了,就是没死。 勾薪被老道安排在了副驾驶位置,老道坐进了驾驶位,准备发动车子回去了。 安律师他们还要在城隍庙里待一会儿,帮许清朗吞噬香火之气。 车子刚起步, 旁边病怏怏的勾薪就忽然开口道: “他回去了啊。” “谁?”老道有些疑惑。 “我说过的,他有灾。” “呵呵,那你怎么没看出来自己今天会这么惨?” 老道心说老子自己就是神棍,还能被你忽悠了? “我打小儿运气就好。” “真没看出来。”老道补刀。 “因为……” 勾薪笑了笑, 侧过头, 看着身边的老道,继续道: “我小时候,见过仙人。” 第六百零六章 憨憨! “我小时候,见过仙人。” “先人啊,那你真可怜,小小年纪就开始见鬼了,所以后来死了才做鬼差的么? 也挺好,把小时候养成的兴趣爱好长大后当作了本职工作,也是一种幸福。” “…………”勾薪。 许是受伤的缘故, 勾薪觉得自己胸口现在,真的是堵得慌,快要喘不过气的那种。 “是仙气儿的仙。” 说着, 勾薪有些艰难地竖起自己的食指, 朝上指了指。 老道猛地踩了一下刹车放慢了车速, 有些诧异道: “奇了怪了,这几年跟了两任老板,只晓的地下有人; 鬼,也见了不少,就是从没见过仙儿的。 贫道还一直纳闷着呢, 这有地狱,不该有天庭之类的么,但一直没听说过。” 老道当初还真的去问过安律师, 不是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么, 这世道, 是否真的有天庭? 有没有那位喜欢炼丹的老君? 安律师的回答让老道很失望, 不清楚, 不知道, 不了解。 任何事儿,有阴就有阳,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地下既然有十殿阎罗,那头顶,怎么就没有仙儿呢? “呵呵。”勾薪笑了一下,却因此牵扯到了伤口,“仙人摸过我的头。” “仙人抚顶?” “算是吧,这之后,我运气就开始越来越好。” 说到这里, 勾薪犹豫着, 要不要再加一句, 那就是遇到你之前。 “仙人长啥样啊?”老道问道。 鬼是什么样,见得多了,千奇百怪的。 勾薪摇摇头。 “不能说?”老道问道。 “是没看见。” “额…………” “只感觉,有一天我在家院子里看蚂蚁打架,感觉有个人忽然摸了我的头。 然后, 我抬头看,旁边四周都没人。” “…………”老道。 “不会错的,是仙。”勾薪抿了抿嘴唇,“真的是仙。” “行行行,是仙是仙。” 老道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来书店么?” “好像是要收我们老板做小弟。” “恰好路过而已。”勾薪顿了顿,微笑道:“然后,我感应到了那天被摸头的感觉,一路寻觅,就到了你们书店。” “合着,咱书店里还住着神仙?” “不一定是仙人,但至少有仙人的东西。” “是啥?” 勾薪摇摇头,叹息道: “我没敢真的去找。” “怕了?”老道奇了怪了,“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运气好么,怕个鸡毛?” “仙能让我一帆风顺,也能让我霉运缠身,所以,我怕。” “莫慌, 我要送你去的医院就在咱书店隔壁,那里医疗条件也不错,手术费还能打折。 你到时候给我指一个大概的位置,我来亲自找。” 好东西,老道是不会放过的。 “你不怕?” 老道闻言,有些鄙夷地用目光扫了扫勾薪, 这目光,看得勾薪心里有点慌。 “贫道自然是惜命的,但要是能见到仙家的东西,冒个险,又算个啥?” 勾薪闻言, 默默点头, 脸上出现了一抹颓败的感觉, 是啊, 你这么硬。 ………… 莺莺走出了书店,推开玻璃门的刹那,白发瞬间恢复,周身的煞气也即刻收敛,只是那一张俏脸上,依旧挂着寒霜。 她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前面的那辆车,之前在书店里,她已经感应到了老板的气息,尤其是老板进入了僵尸状态,那气息的呼应就更为明显了。 走到车边,伸手, 暴力开车门, 车门几乎被卸了下来。 莺莺把老板抱了出来,直接跑入了书店,因为路程很近,虽说引得附近一些行人侧目,但也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进门后把老板放在了吧台上, 莺莺看着周身泛着青色嘴角獠牙显露的老板, 咬了咬牙, 目光一瞥, 沉声道: “继续看戏?” 黑小妞推开小门,坐着轮椅出来,面色讪讪。 莺莺后退一步,让黑小妞查看周泽的情况。 黑小妞仔细看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有些为难道: “身子没问题,应该是灵魂出问题了。” “可有办法?” 莺莺问道。 黑小妞沮丧地摇摇头,“没法子,我只会种地,总不能把他种到地里去再让我慢慢研究调理吧?” 这不是黑小妞故意推脱,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帮周泽一把,甚至是救一下周泽的命。 她观察过了,这个家伙自私是自私,但对自己人,向来是不错的,自己如果帮了他,说不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就会从奴隶层面脱离出来。 就在莺莺准备拿出手机给安律师他们打电话时, 一直闭着眼的周泽忽然开口道: “婉儿…………婉儿…………” 莺莺目光一凝, 杀机顿显。 ………… “吼!” 周泽咆哮着, 使劲挣脱着身上的锁链, 锁链终于被挣脱了, 但在四周,却不停地有黑影扑了上来。 踹开一个又来一个, 连绵不绝的样子, 周泽的确是有些累了,按理说,应该没这么快的消耗,但实际上,周泽和周泽的对手,其实都是用的自己的力量。 等于是自己在和自己打架,其消耗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也不知道撕咬缠斗了多久, 当周泽忽然有些感觉奇怪,回过头时,却发现自己身后之前自己被捆绑的位置,居然重新被绑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伤口密布,头发上包裹着红巾,眉宇间有着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那是我的位置,给老子滚!” 原本有些疲惫的周泽见状又发出了怒吼, 刚刚杀出来的他,又杀了回去。 四周的黑影, 依旧前仆后继, 拼命地阻挡着周泽的步伐。 周老板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些前任的看门狗们,会为了其中的一个,也就是这个忠王这般拼命? 难不成李秀成在这里干起了老本行, 给这些“犬类”都洗脑了? 联想起太平天国的发家史,似乎不是没可能。 但还是有些不对劲, 周泽想不通。 四周的黑影像是永远都不会枯竭, 一条又一条地出现,拼尽全力地抵挡着周泽。 周泽感觉自己像是在沼泽中行走,速度很慢,但还是又杀了回来。 只是,在距离青铜柱子不到一米处的位置时,一道黑色的隔膜忽然出现,竟然将周泽给挡住了。 无论周泽如何去抓去挠去撞, 这一层隔膜都纹丝不动。 隔着这个, 周泽看见那个被绑在上面的李秀成,嘴唇似乎是在翻动,好像是在说着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会这样……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幻境,原本以为只是一场骚乱, 周泽这个当事人都没想到, 事情会拐入这么一个路口。 这层隔膜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起来造反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夫人做不到这一步的,她如果连这个都能算计到,连此时的局面都能那排和插手进来,她还留在阳间做什么,直接去地狱称王称霸不行么? 甚至, 直接来找赢勾算账也可以啊! ………… “婉儿…………婉儿…………” 看着自家老板喊着白夫人的闺名, 莺莺的脸,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白夫人魂飞魄散前所说的话, 此时正在慢慢地显现。 放下了手机,莺莺没急着打电话,而是举起自己的手,直接对着老板的胸口位置刺了下去! “噗!” 五根指甲瞬间刺穿老板的胸膛。 一旁的黑小妞简直是瞠目结舌, 这到底是什么节目? 这一对主仆关系有多亲近她是知晓的, 难不成这个时候她也会反水? ………… “噗!” 周泽直接跪了下来, 胸口位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凹坑, 无比的痛苦。 而被绑在青铜柱上的李秀成,也是身体一颤,他的胸口位置也出现了一个凹坑。 然而, 这一层黑色的隔膜, 却依旧没有消失。 自己的肉身,受到了攻击? 周泽清楚,肯定是这样。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白莺莺做的, 此时此刻, 周老板更慌了。 ………… 白莺莺的指甲刺入了周泽的胸膛, 马上抬起头, 对着吧台后面已经消散一大半的人影喊道: “老板出事了,帮帮他!” 莺莺这个时候只能指望这个了, 毕竟是这道人影,之前帮自己解开了白夫人对自己的控制。 已经消散大半的人影似乎有了反馈, 重新化作了黑雾融入到了白莺莺的手掌位置, 而这个位置, 此时已经贴入了周泽的胸口。 莺莺感知到自己掌心一热, 心里当即充满了期待, 只要他出手, 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 周泽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绞痛, 紧接着,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他出现时, 四周其他的黑影马上像是见到天敌一样, 瞬间四散消失不见。 “铁憨憨,是你么? 我艹, 铁憨憨你醒了?” 周泽对着人影喊道。 怎么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这么奇怪, 铁憨憨是醒了么? 那这里,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里是铁憨憨的主场,是他老巢,他如果醒了,什么忠王啊天王啊,都是渣渣。 谁成想, 人影忽然举起手, 周泽还以为铁憨憨在对自己打招呼, 结果, “啪!” 一巴掌抽过来, 刚刚心下稍安的周老板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被抽飞出去。 “贱…………人…………” “…………”周泽。 第六百零七章 泰山 “贱…………人…………” 人类的本质,很可能是复读机; 白莺莺以为和铁憨憨有关的存在,肯定能帮到自家老板。 她是和自家老板最亲近的人,对很多事情,知道得比安律师都更清楚。 比如自家老板对体内那位的态度转变, 一开始, 老板是很担心的,担心哪一天自己就被吞了,彻底失去了自我,等于是“被自杀”。 但慢慢地, 莺莺能够感觉自家老板和那位的关系开始向“不可描述”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如果不是清楚赢勾是一个钢铁直男的性格, 莺莺都要以为自己要多出一个“情敌”了, 而且论起辈分来, 还是自个儿的大祖宗! 这还怎么立规矩端起大房的架势? 谁给谁磕头? 不过, 饶是莺莺也没料到, 赢勾当初给自己留下的后手,其实根本就没想得那么长远, 也是, 以赢勾的性格, 怎么会费脑子去想那么长远的事儿。 可能当时他是看出了莺莺的不同,毕竟莺莺这具身体在白夫人时还吞吃过李秀成的血肉,而当年,赢勾可是在李秀成的体内,能看出来这点联系,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 只是单纯地看着这个女僵尸只对那条咸鱼“嘤嘤嘤”, 对自己却避而远之, 气到了, 故意送个小物件儿。 总之, 如果把这个比作程序的话, 实在是有点太过于简单了, 触发之后, 只有相同的一句话,相同的一个动作。 周老板被抽飞出去之后, 整个人迷茫了, 哪怕被莫名其妙地拉入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哪怕出现了那般诡异的黑色隔膜在挡着自己, 但他也没有料到, 赢勾的身影会出现, 而且上来直接给自己一巴掌! “噗通!” 周泽落下去时, 自己没有触碰到地面, 只是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水中一样, 而且还在不停地下降着,仿佛根本就没有底端一样, 一直在下潜, 下潜, 下潜………… 入眼之处, 倒不是黑暗, 是那种蔚蓝色, 死寂一般的蔚蓝色, 任何一种颜色,如果单纯地铺天盖地的话,都会给人以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 此时的周泽就是这种感受, 铁憨憨的一巴掌, 直接抽掉了周泽之前咬牙坚持下来的气势, 眼下, 确实是很累很累了。 眼角余光看向周围, 周泽发现这下方,竟然也漂浮着一个个人影,穿着各异,年纪各异,长相各异,大家都静静地被放置在水底深处。 而自己的归宿, 也将是这里了么? 很累,很疲惫,很想放弃一切挣扎,恣意地休息。 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因为事情太过忙碌没休息好,早上挣扎地从床上起来,真想放弃学业放弃工作放下一切羁绊倒头睡一个天昏地暗。 “咕嘟…………咕嘟…………” 周泽身边出现了气泡, 到最后, 还是没有甘心, 还是不想认命, 当初和铁憨憨斗得不让丝毫, 现在, 怎么能连同类犬种都要爬到自己头上去? 老子, 还没死呢! “嗡!” 一道红色的光芒刺穿了深海,疾驰到了周泽身边,周泽伸手将它握住,光芒消散,露出了一支古朴的毛笔。 “差点…………把你…………给…………忘了…………” 许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急促,转变得也有些出人意料,让周泽过于猝不及防,根本想不到如何去应对。 不过现在, 倒是又有了新的依靠。 煞笔, 曾封印赢勾, 周泽就不信了, 自己今天就治不了这帮犬吠! 举起手臂, 煞笔开始向上浮动,拉扯着周泽的身子也开始上浮。 这下方的黑暗之中,站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都是赢勾历代的看门狗。 当周泽开始上浮时, 下方原本一动不动集体静默的人群忽然集体睁开眼, 向上看去。 下一刻, 所有人都举起双手, 一时间, 蔚蓝得让人心慌的水面瞬间发黑, 宛若一盆水直接被搅浑! 周泽只觉得有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道正在拼命地拉拽着自己, 誓要将自己拖拽下去的架势! 农村里长辈为了让自家小孩远离水塘河边,常常会编造一些鬼故事吓唬他们,说是那里淹死过人,正想着找替死鬼呢,仔细着别去那里,小心就被拉下去了。 此时周老板真有这种感觉,下面的这帮人,就是不想自己离开!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 李秀成重新上位, 只是这下面的这帮死得不能再死的家伙们, 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和自己过不去? 把自己拖拽下去,把李秀成送上去, 对他们来说, 又有什么好处? 可惜, 这里毕竟不是讲话说理的地方, 否则周老板还真想好好跟他们唠唠嗑,谈谈条件,他李秀成她白夫人,到底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帮衬? 煞笔在手, 周老板发出了一声低吼, 笔尖颤抖, 血色的墨汁弥漫开去, 一道偌大的“封”字出现, 向下镇压而去! “轰!” 海水之中, 波涛汹涌! 周泽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仿佛是炸在自己脑海之中,连灵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趁着这个空档, 周泽终于得以浮出水面, 海面消散, 成了青砖平地, 四周, 依旧是密密麻麻的青铜柱子, 而在最中央的那一根上, 绑着的是李秀成。 该死的隔膜, 却依旧存在于那里。 重重的喘息着,周泽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无论怎么折腾,折腾的还是自己,越折腾自然就越累,但在这个时候,却不能歇息。 没理由跟赢勾怼了这么久没输, 结果却被别人摘了桃子, 万一以后赢勾醒来发现看门狗换人了, 指不定被那货怎么笑死! 手持煞笔, 周泽走到了黑色隔膜面前, 直接插了过去! “嗡!” 煞笔的鼻尖刺入了隔膜之中, 却无法再得以寸进, 被硬生生地卡在了中间位置。 隔膜后面的青铜柱子上, 身体残破的李秀成慢慢地睁开眼, 原本浑浊的目光开始变得清澈, 他似乎是在思考, 也很快就明白了此时的状况。 “这身子,给本王。 天父, 会赐福于你。” 周泽笑了,这是真的被气笑了。 什么年代了, 还扯这欺骗愚民的把戏? 天父, 天父在哪里呢? 真有天父在,洪秀全为什么会败?清妖为什么在天平天国之后又坐了一甲子的江山? 老子当鬼差快两年了,还真不知道天上有人呢! “咔嚓!” 不是隔膜破碎的声音, 而是煞笔的笔身开始开裂的动静。 这一幕, 让周泽心颤, 煞笔, 可是能镇压赢勾的强横法器, 居然无法奈何这个隔膜, 这隔膜,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 此时, 书屋外面花圃的泥土之下, 那枚令牌已经变成了乌黑色,不停地在颤抖着,一声声婴儿啼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却很是微弱,不会传递到上面去。 而在这四周, 则是有一道道七彩的丝线在不停地流转着, 可惜这一切都深埋在地下, 无人有缘见识到这般迥然于阴司的仙家气象! ………… 李秀成重新闭上了眼,锁链,青铜柱子,仿佛也在和他融为一体,他这是要强行融合周泽的身体,完成一种“取而代之”的过程! 当年, 周泽对徐乐借尸还魂, 其实是最为粗暴简单的方式, 而这一次, 得益于铁憨憨灵魂的特殊性,导致大家伙可以在这螺蛳壳里做道场,所争的,其实不仅仅是肉身的主导权,还有这灵魂的主意识权力! 打个比方的话,寻常人的灵魂,有点像是小门小户,人口简单,甚至大部分人还是单身汉,只有自己一个。 精神分裂患者,可能灵魂里头的意识是那种小家庭,夫妻俩或者是三口之家,如果更多的话,那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但周泽这里, 拖赢勾的福, 当真是多子多孙家大业大, 和《红楼梦》里的荣国府宁国府不相上下, 现在,贾母赢勾沉睡, 一大家子人就开始重新争这个代理家主的位置了, 确切一点, 是这个大管家的位置! 李秀成又睁开了眼,这青铜柱子正在不断地变高,铁链也在不断地变粗,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他所要的方向去发展。 “本王对不住你,本王,会记得你,允诺你生祠香火供奉,可记玉碟!” “谁稀罕!” 周泽看着面前黑色隔膜, 却有些无可奈何, 煞笔已经有了碎裂的趋势, 但这黑色隔膜,只要它还存在着,周泽就无法存进一步。 “你我都是……不幸……被选中的人,都是,不幸的人。” 李秀成感慨着, 但这话在周泽耳朵里, 就有了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呵呵,是么,至少,我比你幸运的多。” 周泽后退一步, 没有继续在煞笔上发力, 而是试着开始结印, 脑海中浮现出当初赢勾和自己交易时告诉自己的鬼差证激活方法。 这还是那次第九殿余孽上来时的事情了。 “祥瑞御免!” 周泽掐印完毕, 发出一声低喝, 鬼差证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伴随着鬼差证而来的, 是一片黑暗, 周泽和李秀成一起抬起头向上看去, 上方, 有一座泰山。 第六百零八章 炸了! 自赢勾陨落之后,以这种方式隐蔽躲藏和慢慢地恢复,这期间,不知道诞生了多少只“看门狗”。 大部分的看门狗都无缘得知自己体内居然住着这样子的一个大杀器,可能一直到自己死后,才被赢勾随手留下了意识烙印,像是收集手办的发烧友一样。 只不过,赢勾玩得更高级。 但也是有一些特殊的“看门狗”,得以窥觑洞天。 李秀成勉强算是一个,许是沙场征伐之后,身上自然带上了煞气,慢慢地,也就产生了一些变化,比如他曾对白夫人说的,自己做梦时,总是能梦见一个坐在白骨王座上的男子。 当然了, 这只是浅浅的“神交”, 以赢勾的高冷姿态, 他口中的“看门狗”, 可不是类似于女人喊男人“死鬼”那般是个爱称, 赢勾是真的把这一代代人, 当作了狗。 也因此, 李秀成从万古忠义太平天国擎天柱的“忠王”位置上摔下来时, 赢勾压根连动都没动, 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宴宾客,再看他楼塌了。 可能是有很多其他的原因,比如阳间的事儿,不方便过于插手,否则容易暴露自己,古往今来,无论是玄修还是阴司地狱里的人,都不敢去参合阳间的大势,否则就是自己找死。 不过,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而已,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赢勾压根就懒得动。 一条看门狗死了而已, 换一条呗, 多大点事儿啊。 看门狗多了,总有特例会脱颖而出,周泽就清楚,自己绝不是第一个。 否则当年日本人的地下研究所里的那具残缺的身体又该如何去解释? 肯定是在那之前,有一个和自己一样但当看门狗”的,也可以借用出赢勾的力量,且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了赢勾僵尸煞气的感染,变成了僵尸。 其肉身后来被日本人发现了,当作了宝贝去研究,希望获得特殊的力量。 二战时期的***,似乎都带着这种天然的偏执,对血统和人种的执念,让现代人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哪怕是算上那些特例, 周老板也绝对是历代“看门狗”之中, 最得宠的一个。 倒不是赢勾良心发现,年纪大了,变慈祥了,懂得爱护小动物了,而是因为一系列的机缘巧合。 泰山府君的“鬼差证”,是其中最大的契机! 或许, 某一天, 赢勾起来打了个呵欠, 愣了一下, 发现自家犬舍的狗狗不知道从哪里叼来了一块金骨头! 当然了, 一开始的一系列各种意外,也导致二人的关系开始越来越紧凑起来,早些时候,周泽虽然能被动地使用出赢勾的力量,却并不晓得自己体内还住着另外一位。 从托媒, 再小定, 随即大定, 而后大宴宾客, 洞房花烛, 一步步地深入,一步步地了解, 这里面,自然也是有着品性相投的原因吧。 哪怕赢勾一直对周老板这种不思进取的咸鱼心态很是不满意, 但他自个儿, 当初也因为懒散嗜睡被獬豸追去地狱警告, 只不过他当年太强, 直接把獬豸暴打了一顿。 周泽是芸芸“看门狗”中的一员, 但周泽是最特殊的一个, 想要人另眼相看,首先你得有这个本钱,得有让人看得起且愿意去看你的资格!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鬼差证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在周泽面前不断地飘浮着, 上方的泰山,遮天蔽日, 直接盖了下来! 泰山定,天下平! 李秀成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起来, 但周泽没看太久, 因为二人连带着那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青铜柱子都一起被巍峨的泰山直接镇压了下去! “咔嚓!” 坚硬无比连煞笔都无法刺穿的黑色隔膜开始了龟裂, 虽说还真的抵挡了一小会儿, 最终还是崩溃了, 一根根青铜柱子也都开始崩塌,山崩地裂,这才是真正的山崩地裂! “轰!” 尘埃落定, 或许, 可能连周泽之前沉下去的大海以及大海深处那一个个身影, 也都被这一尊泰山一股脑地镇压了下去! 世间太平不太平周泽不知道, 至少, 自己灵魂这里头, 终于是清静了。 睁开眼时, 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泰山之巅, 这泰山, 和在地狱里陪着赢勾见到的那一座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地狱里的那座泰山,被地藏王菩萨上头削平了一小截,盖了一座小庙。 而这里,只有松柏青竹林立,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很是清幽。 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得很,而且非常犯困,知晓这是自己消耗太大的缘故。 其实, 地狱之行,自己又是从奈何桥那里走出来还阳的,灵魂上面本就有了进一步的增长,若非这个原因,自己之前早就累趴下了。 走到石凳子旁边, 周泽环顾四周, 记得当初在小男孩的洞穴里, 曾做梦梦见过一个白衣男子,身边有一只端着酒的小猴子, 只是在这里, 却没有再碰见。 周泽清楚, 赢勾之所以肯对自己“另眼相看”, 泰山府君的鬼差证,绝对是一个重要因素。 人嘛,就是这样,本来自家的东西无所谓的样子,但来个外人忽然惦记起来了,自己马上也就开始跟着稀罕了。 犹豫了一会儿, 周泽靠着石凳子, 弯腰, 坐了上去。 屁股刚坐上去, 周泽只觉得身体一颤, 整个人忽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书店吧台上。 这是, 回来了啊。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嘶…………” 好痛, 周泽低下头,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胸口位置, 有五个血窟窿, 触目惊心。 抬起头, 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白莺莺和黑小妞,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莺莺正一脸警戒地看着自己。 “莺莺?” “额…………” 莺莺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忠王又醒了, 但现在感觉又不对,马上问道: “你是李秀成还是我家老板?” 周泽捂着胸口位置,正痛着,闻言,有些好笑,但还是道: “莺莺啊。” “嗯?” “乖,叫一个。” “嘤嘤嘤……” 知道是老板后,莺莺马上扑了过来,将坐在吧台上的周泽紧紧地搂住。 似乎是用力过猛了, 周泽只看见自己胸口原本似乎结痂了的五个血窟窿被撑破了, 五条血柱, 射出了鲜血: “biu!biu!biu!biu!biu!” ……………… “我是隔壁的泰山, 抓住爱情的藤蔓听我说嗷~ 你是美丽的珍妮, 牵着我的手去浪迹天涯嗷~” 老道一边开车一边唱着, 他本就是个潮人, 之前做主播时,也是人气红火,在圈子里也很有名气,开哥和发姐当初都和他是好朋友。 “你就不担心么?” 勾薪有些好奇, 他之前算是把话都说透了,他的老板估计有危机,但老道也只是把车速开快了一些,并没有看见什么紧张情绪。 “我老板是个吉祥人儿,虽说经常把自己搞得一身是伤,但很快就又能跳起来,贫道都习惯了。” “呵呵。” “可别不信,想着你之前还说要收我家老板当小弟,贫道就想笑。” 勾薪不说话了, 因为, 事实已经打了他的脸。 他其实还有点慌, 他不清楚是自己今天真的运气背到家了, 还是意味着他之前无往不利的运势,已经没了。 瞧着他脸色有些阴郁,老道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自己兜里还有那么多刚刚从人家身上摸出来的玩意儿。 “别灰心,等回到书店,你先去隔壁做手术治疗,我呢,给你找一张符纸,你烧了后兑水喝了,能保运势的。” “真的?” “那是相当的。” 老道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干瘦的胸脯,继续道: “贫道今年都七十出头了, 能活这么大, 可不是运气好么! 而且啊,贫道还能旺人呢,比如贫道上一任老板……额,不提他。 贫道现在的这个老板啊,就是从认识贫道之后,从一个小小的鬼差开始发迹起来的,啧啧。” 勾薪沉默了。 “到了,哎,那是老板开回去的车。” 老道把车在老板车旁边靠着花圃停了下来, 他先下车了,见书屋的门紧闭着,犹豫了一下, 对还坐在副驾驶位置重伤着的勾薪道: “你和那俩个先等一下,贫道先进去看看书店怎么样了,待会儿再送你们去药店里治疗。 听话好, 乖乖地等贫道回来, 你们肯定死不了,不会有事的。” 勾薪点点头。 老道向书店走去, 他还没走几步, 花圃泥土地下之下的那枚通体发黑的令牌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随即, 裂纹开始越来越多, 原本围绕着令牌的七彩丝线光彩也是一阵扭曲, 到最后, 只听得“咔嚓”一声, 令牌碎了, 七彩的丝线光泽直接裂开。 “轰!” 花圃直接炸开, “妈嘢!” 刚走出去没几步的老道只觉得一道恐怖的气浪冲到了他的身上,整个人向前被扫飞了出去; 而老道刚刚停在花圃边的车, 已经被炸上了天, 于空中, 翻啊, 翻啊…… 第六百零九章 仙人抚我顶! “老板,都是我不好,我太激动了刚才,都是我的错。” 莺莺一边给周泽包扎着伤口一边道歉着, 刚才, 她还把白夫人出现以及周泽昏迷后的事情也都说了一遍。 周泽倒是没有生气,他能理解莺莺之前的心情变化,自己差点变成了李秀成,这种过山车似的的体验也确实难以让人继续保持平稳的心态。 再者,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因为女人太在乎自己而生气? 只是五个血窟窿而已, 嗯, 再重的伤自己又不是没受过,反正也有点习惯了。 刚开始的那一年,自己每次喊铁憨憨出来后,都是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样子被抬回来。 “老板,人家聪明吧,虽说这样伤到了老板的身体,但人家把那个人留下的影子送进去了,应该帮到老板你苏醒了吧?” 莺莺到现在还以为,周泽之所以成功苏醒,是靠着赢勾留下的那道影子。 周泽嘴角抽了抽, 但还是点了点头, “真是多亏了莺莺了。” 虽说自己被莫名其妙地一巴掌抽飞了出去, 还附带了一个“贱人”的问候, 但那也只能怪赢勾太憨了,留下的影子也只有单一的程序,连点变通都做不到; 和莺莺倒是真没什么关系,那时候自己都变成“李秀成”开始说话了,莺莺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看着自己就这样被“大变活人”。 这时,周泽想起了一件事,整个事情的谋划里,肯定是白夫人占据着主导,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又不是白夫人的力量所能企及和触摸的,尤其是那个黑色的隔膜,差点把自己彻底断送。 那绝不是白夫人的手笔,她或许是借助了什么,也可能是得到了某种助力,甚至,背后的那个东西以及其所代表的牵连,比白夫人本身的威胁还要大。 正是因为这样,哪怕白夫人已经被莺莺打散了魂魄,彻底湮灭,但周泽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这件事情,必须要查清楚。 毕竟若是死在外头,被人杀了,技不如人,也就认了,但这莫名其妙地被算计,还得把自己的灵魂身体拱手让人,这太憋屈,周泽不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那个,莺莺啊,白夫人的…………” “轰!” 毫无征兆的, 一声爆炸响起, 莺莺马上趴在了周泽身上, 橱窗以及落地窗那边的玻璃瞬间破碎,全都打在了莺莺的身上,周泽一点事儿都没有。 旁边的黑小妞也是快速地转动了轮椅,让自己的靠背对着外头方向,问题也不大。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周泽很是意外。 莺莺抬起头,站起了身,这点玻璃碎渣什么的至多让她衣服破一些洞,倒是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去外面看看。” “老板,外面可能不安全。” “都炸到家门口了,还能躲哪儿去?” 莺莺只能应了下来,搀扶着周泽一起走到了书店外面。 爆炸已经结束,步行街上只有烟尘没有散去,倒是没有什么火苗啊狼烟啊这类景象,因为距离书屋比较近,所以书屋里的桌椅沙发窗子这类的,受损比较严重。 周泽大概向四周看了看,路边有不少人坐在地上,受了惊吓或者受了一些伤。 自己之前开回来的那辆安律师的车子已经被爆炸的气浪推到了墙壁这边,一侧的车身已经凹陷扭曲了。 这还算是好的, 因为有一辆车已经倒栽葱一样摔在了马路上,已经彻底变形了。 看了好一会儿,周泽才认出来这是许清朗以前的尼桑。 “呸呸呸!” 这时, 在旁边的一个垃圾桶旁, 老道慢慢地爬了起来, 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耳朵,当他看见站在身边的老板时,激动得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 “老板啊,老板哎!” “啊?” “老板啊,老板哦!” “车里有谁?” “老板啊,老板哟!” 很显然,老道现在被震得耳朵暂时背气了,听不清楚。 周泽指了指那辆之前被炸上天的车, 老道会意过来,看着那辆车,才认出是自己开回来的座驾,当即惊呼道: “妈嘢,里头还有人呐!” 毕竟刚顺了不少人家身上的好东西,又吩咐人家坐在车里等着自己待会儿就带他们去药房治疗, 谁晓得, 忽然就炸上天了呢? 老道冲到了车旁,看着里头,有些焦急。 周泽看了眼身边的白莺莺,白莺莺会意,走上前,将这辆变彻底变形的尼桑车给“大卸八块”; 很快,三具血淋淋的身体被白莺莺拖拽了出来。 周泽抿了抿嘴唇, 蹲下来, 检查了一下,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 这哥仨虽然身上伤得不能再重了, 却依旧各自吊着一口气。 “啪啪啪啪!” 周泽拍打着勾薪的面庞, “噗!” 勾薪张开嘴,吐出一颗牙。 “…………”周泽。 吐出牙齿后,勾薪还是没有醒。 周泽伸手在其身上摸索了一下,在其胸口位置,感知到了一股温热。 接着, 他又去摸了摸小黑小白的身上,也同样如此。 看来, 这仨家伙身体里头都有保命的法器, 身体都被摧残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维系住身体的生机。 啧啧, 待会儿要不要取出来给自己装上? 但感觉有点恶心啊, 还是给老道吧, 他毕竟年纪大了,就当心脏起搏器用了。 这时,药房里的人都跑了出来,尤其是芳芳,虽说胖是胖,但力气也是大得很,接二连三地把街上几个受伤整个人都吓傻的伤号给抬进了药房。 “快点,快点,再不快点120就要来抢生意了。” 芳芳一边背着人一边对同事喊道。 “额…………”周泽。 周老板心里居然产生了些许欣慰的感觉, 都这会儿了, 她还不忘给自己家药店创收。 这时, 芳芳注意到了周泽这边,马上跑了过来,一看这地上躺着的三个血淋淋的人,立马对老板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情绪。 老板不愧是老板, 小鱼小虾看不上, 直接抓住了三条大鱼! 周泽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吩咐道:“抬进手术室,让那几个直接开始手术,其余的不要管,先做个清创拾掇一下。” 这仨是鬼差的身份,体内还有保命的法器,只要保证他们的身体状况不要继续恶化,他们自个儿就能慢慢恢复过来。 “好嘞!” 芳芳背人进去了,一只手抱着勾薪一只手抱着小黑,老道在旁边,背起了小白。 芳芳在前面带路,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药房,老道背着人在后头忙喊道: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别撞着。” 进手术室时, 芳芳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抱着俩人,比平时更宽,进去时,勾薪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钢板门上。 “咯噔!” 真响! “…………”老道。 等三个人被送进了手术室,俩药店的驻守医生也换好衣服过来了,外面的其他伤者只需要简单消毒伤口而后进行包扎就可以了,问题不大,但这里头的三个,他们有些心里没底。 “这个……要不要送人民医院或者附院去?”一个医生问道。 “或者,喊老板来?”另一个问道。 周泽以前在药房里的手术室内做过手术,给这俩驻守医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很优秀很优秀的外科医生,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为了那点高薪留在药店里混日子了。 “老板说了,只做外层处理,别磨蹭了。”芳芳吼道,“实在不行等会儿120来了,再送给他们,但既然过了咱的手,这费用就算是记下了!” “额,好吧。” 俩医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开始手术了。 周泽现在身子不爽利,没打算自己去做手术,勾薪那仨毕竟和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这么拼命? 况且,这里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自己亲自检查一下。 自己没记错的话,莺莺说是自己之前是在车内昏迷的,这也就意味着当自己把车开到这里时,其实就已经入瓮了! 那么这一场爆炸和自己之前在灵魂深处所遇到的黑色隔膜有没有什么关系? 站在坑洞旁,周泽向下面张望着。 看着看着, 周泽忽然闻到了一缕异香, 耸了耸鼻子, 周泽刚想问身边的莺莺有没有闻到一样的味道, 就看见坑洞下面, 不知道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婴孩, 婴孩的肚脐眼儿那边有一根七彩的丝线在环绕着, 此时, 婴儿伸出手, 不是求抱抱求举高高求爱抚的那种, 婴儿的眼眸里, 带着极为清晰霸道的居高凌下! 他, 在俯瞰自己, 而这一只手掌, 仿佛带着极为恐怖的魔力, 一时间,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胸口的伤口似乎都被忘记了, 眼里, 只有这一只白白嫩嫩的手, 仿佛, 只要跪伏下来, 被这一只手在自己头上摸一下, 自己就能长生不老,就能永享幸福。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出来的魔力, 心志再强的人, 在这只手面前, 都得弯曲自己的膝盖。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第六百一十章 孕吐 曾被仙人摸头杀的勾薪, 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仙; 地狱阴司官场老油条的安律师,曾参与过阴司的政变行动被放逐,但哪怕如此,他也不知道,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仙。 不过,一些东西,正是因为太过稀少,所以才显得珍贵,太过罕见的,往往就意味着不平凡。 周泽下意识地膝盖开始弯曲, 此时此刻, 周遭的纷纷扰扰, 还在哭泣的人群, 远处已经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消防水车的轰鸣, 等等的这些一切, 似乎都被隔绝了。 周泽的眼里, 只有这只手! 然而,当周泽的膝盖刚刚弯曲一半时, 他却忽然止住了动作。 没有其他原因, 只是因为周泽的眼角余光看见自己左侧,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他和自己一个动作,半弯着膝盖; 这个男子, 周泽见过, 在小男孩洞穴的梦里, 在刚才, 如果不是有鬼差证最后出现, 一座泰山镇压一切, 周老板现在已经变成李秀成了。 而在自己右边, 则出现了上身赤膊着的男子身影, 他也是和自己一样, 膝盖半弯曲着。 周老板灵台顿时一阵清醒, 他可以跪, 反正贱命一条, 若是跪一下,能获得极大的好处,和那个勾薪一样,换来大半辈子的顺风顺水,这跪一下,也值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 话是这么说, 如果真能跪出黄金, 估计大部分男儿都能把自己膝盖跪出老茧来也在所不惜。 只是,自己跪是一回事, 连带着这两位和自己一起跪下去的话, 周泽还真不好意思。 当下, 一咬舌尖, 周泽全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当即清醒了过来, 站直了身子。 这一切,仅仅是片刻的功夫,甚至连周泽身边的莺莺也没察觉到自家老板的异常。 长舒一口气,周泽看了看四周,既然发生了爆炸,又是在这个平和的国度里,肯定会引起很多的波澜。 不过又不是他埋炸弹的,周老板也不是很担心这个,这个被炸出来的坑洞,到底是什么问题,只能慢慢去调查了。 而那个婴孩,也早已消失不见,似乎早就随风飘散。 周泽让莺莺搀扶着自己回了书店, 最喜欢的“阳光海岸”沙发位置, 自是不能坐了, 玻璃窗都已经碎裂了一地,沙发都移位了。 看着这一片狼藉的书店,周泽有些无奈,这次不是心疼钱,而是耽搁事儿。 “老板,我明天就去联系装修队进来整修。” 周泽点点头,让莺莺扶着自己去二楼,却因为自己的房间是靠着步行街那一侧的,窗户也是碎裂了,玻璃渣洒满了地板和床榻。 不得已之下,周泽只能去了另一侧的许清朗的房间。 没上他的床,只是在房间内的靠椅上坐躺了下来。 莺莺在旁边伺候着,周泽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疲惫,一番折腾之下,其实也没真和人动手,身上唯一的伤口还是莺莺留下的。 但真的是心累, 不知不觉间, 周泽就这样睡过去了。 莺莺一直站在周泽身边,她清楚,一旦自己离开太远,老板就会苏醒,也因此,她就安安静静地帮老板捏着肩膀。 这一睡, 就是十多个小时, 当周泽悠然转醒时, 外头, 已然是深夜了。 “老板,你醒啦?” 莺莺一直没离开。 周泽有些歉疚,往常莺莺陪睡,二人都是一起躺床上的; 这次,倒是辛苦她了。 正当周泽握住莺莺的手, 想要说几句体己话儿时, 许清朗正好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饭食。 “哟,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老许依靠在门框边,春光明媚。 周泽白了他一眼,看着他手里端着的吃的,还真是饿了。 许清朗不再调侃了, 走过来, 拿了张小桌子把饭菜摆上。 一个小砂锅,里头是鸽子汤,一个清炒菜心,配着香菇,一盘凉拌海蜇,一碗米饭。 喝了彼岸花口服液后, 这顿饭吃得很香甜。 饭毕, 周老板本习惯性地想下去坐坐,但一想下面的情况,就熄了心思。 恰好这时安律师和老道也走了进来,老道脖子上贴着膏药,看起来有些疲倦,他也是福大命大,要是晚一点下车,估计这会儿也在隔壁药房手术室里抢救呢。 “老板,警察来了,封锁了现场,要调查呢,估计明儿个都不能装修了,得耽搁一阵子。” 老道有些无奈地说道。 “老张也来了,不过在下面张罗着,这样吧,反正书店也要装修,咱就干脆先去云南,那里阳光也好得很,适合晒咸…… 适合晒太阳,对你伤势调理恢复也有好处。” 周泽不置可否,还是有些犹豫去不去云南,因为他总觉得,安律师是憋着一股子劲儿想整个大新闻。 天见犹怜, 周老板结束地狱之行回来后到现在,还没怎么安生过段日子呢,他是真想歇歇,不想再急着去折腾了。 “老板,把地狱的事儿,说说吧。” 安律师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周泽面前。 好奇心害死猫啊, 和地狱之行比起来, 白夫人的事儿反而不被他怎么看重了。 恰好大家伙都在, 周泽也就把地狱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等说到赢勾一拳一个阎罗怪, 在场所有人, 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可以吞下仨鹅蛋的那种大。 也不由得大家不去震惊,毕竟十殿阎罗可是神话中的人物,结果被自己见过和认识的人,一拳一个地打爆掉法身,从阴司大军里如入无人之境。 这他娘的是在看《隋唐演义》吧? 等说完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周泽说了这么久,也口干了,莺莺去给周泽倒了杯猫屎, 同时没忘了给安律师带来了超霸杯过期精品速溶雀巢咖啡。 “咕嘟咕嘟咕嘟…………” 安律师一口气把一个大瓶子都喝完了, 让周泽这个知情人有些瞠目结舌。 “莺莺啊,不好意思,帮我再续一杯吧。” “额,好。” 莺莺去给安律师续杯了。 安律师看着周泽,道:“在你睡觉时,莺莺把事情和我说了,这样吧,你再说说看。” 周泽就又把自己在灵魂里的遭遇和在那个坑洞边看见的婴孩事情说了一下。 安律师皱着眉听完了,道:“难不成真的有仙?” “谁知道呢。” 许清朗开始收拾碗筷。 他身上那个虽然被称呼为“海神”,但也就是一条海蟒成了精罢了。 就是东北老林子里的那些大妖,也不是被称为东北大仙儿么? 但这里的“仙”和那些仙儿,指的不是一回事儿。 “白夫人的事儿,我们得调查,但估计很难调查出什么了,本来该有的线索,估计也随着那声爆炸,直接被掩埋了。再说,查白夫人就这么费劲了,查她后面的东西,就更难了。” 安律师叹了口气,继续道: “现如今,老板你体内的那位还在沉睡,否则倒是能问问他,如果他都不清楚的话,估计也就没人清楚了。 咱们现在, 还是听我的吧, 去云南,把捕头给升了,然后就发力冲巡检。 虽说阴司要塌了, 但十殿阎罗是十殿阎罗,十常侍是十常侍,甭管他城头变幻大王旗,咱抓紧时间当个中层官员,哪家坐天下,都不会把咱们都杀光,还是得借助咱们的力量帮他坐天下。” 古往今来,很多次的外敌入侵,都证明了这个理论。 最上面的那一拨人,死一批,因为他们不死不行。 最下面基数最大的百姓,随即死一大批,这是动荡的牺牲品。 反倒是中层的官吏大族,倒是能够得以幸免。 当初满清入关之所以这么快地坐了天下,也是这个原因,多尔衮领兵进了山海关,北地直接降了一片。 “去云南,到底做什么?”周泽问道。 “这事儿,太刻意了,直接说出来了,不好,至少我能知道,您不能知道,虽说不是求神拜佛,但总得讲个机缘讲个诚心。 目的心太重的话,反而可能坏事儿。 这样说吧,本来我计划的俩地方。 一个是江阴,江阴典史阎应元抗清的事儿知道吧,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还有一个是老东北,据说努尔哈赤起兵前曾寻到了龙脉点了。 别人就算是知道,也弄不到,弄得到的,也不敢弄,但老板你不同,獬豸都能被你体内那位拆了一根角,其余的,都是毛毛雨。 虽说那位现在沉睡了,但不是又来了一座泰山么,你也稳当得很。 既然要搞,就搞个大的。” 周泽有些懂了,但也没懂太明白,不过按照安律师的意思,问太多也不好,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大概意思就是, 升捕头是小事儿,但要升成含金量最高的捕头! 有点像是小学课堂里写作文,一个学生原创写出了《岳阳楼记》拿了全班第一获得了老师奖励的小红花。 奖励是小,微不足道,和原创一个《岳阳楼记》不搭配,但这个孩子名气就起来了,以后发展也好运作。 “行吧,那你就安排吧。” 周泽点头了, 去云南就去云南吧,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把书屋重新装修一下。 这时, 正在收拾碗筷的许清朗忽然愣了一下, 随即, “呕!!!” 周泽有些纳闷,问道: “有了?”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没回答。 安律师则是笑笑道: “香火有毒,吃多了,孕吐。” 第六百一十一章 咸鱼出发 不同于一些特定地方,经常来个汽车炸弹或者自杀式袭击什么的,耳朵听都听出老茧来了; 但在国内忽然来个爆炸,影响还是很大的,虽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各方面都很重视。 这样一来,为了维持现场取证,耽搁的时间就有点多了,书屋的装修恢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 渠明明第二天上门拜访了周泽,见周泽精神不是很好,帮他把脉之后开了一些补气血以及调理心神的方子。 本来还要说过户的事儿,被周泽先拦下来了,直言说自己最近要出趟远门,等他回来再说吧,渠明明也同意了。 好不容易征得自家老板同意挪窝出去走走,安律师马上就订了机票,目的地是腾冲,但因为通城机场和腾冲的驼峰机场都是小机场,所以从通城无法直达腾冲,得在昆明进行中转。 安律师又和周泽商量了一下这一次去云南的人选, 上次去上海,安律师是留在书店坐镇的,这一次的行动是他安排和策划的,他肯定得去。 许清朗也是要去的,毕竟这是厨子,周老板也不想苛刻了自己的胃。 莺莺也得跟着去,周泽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需要人照顾,同时,他也需要睡觉。 小男孩被安排留在了书店,因为隔壁药店还有勾薪仨正在被救治着,这里还有黑小妞需要一个人看着。 以小男孩的实力,坐镇这里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安律师特意吩咐了莺莺多带了一些自己喜欢喝的咖啡,这阵子,他是没法子睡觉了。 至于小萝莉和刘楚宇以及老张他们这几个周泽手下的鬼差,这次是一个没带,毕竟不是书屋组织出去团建旅游的,兵在精不在多。 老道抱着小猴子, 嚷嚷着也要一起去。 最后, 被周泽和安律师一起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安律师的意思是,书店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等那边调查结束之后,还得组织对书屋的重新装修,别人信不过也做不好,只有老道最让人放心。 老道听了, 心下欢喜得很, 只道是老板重视信任他。 事不宜迟,第二天中午,安律师就打了两辆车,送大家去了通城机场。 不是不想开自己的车,但书店平时放在外头的两辆代步车,都在前天的爆炸中报销了。 安律师和许清朗倒是没怎么在意, 安律师有钱,这段时间给莺莺帮自己买咖啡的专项款都有“几十万”了, 这让莺莺成了该地区雀巢代理商眼中的“大户”。 至于许清朗,虽说最近通城房价降了不少,许清朗的个人身家直接缩水了将近百分之二十,但毕竟基数在那里,他也看得开。 三人还凑在一起商量着买什么款式的新车。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人, 因为还有一个莺莺, 莺莺想着帮自家老板买车好久了, 置业莺这一年到处投资, 虽说在房产上因为最近大局不好,亏了不少,但她买房本就不是为了等升值炒房,纯粹是想要比过许清朗的23套房罢了。 反正她那边陪葬品还多得很,随便拿一个出去换一辆豪车也绰绰有余。 现在她算是知道了自己的陪葬品为什么这么丰富,白夫人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小姐,而是当年太平军起义里的女将领,玉面罗刹,身家丰厚自然是很正常的事儿了。 这么闹哄哄的一路,终于到了通城机场。 通城机场很小,也很袖珍,除了少数几个可以直接登机的登机口以外,大部分的航班都需要坐摆渡车出去登机。 众人没急着先进去过安检,下车后先站在门口,抽着烟,毕竟等进去后抽烟就不方便了。 莺莺站在边上看着行礼,虽说安律师说这次不是去旅游,腾冲是目的地,却不是终点,但莺莺还是准备了很多行礼。 反正她力气大,一个人扛七八个行李箱都轻飘飘的,安律师也就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个女僵尸最见不得自家老板在生活上受一丁点的苦。 周泽、安律师和许清朗三个人就蹲在机场大门口,一起吞云吐雾。 “这通城的机场,也忒小了一些,大飞机也没多少架。” 安律师抱怨着,因为他只买到了三张头等舱的票,但这里有四个人,没法子,他今儿得坐经济舱去了,不是票太紧张,而是一些小客机它头等舱也就八个位置罢了。 周泽闻言,深以为然,通城虽然算不得苏南,其实按照老规矩来划分的话,虽说现在叫苏中,但也算是苏北地区。 外人都听说过苏南富苏北穷的说法,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苏北的经济确实比不过苏南,但那也是看跟谁比,要知道在苏省里,论GDP的话,省会南京都只能排在苏州和无锡后面。 而苏北的任何一个“穷”市,放其他省份,也是中上游的水平,就说这通城GDP排名比西安都高一些,但机场小不说,动车还是前几年才通的,至于地铁,才刚刚在修建。 “今儿天气不好呢。” 许清朗有些无奈道, “盼着云南那边是个晴天吧。” 这阵子,雾霾席卷,此时通城的上方,还是灰蒙蒙的。 “妈的,不是,这雾霾没这么呛人吧。” 安律师挥挥手,他真的是被呛到了。 抬头张望一下, 果然, 不是雾霾, 在城市里住惯了的人,对雾霾的抵抗力早就练就出来了,吸雾霾跟吸氧一样,就当吃杂粮营养更全面了。 之所以这般呛人, 是因为在对面的马路上, 有几个人在那里烧纸钱。 三个女人,旁边还有四个孩子,拿了一个铁锅子,在那里一把一把地烧着。 旁边有几个机场的保安在看着,虽然在催促着快点离开,却也没阻止他们烧纸。 “干嘛呢?”安律师有些无语,“烧纸烧到机场来了?” “兄弟,借个火。” 一个男子走到周泽身边说道。 周泽目光一凝,扫了身边这个人一眼,但还是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在机场门口借打火机对于烟民来说是常事儿,毕竟进出机场时兜里打火机都得丢掉。 安律师扫了他一眼,见他穿着一身工装,笑了笑,道: “在那边上班的?” 安律师指的方向是机场对面,那里是正在建设的通城新机场,再远处机场高架也已经修好了。 “对。” 中年男子点点头, 狠狠地吸了口烟, 又重重地吐出来。 “下班了,就赶紧回去呗,在外头游荡做什么。” 安律师问道。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懂规矩,是想回去的,昨儿个回去了一次,发现那里也出了事儿,乱糟糟的,也没往里走,就又回到工地上晃荡来了。” “别乱晃,小心出事儿。”安律师说道。 “嘿,晓得的,晓得的,也是这边有几个交情好的工友还在,就想着多陪陪他们。” 安律师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周泽。 周泽则是看向那几个正在烧纸钱的女人孩子, 几个机场保安已经在催促人离开了, 这里毕竟是机场,他们能担待的,确实不多,能容忍她们进来烧纸已经算是坏了规矩。 几个女人身边,来了几个男的,似乎是正在劝慰着她们不要伤心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 许清朗则是开口道: “想起了当初在五洲国际开店时遇到的那五个民工兄弟了。” 周泽点点头,他刚才也想到了。 那五个民工,当初来到自己店里,坐在地上看小说书,一看就很久。 周泽还曾和他们一起蹲在店门口抽过烟,听他们聊过自家的老婆孩子,聊过自家的田。 还是后来才从报纸上得知,他们是进了失火的居民楼救人时牺牲的英雄。 “有什么心愿么?” 周泽问道。 借打火机的男子点点头,道:“我没结婚,爹娘也去得早,这几年打工的钱,都存在一张卡里,被我藏在一个地方。 都是我的血汗钱,平时节俭惯了,都不舍得花,求您一件事儿,卡和密码告诉您,帮我把钱取出来捐了吧。” 周泽点点头, “我同意了。” “那感情好,谢谢了。” 这时,那几个女人和孩子还是被机场保安赶走了,没红脸也没动手,双方都客客气气的。 几个原本在那边安慰女人孩子的男子走了过来,跟周泽身边借打火机的人打着招呼。 周泽拍拍手,看了看旁边刚才说话的中年男子,问道:“地方知道吧?” “知道,去过。” “带你工友一起去吧,我有事儿要出去一趟,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们的,拜托的事儿,和那里的一个老道士说吧。” “晓得了。” 丢了烟头, 男子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工友一起离开了,总共四个人,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模糊。 周泽则是对莺莺吩咐道: “给小萝莉发个信息,让她去一趟书店把这几个人招待一下,好好送送。” 说完, 周泽也丢下了烟头, 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 道: “时间不早了,进去过安检吧。” ……………… 这章其实有点水了,龙知道。 前几天龙刚回的“通城”,父亲来接机,龙看着正在新建的机场感慨着终于要修大机场了,真是受够这个小机场了。 父亲说前几天这里才有四个施工的工人师傅因为脚手架倒塌摔死了,龙听了,心里有些沉重。 人生在世,生活不易,龙这里衷心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平安。 第六百一十二章 怒江怀古 飞机飞到昆明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不过众人在昆明机场等了半天多的功夫才得以转机成功,又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到了腾冲的驼峰机场。 在中途候机时,周泽就靠着莺莺的肩膀睡了一觉。 安律师当然不敢靠着莺莺的肩膀,但也在隔壁位置上坐着,蹭睡了一把。 也因此, 在腾冲下飞机后,众人就没有再去休息,安律师事先订好的租聘车辆在下飞机时就已经被专人开过来等着了。 是一辆吉普车,还是这家租车公司特意从昆明调拨过来的。 接下来,又是几个小时的车程。 当前方出现一座小城的影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家在一家米线店里凑合吃了一顿,安律师吃得很开心,还特意让莺莺找店家要了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超霸杯, 一直是他开车认路,容易疲惫,正好需要咖啡提神。 周泽不是很喜欢米线,他的口味更喜欢吃面条一些,所以他单独跟老板要了一碗面,只是老板的面下得太软了一点。 也不知道是自己这两年确实养尊处优了还是被许清朗的手艺把嘴给养叼了, 草草地吃了几口后周泽就放下了筷子。 没有做太久的耽搁,去超市补充了一些食品和水之后,大家又出发了。 周泽途中又问了两次安律师关于这次的安排,安律师都没告知,借口和在书店时说的一样, 大概意思就是, 说出来了, 就不灵了。 好在这里好山好水好风光,空气又清新,太阳升起后日照又充足,周老板干脆不做他想,坐在后排躺在莺莺腿上也不怕颠簸,继续闭着眼打起了盹儿。 等到车再停下时,周泽几乎已经睡着了,睁开眼,下了车,举目四望,发现在正前方有一片群山,中间最高也是最巍峨的位置驼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龟壳。 上头树木丰翠,植被茂盛,不过依稀可以看见人造的石道以及掩映在丛林之中的石碑。 许是来得早,虽说附近也有不少人,但仍旧显得有些清冷。 “这里是哪儿?”周泽问道。 “松山。” 安律师点了根烟,揉了揉眼睛,他是有些累了,只能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之前大半年不睡觉也过来了,自从有了小男孩陪睡之后,这身子反而变得越发娇贵。 “上去吧,祭奠一下,等下来之后,我们还得赶路呢,到时候还得偷渡,呵呵。” “还要出边境?”许清朗有些意外。 “嗯,这事儿我没安排,不过以咱们几个的本事,也不用安排了。” 安律师拿了杯水,喝了几口,把瓶子又丢回车里,这才招呼大家一起上山。 这里,应该是一处战场遗址,上台阶不久后,遇到一座石碑,上面记录着这里曾发生的战役。 松山战役。 当年国军在这里组织了对日的反攻,勉强算是缅甸战役的一部分,日军曾在这里构筑了极为坚固的碉堡工事群,所以这场战役打得很是惨烈。 上面记录的是日军战死三千多人,而中方军队,则付出了七千多人伤亡的代价。 哪怕是当年的美军和苏军攻击日军碉堡要塞时,也都是损失惨重,日军的坚韧以及对工事要塞建设使用方面的造诣,确实为当时之最。 走着走着,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安律师,问道: “这和以前我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好像。” 安律师笑着点点头,示意周泽猜对了。 这还是周泽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当时很火,周泽从医院下班回家后也会看一些,叫《我的团长我的团》。 零九年的剧了,一不小心,都将近十年过去了。 那部电视剧里的“禅达”,是一个虚构的城市,但那场战役的原址,应该就是这里了。 中途,大家还去参观了远征军雕塑群,这是中国著名雕塑家李春华创作并捐献的。 等上了山顶之后, 向下方俯瞰, 著名的怒江天堑就横跨在面前。 当年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七十多年了,但似乎是因为刚刚从纪念堂纪念碑那边一步步走来的缘故,此时再看这怒江时, 耳畔, 仿佛依稀还能听见这厮杀呐喊的喧嚣,炮声隆隆。 至于那部剧里所说的“天门关”,这里好像也有,但“天门关”这个地名,各地景区似乎都有,最著名的,似乎还是在泰山上的那个。 走到这里,周泽心里似乎明了了一些,问道: “接下来,要去缅甸?” 安律师笑了笑,没回答是与不是,他知道周泽似乎猜出了大半了,但这话,不能明说。 许清朗居然还带着相机,此时正拿着拍着,他准备得倒是齐全。 “会拍照么,老许?” 周泽问道。 许清朗很实诚地摇摇头,指了指相机,道:“知道要出来后,昨天特意去买的,练练手吧。” 周泽瞥了一眼老许的相机牌子, 哈苏, 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买个小几十万的相机来练手。 周泽都有点担心老许是不是对国内的房市前景绝望了, 觉得地产泡沫就要来临,干脆破罐子破摔潇洒挥霍起来? 下山时换了一条山路,还看见了坑洞遗址,从坑洞里钻出来,前面就是一个活埋坑,据说当年从里面挖出了上千具中国劳工的尸体。 日军奴役人修筑了工事要塞之后,怕劳工泄密,以身体检查为借口把人召集起来坑杀了。 到了快下午两点时,众人才下了山,回到了车上。 安律师继续开车, 许清朗摆弄着相机, 周泽继续躺在莺莺腿上晒着太阳, 一直到傍晚时, 车里的氛围才从凝重转为了舒缓。 然后, 等到深夜快凌晨时, 舒缓终于变成了不耐烦。 因为安律师开着车,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到了现在。 周泽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道: “我说老安啊,咱能不能专业点? 我听说过有人偷渡的, 但真没谁拿着百度地图去偷渡的。” 安律师耸了耸肩,问道: “那我换高德?” 接下来,就响起了: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周泽。 “其实我觉得他们真的可以制作一下VIP服务,提供专门的偷渡渠道和路线,避开封锁和检查。 反正他们也没节操惯了。” 许清朗听了安律师的话,笑了笑,道:“谁会在这里开医院?” 又转了半个多小时, 安律师终于把车停了,接下来众人就算是弃车徒步,准备穿越国境线。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确实是搞偷渡的,但那都是从地狱到阳间的偷渡。 这种低级的偷渡,我还是第一次做,第一次嘛,没经验,大家多担待点。 妈的, 蚊子好多, 我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四人在密林里行走,还穿过了好几条河流,其实,安律师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不专业,其实无所谓,只要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就可以了。 这个偷渡队伍,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光僵尸就有两头! 哪怕是寻常人难以逾越的天堑,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等到天又快亮的时候, 众人才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应该是在缅甸境内了,周泽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没看见界碑,本还想着合个影留念的。 毕竟老许的相机那么贵,不拍几张,的确是遗憾。 大家喝水吃东西的时候,安律师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卫星电话。 书店里也有一台,是走之前置办的。 安律师拨通了电话,很快,那边接了,安律师把电话就递给了周泽,自己则是咬着饼干说去前面探探路,这大林子的,最怕的是迷路白折腾费功夫。 周泽拿过来,放在了耳边,就听到老道的声音: “老板,昨儿个来了四个客人,其中一个托我把他的卡找到了,钱也取了,明儿个我就去捐给希望工程。 林可昨天也来了,把那四个人送走了,晚上还有几个客人,也是林可送走了。” “嗯,好。” 林可还是住在王轲家,反正距离书店也不远。 书店有生意时, biu! 她来了, 送人下了地狱后, biu! 她又回去写小学生作业去了, 也方便得紧。 “老板,你们出了国界了么?” 既然是拿卫星电话联系,老道也猜出了一些。 “嗯。” “这么好玩,早知道贫道也去了。” “吱吱吱!”猴子附议! “喂蚊子,不好玩的。” 周泽哪敢带老道一起去, 这荒郊野外的, 指不定老道撒泡尿就渍到哪位凶煞之物的坟头儿上去了。 “没办法啊,所有员工里,我最看中的就是老道你了。 装修房子的事儿,你看着我才放心。” “嘿嘿嘿。”老道很开心,然后不忘提醒道:“老板,我听说那边不法分子很多的啊,还有贩D的也很多,你们小心点。 咦,不对, 该小心的好像是他们啊。” “行了,有事再联系吧,那边你盯着点。” “好嘞,老板。” 挂断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这时, 安律师走了回来,道: “前面有一伙人在往这里走。” “什么人啊?” 周泽一边问一边从莺莺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 “估摸着,要么是走私的要么是贩D的吧。” “噗!” 第六百一十三章 海神的愤怒! 周泽把刚刚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心下实在是有些无语,有了勾薪的事儿在前,外加以前的一些经历,这次出远门,就故意没带上老道,结果还真被他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好在,正如老道之前在卫星电话里所说的那般,对于他们这支队伍来说,碰到那些活跃在边境线上的不法之徒,倒霉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不法之徒。 不过,周老板向来不喜欢当英雄,也没蜘蛛侠侠养父对其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觉悟,听了安律师的话,当下也只是摇摇头,道: “那我们就避开吧。” “嗯。”安律师深以为然,“我们往那头走走,让他们先过去。” 安律师也是宦海沉浮过的,而且他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死人身上,对活人的事儿,一直兴趣缺缺。 周老板又是个惫懒性子,又有现在在上海那位瞎子的前车之鉴在。 麻烦找上门了碰上了,看心情管管,但从没有过主动寻着麻烦上去要搭把手的。 大家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向着前面的一块洼地走了过去,也没特意去隐藏,只是换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林子里枝叶繁密,且因为是初晨的原因,还起了雾气,能见度本就很低。 安律师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盘MP3,很老的款式了,前些年应该还算值钱的。 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前,MP3和MP4这类的东西是学生群体里很时兴的玩意儿,不过现在用的人倒是少了。 安律师把耳机塞到周泽耳朵里,点了播放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铿锵激昂的男高音声响起, 周泽看向安律师,有些不解。 “老板,先听着吧,歌词不多,记个调子,抓紧时间学会。” 虽说安律师一直顾忌着什么,没直白地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但周泽心里其实也有了一些猜测,当下也只是点点头,耐心地开始听歌。 而安律师则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又寻了一副耳机给自己戴着,这里没信号,手机只能当音乐播放器用用。 见老板在专心地听歌背歌词, 安律师露出了笑脸,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位置,也轻轻地哼着: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撅起的嘴~~~~” 谁料, “砰!” 一声枪响传来, 直接打破了此时众人“听歌郊游”的宁静。 白莺莺更是直接伸出手握住,随即慢慢地摊开手掌,一枚子弹被她捏在手里。 若是莺莺不拦,按照轨迹推算,安律师得吃花生米儿了。 安律师摘下了耳机,面露煞气! 周老板也听到了枪声,也看见莺莺接了子弹,但那个应该是远处打来的子弹无意中射到这里的,倒不是众人的位置被发现了。 没怎么当回事儿, 周泽甚至连耳机都没摘下来, 继续听着歌。 安律师则是有些受不了了, 妈的, 老子都退避三舍了, 你们那里玩儿你们的, 但这子弹还要往老子这里窜?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安律师用的也是凡人的肉身,真不小心中个流弹也不会好受。 万一中了要害,他去哪儿再找肉身去? 此时,远处那边又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老板,相逢是缘,咱总得为祖国人民做点事情吧?” 周泽知道安律师是被恼了,想报复回去教训人,也不吱声,只是随意地点点头,随他去。 安律师扫了一眼莺莺,犹豫了一下,莺莺是僵尸,虽说不一定杀人就会遭遇雷劈,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没必要在这时候就消耗掉。 而他自己是被地狱剥夺出身文字的戴罪之身,也不想太跳,平时对付个孤魂野鬼或者妖精鬼怪什么的无所谓,活人的性命沾惹多了,也是不好的。 最后, 目光还是落在了许清朗身上。 “你上呗,就当除暴安良了,前阵子香火也吞了,总得出来运动运动,省的消化不良。” 还有一句话安律师没说, 许清朗在这边杀人造孽, 至多让万里之遥大海某处的蟒蛇遭几下雷劈,反正它皮糙肉厚的,就当时提前温习渡劫了。 见安律师眼神看过来, 许清朗也没犹豫什么,直接点点头,伸手掀开前面的树杈叶子,向那边走去。 虽说海神的一部分被他强行封印在自己体内,但他可一直没有拿人家海神当自己人的想法,甚至,二人之间还有过往的恩怨。 让它在海上被雷劈一劈,许清朗还乐见其成。 当下, 老许隐藏在风衣之下的皮肤里长出了青色的蛇鳞,左眼深处也出现了深绿色的漩涡,口唇之间,也有毒牙若隐若现。 自上次吞了香火之力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加深了双方的联系还是对方投桃报李,许清朗也觉得自己能借用的海神力量变多了不少,这次,正好可以试验试验。 “嘶嘶嘶…………” 一开始是慢慢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后, 就直接化作了一道绿色的影子向前窜去。 “啊啊啊!!!!” “鬼啊!!!” “啊啊啊!!!” 那边, 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多是中国话。 周老板刚把歌单曲循环了两遍,想切歌时,才发现安律师这货居然在这MP3里就下了一首歌! 周泽只能无奈地摘下耳机, 恰好, 那头许清朗也完事儿了。 没顾忌,自然也就没留手, 海神爸爸直接教你做人。 莺莺帮周泽挡开前面的树杈,周老板掏出一根烟咬上,莺莺又马上拿出打火机给周泽点上。 一手揣着MP3,一手夹着烟, 周老板有些吊儿郎当地走到了案发现场。 地上, 躺着不少人, 有几个应该是之前被他们自己人“处决”的, 还有七八个,是被许清朗杀的。 这很好分辨, 因为被许清朗杀的, 没一个是留全尸的。 此时, 许清朗正站在一具尸体边上,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头,还残留着些许鲜血,当然了,不是他的血。 看着许清朗对着手背的鲜血想舔又觉得恶心和排斥的样子, 周泽笑了笑, 道: “想喝就喝呗,都不是什么良种,你也不用担这个罪孽。” 周老板对这种事儿向来看得开。 许清朗却摇摇头,只是,当他准备掏出纸巾擦拭手背时,身体忽然一颤,眼眸深处,出现了另一股意志! 一时间, 老许的气质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他面向周泽这边, 脸上带着挣扎和扭曲, 但还是开口道: “你们,想找,死么?” 似乎是因为老许在挣扎和抗争着那股子忽然降临的海神意志,导致这海神老爷说话时不得不俩字俩字地咬牙蹦出来。 许清朗刚在这边玩儿“替天行道”, 估计万里之遥的大洋里, 某条大蟒蛇已经抬头看见天上的乌云滚滚了, 所以直接投射意识过来问罪。 许清朗胸口位置不断释放出淡淡的光泽, 这是之前的封印正在起作用, 而且看样子许清朗并没有完全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呵呵,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前阵子的香火之气你不是吞得很痛快么? 这么着啊,拿了钱不想办事儿,这世上,可没这个道理。” 安律师在旁边冷哼着说道。 许清朗算计这条大蟒蛇,安律师是知道的,而且是事先就知道的,不过他一直没阻拦,也没提醒周泽,这事儿风险极大,最后事成了,安律师也有点惊讶。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 周泽闻言, 把手中的MP3递给了莺莺, 微笑着向老许走去, 等站到老许跟前, 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周泽左手的五根指甲长出, 对着许清朗的脸直接罩了过去! 倒是没有直接插进去, 始终距离老许的脸有那么个几公分, 但那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却从指尖渗透了出来, 周泽向后发力, 像是在拔河一样, 一道绿色的身影被周泽从许清朗体内直接硬生生地拽出了一小半! 是一个绿色的蛇头!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周泽看着蛇头光影低吼道。 与此同时, 周泽的皮肤也呈现出一抹暗青色,嘴角的两颗僵尸獠牙显露而出,眼眸深处,更是幽深不见底。 当初老许在面馆准备封印海神时,周泽就在店门外的车里,还和海神照了个面,让铁憨憨的幽冥之海教育了一下这位海神, 什么才是真正的无垠浩瀚。 “你…………” “水浅王八多。”周泽笑了,“别忘了,咱俩以前还有恩怨呢,信不信等过阵子我得闲了,就跑到海上去找你唠唠嗑,咱们也算算账?” 周泽左手又是发力一拉, 直拉得蛇头都扭曲变形了, 但海神这次却没有反抗和挣扎, 等周泽松开手后, 绿色的光影又回到了许清朗体内, 许清朗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 周泽伸手帮许清朗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口,道: “没事了吧?”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道: “没事了。” “嗯。” 周泽伸手,想要把许清朗头发上粘着的半片叶子给取下来。 许清朗后退一步, 目露嫌弃之色,道: “恶心。”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确实恶心。”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野人山! 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再加上又有不少是死无全尸的,所以这附近的血腥气非常之重,好在这里的环境有点偏热带雨林,沼泽蛇虫众多,尸体放在这儿不用多久应该就会重新归入大自然的怀抱。 对于这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周泽和安律师都没什么兴趣去想知道,他们自个儿是有事儿才出来,之所以解决掉他们倒不是因为嫉恶如仇给边防战士减轻一下负担或者给祖国人民的安全增添一些保障。 纯粹是因为其中一个傻吊的枪口太准了, 一颗流弹差点把安律师直接给咪西掉。 许清朗从背包里拿出了矿泉水,开始洗手。 周泽则是在尸体旁边看了看,捡起了一把手枪,什么型号的,周泽不懂,队伍里也没人懂这个,又把子弹找了出来,把枪丢给了莺莺让她去清理一下,纯当留一个纪念品了。 一番准备之后,大家伙就又重新上路了。 其实距离想要去的地方真的不远了,但这里又没有代步工具,只能徒步前行,路又极为泥泞,很不好走,速度自然就快不起来。 同时, 在人经过的树枝树叶之中,隐藏着一只只蚂蟥,人只要碰到树杈它们就马上窜出来,直接钻进你衣服里。 这玩意儿吸你血时,你一开始是感觉不到的,所以很多没有经验的人进入这种雨林,往往是等到坐下歇脚靠大树坐下时才会发现自己后背上挂满了吸食得鼓鼓胀胀的蚂蟥。 莺莺倒是不怕这些,但其余三个大老爷们儿却因此需要多担心一些,这算是生物武器了,符纸符水什么的对它们又无效。 煞气或者妖气倒是有效,但总不能一直释放着往前走吧?大家伙又不是永动机。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等到再次入夜时, 安律师再三探查, 才长舒一口气, 说目的地到了。 目的地位置里没有开在深山里的五星级公寓, 也没有炊烟袅袅和好饭一桌, 事实上, 目的地, 是一片绵延上百里长的山脉—— 野人山! “好地方啊,当年诸葛亮就是在这儿七擒孟获的。” 安律师笑呵呵道, 然后随手从自己胳膊上取下一只刚附着上去的蚂蟥丢掉, 因是才落上去的,蚂蟥还没来得及破开皮肉吸血,所以取下来简单,否则等它开始吸血,想这样随手捏下来就不容易了。 其实, 野人山在国内也很有名,不过倒是和国内神农架早些年以野人传说而出名截然不同。 安律师这样说,其实还是按照他之前的意思,有些话,心里能晓得,但不能说出来。 周泽看了一眼安律师,直接反驳道: “诸葛亮率军从成都出来平叛时,也就打到昆明那边而已,怎么可能又跑到这里来?” 小说演义和历史是很容易被放在一起混淆的事物, 不过, 野人山这块区域在历史上也的确是中国之地,只是因为近代的一系列动荡,导致原本的版图丢失了不少,而且还遗留下来很多领土争端问题。 只能说祖先们太能打,家业打得偌大, 后辈子孙太孬太废柴,没能守得住。 “较真做啥,较真就没意思了啊。”安律师不以为意,看了看天色,道:“咱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儿个再进去,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在进去前准备一下。” 接下来,就是安营扎寨了。 帐篷等一系列的野营用具都是带齐全了的,莺莺力气大,一个人背着老多东西,却一点都不累。 许清朗开始做饭,这里条件有限,大家又没兴趣去打猎吃什么野味,所以说是做饭,也无非是拌面配上蔬菜汤而已。 安律师则是去外头砍了不少树杈回来,削平整后又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了皮纸和蜡烛,饭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安心地忙着手头上的活计。 周泽则是先回帐篷由莺莺陪着睡了一觉,兴许是心里记挂着天亮后就要真正进山的事情,这一觉没睡多久就醒了。 从帐篷里出来时,周泽看见安律师还坐在那儿忙活着,守着面前的篝火,许清朗也早就去休息了。 “这是做的,灯笼?” 周泽指了指安律师放在面前已经完成的“作品”。 五个灯笼,里面还放置了蜡烛,分为红白二色,蜡烛都是白蜡。 安律师手头上正在做第六个灯笼,大部分材料都是之前带着的放在背包里的,也就只有树杈是就地取材。 “唔…………” 安律师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呵欠, 点点头, “对,灯笼。” 周泽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水拿在手里慢慢地喝着,又看了看前面的山谷,道: “这玩儿的,会不会大了一点?” 这辈子, 周泽经历得比较大的场面, 三乡村算一个, 小男孩的地下洞窟也算一个, 但那两个和天亮后在前面等待他的比起来, 就都不算什么了。 安律师拿起身边的超霸杯, 灌了好几大口咖啡, 砸吧砸吧嘴, 看着周泽, 笑道: “老板,怕了?” 周泽摇摇头,“只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大家一起出来,总得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去。” 安律师张了张嘴,想说一下自家老板不该这般妇人之仁,但想想自己也是他的手下,也没必要自己劝老板不要在意自己的性命,就没说什么。 今晚,没有星星,意味着明儿个天气不会很好。 安律师终于把七个灯笼都做好了,个头都不算大,两根比较粗壮的木棍儿一边勾仨个,两个木棍儿中间有一条藤蔓勾连,这上头也挂着一个。 一个人倒是能都举起来,这姿势,有点像是轿夫抬轿子。 等一切准备完毕, 安律师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了周泽一根,再帮周泽点起。 “他沉睡了,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老板你比以前紧迫了一些。” 周泽无所谓地摇摇头,吐出一口烟圈,否认道: “不是单纯地怕死,他原本在的时候,虽说借助他力量的次数很多,但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他把我给吞掉。 现在,他不在了,最坏的结局就变成了我要带着他,一起死掉,是真正的死掉,是永久结束的意思。” “呵呵,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安律师打趣儿道。 周泽低头,喝了一口水。 这几天,他自己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安律师的建议,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书屋因为爆炸会毁坏了,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是一个懒人,一个懒到骨子里的人。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想到答案。 是因为铁憨憨的沉睡? 是因为自己灵魂深处的那座泰山? 或许, 安律师刚刚说的,是对的。 自己一个人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自在放逐还是随波逐流,都无所谓了。 但当自己身上还担着别人的干系时,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躺在那里晒太阳翻身了。 上辈子,自己是孤儿,为自己努力地活着和打拼着,这辈子,就懈怠下来了。 他没亲人,也没结过婚,确切地说,除了自己的病患,周泽并不懂得所谓的“担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板,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安律师又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擦了擦眼角。 过期雀巢速溶,被他喝出了茅台的感觉。 “当初我当捕头时,手底下也是有五个下属,死了四个,只剩下冯四儿活着。 呵呵, 不是怎么光彩, 那四个人,都是为了满足我的野心,才出意外没了的。 生前,我就是个富家公子哥儿,死了做了鬼,我也想做‘人上人’。 所以,冯四儿出卖了我后,一开始,我很恨他,但慢慢地,我也就不恨了。” “咖啡也能喝醉?” 周泽成了打破小清新氛围的杀手。 “嘿嘿。”安律师仰起头,道:“老板,有些话,我不该说的,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我还是得说,不说我心里不舒坦。 我是不恨冯四儿,但我从来不觉得我做错了,上位者,就不要太拿手底下人的命当命看。” 说着, 安律师凑近了周泽,盯着周泽的眼睛,很认真地道: “因为,包括我在内,其实老板你并不清楚,大家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清楚,我们心底到底埋藏着怎样的心思。 价值榨出来了, 该死的, 就死了吧, 省的日后变成麻烦。” “你真的醉了。” 周泽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嗯,对,我是醉了。” 两个男人不再说话, 晚风带来凉意,也带来了安静。 就这样坐在一起, 一根烟一根烟地抽着, 不知不觉, 天已经在慢慢放亮了, 周泽的推测不错,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因为四周的林子里,已然升腾出了阵阵雾气,连带着前方的野人山脉,也被大雾笼罩得似梦似幻。 许清朗和莺莺也都从各自帐篷里出来,大家一起吃了早餐。 饭后, 安律师站起身, 疏松了一下筋骨, 而后转身面向周泽,伸手指着背后的野人山脉, 对周泽喊道: “老板,我说过,有些事儿,说了可能就不灵了,其实,也是说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您就忘了我带您来是想升捕头的这件事儿, 只需要记得, 七十多年前, 有四万多为国征战的子弟兵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他们在这里等待了七十多年, 今天, 请老板领他们从这野人山里走出来, 领他们, 回家!” 第六百一十五章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周泽站起身,从地上将安律师昨晚熬夜做好的“七星灯”捡起; 两条木棍儿,一只手握一个,两边各三盏灯,木棍之间有一条藤蔓,挂着第七盏灯。 安律师对着许清朗挥挥手,许清朗递过来一沓符纸。 这符纸没什么效应,就是容易自燃一些,安律师双手一拍,整沓符纸都燃烧了起来,再捏着这些符纸,一盏一盏地把这七盏灯给点了。 虽说有点画蛇添足,但按照传统的话,直接用打火机或者火柴或者是更早的木炭打火石这类的东西直接点火,算是不恭敬的行为。 演变到现在,风俗变化了许多,但很多地方都有用燃烧着的檀香来点燃纸钱火盆的传统。 七盏灯都被点亮,周泽慢慢地往前走,重倒是不重,但需要时刻举着手臂和维持平衡,也算不上轻松,尤其脚下还是极为泥泞的地面。 莺莺本想走到自家老板前面帮忙清理一下“路障”,却被安律师给挡住了,大家伙很快地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就追上了已经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却也没走多远的周泽。 他们也没有太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山中的雾气正在越来越重,四周的能见度极低。 周泽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继续保持着平衡举着七星灯往前走着。 这一走, 就是五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安律师的这蜡烛是用什么秘方制作的,现在也没有要燃尽熄灭的迹象,但周老板的双臂已经麻木了,好在他平时虽然习惯惫懒,但性格坚韧,也没喊苦喊累和说要放弃。 大老远地来了,在雨林子里折腾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怎么还没有动静?” 白莺莺有些心疼自家老板,忍不住问安律师。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没回答莺莺,而是对着前方的老板喊道: “唱歌!” 周泽脚步顿了一下, 哪怕是上辈子当医生时,他也很少去KTV这种地方,性格又内敛,如果一个人唱歌的话,大部分人都能嗨起来,但如果被人看着,唱起来就有些难堪了。 好在周泽也明白这不是什么歌舞晚会,需要自己上台献艺,也没评委打分点评和问你梦想是什么? 之前安律师之所以让他听那首歌,其用意和目的是什么,周泽也心下明白,否则也不会认认真真听了那么多遍。 那首歌不算难, 其实不算是军歌,被创作于1933年,最开始似乎是一部电影的插曲。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 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莫…………” 周泽一开始唱的还好,但越唱声音越低,到最后,唱不下去了,直接噤声。 没怎么激动,也没哭, 脸上有些讪讪, 咬了咬牙, 周泽把七星灯放在了地上, 一个一个地吹灭, 随后, 自己也不再想着自己的洁癖了,直接在泥泞的地面上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大汗淋漓。 莺莺马上跑到跟前,帮周泽揉捏着胳膊,举了这么久,肯定很酸疼。 许清朗则是看了眼地上的七星灯,又看了看四周,他的左眼里有一层淡淡的绿色光泽,其实之前也一直在注视着周围。 然而, 没有任何的异样, 没有异样,其实是最大的异样,为什么这四周,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律师皱了皱眉,走到周泽面前蹲了下来,看着老板的眼睛。 他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自家老板是怕唱歌走音,所以不好意思在自己三人在场时唱歌,所以就不唱了。 周泽接过莺莺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水,低下头,把剩下的水都倒在了自己的头上,一摸脸,长舒一口气,似乎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老安。” “嗯,我在的,老板。” “咱放弃吧,我也不求什么劳什子的金装靓装了,咱就规规矩矩凑满了业绩升捕头就是了。” 安律师有些讶然, 他没想到老板居然直接说要放弃, 且不说他苦心地安排筹划, 就冲大家伙这般辛苦地过来到了这里, 就这样轻飘飘地一句就放弃了?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遏制住自己心里的愤怒, 没有丝毫地表现出来, 等到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自家老板的神情,安律师终于明白了,心里的愤怒也随之烟消云散。 周泽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道: “我做不到。” 是的, 不是怕难,也不是怕吃苦,甚至,不是怕危险, 而是做不到。 抗战中期,十万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这是自甲午战争以来,中国军队第一次大规模出国门作战,一开始倒是战绩不错,后来,因为英国人美国人的心思以及国府高层各自的小算盘导致战局发生动荡,不得不撤退保留有生力量准备第二轮战役。 杜聿明遵从常凯申的命令,下令部队走野人山入云南回国。 孙立人拒绝了这个命令,率部完成阻击日军掩护撤退的任务后撤向了印度。 而遵从杜聿明命令走野人山的四万多中国远征军,因野人山的瘴气和恶劣的环境,导致极为惨烈的伤亡,到头来,真正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三千多人。 也就是说,在这野人山脉里,埋葬了至少三万多远征军的尸骨,最可气的是,他们不是死在和敌人正面作战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上峰错误的指挥命令上。 多少人喊着回家,心里念叨着爹娘,怀揣着回国憧憬和喜悦,却最终含恨倒在了沼泽的泥泞之下。 “我试过了,真的做不到。” 周泽握了握拳头,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他要升捕头, 需要业绩,需要功德, 这是一桩大业绩,一桩大功德, 拿这个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以后自己的官路,会更好走,也正是因为自己体内有铁憨憨有泰山,所以才能有这个资格做这番谋划。 但当你心里有了功利心,有了利用心时, 再想想曾牺牲在这里的数万军魂, 唉, 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讲, 就是周老板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以卑劣的心态去做崇高的事业, 真的是太别扭了。 安律师思虑再三, 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道: “没事的,老板,我明白了,是我的疏忽,这件事,没我想象中那么容易做。” 数万怀揣着思乡回家之情的军魂,他们的冤,他们的恨,他们的无奈以及他们的彷徨,已经烙印在了一起,深刻在这绵延百里的野人山脉之中。 安律师知道自家老板尝试去做了, 并不是纯粹的矫情,也不是真的是因为道德洁癖, 安律师很了解自家老板, 因为自家老板本就是一个很好了解的人, 如果有足够的利益,昧着良心做一些事情,自家老板大概是愿意做的。 他做了, 但没成功, 原因还是出于安律师自己, 因为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只想着自家老板就算现在体内的那位僵尸之祖陷入了沉睡,但有泰山镇压着,也不会因为这次的事儿从而陷入迷失。 但没料到,最简单的一环,反而出了问题。 就像是他只想到了如何设计出一个爆炸威力很强的炸弹,却忘了去设计如何去把它给引爆。 周泽有些累了, 之前虽然只是几个小时,但心里的疲惫比身体其实更重,安律师吩咐莺莺就在这里重新搭建帐篷陪老板先休息。 他则是坐在已经熄灭的七星灯面前发着呆, 许清朗看了看时间, 默默地开始准备中午的餐食。 周泽没起来吃午饭,而是一觉睡到了傍晚,起来后,喝了两碗脱水蔬菜煮的汤后,才恢复了精气神。 放下碗筷, 恰好看见安律师从林子里走出来, 周泽点了根烟,问道: “去哪儿了?” “去方便了一下。” 安律师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明天,再试试吧。”周泽说道。 安律师点点头,“其实,我这里倒是有不少的办法,我手机里还拷贝了其他那个年代的军歌民歌,甚至还有我特意‘偷’来的那个年代的军旗。 不过,方法多了,反而越发没了诚心。” 事情,现在陷入了一个死结。 周泽有些怅然地抬起头,今晚,星星很多。 他忽然想到了上辈子年轻时看过的一场电影,应该是《倚天屠龙记》,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问他记住了几成? 一开始回答,八成还是多少来着,然后回答是三成,最后回答全忘了。 然后神功大发! 周泽清楚, 如果自己现在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鬼差捕头的变化,忘记一切的一切, 只是凭借着一颗赤子之心, 单纯地只是感念这些军魂当年出国作战埋骨他乡的孤苦,想要引领他们的亡魂回家。 说不定, 这事儿就成了。 但这不现实,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单纯纯粹的人,哪怕自己刻意去忘记,去忽略,终究是只能骗得了自己却也无法骗得了这里的数万军魂。 很纠结, 很矛盾, 周泽靠着身后的树干躺了下来, 看着星空, 心里多出了一抹无奈。 “老板,别有压力,大不了咱就当作是一次徒步旅行,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就是了。” 周泽点点头, 却又摇摇头, 似乎忘记了自己之前问过同样的问题, 又问道: “你之前去哪儿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将套路,进行到底! “你之前去哪儿了?” 第二次问同一个问题,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 没再回答自己去蹲大号了, 而是小声道: “做了点儿东西,但还在想着,要不要这样做。” 周泽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 “既然你都做了,就去看看呗。” 安律师点点头,喊上了莺莺和许清朗一起,走向前面的那个洼地后头的位置,距离不是很远,也就七八十米。 在这里, 竖立着四个“稻草人”, 做工很粗糙, 树杈做的架子,树叶填充, 不过稻草人身上俩包裹着抗战时鬼子的军服还有俩则是裹着国军的军服,都是特意做旧过的。 “都是事先安排好带过来的,我以前有一个客户,和我关系不错,专门在影视城做服装生意的,这种鬼子国军和八路军的衣服,他那里有很多,我就要了几件带着了。” 周泽指了指前面的四个“稻草人”,有些不理解道: “这是要触景生情么?” 就算是触景生情, 也不用这么简陋吧? 打个灰机还得配本小簧书或者小电影呢。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其实,不光是你,还是我,又或者是其他人,站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全心全意比较单纯地完成这件事,都很难。 代入不进去,无法共鸣,就唤醒不了他们,但我们又不是那种纯粹的赤子之心,也没有得道高僧的那种悲天悯人、割肉喂鹰的大情怀。 所以, 咱们干脆就放下一切纯真, 把套路进行到底。” 周泽看了看安律师,“继续说。” 安律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黑色的液体。 “来之前从老道那里拿来的,说是从那个勾薪身上摸的,我查看了一下,这东西,最适合用在请鬼上身之前,能压制住本魂,创造出一个极好的‘请神’条件。 老板你先喝下去这个,再拿这个……” 安律师取出一张符纸,这符周泽认识,是许清朗画的请神符,老道以前在将军山用他请过抗倭英雄曹顶上身。 “拿这个贴上去,引一个军魂上你的身。” 安律师又指了指前面的稻草人, “我再以幻术之法,给你营造出一个很逼真的幻境,只要老板你自己不去想着主动反抗我突破幻境,应该有很大的概率让你都开始恍惚,自己到底是周泽还是那位军魂。 这样一来,老板你就能代入进去了,然后,引起这野人山数万军魂的共鸣。” “办法倒是好办法。”周泽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的是你。” 从老道那里要来了这黑色液体,又事先准备好了这些衣服制作成稻草人,甚至连许清朗的“请神符”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足以可见, 安律师对这次行事之安排, 到底有多么充分! 这个办法,确实很套路,无限接近于作弊。 有点像是往眼睛里擦风油精后上台去发布获奖感言,哽咽流泪。 好在现在铁憨憨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否则如果铁憨憨在, 安律师想要以这种方式进入自己思维的话, 可能坐在周泽灵魂深处的铁憨憨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 轻轻一弹, 随即, 安律师, 卒! 虽说现在他不在,但自己体内又多了一座泰山,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以李秀成为代表的那帮犬类们,都被直接镇压得死死的。 “你不怕么?” “怕什么?” “虽说赢勾沉睡了,但我灵魂里多出了一座泰山,我怕你弄巧成拙,等我醒来睁开眼,发现你直接变成老年痴呆了。” “…………”安律师。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笑笑, 道: “我会小心的。” 言外之意就是, 他不怕,也愿意赌一把。 联想到那晚安律师同自己说的话,对手下人,该利用时就利用,该榨干时就榨干, 安律师确实用自己的行动在佐证着他自己说的话。 周泽也没心思学刘备对着赵云摔孩子的戏码, 只是像是问安律师又像是在问自己: “带这些军魂回家,是好事吧?” “大功德!” 安律师大声回答。 周泽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那个小瓶子,扭开盖子,直接对着嘴喝了下去。 旁边的莺莺有些担心,但见周泽已经决定了,她也没有说什么。 无论周泽要做什么,她只会想着如何去帮他做好。 许清朗的左眼眼眸里再度出现了绿色的光影,扫视着四周。 安律师这次来特意带着许清朗,肯定不只是为了带一个厨娘, 这深山老林的,煮方便面和蔬菜汤谁不会? 喝下那些东西之后, 周泽就感觉自己脚步一阵虚浮, 当下, 直接盘膝坐了下来。 脑袋开始昏沉沉的,困意袭来,本能地,他的意识在反抗,但周泽马上收敛心神,不去自动反击。 安律师等了一会儿,见周泽这边药效生效得差不多了,对许清朗喊了一声: “看紧点,别被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靠过来!” 许清朗微微颔首。 “那就,开始吧!” 安律师把请神符贴在了周泽后脑勺位置,紧接着就走到了周泽面前,面对面地盘膝坐了下来,距离很近。 莺莺在旁边很是紧张地看着,但她清楚,现在没有她出手的份儿,她暂时也帮不到什么忙。 四周, 开始起风了, 树叶没动, 洼地里的水也没动, 但那股子阴风, 已经出现。 许清朗不停地环视四周, 一道黑黢黢的影子正在向这里靠近, 安律师闭着眼,问道: “可否?” “否。”许清朗回答。 “砰!” 安律师伸手,一道发诀打过去,那道黑影直接粉碎。 这次是要请军魂上老板的身, 如果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趁虚而入,让老板出洋相,安律师估计自己得被安排着拿着扫帚从野人山一路扫回通城去, 所以自然是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没多久,又是一道黑黢黢的影子在靠近。 “可否?” “否!” “砰!” 接连灭杀了七个, 安律师也有些着急了, 难不成就真的碰不到当年的军魂? 终于, 在再次感应到一个黑影靠近时, 安律师问: “可否?” “可!” 安律师马上睁开眼,目光一凝,双手掐印,低喝道: “魂归来兮!” 那道黑影瞬间没入了周泽的体内。 周泽只觉得身体一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挤进了自己的大脑,很是难受。 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本能, 他清楚, 一旦自己露出任何的情绪和反抗意图, 那个好不容易被筛选出来上了自己的身的鬼魂, 肯定留不住一秒! 安律师左手上的血肉褪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他将自己的白骨手放在了老板额头上,轻声道: “老板, 放轻松,放轻松,千万别用力,控制住你自己啊。 我还想继续喝咖啡呢, 可不想被泰山压在下面直接老年痴呆。” 汗珠子,已经从安律师下颚位置滴落下来,一半是潮热的,一半是因为害怕。 他知道老板体内有什么, 虽然那位现在不在, 但那座泰山, 镇压自己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安律师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些电影里的画面,作为幻境的设计者,他自己心里必须得对想要设计的环境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好在, 他这次确实是准备充分, 随着自己的力量慢慢地渗透进周泽的识海, 幻境也被慢慢地布置了起来。 接下来, 无需自己多做什么, 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无论是国内早期的电影还是现在的一些战争片,手撕鬼子这种堪比漫威般的夸张呈现方式比较多, 安律师可不敢照本宣科,万一画虎不成反类犬就麻烦了。 他只需要提供一个类似的环境, 接下来, 就靠那位刚刚上了自家老板身的亡魂去帮忙代入和补充了。 “开!” 安律师白骨手指刺入了周泽的额头, 周泽额头位置当即渗透出一缕鲜血。 ………… 沉闷, 压抑, 潮湿, 痛苦, 周泽只感觉这一道道的情绪正在不停地冲刷着自己, 彷徨, 绝望, 凄凉, 近乎让他发飙! 憋屈, 怨恨, 不甘, 几乎让自己沉沦! 若非是潜意识里克制着自己没反抗, 可能这里所营造出的一切,都将直接粉碎! 缓缓地, 周泽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水珠, 他看见了雨, 看见了泥泞的路, 看见前面, 一个又一个疲惫的身影。 “团座,团座!团座,团座!” 有人在喊自己, 周泽转过身, 看向自己身后, 那里, 是一片刚刚爆炸后的废墟, 依稀可见一些重武器刚刚被炸毁的残骸,还有成片成片正在燃烧着的卡车。 这是在为撤退销毁武器物资么。 周泽想要认真地去思考,却发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变得模糊不真实起来,周泽马上停止了思考。 他不能太发力, 不能。 “团座,你们走吧,我们走不了了,不要带着我们了,带着我们,大家一个都走不了。” 周泽这才发现, 在自己前面那几个简易草棚里, 躺着坐着一地的人, 大家正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 “团战,把这一桶汽油留给我们,你们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是啊团座,赶紧走吧!” “团座,这败得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要打回来了啊团座,要打回来啊……” “怎么就这么败了,怎么就这么败了呢……” 接下来, 似乎是浑浑噩噩的混沌, 周泽只觉得这天在转,这地也在晃,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回过头, 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走到了山坡上, 而远处, 则升腾起了滚滚黑烟, 周泽的视线又模糊了, 是雨水, 也是泪水。 ………… PS:邱仲岳将军在《抗战时期滇印缅作战(二)——一个老兵的亲身经历》中写道: “…………5月16日,第5军主力纵队徒步出发,伤病员及辎重全部留在莫的林,或为战伤或因重病不能跟随部队长途跋涉的一千五百余中华儿女, 咸以生为中国人,死为中华鬼的志节,宁为烈士死,不做降俘生的决心,慨然于5月21日凌晨一时引火自焚,含恨而终!” 第六百一十七章 鬼门再开! 沼泽的泥泞之地,难得有一块干整的地方; 莺莺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前方盘膝坐在地上的老板,尤其是注意到老板的双腿位置,已经积了一层水洼,衣服也早就湿透了。 想到自家老板是最爱干净的,现在却是这般,莺莺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却也清楚,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旁边就这样看着。 安律师的白骨手不时地在周泽面前来回移动,他也闭着眼,正在维系着这种幻境,他其实才是最危险的一个,但凡老板一个控制不好,哪怕只是本能地“反击”破开幻境, 他就得直接老年痴呆, 现实版的刀尖上跳舞,真特么刺激! 老板灵魂深处的那座泰山,他没看见,却感知到了,那股子巍峨和浩瀚的味道,让他不敢放肆,只敢小心小心再小心。 许清朗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散发着淡绿色光泽的眼眸不时地扫视四周。 他和周泽的关系,不算是纯粹的员工和老板,在他开面馆时,周泽也是刚借尸还魂回来开书店,二人算是相交于微末。 他不觉得辛苦,尽心尽力地在帮周泽护法,就像当初自己在面馆封印海神时,周泽也开着车停在外头马路上照看一样。 莺莺嘟了嘟嘴, 她觉得自家老板自打从地狱回来后真的变了好多, 虽然依旧喜欢早上起来晒太阳喝咖啡看报纸, 但比以前, 还是有些不同了。 退一万步说,若是以前的老板,怎么可能会同意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老板可是有洁癖的。 莺莺抿了抿嘴唇,站起身,心里有些烦闷。 如果老板能一直那般慵懒闲适,和自己一直在书店里待着,自己尽心地伺候着他,这日子,该多美好。 只是这些女儿家的心思,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也不可能说出来。 莺莺只是乐于单纯,又不傻, 毕竟两百年的年纪摆在这里,又在都市待了一年多该熟悉该了解的也都清楚了。 人活一世,哪怕是死了做鬼,也终究难以一直舒坦悠闲下去。 莺莺清楚, 哪怕是被自己亲自打得魂飞魄散的白夫人, 看似漂泊无拘无束地两百年,也绝不是真正的自由。 按照画卷中老人所说,白夫人是被清兵于通城地界抓住,溺死在了濠河里, 但自己的棺椁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身体,就是白夫人的啊。 还有棺椁里那么多的陪葬品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思量下来, 可能连当年夫人被清兵抓住的事儿,其真相到底是什么,也有些耐人寻味了。 琢磨这些,倒不是因为莺莺想白夫人了或者心里觉得有什么愧疚。 夫人要算计老板, 那自己肯定得灭了她, 莺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白夫人的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哪怕她已经魂飞魄散。 倏然间, 莺莺忽然皱了皱眉, 站起身, 小声道: “起雾了。” 许清朗闻言,点点头。 野人山气候多变,下雨起雾是常事儿,甚至有时候一连十多天下雨也不算稀奇。 不过, 少顷, 许清朗表情忽然一凝, 沉声道: “这雾有问题。” “你在这儿看着老板和律师,我去前面看看。” 莺莺向远处走去, 许清朗没有开口阻止,这本是应该的,在这个当口,任何的意外都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不过, 在莺莺走后,他还是看向了一同盘膝坐在那里的安律师,眼眸深处的绿光越发地浓郁,缓缓开口道: “睁眼。” 安律师有所感应, 睁开了眼, 但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他环视四周,看着周围的雾气,而后又看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原以为安律师会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他信任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全心沉浸帮周泽巩固幻境的工作之中。 许清朗靠近了几步,将自己的背包放下,把铜钱剑符纸以及一些摆放阵法用的小旗和棋子儿都取了出来,在周泽身边布置上了。 不管会不会有事发生,提前预备着总是没错。 等一切都布置好后, 许清朗眼里的绿色开始变得更加浓郁, 一时间, 他的耳朵里开始听见附近蛇虫鼠蚁的声音, 以这里为圆心, 方圆两千米以内, 有二十多条蛇, 这些蛇此时一个个从蛰伏和隐藏的状态中慢慢地抬起头, 随即开始在树杈和地面上快速地游走, 它们受到了召唤, 开始主动地向四周探查。 莺莺走出去没多远,就发现前面的大雾开始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浓烟滚滚”的地步。 她有些迟疑, 因为这种大雾她似乎见过, 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曾在哪里见过。 前方的大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道人影,莺莺放慢了脚步。 她看见有十多个人,从大雾中走出,排成一队,从自己跟前整齐地走过。 仿佛阴兵过境一般, 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十多个人,莺莺认识,是之前他们碰到的那群手中有枪的不法分子。 最后还是许娘娘出手杀了他们, 但他们的亡魂不该自己下地狱去么? 怎么在这里排队游行? 难不成生前是好兄弟,生后也要在一起,死也不分开? “叮…………叮…………” 像是铃铛声,又像是有人在敲击着什么,声音的来源和这一群亡魂排队走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有人在这里召唤亡魂? 莺莺脸上露出一抹怒色, 她知道老板特意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眼下这里所出现的任何意外,都可能影响老板计划的完成与否, 到底是哪个混蛋这么不开眼! “叮…………叮…………” 声音继续传来, 莺莺忽然听到自己身后有动静, 迅速转过身, 周身煞气也瞬间凝聚, 却发现自己身后出现的,是一支男女老少都有的队伍, 他们踮起脚尖, 神情麻木, 有些穿的是缅甸当地民族服饰,有些穿的现代化一点的衣服,但看起来都很破旧就是了。 应该是住在野人山外围的缅甸村民。 莺莺前几天听老板和安律师闲聊时说过,缅甸这边比国内乱多了,似乎有的地方还在打仗,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当地的经济发展等方面真的有些不敢恭维。 后退了几步, 让这些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莺莺终于想起来了,这大雾,自己曾遇到过! 那还是上次小萝莉被拐卖走自己陪着老板去救人的那次, 就遇到了这种大雾, 后来老板和安律师就莫名其妙地灵魂出窍下地狱了, 然后自己等人好一通找,最后在徐州才和老板重新碰头。 没有再做犹豫,莺莺也没想着自己傻乎乎地直接寻着声音的方向过去,而是马上向回奔跑,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情况和老板他们说。 不过, 莺莺没跑多远, 前面就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之前成群结队的见多了, 此时忽然出现一个落单的, 让莺莺本能地产生疑惑,速度也减缓了下来。 而这时, 那道黑影猛地窜出, 直接扑了过来! “找死!” 莺莺发出一声低喝, 凝聚着煞气的指甲直接扫了过去, “砰!” 黑影被直接抽飞了出去, 女僵尸的体魄在野外的霸道,一览无余。 无论是精魅还是妖物, 想要在肉身上压住莺莺,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叮………………” 声音再度响起, 这次, 却距离自己很近了! 莺莺清楚, 自己被人盯上了。 当下, 她猛地仰起头, 发出了一声咆哮, 只希望这一声咆哮能给老板他们示警, 然而, 这大雾里面似乎刮起了风,风声裹挟着叫声,把一切都搅动得杂乱无章。 附近大雾里,又出现了几道黑影,像是野兽一般,向着莺莺扑了过来。 莺莺头发开始褪成白色, 眼睛里不喜不悲, 但出手的速度和力量却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砰!” “咔嚓!” “砰!” 连续抽飞出去好几只黑影之后,莺莺按照记忆中自己来时的方向开始了狂奔,在奔跑的途中,不停地有黑影冒出来企图阻拦,却都被莺莺直接抽开。 这些黑色的玩意儿哪怕是靠近了你也分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像是野兽,又像是人,但通体漆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明明方向没错,却还是没跑回老板他们所在的位置。 莺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头发的颜色也变回了黑色,跑到这里时,大雾里就不再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莺莺也得节省体力,那种白发状态的消耗,也实在是太大了。 慢慢地又继续往前走, 莺莺发现前面的大雾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很高,也很大, 等再靠近一段距离后, 终于看清楚了, 是一座石门! “叮………………” 声音响起, 就是从这石门后面发出来的。 莺莺咬了咬牙, 面色有些慌乱,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只知道一件事: “老板,人家真没用,居然迷路了; 嘤嘤嘤…”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回家!(求订阅)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还存着刻意压制自己破开幻境的本能, 现在, 他真的是已经忘记了, 安律师所营造出的幻境,加上上了自己身的这位“团长”军魂的记忆,开始不断地融合和呼应; 简而言之, 就是随着时间地流逝,代入感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周泽也慢慢地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仿佛看一场电影, 全身心投入, 电影里人物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你的心弦, 伴随着他的喜怒, 等同着他的哀乐, 看其所看见, 听其所听见。 这该死的雨, 这该死的雨啊, 周泽从没像现在这般讨厌下雨天, 地上的泥泞,身上的湿冷, 每一步跨出去,都得竭尽全力,稍不留神,就是直接摔趴了下来,想要再站起来,就更加地困难, 这不像是行军, 更像是在承受着酷刑。 周泽有一个传令兵,一口四川话,年纪不大,可能也就十六七岁。 虽说周泽觉得这个年纪当兵有点早了,但他又觉得这个年纪不当兵做什么? 他有时也很矛盾, 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紊乱, 而每次紊乱所带来的,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视线的模糊,耳膜处的杂音。 传令兵说团长病了, 喊着要去找军医, 但进山已经五天了,队伍也早就走乱了编制,莫说军医在哪里根本就没瞅见,就算瞅见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可能有什么药品存留了。 得病的人, 实在是太多了。 周泽知道自己是靠后一批进山的部队,之前早就有队伍走在他的前面,一路走来,他看见了太多太多倒在地上的尸体。 疟疾等其他疾病,开始在军中快速地蔓延,仿佛人肉收割机,疯狂地收割着过往者的性命。 他喊传令兵不要去找了,万一他再走丢了怎么办。 但小四川坚持要去找, 他去了, 然后山洪来了, 周泽就靠在大树下面坐着, 眼睁睁地看着在自己下方的坡地位置被山洪冲击过去的整个过程, 有好多士兵被冲走了, 这里面, 就有小四川。 周泽眼睛睁得大大的,愤怒地用手捶打着泥泞的地面,溅起一道道污泥。 他恨, 他不甘, 哪怕战死, 哪怕死在和小日本拼命的冲锋里, 他都不会觉得这般憋屈! 军人,有军人的觉悟,也有军人的准备,马革裹尸,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却也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归宿。 但现在, 这一路上, 他看见了为了不拖累部队又不愿意做俘虏直接用汽油焚烧自己的伤兵, 他看见路上倒着的一具具尸体, 他看见路边因生病和饥饿而坐在那里哀嚎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庞, 又看见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山洪过境所留下的厚厚的淤泥,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是死, 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为什么! 似乎是被愤怒的情绪感染,一切的一切,都完全地投入了进去,一直持续着的头痛,反而开始变弱了。 周泽重新爬起来,寻了根木棍,继续往前走着。 满心地不甘和愤怒, 但身为军人,他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坐在这里等死,虽说这一路上,他看见了不少士兵因为精神崩溃开枪自杀的,但他不会这样做。 军令是穿越野人山回国, 那他, 就走回国! 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着,道路还是艰难,这该死的雨,半分没有停歇。 等到天黑时, 周泽看见前面有一个棚子,野人山山脉被当地的缅甸人称为“魔鬼禁地”,自然不可能存在什么村落和房屋,而因为队伍的行进,一路上也很少看见帐篷这类的东西。 实在是累坏了,也实在是冷得受不了了, 周泽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帐篷, 发现里面已经有好几名士兵在里头了, 他没去通报什么身份军衔,都这个时候了,什么军衔什么身份都是一个屁,能否活着走出去谁都不清楚,这个时候摆谱,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寻了剩下的一个空角落,周泽躺了下来。 这一觉, 睡得倒是踏实, 雨水不会再肆意地打在自己身上,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一遍又一遍地袭来,最终又被睡意所遮盖了下去。 等到醒来时, 周泽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腿疼得难受, 他抬起自己的腿,发现那条腿都已经被泡得有些肿胀了。 因为是睡在棚子外围的缘故,所以昨晚睡的时候自己的一条腿露在了外头,滑落到了旁边的一个水坑里,却因为太累睡得太沉了,自己一直没知觉。 “嘶…………” 周泽撑着木棍很勉强地站了起来, 回头看时, 身体却忽然一颤, 这里面除了自己以外,还躺着四个士兵,但此时也是一动不动。 天黑时看不真切,还以为他们在自己进来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周泽马上弯腰,把地上的两个士兵翻过来,却发现他们已经死了,而且在他们身下位置,有许许多多的虫子正在爬行。 “呕!” 胸口泛起一阵阵酸意, 想要吐却又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 断粮很久了, 一直吃啃树皮肠胃都拧巴了,还能吐出来什么? 没力气去帮他们挖坟了, 这一路上,死去的人太多,挖也挖不过来。 周泽默默地向着自己昨晚的“室友”们敬了一个军礼, 拄着木棍, 走出了帐篷。 “啊啊啊!!!!” 没走几步,前面就有两个士兵趴在那里捂着肚子喊疼,在他们身边,还有好多个蘑菇散落在那里。 等周泽走近时,这几个人已经喊不出来了,嘴里有白沫子不停地溢出,脸色也开始变紫。 旁边,似乎是有这两个人的同伴,在旁边一脸默然,到最后,似乎是实在忍受不了同伴继续承受这种痛苦,拿起刀,刺入了他们的胸口,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没用枪,因为日本人的追击部队很可能就在附近,开枪容易暴露。 两个中毒的士兵死后脸上是带着轻松的神情, 仿佛得到了解脱, 是啊, 死了就不会觉得饿了,死了就不用继续走了。 在这里,死亡,是最简单的事,甚至,还是一件美好的事。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他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走出去,只是麻木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里,是炼狱。 而穿行在这里的士兵们, 则像是行走在炼狱里的枯骨。 鞋子走烂了,掉了, 光着脚继续往前走, 脚磨破了,一开始很疼,后来也就麻木了。 尸体, 尸体, 到处都是尸体, 而尸体周边,往往都是成群的蚂蟥和其他虫子,热带雨林里的这些恐怖的小东西,能让一个大活人,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慢慢变成白骨,脱落得干干净净。 周泽看见路边有三个坐在那里的士兵, 当周泽走过去时, 他们在看着周泽,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看见了周泽军装的不同, 还对他行了军礼, 周泽点点头,没回礼, 不是不想回, 是自己的左臂被蚂蟥咬了好几块,一开始没察觉,停下来一拍,掉出来好几只吸食得鼓鼓胀胀有两个手指指节那么粗的东西。 左臂现在还酸麻着,右手撑着木棍儿, 他怕再举起手敬礼时,自己会摔倒下去,摔下去,就爬不起来。 等他继续往前走时, 身后传来了三声枪响。 旁边也在行军的士兵回头一起回头看去, 是那三个士兵举枪自尽了。 大家开始下意识地加快速度,虽说依旧走得很慢,却比之前快了那么一丝丝,因为活着的人清楚,枪声很可能吸引到追击的日军。 其实, 一开始, 日本人还真的是在追击的, 就像是他们在缅甸追着英国人屁股跑一样, 但这野人山也是公平的, 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大家的深入,追击过来的日本人也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又走了几天, 也不晓得又继续往前走了多远, 人的潜力可以很大, 但人定胜天却是当不得真的。 周泽知道,自己发热了,很可能是得了疟疾。 他又支撑了一天, 终于, 他真的走不动了, 靠在了一棵大树上, 坐了下来。 他清楚, 只要这一坐下去, 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仰起头, 现在的他,很平静, 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甚至心里还在渴求着死亡快点降临, 结束自己这一切一切的苦难。 旁边,有一个湖南口音的士兵沙哑地对着身边一个动都不动的士兵喊着: “起来啊………起来啊…………别唬我,说好了一起回家的,回家啊,回家……” 回家…… 回家啊…… 周泽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通城的画面,书店,南大街,沙发,但很快,又变成了山清水秀的农村,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哪个, 才是家? “我不行了。” 周泽愣了一下,用沙哑微弱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 “我真的不行了,我走不出去,很多很多人,也没走出去。” “你到底是谁?谁在和我说话?” “我们好冷,好冷……” “我头好疼……”周泽很痛苦,头好疼。 “我们想回家,回家……” “啊啊啊!!!!” 周泽惨叫起来。 “请你,带我,带我们, 带大家, 回家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星星点灯! 回家、 回家, 回家…… “老板?老板?” 安律师看着自己面前的老板缓缓地睁开了眼,但是他喊了好几声老板都没反应,只是嘴唇嗫嚅着,目光带着深刻的迷茫。 任何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被灌输了长达半个月的记忆画面后都会是这个样子,甚至还会更不堪。 正常人做个梦醒来后还得晕乎好长一会儿呢,何况周泽的这个梦,算是噩梦中的噩梦了。 “砰!” “砰!” “砰!” 许清朗撑起了阵法结界, 一头头黑色的影子向这边撞来, 只要一撞上去就被很快地弹飞,但它们乐此不疲,数目也在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老周还没醒么?我阵法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许清朗忙着维系着阵法,无法回头看身后的情况。 “这……”安律师又看了看老板两眼,道:“我也不清楚他到底醒没醒。” 按理说,上身已经结束了,那道军魂也离开了周泽的身体,这是安律师亲眼所见,老板是应该清醒过来的。 难不成是勾薪的那药物效果太好了? 又或者是老板心神受到了什么损伤? “轰!” 一阵尘烟扬起, 阵法破裂。 许清朗双眸深处释放出青色的光芒,一条条光影从自己身后释放出来,连续地抽飞了七八道黑影,从远处看,仿佛有好几条蟒蛇尾巴从他身上长了出来。 “这玩意儿打不死也打不烂啊!” 许清朗喊道。 安律师也站起身,双手掐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轰!” 一串黑影被扫飞出去,但很快又从大雾之中奔袭而出,这些黑色的东西像是依附这大雾存在的寄生虫,只要这大雾还在,它们就永远不会消亡,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明明不算是什么特别厉害强横的存在,但这样耗下去,还真可能蚂蚁咬死大象。 “冲出去吧,带着老板!继续留在这里这些玩意儿会越聚越多!” 许清朗喊道。 安律师伸手,把周泽扶着站起来,见周泽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干脆把周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喊道: “莺莺呢,先把她接应出来,然后一起走!” 周泽只觉得自己在不停地颠簸着, 他好多次想要聚焦自己的视线, 但他的眼前,明明看着是大雾,却又变成了大雨之下的影像,梦和现实,已经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偏差,他还需要时间再理一理。 黑影确实在越来越多,但哪怕周泽什么都不做,有安律师和老许的护航,暂时也还没什么问题,安律师一边背着周泽一边掐印,配合着老许清理着四周的黑影,同时二人开始向之前莺莺去的方向推进。 然而, 这茫茫大雾中,想要快速找到一个人,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叮…………”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 则是一阵大风! 安律师目光一凝, 直接跪伏在了地上,极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原本被他背着的周泽也摔翻在了地上。 “咳…………” 之前喊没被喊醒, 但眼下倒是被摔得清醒了一些。 周泽有些疑惑地环视四周, 好厚的雾啊, 这是在干嘛? “叮…………” “嘶…………” 周泽无比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和身边的安律师一样。 “老板,你醒了…………” 安律师眼眸里有深深的血丝。 “这是……在做什么……” 周泽咬着牙抵抗着这股子痛苦。 “叮…………” 许清朗的身形也是摇摇欲坠,这声音伴随着大风,似乎能够将你的灵魂给吹走,这种把灵魂硬生生地从肉体里撕裂出去的感觉不亚于一场酷刑。 不过许清朗因为有海神的加持,相当于是有一个人在万里之遥的大海里给他扶摇, 所以哪怕风大一点, 还能坚持一下。 “这雾,这风……”周泽看着四周,“怎么好像经历过?” “那座大门,老板你还有印象没,收灵魂进去的,你那条皮鞭,还是从那里捡来的。” “哦……” “叮…………” 周泽和安律师又都极为痛苦地低下头, 这次, 连许清朗也蹲了下来,他也承受不住了。 不过,在起风后,大雾里的那些黑影也不见了,似乎它们也不能在大风里存在。 四周, 开始有亡魂出现, 大多是当地村民的模样, 组成了一个个队伍,旁若无人地从周泽等人身边经过,去往他们要去的地方。 一切,都和当初去找小萝莉时在深山里所经历的一样,当时则是一整个村的村民都被带走了。 要说有多危险,作为过来人来说,其实也没多危险,只是这阵子比较痛苦,这风过会儿应该就会停下来。 普通的亡魂会被这大雾和大风所影响,慢慢地走向被设置出来的归途,但对于周泽和安律师他们来说,还不至于真的被勾了魂去。 只是,这大雾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 为什么是掐算在这个点出现? 这是周泽难以理解的一件事,他这次来又没带老道,为什么命运会这么针对自己? 忽然间, 周泽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随着大雾的持续下去, 被大雾所笼罩的范围里的一切亡魂都会被吸引走,没入到那个根本不是去地狱方向的另一个被设计好的地方。 当初听冯四儿话语里的意思是,这是地狱里某个大人物的手笔,他冯四儿只是在地狱的那头负责收尾打扫罢了。 也就是说, 七十多年前死在这里的数万远征军军魂,最后也会被吸扯进去? 对方的目标, 会不会就是这个? 但怎么就这么巧? “叮…………” 风还在持续, 周泽的痛苦也同样在继续,但他心里更焦急地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些军魂。 七十多年前,他们为国出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死在了国门前, 他们在这里等到了七十多年, 到最后, 连入轮回都不得,反而要被吸扯进那个该死的鬼地方? “老板,我们走吧,你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莺莺的位置,变僵尸试试。” 安律师对周泽喊到。 “走?” “这次事儿栽了,太背了。” 安律师脸上有痛苦之色也有愤愤之色。 周泽却有些奇怪,安律师是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么?平时他可没这么着相的样子,虽说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至少能维系个面上笑呵呵的。 “老板,老板!” 大雾里,传来了莺莺的声音。 “在这里!” 周泽喊了一声。 很快, 莺莺从大雾里跑了出来,她是这里最没事儿的一个人,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因为她没有灵魂。 而周泽虽说是僵尸,但他是有灵魂的。 莺莺见老板和安律师以及许清朗都痛苦地跪在地上, 马上焦急地跑来, 嘿! 先从许清朗身边绕过去。 “…………”许清朗。 哈! 又从安律师身上跨过去。 “…………”安律师。 终于, 莺莺来到了周泽身边,二话不说把周泽背了起来, “老板,我先带你离开这大雾!” “莺莺,你先带老板走,他刚受过伤,身子不好,先带他走,不要管我们。” 安律师开口道。 “好!” 莺莺头也不回,背着老板直接冲入了大雾。 “…………”安律师。 许清朗有些无奈道:“我觉得,莺莺再扛一个人跑,似乎问题也不大。” 安律师低下了头, 他也没想到女僵尸真的连客气话都听不出来,只能道: “再忍忍吧,过阵子就没事了,这大雾对我们影响不大,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安律师这次心里倒是有底了。 莺莺背着周泽跑了好一会儿,她脚下生风,力气又大,当真是半点不带停歇的。 不过在奔跑的时候,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但莺莺没有摔倒,绊住她的东西则是直接从泥泞的地面里被拉拽了出来。 “咔嚓!” 是一个军用水壶, 很多军事或者历史收藏馆里,都会收藏类似的军用水壶,不过那里面的水壶都是被清理干净的,眼前的这个,却脏得很。 原本被莺莺背在身上的周泽在看见这两个东西后脑子里像是“轰”响了一下, 之前所看见的大雨中的画面又开始在他眼前浮现。 “莺莺,停下,停下来!” “老板?” 莺莺停下了脚步。 “放我下来。” “哦,好。” 周泽被放了下来。 “叮…………” “嘶…………” 周泽身子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但他还是挣扎着向前爬行,一直到自己的手抓住了面前的军用水壶。 “老板,我们还是走吧?这次没成功就算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莺莺在旁边劝说道。 周泽抿了抿嘴唇,把满是污泥的水壶抓过来,忍着灵魂上撕裂的痛苦,默默地把水壶又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环视四周, 这蒙蒙的大雾, 周泽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明明是大雾弥漫着, 但他却仿佛在这周围看见了一具具倒在地上永远都没办法再爬起来的尸体, 他看见主动把汽油浇在自己身上的人以及那不断闪烁的火光。 “老板,你怎么了?” 莺莺伸手在周泽面前挥舞了一下。 周泽似乎毫无感觉,只是默默地念道: “回家……” 我们好冷, 我们好累, 我们, 想回家…… 第六百二十章 数万军魂,吼! “翠花儿,爷饿了。” “那咱们吃酸菜面好不好?” “额,爷想换个口味。” “那咱们吃酸菜水饺吧!” “也不想吃。” “那吃酸菜馍馍?” “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酸菜圆子!我刚学会的!” 长久的沉默。 “爷,想好吃什么了么?” “酸菜面吧。” “好嘞,我就知道爷最喜欢吃这一口。” “嗯的。” 冯四儿靠在边上, 看着在那头忙着升小炉子准备做饭的翠花儿, 还真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再看她从篮子里拿起一大把酸菜出来放小锅里, 之前的岁月静好就被瞬间日了哮天犬。 “爷,这俩个要不要一起煮了?” 翠花儿手里拿着菜刀指着身边躺着的两个人说道, 一个头上长角, 一个一脸漆黑, 是人身,却不是人样。 “算了吧,省的吃了遭了腥气儿。” 冯四挥挥手,又问道: “那个女僵尸,被引回去了么?” “引回去了,爷,她好笨啊,人家引了好久!” 你说人家笨, 那你自己…… 冯四点点头,“是啊,如果不是及时引她走,她都要拆门了。” “爷,今儿怎么到这里来放风啊,这外头都是山林子,也没个菜市场可以采买。” 二人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漆黑的峡谷,不过在二人身旁,有一扇巨大的石门,从这里可以看见外头,大雾弥漫。 “在这里吃酸菜,有意境。” “嘿嘿,爷,你真好。” 冯四儿眯着眼,闻着熟悉的酸菜味儿,打算睡一会儿。 却忽然间, 他猛地站起身, 看向石门外头, 喊道: “翠花!” “啊,怎么了?面还没好呢?” “快跑!” ………… “疼吧?” 安律师捂着脑袋, 整张脸都褶皱成老道了, 却还能有心思看着许清朗问候一声。 别说, 以前没发觉, 现在才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好看, 这痛苦的表情,还真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呸呸呸! 安律师马上稳定住心神, 不能弯,不能弯! 许清朗这时候才没功夫搭理他,只是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问道: “还有多久?” “快了,真的快了。” 安律师咬了咬嘴唇, 心有不甘。 却在这时, 他听到了自己身后大雾中传出了动静, 该死, 那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不会又出来了吧? 不过,很快,安律师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看见的,不是从大雾里扑出来黑影,而是一群人,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 在前进着, 仿佛哪个军区的部队忽然被拉出来到这里拉练来了。 “这是……怎么了?” 许清朗震惊道。 “这是……成了啊!”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满脸的惊喜,若非是这风还在,他还是很痛苦着,估计都要蹦跶起来欢呼雀跃了! “不像是成了,他们的方向,是向那个声音的方向去的。” 许清朗马上提醒道。 安律师愣住了,刚刚还在无比惊喜的他此时宛若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了下来,瓦凉瓦凉滴。 安排了这么多, 到头来, 一场空? ……………… “老板,我们回家吧,老板,你千万不要吓我啊!” 莺莺蹲在周泽面前, 看着靠着树根坐着的周泽,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该死的律师, 都是你, 让老板来这里, 又让老板被鬼上身, 现在老板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办啊! 莺莺心里十分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她打架泡咖啡还行,其余的,她真的不会啊。 而周泽, 只是继续捧着那个军用水壶, 死死地抱着, 目光有些呆滞, 瞳孔也在渐渐地涣散。 一开始,周泽还能听见莺莺十分焦急的声音,但慢慢地,他的耳朵里,就满满是雨声了。 四周, 大雾仿佛在瞬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那磅礴那该死的大雨! 泥泞, 山洪, 蚂蟥, 尸体, 周泽的眼前,不断地浮现这些画面, 这一刻,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在最后的关头, 团长累了, 撑不住了, 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走不动了,等死了。 一切的一切, 仿佛又回到了一个原点, 这中间的短暂苏醒就却更像是梦一般短暂。 “我累了,走不动了。” 那声音又传来了。 “我知道。” 周泽开口道。 “带他们回家吧,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没用,没办法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 “死在国内,也值了,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国外,这是要做孤魂野鬼的啊。 回家, 回家, 求求你, 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 周泽重新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木棍,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雨,还在下, 四周,还在继续往前走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部分,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有些,尸体都已经露出了白骨。 于这野人山之中, 他们承受了七十多年的孤苦。 “起来啊!” 周泽喊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眼眶在湿润, 这一刻, 他似乎就是那位团长, 正在喊着。 “起来啊!” 周泽继续喊道, 他丢掉了木棍,身子一阵摇晃, 对着自己身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喊道: “你们起来啊! 都给老子站起来! 站起来啊!” 沙哑的嗓音,扯着最大的力道在叫喊着。 “起来啊,都给老子站起来, 老子, 带你们回家! 家, 就在前面了!” 周泽挥舞着手, 大喊着, 咆哮着, 愤怒着, 这一刻, 他的视线似乎被雨水模糊了, 却又像是比以前看得都更远, 他看见了这野人山上, 倒地的数万人, 这里冷, 别再躺着了, 要躺, 回家躺着去! 然而, 任凭周泽怎么喊, 他们都一动不动, 继续冰冰冷冷地躺在地上, 任虫子继续啃噬着他们的尸体, 任雨水继续冲刷着自己, 任这片泥泞的淤泥将自己继续掩埋着, 周泽心急,心痛, “起来啊,都给老子起来啊!” 这一躺下去, 就是七十多年啊! 然而, 还是没用, 没有一个人起来, 仿佛这个世界,这场大雨, 只剩下他一个走到尽头的团长, 在歇斯底里地发疯发狂, 宣泄着自己最后的不甘最后的不服最后的怨气! 十万远征军,出国门,战死就算了,也不亏,但这是怎么回事! 数万好儿郎, 就这样死在了这座山脉里, 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却死在了疟疾,死在了饥饿, 不服啊! 不甘啊! 周泽感觉自己的视线忽然变红了起来, 是血, 自己的眼眶里, 有血在滴淌着出来, 周泽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但这鲜红,却越来越浓郁。 “起来, 都给老子起来啊!” “吼!!!!!!!!!!” ……………… “老板,你别吓我,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啊,老板,别吓莺莺啊。” 莺莺急得不停地抹眼泪。 却在这时, 原本静静地坐在她面前,动都不动一脸茫然地老板忽然张开嘴,双眸赤红, 僵尸的獠牙显露了出来, 那青色的皮肤也呈现而出,却又缓缓地消散, 露在衣服外头的皮肤上,若隐若现的是一道道古朴的符文痕迹。 “吼!” “嘤嘤嘤!!!” 这一声吼叫, 对于莺莺来说,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睡着时被一个人拿了一大把冰块丢在自己衣服里去了一样; 这一刻,莺莺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煞气忽然沸腾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着,摇摆着。 莺莺咬着牙,想要克制住这股子颤栗的感觉,却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只能勉强道: “老板…………老板…………快停下…………快停下………… 人家…………人家…………人家受不了了………… 嘤嘤嘤!!!” ……………… “吼!” 一声宣泄般的嘶吼声后, 大雨之中, 周泽瞪着赤红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 沉声道: “地上凉, 都给老子, 起来!” “啪嗒!” “哗啦啦!” “啪嗒!” 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开始颤抖起来; 随即,周泽身边的这些尸体也都开始颤抖起来,以周泽为圆心,整条路上深林里,一个个已经倒下去的士兵,或手指或身子其他部位,都开始颤动起来。 “起来, 跟我, 回家!” 周泽转过身, 向着那段自己在梦里没完成的路, 迈开了步子, 继续走了下去。 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又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一个又一个士兵爬起来了, 整条山脉, 这一路上, 所有倒下去的士兵, 都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们跟着周泽的步子, 一步一步地, 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行, 这是一支亡灵的大军, 这是一支回家的队伍。 ………… 吼声停止了, 莺莺终于歇了下来, 只觉得浑身酸软,没了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像是有点脱水了。 “老板?” 然后, 莺莺看见, 自家老板忽然闭上了眼,然后站了起来, 一同站起来的, 还有这片大雾之中, 无数的身影, 数万军魂, 复苏! “叮…………” 这声音, 再度响起, 风也开始刮来! 它在吸引大雾里的亡魂去它设计好的国度! 周泽闭着眼, 在听到这声音之后, 张开嘴, “吼!” “吼!!!!!!!!!!!!!” 整片野人山脉, 数万军魂齐声怒吼! ………… “哐当!哐当!” 天崩地裂的架势! “四爷,完了,这门要塌了,要塌了,这里也要塌了,要塌了! 快跑呀四爷, 快跑呀!” 第六百二十一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鬼刑台,坐落于地狱大荒边缘的一座黑石山崖深处,相传在泰山府君时代,这里曾是惩戒地狱魔头的法场。 凡品级身份足够且犯重罪者,都将被押赴于此,明正典刑。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阴司新朝,十殿阎罗中有专司刑罚的阎罗,这里,也就慢慢被荒废了,且因为靠近地狱大荒,故而人迹罕至。 此时, 这里地动山摇,这一处的山崖都已经崩塌了,将一切的一切都掩埋了进去。 “噗通!” 冯四儿把石块抛开,从中把被压在下头的翠花儿给拽了出来。 翠花儿哭得梨花带雨,受尽了委屈。 “没事吧?” 冯四儿在旁边坐下来,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四爷,人家的小火炉,人家的小砂锅,人家腌制好的那一坛子酸菜……都没了,都没啦,呜呜呜…………” 闻言, 冯四儿居然长舒一口气。 少顷, 翠花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爬起来,看着前方被掩埋的废墟,有些着急道: “四爷,门塌了唉。” “什么门?” “就是那扇门啊?” “我从没见过什么门,你酸菜吃多了,记错了。” “啊!” 翠花愣了一下, 她对四爷的话一直奉若经典语录, 所以哪怕废墟就在眼前,她也真的在思考是不是酸菜吃多了真的会导致智障这个问题。 冯四儿则是回头看去, 他知道, 在这废墟掩埋之下,除了那座坍塌的门,还有两个一起来的家伙。 翠花是不会泄密的, 而那两个,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保守秘密。 起身, 拍了拍衣服, 冯四儿抬头看看地狱的天空, 那一轮血月, 还挂在上头, 却比当初袖珍得太多太多,已然成了小月牙,却比当年,更加的明亮。 “风太大,多少人得折了腰哟。” ……………… “不对,不对!” 安律师尖叫了起来, 双手猛地抓住了许清朗的肩膀,一阵摇晃, 然后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居然直接对着许清朗的脸亲了过来! 男人嘛, 比如在足球场上,比如在战场上, 激动之余亲一口, 也不算什么。 许清朗却目光一凝,脸上当即覆盖出了密密麻麻的蛇鳞! “…………”安律师! 哆嗦了一下, 放下手, 安律师怅然地回过头, 似乎一下子索然无味了下来, 平静道: “风,停了唉。” “但大雾还没有散。”许清朗开口道。 “不打紧了,不打紧了。” 安律师指着二人前面出现的那一排衣衫简陋的士兵,道: “成功了,老板成功了。” 说着, 安律师指了指这四周的大雾, “大雾不散,就冲破了它!” ………… 怒江之中,有三条身上带着金色光泽的大鱼浮出了水面,吐着泡泡。 天地法则变化,山神土地海河湖神之流十不存一,却终究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在苟延残喘着。 这怒江流域里,就有三条成了精的大鱼,它们没有庙号,也没有祠堂,但这百年来,却一直在这一块区域活动。 它们没有交流, 只是三双鱼目一直盯着前方那滚滚压下去的乌云, 乌云之下, 有一团大雾, 然而,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 那滚滚乌云仿佛一头巨大的凶手正欺压在大雾身上拼命地耸动一样, 正驱赶着大雾, 向这里移动。 三双鱼目转而面面相觑, 人间风云变化,它们也是见识过不少的,但这种阴阳玄学之事, 居然搞出这般阵仗, 难道真不怕天雷降下, 被这煌煌天道化作粉尘么? ………… “孙老的情况最近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老年痴呆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现在连照看他好几年的护工他都不认识了。” “建议转院治疗的申请还没下来么?去大城市的话,医疗条件和水平比我们这里好很多,对孙老的恢复和治疗也更有效果一些。” “估计难了,这是孙老自己当初要求在我们这里进行疗养的。” “先进行常规身体检查吧。” 医生先蹲下来,将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病人的腿给轻轻抬起,把裤管往上拉时,看见了那上面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洞。 “赵医生,这真的是蚂蟥叮咬留下的?”旁边的女护士问道。 赵医生点点头,“留下病根了,所以年纪大了之后,这腿脚就不行了,你抓着这条腿,我继续检查……” “好。” 女护士刚蹲下来, 身体却颤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之前一直坐在轮椅上动都不动的孙老, 此时居然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准在自己的太阳穴一侧,敬了一个军礼。 “赵医生,你看孙老。” “嗯?” 赵医生抬起头,也惊愕了一下,马上问道: “孙老,你能听见我说的话么,我是小赵,是你的专属医生,孙老?” 孙老只是默默地敬礼, 嘴唇嗫嚅着,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凹陷的眼眶里滴淌了下来。 “孙老在说什么,你听一下。” 赵医生有些激动和紧张,病人最忌讳这种大喜大悲,这往往会对病人的身体情况带来很严重的影响,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回光返照”。 女护士马上把自己的耳朵凑到孙老的嘴旁边, 努力地听着, 只是孙老不是本地人,他是前些年才特意转到这里来疗养的,也因此,本就声音很难分辨又加上了非当地的口音,让女护士听起来很是艰难。 只能模模糊糊地复述道: “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下一刻, 孙老原本抬起来敬礼的手垂落了下来, 头也歪侧到了一边, 仿佛坚持了这么久, 终于松手了。 “马上进行抢救,快,抢救!” 在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折腾得手忙脚乱时, 似乎根本就没人看得见, 在轮椅旁, 站着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青年, 青年穿着青绿色的军服, 腰间挎着军水壶。 他在微笑,笑起来很和煦, 他也在哭,眼泪在不住地流。 他看着被送到病床上进行抢救的自己, 又看了看这些个照顾他好几年的医生护士, 默默地鞠躬, 而后, 他走出了病房, 一路走, 没有停歇, 一直地走, 走了很久很久, 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七十多年前的那一段路他都走出来了, 这时候, 这一点点路, 真的不算什么。 走过了那条路,后半生的诸多坎坷动荡,也成了浮云。 他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座高坡上,他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 缓缓地举起了手, 敬礼, 大家, 都要回来了啊。 我终于, 等到你们了啊, 一起, 走啊。 ………… 莺莺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家老板,她看着老板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稳健得像是大草原上马群里的头马。 而在四周, 正在汇聚着越来越多的身影, 他们从灵魂化作了枯骨, 从枯骨衍生出了血肉, 是由虚到实, 还是真实和虚假已经失去了界限, 这已经无从考究了。 莺莺只觉得不知不觉间, 自己身边战满了军人, 他们扛着枪, 他们昂着头, 原本压抑的氛围, 在此时慢慢地被化解, 那种不甘, 那种愤怒, 那种屈辱, 宛若随着眼前的大雾一般正在慢慢地被消散。 莺莺抬起头, 她看见这天, 开始下雨了。 “回家!” 周泽高喊了一声。 接下来, 队伍里很多人一阵欢呼: “哇瞪来啊!” “俺们回屋喽!” “回嘎聊哦!” “俺们费家咯!” “我闷回家勒!” “额们锅起了哇!” “我地翻屋企啦!” “我落屋勒!”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军歌嘹亮, 七十多年前,他们憋屈地丧身于这野人山,凄冷于国界之外。 七十年后,他们亡魂再起,旌旗招展,回家! 原本的颓废之气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宛若又回到了当年,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跨出了国境线出征的盛况。 超过一甲子的凄风冷雨,没有浇灭军魂心中对故国对故乡的渴望,一切一切的热情,无视了时间的阻隔和磨减,历久弥新。 大雾比之前淡多了, 然而, 大雾之中, 隐隐约约可见那些黑色的影子在不断地徘徊和观望着, 雾没散尽,它们就还在。 它们是大雾之中的生物,捕猎是它们的本能,此时,竟然攒聚在了一起,慢慢地汇集起来,拦在了前方。 “回家!” 周泽开始奔跑起来, 在其身后, 数万军魂一起开始奔跑起来, 莺莺只能也跟着老板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时,觉得自家老板好像变了许多,至于变化在哪里,她说不上来。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震耳激昂的军歌之中, 数万被唤醒的军魂, 化作了最为恐怖的洪流, 向着大雾之中最后的一道防线冲了下去, 而天上的乌云, 也在此时猛地下压, 开始对这下方的大雾进行疯狂地绞杀! “轰!” 雾散, 雨歇, 云收, 天晴! 第六百二十二章 晋升,捕头!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雨林之中, 穿行着一道道身穿着绿色衣服的身影, 年纪不一, 但以青年居多, 一眼扫过去, 基本都是稚嫩的面容,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说着各自的方言,有着各自的饮食习惯,在七十多年前,一同从军来到异国他乡。 数千年来, 流水的朝廷, 铁打的军魂, 于他们身上,则是最好的见证。 周泽走在第一个,数万军魂,以他为明灯,全都跟随在他的身后。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只是懵懵懂懂地一时冲动, 因为这大雾的出现,让这数万军魂可能会被莫名其妙地收走利用,才站了出来。 那么现在, 他是真的已经完全清醒了。 这山,还是山,这树,还是树。 只是,当人发生变化后,眼里所看见的山和树,也自然就不一样了。 周泽的左手还拿着那个生锈的军用水壶,右手则是捏着自己的鬼差证,倒不是周泽刻意拿出来迫不及待了。 而是因为在自己唤醒数万军魂之后,自己的这张鬼差证开始发烫,且飘浮了出来,似乎是有所感应。 再看周泽本人, 嘴唇两侧的獠牙若隐若现, 身上的衣服因为这些天的奔波也破了许多出,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则像是有古老的符文在流转。 若是老道和老张在这里,见到这一幕,肯定会有所感触。 因为当初在面对通城的那位土地爷时,复苏的赢勾直接把那两个被束缚在树木里的盗墓贼直接变成了行尸。 虽说此时周泽并没有对这数万军魂做什么,也没去改变什么, 但二者似乎有共通之处。 莺莺一直跟在周泽身后,仔细地看着周泽,她知道老板大伤初愈,又是这般折腾,真的很怕老板忽然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事实上, 周泽是真的有些累了, 之前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很亢奋,倒是什么都没觉得, 但现在, 随着自己清醒过来, 那种压力和每一步踩下去的消耗,都很巨大。 好在他有前阵子和赢勾一起走出奈何桥的经验在, 虽说身上仿佛挂着千斤担,但每一步踩下去,都是实实的。 白雾,已经彻底散开了,之前,周泽只是低着头往前冲,然后什么都没管,什么也没顾,但因为身处于洪流之中,所以他自己都没料到这数万军魂凝聚在一起的气势居然有这般恐怖。 但那之后, 就剩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走了半天之后, 安律师和许清朗跟了上来。 许清朗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些吃的,似乎准备送上去,结果却被安律师一把手抓住。 “干嘛?” “送点吃的啊。” “你怎么不去拿个国民党军旗交给他让他挥舞着踩线?” “…………”许清朗。 “饿两天没事的,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打岔,万一现在的这种感觉被影响到了,想要再找回来,就难了。” 安律师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了许清朗。 见安律师这样说,许清朗也就接了烟,和他一起蹲了下来,准备歇歇。 二人四周, 到处都是军魂的身影, 几千人都能堆满中学操场了,何况是几万人。 吐出一口烟圈, 安律师把烟盒里剩下的烟都插在地上,点燃。 “哥几个,回家了,走过路过的,抽一口,软中华,好烟嘞!” 这七八根烟倒是燃烧得很快, 没几秒钟, 就直接燃到过滤嘴那边了。 许清朗则是有些意外地看向正在走来的这批士兵, “这还有女兵?” “废话,部队里有女兵很奇怪么?” “不奇怪。” 许清朗抖了抖烟灰。 安律师搓了搓手,看了看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一排女兵,缓缓道: “进野人山时,好像有三百多个女兵一起进来的,但似乎只有一个女兵,活着走出去了。” 许清朗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随即, 似乎是觉得这种氛围并不好,他看向身边的安律师,道:“这次的事儿,算是成功了吧?” “等送军魂们回家,才算是成功了,至少得过了国境线或者是过了怒江再说。”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许清朗道。 “哪里奇怪?” “这大雾的出现,让人有些奇怪,太巧了一点。” 这又不是好莱坞大片,为了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展现出各种冲突和矛盾,会故意弄出很多的“凑巧”,这是现实。 而在这现实里,撇开赢勾和泰山府君这两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不谈,周泽只是一个鬼差而已。 “嘿,谁知道呢。” 说着, 安律师站起身,拍拍许清朗的肩膀, “走吧,老板都走远了。” ………… 周泽从来不是一个体育或者健身爱好者,他很懒,任何需要动的事情,都打心眼儿里排斥。 但这一次的雨林徒步, 他却走了整整两天两夜。 不光是没合眼没休息, 就是连这脚下的步伐都没停下来过, 虽然不是在跑,但这走路的频率一直没降下来。 一开始累,一开始饿,一开始渴, 但慢慢地, 随着时间过去, 任何的知觉都被麻木所包裹, 你根本就感觉不到了, 只是把自己当作流水线上的机器似的, 前进, 前进, 再前进。 倒不是不想停下来休息, 而是周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后这数万军魂对于回家的急切和渴望, 虽然他们没有一个人催促周泽, 但几万人跟在你身后, 你能感受到数万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就会有一种感觉, 这时候哪怕停下来多耽搁一秒, 都是一种犯罪和亵渎。 苦倒是不苦,至少心里是心甘情愿的。 终于, 怒江就在眼前了。 因为入冬了,所以不似夏天,怒江的水位并不是很高,除了早晚短暂的时间,也没有特别大的波浪,但饶是如此,它依旧是一座难以逾越地天堑横亘在这里。 七十多年前,在这条江的两侧,中日军队曾展开过极为血淋淋地厮杀,鲜血染红了整条江。 “老板,我去找个筏子?”莺莺问道。 最近的桥,还在很远的位置,因为安律师的奇葩带路方式,导致周泽走回来时,自然也不是走的旅游路线,前面也不可能有桥在等着自己。 若是以前,她倒是不担心自家老板游不过去,但是现在,她真的担心出什么意外。 周泽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没做声, 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 前方, 是悬崖。 “老板!” 莺莺见周泽一脚踩了下去,大吃一惊,马上伸手准备去抱住自家老板,她宁愿自己抱着老板有她做个垫背这样摔下去! 然而, 莺莺的手刚刚抓住老板的上衣时, 却发现自家老板的双脚居然直立地踩在峭壁上, 继续迈着步子, 在往下走。 莺莺没敢发力,松开了手, 低头往下看了看, 额, 女僵尸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峭壁天险,周泽走起来却如履平地, 在他身边, 数万军魂紧跟着, 有人在唱着军歌, 有人在唱着自己家乡的曲调, 信天游,黄梅戏, 杂乱却显得很热闹。 周泽的视线里,一会儿是兴高采烈的队伍,一会儿是寂寥无人怒江峡谷。 莺莺是找了一个不算特别陡峭的位置滑下来的,她下来没多久,就看见自家老板一步一步很稳地从悬崖上走了下来。 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江里, 倒是没有那种江水被隔断让周泽带人过去的夸张, 莺莺看见自家老板整个人很快就被江水给没入了, 身边的军魂也一起走入了怒江之中。 莺莺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老板自个儿浑浑噩噩的,像是个睡觉喜欢踹被子的皮孩子,她马上也潜入水中,却看见老板双脚踩在江底的沙石层上; 一步一步, 依旧是原来的步幅, 依旧是原来的频率, 下方的杂物,下方的水草,全都没能阻拦住自家老板丝毫。 数万军魂一起没入了怒江之中, 引得原本平静的怒江忽然间波涛泛起,宛若忽然注入了活力,忽然奔腾了起来! “噗!” 周泽的头露出了水面, 接下来, 是下方的身子, 江水彻底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使得他上半身的符文露出的更为明显,此时的他,宛若一个苦行者,又像是一个悟道者。 自林中来, 自崖上来, 自水底来。 就在此时, 上方的云层中, 忽然间产生了一阵压抑的轰鸣声! 宛若一锤重鼓响起, 莺莺面色一颤,带着极为清晰的恐惧。 寻常人遇到大雷的天气,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于一些为天道所不容的存在来说,雷雨天气,就是一场鬼门关! 周泽也抬起头, 默然地看着空中, 张开嘴, 露出了獠牙, “吼!” 这是挑衅, 仿佛在说, 来啊, 你劈死我啊, 来啊! 有本事你劈死我啊, 劈啊! 数万亡魂聚集在一起,其气场牵引出了天地异象,自然引起了苍穹的注意。 然而, 随着周泽的怒吼之下, 其周围身后的数万军魂也一起抬起头, 对着这苍穹怒吼咆哮起来! 家就在眼前, 过了江就回家了, 谁敢阻拦,谁就是自己的仇人! 无数的呐喊,无数的怒吼,让这一片怒江区域一时间鬼哭狼嚎,阴风肆虐! 周泽是一个点,那其身边的数万军魂则是为他形成了一道面, 方的乌云层越发的浓郁,于苍穹的威压之前,不退反进! “嗡嗡!!!!” 苍穹之中,似乎有雷霆在酝酿。 天地有规则,不容亵渎,否则阴司的触手,早就完全遮盖到整个阳间了。 而下方的数万军魂被周泽带动着也是半分不让,针尖对麦芒! 宁让这雷劈成劫灰, 也不再做孤魂野鬼! “嗡!” “嗡!” “嗡…………” 与此同时, 这附近国境线上的一座座界碑在此时一起颤抖起来,有几个界碑在检查站旁,还引起了驻扎在这里边防官兵的诧异。 附近松山上的烈士陵墓里的雕像和墓碑也一起颤抖起来, 一道道人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山坳上,其中就有刚刚身死的那位孙老。 宛若,有一股气抹向了空中。 雷霆, 在慢慢的消散, 压抑的空气, 似乎也得到了排解, 莺莺长舒一口气,在刚才,她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雷给劈死了。 周泽举起双手, 继续向前, 一直到, 他的脚, 终于踩到了岸上, 而后, 他整个人身体一颤, 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部溢出了鲜血,整张脸变得吓人般的惨白, 胸口一阵起伏, 周泽张开嘴, “回……回家了!” “噗通!” 周泽身体前倾, 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老板!” 莺莺大急,她可不想自家老板为了做好事牺牲了自己,然而,刚准备冲上前去时,她却停下了脚步。 老板的那张鬼差证飘浮了出来, 就悬浮在了周泽躺着的身体的上方, 不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跟随着周泽一路走来的军魂排着整齐的队伍, 一个个地从周泽身边走过去, 对着躺在地上的周泽敬军礼。 是他, 把他们带了出来, 结束了他们七十多年的凄冷孤寂, 虽说“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然而亦有: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随着越来越多的军魂从周泽身边经过, 鬼差证正在发生着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些军魂从周泽身边过去后, 或三三俩俩找同乡, 或找自己的战友找自己的队伍, 也有独自行走的, 笑笑闹闹。 怒江另一侧的悬崖上, 安律师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看出来,他很紧张。 “怎么了,不是过江了么?”许清朗问道。 “不,数万军魂,如果他们各自散开,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相当于数万厉鬼,呼啸而出,哪怕是抓,也抓不过来啊! 不说数万了,有个数千下去,都绝对是难以赎罪的大祸! “我说,你之前准备了这么多,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许清朗顿了顿,“还有,我觉得不至于。” 怒江周泽所在的这一侧, 数万军魂相继过江, 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江岸这一侧, 千军万马,阴兵过境! 周泽身边有一个身影蹲了下来, 只可惜周泽昏迷着,否则应该能看出来这就是那位上他身的“团长”。 团长看了一眼周泽的状况,见他不会有性命之虞,就站了起来, 高呼道: “回家了!” 数万军魂一起欢呼: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在这欢呼声中, 数万军魂, 集体消散, 无一人继续滞留阳间为乱!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史上最高含金量捕头! 数万军魂齐“卸甲”, 无一人再于阳间逗留,安安稳稳地消散,步入轮回, 场面十分肃穆。 鬼差的责任,其实就是分散阳间各处,将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或者不愿自己进入地狱的鬼魂拘投进地狱去。 也因此,在书店里见惯了太多有冤情有冤屈有留恋的鬼魂, 看得人眼睛都腻了,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了。 而眼前, 怒江一侧, 数万军魂集体消散,不留一魂入阳间, 这种大气场,这种大气魄, 真的是让人震撼! 七十多年前,神州动荡,既然有不少人跪下来当了顺民, 这也就意味着必须有人主动站起来。 他们出了国境线,和日寇血战,早就抛却了小家之念。 更何况超过一甲子的风雨飘零,就算是还有念想,也清楚地知道不剩下什么了。 回家了, 也就无憾了, 过了国境线, 死在了国家疆土之内, 皇天后土, 心亦所安。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在书店见惯了小家小气的喋喋不休,见惯了为了个人恩怨情仇为了男人女人或者财产死后也留有怨气的太多太多例子。 此时,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也有种被颠覆的感觉。 “好了,都走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安律师闻言,笑了笑,道:“其实也大概猜到了这么回事儿,当年的他们出国远征,图的,还不是一个保境安民? 既然死了,变成了鬼,又怎会去做那荼毒民众的事儿?”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叫反奶,你懂不懂?” 安律师拍拍裤腿,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只听得自己的腰部一阵“咯嘣”响。 “哎哟喂,这几天可真是累了,等找个最近的县城,去做个全身推油,最好连内三角也一起推一推。” “先下去看看吧,没看见老板还躺在那头么?你就不担心?” “担心?没事儿,老板他死不了,你是没瞅见他刚刚两日两夜走出来的气度,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彻大悟了,要立地成佛了呢。”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安律师有些疑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清朗率先向前走,选了个坡度没那么陡峭的位置滑了下去,安律师也跟在他身后,等二人下了悬崖到了江边,许清朗才又开口道: “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老板他看不出来?” “我这是为他好。” “大部分功臣被狡兔死走狗烹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治病想见效快,就得下猛药!没这场大雾一激,你以为老板能那么快进入状态么?” “我很好奇啊,老安,要是老板最后没成功,这数万军魂就因为这大雾被送到不明不白的地方去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安律师耸了耸肩,“至少,眼下的结局,还是皆大欢喜的。”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小心等老板醒来。” “你不说,我不说,只要不说破,他是不会说什么的。”安律师忽然道。 “为什么?” “你没看出来,老板变了很多么?从地狱之行回来后,就变了很多了。 虽说在老板的讲述里,赢勾在地狱打杀四方,打爆了那么多阎罗的法身,又横扫了阴司大军,看起来当真是威风八面,势不可挡。 但整件事的前提,一来是有一个平等王陆心甘情愿兵解自身,送给赢勾去吞,这才点燃赢勾的那一把火。 随后赢勾更是召唤来了自己的初代最强肉身,以燃烧肉身作为代价获得了第二波力量。 只是, 你想想, 这世间, 你从哪里再去找第二个平等王陆? 况且,赢勾的初代肉身也已经被榨干了最后的价值,已然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赢勾本人这么多次的轮回修养所积攒下来的这点家底,也在那次装逼之中消耗一空, 本人更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老板说如果能找到法子,是能让赢勾再苏醒的。 先不说这法子得多难找,就算找到了,赢勾再苏醒后,估计也没有像上次那般横扫地狱的气概和能力了。 你要是问可不可以找到帮赢勾恢复实力的办法? 呵呵,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 那赢勾几千年轮回是在吃屎啊,他自己不会去找? 养那么多条狗很好玩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 “所以说,老板这次才愿意来云南,他是真的有些急迫了,虽说看样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心态上,到底是不同了。” “心态?”许清朗有些不解。 “大概就是以前人赢勾把他当作小甜甜, 现在赢勾不行了,他想自己攒点家底,等赢勾醒来, 让赢勾做他的小咪咪。” “…………”许清朗。 这个比方, 怎么听得这么怪异? “行啦行啦,没事啦,哪怕老板看出来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但这终究是伤了情分啊,等哪天老板用不上你了,你的下场会很惨的。” “还早,哪怕老板当上了巡检,也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安律师伸脚踩在了江水里,哆嗦了一下,道: “水太凉了, 你是蛇, 快把你的蛇鳞变出来,带我游过去吧。” 许清朗看都没看他,直接跳下江开始了游泳,安律师也没办法,只能也跳下了水。 等到二人游上岸时,也都有些狼狈和气喘。 “呼!” 许清朗伸手抓起自己的头发,倒是觉得这一番游江还真是挺畅快的,将这几天待在雨林里的憋闷抑郁一扫而空。 安律师则是走到了周泽身边,莺莺此时正跪在周泽身旁照看着。 “老板没事吧?”安律师问道。 “还没醒来呢。”莺莺回答道。 “嗯,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有点肾透支了而已。” 说完, 安律师的目光落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弯腰, 伸手捡起那个东西。 “嘶…………好烫好大!” 安律师双手不停地撸动着, 那枚泛着金色的牌子在其手中不停地上下翻滚,到最后,才完全拿捏住了。 牌子上只画着一只“貔貅”,但造型古朴,颇具威严。 “这是什么?”许清朗问道。 “鬼差证啊,哦不,现在得叫捕头令牌了。” 安律师把这个牌子递给了许清朗看,同时笑呵呵道: “普通鬼差升捕头后,这令牌是黑色的,咱老板是金色的,这他娘的,古往今来第一遭了吧。 这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含金量最高的捕头!” 千辛万苦, 进缅甸,下雨林, 求的, 不就是这个么。 有了这个, 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这次积攒下来的功德和底蕴,那是真的强。 “等老板醒来,身体恢复后,打开地狱之门时,阴司那边应该会有晋升捕头的封赏下来,一般都是普通的修炼之法,阴司专赐的。 但我看老板这个金色的令牌,肯定会赐予一些其他的好东西,反正到时候看看就是了。阴司现在自己那边都一团乱麻,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会赏赐下来。 但也说不定,老板拿的是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证,我还真挺期待泰山府君会不会刻意地留下什么宝贝专等着赏赐给自己传人的。 估摸着林可他们那五个鬼差,他们的鬼差证应该也变了吧,上面应该会特意标注自己的捕头是谁,甚至可能也带上了点儿金色。 出去装逼时还能得瑟一下,老子老大是铜锣湾的咸鱼哥!” 说完, 安律师就弯下腰,把这令牌又放在周泽的胸口位置。 而就在这时,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他醒了。 莺莺马上关切地问道: “老板,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还是吃东西吧,水你刚刚在江底看样子没少喝。” 周泽的目光还有些迷茫, 这一番折腾, 肉身固然透支巨大, 但灵魂的疲惫才是最深刻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自己灵魂内有一座泰山镇压着的话,哪怕这数万军魂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自己带着他们行进时,这股子压迫感,也能让自己灵魂被硬生生地磨灭。 既然安律师都清楚这里有大机缘存在,那么知道的人,肯定也不会少,为什么还会继续任凭这数万军魂留在这里,放着这么大的一块功德不要? 无非是没这个条件,怕撑死自己罢了。 安律师把自己的脸凑到周泽面前,伸手指了指自己,道: “老板,还记得我不?我是老安啊,你最信任的管家,你的生死兄弟!” 周泽的目光开始慢慢地恢复清明, 且眼光里, 似乎带着些许特殊的意味。 而后, 他看向了身边的莺莺。 “莺莺……” “老板哎~~” “打他……一顿……” “…………”安律师。 莺莺看向了身边的安律师, 再回头看向自家老板, 见自家老板缓缓点头, 马上应声道: “好嘞,老板!” 莺莺站起身, 撸起袖子! “我擦,你搞错了,你家老板要打的是老许,他居然在人前脱衣服准备烘干, 都袒胸露r了, 有伤风化,有伤…………” 莺莺挥起拳头; “砰!” “啊!!!” 第六百二十四章 招蜂引蝶! 回去的路上,是许清朗开车,安律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鼻青脸肿。 莺莺没留手,一拳拳砸下去,可是实打实的。 安律师没反抗,也没躲避,硬生生地吃了好几拳,虽说莺莺没下死手,但也女僵尸的拳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脸上还好,只是打破相了,胳膊和腿这几个地方,骨裂估计都好几处了。 不过他脸上倒是没什么怨愤之色,反而有些轻松,若不是嘴角破了,他还想吹一下口哨抒发一下自己的愉悦。 如果老板什么都不说,看似风平浪静,但这笔帐,其实算是记下了,以后总得有发落的时候。 比起大家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直接让莺莺给自己打一顿, 反而是一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件事, 就算是这般处理了, 也算是顾念着大家的情分。 也因此,虽然被扁了一顿,安律师的心情却还能不错,他心里也压着一块石头,现在石头也落地了。 打电话联系了一下书店,老道反馈说勾薪三人还没苏醒,依旧在监护室里,而因为警方调查爆炸事故的原因,书店的装修才刚刚开始,距离装修完毕还早得很,且就算是装修好了,还得放那儿通风一段时间。 也因此,周泽等人决定先不急着回去了,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干脆就玩玩儿散散心,纯当是企业福利做个团建。 毕竟车上四个人里,还有俩病号,云南这里山清水秀的,也适合疗养。 最后, 大家选择了去丽江, 安律师拖着包扎着绷带的手臂,选了一个丽江古城内的一处民宿。 等车子开到丽江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下车后,莺莺搀扶着周泽,许清朗搀扶着安律师,一行人在民宿老板热情的带领下进了店。 这老板是个瘦高个,脸上挂满了笑容,那叫一个热诚,虽说对于这一行人伤号这么多有些意外,但面上却没显出来。 安排房间时, 周泽和莺莺一间, 安律师本想着强烈要求和许清朗一间,因为他伤得很重,一个人住不方便,但最后在许清朗的坚持下,还是一人一间。 安置下来后, 安律师颤颤巍巍一步一步地先走进了周泽的房间, 周泽正躺在床上,莺莺正在给大浴缸放水调试水温,路途遥远折腾了这么久,她知道自家老板肯定很想洗澡了。 要知道,在书屋时,周泽可是早上和晚上雷打不动必须洗两次,如果要出去的话,回来后还得多洗一次。 安律师从兜里掏出两包烟,丢到了周泽床上,自己又摸出一包,取出两根,丢给周泽一根自己也咬了一根。 “嘿,我跟那个老板要了点粉儿,老板你要不要来点儿?” “粉儿?” “对啊,老板你是做医生的,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那老板嗑那玩意儿的,身子都快被掏空了,估摸着就算没什么其他厄运,也没个几年好活的了。 不过这玩意儿能止痛,我刚跟他要的时候,他还给我装傻呢。” “我不要。” “嗯,行,对了,这里晚上还举办烧烤,老板你去么?有这里的住户还有老板请的朋友,说是烧烤,但有点像是一夜相亲聚会。 他娘的,以前不觉得,现在感觉进了这丽江,到处都是发情的气息。” 事实上,不止是丽江还有大理等这些地方,在对外宣传和酒店民宿主打方面,都主动地拿这个当宣传点。 周泽摇摇头, 他对凡是和“嗨”有关的事儿,都不是很感兴趣。 这时,在旁边给浴缸放水的莺莺回头道: “老板身上有伤呢,怎么去啊。” 安律师闻言暗搓搓一笑,双手合什,道: “可以阿弥陀佛。” 见周泽没这方面的兴趣,安律师也不做过多逗留,起身,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看着安律师这般萧索狼狈的背影, 周泽心里居然升腾起了一股佩服的情绪, 都这个样子了, 他居然还想着去玩儿, 不怕把骨裂阿弥陀佛成骨折么? “老板,水放好了,来泡吧。” 在莺莺的搀扶下, 周泽坐进了浴缸, 才觉得水有些烫了。 “烫么?老板,我再放点冷水?” “不用,你坐进来就好了。” ……………… 晚上的烧烤聚会是在民宿的楼顶进行,两个烧烤架子已经搭好,围坐着一群男男女女,且有不少住户和老板的朋友在往这里赶来。 许清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啤酒,他是被安律师拉拽来的。 “那几个,一看就是附近做这门生意的,虽然一直在装清纯,但那股子风尘气儿是遮掩不住的。 那边几个坐在那儿的,应该是来旅游的,住在这儿的住户,可惜长得不咋的,啧啧。“ 许清朗继续喝酒, 没搭理旁边聒噪的这货。 负责烧烤的是老板,他似乎刚嗑完,精神奕奕的样子老嗨了,等开始烧烤后,为了活跃气氛,他一边让旁边想要动手尝试的人接手烧烤摊一边拿起自己的吉他,开始弹唱起来。 别说, 唱得还真好听, 其水平不比那些酒吧的人气驻唱歌手差, 而且唱的还是自己的原创歌曲。 安律师叹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可惜,民宿开得红火,自个儿又有才华,不碰那玩意儿的话,这日子得过得有多潇洒安逸啊。 烧烤聚会进行到一半,已经有好几对刚结识的那女看对了眼,下去进房间做更深一步的交流去了。 当然了,这里面固然有放纵的,但大部分都是谈价钱的。 “怎么不去玩玩?” 老板拿着啤酒走到安律师身边,笑呵呵的。 他把安律师当作了自己同道中人,毕竟之前安律师还跟他买过东西。 “没几个好看的。” 安律师的口味向来刁得很。 有时候安律师也挺羡慕老道的,老道反正走到哪里都不缺生活艰难需要照拂的大妹子。 “看不上?你旁边的这个不是很漂……” 老板伸手指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闻言, 目光冰冷冷地扫了过来, 老板这才看清楚了许清朗的喉结, “额……” 他居然是男的啊。 “哈哈哈哈!” 安律师笑了起来, 伸手捅了一下许清朗, “喂,你不去玩玩儿?” 入乡随俗不是? 许清朗摇摇头,继续喝酒。 安律师见老许在那里玩深沉和寂寥,有些嫉妒地努努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因为你不够帅,所以你无法得知女孩究竟会有多主动。 这时候, 楼下似乎有人喊老板, 老板打了个哈哈下去了。 安律师则是开口对许清朗道:“要不咱搞一副牌下去找老板莺莺他们玩儿斗地主去?” “我去古城逛逛。” “嘿,你真没趣。” 许清朗下去了,安律师一个人继续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喝啤酒。 ………… 洗完澡了, 舒服了, 莺莺帮周泽换了衣服,周泽没去床上继续躺着,而是坐在了房间靠椅上,莺莺站在他身后帮他按摩头部。 周泽拿起那块令牌,老实说,原本的一个本本忽然变成了一个令牌,还真有些不习惯,以前带个鬼差证放钱包里也方便,这令牌难道系在腰间? 走在外面被人看见了估计会被人当作傻缺,毕竟这又不是有锦衣卫的那个年代。 小萝莉月牙她们都打来了电话,莺莺负责接了,都是恭喜自家老大终于升任了捕头,她们也终于从合同工变成了正式编制。 而且,正式成为捕头之后,周泽这里的绩点又被重新刷新了,变成了2/100,而且还多出了一个功德值的栏目,不过周泽的功德值是100/100,已经爆表了。 接引数万军魂回归的功德,确实是大得可怕。 而且,正式成为捕头之后,小萝莉她们做业务时,自己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有分润下来,绩点会自己慢慢地涨上去。 升官了,周泽心里却没多少喜悦,许是见识过了地狱的阎罗丑陋之态,就觉得这捕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现在自己之所以想着升迁,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站得更高一些才能更方便找到让铁憨憨苏醒的方法。 这时, 捏在手中的令牌忽然颤抖了一下, 令牌上出现了一个蓝点,在正中心位置,而在蓝点旁边,则有一个黑点,这黑点正在向这里移动着。 是丽江本地的鬼差么? 在向我这里跑? 周泽有些奇怪,他是通城的捕头,和这边隔着几千公里之遥,根本就没什么联系才对。 况且,以周泽的性格以及他现在的伤势,还真懒得在这个时候去应酬和交际。 思虑了一会儿, 再低下头看令牌时,却发现之前移动的黑点已经消失了。 这是, 死了? 又或者…… “莺莺,打开门。” “好的,老板。” 莺莺打开了房间门, 门打开的瞬间, 一个身穿着黑色骑手服浑身是血的女人直接栽倒了下来。 “老板,怎么办?” 莺莺回过头看自家老板。 周泽挥挥手, “看看死了没有?” 莺莺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回答道: “伤势很重,感觉快死了。” “哦, 那就补一刀, 让她死透。” “…………”女鬼差。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亡灵骑士! 深夜,外面传来响动,打开门,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了下来。 这个剧情常出现在武侠小说里,而且通常来说,打开门救了人的好心一家也多半会因此遭来厄运。 最典型的就是那个雪夜,杨康他妈救了完颜洪烈。 周老板一直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既然你身受重伤, 也别苟延残喘痛苦着了,更别再满嘴是血极为辛苦劳累地讲述什么悲惨的故事, 那么相逢是缘, 直接送你上路解脱就是了。 莺莺一直是唯老板的命令是从的,所以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对着女人的头砸了下去! 女人身体一颤, 身体划动出一个诡异夸张的弧度,居然躲开了莺莺的这一拳,而后像是一条蛇一样蔓延到了墙壁上,最后后背贴在了天花板位置,脸朝下,盯着周泽。 呼! 坐在靠椅上的周老板只觉得女人这一套动作当真是行云流水, 在体位开发上直接秒杀了那些瑜伽女老师或者健身女教练。 “陈捕头人呢?” 女人喝问道。 瞧这中气十足的样子, 哪里有先前半分重伤垂危的意思? 陈捕头是谁? 周泽微微皱眉。 莺莺则是转过身,毫不客气地跳起来,速度非常快,女人虽然下意识地躲避,却还是被莺莺抓住了脚踝。 “砰!” 莺莺很暴力地把女人给摔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 女人身体落地后一弹, 左手掌心出现了一把匕首,当真是水蛇腰一般,顺势缠绕向了莺莺,同时匕首直接往莺莺的胸口位置送去! “咔嚓!” “砰!” 匕首刺破了莺莺的衣服,却没能刺穿莺莺的皮肤,女僵尸的体魄在经受了老板不知多少个日夜滋润之后,愈发地强悍。 不过, 女人还是被莺莺一拳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到了浴缸上,浴缸碎裂,里头还没来得及放出去的水全都倾泻了下来,哗啦啦地滴淌了一地。 坐在靠椅上的周泽及时地抬起脚, 呼, 棉拖鞋没湿。 女人身体踉跄了一下,没能站起来,只能勉强地用手撑着地面,抬头,盯着周泽: “这就要黑吃黑了么?” 黑吃黑? 周老板向来不反感这种腹黑的词儿, 还有什么死老道不死贫道, 如果利益足够,周老板还是喜欢和愿意去做的。 但老子今天刚到丽江,之前还在国境线外积德行善, 哪有功夫和你黑吃黑? 莺莺揉着胸口,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虽说之前的一匕首没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破坏,但是这股子气劲下来,她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当下, 莺莺的头发开始变白, 眼眸之中古井无波, 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直接闪身出现在了女人面前。 女人身体还待做动作,却被莺莺眼疾手快直接掐住了脖颈。 “咔嚓!” 毫不犹豫, 直接扭断! 女僵尸除了在自家老板面前时是“嘤嘤嘤”的样子, 但在面对外人时, 她的脾气可称不上好。 然而, 虽然脖子被扭断, 但女人已经斜侧过去的脑袋却又猛地睁开眼, 双手双脚位置的血肉里瞬间刺破出了尖锐的银针, 仿佛一只蜘蛛一般, 把自己的手脚当作触手, 直接刺向了莺莺。 “咖啡!” 刹那间, 五道黑色的烟雾直接锁住了女人的四肢和胸口位置, 将她从莺莺身上硬生生地拖拽了下来。 坐在靠椅上的周泽正摊开着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摇晃,五根黑色的指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陈捕头人在哪里,我不服!” 女人脖颈位置发出了一阵脆响, 原本被莺莺扭断的脖子居然恢复了一样, 而且还能继续开口尖叫! 周泽手指一握, 黑雾消散, 女人摔在了地上。 “你好像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陈捕头。” 周泽印象里记得的一个捕头好像姓古,好像被自己杀了。 “怎么可能,我是寻着鬼差证上的坐标指示过来的,陈捕头在约定地点已经布置好了阵法等待…………” 女人说着说着, 其目光, 落在了周泽面前茶几上的令牌上了, 而后, 整个人面色一变, 盯着周泽, 直接从地上爬起来, 不敢置信道: “你是外地来的捕头?” “啪!” 站在女人身后的莺莺一脚揣在了女人膝盖位置, 女人发出一声闷哼又跪了下来。 “跪着和我家老板说话!” 莺莺呵斥道。 “那就是找错人了?定位错了?” 周泽又拿起了自己的令牌, 这才发现在令牌貔貅的肚子上,有一个圈儿,他用手指按上去,微微发力。 “嗡!” 令牌上的金色直接消退, 变成了黑色古朴无奇的样子。 额, 这令牌还能自带开关机功能? 所以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开着机, 所以导致这个女鬼差导航出了问题, 导到自己这里来了? 周泽放下了令牌,舔了舔嘴唇,道: “抱歉,刚升任捕头,很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 抱歉,刚换了手机,很多新功能还不了解。 其实,安律师应该晓得的,但他估计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也就没说,相当于随身带一个BB机呗。 倒不是疏忽,只是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就像是当初安律师和周泽离开地狱前一刻才知道自家老板居然不懂得锁定肉身还阳的简单术法。 女人跪在地板上, 眼神不停地闪烁, 随即,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对周泽喊道: “快跑!!!” ……………… 许清朗一个人在古城里闲逛着,本想去酒吧听听歌,但自一个个酒吧门口走过时,却又歇了这个心思。 只觉得这难得清闲舒适, 平白地被喧嚣给污了,反而可惜。 国内的几座知名古城,商业气息都很重,真要逛,也没什么好逛的,石子儿路古朴的墙壁原本很好的氛围搭配上一个个现代风气的店面,总能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逛了一会儿,许清朗就走出来了,出口处有一家外婆腊排骨店,在当地算是有名的连锁店。 许清朗走了进去找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要了一份排骨锅子,点了几个配菜, 想了想, 老板应该是懒得出来的,安律师又没得空,也就没喊人, 干脆又叫了两瓶“风花雪月”啤酒, 一人我饮酒醉。 酒比菜先上来, 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沉吟了一下, 许清朗又叫服务员上了两瓶“雪花”。 等喝到第三杯酒时, 锅子上来了, 上头是白菜, 下面是腊排骨, 许清朗先吃了白菜,觉得很爽口很入味,很下饭。 夹了一个排骨,吃了一口,老许微微皱眉。 他是通城人,江浙那边的口味倒不是偏淡,而是比较讲究一个“鲜”字,那里的人更喜欢用少一点的配料激发出食材本身的味道。 这种腊味,老许还真的有些吃不惯,一同吃不惯的,还有熏肉。 所以在书店里,虽然他经常换菜单,但其实是按照自己口味来的,倒没逼着自己一定要尝试做出很地道的特色口味。 要了米饭, 就着白菜吃了半碗饭, 许清朗放下筷子,点了根烟。 天早就黑了, 古城那边却依旧灯火闪烁, 远处的山景依稀可见,带来一种既婉约又豪放的美。 伸手,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 似乎真的好久好久,没这般轻松悠闲过了。 吐出一口烟圈, 许清朗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当然,虽说喜欢却不一定要常住在这里,否则只是把这种喜欢的感觉用时间去慢慢摧残得面目全非,反而不美。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马蹄飞奔的声响, 许清朗有些意外, 丽江这里大晚上也可以策马狂奔的么? 而且感觉不是几匹马那么简单,是很多匹马在奔驰。 声音越来越近, 气势也越来越盛, 许清朗慢慢站起身, 却意外地发现饭店里其他客人以及服务员似乎都置若罔闻。 好像,并不是因为“见怪不怪”,而是压根,没听见。 许清朗走到饭店门口, “一百七十八,先生。” 前台服务员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来, 他以为许清朗想要跑单。 这时, 在许清朗的视线之中, 出现了一群身穿着陈旧甲胄的骑士, 这些骑士甲胄没能覆盖的地方全是白骨,甚至还能看见战马身上的蜘蛛网。 很诡异的画面, 人烟稠密的古城商业区, 忽然出现了一群亡灵骑士。 许清朗马上转过身,不去看他们,而是走到柜台那边去结账。 等过了一会儿,这群骑士似乎也没察觉到许清朗的异样,顺着许清朗之前走出来的口子往古城里去了。 结了账, 许清朗向那边走去, 往来的游客依旧如常,应该都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有一群亡者组成的骑兵刚刚从他们身边甚至就是从他们身上碾压而过。 有几个人许清朗看出来他们眉头发青,这是撞邪了,估计要倒霉或者生一场病了。 等在古城里拐个弯, 许清朗看见那一群亡灵骑士竟然就停在了自家住宿的民宿外头, “呜呜呜呜呜!!!!!” 骑士们嘴里发出了一阵长嚎, 而后, 一起拿起腰间的大网向民宿建筑里头抛去, 一时间, 一道道黑色的网将整个民宿给完全覆盖住了, 宛若隔绝。 其中一个盔甲颜色和其他人不同的骑士抽出自己那把生锈的马刀: “杀!”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好爽! 楼顶烧烤摊那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天雷勾动起地火巫山挑逗了云雨干柴拉来了烈火, 人民币润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大部分都已经下去回房间进行负距离的深度交流去了。 没找到的,没配对成功的,也懒得再在这屋顶吹冷风,下去哪儿暖和待哪儿。 安律师继续喝着啤酒, 喝着喝着, 扫视四周, 却发现烧烤摊那边坐着一个女孩儿,她正在一个人烤着馒头片儿。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一开始安律师是没看见她。 女孩儿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个头娇小,面容很精致,一个人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翻动着馒头片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吹了吹, 再贝齿微张,咬了一口, 一边很满足地笑一边继续吃着, 不要太可爱。 看到这个画面, 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确实是饿了, 却不是想吃馒头片儿。 在来到书屋之前,安律师的生活其实也是放纵得很,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放纵。 不过他没老道那般放纵得接地气。 那时候是因为睡不着吃不了东西,所以在那里发泄,而现在,吃和睡的问题都解决了,对那方面,却比以前更挑剔了起来。 寻常的女人,他也看不上了。 好在,老安也混迹花丛许久,不是什么初哥,如果忽略掉衣服下面的伤势,至少从外形上来看,还是颇拿得出手的,很多女孩儿现在都喜欢吴秀波这种的大叔范儿。 这具身体的父亲当初就是勾搭上富家小姐然后被“谋杀”了,所以也算是遗传得好。 安律师看了看手表, 深吸一口气, 有点紧张, 些许焦虑, 哪怕是花丛老手, 想着不光要约成功还得要让人家愿意给自己阿弥陀佛, 也觉得颇具挑战性,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激动和跃跃欲试。 起身,走到人家女孩身边坐了下来。 女孩儿看了安律师一眼,指了指烧烤架上的馒头片儿,很是可爱地问道: “你吃么?” 安律师点点头。 女孩儿拿了一个塑料盘子,夹了一个馒头片儿放上去,递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直接用手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好吃么?” “好吃,记得小时候在国内时,奶奶每年都会做一些馒头干。” 女孩儿耸了耸肩,继续吃着自己的。 “你哪里人?”安律师问道。 “你猜?” “杭州人。” 说完,安律师偷偷地把人家的钱包又送回人家的口袋里去。 “哇,怎么猜的啊,猜得这么准?” 女孩儿很是意外。 “听口音,我可能因为一直在国外的原因,口音没了,但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我小时候是在杭州长大的。” “那咱们还是老乡喽?挺有缘的。” “嗯,有缘。” “你来丽江玩儿还是出差?” “玩儿吧,散散心,顺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员工来这里考察几个项目。” 星空很美, 馒头干很香, 安律师和女孩儿一句一句地聊着, 虽说老安用幻术的能力一流,但在对待女人时,他从不用这个,没意思,也太下作,他喜欢这种技术活儿,有成就感,吃得香。 感情迅速升温, 氛围不断融洽, 大概一刻钟后, 女孩儿已经牵起安律师的手,在安律师掌心里写字了,很亲昵的样子。 “猜出来了么?” 女孩儿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却面带笑意,他很喜欢这种很纯真的感觉,这感觉能让自己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女孩儿又写了一遍, “这下猜出来了么?” “不像是字,倒像是字符。” “嗯,那我再写一遍。” 女孩儿认认真真地又写了一遍, 安律师很喜欢她这种娇憨的样子。 “是什么?”女孩儿抬头看向安律师,二人的脸,不知不觉间,离得很近。 氛围里,充斥着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到处都是呼唤着“万艾可”的气息。 “7…………” “是7K。” “嗯,嗯?” 安律师愣了一下,啥意思? 女孩儿手指点在了安律师的下唇位置,道: “7K一次,包夜另算。” “…………”安律师!!! ……………… 民宿老板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民宿下面有个地下室库房,被他改装成自己的卧室,没有窗户,有点闷和压抑,但他却很喜欢。 此时,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 手里拿着吉他, 旁边则是放着吸食用的器具, 他眼下正处于飘飘欲仙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飘荡到了云端。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时的一切一切都很美好,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上,都是那么的让人不舍和追忆。 手指拨弦, 他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那股子激动和颤栗, 跟随着自己弹奏出来的曲调唱了起来: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动情地唱着, 宣泄着心理和生理上压抑不住的亢奋, 却在此时, 他忽然看见在墙壁那边, 走出来一个人影, 身穿着脏旧的甲胄,手里拿着生锈缺刃的马刀,头盔之下的,是惨白的骷髅头。 民宿老板笑了, 他一点儿都没有害怕, 这粉儿质量真好, 都让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跳起来, 对着面前的“人”开始更加激情地弹奏高唱, 甚至还主动前倾和后仰,抖动着身体, 要和人家互动! 他激情,他高亢,他欢呼,他雀跃! 骷髅骑士似乎也愣了一下, 绿幽幽的瞳孔一直盯着这个站在床上恣意高歌的男子。 民宿老板仿佛梦回自己当初组建乐队在大酒吧驻唱的岁月, 对着面前的骷髅骑士尖叫道: “来,举起手来,让我看见你们挥舞的双手!” 骷髅骑士举起手了, 手里, 还拿着刀。 “嗷!!!!!!!!!” 民宿老板更加激动了, 这个梦,这个幻觉, 他喜欢! 够味儿,够劲道,他嗨爆了! 事实上, 他真的爆了, 因为骷髅骑士的手举起后又挥舞了下来, 刀口划过, “噗!” 他, 爆了…… ……… “快跑!” 女人喊道。 周泽眼睛眯了眯, 身子前倾, 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东西,在追你?” 事情似乎可以联系上了, 因为自己这边儿没关机, 这个丽江本地的女鬼差导航错了地方, 原本应该去的那里,按照计划是有一个陈姓捕头已经布置好了阵法,准备接应她。 “对,所以,快走,我先走了,你们也快点走。” 女人这些话倒不是作伪,也能看出一点点真心,似乎也不想周泽等人遭受殃及。 “我们付了房费,怎么走?” 周泽看着女人,继续道: “既然有东西追你,要么是你做了什么事儿,要么就是你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周老板的手指摩挲着。 女人却半点扭捏都没有,伸手进自己怀中,取出了鸡蛋般大小的一块绿色石头,不像是翡翠玉石,因为这石头没那么通透。 “你想要这个?” “这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我可以给你。” 说着, 女人直接把这块绿色石头丢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接住,石头很凉。 “我可以走了么?或者,你们也可以再搜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女人, 丽江本地的鬼差这么淳朴这么逆来顺受的么? 这和全国的鬼差工作风气很不符合啊。 她这样一弄, 反而让周泽有些不好意思, 尤其是她先前喊大家快跑时, 的确是带着一点点真诚的意味在这里。 周老板做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家一丈,当下,把这块绿色的石头在手心里掂了几下,准备丢还给这个女人。 “我不要…………” 却在此时, 周泽眉头一皱, 把鼻子凑到了石头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石头里被周泽吸入鼻腔之中。 “嘶…………呼………………” 周泽露出了享受的神色, 长舒一口气, 有些惊讶地赞叹道: “真香!” 女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周泽, 似乎有些诧异周泽居然敢直接把这石头里东西吸入体内,她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就在周泽一脸陶醉的时候, 莺莺伸手指了指老板, 道: “老板,你的脸。” 周泽有些疑惑, “怎么了?” “你绿了呢,老板。” 周泽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发现双臂位置的皮肤上,也呈现出一抹暗青色的光泽,像是中毒了一样。 不, 不是中毒, 但又是中毒, 这石头里, 藏着的, 是尸毒!!! 而且是能让自己都觉得舒服的尸毒, 周泽把石头丢向了莺莺, 莺莺伸手接住。 “吸一口。” 周泽说道。 莺莺很听话,老板叫干啥就干啥,把石头放在鼻前,吸了一口。 “嘶…………哇…………” 莺莺身体颤抖起来, 原本白嫩的女僵尸,皮肤上也呈现出了一抹青色。 女人跪在地上, 看了看坐在那边的周泽,又看了看身旁的白莺莺, 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好爽啊,老板!” “是吧,爽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 杀机! 周泽伸了个懒腰,飘飘欲仙。 尸毒,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极端一点的尸毒,甚至对灵魂都有腐蚀效果。 但对于僵尸来说,这就是补药! 以周泽和莺莺的“僵尸血统”来说,也不存在什么虚不受补的问题。 “你和那个陈捕头,是在计划谋取这个…………” 周泽话还没问完, 鼻尖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他的这个房间在三楼。 另一边,莺莺也是目光一凝; 女人则是面色骤然一变,有些惊慌道: “他们,他们追来了!” 还没等周泽问“他们”是谁, 就看见莺莺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张骷髅脸,对方一只手抓向了莺莺手中拿着的绿色石块,另一只手挥舞着生锈的马刀砍了过去! 莺莺反应也很快,身形一侧,躲过了对方这一刀,同时一脚踹在了对方身上。 “砰!” 对方身体一颤, 女僵尸的一脚力气得多恐怖,竟然没能将对方踹动,反倒是莺莺本人被这反震的力量给压得连续后退。 与此同时, 同样的一个身穿着甲胄的骷髅从周泽身后的窗户那边倒映了出来,马刀对着周泽的头自上而下劈砍下来! 周泽抬起头, 右手抓了上去,五根指甲迅速长出,和镰刀一样长,瞬间锁住了那把马刀,接下来,周泽椅子后倾,左手的指甲对着那个骷髅骑士的胸口直接刺了过去! “铿锵!” 对方的甲胄竟然将周泽的指甲给格挡开,周泽只觉得自己的五指间一股钻心的疼,仿佛自己不是在拿指甲刺人,而是对着一大块硬金属硬刚。 不过, 无论是莺莺对面的那个还是周泽这边的这个, 都一时间停滞在了那里, 大概过了好几秒之后他们两个才恢复了行动,继续举着马刀劈砍下来。 莺莺躲过了马刀,右手一拳打在了对方的下腰位置。 “砰!” “嘶!” 莺莺倒吸一口凉气, 女僵尸只觉得自己的拳头都酸麻了,但这个骷髅骑士却依旧岿然不动! 周泽从椅子上下来,不停地倒退,他身子是虚弱不假,但也不是缺胳膊短腿儿,尤其是在这个当口,生死危机之下,还是相当灵活的。 对方的马刀劈在了茶几上,茶几过了几秒后才变成两半倒了下来,而其更是长驱直入,以一种完全中门大开换命的方式对着周泽追砍过来。 “咖啡!” 周泽十指下压, 十根黑雾瞬间窜出,锁住了面前的骷髅骑士,但下一刻,对方居然发出了一声嘶吼,竟然直接挣脱了束缚,再度扑了过来。 之前进来的女人则是大叫道: “走,赶紧逃!” 说着, 她也不管此间的局面了, 向着门口冲去,谁知道她刚一开门,外头就站着两个骷髅骑士,她反应快,再加上这似乎可以随意扭动的身形,虽然躲开了攻击,却又被压制回了这个房间里。 一时间, 这个房间里有四个骷髅骑士。 这东西嚼不烂,打不动,自出道以来,周老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货色,连自己的指甲都起不到丝毫用处。 而这时,四个骷髅骑士一起发威,举刀砍来。 他们的速度不是很快,但这种完全不在乎自己受伤害打了他他也没反应的状态,简直就是一种BUG! 周泽一个躲避,虽说躲过去了,但对方的刀尖却直接将他之前泡完澡后穿的浴袍给撕裂了下来。 周老板也怒了, 直接仰头: “吼!” 嘴角位置两颗獠牙显露而出, 其赤膊着的上半身上一道道符文也开始流转起来。 两个骷髅骑士一起对着周泽压了过来, 周泽这次没有躲避,直接对撞了过去! “铿锵!” “铿锵!” 对方的马刀斩在了周泽的肩膀位置, 周泽身体一颤, 差点被这一股子可怕的力道给震得跪下来, 好在膝盖发力,强撑住了, 同时一只手抱住了一具骷髅骑士的脖颈,顺势贴上去,张开嘴,两颗獠牙对着人家的脖颈位置咬了下去! “噗!” 獠牙刺进去了, 但这骑士似乎压根就没有痛楚的感觉,竟然双臂环抱住周泽的腰部,让自己的同伴在身后双手举刀对着周泽的后脖颈位置斩了下来!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价格没谈拢的安律师及时出现, 踹开了房门后掐诀, 一道黑色的光芒打在了骷髅骑士的身上, 然而, 那名骑士却完全没反应, 刀口还是对着周泽的脖颈劈了下来! “吼!” 周泽只觉得自己脑袋一阵眩晕, “…………”安律师,好尴尬啊。 “砰!” 周泽被砸了下来, 而那边,莺莺也有些不支起来,那个女人,更是被最后一具骷髅骑士给追得在房间里到处躲避。 倒在地上的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揉着自己的后脖颈,哪怕是僵尸状态下,刚刚生吃了这一刀,也是难受无比。 “来啊,来找我啊,来找我啊!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去了,来啊,来打我啊!” 安律师实力吸引仇恨,在门口蹦蹦跳跳,还真的把两个骷髅骑士的注意力从周泽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当那两个骷髅骑士追过来时, 还在做鬼脸的安律师马上扭头就向楼下跑去,同时还不忘喊道: “老板,这里面有鬼啊!” 周泽勉强站了起来, 莺莺倒退到了他身边,那头一直追着莺莺砍的骷髅骑士也逼迫了过来。 周泽晃了一下脑袋, 没有再莽撞地冲上去, 这些玩意儿不可能这么恐怖,肯定有什么玄妙在。 当下, 周泽的五根指甲刺入了地板之中, 黑雾散开,且在瞬间弥漫出去, 下一刻, 周泽看见房间里还在追着莺莺和那个女人砍的两个骷髅骑士身上竟然联系着一条无形的丝线。 玄妙, 原来在这里! 这是傀儡么? 周泽扭动了一下脖子,脖子位置发出了一阵脆响,整个人冲了过去,从其正前方绕开,闪身到其身后,指甲攥住了那条丝线,煞气绞杀上去,同时用力一扯! “砰!” 像是气球被扎破的声音传来, 那头对着莺莺追着砍的骷髅骑士像是女朋友被放了气一样, 盔甲内的骷髅直接消融,化作了一小堆白色的粉末,一套盔甲就这样砸落在了地上,叮当响。 周泽不作休息,又冲到那个追着女人砍的骷髅骑士身后,依葫芦画瓢,将那位背后的丝线也扯断,那位也跟先前那个一样,化作了一滩粉末,破旧的盔甲和生锈的马刀也都砸落在了地上。 女人靠着墙壁, 大口地喘息着, 她和莺莺以及周泽不同, 以僵尸的体魄哪怕正面吃上几刀,难受是难受,但还真能扛几下子, 之前周泽被人家拿刀砍在了后脖颈位置也没有身首异处正是这个原因。 当然了, 这里头也有这骷髅骑士耐打能力一流但攻击能力三流的因素在里头,否则真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恐怖存在,周泽也不敢放任人家砍自己身上的薄弱位置。 “莺莺,你没事吧?” 周泽看着莺莺身上的衣服也是残破了,身上也出现了好几处淤青。 僵尸的淤青和普通人淤青是不一样的,这是身体遭受了打击,体内煞气凝结阻塞的表现。 “没事的,老板,没事。” 莺莺摆摆手, 在地上坐了下来,开始调理自己体内紊乱的煞气。 女人也坐在了地上,她是最累也是最紧张的一个,其他人还能生扛几下,她是一下都扛不住,所以躲得分外小心。 “这些,就是你招引来的东西?” 周泽指着地方的粉末和盔甲问道。 女人点点头, 道: “他们,是木王墓里的死侍。” 丽江古城里也有木王府,很多人受《鹿鼎记》的影响或者是对历史不是那么熟悉的影响,来这里旅游时会把丽江的木王府和那座沐王府弄混淆,以为就是同一个。 其实,沐王府是明初时朱元璋义子沐英平定云南后,其子孙后代获封黔国公永镇云南,到明末清初时,沐英的第十一世孙也就是那一代的黔国公誓死追随南明永历皇帝进了缅甸,在缅甸被杀为终止。 而丽江的这个木王府,也是朱元璋当年赐姓“木”,官职是世袭丽江土知府,在当地人眼里,则是他们自己的木王爷。 这一脉在明朝结束后也没有倒,受到清廷册封,一直延续到民国结束。 “这石头,也是从那个墓室里偷出来的?” 周泽指了指莺莺手里还攥着的那块绿色石头。 “嗯。” 女人点头。 莺莺这时凑到周泽身边,看了一下周泽后脖颈的血痕,很是心疼,把那块石头送到周泽鼻前, “老板,吸一口,就不疼了。” 周泽接过来,吸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泰,连脖颈上的伤痕也不那么疼了,把石头又递给了莺莺, “你也来一口。”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恩爱的小夫妻在分D品,还互相谦让着,当真是郎情妾意。 莺莺把石头放在鼻前,吸了一口。 “嘶……哇……呀!” 莺莺手中的石头,颜色直接从绿色变成了普通石头的灰白色,这是被吸干了。 “老板,都是莺莺不好,我不该贪心吸那么多。” 莺莺很是歉疚道。 “没事儿,这个先不提, 嘶…… 我怎么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六百二十八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终于,周泽想起来了,有个刚刚帮自己引了俩怪走的律师还在下面。 周泽跑出了房间,看见在庭院里安律师正在和那两个骷髅骑士在玩儿捉迷藏的游戏。 安律师的白骨手散发着一道道粉红色的烟雾,似乎能够干扰到这两个骷髅骑士的判断,导致他们的行动变得迟缓了一些,这也给了安律师一直蹦蹦跳跳闪转腾挪的机会。 不过,让周泽有些诧异的是,之前在屋子里就嗅到的血腥味,在自己走出来后,变得越发地浓郁了。 很显然,这家民宿里很多的住客估计都遭到了毒手。 凡是阴邪之物,哪怕是在阳间作祟,多少也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敢这样直接大大咧咧杀上门且殃及这么多无辜的,真的是很少见。 举头三尺有神明,玩儿得太跳脱了,就得被惩罚了。 抬起头, 周泽看见民宿上方被一层黑色的网给笼罩着, 隔绝了内外。 自欺欺人么。 现在看来,这些个骷髅骑士应该是受到那个女人进古墓偷绿色石头的触发,从墓葬里追了出来,应该只是凭借着一种预先设置的“本能”在行事,所以才这般无所顾忌。 如果有人操控的话肯定不敢这般对普通人大开杀戒。 这让周泽想到了上次出现的铁憨憨: “贱…………人…………” “啪!” 也就在周泽还没来得及下楼时,民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四名骷髅骑士直接骑马冲了进来。 安律师直接傻眼了, 抬头一看,发现老板站在那里,急忙呼救道: “老板,我顶不住啦!”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围墙边上,许清朗念动口诀,同时咬破了舌尖,一口舌尖精血喷在了铜钱剑上。 “去!” 铜钱剑化作了一道光束, 直接切割向了那些骑士的后脑位置。 “砰!” “砰!” “砰!” 一连串的漏气声音传来, 下方的六个骷髅骑士集体化作了粉尘,堆积在了地上。 “我艹!”安律师张大了嘴巴看着围墙上蹲着的许清朗,惊叹道:“你这是又有突破了?” 这么牛逼的嘛! “多观察了一会儿。” 许清朗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解释道: “我眼神比较好,能看见他们脑后的那根线。” 自从强行封印了一部分海神力量在体内后,许清朗的眼眸有时能化身蛇眸,对异样的存在很敏感。 “我说呢,这他娘的是傀儡啊,怎么打都没用。”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 他之前也看见了老板都开启僵尸状态了,都刚不动这些骷髅骑士。 当然了,其实这玩意儿说多强其实也没多强,哪怕是在傀儡里,也不算是很牛掰的存在,因为他弱点太明显。 就比如许清朗, “嗖”一下, 直接解决了六个, 而对方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不过,如果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凭借着这傀儡的体魄,说不定也能起到很可怕的作用,退一万步说,对付普通人是毫无问题。 周泽把女人的话复述了出来,也把那个绿色石头的效果说了一遍。 “这玩意儿是守墓用的?”安律师伸脚踹了一下这铠甲,铠甲里头有特殊的符文加持,在那根线被许清朗斩断后,符文被毁,铠甲也就变成了寻常的铁疙瘩,“这倒霉催的,谁去盗这个墓,带火箭筒去也没用啊,这玩意儿还能穿墙。 就二楼那个,我下来时,那一对刚认识正在床上进行交流的苦命鸳鸯,直接被刺成糖葫芦了,还黏在一起呢。” “你不是去嗨了么?” 许清朗问道。 “呵呵。”安律师冷笑了一声,“我抬头看了看星象,就觉得今晚有事儿发生,就一直警觉着。” 其实心里想的是,他安不起虽说不差钱,但也会做扰乱市场环境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许清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老板,你说那石头里的尸毒对你有效果,那不是说和补药差不多?” 周泽眼睛眯了一下, 他明白了许清朗的意思,事实上,这个猜测他也想到了,但还是稳妥一点道: “这得看那种石头到底有多少,如果只是一点点当作宝石一样放在那里的话,没什么用。” “有很多,有一整个峡谷,主墓室就修在这峡谷上面,这种石头,在那里到处都是,随手可以捡!” 女人马上开口喊道, 她似乎有些过于的激动了。 周泽也不是不懂事儿的小年轻,这人和人交往还得留个三分小心呢,何况是和鬼? “你没事儿做跑那边去做什么?” 安不起笑呵呵地问道,但一双眼睛,却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女人。 “这是我和另一个捕头约定好的事情,他需要这个,我帮他去拿,然后她付给我报酬。” “报酬?冥钞?” “他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他能帮我塑骨。”女人回答道。 “哦。”安律师点点头,有些乏味,他还不至于对丽江这边的小鬼差小捕头的事儿有多大的兴趣,不过还是继续问道:“那他人呢?” “我不清楚,我从古墓里出来,就直接跟着鬼差证上的导航跑,然后来到了这里。”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下面就带我们去那个古墓看看吧,事不宜迟,老板,这民宿死了不少人,在那烧点纸钱再走吧。” “你们能给我…………” “我们能不要你的命。” 安律师仍旧是一脸微笑地打断了女人的话语。 一时间, 有些冷场。 “我们和别人不同,杀一个鬼差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也不用担心会引起阴司的惩罚。” 说着说着, 安律师挠了挠头, 有些后悔道: “老板,我这太僵硬了,表演不够到位,这女的万一记恨咱们在带我们进古墓后玩儿什么手段坑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我现在就把她的灵魂抽出来直接搜魂, 她也就有些痛而已,而且很快就灰飞烟灭了。” “…………”女人。 “你看这办吧。”周泽对安律师吩咐了一下,然后看向莺莺,“拿点纸钱来,咱烧点纸就走。” “好的,老板!”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伸手搂住了女人的肩膀, “来,我们去那边再聊一下价钱, 哦不, 谈一下条件,总得让你舒舒服服地陪我们下去。” 莺莺去行李箱里拿纸钱去了,周泽点了根烟,看见许清朗正蹲在地上翻动着这些盔甲。 “怎么了,有兴趣?” 许清朗对符文这方面一直很有兴趣,在符纸和阵法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 他体内的海神,就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还真弄成了,只能说每个人的机缘不同,他的师傅如果排除其他因素去看的话,也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这些符文破损太厉害了,我尝试记住一些,看能不能回去试着补全。” 周泽闻言,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书屋里也出现了几尊这种大块头的画面,想想似乎还不错,知道弱点的话这些大块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但如果别人直接莽进来,有几尊大块头的话还真的很方便。 “待会儿去墓室的话,应该有机会还能看见,说不定还能碰见点其他的东西。”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点点头,站起身,拍拍手,看着周泽,道:“其实我更感兴趣的,还是你身上的符文,等回到书店后,你洗澡时,进入僵尸状态,我拿纸笔来记录一下。” 周泽不置可否,其实他自己也留意到了,似乎是因为在野人山受到了刺激再加上数万军魂的加持,导致他僵尸状态的表现方式被改变了。 应该是又进化了一步吧。 不过,想着那个日军地下研究所里的那位,哪怕是死后,却依然具备着这般恐怖的威能,那要是还活着呢? 大家都是开局一条铁憨憨, 人家能把肉身提升到那个高度, 自己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老板,纸钱来了。” 周泽从莺莺手里接过了纸钱,就在民宿门口拿出打火机烧了起来。 此时天上的黑网还没散尽,倒是不用担心有外人进出打扰。 安律师搂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很熟络了,道: “都谈好了,价格我出,保管让咱们这位女鬼差满意得很,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似乎是说得太直白了, 女鬼差有些局促。 许清朗倒是留意到了,女鬼差脖子那边有一个爪印,应该是安律师刚刚留下的。 用利益手段去捆绑一个人,无论多大的利益都会面临着风险; 最好的方法,还是拿那个人的命去做威胁,这才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风险概率。 许清朗侧头扫了一眼还在那里烧钱的周泽, 他,看出来了么? 还是看出来了却装作没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许清朗想到了当初曾和自己两度缱绻的女人,她是海神派到人间来的白手套。 那么, 书店里的安律师,现在也在变成这种角色么? 老板依旧懒散,依旧十指不沾阳春水, 任何见不得光和令人不齿的手段,都是安律师负责去做? 把手里最后一张纸钱点燃, 周泽站起身, 道: “走吧。” “哎,再等等,再等等,老板,楼顶还有个活人被我打晕了,我把她扛出来吧,省得她醒来被吓死。” 安律师打了个招呼就转身上楼去了, 楼顶的女孩儿躺那儿许久了,估计都被冷风吹感冒了。 安律师多看了一眼这位和自己谈价钱的小美女,真是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 “还跟我谈价钱,你的命都是老子救的,还谈价钱,庸俗!” 说完, 安律师把她抱起来准备下楼时, 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 把她又放回去, 而后转过身, 把手伸进烧烤架下面去一阵摸索, 随即, 目光一凝, 收回手时,手里多了一个捕头令牌! “嘿嘿。”安律师冷笑了一下,“我就说嘛,怎么这么碰巧。” 第六百二十九章 杀人灭口 安律师把这块令牌捏在了手里,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再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个可爱女孩,笑了笑,伸手在她脸上轻轻弹了一下。 紧接着,安律师又把这块令牌丢进了烧烤架下面。 起身,扛起女孩,走下了楼。 周泽、莺莺以及许清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纸钱已经烧完,这家民宿里所发生的事情也都将和他们没关系。 实际上本来就没直接的关系,他们是刚刚忙完情特意到这里来休整的,谁知道会碰到这种事儿。 大家都不是矫情的人,还不至于什么锅都往自己头顶上戴。 安律师把女孩儿送到了古城一角,拿女孩儿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古城里的警察就赶到了这里,看着他们发现女孩儿后安律师才走回去上了车。 越野车上,周泽莺莺以及许清朗都坐在后面,穿着骑手服的女人坐在副驾驶位置,她指路,安律师开车。 其实距离真的不远,甚至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近许多。 就在距离古城不到十公里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河,河水据说是从玉龙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是由山上的雪融化而成。 “入口位置就在这条河底部,有一个缝隙,成年人身体钻不进去。” 女人之前在车上自我介绍了,她叫秦友兰,丽江人,不过不是纳西族,是汉族。 当然了,人都死了成鬼差了,再去计较什么族也没什么意思。 见识过秦友兰那秒杀瑜伽老师和舞蹈老师的体位伸缩后, 周泽倒是没问为什么你能进去这种白痴问题, 而是看向了莺莺,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没事了,老板。” 莺莺会意,走到河边把外套脱了下来,让秦友兰又指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后就直接跳入了河里。 水面上很快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是莺莺在下面拓宽入口造成的。 周泽蹲在河边,抽着烟。 安律师和周泽靠在一起,他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周泽,周泽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 “…………”安律师。 周泽又爬起来,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点点头,眼神闪了闪。 周泽也点点头。 安律师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周泽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似乎对这种心有灵犀很满意。 少顷, 周泽拿出了手机, 过了会儿,安律师感觉自己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上面有周泽刚发来的微信: “直接打字发出来吧。” 合着之前是俩二傻子在互相表演。 “有人把一块捕头令牌让人特意带到了民宿里,秦友兰定位到这里,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设计好的。 看了这一串文字之后, 周泽终于确定,这件事的起因,不是自己没“关机”造成的,而是有人在背后谋划。 甚至, 包括自己等人现在来到这条河边,准备下墓,也在那个人的预期设置之中。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真的很不爽,而且很明显,那位是把自己等人当枪使儿了。 周泽又回过头,看了坐在那里的秦友兰一眼,微微蹙眉。 “她应该自己也不清楚。” 安律师发了条微信过来。 周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没有回这句话。 安律师似乎是明白了周泽的意思,也特意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的秦友兰。 那女人身上可是有他强行下的禁制,不可能玩儿得那么嗨吧? 二十分钟后,莺莺浮出了水面。 “老板,清理好了,就入口处位置窄一点,往里就不窄了,我按照你的吩咐,没有深入进去。”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因为你不知道该说啥, 虽说莺莺刚下水在冰冷的河水里忙活了这么久, 但她毕竟和普通的女孩儿不同, 连那种多喝热水注意保暖的废话都不用去说。 周老板倒是想表现一下,也没机会表现。 “下去么?”安律师问道。 周泽摇摇头。 不解决后面的麻烦,周泽宁愿不下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为了拿到更多的那种绿色石头,可以找到唤醒铁憨憨的方法,冒一冒险,周泽也认了。 但如果被人算计得下去,替别人做嫁衣,周老板还真没这么高的觉悟。 “反正墓穴在这里又跑不掉,不急。”说完,周泽站起身,看向了坐在那边的秦友兰,“趁着现在,把陈捕头的事情给调查出来,我记得以前在通城时,有个捕头曾用捕头令牌召唤过附近的鬼差,那我也试试呗,看能不能再喊几个丽江的或者附近的鬼差过来,咱们好好把这道儿给盘盘。 你再去和秦友兰那边交流一下,把事情经过再问得具体一些。” “行。” 安律师同意了周泽的选择,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下去么?”旁边的许清朗已经等了许久了,“不下去的话,我把吃的从车上搬下来,就当是野餐了。” “我不饿。”周泽摇摇头,拿起自己的令牌,摸索了几下。 安律师则是起身走向了秦友兰, 却在这时, 原本坐在那里的秦友兰身体忽然一颤, 随即极为痛苦地匍匐在了地上,在她脸上,青筋毕露,极为恐怖。 “啊!!!!” 她痛苦地叫着, 双手在沙石地上使劲地抓挠着, 抬起头, 盯着周泽和安律师二人,眼里全是祈求之色。 “该死,她身上还有别人留下的禁制!” 安律师马上走上前,准备给她查看情况。 但步子刚迈出去两步, 安律师瞳孔猛地一缩, 周泽也预感到了不对,反应比安律师更快,手掌向前一探,一道黑雾形成的屏障当即出现,将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都挡在了后面。 “砰!” 秦友兰的身体像是一个充足了气的气球直接炸开, 鲜血飞溅, 溅洒到了黑雾上的鲜血当即发出了“滋滋滋滋滋”的声响, 而溅洒到其他位置的鲜血更是把沙石也一起融化了许多,地上到处都冒着青烟。 随即, 周泽把黑雾收掉, 再看向秦友兰之前所在的位置时, 只能看见地面上有一处人形的烧焦痕迹。 一个鬼差,就这样死了,不仅仅是身体炸开,连灵魂也没能幸免。 场面,有些沉寂。 虽说周泽自己也杀过不少鬼差,但要么是师出有名要么就是仗着自己有特殊的鬼差证行事尺度可以大一些,可以规避一下阴司的探查和惩罚。 但鬼差毕竟是鬼差,代表的是阴司的体面,却被这样说“销毁”就“销毁”了,还是让人很是诧异。 “这就没了?”安律师走到烧焦痕迹旁边,伸脚用鞋底蹭了一脚的黑灰。 “幕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要果断。” 周泽则是环视四周, 这样看来, 这秦友兰应该是还知道一些东西, 所谓的和陈捕头约好的这些说辞和经过,可能也不是那么完全经得起推敲。 最重要的是,那个真正在幕后推动这件事的人,行事不光是果断了,而且很狠辣,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肆无忌惮。 民宿里被杀死的那些普通人, 光天化日之下直接灭口一个鬼差, 这是把阳间和阴间的体面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么猖狂的么? “接下来,怎么办?”许清朗问道。 “先搭帐篷,在这里露营吧。”周泽又伸手指了指那处人形灰烬的痕迹,“把这里清理一下。” 说完,周泽又走到河边,坐了下来。 天色正黑,不过这里星星很美。 安律师走了过来,也蹲了下来。 “发通知了么?”安律师问道。 周泽摇摇头。 “也是,那个家伙做事儿这么果断,就算把当地的小鱼小虾都喊来,也查不出什么。 不过也没办法,之前咱虽说是在国境线外面,但弄出来的声势也确实是大,老板你又带着数万军魂走了两天两夜,附近的有心人,肯定能察觉到什么。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了人过来准备算计咱们,也真是…………” 说到这里, 安律师愣了一下。 “想到了么?”周泽问道。 安律师面色有些难看地点点头。 周泽扯了扯嘴角, 指甲夹住面前的一块鹅卵石, 瞬间切割得粉碎, 同时用一种带着愤愤的语气道: “我们来丽江不是之前计划好的,是心血来潮才决定来这里。 我们也可能去大理或者去泸沽湖,云南旅游胜地多了去了。 既然这件事是人家算计的,那么,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儿?” 说着, 周泽又捡起了一块石头,对着河面丢了过去。 “啪!啪!啪!啪!” 打了四个水漂。 “估计,根本就没有什么木王古墓,那块石头,也不是秦友兰从墓室里带出来的,只是拿来勾引我们上钩的鱼饵罢了。” “呼…………” 安律师吐出一口浊气,没反驳。 “先是在书店白夫人的事儿还没调查得清楚,来个丽江休息一下,还被人莫名其妙地画饼算计,好烦呐。” “不过,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那个算计咱们的人,他手里,有那种绿色石头,否则秦友兰也拿不到。” “但找得到他么?”周泽反问道。 “以咱们的能力,确实找不到,对方既然这么果断地直接用隐藏的禁制直接灭口,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到他到底是谁。” “然后呢?” “但他犯了一个错误。”安律师指了指自己的鞋底,那里站着黑灰,“一个鬼差,说杀就杀了,民宿里那么多条人命,说杀也杀了。 老板,你现在是捕头了,可以有资格权限给阴司闻风上报了。 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汇报给阴司, 让阴司派一个巡检上来调查, 我就不信了,一个正牌巡检过来, 那家伙还能藏得住!” 第六百三十章 哼,坏人 “让阴司派人来?” 周泽皱了皱眉,因为泰山府君的关系,周泽自打当鬼差以来,阴司对他的制约就很小,他自己也不想去和阴司打太多的交道。 且如果真的阴司派来了人,那这件事和就和他一个外地鬼差没关系了。 最重要的是,周泽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曝光,又经历了上次铁憨憨在地狱大杀四方的事情,巴不得和阴司老死不相往来,哪里有主动往人家眼前去凑的道理? 虽说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但周泽并不认为自己能做成阴司里的余则成。 “可以派熟人,来一个正儿八经的巡检,那家伙估计就藏不住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道:“你和冯四儿,怎么又搅和到一起去了。” 之前在野人山的那场大雾,连许清朗都看出来了,别说周泽了。 有了上次在大雾里进入地狱的经验, 这场“巧合”的大雾如果背后没有安律师的操控,周泽第一个不信,而安律师毕竟是一介白身了,甚至是戴罪之身,肯定得有人去配合他。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喜欢吃酸菜的主儿了。 “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安律师被直接说破了心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很郑重地道: “升官发财,这是第一要素,这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在接下来的地狱动荡之中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但既然碰到了那种石头,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去争取,毕竟,我们都知道老板你体内的那位苏醒与否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周泽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他在犹豫也在思索。 安律师则是陪着蹲在旁边,等待着老板做决定。 现在,毕竟和以前当小鬼差那种最基层公务员时不同了,想要继续往上爬,想要再做些事情,没有和上面的关系,没有来自上面的提携,会很艰难。 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安律师之前费尽心思促成了周泽这个史上含金量最高的捕头诞生,但他不会就这样满足,一个捕头,哪怕含金量再高,也是捕头。 至少是巡检,甚至上了判官,才堪堪有资格说自保,在城头变幻大王旗时,你才能拥有资格去改换门庭而不是被随意地丢弃。 “冯四儿,没问题么?” 周泽看向了安律师。 归根究底,这才是最要紧的问题。 “他很聪明,是个聪明人。” 安律师这般回答。 周泽又沉默了。 安律师则是继续道: “第一,老板,我已经跟了你,做了你的手下,冯四儿当初是我的手下,阴寿算起来,他对我的了解比我妈对我的了解都要深刻; 他肯定不会相信我真的只是跟了一个又懒又自私又贪财又抠门又硬不……额, 的老板。 第二,上次鬼玉的事儿,算是老板你截胡了他,他肯定对你也上心了,说不定还特意调查过你。 第三,听说,上次在那座宫殿门口,翠花儿还看见了老板你在那边排队? 而前阵子地狱的动荡,最开始的起点,就是那座宫殿!” “你是说,他猜出我的身份了?” 安律师摇摇头,“聪明的人,容易想得多,我是能感觉到他对你感兴趣,哪怕是之前我拖他弄出那场大雾,也没许下过什么诺言甚至连半点口风都没透露给他。 让他猜,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才最有效,也最安全。” 周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缓缓道: “老安,如果玩儿脱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 一旦让阴司的高层知道前阵子打爆了八位阎罗法身的始作俑者还在阳间潇潇洒洒地当着捕头, 那所要面对的报复, 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玩儿脱了。” 安律师是这般回答道。 周泽点点头,问道:“怎么发信息?” 安律师找来了纸和笔,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经过给写了下来,不过隐去了一些关键的东西,比如那绿色的石头已经众人来云南的目的。 字数没多少,但把事情给写出来了,重点还是在于民宿被杀的人以及这个被灭口的鬼差。 等写完后,安律师把那张纸印在了周泽的捕头令牌上,纸张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印章一般。 随即, 周泽拿出打火机,准备把这张纸烧掉,结果安律师又递来了两张冥钞。 “加着一起烧吧,老板。” “这还要塞小费?”周泽有些好奇道。 “小鬼难缠嘛,路过扒皮这是…………” 说着说着, 安律师感觉自己又把老板给骂进去了,当即笑笑,道: “阴司这些年本就不注重基层的事儿,而且咱这事儿说小不小,但说大,也真算不得大,如果那家伙没有后续动作,没有继续连续杀人杀鬼差的话,以阴司的那种官僚态度,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不过,这和咱们没什么影响,咱们只要确保这封‘报告’能送上去,走程序。 然后再让冯四儿主动请缨,来处理这个问题,就行了,这两张冥钞只是想着不要被阴司的邮政系统直接给淹没了。” “那就再多烧几张是不是还能发阴司的顺风?” “那就太扎眼了,要是被上面哪个傻吊发现外放做鬼差收入居然这么高,特意把信给扣下来,再跟你索贿什么的,不是添麻烦么。” “吃相这么难看的么?” “活人贪财还顾忌一张脸皮,这下面的,都是一帮没脸没皮的。” 把这张纸加着两张冥钞烧成灰烬之后,周泽就拍拍手,“他多久能到?” “得走程序,最快也得一天吧。” “那我去休息了。” “行,老板,我帮忙看着。” 莺莺和许清朗已经把帐篷搭好了,这里野营的人本就不少,但这寒冬腊月的来野营的人却真的不多。 躺进帐篷里, 莺莺很快也进来了,把周泽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根部,她再轻轻地帮周泽按摩。 “辛苦了。” 周泽说道。 “不辛苦的,老板,老板你最近才真的辛苦了呢。” 周泽闭上眼, 他是真的累了。 ………… “叮咚…………叮咚…………” 水珠的声响, 周泽发现自己正坐在河边, 抬起头, 明明太阳就在天上挂着,却依旧给人一种时下灰蒙蒙的感觉。 低下头, 周泽看向了河面。 河面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但这道影子,却有些模糊。 这是梦啊。 “咕嘟……咕嘟……咕嘟……” 河面下,不断地有气泡冒出来,整个河面也开始弥漫着一股子腥臭的味道。 一条条胳膊,一条条腿,从河底翻腾了出来,整个河面上,满满当当地都是断肢残骸。 “哗啦!” 河面的中央, 像是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浮出了水面, 因为在密密麻麻的残块之中,根本就看不真切。 但只感觉有一双眼睛,似乎在盯着自己。 如果普通人做这种梦,估计早就吓慌了,要么继续在噩梦里浑浑噩噩,要么就一身冷汗的惊醒。 周泽却在原地站着, 和那个黑影的目光对视着, 黑影很平静, 周泽也很平静, 大家都很平静, 周围,只有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那些断肢残骸碰撞在一起的轻微摩擦。 也不知看了多久, 周泽有些厌倦了, 打了个呵欠, 对那个黑影挥挥手做道别, 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眼时, 周泽已经醒了,此时他正躺在帐篷里的床上,莺莺坐在旁边玩着手机。 她最近似乎不怎么喜欢玩游戏了,倒是喜欢看小说。 之前在书店里周泽有一次因为关心莺莺的思想生活也是极度无意之间更是很意外地巧合之下不小心拿起了莺莺放在床头的手机。 发现莺莺看的小说里,以耽美为主。 “老板,你醒啦?” 莺莺放下手机,凑了过来, “老板,你这次睡了很久了唉,应该是累坏了吧。”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呢,差不多三十个小时。” 周泽点点头,倒是没太意外,且不说那长梦中的漫长无聊凝视,就是这阵子自己东忙西忙,精神上的消耗也确实比较大。 一觉醒来, 倒是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起来。 坐起身,周泽刚准备让莺莺给自己准备点吃的,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酸菜味。 “他们来了?” 周泽问道。 “嗯,他们来了。” 周泽起身,弯腰走出了帐篷。 “哈哈哈哈哈!来,干杯!” 安律师的声音传来,显得极为高兴。 周泽向那边看去, 看见安律师和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妇人席地而坐, 安律师硬要拉着和人家喝交杯酒。 而在旁边,有一个老妪正蹲在小火炉前看着火候,小砂锅里正在煮着酸菜面。 见周泽出来了, 安律师马上站起来, 妇人也站起身,但略显矜持,一派富豪遗孀的既视感。 “老板,哈哈哈哈哈!!!!!” 安律师笑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指着身边的妇人道: “老板,冯四儿来了。” 额, 这…… 妇人向前走了几步,对周泽微微颔首,没有谄媚,也没有拿捏架子,只是很平静地道: “来得有点赶,丽江这儿的殡仪馆里,也没合适的男尸,只能将就一下了。” 旁边正在伺候着小火炉的老妪抬头瞪了一眼周泽, 用很沙哑苍老的声音嗲道: “哼,坏人!” 第六百三十一章 河神!(第一更!) 原本风度翩翩且极为儒雅的冯四,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身材还自带着富态。 其侍女翠花儿更是变成了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婆,一脸的褶皱,只是这眼珠子倒是灵动,说话时也带着她特有的娇憨。 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更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对你卖萌,那是可爱。 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对你卖萌,那是青春。 三十多岁的女人对你卖萌,那是性感。 四十岁还是*****, 但这七十岁…… 也难怪安律师笑得这么开心,这一幕确实带着太多的喜感。 这里只有两个帐篷,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周泽安律师以及冯四都直接席地而坐了,也没什么拘束。 等坐下后,周泽才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丽江当地的殡仪馆当真是没有合适的尸体了? 又或者, 其实冯四是故意的? 有安律师投靠在前,冯四也不可能学安律师那般直接对着周泽跪下来“您门下走狗小四儿给您请安了”; 安律师是被剥夺了出身文字,是戴罪之身,但冯四儿可是正儿八经的阴司巡检。 记得当初参加试练时大家在宫殿门口排队等着判官大人驾到,翠花儿是直接指着大家鼻子骂他们没公德心踩了自己种的菜! 连带队的那几个巡检都没做声,这足以可见,至少在巡检圈子里,冯四儿也是很有牌面的存在,否则他手下的一个侍女也不可能这么骄横。 翠花儿是有点憨,喜欢背诵四爷语录,但翠花不是痴呆; 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怎样才能不给自己主子惹祸,她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但换句话来说,既然冯四儿之前答应了安律师的请求,帮他布置出了那场大雾,很显然,冯四儿也是注意自己很久了。 有他昔日老大投靠自己在前,又有鬼玉那件事儿上的碰面,且曾在地狱里打过照面,一起吃过翠花亲手煮的酸菜面。 到了这个地步,你说冯四儿看穿了一切,不见得,但要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太侮辱人家智商了。 所以他也不敢拿捏什么架子,以巡检的身份外加阴司特派钦差的尊贵在周泽这个新晋捕头面前拿大,这太愚蠢,他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 来这里时故意给自己以及给翠花选了这样子的一个临时肉身,反而能把最纠结的问题给直接解决了。 大家笑笑,氛围也就活络了。 “事情,安哥已经和我说过了,周先生,我现在想问的是你的态度,你是一定要查出那个人,是么?” 周泽点了点头。 冯四微微颔首,“明白了。” 只有这三个字,他没说自己要去怎么做,也没说从哪里开始调查,但想来安律师既然如此热衷地把他给弄来,应该也是清楚一个正牌巡检的能量。 可能一些事情,安律师因为没了官身后确实难以施为,但他晓得,有官身的巡检是能做的,这就足够了。 “查找到那个人的线索,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眼下,这河底不是说有什么东西么,我们把河底摸一摸,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冯四说完,又看向了周泽, “周先生,你意下如何?” 很给面子了, 一个大巡检, 在这个时候几次三番征求一个捕头的意见。 安律师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 在古代宫里或者富贵人家中,如果女人自己怀孕了或者来月事了,往往会主动安排自己的姐妹或者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同房丫头去伺候自己的男人,这是一种固宠的方式,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此间心酸,只有本人才能懂了。 “好。” 周泽点点头,站起身。 冯四也跟着起身,目光和安律师交错了一下。 河面不大,自然谈不上什么浪涛汹涌,当然了,周泽也没看见有任何和自己梦中那种血腥密布相类似的地方。 “既然那位想引你们去下面,那么这下头应该有他的布置才对。” 说着, 冯四儿看向了站在周泽身后的莺莺, 道: “下去打探一……” “她怕水。” 周泽打断了冯四的话语。 不是商量的口吻。 “…………”莺莺。 冯四点点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转而打了个响指。 “四爷!” 七十多岁的翠花儿走了过来。 “下去看看,破坏一下。” “明白,四爷。” 翠花开始脱衣服, 大家开始转身回避。 如果是正常年纪的翠花,脱衣服的话大家也就不扭捏了,去回避反而更像是一种惺惺作态。 但翠花此时占据着的是一位七十多岁老阿婆的身体,倒不是为了刻意男女之防,纯粹是怕辣眼睛。 “噗通!” 翠花跳入了水中。 冯四盯着水面,没有再说话。 周泽站在冯四旁边,老实说,有点疲惫。 本来大家都是熟人,自然可以随意一些,但这冯四儿来了之后,虽说一直表现得很谦虚,但那种骨子里的隔膜还在。 就像是家里来了客人,总得规矩一点省的让客人看自家笑话一样。 没多久, 河面上就开始不断地冒出气泡, 是一个一个的大气泡, 翻滚上来之后裂开,还散发着热气。 冯四掌心摊开,向河边走了两步。 而这时, 有东西浮了出来, 是一条腿, 因为是倒插着的,露出水面的部分只有那只脚和小半个小腿部分,有点像是花样游泳表演。 周泽的眼睛眯了眯, 安律师也是有些意外, 莺莺更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因为这不是翠花的腿。 有些色中老饕或者恋足的倒是能做到见腿识人的境界, 但在此时却不需要,因为翠花占据的是一个老太婆的身体,那个年纪的腿,还是很好辨认的。 而此时浮出来的,则是一只光滑白皙的腿,脚踝位置还挂着一个铃铛。 如果是莺莺下去了,结果此时发生这种变故,周泽肯定不会淡定,但此时冯四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站在那儿摊开手掌看着。 接下来, 是一只手浮了出来, 随后,又是腿, 在五分钟的时间里, 周泽梦中所出现的画面在现实里被呈现了出来。 河面上, 满满的断肢残骸。 而且这些断肢一点都没有浮肿的样子,要知道就算是正常人泡澡泡久了时身上也会起白皮,但这里的许许多多断肢,都显得很“鲜活”, 比超市里的海鲜专柜还要鲜活。 许清朗走过去,伸手抓起一只手臂,像是从河里采摘下一株莲藕。 老许像是厨师在菜市场挑选食材一样仔细看了看, 然后转身,把这只手臂递向了周泽。 周泽的手放在裤袋里,没伸手去接这玩意儿。 “呵呵,这些断肢都做过防水和防腐处理,而且处理得很细腻,看这块切口位置,切割得很圆滑,线条也很自然,刀工考究啊。” 许清朗介绍着。 “那你考虑是红烧还是清蒸了么?” 周泽见老许这般投入,忍不住配合了一下。 许清朗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做过防腐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说着, 许清朗把这只手又丢向了河中。 “在你洗手前,不准做饭……哦不,今天不用你做饭了,我们去点外卖。” 周泽提醒道。 许清朗点点头,应下来了。 一直到现在, 下去的翠花还没出来。 冯四在河边蹲了下来, 取出一根香,在河岸上插了上去,清香自燃,袅袅生烟。 等又过了十分钟后, 水面再度发生了变化, 赤红的颜色从下方汩汩窜出,瞬间染红了这块河面,再搭配起这河面上的断肢残骸,当真是相得益彰。 也就在此时,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水底浮出。 “四爷!” 是翠花。 冯四微微一笑, 而周泽却在此时忽然皱眉, 因为血水浸染的缘故,翠花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再联想到自己梦中的场景。 周泽马上看向冯四,准备出声示警。 但还没等周泽张口, 冯四儿的手里就出现了一条皮鞭, 狠狠地抽向了河面, 抽向了刚刚还喊他四爷的那个女人。 女人嘴里像是吐出了一道白光, 却还没有飞出去多远就被皮鞭给抽散, 而皮鞭趋势不减, 直接抽中了女人的身体。 “嗡!” “啊啊啊啊啊啊!!!!!!!!” 一团团黑气升腾而起, 整块河面像是一盆被煮沸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开始响动。 冯四儿一鞭子抽出去后, 另一只手下压, 那根燃烧了一半的清香忽然悬浮了起来。 “阴阳分立,人鬼相离,赦!” 一缕缕白烟迅速地喷发而出,而河面上刚刚窜出的一条条黑影被直接强行拘了过来。 “鬼门开!” 在冯四跟前, 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圈, 那些被强行拘过来的黑影被直接投送进了这个圈里,也就是被投入了地狱。 一时间, 原本躁动喧嚣的河面瞬间恢复了安静。 那个女人似乎打算钻入河面, 只见冯四手腕一翻, 皮鞭一卷,又顺势一扯, 女人先是被捆绑住, 而后被拽飞到了岸上。 落岸后, 女人身体迅速缩水,变成了一只老龟,只是这老龟的龟壳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将其龟壳都覆盖住了,还拖延到身侧老长。 “这是什么玩意儿?” 许清朗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瞥了许娘娘一眼, 道: “你家近亲, 河神。” 第六百三十二章 杀阵!(第二更!) 周泽有些好奇地走到大乌龟身边,也不知道是因为离开水面的原因还是之前被冯四儿一鞭子抽崩了元气; 眼下,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腐烂着。 一滩滩红的白的黑的脓水儿已经从它肚子下面流淌了出来,散发着阵阵恶臭。 只看了一会儿,周泽就受不了了,站起身离远了一些。 “老板,风油精。” 莺莺很贴心地上前,把装有风油精的小瓶子递给了周泽。 这次出来,莺莺带了很多行礼,准备的东西自然也很丰富。 周泽倒出一些,在上嘴唇和鼻子之间的位置擦了擦,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同时不忘开口调侃道: “这河神怎么就这么交代了,不该站出来问你: 年轻的巡检哟, 你丢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么?” 冯四听了,礼貌性地笑了笑。 许清朗有些好奇地上前打量着自家的这个“近亲”, 一个海神,一个河神, 还真能说得上是“近亲”。 周泽忽然觉得老许最近口味变得有些重得离谱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海神融合的原因还是他最近真的有些放飞自我了, 周泽见许清朗甚至还拿着树枝去挑动这腐烂的老龟, 忍不住提醒道: “过期食品啊。” 他还真怕许清朗突发奇想,想拿这老龟做道菜,而且以许娘娘的厨艺,他还真说不定有本事把这腐烂的肉味儿给去掉,做得香喷喷的端上来给自己和安律师大快朵颐, 然后他再站在旁边一脸满足地看着。 “可惜了,龟壳也烂掉了。” 许清朗有些遗憾, 肉是肯定不能吃了, 但龟壳他还是有用的。 但眼下这老龟是彻底不行了,你拿个袋子装起来,指不定一刻钟后就变成了一袋子脓水儿,连个能捡起来的硬块都找不着。 就在此时, 河面上再度浮出一个人, 是一个老妪。 “四爷,我上来啦!” 冯四点点头, 显然,这是真的翠花儿。 翠花游到了水面上,身上缠绕着一大片水草,这也挺好,等于是穿上了一层衣服。 她也懒得这会儿跑去换衣服,直接汇报道: “四爷,那个洞口似乎刚刚被拓宽过,有最近留下的痕迹。” 这自然是莺莺之前的手笔,莺莺曾奉周泽的命令下去把洞口给拓宽,方便后续进入。 “然后我就直接往里去,谁知道里面被堵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胳膊啊腿儿啊,我就一个一个地扒拉了出来。 真的是好多啊,你看…………” 说着, 翠花还指着河面, “等把胳膊和腿儿都扒拉完, 居然有一只长毛龟堵在那儿, 硬生生地把口子给堵住了, 跟个肛塞一样, 塞得紧紧的。 人家劈了好久,拖拽了好一会儿,才把这老龟给拔出来,这老龟有点门道,但把它拔出去后我也就没管了,反正我知道上面有四爷您在,这老龟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谁知道把这老龟拔掉之后, 里头‘咕嘟咕嘟’地直冒血水儿,那味道酸得哟,比我腌的酸菜都得劲! 等血水过去了,我就往里进去看了一下,里头有一个平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平台上没有被水覆盖,上面有一个铁做的架子,上头还有锁链和刑具挂着,有的是用铁做的有的是用石头做的。 地儿不大,东西也不多,就那几样了。” “嗯。” 冯四伸手,在翠花儿的脑袋上拍了拍,道: “你做得很好,去换一套衣服吧。” “好的,四爷。” 翠花儿走到莺莺跟前, 因为人老了,个头和块头都会缩水,翠花儿此时需要抬头看莺莺的脸, “喂,借你一套衣服穿一下!” 莺莺看向周泽, 见周泽点头,莺莺就带翠花儿去帐篷那边找衣服去了。 安律师则是走到冯四儿身边,像是找他商量,但也没压低声音,显得很坦荡, “这河神堵在了这下面,是为了封穴么?” 冯四微微颔首,“应该是了,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至少是民国以前的。” 民国以前,就距离现在已经至少一百年了。 周泽往许清朗身边靠了靠,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他。 许清朗正准备凑上去和他们讨论几句呢,被周泽一捅,明白了过来,老板这是问他“封穴”是什么意思。 “这是风水里的一种说法,比如一个地方一直遭受厄运,当地人就会觉得是风水出了问题,而封穴,就像是给人体针灸一样,是一种对风水进行纠正的措施。 哪怕是现代,在农村的一些村子里,也能看见一些田地里会莫名其妙地有一座砖墙或者水泥墙, 根本就没什么用途,却孤零零很是突兀地矗立在那儿。 这就是当地可能出了什么怪事儿,请的阴阳先生做的‘封穴’指点。” 安律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河面,对冯四道:“四儿啊,给他们放生了吧,都是文物呢。” 周泽这才意识到, 这河面上的断肢残骸竟然都聚集在这块河段里, 从它们浮现出来到现在,都没有顺着河流漂走。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把它们束缚牵引在了这里,凝而不散。 冯四儿再度抽出自己的皮鞭, 对着河面上方连续抽了三下, 一时间, 这些断肢残骸都开始向下游漂去。 估计住在下游的小朋友很快会被这一幕给惊吓到。 “做工真精细啊,我都想拿一个回去收藏一下。”许清朗有些惋惜道。 周泽对许清朗翻了一个白眼, 心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对他太疏忽了, 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一想到当初刚认识时,老许就做了两个人皮,每天陪他们一起吃晚饭, 似乎老许一开始就比较重口, 只是他长得比较好看,所以让人下意识地疏忽了。 “是啊,文物,虽说材料是活人制成的,但就像是楼兰古尸和埃及木乃伊一样,估计还很值钱。”安律师说道。 前些年,国内经济条件开始好转考古热开始出现后,真的有不少人跑到大漠里专门去挖干尸出来卖的,里头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专门挖那些风干的古尸卖给英国人,很是发了一笔财。 不过后来被抓了,直接枪毙。 其实,就看这些手和脚啊,这么多年了,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却依旧这般鲜活,抛开其余诸多复杂因素来看,这些东西,还真的是一件件“艺术品”。 也算是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吧。 “这里距离古城比较近,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那段时间当地的木王府出了什么事情,然后专门找到了有道行的玄修,在那人的指点下,在这里做了封穴。” 丽江这地界,前后近六百年,最有钱有势的就是那位木王爷家族,历经几个朝代不倒的“土皇帝”。 联想一下你家那边的村长一年能捞多少钱就心里有谱了,何况是连捞六百年? “这老龟应该是当初封穴时,被找到强行封在里头的,现今,天下山河湖神十不存一,哪怕以前带官身的,也都破败不堪了。 可笑这老龟刚刚似乎还想反咬我一口,装作是翠花的样子想糊弄我。” 冯四笑着说道。 这些山河精怪,自然有着属于它们的门道,水本就是一种“幻象”的载体,因为可以反光,所以具备着蛊惑人心的暗示,大多数水中诞生的精怪都有类似的本事。 这时, 翠花换好衣服出来了,穿了一套运动装。 “下面看见了什么,先画出来。”冯四吩咐道。 “好的,四爷。” “我这儿有笔和纸。”许清朗从自己帐篷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拿出了笔和纸递给了翠花,他平时喜欢画符,这些东西自然是长带在身的。 翠花也没客气,把纸张摊平,拿了一个东西垫了一下,随即就蹲下来开始画起来。 “哟呵,这画工,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周泽赞叹道。 边上的莺莺嘟了嘟嘴! 吃醋了! 她是婢女,自己是女仆,怎么好意思被别人比下去? 周泽原以为这傻妞除了做酸菜别的都不会,没想到还真的多才多艺,不一会儿,一张立体感十足的素描就跃然纸上。 这是一个平台, 平台上有一个铁架子,上面还有锁链,旁边有类似包公“狗头铡”一样的斧头,还有一连串地其他东西,都是刑具。 安律师和冯四儿对视了一眼, 之前听翠花口述介绍下面情况时,他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但眼下看见这张图的布局后,二人的面色变得比之前沉重了不少。 “怎么了?” 周泽问道。 许清朗蹲下来,拿起翠花刚刚放下去的笔, 在铁架旁边的斧头、大刀、铁架等这些器具上面点了点,道: “这些东西的布置方位暗合了风水之术,算是一个杀阵。” “杀阵?”周泽愣了一下,“杀人的?” 许清朗摇摇头, 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周泽, 道: “这是破煞的风水布局, 专杀僵尸!” 冯四点了点头,附和道:“没错,专杀僵尸的布置,可能百年前这里曾闹过僵尸,木王府的人请了一位道行很深的阴阳师在这里封穴,也算是布置了陷阱。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个陷阱没用上。 这样看来,那个设计算计周先生的人,应该是本地的土著,否则也不可能知道有这个地方。 那个人, 目的很直接, 就是要坑杀你。” 第六百三十三章 四爷牌大礼包(第三更!) 听到这些话,周泽的第一反应并不是: 册那, 有人要杀我。 而是: 我艹,还好没让我家莺莺下去。 再好的风水杀阵,周泽如果亲身进去的话,到底能不能困杀住自己还真难说,毕竟他和传统意义上的僵尸是不同的。 传统僵尸哪里有灵魂的? 比如莺莺和小男孩就没有。 再加上一些特有的蜜汁自信吧,再大的危险在自己面前,总相信能有机会和概率被自己破开。 但如果是莺莺下去了,可能就会出大问题,对方既然故意把自己等人引向这里,肯定是对下面的布置有一定的信心。 哪怕杀不了自己,但杀掉莺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是, 周泽还真的不懂在这云南,到底谁要杀自己? 入职以来,将近两年时间,和铁憨憨在地狱大杀四方这个不谈,毕竟除了奈何桥的孟婆,也没人知道自己在阳间的身份。 赢勾在地狱出场时,也故意模糊了周泽的身份和容貌,不会被发现。 而从自己当鬼差以来,也是乐善好施,广聚善缘。 不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也留不下几个仇人才对。 嗯, 大部分仇人都被斩草除根了。 白夫人的事儿和那个癞头和尚还没完全料理好,但他们和云南应该也没多大干系,这次的算计,应该是云南当地的地头蛇。 冯四倒是没问周泽有哪些仇人这种弱智的问题,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自然明白,很多时候,你被人针对和算计,倒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他。 虽说很难让人理解,但这个世界上确实不缺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尤其是哪些红眼病的家伙。 之前周泽带着数万军魂从雨林里走了两天,这附近区域但凡嗅觉灵敏一点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到这动静,如果有人因此产生了什么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人的胃口真大,而且根基很深,鬼差说利用就利用了,利用后就销毁,普通人说杀就杀了,也不怕犯忌讳。 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没有阴司的调查和追责,这样明目张胆不带丝毫因果的瞎搞,就不怕天谴么? 此人的行事手段上,透露着一种癫狂。 “调查结果,到底多久才能出来?” 安律师看向冯四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说什么都不管直接离开云南就能脱离这块是非的了,况且,别人都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欲置自己于死地,哪里还有自己缩头当乌龟躲回去的道理? 好歹当年也是王牌巡检,安律师也清楚,只要对方是阴司身份的人,凭借阴司的能力,调查出痕迹不是难事儿。 冯四儿笑了笑,“估计快了,其实,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还要等更确切的消息,也省的大家陪我瞎跑不是?” 既然出来了,既然答应了,做事儿就得做漂亮一点。 冯四儿做不到像安律师那般直接对周泽奴颜婢膝自称门下走狗的事儿, 而且就算他愿意,有安律师的珠玉在前, 周泽身前,也不缺第二个安不起了。 所以,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一击必中,也算是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结一个善缘。 想到善缘,自己上次鬼玉的事儿,除了翠花儿和他有点矛盾之外,自己并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已经算是卖了一个人情了。 至于翠花儿, 冯四儿是知道自家婢女的, 谁又会跟她生隔夜仇? “对了,周先生,那块鬼玉?” 冯四开口问周泽。 刚想到这事儿,却没能从周泽身上感应到鬼玉的气息。 “哦,我放生了。” “…………”冯四。 周泽当然不可能告诉冯四,鬼玉已经英勇就义了。 在自己在宫殿面对那位常侍时,鬼玉被自己硬逼着冲了上去,然后被那位常侍直接掐灭了。 毕竟,鬼玉的层次和那位常侍的层次,就像是臭水沟里的泥鳅和天上的蛟龙,差距太大。 冯四儿当然是不信这个的,周泽也清楚他不会信的,但周泽更清楚,冯四儿是不可能去找十常侍去问这个。 十常侍的存在,太高端,是地藏王菩萨准备拿来取代十殿阎罗的安排,哪怕是之后阴司大军出动,诸多阎罗出场,十常侍也没有再现身,足以可见他们的身份暂时无法被曝光。 “既然这样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玩意儿,这次从地狱出来,顺手带在了身上。” 说着,冯四儿伸手进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块血色的手镯,很小巧。 安不起在旁边眯了眯眼,一种引狼入室的危机感袭来。 从地狱出来办公差,还顺手带上礼物?说是不经意间带上的,谁信? 肯定是处心积虑上来争宠的! 周泽伸手接了过来,这手镯看似寻常,触感也寻常,但他清楚,冯四儿自然不可能送什么普通的玩意儿,让他去卖RMB改善生活么? 仔细翻转了一下,周泽发现在手镯里面似乎有一条蜈蚣被沁入在里头。 周泽尝试注入了些许煞气进去, 一时间, 血玉里的蜈蚣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从血玉里飞出,围绕着周泽的手背正在游走旋转。 只是, 这蜈蚣比寻常的蜈蚣都要小一些,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莫说让它出去咬人了,能不被风吹走已经算运气好了。 此刻的它,看起来,真的是太过卡哇伊,还带着类似小奶狗小奶猫时的倦怠。 长得倒是不丑,寻常人的审美里,蜈蚣那么多条腿,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但这只小的,却能给人一种憨态可掬的感觉。 既然送了东西,肯定得把价值说清楚,否则送了东西又不讨好岂不是亏大了。 冯四当即开口道: “这是我在地狱里偶然得到的,这算是血胎,是地狱鬼气凝聚而出的意识,没有形体。 周先生别看他现在很小,只不过是因为这东西必须得从一开始去饲养,这样才忠心可靠,所以我一直留在身边,没有去动它。”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养成系的东西。 而且还带认主的功能,估计确实珍贵,冯四也是打算送人的,所以自己没动过,一直封存在这血玉里头。 “比鬼玉如何?” 周泽问道。 “比鬼玉杀气重,有如阳间的藏獒。 平时看不出来,但真发布命令后,它能完全不顾惜自己死死地咬住目标死也不松口。 但饲养难度有点大,它不似鬼玉那般喜好吞血食,而是喜欢吞食煞气或者鬼气。 周先生可以把它佩戴在身上,就当是古玉一样把玩,让它留在您身边自己慢慢吸收。” 周泽点点头,把血玉收了起来。 鬼玉没了之后,他还真的缺这种东西,无论是在打架时还是在探查时,身边带着一个无形的帮手,帮助确实很大。 至于饲养的问题,如果是要跟鬼玉一样,用血食去饲养,周老板还真做不出这种事儿,但既然靠煞气就能滋养起来,就纯当多带一个莺莺在身边了。 这也是周泽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对于别人来说,血食无非是残害一些人命,反而简单,而精纯的煞气或者鬼气是他们最为珍贵的本源,怎么可能拿出来当饲料? 但周泽不存在这个问题,他反正一直精满自溢着, 否则莺莺也不可能陪自己睡觉就能有了血统上的变化。 安律师在旁边笑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这次可是大出血了啊。” 虽说争宠是争宠,但以安律师的心胸,还是愿意帮冯四儿抬一手,由他在旁边侧面烘托一下这东西的价值,也让周泽更承冯四这个人情。 有时候周泽都有些纳闷冯四儿和安律师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纠葛关系。 冯四矜持一笑,倒是没有那种赐东西给人的倨傲,转而拿起翠花刚刚画好的图纸,指了指上头,道: “可以看出来,当年木王爷确实请来的是道行很深的阴阳师,这布局很巧妙。 而且, 这里有那个老龟当阵眼封穴了超过百年的时间,于此处淤积的风水煞气已经到了一个很浓郁的地步,之前那些断肢残骸被丢出来了却依旧凝而不散,没有顺着河流漂走而是继续滞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先生,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封穴既然被打开了, 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凝聚了超过百年的风水煞气自然而然地要挥发出去了,这样反而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你是会阵法的吧?” 冯四儿看向许清朗。 “会一点。”许清朗回答道。 冯四儿看了一眼许清朗的胸口, 显然, 他清楚许清朗这话里有谦虚的成分在。 “改一改阵法,把破煞改为聚煞。” 说着, 冯四儿面向了周泽, “周先生, 敢不敢上那个受刑台一坐?” 这是冯四要送出的第二份礼物, 以煞气滋养肉身, 这足以可见, 他对周泽的调查确实很深入。 然而, 本以为自己的诚意已经足够高了, 但接下来周泽的回应还是让冯四儿有些始料未及。 “不敢。” “…………”冯四。 “噗哧!”安律师。 第六百三十四章 吸干! 冯四儿下面的很多话,被周老板的一句“我不敢”给卡住了; 甚至这弯道拐得有点太过迅猛,冯四儿被憋得有点内伤。 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哦,便不去了。 周泽是不舍得莺莺去冒险的,当然也不舍得自己去冒险,如果铁憨憨没沉睡,若是遇到这个事儿,肯定会用他那招牌式的断句口吻在心底喊起来: “去……吃……啊……看……门……狗……” 可惜那货现在沉睡着。 脑海中自己脑补着这些画面, 周泽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惆怅, 在铁憨憨沉睡一个月后, 想他。 没赢勾在背后做依仗,周泽还真不敢去瞎几把吞东西,万一把自己玩儿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这次同意来云南,已经是周老板在自己原有的生活态度上有了很大的改进,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是? 任何事儿总得慢慢来,周泽也不愿意让自己活得太累太拼命。 如果活着就为了苦大仇深地拼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可惜这次没把小男孩带来, 否则这场“造化”周泽还真愿意送给小男孩, 反正他皮糙肉厚, 如果出了意外, 那就意外了吧。 “我看也没必要,下面的情况还不完全清楚,太冒险不值得,实在不行,等把那个幕后的家伙给抓住了,料理结束,咱再来弄这个。 老许啊,能布置个阵法把这洞口给堵一下么?” 能阻滞一点是一点,毕竟也是个好地方。 许清朗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去哪儿再找个老龟?” 那些断肢残骸是填充的辅助,那只老龟,才是真正的关键,这个年头,想找一些山精湖怪出来实在是有点困难,得看运气和机缘。 冯四摇摇头,走到河边,双手掐印,一时间,众人只觉得这里的风似乎都变慢了一些。 “堵住了,但堵不了多久。”冯四说道。 “行,还是你器大活好。” 安律师拍了拍冯四的肩膀,提醒道:“先办正事儿吧。” 言外之意, 马屁先别急着拍,把正事儿先做好再说。 “还得再等等,估计再有半天功夫也就能确定了。” “你们饿了么?” 翠花儿这时候开口问道, 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家, 希望大家配合自己说“饿!”。 “翠花,帮周先生调理一下身体,他身上还有一些暗伤。” 冯四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 “好的,四爷。” 翠花看向了周泽,指了指旁边的帐篷。 周泽这才记起来,这翠花还是个超级大奶牛。 当初还帮书店里的猴子他们治疗过伤势,安律师也曾说过,这是一个天生的奶妈。 当初安不起被追杀得快挂了, 还是翠花给他奶回来的。 虽说觉得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有免费的SPA不做白不做,反正也是在这儿耗时间。 周泽钻进了帐篷,在床单上躺了下来。 翠花进来后莺莺也跟了进来。 “呵,我对你老板不感兴趣。” 翠花猜到莺莺的心思,直接怼道。 在她眼里,世上只有四爷好, 其他男人都是烂泥,臭不可闻。 莺莺的目光故意在翠花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冷冰冰地道: “你想多了。” “噫!” 翠花气了, 啊啊啊啊啊! 哪个女人不爱美,她本想用那具二八年华的少女尸体,但四爷偏偏不让,让她选这个老太婆身子,就连四爷本人,也放着男人的身体不选选了个中年女人上身。 莺莺在周泽身边跪了下来,帮周泽垫了一下枕头。 翠花也跪坐下来,双手直接放在了周泽胸口位置。 而后, 一缕暖流直接流入了周泽体内, 周老板感觉自己肌肉和灵魂在此刻都得到了放松, 这就像是年轻人熬夜抽烟酗酒总觉得没什么事儿一样, 但等年纪大了遗留下来的问题就要跟你算总账了。 翠花这时候就是在帮周泽清理身体的隐患。 见自家老板这么舒服, 莺莺在旁边微微皱眉, 再抬头看了一眼翠花, 她会做酸菜这件事莺莺是不羡慕的, 反正书店有许娘娘在,人长得又好看手艺又好,如果老板真的哪天开始弯钩钓鱼,莺莺也能默认他做小。 自古以来,喜好龙阳之癖的风气一直都很盛行,尤其是在大宅门或者富贵人家之中,甚至一度蔚然成风。 但翠花又是画画,又是疗伤的, 这让莺莺有一股挫败感, 总觉得自己好没用。 这时, 莺莺觉得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位置, 莺莺低下头,看见老板在看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 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一旁的翠花嘟了嘟嘴, 妈的, 老娘在给你认认真真地做服务, 你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当老娘服务很水的是吧? 当下, 翠花决定提升服务档次, 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很快, 她就开口道: “你这体内居然还有一个亏空哟,算了,老娘今儿心情好,帮你补一下!” 周老板的手此时正在莺莺的大腿上爱抚着, 一开始没听清楚翠花的意思, 但很快, 他就一愣, 马上喊道: “停下!” 但翠花已经开始了, 周泽只觉得原本的小溪流在自己体内流淌的感觉消失了,变成了一条大江滚滚向东流! 翠花一开始很开心, 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意思是老娘活儿好吧? 然后, 她的脸色就变了, 这是嘛情况, 老娘要被榨干了! 翠花当即要收回自己的手, 但她的双手却像是被死死地贴在了周泽胸口上一样,根本就拿不下来,仿佛被一层又一层绷带死死地捆绑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 翠花吓得直接叫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灵魂内的力量正在被疯狂地抽送进周泽体内, 自己压根就控制不住了。 帐篷马上被掀开, 冯四和安律师探头进来。 “四爷,四爷,救我,救我,救我啊!!!!!!” 翠花尖叫了起来, 原本七十岁的她, 此时看起来几乎成了九十岁的样子, 一脸的暮气。 但翠花只觉得自己发现的那个东西像是个无底洞一样,自己都被吸了这么多了,但连一点水花儿都没激起来。 周泽想要站起身,却动弹不得,只觉得全身上下无比僵硬。 他都没想到, 翠花居然能感应到那个位置, 那可是沉睡的铁憨憨, 铁憨憨透支严重,直接陷入了永久沉睡, 这岂是翠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补充得了的? 哪怕把翠花直接榨干了,估计沉睡中的铁憨憨都不会因此有任何反应,连砸吧一下嘴都做不到。 安律师马上伸出自己的白骨手,抓住了翠花的一只手。 冯四儿的一只手则是抓住了翠花的另一只手, 两人对视一眼, 一起发力! “嗡!” 翠花被拖拽了下来,直接倒翻在了地上,原本上身的七十岁老太婆身体更是随着这一撞彻底歇菜,一团黑色的灵魂飘出。 冯四儿马上掐诀,同时张开嘴,翠花的灵魂迅速飞入到冯四儿的嘴里。 灵魂一旦离开肉身的加持,在这阳间,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消退,翠花不是孤魂野鬼,但如果灵魂继续在阳间飘荡,很可能会变成孤魂野鬼之流。 哪怕是阳间的厉鬼,对于他们阴司的正经身份来说,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当初周老板“灵魂漂流记”时,也是吃够了这种苦头。 也因此, 冯四直接把翠花收进自己体内,让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去滋养和保护翠花的灵魂,估计这次阳间之行,翠花是不能再出来了。 周泽也是长舒一口气, 马上坐了起来。 莺莺迅速伸手,搀扶住了自家老板的肩膀。 周泽拍拍莺莺的手,示意自己没有事。 也的确是没什么事, 说一千道一万,自己是属于被动爽的一方,反而是进补了,又没什么消耗。 冯四的目光落在周泽身上时,略微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是调查过周泽的,知道周泽体内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也是周泽的依仗。 不过冯四可没想过周泽体内封印的是当年的幽冥之海的主人,他只是猜测是有哪个大人物的残魂封印在周泽那里,最高,也不过是个判官或者其他什么之类的。 “翠花,没事吧?” 周泽问道。 冯四摇摇头,“没事的,周先生,她好好休息一下,等回地狱后就没关系了。” “那就好。” 周泽也放下心来, 不管冯四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心思, 人家这次来确实是来帮自己的, 若是自己把人家婢女给吸干了, 总觉得不好意思。 安律师这时候为了缓和氛围, 看了看周泽,道: “嘿嘿,老板最近需求一点大啊, 理解,理解。 这样吧,待会儿回丽江市区,咱找个地方高乐高乐?” 说完, 安律师又看向莺莺,调侃道: “莺莺应该不会生气吧?放心,哪怕老板看上谁了,咱就当一夕缱绻,不带回书店。” “不行!” 莺莺直接坚定地摇头。 “哟,我们的莺莺也会吃醋啊。”安律师笑呵呵地道,女人果然是女人,啧啧。 莺莺则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安律师,说道: “老板用过的女人,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绝对不准别的男人再碰,要帮她赎身,哦不,把她包养起来。 如果怀了种子,就必须接回家里! 周家的血脉,不能漂泊在外面。” “…………”安律师。 第六百三十五章 幕后黑手! 莺莺倒不是故意地想要表现什么,她也能听出来安律师这话里调侃的意味居多,但有些事儿,男人可以调侃,但她却不能不认真。 虽说莺莺也清楚自家的老板,眼界高,寻常女人看不上,也不会跟着老道或者安律师去那种地方逍遥。 但《女仆的自我修养》里有专门对男人秉性的介绍, 哪怕嘴上说得多么多么正直,看起来多么多么克制, 但事到临头,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可能出个差一个人在酒店就去那啥了, 可能出去买个菜就去那啥了, 前阵子莺莺还看过一个新闻,一个男的和女朋友以及一帮朋友吃烧烤,他去上厕所,居然也去旁边站街的那边找了个女人那啥,正好碰到警方扫黄。 莺莺不反对自家老板去那啥,但嫡母大妇风范她得有。 安律师摇摇头, 心里感慨着封建余毒害人不浅啊, 同时又一万个嫉妒的小火山在疯狂地喷发! 晚饭因为翠花儿不在了,自然没有酸菜,点的是外卖,安律师炫耀献宝似的给了冯四一瓶彼岸花口服液,大家吃得简单,却也有滋有味。 等饭毕之后, 冯四点了三根香, 又默默地在自己掌心位置写写画画许久, 随后才站起身, 微笑道: “找到了。” 具体怎么找的,周泽不清楚,但想来阴司有自己的办法。 阳间这些年外界绰号的“天网”系统开始逐渐地普及, 但阴司那边却更为细腻,人总是要死的,只要死了进了地狱,在阴司就有档案,再加上那么多双眼睛存在; 哪怕如今阳间的鬼差基层已经腐化堕落得一塌糊涂,但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拿起鞭子鞭挞几下,还是能有些作为的。 大家伙拾掇拾掇东西, 该打包的打包, 该丢掉的丢掉, 然后, 报仇去。 ……………… 拉市海现在游人很少,倒不是因为旅游淡季的原因,而是因为最近这里在做环境整治,叫停了附近的很多旅游项目,自然而然地,特意往这里跑的游客就很少了。 车子开到附近后,里头的山路就不是很好走了,好在停车的农家乐旁边有一个马场,安律师去里头和老板谈了价格,让马场老板答应把马匹给牵了出来。 倒不用策马狂奔,事实上养马的人也不敢你策马狂奔。 安律师、冯四儿以及许清朗骑着马,前头各有一个养马人牵着马领着马走。 周泽则是和莺莺坐在马车上,路有点颠簸,做马车倒不如骑马来得舒服,但靠在莺莺身上,倒也挺惬意得很。 莺莺身上确实散发着寒气,但身子却不是硬梆梆的,反而很柔软,没有丝毫香水或者护肤品的残余气息,显得很纯净。 操控马车的车夫是马场的老板,见周泽他们在抽烟,自己也点了根烟,这阵子生意不好,这次拉客也是看在安律师钱给的爽快才做的,否则被发现了得要罚款的。 哪怕如此,他也是不得不亲自带头出来,如果遇到什么事儿,自己还能靠面子说说一二。 当地人自然懂得“金山银山”的道理, 哪怕近期收入受挫,但为了“细水长流”,也能看得开。 车夫吐出一口烟圈,笑着指了指前面牵马的三个养马人,应该是他的员工,对着周泽和莺莺笑道: “古城里的木王府去过么?” 周泽没回答,事实上,似乎还真没来得及去。 “我姓杨,在丽江,杨这个姓氏,以前是木王爷的家奴赐姓,是木王爷家里的奴才。 嘿嘿, 瞧见我那几个员工了么? 知道他们姓啥? 姓木! 木王爷的后代在给他奴才们的后代打工哩。” 老板似乎很感激这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故事,估摸着经常对游客炫耀。 老实说, 木王府在丽江纳西族这块区域,确实是当了六百年的“土皇帝”,从元朝开始一直历经明清和民国。 也就是雍正年间那会儿善于处理少数民族问题的清廷玩了出“改土归流”, 算是削弱了木王爷的势力,但木家的富贵也是一直持续到了民国。 然后, 木王爷遇到了社主铁拳的打击, 据说当初整个木王府都被清空,让附近没有恒产没有屋子的贫民住了进去,至于木王府的财产,也被充公分给当地贫民。 虽说这只是历史浪潮里的一个小插曲, 但这时候听起来, 还真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唏嘘感慨。 走得比较慢, 大概在快十点钟时,领路的冯四才举起手。 安律师又给了一笔钱,并且让他们在这里等自己,等带自己等人下去后还有酬劳。 老板也是应承了下来,答应等到第二天早上,随即,就带着昔日的“主子”员工到附近找山洞或者搭帐篷去了。 早些年,当地人进山打猎,打熊,打狼,那是常有的事儿,哪怕是火铳这种东西,很多人家家里也藏了不少,当初政府要收缴,也没几个人真的那般老实就都交上去,搁家里也算是留个纪念。 所以,山里露营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辛苦为难。 众人聚集在了一起,又在冯四儿的带领下往前走了几公里路,才在一处山坳处停了下来。 斜前方的山坡上,有一个土屋,那里应该住着一户人家。 安律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一看就很穷啊,原以为打个草谷还能转笔快外回来,现在感觉连车马费都赚不回来。” 当然,这只是开开玩笑。 山坡上,一户人独居,倒真是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要不要分几路包抄?”安律师看向冯四。 “一起上去吧,他不会跑的,他家里很多人。”冯四儿说到这里,很平静地继续解释道:“他儿子摔断了腿,瘫痪了,他女儿是个智障。 下面还有四个孙子辈的,都有疾病,生活不能自理,他又能跑哪里去?” “这么悲惨?”周泽有些意外,但随即马上道:“既然活得这么悲惨,我们就赶紧帮他解脱了吧。” 对想要自己命且算计自己的人,周老板可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至于那位如果死了,他的家人怎么办, 抱歉, 周泽一点都不想管。 “这是?”安律师则是听出了其他的意味,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倒霉了,“强行待在一起是么?” 冯四点点头, “他死后,当了鬼差,领了差事后,却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甚至还主动帮助自己家里人改善生活,治病。 一开始倒是和和美美, 但慢慢地, 先是父母横死,然后儿女出意外,随后更是连四个孙子辈的也都遭受厄运。 说白了, 我们这种人,哪怕占据着一个活人的身体在阳间活动,却终究不属于阳间人,强行和自己有关联的人生活在一起,只会给他们带来在厄运。 玄修倒是还好些,自己有自己的办法化解,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靠得越近反而越容易引起反噬。” 周泽听了有些默然, 莺莺则是有些欣喜, 因为这样一来,老板的原配就再也回不来了! 周泽倒是没第一时间想到林医生, 他想到的是老道, 许清朗是个玄修,他和鬼差僵尸住在一起倒是没什么, 但老道只是一个半吊子神棍,除了摸裤裆半点真本事没有, 在书店里住了快两年了, 却依旧精神奕奕地可以去安慰大妹子, 啧, 命可真硬。 等到众人开始往山坡上走时, 远远地就看见在土屋前面的空地上, 坐着一个老农模样的人。 在老农身边, 还有十多只鸡在走来走去。 “真正的土鸡跑山鸡,不吃饲料的。” 老许在旁边感慨着。 拿这些鸡熬汤,出来的滋味自然是不同。 等到众人再靠近之后, 那个一直坐在那里编织着竹筐的老农默默地站了起来, 略显拘束和腼腆, 但开口直接喊道: “你们来啦!” 声音洪亮,且在山谷中不停地回响。 “哎~~~我们来啦!嘿,咚咚猜!” 安律师喊了回去。 周泽有些意外,看向身边的冯四儿,“真的是他?” 其实从老农之前的反应来看,已经确认是他了,他也相当于承认了。 但眼前这个人的形象,和周泽所想象出的那位算计自己且直接杀死鬼差灭口的幕后黑手,出入真的很大。 “嗯。”冯四点点头,“他叫木承恩,在这里,当了六十年的鬼差。” 六十年的鬼差! 周泽缓缓点头, 修炼一甲子,穿山甲都能成精了,何况是一个鬼差。 “小的给巡检大人,给捕头大人请安!” 老农直接跪了下来, 姿态很足, 同时抬起头, 一脸诚恳地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们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小的来招待。 小的也手痒,想和大人们过过手,反正横竖一个死,小的也明白,大人们不会放过小的。 唯有一件事儿, 屋子里有小人的家人若干,都是苦命人,还请大人们发落完小的后,不要为难他们,家人瘫病在床,也担心脏了大人们的鼻子。” 说完, 老农又直挺挺地站起身, 原本的“奴才请安”的姿态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种仿佛和周围山崖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势! “莺莺,老安!” 周泽喊道。 “老板?” “在的,老板!” “去把他家里人抓起来,待会儿我扁他时, 这老菜帮子只要敢还手,就给我折磨他的家人,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农。 第六百三十六章 有灵魂的僵尸! 周老板的人生信条: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和眼前的这位老菜帮子玩儿什么君子协定,或者互相划出个道道来,展现出风度。 明明跳出来在背后阴谋算计自己的是他,明明搞事情的是他,明明自己什么事都没做,今天之前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这个人, 自己凭什么要给他好脸色看? 自个儿前阵子刚在国境线外忙活了那么一大通,本想着顺路来丽江修养放松一下,结果还碰到这种事儿,任谁都一肚子的火气。 周老板从没有自诩为过好人,当好人太累,反而当坏人轻松自在一些。 你算计我,老子就让你家破人亡! 不怕你没家人,就怕你老光棍! 还好,有些先前的“我不敢”为铺垫, 冯四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欣赏周泽这种处事风格。 莺莺和安律师则是直接点头,前者对自家老板的命令一向无脑执行, 再者,女僵尸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对老弱妇孺可怜人下手,也没有任何的“不忍”心思。 安律师则是深谙腹黑学之道,自然没什么芥蒂,何况,他心里也是憋着火呢。 木承恩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但又有些释然,干笑了两声后,缓缓开口道: “那就不能让你们过去了。” 言语之中,带着一种清晰明显的傲气。 一个鬼差, 在一个捕头和一位巡检面前, 展现出了他的傲气! 冯四儿手掌一挥,皮鞭出现在他的手中,女人的身子,却自带一股子儒雅风流; 不得不说, 安律师当年的眼光和品味也确实是不错。 “奉阴司之命,肃清败类,以整刑典!” 冯四直接向木承恩走去, 对于普通的鬼差甚至是捕头来说,阴司巡检亲自上来捉拿问罪,和古代贪官污吏碰见钦差来了没啥区别。 而且阴司和阳间不同的是,很多时候,可以不用讲道理,尤其是在惩戒这件事上,反正鬼差对于阴司来说是最廉价最不值钱的消耗品,错杀了也无所谓。 就是周老板在很长时间里也会担心自己如果继续瞎搞下去,阴司会不会真的有巡检上来拿问自己。 事实上,周泽不清楚的是,当初曾有一个女巡检,几乎就要摸到书店门口了,若不是周泽当时恰好从铁憨憨那里得到了鬼差证的正确使用方法,很可能早就碰到她了。 但木承恩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的,见冯四儿一步步走近,却没有露出任何的畏惧和忐忑之色; 他倒是坦荡, 卖相也好, 仿佛他才是正义的一方, 而周泽这边,男男女女,都是魑魅魍魉。 莺莺和安律师迅速向两侧移动, 准备迂回到土屋那头,捉拿木承恩那多灾多难的一家老小。 许清朗默默地站在一边,左眼位置有绿色的光泽在流转。 周泽则是慢慢蹲了下来,大冬天的,这儿又是高原山里,这山风吹得简直跟刀子差不多。 所以自己脑子进水了才想着要在这个时候和木承恩单挑, 早点结束早点回家, 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和莺莺一起泡一下温泉, 再让莺莺给自己搓个背, 不比在这里吹冷风惬意得多? 只是, 刚蹲下来, 周泽就察觉到了不对, 自己脚下的石块和泥土,正在轻微地颤抖。 很小很小的幅度,若不是周泽正好蹲下来,根本就察觉不到。 一时间, 周泽愣了一下, 我艹, 这老菜帮子不会在下面事先埋了TNT炸药吧? 要是跑到这里,大家一起被炸死了,那就搞笑了,反正老菜帮子不值钱,六十年窖藏的鬼差他也是鬼差,要是拉着大家伙一起陪葬,他还稳赚! 到时候哪怕不被炸药炸死,灵魂得以侥幸离开爆炸形成的紊乱磁场绞杀, 但大家的肉身,也会付之一炬, 这损失,也是无比巨大! 冯四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看脚面。 许清朗的目光也看向了下方。 忽然间, 一双手从周泽面前的地下猛地探出,直接抓向周泽的脚踝。 这双手铁青色,而且手腕上还带着古代士兵的护腕。 呼………… 不是炸药。 周老板这时候还能长舒一口气。 但这也仅仅是刹那间的功夫, 本就蹲着的周泽双手直接怼了上去, 和下面出来的那双手直接扣起, 好朋友,手拉手, 而后, 周泽的十根指甲马上长了出来, 对着对方的手指直接倒刺了进去! “吼!” 下面传来了一声咆哮,紧接着这块区域都塌陷了下来。 周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下面那位的痛苦和癫狂, 但那东西似乎凶性还在,竟然拼着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周泽根本来不及腾挪,直接被拉拽了下去。 冯四儿脚下也出现了两双手,他身形迅速后退几步,同时手中的皮鞭直接绞杀过去。 “砰!” “砰!” 也没看清楚皮鞭的运行轨迹,只看见四只手飘飞到了天上,这皮鞭,居然能起到“削铁如泥”的效果。 联想起翠花以前使用的恐怖罡风,倒是一脉相承。 要知道冯四儿这次上来,来得匆忙,除了见面礼之外,所带的东西并不多,但他毕竟是正牌阴司巡检,和安不起那种被剥夺官位的不同,威能上也是不可相提并论。 许清朗的脸上直接出现了蛇鳞,在其周身,更是有一层层青色光芒覆盖,身体向前一探,伸出手,想要将周泽拽出来。 然而, 周老板没有理会许清朗的接应, 事实上, 他也没空理会这么多, 因为这下面, 不仅仅只有一头僵尸, 是一群! 天知道在这荒山野林里,那老菜帮子怎么养出一群僵尸出来的! 这群僵尸和之前在民宿里遇到的骷髅骑士不同,骷髅骑士只是傀儡,但眼前的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僵尸! 一个个身穿着古代铠甲,獠牙露出,凶悍异常! “吼!” 许清朗只听到下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咆哮,知道周泽进入僵尸状态了,也不再想着接应,而是直接冲向了冯四那边。 “砰!” “砰!” 两只断了手的僵尸从下方蹦了出来。 冯四儿身形如电,脚尖直接踩在了其中一只僵尸的头上,身形再度起飞,向前面的老菜帮子飞去。 若非他上的是一个大妈的身而不是一个妙龄少女的身,估摸着还真有谪仙子的范儿。 许清朗会意, 在冯四越过那两头僵尸之后, 许清朗双手直接攀附在了两头僵尸的肩膀位置, 阻止了对方回身阻拦。 两头僵尸虽说刚刚断了双手,但凶性不改,对着许清朗张口就咬了过来。 许清朗整个人完全滑不溜秋,以极快地速度和极为高明的身法进行着闪避,宛若一条水蛇。 同时, 身上的青色光芒和眼里的光芒又即刻间消退, 两张符纸从袖口滑落到了掌心,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封!” “啪!”“啪!” 两张符纸直接贴在了两头僵尸的额前, 两头僵尸身形一阵摇晃, 虽说很不稳定, 却还是被符纸暂时给镇压了下来。 在僵尸从地下突然出现时,莺莺本能地想要回身去帮老板,但在感应到老板的僵尸气息后,心里清楚这些僵尸固然凶猛,却绝不是老板的对手。 当下, 不敢有丝毫地停留, 莺莺和安律师绕过了木承恩,直接冲入了土屋。 木承恩目光瞥向两侧, 但冯四根本就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已然迎面冲了上来, 皮鞭挥起, “清理门户!” 虽说冯四儿自己底子也不干净,在阴司也有自己的勾当,之前的鬼玉养成不说了,那场大雾其实还是他帮某个地狱大人物跑腿做事儿。 但不管背地里如何, 在外头, 面子上, 也得表现出一种维护阴司纲常替阴司行道的端庄气势。 然而, 就在此时, 木承恩双手撑开, 十根指甲居然直接长出, 瞬间抓住了冯四手中的皮鞭! 冯四目光一凝, 面色也是一变, 怎么可能, 他是僵尸? 而这时, 地下的骚乱也平息了, 一双手抓住了坑洞的边缘, 周泽从里头爬了出来。 他的衣服基本被毁掉, 但倒是没看出来有皮肉伤的样子, 赤膊的上身更是有符文在不停地流转, 眼眸里,是赤红色的光泽。 “呼…………呼…………” 周泽摇晃了一下脑袋,骨节位置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下方的厮杀,结束得很快,因为那些僵尸只知道上来不要命地撕咬,周泽就和他们一起撕咬。 很显然, 血统的差距展露无遗, 任凭那些僵尸怎么撕咬抓挠, 都无法破开僵尸状态下周泽的防御, 而周泽一咬一抓,就能直接撕碎一头僵尸,所以此时坑洞下面,是满地的僵尸残尸。 冯四儿的皮鞭一晃,脱离了木承恩的掌控。 木承恩本人也倒退了好几步, 但其目光居然不是在看着面前威胁最大的巡检大人, 而是看着后面的周泽。 两颗獠牙微微颤抖, 木承恩显得很激动。 冯四脸色微沉, 目光在周泽身上和木承恩身上快速流转了一遍, 两头, 有灵魂的僵尸! 第六百三十七章 赢勾的愤怒 没有灵魂,肯定当不了鬼差,但僵尸的最重要特征就是没有灵魂,为什么…… 冯四是调查得知过周泽的情况的,他原以为周泽是一个异类,至少在他这阴阳上下这辈子的经历来看,他之前从未见过有灵魂的僵尸。 而现在, 在自己面前, 就见到了两个! 这木承恩,隐藏得够深啊。 六十年的鬼差,不是没有过,甚至可以说不是很罕见,但大多数是那些会保命混差事的类型,而且又有方法躲得过阴司每隔十年的大检。 但眼前的木承恩肯定不同,这货是纯粹不想晋升,之所以挂一个鬼差的身份,可能也只是为了遮掩以及方便行事。 自己是僵尸, 还在家门口养了这么多的僵尸, 听安不起之前的说法,本人还善于制作和操控傀儡, 这哪里是那种混日子的泼皮破落户的样子? 这是根本就看不上阴司的晋升渠道, 压根没想往上去发展, 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周泽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两颗獠牙在自己下颚位置轻轻抵住, 微微侧头, 看着面前的木承恩。 木承恩也微微侧头, 以同样的方式看着周泽。 所不同的是, 周泽眼里,带着一抹疑惑, 而木承恩的嘴角,则带着戏谑和冷笑,同时开口道: “来,我们练练!” 来一场, 僵尸和僵尸之间的对决! 周泽伸手, 指着木承恩, 却看向冯四, 道: “愣着干嘛,给我拿下他!” “…………”木承恩。 冯四微微皱眉,这是完全拿自己当安不起一样的手下下命令了。 不过虽说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冯四并为表现出来。 再说了, 他这次上来, 本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当下, 冯四不再犹豫, 手中的皮鞭再度挥舞出去, 这次皮鞭来势比之前更为迅猛,里面夹杂的罡气也更为强烈。 “砰!” “砰!” “砰!” 饶是木承恩用自己的身体硬抗了几下, 但每次都不得不后退,身形不停地踉跄,显然,面对一位巡检大人毫不留手的攻势,他也很难继续支撑下去。 周泽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着,一直没有退出僵尸状态。 僵尸,是没有灵魂的。 周泽原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因为自己体内有赢勾。 那这木承恩又是怎么回事? 且这样一来, 他算计自己的原因,就能顺理成章了。 前阵子自己在边境线上带着数万军魂走了两天,应该就引起了木承恩的注意,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先发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有灵魂的僵尸, 估计也是想着算计一把,把对方拿捏在手里去刨根问底吧? 可以理解, 却不能原谅。 木承恩的身体在冯四一次次皮鞭攻势之下,已经开始出现龟裂的趋势,若是这次来报仇的,只是周泽一个人或者其他某个人,木承恩倒不是没机会拼一把。 也正是因为周泽身边还有许清朗安律师和白莺莺在,木承恩才在幕后算计,没有直接出手,因为他清楚,自己出手的话,胜算不大! 同时,算计不成时,他马上壮士断腕,让充当自己棋子的本地女鬼差直接毙命,希望灭口,不要牵连到自己身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还真的挡不住周泽等人摆明车马下的报复! 谁知道, 这帮人不光找到了自己, 居然还从阴司里召唤来了一个巡检助阵! 虽说木承恩一直在当鬼差,甚至故意压制着自己绩点的提升,消极怠工,但他好歹也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六十年,是周泽的小几十倍的时间,对阴司的一些门道也是清楚的。 啥时候阴司的巡检大人们,阴司的高层们, 这么亲民了? 说召唤来就召唤来? 冯四压根没用其他的招式,就是鞭子抽, 横着抽, 竖着抽, 斜着抽, 因为这就足够了, 在力量足够碾压的前提下, 任何的变化和计谋,都没什么意义。 木承恩的身体已经出现好多道口子,僵尸引以为傲的肉身在巡检大人的威风之下,也不再如传说中那般牢靠了。 这让旁边的许清朗也是看得大呼过瘾, 同时心里也在思考着, 当初没被剥夺官位曾是冯四老大的安律师, 鼎盛时有多么强。 见火候差不多了,木承恩已经被自己用皮鞭抽得全身上下都是乌黑的血液,冯四抽出一个空档,对许清朗道: “搭把手!” 冯四会做人,连安律师都说他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永远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他清楚周泽之前肯定想着让这个算计自己毁掉自己度假心情的人直接死, 但现在, 肯定是想抓活的。 一些事儿,自己都感觉猫爪挠心一样好奇, 就别说周泽这个当事人了。 所以他直接示意许清朗这个玄修上前帮忙, 把这个木承恩给镇住! 许清朗马上出手,符纸在侧,铜钱剑在手。 许是因为力量相克的原因,在使用道术的时候,他不方便动用海神的力量。 也因此, 许清朗对自己的“真实水平”也是有很大的自知之明, 直接道: “把血槽再打低一点!” 冯四闻言, 笑了笑, 继续挥舞皮鞭。 从外人角度来看,木承恩像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硬生生承受着皮鞭一次次地鞭挞,连躲都不知道躲。 实际上这其中感受可能只有木承恩本人清楚, 不是不想躲, 而是四周的气机都被这位巡检给封锁住了, 他根本就躲不了, 只能被动地站在这里一次次地承受着来自对方的攻击。 甚至, 他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周泽站在边上,只是冷冷地盯着木承恩,他在等待着木承恩坚持不住被拿下,然后想要从木承恩嘴里获得自己想要的讯息。 冯四的手段,周泽并没有怎么惊讶,一个正牌巡检如果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了,他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至于木承恩刚刚的约战, 他傻啊, 自己身边有一个免费的金牌巡检当打手, 脑子进水了才亲自下场! ………… “靠,真的好臭!” 安律师一进土屋就捂住了鼻子,这是真的臭,但堂屋里却没有人。 难不成六个人都住里面的卧室? 安律师走向卧室时,见莺莺心神有些恍惚,笑着提醒道: “没事儿的,外面有冯四儿的,还有,那家伙如果真厉害,也就不会躲在背后算计人了,就是实力不够,打不过,才怂在后头杀人灭口的。 再说了,要是别的你担心担心就算了, 这碰到僵尸了, 不是正好对上老板专业了么? 忘记你当年是怎么被老板插得哇哇叫的了?” 听到安律师这些话,莺莺放下心来。 安律师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 当即被里面的情景给震惊了。 莺莺走过来,向里面看去,也愣住了。 卧室里, 没有床, 只有六块石板, 石板旁边摆放的都是蜡烛,还有一些明显是阵法式样的布置。 六个人,分别躺在石板上面,年纪都很大了。 这也是自然的, 木承恩当了六十年的鬼差, 人不死, 怎么可能当鬼差? 所以,他的儿女,肯定是六十路往上了。 否则就会出现那种“我爷爷在七岁的时候就被日军残忍的杀害了”这种笑话。 其中一男一女最老,应该是木承恩的儿女,旁边四个稍微年轻一些的,也是人到中年了,应该是木承恩孙子辈的。 卧室里没有任何的医疗设备, 除了臭以外, 就是很安静。 六个躺在石板上的人, 额头位置都被挖开了一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一个洞, 每个人的额头上方, 也都有一个凹槽,上面有一根针对准着额头上的洞, 不时有血珠子慢慢地滴落下来,浸润进那个洞里。 “这他娘的,够狠啊,这是在养尸啊!” 安律师唏嘘道。 这是真的狠,会这种手段的人,一般都是把这种手法用在自己仇人身上的。 因为哪怕人不死,被这样一来,相当于每天都在承受着折磨,生不如死! 且偏偏死不了! 安律师不信木承认不晓得这个,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应该是强行要给自己的儿女子孙续命,让他们继续留在自己身边,使得自己不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可真是自私啊,对自己儿女后代也是这般狠辣。 但接下来怎么搞? 这都变成一具具半人半尸了,还能怎么去折磨? 哪怕是把人给杀了,其实也是在给他们解脱痛苦,人说不定九泉之下还得给自己磕头感谢呢, 我擦, 这还怎么完成老板的任务? “律师,看这里!” 莺莺指着二人门框顶部。 安律师回过头看去, 发现那里挂着一幅画, 是一副裱起来的巨幅, 几乎占据着三分之一个墙面, 画中, 是一片尸山血海, 有一座由白骨累积起来的王座, 王座上的那个人一脸的阴沉, 因为画得很传神,所以你还能感觉出那位的愤怒、不甘等等这些情绪, 而在白骨王座旁边, 坐着一个身穿着长袍的男子, 男子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桌, 小桌上有水酒小菜, 男子一只手拿着杯子, 带着一种自得的笑容看着王座上的男子, 眼神恣意, 一种说不出来的得意,隐隐的,还能感觉到男子身上传出来的蔑视之感。 安律师咽了口唾沫, 似乎对这幅画的信息,有些难以消化。 莺莺则是伸手指着白骨王座上的那位, 轻声道: “这是……那位么? 似乎能感觉出来, 他, 他很愤怒呢。” 第六百三十八章 嗨到爆! 周泽一直不是很清楚,在阴司,有没有官身,区别到底在哪里? 但至少在表现形式上, 周泽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 冯四儿所展现出的实力和风采, 比安律师要牛太多太。 不过,周老板也有些意外,自己也晋升捕头了,安律师只是说等过段时间可以看看阴司会给自己安排什么奖励,甚至可能是泰山府君留下的奖励,毕竟自己所拿的是泰山府君的“原始证件”。 这有点像是当初国民政府开始办理国民身份证时,常凯申的身份证号码是000001一样。 安律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板心中被冯四儿完全覆盖了风头, 不过冯四确实彪悍, 女人的身子挥舞起皮鞭来,也依旧是风采满满。 “啪!” 木承恩被抽中了膝盖,跪了下来。 “啪!” 木承恩的双手被皮鞭直接裹住。 冯四儿掌心下压, 木承恩的双手也被反扣在身后。 只是,当许清朗向前走准备给木承恩施加符纸封印时, 木承恩忽然张开嘴, 一团黑烟直接从其嘴里喷吐了出来, 速度非常之快! 冯四目光一凝,却也来不及出手阻止,更不可能收起自己的皮鞭,否则一旦释放木承恩的手脚,眼下和其距离这般近的许清朗将会更加危险。 这团黑雾直接喷吐到了许清朗的脸上, 这是打算直接夺命, 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然而,黑雾过去之后,许清朗却没有丝毫地停顿,直接上前。 三章符纸, 一张贴在了木承恩的额前, 一张贴在其胸口, 一张贴在其后背位置, 同时手中的铜钱剑更是刺入木承恩身前, 猛地一转! 铜钱剑上的铜钱当即散落开去,直接覆盖在了木承恩的身上。 虽然身体还在不停地晃动, 但木承恩眼下是动弹不了了。 周泽马上上前,迎上封印结束正在后退的许清朗。 “怎么样了?” 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没说什么。 周泽伸手抓住了许清朗的脸,强行把他的头抬起来, 却发现许清朗的整张脸上都是蛇鳞, 看来之前的黑雾杀机都是靠这蛇鳞给化解掉了。 只是这脸上的蛇鳞已经在腐烂和脱落, 许清朗摇了摇头, 蛇鳞褪去, 原本白皙的脸居然出现了一块大面积的黑斑, 像是严重晒伤。 “额…………”周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手拿把攥的事儿,居然也出了意外。 好在, 许清朗并没有傻乎乎地问:“我变丑了么?” 而是浑然不当一回事儿,默默地准备新的一轮阵法准备完全把木承恩给压制住,不给他喘息和反抗的机会。 这倒让周泽有些不好意思了,之前他一直在旁观,没出手,若是他出手的话,可能老许也不会破相,随即道: “老许啊,回去买些好一点的美容护肤品,好好保养一下,还是能回去的,实在不行,我带你去美容医院,做个整容,放心,走公帐。” 许清朗无所谓地白了周泽一眼, 很平静地道: “蛇会蜕皮。” 周泽被噎了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不需要什么化妆品护肤品,也不用去什么整容,不就是皮肤黑一点,过阵子蜕几次皮之后,就能回去了。 怪不得老许自己都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儿。 “行吧,没事儿就好。” 周泽转身,走到了木承恩面前,木承恩现在只能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周泽,连嘴都张不开了。 在木承恩面前蹲了下来, 周泽也在打量着他, 僵尸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罕见的物种, 而有灵魂的僵尸, 则是罕见中的罕见, 比大熊猫的数目都稀缺多了。 二人想见,倒是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一开始,是木承恩算计自己,现在则是自己把木承恩给强行镇压下来了。 “可以揭开一张符纸。” 许清朗在旁边又布置好了一个镇压的法阵对周泽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伸手揭开了木承恩额头上的符纸。 木承恩当即张开嘴, 却又在此时身体一颤, 想要再吐出黑雾的他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说吧,为什么要算计我?” 周泽问道。 以前看谍战片,倒是经常可以看见审讯用刑的画面,但周老板不会这个,同时,对人的刑罚用在僵尸身上,效果也不大。 “呵呵。” 木承恩咧嘴, 开始笑了起来。 很显然, 他不打算坦白。 他是僵尸,他的特殊性,哪怕是搜魂,也注定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儿。 反正横竖一死, 死前为什么要便宜了别人帮人解惑? 这让周泽有些头疼,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比如木承恩的家人。 周老板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如果用木承恩家人可以逼迫其就范的话,周泽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 “什么,都是半尸了?” 此时,站在土屋卧室门口的周泽脸色很是难看。 正如之前安律师很是纠结到底该怎么完成自家老板吩咐的任务一样, 周泽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木承恩的家人都被他炼制成了半尸, 很显然,他是想让他们也变成僵尸的。 那么自己该怎么威胁? 把他们杀了,彻底终结了,对于木承恩和他的家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把他们变成僵尸,正好随了木承恩的心愿。 “老板,这里还有一幅画。” 莺莺提醒周泽向上看。 周泽转过身, 向上看去。 那幅图, 收入眼中。 第一反应, 周泽马上就认出了那位坐在白骨王座上的男人肯定是赢勾无疑, 这几乎成了那货标准出场画面了。 历代看门狗肯定清楚,包括当初在蜡像馆里周泽也见过相似的作品。 只是, 画中的铁憨憨很生气啊, 而那个坐在白骨王座下方正矜持地饮酒的那货, 又是谁? 本能的, 周泽觉得这可能是铁憨憨的一部黑历史,再仔细看了一下那个饮酒男子在画面中的装束衣着,应该不是很古代的时候,具体的细节周泽不了解,但可能也就几百年前的事儿吧。 也就是说, 在几百年前, 铁憨憨曾被人算计过? 否则画中的他为何会这般愤怒? 那又是被谁算计? 这数千年来,无数次的轮回,铁憨憨都是躲藏在人的灵魂深处慢慢地恢复力量,同时躲避自己仇家的感应。 周泽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至于画面中的情景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泽觉得大概率真的可能性比较大, 一个能见识过赢勾“本尊”的人,会无聊到在几百年前画一幅画来自我吹捧? 虽说赢勾根本就没提过这件事儿, 但以周泽对铁憨憨的了解, 铁憨憨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去自爆自己的黑历史。 这货纯粹是死要面子的典型。 不过,眼下倒是有趣了。 先是木承恩的家里挂着这一幅古画, 木承恩又是和自己一样,是有灵魂的僵尸。 呵呵, 木承恩应该不是画中人,一是年代对不上,二是能够算计成赢勾在赢勾面前饮酒挑衅对方的存在,就被一个阴司巡检直接拿皮鞭抽趴下了?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这木承恩,肯定和赢勾甚至是和自己,有一定的联系,而这,很可能就是他发现自己后就马上算计自己的原因。 ………… “怎么搞?老子搞过刑讯,但从没搞过僵尸啊。” 安律师此时正和冯四嚷嚷着。 很显然, 大家都想从木承恩嘴里弄出些讯息,冯四直接说这是安律师以前的专长。 他会幻术,心和手都狠,当初阴司里很多亡魂都是经由他的手撬开的“嘴”。 “这他娘的,还是得等老板过来,他如果没办法别人也就没办法了,这僵尸的灵魂和普通人的灵魂不同,想从其肉身上分割出来都很困难,至于对肉身用刑,老子还得准备金刚钻是吧? 老板呢? 老板还没出来? 他有经验,他自己是僵尸,又天天搞僵尸………… 哟, 老板您出来啦,冯四儿刚还在说他想你嘞。” 周泽没理会安律师, 而是再次在木承恩面前蹲了下来。 “看见我家人了?” 木承恩开口道。 周泽点了点头。 “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周泽毫不犹豫, 摇了摇头。 木承恩身体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见他这个样子, 周泽笑了, “少知道一件秘密,又不会死,我照样过我的日子,至于你的家人,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变成普通的没有神智的僵尸,想让他们具备自我思维。 又想拥有僵尸的寿元,又想拥有高级僵尸的灵智,但他们年份太低,你办不到,只能这样强行续命等待着。” 木承恩身体不停地颤抖。 “行吧,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做点手脚,让他们直接尸变,且放他们下山去嗨。 杀杀人,吸吸血, 被你弄得躺那儿不知道多少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然后我就让人抬着你, 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女孙子辈们是如何嗨的, 嗨到老天爷降下雷罚, 让你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嗨到爆!” 第六百三十九章 老板,吃了我吧! 木承恩看着周泽, 一开始, 明显是愤怒的情绪, 但慢慢地, 就开始恢复平静, 眼里的蔑视,越发的清晰明显。 他是个狠人,也是个聪明的人。 这种人,是没什么底线的,因为他很自私。 其实,他真的和周老板有点像,但周老板没他这样极端罢了。 周泽忽然觉得好无聊,感觉有点想念家里的黑小妞了。 只要制住了她的小命,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听话得很,周泽甚至觉得,哪怕不要她种菜,让她暖床,她也是会认命地去做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 木承恩清楚、周泽也没丝毫掩饰, 他肯定不会给木承恩留活口的。 况且,冯四儿是奉公差出来的,总得杀个人回阴司去有个官方的交代。 也因此, 在必杀的前提下, 再想拿什么去威胁他, 就显得有些不太实际了。 周泽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这是打算动手了,哦不,是动口了。 木承恩身上有很多秘密,比如那幅画,比如那个封穴,比如那种绿色的石头, 然而, 他如果执意不开口, 这些秘密就不会有丝毫的价值。 周泽又不可能把他五花大绑地带回去安置, 难不成用书屋的温暖焐热他的心怀? 况且, 这货这次是被拿捏住了, 原因还是在于他一开始在算计结束后,有些侥幸心理,认为自己灭口干脆,周泽他们不可能找到他;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在于他的家人不方便转移,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而这次之后, 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他就没这般好抓了,甚至可能会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反咬自己一口。 当初没找到癞头和尚尸体的事儿可是让周老板心里不爽了好一阵子, 周老板自认为自己人缘不错,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真的不多, 因为大部分都被当场斩杀了。 斩草除根和考试时答题结束认真复验检查一样, 是个极为良好的习惯。 只不过这次周泽没让冯四出手,而是打算自己亲自了结了他。 不管他和画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泽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那就是赢勾当时很愤怒, 也因此, 自己亲自出手了结了木承恩, 至少从情感上来讲, 有一种自己亲自帮铁憨憨出气的感觉。 哪怕是自欺欺人吧, 那就自欺欺人呗。 木承恩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 倒是没畏惧, 只是缓缓开口道: “那处封穴,你们没下去?” 见他开口,旁边的安律师倒是有了些许希望,马上道: “下去看过了。” 冯四儿也是微微皱眉, 他还记得周泽那句“我不敢”把自己憋出内伤的事儿。 “呵,可惜了。”木承恩顿了顿,看着面前青面獠牙僵尸模样的周泽,有些惋惜道:“没想到,你居然忍得住。” 封穴之地, 煞气淤积, 对于品级足够的僵尸来说, 那可是大补之物! 安律师脸上的微笑在听到这话之后瞬间凝滞了, 就连冯四也是目光一凝,隐约间,有怒火在闪烁。 那处封穴, 有古怪! 原本大家没有在意, 现在木承恩这样一说, 在场的人精们马上就发现不对劲了。 封穴的手法,还利用了当地的“河神”也就是那只老乌龟,从设计到布置上,都显得很是大气。 相比而言,那处陷进就显得有些低端了,有点不能搭配的感觉。 因为只要精通阵法的人随便改一改,原本的破煞之局就能变成聚煞之局。 从杀机变成利益, 之前冯四儿能直接看出来,许清朗也能看出来, 现在看来, 这里本就藏着一个大杀机! 就是让僵尸忍不住,想要通过改变阵法去从中获得利益,这里面,肯定还暗藏着其他! 这是一个连环扣,利用了人的贪婪和自我感觉良好。 冯四轻轻咬牙, 联想到自己之前还撺掇周泽去“体验”一把,把这个当作一份大礼送给周泽, 此时的他, 就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再想起那句干脆得毫不拖泥带水的: “我不敢。” 难道, 是安律师的这个老板, 当初其实就已经发现端倪了不成? 应该是的, 所以他才能在利益诱惑面前不为所动, 甚至不屑一顾! 可笑自己之前还“怒其不争”,觉得他胆小怕事。 如果安律师知道此时自己身边冯四的心理活动的话, 估计会“哈哈哈哈哈哈”,肚肌痛! “还有话要说么?” 周泽问道。 木承恩微微一笑,摇摇头。 “那就,上路吧。” 周泽的獠牙直接刺入了木承恩的脖颈位置, 恶狠狠地扎入其中! “噗!” 木承恩的身体一僵, 恐怖的痛苦感袭来, 这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掠夺, 是上位者对自己的碾压! 当初的莺莺面对刚出道的实习鬼差周泽时,都被周泽的指甲抓得“哇哇”叫, 而此时的木承恩则是承受着来自獠牙器口的摧残! 灵魂上的扭曲和压迫感, 形成了超越了一切刑罚痛苦, 木承恩抬起头, 张开嘴, 想要叫却叫不出来, 周围人可以清楚地看见木承恩身上不停地有黑气弥漫出来, 像是整个人都在开始蒸发。 而周泽的眼睛则是闭了起来, 他有洁癖, 以前不懂事儿, 一变成僵尸本人就开始稀里糊涂的, 那时候不管不顾,啥都用嘴要,反正看不见也不膈应。 这次是主动去咬, 就觉得很难受。 但慢慢地, 却又觉得好爽, 爽得整个人飞起, 周泽不得不闭上眼,让周围人看不见自己的目光。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要你能突破他的忍耐极限,也因此,从古至今很多的间谍被活捉之后,酷刑之下,能承受下来不坦白的真的很少很少,也就只有那种有着极高信仰的人才能无视自己肉体上的折磨。 但很显然, 木承恩不是这种人。 周泽此时有多爽, 他就有多痛苦, 他张着嘴, 在身体几乎干瘪下去一大半时, 强行用细微地声音道: “我…………我…………说…………” 虽然声音很小,但周围可都不是普通人,也都听到了。 这货, 服软了。 然而,自家老板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咬着他的脖颈,死死地,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迹象! 安律师马上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老板,他服…………” 周泽身体一颤, 獠牙依旧在木承恩体内, 只是半睁着眼, 略微侧头, 扫了一眼旁边企图打断自己的安律师。 这双眼睛, 带着贪婪, 带着残虐, 带着恣意, 安律师不由得心里一慌, 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不知道为什么, 在刚才的刹那间, 安律师仿佛梦回到了之前在警察局门口第一次目睹赢勾现身手撕獬豸分身时的感觉。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见安律师退开, 周泽又专心致志地继续咬着木承恩。 冯四没有丝毫地表示,他不是周泽的员工,自然没有以周泽利益为最高准则的念头,周泽既然不停手,他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安律师被吓破了胆气,不敢再上去。 莺莺是不管周泽干嘛, 她都会无条件同意。 许清朗则是有些好奇, 这木承恩, 这么好吃的么? 木承恩的身体在不断地干瘪下去, 灵魂和肉身都在飞速地萎靡, 不, 是被抽干! 他眼里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平静, 只有惊恐和痛苦, 以及最为深切地祈求! 然而, 这个依旧在咬着自己的男人, 根本就不抬头看他一眼。 终于, 一缕青烟从木承恩的身上散发出来, 灵魂消亡! 随后, 木承恩的身体也化作了一具干尸, 周泽松开了獠牙, 木承恩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就连之前许清朗布置的阵法也都不再起效果了, 不仅仅是因为木承恩已经死了, 更是因为此时的木承恩, 已经不再是僵尸了。 周泽半跪在地上, 双手撑着地面,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两颗獠牙和下颚位置, 带着黑色的鲜血, 却丝毫不觉得污秽, 甚至还下意识地伸出舌头, 把嘴唇上以及獠牙上的鲜血都舔了回去, 做最后一番恋恋不舍的品味。 而周泽身上的气息, 则在此时慢慢地泄露开来, 灾厄、 诅咒、 阴森、 怨毒、 这是最为纯正的僵尸气息, 而这种感觉, 在周泽可以自己掌控进入和退出僵尸形态后,就慢慢地开始被敛去了。 但现在, 却再度被散发了出来。 周泽慢慢回过头, 看向身边的众人, 那赤红色的眸子,带着一种极为恐怖的压迫,连冯四都在此时心神一阵失守。 最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莺莺的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求。 安律师面色顿时一变, 许清朗也是猛地抬起头, 不好, 老板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莺莺则是一直看着自家老板, 见自家老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莺莺一点都不怕, 反而马上走上前, 在自家老板面前跪坐了下来, 双手搭在了老板的肩膀上,甚至还主动用青葱玉指抚摸着周泽嘴角位置的狰狞獠牙, 很欣喜地道: “老板, 你是没吃饱么? 那就把我也一起吃了吧。” 第六百四十章 男孩纸,女孩纸 周泽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莺莺的脖子, 同时张嘴作势就要咬上去! 莺莺抿着嘴唇,闭上了眼睛,表情上,没有丝毫地畏惧,只有一种坦然。 这种坦然,不带丝毫杂质,也没有任何的其他心思,对于自家老板的任何要求,莺莺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不打任何的折扣。 整个事情发展到现在,速度之快,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哪怕是书屋里的许清朗和安律师,也都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实在是莺莺太主动了,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时间。 獠牙, 在莺莺白皙的脖颈边停了下来, 只是在边缘位置, 轻轻地蹭了一下, 连皮肤都没破开。 周泽赤红色的眸子, 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张俏脸, 鼻尖,还带着她身上的体香。 “老板,我先把竹床设计做好,否则万一到时候你要烧我,找不到竹子怎么办啊。” “老板,我的房子数目马上要超过许娘娘了,而且我的都是大别墅哦!” “老板,你如果还没饱的话,就吃了我吧!” “对不起,老板,人家下面是冰的。” “老板,嘤嘤嘤!” 这些声音, 这些画面, 开始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浮现和回荡, 硬生生地止住了周泽接下来的动作。 周泽一把推开了被自己抓着的莺莺, 而后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 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老板?” 莺莺有些着急,她能看出来自家老板现在很痛苦。 许清朗这时才反应过来,马上上前,伸手拽住了莺莺,提醒道: “他在尝试控制自己,不能再给他刺激了。” 说着,许清朗左手出现了一张符纸,铜钱剑也露了出来,这是准备万一事情有变,直接把周泽制服住。 虽说,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道法到底能不能制服住周泽。 但他更明白, 这时候周泽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 万一真的让周泽吃了莺莺, 等周泽清醒过来后,将会何等的痛苦和后悔。 无论是出于朋友角度还是书店员工角度,许清朗都别无选择,只能站出来阻止。 安律师的左手白骨露出,但他没敢用自己擅长制造幻境的能力去对自家老板做什么,他害怕适得其反。 万一真把老板刺激得炸毛了, 可能不光是莺莺, 连带着在场的大家都有危险。 虽说冯四儿刚刚拿皮鞭直接把木承恩那头僵尸给抽趴下了, 但安律师并不认为他能依葫芦画瓢同样极为轻松地制服住自家老板。 只有冯四儿,是众人之中最淡定的一个,站在那里,宛若一个局外人。 “吼!” “吼!” “吼!” 周泽跪在地上, 仰起头, 双手死死地握紧, 不停地捶打着地面, 直接把下方的沙石冻土,砸出了一个个深坑。 渐渐的, 他身上的符文开始慢慢消退, 脸上的狰狞也在逐渐地微弱, 连带着眼里的赤红色也缓缓地恢复正常。 “呼…………” 安律师和许清朗长舒一口气, 这是, 控制住了。 当周泽嘴角的两颗狰狞獠牙也隐去之后, 周泽身子一阵摇晃, 很是勉强地才保持了平衡没有摔倒, 但依旧用手抓着自己的脑袋, 头痛欲裂! 很久很久, 没有这种感觉了, 像是宿醉之后那样。 好在,并没有伴随着脱力和疲惫感,反而精神满满,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旺盛的精力; 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催促着自己去发泄,去发泄,去发泄! 周泽咬着牙, 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再扫了一眼身边的众人, 见他们都在紧张地看着自己, 周泽有些疑惑道: “怎么了?” ……………… 土屋里六具半尸被许清朗用符纸焚化,算是了结了他们的痛苦,周老板最后也没刺激他们尸变让他们去浪然后欣赏那绚烂的自然“花火”。 木承恩已经死了,被自己硬生生地吸食死了, 此时再对他的亲人做什么, 也没丝毫的意义。 毕竟, 木承恩连灵魂都消散了,想让他“含冤九泉”或者“死不瞑目”,也缺少实际操作的土壤了。 周泽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 却也不是变态的虐待狂。 土屋里的那幅画,周泽示意安律师取了下来,保存好,这是打算带回书屋去的,毕竟里面有关于赢勾的讯息。 其实, 这幅画的价值,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玄奥。 或许, 周泽收藏它的最大目的, 是准备以后等赢勾醒来: “你被算计过!” “没有,滚!” “你当时还很生气!” “没有,滚!” 然后, 拿出这幅画当证据, 嘿嘿。 处理完这些事情,众人往回走,找到了马场那帮人,坐上他们的马下山。 周泽还是和莺莺坐在马车里, 莺莺手里拿着一些野果子,有些酸,皮也有点厚,莺莺就用嘴把果皮给咬开,再把果肉送到老板嘴里。 酸是真的酸,但酸味之中也带着一股子甜味,再加上这里的果子都是纯野生的,尝个鲜也确实不错。 周泽偶尔会特意侧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伺候着自己的莺莺。 其实, 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都清楚, 也都记得, 因为当时他是清醒着的, 并没有人在控制自己, 而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渴望和冲动。 之所以来那么一句“怎么了?”, 也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而已。 周泽心里也有些后怕,如果之前自己没能在最后关头清醒,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话,真要是把莺莺给吃了,现在的自己, 会是何种感受? 估计会发疯吧, 不, 是肯定会疯的吧。 不过,周泽也有些迷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之前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面对青衣娘娘的杀机时那般, 很纯粹地召唤出了那股力量, 且自己似乎又无法控制住这股力量出现时所伴随着的负面情绪了。 是因为自己吞了木承恩的原因,导致这股力量超出自己的控制能力范围了? 又或者, 是其他的原因? “老板,吃。” 莺莺把果肉送到周泽嘴边。 周泽张开嘴,咬住了。 “老板,好吃么?” “酸呢。” 一边, 骑着马的安律师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周泽,马上大呼: “艾呀妈呀,这狗虐得,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 驾!” 原本牵马走的人被带开, 安律师直接策马加速,一个人冲向了前面。 显然,他是个马术高手,也是,两世为人的安律师,都不缺钱财,也都是公子哥的身份,马术好,也不算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儿。 冯四这边也是一样,直接策马而去,追向了前面的安律师。 马场老板和伙计们则是大惊, 这里可是山道, 万一坠马到时候算是谁的责任? 他们做这一行生意的,最怕遇到这种情况。每年在力量,类似这样的纠纷,数不胜数。 而前方, 隐约传来安律师的引吭高歌: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莺莺看了眼前面已经几乎看不见人影的安律师和冯四两个人,又看向了自家老板: “老板,你要骑么?” 周泽摇摇头, 他是知道安律师是故意的, 因为木承恩死了, 冯四儿也马上要回地狱去交差了, 安律师有些话想单独和冯四说。 周泽伸手,搂过莺莺的肩膀。 莺莺依偎在了周泽的胸口,很是柔顺。 其实这个动作,很有讲究,很多女生看电视剧里女主依偎在男主怀里时,画面感很美。 但自己又没经验,所以往男友怀里靠或者坐的时候,是结结实实坐或者靠上去的,往往男方的感觉,会很痛苦。 不过,莺莺不存在这个问题,她总是能找到能让周泽最舒服最满意的姿势。 “莺莺啊。” “嗯,老板。”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也得给我好好地活着。” “老板?” 莺莺嘟着嘴, 你死了, 我还活着干嘛? 这么肉麻的话莺莺没有说出口,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一个曾承受过两百年被掩埋在棺材里孤寂历程的少女, 在被周泽驯服之后,自然而然地迷恋上了这种依赖的感觉。 “你想啊,我还没有孩子。” “啊?老板,你想生宝宝了?” “不是,万一我死了,逢年过节,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这得多可怜?” “不可怜啊,老板你不管账,所以你不懂。 你已经存下了好多冥钞了唉,哪怕是死了,在下面也是大款了呢,可以包养好多个女鬼。” “额……” 思考了一会儿, 周泽继续忽悠道: “但没有后代给我供奉,在下面会给人瞧不起的。” “这样的吗?” “所以,如果我死了,你不能死,你找个安静的地方,领养一个孩子,让他跟我姓吧,养着她长大…… 监督着她逢年过节,一定不能忘了给我供奉, 一直监督到她老死, 然后你如果还不想活,就不活了吧。” “好的,老板。” 莺莺答应了。 旁边骑马跟在后面的许清朗听了这番对话,有些好笑。 他自然知道周泽的用意是什么,他也清楚莺莺晓得自家老板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 这倒是让许清朗心里有些怅然, 领养一个孩子, 啧, 似乎还不错啊? 那么, 领养一个女孩子? 还是, 男孩子? 第六百四十一章 泰山奖励! 策马扬鞭,看似很潇洒,但安律师也是小心翼翼得很,这里毕竟不是平地,而是在山道上,马失前蹄的事儿很可能发生。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摔死,也不担心赔偿一匹马的费用,而是想着万一自己的马出问题了,自己难不成真要慢慢走下山去? 和老板莺莺一起挤一辆马车? 安律师不敢啊。 又或者和冯四儿以及许清朗共骑一匹, 那太辣眼睛。 冯四儿现在还是个女人身子,许清朗比女人还好看, 安律师相信自己那方面的取向很正常, 但他对自己的生理反应可没什么信心。 好在,放慢速度后,冯四儿也追了上来,大家毕竟曾共事那么多年,这点默契度还是有的。 “等回到丽江古城那边,我就走了。” 冯四儿先开口说道。 “不聊聊感觉?” 安律师问道。 古往今来,很多大人物在起事儿的时候,他只需要负责光伟正,至于下面的很多活计,则是由手下人专门去负责。 安律师很看得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也晓得自家老板的懒散性子,让老板去搞关系的话,只能把关系一个个地都吞了。 “没什么好说的。” 冯四儿摇摇头,似乎不愿意说太多。 “舍不得?” 安律师问道。 “呵呵,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过去的事儿,就不要说了,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咱就单纯一点,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反而能相处得更自在一些。” “其实,我知道,你没对我坦诚,很多事情,你在瞒着我。” 冯四儿看着安律师,笑了笑,熟妇风情,一览无余。 “拜码头,喝鸡血,烧黄纸,本就和赌石一样,一半看眼缘一半看命,摆明车马的告诉你,这还有什么意思?” 冯四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了安律师的话。 “也不要你现在纳头便拜,那样我恶心,那位也恶心,你就安心地在你的阴司继续升官发财,等用得着你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子,喊你一声,你就麻溜地上来。 相信我, 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其实,如果我说我想纳头便拜,你也是不愿意的吧?” 安律师没回答。 “毕竟,有一个在阴司中层任职的眼目,对于你来说,才是最有价值的事情。 安不起, 有时候我真替你觉得累, 你这样活得, 有什么意思?” “嘿嘿,大家彼此彼此。” “是,我也累,不过是吃酸菜吃的。” 冯四儿回头看了眼后面,直接道: “好了,我先回古城再处理一点事情,就下去了,你们慢慢走。 对了, 最近我得到了关于她的消息, 等我打探清楚了,再和你说。” “她的消息?” 安律师神情一阵恍惚, 但马上就被严肃所取代, 趁着冯四还没策马而去, 抓紧问道: “你该升判官了吧?” “呵呵,十殿阎罗,陨落了一个不说,那被打爆了的八个还都在闭关舔舐自己的伤口,倒是有一个得以幸免,现在负责主持阴司的高层工作。 但我不想去他那里, 当一个巡检,其实也挺自由自在的,判官固然威风,但却真的和阎罗们饲养的家犬一样,想出来一趟都没那么容易。” “是哪个?” 安律师在心里算着, 其实, 按照自家老板的叙述,他倒是可以慢慢算出来,死的是平等王陆,打爆了八个,一个一个排坑,剩下的那个也就能呼之欲出了。 “第七殿,泰山王董。” 冯四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一眼安律师, 随即策马向下, “走了!” 看着冯四儿策马狂奔的情景, 安律师砸吧了一下嘴, 马上喊道: “你慢点,赶着回地狱不是赶着投胎啊!” 长舒一口气,安律师点了根烟,下马,在旁边石头上坐着,等老板他们慢慢过来。 找冯四帮忙,这是他出的主意,之前在野人山的大雾,也是他出的主意,他和冯四的关系,有点乱。 哪怕曾经互相利用和背叛过, 但毕竟知根知底, 尤其是双方的秉性, 其实都各自清楚。 所以有时候合作起来,反而更方便也更合适。 泰山王董。 吐出一口烟圈,抖了抖烟灰, 安律师陷入了沉思, 赢勾舍弃了以前不知道多少岁月积累下来的那点东西, 带着老板在地狱浪了一把, 这到底是真的机缘巧合, 还是有他的目的? 虽说看赢勾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那种喜欢动脑子的类型。 “算了算了,再说吧,再说吧。一件事儿了,总得让人喘口气。” 就是安律师,也不敢把自家老板逼狠了。 刚升了金牌捕头,总得让他再咸鱼一会儿,补充一下元气。 等了好一会儿,后面的队伍才跟了上来,安律师重新上马。 周泽看见冯四不见了,也没问什么。 安律师则是和马场老板那边去谈价钱了,冯四儿把马骑走,总得赔偿。 好在安律师是一个时常拿十几万的卡丢给莺莺买过期雀巢咖啡的主儿, 也真不缺这几个钱, 马场老板也挺满意。 下山后已然是深夜, 把停在山下农家乐里的车开了出来,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才在古城外围找了家宾馆住了下来。 安律师回去先洗了个澡, 然后才来到老板房间门口,敲了门。 开门的是莺莺, 安律师没看见周老板的身影。 “老板呢?” “老板洗好澡后就下去锻炼了。” “锻啥?” 安律师一下子没听懂。 “锻炼。” “他去锻炼?” 安律师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冷的笑话。 然后,就在门口,安律师抽了两包烟,一直等到了天都亮了可以吃早餐的时候,周泽才从酒店的健身器材室里回来。 身上倒是没出什么汗,甚至连脖子上挂着的毛巾也是干的。 但安律师不会认为自家老板是吹牛比去了,他应该真的去锻炼了,至于为什么没出汗,原因很简单,健身馆里的运动强度让他出不了汗。 龟龟,这身体素质进步这么快? “你怎么在这儿?” 周泽进屋问了一下。 “反正也睡不了,来等你的,现在冯四儿走了,咱可以试着去拿奖励了。” 因为奖励可能涉及到泰山府君,所以冯四在的时候肯定不能去做这事儿。 “哦,那你等我一下。” 虽说没流汗,但周泽还是习惯性地去冲了个澡,随后裹了条浴衣走了出来。 似乎是吞了木承恩的缘故,周泽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精力满满无处发泄,但这些话又不能对人说,而且除了太过精神奕奕以外,似乎也没什么难受的地方。 把自己的捕头令牌取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怎么弄?” “跟上次一样,拿一张纸,写个条子下去,然后等阴司的批复,应该很快的,很大概率是功法之类的,但万一有惊喜呢?” 安律师搓了搓手,他可是很期待的。 莺莺帮周泽找来了纸笔,周泽拿起笔,顿了顿,道:“具体写什么?” “也就是写个报告呗,感谢阴司的培养与教导; 然后再说我一定不会辜负阴司领导的期望,好好做事,死而后已这类的,反正都是官话套话,随便写点,也没人看。 一般歌唱比赛里这个环节都是按快进的。 这意思就是正儿八经宣布,我升任捕头了,该给点甜头了。” 周泽点点头,写了几行话,然后和上次一样,用自己的令牌印在了纸张上留下了痕迹,随后打开了地狱之门,把那张纸丢了进去。 接下来, 就是等待了。 期间, 许清朗也进来了,他本想喊众人去吃早餐,见大家都围在一起,他干脆也在旁边一起等着看看。 “这么慢?” 周泽看向安律师。 “好饭不怕晚,越慢证明东西越好,很可能不是那种阴司有序开头的功法,万一来一件法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就赚大发了。 泰山府君当初可是阴司之主,他留下的鬼差证肯定有对应的东西预留的,肯定不会差,再等等,再等等。” 周泽让莺莺给自己泡了两杯咖啡,宾馆房间里送的,周泽倒是无所谓,随意地喝了两口。 安律师对这种廉价咖啡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嘴可是宝贝养刁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 央视台的早间新闻都结束了, 地狱之门的那个黑圈圈儿里, 终于有了动静。 “来了,来了,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安律师紧张得像是个接生婆。 就差喊用力,用力,再快点,再快点了。 周泽也有点小紧张,第一次从阴司那里拿个奖励,还有些兴奋,类似于那种占了公家便宜的感觉。 甭管价值高价值低,就是心里得劲。 许清朗和莺莺站在二人后面,也在屏息等待。 终于, 东西出来了, 地狱之门也随之消失。 一张符纸, 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落在了众人之前围坐的茶几上。 五秒钟, 死寂; 三十秒, 死寂; 一分钟, 死寂。 最后, 安律师伸手捏起了这张符纸, 左看看,右看看, 上看看,下看看, 有些担心有些疑惑有些不敢置信当然, 最重要的是还有满满地失望和疯狂, 用一种你他妈这是在逗我的语气, 道: “老板啊, 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张符, 怎么这么眼熟呢?” 第六百四十二章 美好 眼熟? 确实眼熟, 在这张符纸飘出来的刹那, 在场的所有人, 其实都认出来了。 这不正是老道嘴里一次次说的“这是俺最后一张祖传符纸”号符纸嘛! 周泽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这张符, 确实, 一模一样, 老道的符纸在小猴子的背包里常年备用一大沓,厚厚的一叠。 就是书店里的其他人,也能偶尔从老道那里蹭一些符纸过来用用。 这符纸攻击力不强,但往往能够发挥出一些奇特的效果。 尤其是在裆部焐热之后再佐以两根黑毛时,效果最佳。 这就是泰山府君给我留的东西? 周泽已经不是生气了,这压根气不起来,明明是自家书店里烂大街的东西,居然被泰山府君当宝贝一样放在这里,留给以后拿了自己传承的那位升了捕头时当作奖励。 府君大人, 您就不觉得磕碜么? 若是没遇到老道,说不定周泽真可能把这符纸当宝贝一样供奉起来, 然后等危急时刻拿出来用时被坑得不要不要的。 “呵呵。” 安律师干笑了两声,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拍拍手, 道: “那啥,咱吃早餐吧。” 不管怎么样,失望归失望,但饭还是要吃的。 大家下楼,在酒店餐厅里用早餐。 安律师坐在那儿要了份面条,加了一泼油辣子,吃得倒是爽利,但眼睛里,明显藏着心事儿。 不是第一次了, 真的不是第一次了。 妈的, 先是自己之前做的梦, 再是明显受过搬山猿福泽的小猴子对老道那般的亲厚, 现在连符纸都弄出来了! 安律师大口咀嚼着面条,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老子是不是拜错码头的感觉? 天选之子,似乎不是老板啊,那鬼差证虽然在周泽手上,但那只是一个证啊。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不是? 但安律师想了想, 哪怕老道真的和泰山府君有很深的关系, 但难不成要自己改换口味为了拍马屁,每天都去街面上的低档足疗店或者站街的那边陪他去安慰大妹子去? 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 再者, 最后一代泰山府君是一个被地藏王菩萨给忽悠瘸了的货, 亡国之君, 和赢勾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 嗯, 还是跟咸鱼比较有前途, 生活也比较愉快, 至少不用勉强自己。 许清朗则是就着豆浆吃着油条,吃得很慢条斯理,不过他也在想着心思。 虽说大家很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说,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思量。 老道, 很可能和泰山府君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了, 明明这么会趟雷, 却能一口气活到七十多, 其余的人,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使劲地倒霉。 许清朗又咬了一口油条, 又喝了一口豆浆, 算了, 不想了。 莺莺坐在周泽旁边帮周泽剥鸡蛋,她不吃,但喜欢伺候周泽吃饭。 周泽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整顿早餐,周泽是吃得最轻松自在的,公家的便宜没占到,有点遗憾,但还不至于以头抢地,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的不是? 周泽看得开。 至于老道的事儿,他其实无所谓,细数下来,自家书店就没一个正常人,他这个当老板的,都有些习惯了。 因为今儿个的飞机航班票不够了,要回就大家一起回,所以干脆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大家伙商量着也趁着这个机会出去逛逛, 弥补一下因为木承恩的事情所造成的疲惫波折,毕竟一番折腾,也确实需要一点休闲和放松。 安律师开着车去酒吧了,他身体养大好了,正是张弓搭箭时,片刻都忍耐不下了。 再加上这阵子,别人都可以睡觉,就他一直不能睡,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和压力,也需要释放一下。 搁以前, 他还真是靠这种方法来缓解无法睡眠所带来的抑郁和压力的。 许清朗则是一个人逛古城,打算走走看看,前天是晚上到的,只是晚上转悠了一会儿就碰到了骷髅骑士的事儿,逛得很不尽兴。 周泽想了想,他们都出去了,自己又没有理由让莺莺陪着自个儿闷在屋子里。 他也有心想要带自家女仆一起出去玩一玩,毕竟莺莺自打跟了自己后,要么就是在书店里做事,要么就是陪着自己东北西跑忙活,自己也很少带她出来纯粹地玩耍,选择了一下,周泽就带着莺莺打车去了当地的丽江千古情景区。 “千古情”是一个以舞台表演为主打的古风游乐场,比较有名的分别是杭州宋城千古情,三亚千古情九寨千古情以及这里的丽江千古情。 一进入丽江,就可以看见它那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 老谋子也曾在丽江导过“印象丽江”节目, 但那个在山上,周泽懒得再折腾上山了,所以没选择去那里。 打车到了千古情景区门口, 门口牌坊的大招牌那一句: “给我一天还你千年” 确实彰显着一种霸气和自信。 不过,其实无论是丽江还是杭州又或者是三亚的千古情,也就看似换了一种皮肤,但实际上,套路还是相通的,这一点,和周泽书店里很多小说书差不多。 莺莺去买了两张VIP座的门票,表演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开始,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在古城里逛逛。 哪怕两世光棍, 但没吃过猪肉难不成没见过猪跑? 在古城里的店铺里,周泽给莺莺挑选了一些饰品和民族服饰,看着她换上,再做点评。 在一些人造知名景点位置,周泽还帮莺莺拍照片,也麻烦了几次附近的游客帮他们拍了几张合照。 莺莺很开心, 真的像是个高中生小女生一样一直黏在周泽身边, 恍惚间, 周泽也有一种拐骗了未成年的罪恶感。 也不对, 很多高中生其实都成年了的, 嗯。 前面聚集了不少人, 有一个杂记表演团队穿着古风衣服,在表演“刀山火海”。 莺莺拉着周泽在旁边看着, 其实, 周泽真的很想说一句, 你一不怕火, 二不怕这些刀, 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表演者讲究的还是个技巧门道,说白了,也是靠技术活儿吃饭,和你不同,可不是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但好在周老板还懂得克制住自己说出这些破坏氛围的话。 “往来都是客,相聚皆是缘,欢迎大家来我们这里做客,下面将为大家带来的是极具危险和刺激性节目, 上刀山! 接下来, 我要随机在下面请一位朋友来帮我们试验确认一下, 这些刀, 是不是真的刀! 是不是开过锋的!” 主持人是一个穿着巫师衣服的瘦高个,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遍, 马上就看中了那个看起来最漂亮的女生, 主动指着她道: “这位漂亮的女士,请你上来一下好不好?大家鼓掌鼓励!” 莺莺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板。 周泽笑着点点头,道: “上去吧,我给你拍张照。” 莺莺上台了, 主持人递给她一块布条, “来,请你随便选一把刀试验一下,让现场的观众们看一下,我们的刀,是不是真的刀, 这上刀山, 是不是真功夫!” 莺莺愣了一下, 她会错了意, 也是, 在她的视角里, 眼前这大概十来米高的由一把把刀组成的“刀山”, 有什么好害怕的? 再者, 老板让自己上去, 要给自己拍照哎! 上去, 上去, 上去, 凸! 误会, 就这样产生了。 莺莺接过了布条, 而后直接伸手抓着上面的刀口, 脚踩在下面, 直接开始往上爬。 “…………”主持人。 “…………”表演者。 “哇!” “哇塞,好厉害!” “她胆子好大哦!” 下面有观众开始惊呼, 也有好事者开始起哄: “看到没有,假的啊!” “她都爬上去了,假的啊!” “哈哈哈哈,假的,假的!” “被拆穿了,哈哈啊哈!!” “哎呀妈呀,这真的是光速打脸!” 主持人清楚,这刀是真的,至少下面几排都是真的,上面的,虽然有故意打平的钝角,但也是锋利的。 虽说这女孩儿穿着鞋子不是赤脚, 但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儿用手抓着刀口往上爬的! 要知道, 就是他们自己的演员,爬上去时,也只是脚踩刀口上,但手是抓着木桩子往上的。 主持人一开始被弄懵逼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莺莺已经爬上去了。 他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爬上去把人抓下来,他只是主持人,不是杂技演员。 莺莺一口气爬到了顶端, 下方观众当即发出了一阵阵喝彩欢呼声, 哪怕不是刀山, 一个女孩子家家爬这么高上去, 也是厉害得不行了! 周泽一开始没弄懂莺莺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上去拿布条试试刀口是不是锋利的么? 怎么就上去了? 不过, 在周泽看见莺莺坐在刀山的最上面, 晃荡着双脚对着自己比着拍照的手势时, 周泽还是会意地举起手机, “咔嚓!” 一张照片, 就这样被定格了。 照片中, 莺莺坐在刀山上, 甜美可爱, 在她后面, 是丽江湛蓝的天空。 照片里的一切, 都是这般的美好。 第六百四十三章 来啊,官人 拍了照,周泽招手示意莺莺下来,莺莺又在众人的欢呼声以及下方主持人和表演团队的揪心之中安稳地下来了。 呼…… 主持人和身边的杂技演员们都长舒一口气, 要是游客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是真的麻烦, 甚至可能会对整个景区都造成极差的影响。 “她也是练过的吧?” 一个杂技演员问道。 只是, 等他们再想找先前那个女孩时, 周泽已经牵着莺莺的手,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距离大厅里的节目表演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周泽继续牵着莺莺的手闲逛着。 纯粹地打发时间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人活一世, 除了年少时,其余时候真正无忧无虑地偷闲又能有几回? 逛着逛着, 周泽和莺莺走到了一个内部景点门口。 抬起头一看, 居然是“鬼屋”。 鬼屋是游乐园以及古城里的经典项目,只是这里相对于整个景区的人潮来说,要稍显冷清。 愿意进去这里玩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周泽让莺莺去买了门票, 然后和莺莺一起走了进去。 说出去估计要被人笑话, 一个鬼差带着一头僵尸, 去鬼屋参观。 不过, 从另一方面来讲, 正因为鬼屋里有了周泽和莺莺进来, 这才能真的叫“鬼屋”, 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鬼屋。 刚进去没多久, 周泽就看见俩雕塑放在那里, 穿着差役的服侍, 左边那个手里拿着锁链, 右边那个手里拿着杀威棒, 旁边挂着两条横幅, 一边是“鬼差执法”,一边是“活人回避”。 周泽手里比划了一下,他很难想像自己拿锁链穿着差役衣服站在这里是什么样子,估计中二气息满满吧。 不过在民间,鬼差基本就是这个形象。 “来,莺莺,给我和他们合个影。” 周泽走到那俩雕塑旁边,和他们一起摆姿势。 莺莺打开了手机照相机闪光灯,开始给老板拍照。 连续拍了好几张,周泽也换了好几个姿势,兴致挺高。 不过等继续往里走, 里面也就乏善可陈了, 大部分都是给你吹吹气,喷喷小水花,然后就是一堆又一堆用棉布裹着的“鬼”形象,配合着有些低端的音响在这里“嘎嘎嘎嘎”。 周泽和莺莺都很淡定, 一直走到了快要到出口位置时, 上方忽然落下来了一个巨大的布偶, 紧接着四周同时响起了巨大的噪声, “威武!!!!!!!!!!!” 布偶做得很大,之前应该是挂在了上方,等人经过时再落了下来。 再配合周围的画布以及黑暗的氛围, 很像是古代县官升堂时的感觉。 周泽再往前走几步时, 那件木偶就作势要被收回去,应该是设定的程序。 周泽伸手拽住了他, 仔细看了一下木偶旁边的牌子, 上面的字体很模糊了,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一样。 周泽松开手,木偶终于又弹回去了。 “老板,这里有字唉。” 莺莺似乎知道自家老板在找这个木偶的身份,指着旁边的画布说道。 画布上画着的是古代县衙的背景图, 中间是波浪卷儿, 再上面的一个牌匾, 写着:泰山殿! 这个木偶cos的是泰山王董? 之前周泽也不是没数过, 平等王陆死了, 宋城王余在自家地盘被血月直接砸爆了法身, 另外还有七个阎罗在奈何桥外围剿赢勾时被赢勾一个接着一个打爆了法身。 但还剩下一个, 那就是泰山王董。 据说, 这位泰山王是泰山府君一系的残存, 昔日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 为了安稳人心, 泰山府君一脉继承了十殿阎罗之一。 从当初的皇,变成了十大诸侯之一。 不过,上次因为赢勾的出现,阴司大乱,唯有他这位泰山王董得以幸免。 这里面, 真的仅仅是因为运气好么? 周泽摇摇头,不想因为这件小事儿破坏了自己现在的心情,和莺莺走出了鬼屋后,看了下时间,千古情表演要开始了。 周泽就和莺莺一起排队入场, 因为莺莺买的是VIP座位的原因,所以进去后有专门的服务生带着入座,坐在最中间的黄金位置。 前面大光屏上不停地循环播放着央视关于千古情的采访。 人很多,因为进这个古城,古城门票和表演门票是绑定在一起的,不过周泽这一排暂时就坐着自己和莺莺两个人,毕竟票价差距很大,其实坐普通位置也是一样的看。 周泽拿出手机,准备刷新闻打发时间。 但想想自己这次是带莺莺出来玩, 自己往这儿一坐就玩手机好像有点不好。 其实, 没有人天生会谈恋爱,这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但也没有真的蠢到“注孤生”, 无非是取决于他是否真的在乎你罢了。 至少在今天, 周老板改变了很多, 没以前那样任性了。 不过当周泽看向莺莺时,发现莺莺居然拿着手机在那儿看小说。 额, 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丝毫没有被男方冷落的感觉。 其实, 如果作为女朋友的话,莺莺真的很完美。 她不用买化妆品,永远年轻,不会生病,也不会来大姨妈。 只是一想到莺莺看的那种小说, 周泽顿觉眉头出现了黑线。 没等他对自家女仆的思想建设做引导时, 周泽的旁边就坐下了一个人, 周泽注意到了, 且多看了她几眼, 甚至为此耽搁了对自家女仆的思想建设。 因为这个女人很漂亮, 年纪不轻了, 应该有三十出头了, 却很有女人味, 身材不算苗条,却丰腴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嫌腻,少一分则无味。 女人把自己的包放在了面前的茶几桌上, 见周泽在打量着自己,也礼貌性地和周泽点点头。 这时, 原本还坐在周泽右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耽美小说的莺莺, 就像是脑袋上插了一根天线一样, 瞬间收到了警报! 莺莺侧过头一看, 打量着坐在自家老板左手边的那个女人。 周泽刚打量完人家,就看见自家女仆正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在看,女人也感应到了莺莺的目光,看了一眼莺莺,微微一笑,然后就坐正了回去,盯着前面的大幕。 “老板,你喜欢她么?” 莺莺把嘴凑到周泽耳垂边小声问道。 “嗯?” “老板,你不是想要个宝宝么? 我觉得, 她好生养呢! 而且,现在奶粉不安全,她应该也能自己奶。” “额…………” “还有哦,她很成熟的说。” 说着, 莺莺很无奈地嘟了嘟嘴, 很苦恼道: “怎么办,人家永远都只能这么年轻,永远不能老。 永远都不能变得和她一样成熟妩媚, 怎么办呐,老板。” 女人心细,莺莺自然能懂自家老板对哪种口味的女人更感兴趣一些。 甚至,有时候莺莺也会想,自家老板之所以对林医生一直很冷淡,除了怕和木承恩那样给身边人带来厄运以外,是不是也是在等林医生的年份再成熟一点? “莺莺啊。” 周泽压低了声音。 “啊?” “这种抱怨以后不要在外面随便乱说,否则会被打的。” 灯光开始慢慢地暗了下来, 表演正式开始。 整场表演时间有一个多小时,歌舞的感觉平平,但关于马帮的舞台剧表演倒是挺吸引人眼球的。 表演进入尾声时, 坐在周泽左手边的那个女人拿出手机,像是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起身,快步地离开了座位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这个女人又走了回来,在之前的位置上坐下。 没多久,表演就结束了,大家开始散场。 周泽牵着莺莺的手,没再在这里做过多停留,直接走到了景区大门口打车准备回酒店。 打车时, 莺莺伸手捅了一下周泽,向后面指了指。 周泽回头看去,发现那个女人也在自己二人后面,似乎也是在打车。 “老板,要不我就把她打晕了扛回酒店吧。” 周泽伸手在莺莺脑袋瓜上弹了一下, “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车来了, 周泽坐进了车里。 二十多分钟后, 到达目的地酒店, 二人刚刚下车, 就看见另一辆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下来的乘客, 正是之前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 “哇塞,老板,这下连扛回去的事儿都省了。” 周泽摇摇头,没说什么,他已经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了。 进电梯时, 当电梯门被关闭时, 那个女人也走了进来。 然后, 当电梯到了周泽房间所在的八楼时, 周泽和莺莺走了出来, 女人也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莺莺微微皱眉, 这时候如果还不能察觉到异样,那反应也太迟钝了。 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巧合事儿; 但周泽不相信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后, 等莺莺拿出房卡, 打开房间门时, 那个女人居然在周泽房间对门的房间门口, 拿出了房卡, 打开了门。 周泽停下了脚步,没走进房间,而是转过身。 女人也转过身, 侧开了一点, 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微笑道: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的捕头大人?” 第六百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没做太多犹豫,周泽走进了对方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和之前自己的房间是一样的。 女人从自己包里拿出了茶叶,泡了一杯茶,递送到了周泽手中。 房间门没有关闭, 莺莺虽说没进来,却也一直站在自家房间的门口,这倒不是为了监视什么,而是纯粹为了万一有事自己可以马上冲进来。 在护主技能上, 莺莺可是点满了的。 周泽坐在沙发上,翘着脚,没碰茶几上的茶。 走进来其实已经算是小小的以身犯险了,周泽可没兴趣为了展现自己的风度再去喝她的茶水。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木。” 周泽眯了眯眼, 有点无奈和头疼, 丽江之行, 怎么就和木氏杠上了呢? 拔出萝卜带出泥,纠缠不休? “木王府曾统治这里几个朝代的时间,虽说在解放后于阳间的威势已经如过往云烟,但在另一面的阴暗下,其实还是以木王府为主导。” 周泽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有些好笑道: “合着,你们木王府已经笼罩了本地的鬼差产业?” 这种现象,古代比较普遍,因为在古代,受交通和通讯条件限制,除了县令县丞等这少数几个一县之官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以外,下面的众多小吏其实都是本地人,流水的上官铁打的他们,往往也会因此造成地方大族在实际上掌控了真正权力的局面。 很多熟读四书五经的县令来到地方后,说话都没当地大族好使。 哪怕是当代,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尤其是在一些人情关系氛围比较重的地方, 可能一个部门或者一个单位里大半的人都沾亲带故的。 虽说周泽对日益腐朽的阴司没什么期待,但也真的不太相信,木王府这个当初的世俗小土司,居然能把手伸展得那么长。 “并不是当地的鬼差和捕头,都是木家子弟,但从数百年前开始,木王府都会亲自册封祭奠当地的鬼差捕头,甚至赐姓为‘木’, 久而久之,这种传统也就保留和传承了下来。 我叫木蝶, 也是丽江本地鬼差, 很高兴认识您。” 周泽有些玩味道:“所以,那个被灭口的女鬼差,是因为她不姓木?” “哪儿都有这种现象的,不是么?” 木蝶不以为意。 一个圈子自然有一个圈子的规矩,那个被灭口的可怜女鬼差,只能说是自己运气不佳吧,来到了一个裙带关系严重的单位。 “你主动凑上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想,应该不是为了给木承恩报仇吧?” 周老板真巴不得对方直接点头。 这样一来,自己把她给解决了,也就安生了。 当初在徐州,自己几乎把徐州本地鬼差扫了一空,没道理如今当了捕头,却比以前更怂的说法。 经历了很多事儿之后,周泽越来越理解当初铁憨憨在地狱的行径,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往往是最舒心和最干脆的。 “木承恩算计大人,再被大人裁决,很理所当然的事,我们虽然都姓木,却并不是什么同气连枝的关系,这些年,也一直仅仅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再说了, 木承恩早就背离了我们。” “你们还有组织?” 木蝶点点头,“历代丽江鬼差,之所以会被赐姓木,享木王府之祭祀,一是为了保境安民,维护这一方山水百姓不受亡魂野鬼之侵袭,二则是为了镇守丽江这里的一处龙穴。” “龙穴?” 周泽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真不认为丽江这里有龙穴,倒不是说他对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有什么偏见,而是因为历史上的木王府,之所以能保存数百年的时间,原因很简单,每逢中原王朝要改朝换代时,那一代的木王爷都能及时审时度势当新朝的带路党。 无论是当初的蒙古人来还是明军又或者之后的清军过来,木王爷都会主动迎接上去,送上物资给养和自己的“忠诚”,喜迎王师! 这里要是有“龙穴”,也没见木王府真的扯旗造反震动江山啊。 木蝶似乎是猜到了周泽的心思,她没生气,她是清楚的,自古以来,水友族(当地人叫法)心里一直有种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可能来自于文化传承观念有关,甚至哪怕是人死后变成了鬼差,因为保留了生前的全部意识,也不会改变。 “龙穴之地,是一处鬼窟,曾经在一段时期里,祸乱周边,不仅仅是如今丽江的地界,甚至小半个云南都曾遭受过它的危害。 后来有三个得道高僧来到这,将那处魔窟封印住了,甚至其中一位高僧更是圆寂于此,这之后,关于魔窟的事情才渐渐不为人所知。 而我们丽江历代鬼差,则担负着帮木王府镇压维系那处鬼窟封印的职责。 木王府为我们正名,阴司对我们职责默认,绩点和功德上,也会因此被添上一笔,有点像是阳间的庙神。” “说重点吧。” 周泽提醒道, 他出来旅游,对当地的民俗表演都向来兴趣缺缺,自然对当地的鬼差历史也没什么兴趣。 “很尴尬的是,被您刚刚制裁的木承恩,是我们这一代丽江鬼差里,唯一一个能靠近鬼窟封印的人。 而最近, 因为前阵子您在边境线位置引动了数万军魂的动静, 刺激了鬼窟, 导致现在鬼窟已经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 所以…………” “啊,我累了。” 周泽站起身, 茶水反正是一口没喝,起身后直接把外套拉链拉起来,走向了门口。 “我明天的机票回去,再见。” 木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周泽会是这个反应,当即马上道: “大人,一旦鬼窟出现问题,所造成的影响和破坏,将是很恐怖的,当地的…………” “你最好在我洗完澡准备休息之前就退房离开,否则,我会很生气,还有,下次别学人家当什么痴汉。” 周泽头也不回地警告道。 随后, 直接走回了自己对面的自己的房间,让莺莺关上了房门。 ………… “老板,那个女人你不喜欢么?” 莺莺一边给老板打肥皂一边问道。 周泽周泽坐在板凳上,闭着眼,一边享受着莺莺牌泡泡浴服务一边摇头道: “漂亮的女人都是事儿逼。” 他是通城鬼差,和云南相隔没万里之遥,但也真的差不太多。 替天行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一直都不是周老板的信条。 鬼窟的事情到底是否真的棘手到这个地步,甚至鬼窟到底是否真的存在,周泽都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虽说阴司摇摇欲坠着,但基本的运转还是可以维系的,自己之前打了申请虽说是走了后门,但也让冯四儿拿着“公差”的名义上来了。 所以,丽江这边哪怕要出事儿,大不了再让阴司派人呗。 至于如果自己不及时出手导致什么危害发生的话, 呵呵, 干我屁事? 莺莺开始拿喷洒帮周泽冲洗身体, 有些惋惜道: “可惜了,是个鬼差。” “有什么可惜的?” 周泽不禁有些好笑, 这丫头脑子里居然还在想那些事。 “老板,你是不是对鬼差有偏见啊? 嗯,对的,老板你以前是外科医生,肯定是有的吧。” “这怎么说?” “很多男的对女方是否整过容很在意的啊,鬼差的话,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彻底的整容了吧?” 除了灵魂是原状的, 整个身体, 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啊。 听到莺莺这句话, 周泽此时正好面对着淋浴间里的镜子,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 这张, 这两年来已经看得很熟悉很习惯的脸。 是啊, 自己原来的模样, 好像也已经有些模糊了呢。 莺莺没发现周泽的异常,继续自言自语道: “不过想想也是呢,两个鬼差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同呢? 不过生孩子,还是和这具身体有关吧,应该…………” “莺莺啊,水有点凉了。” “哦,对不起老板,我马上调一下。” 见莺莺有向“到底谁绿了谁”的话题靠拢的趋势, 周泽马上转移了话题。 洗完澡出来, 周泽让莺莺去外面看了一下, 确认那个木蝶已经离开后, 周泽才放心地躺在了床上。 睡觉睡觉, 明天回家。 莺莺很乖巧地躺在周泽身边, 陪着周泽一起睡觉。 虽说今天有木蝶出现的小插曲, 但也算是两世为人难得的轻松愉快的一天,带着一种和漂亮女孩子约会结束后的满足感, 周老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入睡的时候, 木蝶蹲坐在一个小院儿里,默默地烧纸,眉宇间,全是忧愁。 有一个大妈骑着一匹滇马进入了一处大峡谷之中,大妈一脸严肃。 而就在峡谷前方的山坡上, 一个身穿着乞丐装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步步前行, 男子其貌不扬, 可能唯一可以引人注意的, 就是他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癞子。 天上的乌云, 正越来越浓密, 丽江的雨季已经过去, 但大雨, 似乎又要来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由佛入魔! 古城, 小巷, 许清朗一个人走着, 他的脸, 在昨晚就已经蜕皮了, 虽说是男人,但男人,也是爱美的。 否则超市里专卖店里的那些男士护肤品和化妆品卖给谁的? 许是因为刚蜕皮的原因, 此时的老许看起来皮肤比之前没受伤时还要嫩滑, 不似前些年韩流席卷国内时所流行的那种阴柔魅化像, 反而有点像是李玉刚化妆后的模样, 却不施粉黛, 自然而然地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 许清朗心里还是带着点文艺气息的,当一个人脱离了为了生存而忙碌的阶段之后,都能带点文艺气息。 毕竟也是早早地就有了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余生, 就自在轻松多了, 甚至可以说是“与国同休”也不为过。 就这样懒洋洋地走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时, 古城万家灯火,反而比白天更为热闹,夜晚的黑色也冲淡遮掩了不少白天的商业化气息,给人一种更适合“做梦”的氛围。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响了, 许清朗拿起手机, 居然是老道发来的视频邀请。 点了同意后, 手机上出现了老道的脸。 “老许啊,还在丽江呐?” 老道极为热情地打着招呼, 许清朗微微皱眉, 因为他觉得, 老道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 第一反应,是有点慌。 老道之前的趟雷属性在书屋不是秘密,否则之前周泽也不会让老道去陪那位气运之子游玩通城了。 而现在,那位气运之子和他的哼哈二将,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 再者,有了之前符纸奖励的事儿,给老道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第二反应, 则是书屋是不是出事儿了? 老道被胁迫了,所以故意这般热情,是向自己示警求助? 许清朗眉头微蹙, 在思索着。 ………… “哇塞,老道没骗我们,这女的真好看啊!!!” “好美啊,她这一身男装穿起来真好看!” “我是女的,但我想鈤她!” “一楼说得对!!!!!!!!!!!!!!!!!!!!!!” “前面的你们是逗比么,老道不是说了么,要给我们看男人! 她是男人!” “上面的,不要掩饰了,你的输入法出卖了你!” “秋哥打赏了一发火箭,请大家开启宝箱领取!” “台风饭店打赏了一发至尊火箭,请大家开启宝箱领取!” “大佬打赏了,大佬也激动了!” “有钱人女人太多,所以想换换口味?” “我没钱,但看见了他,也想换一下。” “老道,快发微信,捶你小胸口,嘤嘤嘤!” ……………… “你是在古城吧,老许?” 老道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嗯。” 许清朗应了一声。 “那里有个伞街,在你旁边没有?你知道的吧?就是一条街的上面都是花伞的那个。 抖阴上很火的那个!” 许清朗点点头。 他刚从那边走过,但那里是网红点,他还真不清楚。 平时不是不上网,但他的兴趣点还是在画符和研究阵法上。 “那你去那边走过去呗,让贫道开开眼,贫道这次没去成在家装修,好辛苦呢~~“ 老道居然开始发嗲了。 许清朗下意识地想要挂断视频, 甭管老道到底有没有事儿, 他都不想管了。 “别别别!”老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老许这要是挂了,他这直播还怎么开下去啊。 要知道,粉丝水友可都是他的家人啊! “老许,求你了啊,真的。”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最后还是点点头。 伞街就在前面,很近。 “老许啊,把手机拿高点,我擦,还不够,你旁边有小卖部吧,买个自拍杆嘛!” “老许啊,你就买一个吧,这样吧,我出私房钱,把你房间重新精装一下,你以后工作时也能有个好心情不是?” “求你了,老许,你也知道贫道我是做直播的,这次没能去丽江,没办法亲自打卡,我也很难受啊。” 许清朗买了个自拍杆, 举起自拍杆, 有些敷衍地走向了伞街。 走得不是很快,却很是随意,他没兴趣给老道摆什么poss。 但正是这种很随意很敷衍的风格, 反而更能烘托出一种气质和氛围, 老道直播间里已经直接炸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 “我对不起我妈妈,我感觉她儿子被扳弯了!” “小哥哥真的好好看啊。” “敦煌娱乐打赏了一根荧光棒:老道,我是娱乐经纪公司的,能把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么?” “墨笑璇打赏了一发火箭:受不了啦,人家已经湿了。” “楼上小姐姐忍住啊!虽然我也憋得很痛苦!” “老道,让他也开直播呗,保证比你火!” “是啊,你卖冥币我们买,他卖草纸我们也买!” ……………… 一条伞街走完, 许清朗对老道点点头, 道: “没事了吧?” 老道瞥了一眼旁边小猴子拿的平板,扫了一下后台打赏数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他担心被许清朗发现,马上道: “行了,老许,谢谢你!” 许清朗挂断了视频, 把自拍杆取下来,随手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伸了个懒腰, 抬起头, 看着夜空, 整个人却忽然愣了一下, 天上, 不见星星和月亮, 但这并不是天气很差的原因, 事实上, 夜幕上像是染上了一层荧光粉, 黑是黑, 却带着一股子通透。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有一种被呛到的感觉, 不是嗅到了鬼气, 而是身旁烧烤榴莲的店铺刚出锅了一批榴莲摆放了上来。 ……………… “你好厉害啊,我不行了,身子都软了。” 女人躺在床上,媚眼如丝。 安律师嘿嘿一笑, 全身通泰地走到了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只是, 烟才抽了一口, 安律师就愣了一下, 抬头看看天空, “火山喷发了?” ………………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高原爬山,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 癞头和尚看起来比之前瘦弱了许多,尤其是那张脸,原本带着肥润,此时看起来却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胡须也长出来了, 衣服破烂, 鞋袜也破烂, 倒不是他存心学什么济公, 而是因为他是从徐州以北, 一步一步地拖着病破的身体, 走到这里来的。 一路以来, 多少心酸, 多少苦楚, 他却毫无所觉。 佛说,肉身无非是一具臭皮囊。 既然是臭皮囊,还在意做什么? 走, 走, 走, 终于, 走到了坡顶。 云南多山,丽江更是被群山环绕,而丽江当初之所以兴起,也是因为它的地理原因,是西南地区最为著名的中转站。 当初赫赫有名的马帮队伍,就是向这里聚集,又从这里出发,翻越崇山峻岭,历经艰难险阻。 山太多,自然难以全部发掘完,事实上除了少数地区做了旅游开发以外,大部分山区连公路都没有,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勘探和开发。 也因此, 这里人迹罕至。 癞头和尚走到了一块顽石面前, 默默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石头, 石头仿佛也在看着他。 他下意识地双手合什, 却又默默地放了下来。 “抱歉,走错门了。” 这个声音, 再度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是信仰破碎的声音, 那是人生观被颠覆的时刻, 那是他不愿意记起却总是在梦中和浑浑噩噩中会不断重复的画面。 他信佛, 笃定佛是世间一切真理的本质, 佛是无量的,佛是无边的,佛也是无畏的。 仿佛是一场美梦,大家一起做,他却被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抽醒了。 有句话很俗套,却很有效。 当初爱得多深,现在恨得就有多深。 “你说你圆寂了,你说你坐化了,你说你伟大了! 但你们仨当年明明可以把鬼窟彻底解决,却故意留着它存在。 你圆寂在这里,镇压鬼窟,以前我还觉得是什么大慈大悲,现在才觉得: 呸, 真恶心! 分明是想着长年累月地靠这个刷功德, 给自己下一世转生修行增加砝码! 芸芸众生, 你说你慈悲为怀, 但你只对自己慈,把悲都留给了众生!” 癞头和尚一拳砸出来, 砸在了石块上, 石块没动, 癞头和尚的手却鲜血淋漓, 但当石块被浸润到鲜血后,开始慢慢地脱落, 一具枯骨从石块中显露了出来,古井无波,一动不动。 “呵呵!” 癞头和尚站起身,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手上的伤口。 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有所感应, “阴司的人,反应好快啊。” 抬起头, 再看看天空, 癞头和尚忽然很想笑, 佛是虚妄的, 现在, 连这阳间, 都开始有趋势要变得阴不阴阳不阳! 鬼窟的躁动,固然有前阵子受到刺激的原因,但也是这天地规则在发生变化的原因在里头。 阴阳不分,就要来了! 这场风, 将把现在的一切都吹垮! 深吸一口气, 癞头和尚一脚踹在了那尊枯骨上, 枯骨直接破裂, 癞头和尚面目狰狞地大笑道: “既然求佛不得门, 不若入魔寻始终!” 第六百四十六章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高僧的骸骨被毁坏,天上的乌云立即变得更为浓郁起来,于癞头和尚面前的崖壁上,出现了一扇被锁链锁住的门。 门不是很大,金色的边框,上面还贴着许多符纸,有旧有新,应该是这些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这里加固封印。 癞头和尚咧开嘴, 一边笑一边往前走, 他伸出双手, 抓住了门上的锁链。 “嗡!” 锁链开始发红, 似乎刹那间变成了最为炙热恐怖的烙铁。 癞头和尚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开始泛起红色,头顶上也开始冒起了白烟。 但他还是不撒手, 死死地拽着门上的锁链。 并且, 他也并不觉得痛苦, 最痛苦的莫过于信仰崩塌的那一刻, 苦行万里,折磨肉身,无法获得超脱,但这种磨难却能够成为自己获得快感的途径。 就如同隐君子们在断粮后通过自残缓解自己的痛苦。 而眼下, 他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仿佛随着这恐怖的炮烙酷刑得到了进一步的宣泄。 门后面, 是鬼窟, 而他, 正在试图打开! 癞头和尚眼里忽然变得清明起来, 不再如之前那般怨毒,也没了这数个月以来的消沉,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刚刚喊出了自己“既然渡化成佛,那就甘心入魔”! 然而, 此时此刻, 他却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语,有点荒谬和可笑。 何为成佛? 何为入魔? 什么又算是佛,什么又算是魔? 抛去那些或光鲜或阴暗的外表, 大家其实都一个样。 信什么都不如信自己,如今自己不信佛,才算是脱出牢笼,得返真正的自然! 是歧途?是邪路? 是非善恶, 与我何干? 一念至此, 心底还残存的那点点杂念和顾忌也都被荡涤一空, “啊啊啊啊啊!!!!!!!” 癞头和尚仰天怒吼, “阿弥陀佛!哈哈哈哈,我阿弥你个陀佛!!!!” ……………… 山下, 冯四儿抬起头, 天上的乌云浓郁得仿佛要化作墨汁滴淌下来一般, 那压抑的气息,堪称铺天盖地。 “出问题了?” 冯四迅速翻身下马, 直接开始奔跑着爬山, 他跑得很快, 健步如飞, 女人的裙摆在不停地飘摇, 宛若山野间盛开的娇艳。 “翠花儿,帮我补充体力!” 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泽开始在冯四身上覆盖起来, 冯四的气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没有丝毫地阻滞地向山上奔去! ………… “砰!” 锁链崩溃, 宛若是腐朽的枷锁终于被彻底打破, 癞头和尚垂着双臂, 弓着腰, 脸上, 却是平静。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恐怖的阴风开始从门里刮出, 刺入人的体内,让人生寒,如同被置身于寒冬腊月的野外。 而在天上, 浓密的云层之中,却开始有雷霆酝酿。 苍天有眼,洞悉一切, 即将降下雷霆清理人间! 鬼窟现世,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地方,却没有让里面的亡魂彻底失去元气,反而用一种类似养蛊的方式,让里面的鬼物们变得更为凶悍! 也因此, 引来了苍穹之上的反应! 雷霆若是降落下来, 鬼窟里的鬼物,九成以上会在瞬间化作劫灰, 但哪怕幸存个一成出去,对于四方百姓来说,也绝对是一场大祸。 这座鬼窟,原本就受到了前几天数万军魂在边境线上的刺激, 再加上原本可以凭借着僵尸之躯巩固封印的木承恩因为算计周泽被杀, 使得局面终于滑落到了最底端。 冯四查阅过当地的鬼差资料,自然是知道有这一出的,原本按照计划,杀了木承恩之后自己再亲自跑一趟来巩固一下封印也就可以了。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一个从通城徒步走到丽江的和尚, 提前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打开了这个潘多拉的墨盒。 “我佛慈悲!” 癞头和尚盘膝而坐, 目露慈悲, 但面上却保持着一种恣意高冷, 当即沉声道: “不想被雷劈死,就进入贫僧体内吧。” 渡人,渡鬼, 渡己! 一时间, 一道道阴风席卷而来,冲入了癞头和尚的体内,癞头和尚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但是他的气息却也在不断地攀升着。 天上的雷霆已经越发清晰,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然而, 癞头和尚却强行双手撑开, 口念心经, 四周原本浓郁的鬼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大半,癞头和尚站起身,身体上倒是没太多的变化,但他眉心原本暗淡的金色光泽,此时已经转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印记。 眼眸深处,也不再是慈悲之意,而是完全冷冽。 他是有大毅力的人,自然没有走火入魔,但肯定不可能毫无影响。 “你是谁?”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癞头和尚回过头, 看向晚来一步的冯四, 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施主,这里贫僧已经打扫干净了。” 冯四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碎石之中的那具骸骨上,隐约可见下方的破旧袈裟。 眼前的人,虽然看样子是一个和尚, 但给人的感觉, 却不是什么高僧, 更像是一个鬼修! “你把他们都吞了?” 冯四终于明白了过来。 “众生有灵,鬼也有灵,虽天道不容,然贫僧心有慈悲,自然应该庇护一二。” “你要做什么?” 冯四右手位置,一把皮鞭已经抓在了掌心。 “贫僧于俗世中还有一道尘缘未了,昔日有一个施主,对贫僧有醍醐灌顶之恩。 如今方有贫僧之大彻大悟。 因果循环,自有道理,贫僧打算去找寻他,了结这桩因果。 再与其坐而论佛, 当初的我,错了,贫僧想看看,现在的我,是否做对了。” 说完, 癞头和尚又很诚恳地继续道: “再者,贫僧体内的都是可怜人儿,被封印这般久,总得寻个地方饱餐一顿。 人以走兽为食,鬼以血食为食,一切,都看机缘罢了。” “放肆,你敢纵鬼行凶!” 冯四呵斥道。 其实, 当初的他也曾在设计遮掩之下, 把鬼玉放出去吸食血食滋养。 但今天的事儿,算是他持阴司公差还阳后的收尾,若是放任这癞头和尚真的纵鬼行凶,原则上,是他冯四的失职! 杀了可以巩固封印的当地鬼差, 让恶鬼出笼为祸人间, 这罪责, 着实不小! “阿弥陀佛,相逢是缘,施主,请您让开。” 癞头和尚开口道。 “妖僧!” 冯四手腕一翻,皮鞭宛若化作了蛟龙抽了出去! 癞头和尚双眼冒出黑色的光芒, 张开嘴, 原本洁白的牙齿间竟然有黑色的气息在流转。 伸手, “啪!” 接住了皮鞭! 挥手, “啪!” 冯四只觉得自己掌心一阵酸麻, 一道血痕出现, 而自己的皮鞭,竟然已经被那妖僧给夺去。 癞头和尚的身形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冯四面前, 他现在体内收纳了鬼窟里的亡魂, 正是气息最为强劲之时, 比以往自己的颠峰时期还要超出太多太多。 “阿弥陀佛!” 和尚再度念诵佛号, 同时, 手也抽了出来。 冯四反应很快,单臂举起,然而,在自己的手肘与和尚的巴掌碰撞时,冯四只觉得自己的左臂直接传来了一声脆裂之声。 而后, 自己整个人的左侧就传来了一道恐怖的力道。 “砰!” 冯四被抽飞了出去, 但落地时, 身形却一个翻转, 稳稳地落地。 只不过,整条左臂已然废掉了。 “四爷,肉身恢复我需要很长时间啊!” 肉身恢复其实比灵魂恢复简单,但翠花更擅长的是灵魂的恢复,而不是肉身。 也因此, 一条手臂的破损,对冯四此时来说,影响很大。 癞头和尚挥挥手, 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一巴掌的效果, 差得, 太远太远了啊。 当初在徐州, 那个人, 一巴掌抽在自己身上, 抽飞出去的, 可不光是自己的身体, 连带着勇气、血勇,甚至是信仰,都被一起抽飞了出去。 差距, 还是有点大啊。 癞头和尚反思着, 但他不怕差距, 那个人上次不也没把他拍死么, 虽说他知道那个人只是懒得搭理他才让自己得以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又岂会害怕再来一次? 朝闻道,夕死可矣! “阴阳分离,人鬼相离,封,固,赦!” 冯四十指间射出了一道道罡风,以癞头和尚所在位置为圆心,直接构筑出了一条结界,企图将癞头和尚封困在其中! 当下, 一道紫色的光幕将癞头和尚完全罩住。 冯四抓紧时间,指甲刺破了自己食指,于地面冻土之上行文画符。 这不是在向阴司求援,因为他最清楚哪怕现在向阴司求援等援军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他这是在苍穹示警! 因为癞头和尚佛门高僧的身份, 使得其在吞纳了鬼窟里的亡魂之后得以瞒天过海,躲过苍穹的探查, 冯四现在要做的,就是刺破他的伪装, 借用雷霆之力, 把眼前的妖僧和他体内的亡魂都荡涤个干干净净! 然而, 此时的癞头和尚却依旧很平静, 甚至, 显得有些痴呆傻愣。 他跳了一下, 癞头撞在了上面的光幕上,没办法跳多高。 但他又跳了起来, 头顶继续撞击着光幕, 他继续跳起来, 跳, 再跳, 继续跳, 一时间,头顶血流如注, 但他跳动得频率却越来越快, 动静也越来越多大, 渐渐的, 竟然是阵阵轰鸣之声传来! 冯四面色一变, 因为他看见自己布置下的结界, 竟然在这妖僧以头撞击之下, 出现了龟裂! 第六百四十七章 找上门来 “轰!” “轰!” “轰!” 冯四的心里,忽然升腾出了一股无力感,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看着癞头和尚像是个铁头娃一样, 凶猛且有效地, 耸动, 耸动, 再耸动, 结界,已经濒临破碎了。 无力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冯四忽然变弱了,之前的他,在对付木承恩时,确实是占据着绝对优势,但那一是因为木承恩和他同出一系,大家都是阴司的人; 二则是因为木承恩的僵尸体质固然有些难缠,有点硌牙,但他毕竟和周泽的僵尸体质无法比,对于冯四来说,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而眼前的这个癞头和尚,则完全不同。 首先, 看他直接拿脑袋撞结界的架势, 其肉身现在强悍的程度, 完全已经把可以变成僵尸的木承恩甩在了身后。 再者, 这癞头和尚是“活人”,且一身佛门修为都在,可以说是,完克冯四儿的功法。 肉身,这具随便找来的女人身体根本不是其对手。 功法上又被对方完全克制, 冯四现在真有种一身本事没办法用出的无力感。 “砰!” 结界碎了, 癞头和尚直接出现在了冯四面前。 冯四身形微微下蹲, 头低垂, 癞头和尚举起手掌, 他现在迷恋上了抽人巴掌的感觉, 这和他以前的行为习惯以及形象很不相符,但他就是忘不了那一晚在徐州自己几次被那位抽飞的画面。 他着迷, 他模仿, 甚至, 有点崇拜。 你可以说癞头和尚当初确实是被赢勾直接打自闭了, 但也可以说, 他被赢勾的个人魅力给征服了。 明明痛恨那个人,却无法抹除那位在自己脑海中所留下的深刻阴影。 冯四的肉身直接炸裂, 癞头和尚停顿了一下,因为他自己清楚,自己明明还没碰到对方呢。 紧接着, 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直接旋转而出,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白色的光芒不停地发着光,融入到黑色的光芒之中,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恐怖的罡风气浪! 癞头和尚没来得及躲避, 整个人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摔落下了山崖。 “四爷,他死了吧?” 白色光芒里有声音传出。 “走!” 黑色光芒毫不犹豫,冯四自然清楚,若是那个妖僧没肉身依靠的话,自己刚刚那一下很大可能会将其灵魂打散,但现在,显然不太可能。 黑色的光圈出现, 黑色光芒直接裹挟着白色光芒钻了进去。 等到“地狱之门”关闭之后, 一个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斑斑的癞头和尚像是一只蜘蛛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攀爬了上来。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 癞头和尚面露怒容, 眼眸里也闪现出了赤红色,充满着暴戾气息。 但少顷, 他就闭上眼, 双手合什,默念心经。 很快, 情绪恢复,双眸里也恢复了清明冰冷。 不过是一个企图破坏自己好事儿的巡检而已,这里可不是阴间,这里是阳间,是活人的主场,以他现在的状态,还真不怵对方。 抬头, 乌云虽然消散了不少,但隐约间依旧可以感知到仿佛随时都有下雨打雷的可能。 “一身佛皮,哪怕下面是森然白骨,你却劈不了我; 阿弥陀佛, 到底是这天变了, 还是这天硬生生地故意要把人逼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 安律师从龙凤祥会所里出来, 直接走到前面的一家星巴克,没点咖啡,要了杯抹茶味的拿铁。 头顶的天空, 一会儿黑一会儿泛白,这也把安律师给弄得一头雾水。 之前明明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这般强烈,现在又像是箭在弦上又被强行缩回去一样,把人弄得不上不下的。 此时的他, 还不知道冯四儿因为无法阻拦癞头和尚,已经毁去了肉身带着翠花直接回地狱去了。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冯四大概率会通知安律师等人那边所发生的情况,但问题偏偏就在于,没时间,也没机会。 他连肉身都没能送回去没能保存下来,就别提其他的了。 莫名地, 心里忽然一阵烦乱。 安律师有些诧异, 这次的贤者时间似乎维系得有点太短了啊, 难不成还得再回去来一次? 要节制啊,要节制啊。 在安律师的旁边,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正在那里焦急地敲着笔记本键盘,旁边还放着手机和平板。 安律师侧过头,瞥了两眼,最后实在是见女孩儿这般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研招网崩了啊,很正常啊,别急嘛,过个半天就好了。” 女孩儿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安律师, 见这个男的长得还不错,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挺有气质的,倒是难得的嘟了嘟嘴,道: “能不急嘛。” 花费了大量时间,别人谈恋爱和潇洒时,你还在图书馆里自习刷题背书, 大学又没有高中那种学习氛围,付出了那么多,克制了那么久,现在任何一点状况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这考研又不是争着烧头香,谁抢着了就能发财成功,平下心多复习复习吧,多背一个知识点是一个。 距离考研不还有一个礼拜嘛,心态最重要,放心,比高考简单。” 安律师笑了笑,拿出自己的钱包,在夹层里厚厚的名片里手指快速拨动, 终于选到了现在适合的身份, 直接递给女孩, 道: “这样吧,如果你还觉得紧张的话,可以联系我。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诊所在上海; 现在是在丽江旅游的,希望我可以帮助到你。” 说完, 安律师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把名片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直接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过犹不及,欲擒故纵, 安律师懂得把握火候的关键。 拐了个角, 安律师停下了脚步, 双手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上脑了上脑了啊, 怎么一整天就想着那种事儿。 禽兽, 无耻, 败类。 自己把自己骂了一通,减轻了不少负罪感,安律师点了根烟,刚点燃,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指尖的烟居然熄灭了。 安律师又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次, 又很快熄灭了。 丢下了烟头, 安律师露出了严肃的神情,开始环视四周, 鼻子嗅了嗅, 自言自语道: “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怪味儿?” ………… 许清朗在炭烤榴莲店面前驻足良久, 把女店员看得脸蛋红扑扑的, 最后, 人家都主动说请他吃一个榴莲。 然而, 许清朗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摇摇头,离开了。 榴莲这种东西,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那是绝对的美味,而对于不喜欢它的人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折磨了。 尤其是这种炭烤榴莲,当真是给人一种将一坨不可说之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的感觉。 溜达大半天了,天也完全黑了,许清朗准备回宾馆。 走到宾馆门口, 他却停下了脚步, 目光向四周打量了之后,许清朗又选择后退了几步,手里掏出一张符纸。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符纸被用两根手指夹着放在了自己双目之间, 目光凝视, 视线之中, 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气流, 将这整个酒店大楼给笼罩。 许清朗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家老板又在里面“悟道”了, 但想想似乎又不太像, 自家老板虽然是鬼差,但很少用鬼术,基本以煞气运用为主。 这么浓郁的鬼气, 不太可能是自家老板。 当下, 许清朗掏出了手机, 拨打电话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明明就在跟前的楼里,却提示说不在服务区。 许清朗又拨通了安律师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一起吃宵夜啊。”安律师在电话那头喊道,因为那位可爱的大学生妹子刚刚寻着自己名片上的号码主动加了自己的微信。 “出事儿了,回酒店来。” “好。” 挂断了电话, 许清朗没有冒然地冲进去,而是后退到酒店正对面的一个巷子里,等安律师来了再说。 越是遇到突发情况,就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许清朗也不相信周泽和莺莺会被莫名其妙地一击毙命,自己留在外面看情况接应,价值更大一些。 ………… “咳咳咳………这是下雾霾了么?” 周泽咳嗽着醒来,看一眼窗外,还是黑夜,自己这一觉应该没睡太久。 “老板,你醒啦?” “怎么这么呛人,不是烧干杆儿的时候啊。” 周泽抱怨了一声, 然后, 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是鬼差, 虽然他走的路线和其他阴司同僚完全不同, 但对鬼气的感应是每个鬼差最基本的能力,否则就像是行侠仗义结果连一个大门都进不去,还玩个屁啊。 这么浓郁的鬼气啊, 龟龟。 周泽马上想到了白天在自己睡觉前,木蝶说的那些话。 我艹, 自己没那么背吧, 睡觉时鬼窟就被破开了? “莺莺,通知一下安律师,让他们不要在外面浪了,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啊,可是现在没航班啊?” “哪个飞机最先起飞就坐哪个,不管飞哪儿先离开这儿再说。” 总不能遇到什么事儿就他来顶吧? 他又不是救世主, 爱谁谁去呗。 周泽起床,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周泽咬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 打开了门。 门口, 站着一个一脸是血的男子, 周泽一眼就看见了对方那坑坑洼洼的癞子头! 癞头和尚见到了周泽, 双手合什, 很恭敬地道: “阿弥陀佛, 真是缘分,许是因果定数,施主你居然也在丽江。 贫僧此来, 是为了继续和施主论佛, 还请施主像当日在徐州那般, 不吝赐教。”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说完, “砰!” 周泽直接把房门关了上去。 周老板没说谎,也没敷衍人家, 他确实是找错人了, 上次抽你的那个,哦不,上次和你论佛的那位, 真的不在啊! 第六百四十八章 你不配! 虽说刚刚只是“一面之缘”, 但睡醒来后笼罩在这里的氛围感以及打开门时所看见癞头和尚的感觉, 已经足够让周泽重新认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的含义。 同时, 在心底, 周泽不禁对铁憨憨又腹诽了一遍又一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他秃头! 之前在徐州,苏醒过来后周泽特意让人去岸边查找癞头和尚的尸体结果没找到,这件事就一直像是一根刺一样留在周老板的心里。 周老板是一个不吃隔夜饭的人,也不喜欢隔夜仇,彻底死掉烟消云散的敌人才是最可爱的敌人,那种被人用阴狠的目光在暗处盯着像是条毒蛇一样随时准备上来咬你一口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太不舒服。 然而, 该来的还是来了, 出来混的, 就是这样。 当初铁憨憨没在意这个“搞笑”的和尚, 现在, 人家找上门了。 最重要的是, 铁憨憨还在沉睡着,现在是叫都叫不醒他。 当初他装逼装爽了, 一巴掌把人家抽飞再坐在王座上等空门开,企图与佛会面, 现在, 收尾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来收拾。 门被关了大概十秒钟, 然后, 门还是没开, 因为在门板上, 癞头和尚直接走了过来, 其身上像是覆盖着电烙铁一样, 直接把门板融出了一道人形。 他站在了房间里, 继续双手合什, 诚声道: “贫僧特来讨教,还请施主行一个方便。” 周泽扫了一眼那个门板,拿毛巾轻轻地擦了一下嘴角的泡沫, 道: “真的不方便。” 周泽很想和对方聊聊,交涉一下, 你要找的人,现在正在沉睡着,我也在找让他苏醒的办法,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合作一下,一起想办法把他弄醒然后你再报仇杀了他? 你看, 这样多有成就感! 但周泽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万一人家知道赢勾彻底沉睡后,会不会变得更为肆无忌惮? “无妨,贫僧也清楚,每次施主遇险或者即将身死出现危机时,他也就出来了,他需要一个台阶,贫僧懂的。” 癞头和尚自信满满地自言自语, 然后, 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真的无比迷恋抽人的这个动作, 似乎比什么无上佛法万千梵音更为通透, 世间事物,诸多烦扰,红尘滚滚, 何必参? 何必悟? 何必忧? 一巴掌抽出个干干净净,才是大自在。 巴掌落了下来, “你敢!” 身边,早就严阵以待的莺莺迅速上前,单拳怼了过去! “嗡!” 沉闷的肉体碰撞之声, 房间里的玻璃和电子设备的屏幕上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莺莺身体一倾,癞头和尚的力道超乎了她的想象。 紧接着, 癞头和尚又是一巴掌下来。 莺莺这次改为双拳格挡, “嗡!” 第二次交手之下, 莺莺身体直接被向后弹飞出去, 直接落在了大床上, 而后只听得一阵“嘎吱”的脆响, 床塌了。 轻描淡写之间,就凭借着自己的肉身力量,击退了一头女僵尸。 而且在莺莺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时,却感知到自己体内的煞气被一缕缕金丝给搅动起来,这金丝竟然封锁了自己身体的几处穴位,阻滞自己体内煞气的流转。 癞头和尚出身佛门,乃佛门世间行走,一身佛法,自然不容小觑。 虽然心中不再有佛,却不会有什么洁癖一般舍弃了佛门诸多手段不用。 一时间, 莺莺想爬都爬不起来。 自己的女人被打了, 周老板自然不可能再站在旁边举着手再解释什么, 和尚摆明了来者不善, 说是上门讨教,其实就是来报仇的。 既然这样, 那就干吧! 周泽双手指甲迅速长长, 身形一窜, 对着癞头和尚血淋淋的脑袋刺了过去! 癞头和尚双手举起, 以一种很诡异的速度直接钳制住了周泽的双手手腕, 紧接着膝盖就是向前一顶! 这是正宗的搏击手段,其实,任何东西到了一定高度和境界后,就会向返璞归真的方向去发展,只剩下最为纯粹的朴实。 周泽也提起自己的膝盖, 二人的膝盖对撞在了一起。 “嘶…………” 周老板只觉得膝盖位置似乎在这一下直接被撞碎了, 但癞头和尚仿佛毫无感觉, 双手扣着周泽的手腕,直接中门大开,向前探身,这一切,都来得很快,也就是趁着周泽立足不稳的时候。 刹那间的电光火石之下, 二人变成了癞头和尚从周泽身后抱住了周泽的姿势, “起!” 癞头和尚发出了一声低喝, “咔嚓嚓………………” 这一层酒店地板地砖,不光是这个房间,而是一片又一片的区域,全都出现了龟裂的现象,哪怕是房梁那边,也不断有灰屑掉落下来。 看似是两个大男人的搏斗, 没有漫威宇宙的那种夸张的特效炫彩, 但基本每次碰撞都是拳拳到肉, 连带着整栋酒店里的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楼房似乎在一震一震的,若非酒店此时被鬼气环绕着,普通人在这里的感知会被抑制和模糊,可能现在酒店里的住客和员工都会尖叫着喊着“地震啦”逃出来。 周泽双脚即将离地, 却在此时嘴角两颗獠牙长了出来, 上半身也出现了一道道符文流转。 即将被癞头和尚从后面抱起的周泽又再度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且开始继续发力,一只手反向抓住了癞头和尚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扭住了对方的肩膀。 “给老子,去!” 弯腰, 屈膝, 转身, 癞头和尚被周泽“背”了起来。 “阿弥陀佛,不动如山!” 一层金光落在了癞头和尚的身上, 周泽只觉得自己“背”着的这个人似乎比之前重了几十倍! “咔嚓,轰!” 地板塌陷了, 周泽和癞头和尚一起掉入了下一层的房间, 好在下一层的房间是空置着的,没有住客,否则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地板塌了,却没能阻止周泽和癞头和尚的继续角力。 与此同时,周泽感知到一缕缕带着佛门属性的气息正在疯狂地刺入自己体内。 “吼!” 周泽发出了一声咆哮, 他知道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现在的他, 遇到了和之前冯四差不多的情况, 癞头和尚现在就像是一个BUG, 尤其是对于“阴司选手”来说。 刹那间, 周泽直接松力, 癞头和尚瞬间掌控了局面, 将周泽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地板这次没破,甚至连龟裂都没出现,不是因为癞头和尚最后收力留手了,就像是一个人出拳击打别人时,手臂完全挥出去其实没有稍微保留的击打力更大一个道理,癞头和尚在最后用了一个反震的力道。 周泽只觉得自己自己五脏六腑一阵扭曲, 若非这具肉身被自己打磨过很多次,可能直接在这一下就得变得稀巴烂,被硬生生地摔烂成一滩碎肉。 然而, 周泽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趁着癞头和尚在自己上方的短暂片刻, 双手十指向上, “加糖!” 十根指甲, 十根! 周泽毫无保留, 完全射出! “噗!噗!噗!…………” 十根指甲, 完全没入了癞头和尚的体内, 饶是以他现在的肉身,都没办法在这个空档间挡住周泽指甲的锋锐。 “哒哒哒哒…………” 癞头和尚踉跄地连续后退, 在自己胸口位置, 十根黑色的指甲触目惊醒, 鲜血,不停地滴淌了下来。 周泽挺着一口气,强行按压下去了身体内的恐怖疼痛,硬是又爬了起来,弯着腰,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 两颗獠牙,反射着狰狞的光泽,眼眸深处,也在有赤红色的光泽正在慢慢地流转,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覆盖整片眼眸。 十根手指那里, 则是不停地滴淌着鲜血, 十指连心, 这种痛,自然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上一次这般时,还是周泽面对小男孩时。 不过现在的周泽比当初的自己进步了很多, 但依旧在面对癞头和尚时, 被逼入了这种窘境。 好在, 对方也绝对舒服不到哪里去了。 其实,冯四儿和周泽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如果大家都在地狱,不借助外力的话,周泽真的很忌惮他。 但在阳间, 彼此有肉身加持时, 冯四儿很多时候会被限制得太多。 如果给冯四儿一具合适的肉身,虽说不见得真的能够在山顶上拦下癞头和尚,但至少不至于会被人碾得仓惶逃回地狱。 癞头和尚张了张嘴, 吸了一口气, 一时间, 胸口位置上的伤口瞬间止血,一层层黑色的冰块覆盖在了伤口位置。 这是浓郁的鬼气出现实质的征兆。 眼前的癞头和尚, 半张脸慈悲,半张脸狰狞, 佛和鬼共存, 看起来分外诡异。 “我佛慈悲!” 癞头和尚闭上眼, 脚下出现了一朵佛莲, 一步一步走向了周泽, 步步生莲, 形成了一种对“鬼”这种存在的天然压制。 周泽只觉得自己脚下,自己身边,似乎都传来了灼热的刺痛感。 “施主,他再不出来,贫僧就只能下杀手了。” 癞头和尚沉声道。 周泽左手一滩, 一支钢笔落入掌心, 钢笔瞬间被周泽手掌的鲜血浸染, 当那朵佛莲出现在自己脚下即将把自己完全覆盖住时, 周泽猛地弯腰, 直接将手中的钢笔刺入了地板之内。 “嗡!” 佛莲碎裂。 周泽微微侧着脖子, 盯着面前的癞头和尚, 笑道: “他说了,你不配让他出来。” 第六百四十九章 疯狗 周泽的话,并没有让癞头和尚生气,也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诸葛亮当初唱空城计到底高不高明,其实不在于他本人,而在于他所要迷惑的那位,脑补得够不够厉害。 如果诸葛亮当时是唱给一个二货听…… 好在,眼前的癞头和尚绝不是什么二货莽夫, 他觉得周泽的话以及那位的态度, 是这般的贴切, 这般的顺畅, 这般的理所当然。 是啊, 这不就是那位的性格么! 癞头和尚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崇敬之色。 尤其他的脸,本就“泾渭分明”了,再加上这个表情,真是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周泽都因此诧异了一下, 自己无非是在虚张声势, 说点不好听的, 真的很像死鸭子嘴硬, 但为毛对手感觉却像是在“甘之如饴”? “是了,阿弥陀佛,贫僧,将竭尽全力,去尝试杀了你。” 癞头和尚左半边身子闪烁起了金光, 右半边身子则是露出了黑色的光泽, 身上的气息以一种极为恐怖的姿态迅速地提升着。 这是要认真了, 也是必须要认真了, 只有证明自己有杀死眼前这个人的能力, 那位存在, 才会出现, 才会和上次那般, 和自己“论佛”! 用句中二的话来形容就是, 癞头和尚在听到周老板的嘲讽话语之后,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小宇宙都开始燃烧沸腾起来了! 杀死周泽,是那位存在给自己的历练吧! “嗡!” 癞头和尚身形从原地消失, 周泽只看见在自己的视线里出现了两团刺目的光圈, 随后就察觉到胸口被狠狠地砸中。 “砰!” 根本就没什么可以给自己反应的余地, 周老板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撞碎了窗户玻璃,向下坠落。 然而, 还没等周泽落地, 那团双色的光芒又再度出现在他的身边, 周泽脖颈位置被一双手狠狠地掐着, 下落的速度再度得到了加强。 “砰!” 癞头和尚将周泽重重地摔在了马路上,且又提起来,将周泽的身子压在路面上,向着前方快速地奔跑。 “砰!” 癞头和尚松手, 像是打保龄球的姿势, 周泽的身子像是一块麻袋一样在路边上继续滑行翻滚着,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沟壑。 等到势能将耗尽后, 身子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颓然地面朝下摔了下来。 站在旁边,可以清楚地看见周泽后背上的衣服已经完全磨损得干干净净,皮肉也被刚刚那一串恐怖摩擦给破开,留下了极为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 癞头和尚没有继续向前, 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观察着周泽的反应。 按理说, 很多无脑电视剧一直在诠释着一个主题,那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这个时候不管敌人死没死,直接下死手补几刀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然而, 癞头和尚并不是想要多欣赏欣赏周泽狼狈的样子, 纯粹是因为他必须得停下来,调和自己体内两种属性的力量。 佛是用来镇压的,也是拿来遮掩的, 因为这头顶上的乌云,可一直都没完全散去啊。 新加入的力量固然很强大,但也很不稳定,一个处理不慎,走火入魔还好,直接被雷劈下来才是最恐怖的结局。 他需要停一下, 调理和控制一下。 也就是这会儿的功夫, 在癞头和尚的视线里, 周泽的双手慢慢地颤抖起来, 他想支撑着身体站起, 却很难做到。 刚刚一连串的打击, 已经超出了周泽本人所能抵抗的极限。 艰难地抬起头, 周老板咬着牙, 这时候, 其实心里想的反而不多, 唯一的念头就是站起来, 站起来, 没什么理念, 也没什么信念, 纯粹就是你被人打趴下了, 好疼, 好想起来给对方也来一拳! “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 好不容易, 他终于把自己体内两股力量的冲突给化解了, 身上的金光和黑色的光芒也都同时暗淡了下去。 他迈步走向了周泽, 缓缓道: “您再不出来,贫僧可就真的把您的看门狗给超度了啊。” 看门狗! 听到这三个字时, 周泽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些, 胸口一阵起伏, 双手死死地攥紧, 十指间还在流血,鲜血顺着指尖的缝隙滴淌了出来。 癞头和尚走到周泽面前, 对着周泽的头, 抬起了脚, “阿弥陀佛!” 周泽抬起头,看着那肮脏的鞋面, 真的, 好脏啊。 慢慢地, 周泽眼里的视线, 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原本只是在双眸边缘位置出现的红色开始逐渐向中央区域覆盖, 且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填充起了一双眼眸。 之前在玉龙雪山里,周泽吞噬了木承恩,这一股力量差点使得他陷入疯狂,如果不是最后清醒过来,可能连莺莺都给他吃掉了。 僵尸之间的吞噬,是提升力量最快的方式,但也最容易因此“失去理智”,古往今来,的确有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僵尸,却最终都没能得到善终,宛若一道流星幻灭。 原因就在于,一路吞噬一路疯狂后,猖狂得苍穹看不下去了,直接降下雷劫灭杀! 这股力量只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若是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慢慢调理和消化,问题倒也不大。 然而, 眼下距离吞噬木承恩,才刚刚过去不到两天的时间。 “吼!” 灾厄、 诅咒、 愤怒, 种种最为原始的负面情绪开始不停地汇集和激荡起来。 癞头和尚心里当即一喜, 道: “是您, 是您醒了么?” 这一刻, 癞头和尚居然有种自己考试终于及格马上要被家长奖励表扬的欣喜之感。 但很快, 他又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是您的气息, 那这, 又是什么鬼?” “吼!” 周泽抬起头, 发出了一声怒吼, 体内的一处处骨节都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轰!” 癞头和尚身形迅速后退,和周泽拉开了距离,表情一脸严肃。 原本周泽所躺着的地方,掀起了阵阵尘土,待得尘土消散之后,显露出周泽的身形。 周泽弓着腰,双手自然下摆在身体两侧, 身上的伤口位置, 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尤其是后背位置,因为之前在地面被强拽着快速摩擦,伤口最为可怖,而眼下, 可以清楚地看见周泽后背那边不断升腾起的阵阵热浪, 像是开水烧开了一般。 “很像,却不是他。”癞头和尚疑惑地自言自语着,随后又自顾自地摇摇头,“先前看起来很像,现在又不像了。” 周泽赤红色的眼眸里,似乎看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见他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 之前的十根指甲, 此时还刺在癞头和尚的胸口位置。 双臂挥舞了两下, 又抬头看了看手掌, 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够习惯。 周泽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颤音, 似乎是在表达着某种不满的情绪。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 张开嘴, 将左手塞入自己的嘴巴。 “咕嘟咕嘟咕嘟…………” 一阵刺耳的摩擦吞咽声传来, 当周泽把左手从嘴巴里取出时, 整个左手手掌不见半片皮肉,只剩下森然的白骨。 接下来是右手, 很快, 右手手掌也变成了白骨, 而这剔骨刀, 居然就是周泽自己的獠牙! 没有指甲了, 但无所谓, 因为找到新的替代品了。 身体, 越发地佝偻了起来, 双臂慢慢地摇晃着, 白骨指尖在触及到脚下的地面时, 居然刮蹭出了一串火花。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赤红色的眼眸盯着前面的癞头和尚, 咧开嘴, 笑了起来, 宛若一头饿狼, 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下一刻, 一只脚前倾, 一只脚拖后, 猛地一蹬, “砰!” 癞头和尚只觉得一道犀利无比的风吹到了自己面前, 紧接着, 就是刺鼻压抑的血腥味! “佛说……” “砰!” 癞头和尚脑袋一阵晕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其他任何的反应, 就被周泽的手臂直接架住了脖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而后, 周泽仰起头, “吼!” 以更快的速度, 一边将癞头和尚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一边拽着他开始向前方更快地奔跑冲刺! “轰轰轰轰!!!!!!!” 宛若一台奔腾的推土机, 直接扛推了过去! 之前你怎么对我的, 现在我就怎么还回去! 周老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人,尤其是那些对自己不好的有伤害的人,能今晚报复绝对不拖到明天天亮! 待得推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后, 癞头和尚身上再度闪烁出了金色和黑色的光芒, 肉身瞬间变重, 双脚下压,踩住了地面, 同时双臂猛地抓向了周泽。 二人双手交织在了一起, 周泽的白骨手子宛若一把把锋锐的手术刀, 狠狠地刺入了癞头和尚的体内。 而癞头和尚双手手心位置,也是凝聚着浩瀚的佛力,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周泽的身体。 僵持片刻之后, 二人一同出脚, 互相踹中了对方的身子。 “砰!” 二人同时向相反的方向倒飞出去。 但很快, 双方又再度扭转了身形, 又再度拼撞到了一起。 宛若两条纠缠在一起厮斗的, 疯狗。 第六百五十章 我思故我在 当周泽被癞头和尚从楼上砸下来时,下方的安律师和许清朗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 但有些尴尬的是, 周泽和癞头和尚下去的方向正好在酒店的背面区域, 等到安律师和许清朗以最快的速度绕了一个圈赶来时, 战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一条看门狗,一条疯狗, 正在进行着最为惨烈血腥的厮杀, 那喧嚣的气浪, 那恐怖的能量宣泄, 肉身之间的碰撞和搏杀, 安律师和许清朗甚至没敢靠近, 实在是这种厮杀的气势,让二人心里也清楚,哪怕现在下去,双方间已经杀红了眼了,你就算是想要去帮忙也帮不上,甚至可能会使得自家老板心里产生顾虑。 “赢勾不是沉睡了么?” 许清朗有些不能理解地自言自语。 赢勾已经沉睡了,这件事,他相信周泽不会欺骗大家,且也没有欺瞒的必要。 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则是伸手揉搓了一下下巴,略作思量,道: “我觉得,多半和老板之前吞了木承恩有关系。” “和他有关系?” “你记得木承恩家里的那幅古画吧?” 许清朗闻言,点点头。 那幅画,自然是记得的。 木承恩当时是准备屈服坦白了,但那时的老板似乎被陷入到了某种情绪之中,完全无法理会其他,把木承恩给彻底“吸干”。 那幅画,也就成了最后留下的线索了。 “看过一部电影么,好像叫《致命ID》。” 许清朗点点头,“看过。” “里面讲的其实就是多重人格的故事,互相残杀,到最后,剩下几个人格就是几个人格,有时候我也在想,老板和那部电影里的情况真的很像。 你要知道,赢勾其实不是隐藏在他体内的灵魂,也不是什么寄宿主寄生的关系。 赢勾很喜欢喊老板是‘看门狗’, 其实里面就有着这一层的意思, 他们是一具灵魂里诞生出来的不同意识。 而很显然,赢勾是这群意识里当之无愧的老大,也可以说是所有人格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那老板呢?” “他算是显人格吧,有点像是一个国家的外交部,管着对外的一切活动,但在这个国内,真正掌权的权力机关,却不是他。” “我还是有些迷糊。” “我也有点迷糊,但大概可能就是这么个意思。之前在通城,不是出了白夫人和李秀成那档子的事儿么? 白夫人不知道利用了什么特殊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禁忌的力量,比如那个‘仙’,凡是和那个字有关系的,都是禁忌般的存在。 在白夫人的推动下,其中的一个人格,李秀成差点反叛成功,如果不是老板灵魂里还有一座泰山镇压下来,可能现在的老板已经变成李秀成了。 呼…………” 说到这里, 安律师也不禁长舒一口气, 感慨道: “很奇怪,也很不可思议吧,居然能把生命层次细化到人格。 芸芸众生是以肉身为存在根本,肉身一坏,意味着生命的消亡。 我们阴司则是更进一步,以灵魂为载体,甚至肉身也不是不可以换,就比如之前冯四儿上来时,去殡仪馆借用肉身一样。 但到了赢勾那个层次,他甚至可以把生命细分到人格的这个细小层面,螺丝壳里做道场,那种层次,真的太可怕了; 有点我意不灭,身亦不灭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老周所表现出来的,是另外一种人格?” “五五开吧。 一个可能是老板自己觉醒了,就像是日漫《圣斗士星矢》里的那样,打不过你没关系,通过一番回忆杀和自言自语就能燃烧小宇宙玩个爆发。 老板被那和尚逼急了,来个咸鱼翻身,咸鱼突刺,咸鱼对决,咸鱼万岁冲锋,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说是这样说,也说了五五开,但许清朗能听出来,对这个可能,安律师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第二个可能呢?” “第二个可能就是,因为老板吞噬了木承恩,而木承恩和画中人很可能有着极为深刻的关系。 要知道, 这个世界上, 木承恩是我所见过的,第二个有灵魂的僵尸! 他要么是那个画中人的后代,要么是继承了画中人一部分的衣钵或者是传承。 总之,画中人和木承恩之间肯定有关系。 而那幅古画中的视角, 看起来也很奇怪, 赢勾在愤怒,那个年轻男子在把酒言欢。 我倒是有一个猜测,我相信老板也猜到了,那就是,那个画中人,很可能是之前的某一任赢勾的看门狗。 但他却成功地成长起来,且脱离了赢勾的束缚,是他太优秀了还是他算计了赢勾辜负了赢勾,这个不可考证。 总之, 他成功了。 他让赢勾无可奈何,成功地走出了历代看门狗结局宿命,开创了新的格局。 而木承恩,则是他的传人或者侥幸得到了他的部分衣钵。” 听到这里, 许清朗眯了眯眼, 他体内也有部分海神的力量被封印着,很多东西,其实有着更直观的思考和感受,当即道: “你的意思是,老板因为吞了木承恩,刺激到了他体内的某个人格苏醒? 而眼下这个,就是…………” 安律师缓缓点头, 其实, 很多东西都很明显了, 在周泽早就可以控制进出僵尸状态的前提下, 因为吞了一个木承恩,居然差点失心疯连莺莺都想吃掉。 很显然, 是因为木承恩的关系,导致他体内的另一个人格,类似于李秀成那种的存在,开始发出了影响。 不过,那位可比李秀成牛逼多了。 要知道李秀成在太平天国兵败之时,哪怕对梦中见到的赢勾很是崇敬,但赢勾只是冷眼看着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再看他楼塌了。 看着他城破,看着他被俘,看着他被杀。 于上位者角度来说,赢勾根本就是不拿历代看门狗当回事儿。 古代皇帝和封疆大吏有一种说法叫“代天牧民”,这里的一个“牧”字,其实就把上位者对底层人的态度阐释得很清楚了。 人间的权贵尚且把百姓当作猪羊犬类韭菜一般的角色, 那么, 生命层次远远超出人的想象,自上古时期就是一方大鳄的赢勾,会怎么看下面的人,也就能理解了。 “那么,老板会不会被?” 许清朗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转了个圈。 安律师摇摇头,道:“应该不至于,按照画中所描绘的意思以及木承恩这个存在的出现,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那位看门狗完成了历代看门狗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全脱离了赢勾的掌控。 甚至,很可能和赢勾分离了,独自以一种生命形式在存在着。 但他毕竟当过看门犬,按照老板之前的形容,在他的灵魂深处,被泰山镇压的地方,有很多青铜柱子,还有一座湖泊,下面都是历代看门狗的身影。 他走了,但那里肯定有他留下的精神烙印,对老板构不成威胁的。” “如果那样,岂不是等于又多了一个赢勾?” 安律师差点没忍不住“切”一声,一句“妇人之见”几乎说出口。 “那个只是一个人格的影响,和赢勾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至少在安律师眼里, 还是赢勾最好。 其间最重要的是, 赢勾只是一时落难,是一个值得抄底的超级潜力股! 画中人再牛叉,无非是趁着赢勾落难时摆了赢勾一道。 当然了, 那位确实牛叉得不行,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在赢勾面前虎口拔牙,绝对是优秀中的优秀。 但和自家老板比起来, 还是差了太多。 瞧着自家老板和赢勾的关系, 你一句“看门狗”, 他一句“铁憨憨”, 他娘的, “死鬼。” “冤家。” 安律师有时候都很难以理解, 要么是自家老板有得天独厚的人格魅力,要么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否则自家老板怎么能和赢勾相处出一种好机油的感觉? 这番成就, 足以秒杀历代所有看门狗,包括画中的那位。 “还要打多久啊。”许清朗见下方战局还难分难解有些担心道。 好在,这里鬼气和煞气弥漫,普通人是察觉不到这里的情况的,就像是当初在警局门口都打出了一个个大坑来了,但里面的警察们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倒是不担心现在,我担心等打完后。”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对许清朗继续道: “你做好准备吧,以前是赢勾做主控,虽说那位有些眼高于顶,但每次回去之后,至少会留一些些后手,也因此哪怕以前老板每次都重伤回来,但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现在这位,只是遗留下的人格影响,他可是不管不顾直接开造的主儿,看看他那双手,啧啧,我怕等打完后,老板直接被榨成人干了,甚至性命都有…………” 许清朗闻言,点了点头。 其实,力量还是这个力量,这个力量基数,则是以周泽本人这具肉身为载体去衡量的,赢勾用和周泽用又包括是在这个人格驱动下使用, 所不同的是对力量的细微掌控和理解, 但池子里水并没有什么量的变化。 所以, 在阳间, 赢勾面对任何地狱有头脸的人时,都会下意识地“噤声”。 但之前在地狱,有了平等王陆的自我献祭之后,马上就可以在地狱大杀四方,实在是纯粹以周泽这个“池塘”来衡量的话,不够做什么大事儿。 “咦!”安律师发出了一声惊疑,“要分胜负了啊。” 第六百五十一章 军魂助战! 嘀嗒………… 嘀嗒………… 水滴的声音, 荡漾出去了一圈又一圈…… 周泽站在黑暗之中, 于他面前, 则有一道同样黑暗的影子。 虽然看不真切, 但不知道为什么, 眼前的这位“黑人”, 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 周泽开口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但周泽却看见了一抹白, 是对方的牙齿, 他在笑。 他, 在笑什么? ……………… 周泽睁开了眼, 他能感知到,自己全身上下所传递过来的剧痛,还有那种身体被压榨到即将崩溃的撕裂感。 而在他面前, 则是和自己双手死死纠缠在一起的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蓬头垢面, 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势, 显得无比狼狈。 周泽不用多想,也能清楚,自己现在估计比这癞头和尚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像是两只死斗在一起的蛐蛐儿, 对决到了两败俱伤却依旧没一方愿意撒手的地步。 “佛在心中!” 癞头和尚发出了一声低喝, 一时间, 原本半边金色半边黑色的他, 身体上下基本全都化作了黑色, 他再度释放出了鬼窟里收获的力量, 一只只恶魔般的鬼脸在他身旁不停地徘徊和狞笑着,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唯一不同的是,在癞头和尚的眉心位置,有一颗金色的点,这似乎是他身上唯一的“亮点”了。 天上的乌云, 比之前变得浓密了许多, 滚滚威压, 似乎又在重新凝聚。 一边,是拼到山穷水尽的周泽; 一边,则是冒着即将被降下雷霆孤注一掷的和尚。 “吼!” “喝!” 双方犹如猛兽一般, 癞头和尚双臂再度发力, “咔嚓”一声脆响, 周泽双臂直接被扭断, 无法再发力, 但周泽的头却狠狠地砸向了癞头和尚的头, 双方额前相撞, “轰!” 你死我活, 这是真正的你死我活! 癞头和尚身形不停地后退,额头上的那颗金色的点似乎也在摇晃,天上的乌云不停地在翻滚着,隐约看见有电蛇在其中流转。 周泽双臂无力地垂落着, 但整个人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和尚, 身上的伤口位置还在散发着白气。 虽说身形一直在摇晃,那种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出更多一丝力量的虚弱感已经如同潮水般开始袭来,但周泽还是咬牙支撑着。 他不能倒下, 也不能放弃, 他很难受, 但面前的那位, 也绝不好受。 癞头和尚抬起头看了看天, 再度低下头, 目光中带着一抹决然。 他的身体,从和周泽交手以来,也已经残破到了极点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再继续肉身搏杀下去了,因为他的身体是一个容器,一个庇护所,一旦肉身崩溃,一切,就都无法遮掩了。 他觉得自己能赢, 但对方却是在做困兽搏斗, 甚至, 癞头和尚隐隐可以察觉到, 对方有拉着自己一起死的意志! 他不想死, 不是怕死, 而是他所追求所寻找的东西, 他还没找到, 所以, 不舍得死。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癞头和尚当即闭上眼, 双手再度合什。 周泽仰起头, 身体前倾, 开始加速, 周老板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跑长跑比赛时那般, 明明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一点一滴, 继续榨着自己! 仿佛,自己真的就像是一块海绵,挤一挤,总是能再挤出一点水的。 周泽冲到了癞头和尚的面前, 双臂已经垂落下去的他, 这次直接张嘴露出獠牙开始了撕咬。 在周泽临近之时, 癞头和尚猛地睁开眼, 他的双眸里, 不再见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慈悲, 只剩下“怨毒”和“愤怒”! 同一时间, 癞头和尚眼耳口鼻位置, 都开始有纯黑色的液体滴淌了出来, 连带着他那颗癞子头上, 也都有无数张细小的鬼影在摇曳在情况! 刹那间, 周泽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癞头和尚已经不见了, 自己的目标没了, 怎么就没了? “呜呜呜呜………………” “呵呵呵呵………………” “来嘛…………来嘛…………我要…………我要…………” 一道道莺莺燕燕的声响,一声声或凄厉或愤怒的咆哮, 宛若滚滚声浪潮水, 掀起了巨大恐怖的海啸, 倾轧而下! 周泽只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快速地旋转, 他的灵魂,他的肉身,正在被一只只面目可憎且数之不尽的恶鬼正在撕咬正在吞食着。 鬼窟, 这才是真正的鬼窟! “来嘛…………来嘛…………” “我在这里呀…………来抓我呀…………” “呵呵呵呵………………呵呵呵………………” 周泽眼里的赤红色正在不断地褪去, 转而变成了迷茫。 他很累, 他很疲惫, 同时, 他也很疑惑, 疑惑像是一粒种子, 正在不停地被放大,被滋养,且瞬间如同病毒一般,开始迅猛无比的扩散! 这是哪儿? 我在哪儿? 我, 是谁? ……………… “艹,这和尚放大招了。” 安律师马上站直了身子,左手迅速化作白骨,这是打算要出手了。 他是幻术大家,自然清楚癞头和尚在做什么,这是以鬼窟为媒介,强行构建筑一个特定的领域。 以鬼窟里无数的亡魂作为消耗品, 开始进行“舍身”的攻势, 和尚不介意因此牺牲多少鬼窟里收获来的亡魂, 他所求的, 就是用这些被镇压数百年的恶鬼的怨念, 强行去对周泽的意识进行消磨! 让周泽, 沉沦! 既然无法在肉身的对抗中占得太大的便宜, 那就从精神上对其施加攻击! 安律师清楚,这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幻境了,这是拿无数亡魂的命去构筑的特殊区域。 他无法去破解开, 只能尝试去对癞头和尚发动攻击, 哪怕拼着重伤, 也得把老板救出来! 许清朗的脸上迅速开始覆盖出蛇鳞, 同时自言自语道: “我需要最大限度的借助力量。” 一道蟒蛇的虚影开始从许清朗脚下蔓延出去。 然而, 就在这时, 癞头和尚似乎有些随意地向这边瞥了一眼, 在他身前, 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 癞头和尚一只手指向了苍穹, “轰!轰!轰!轰!!!!!!!!!!!!!!” 天上的乌云层中,一时间雷声阵阵! 虽然没有降下雷霆,但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癞头和尚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而后不再理会他早就发现的许清朗和安律师二人。 继续看着自己面前的周泽, 喃喃道: “阿弥陀佛, 苦海无涯, 何须渡? 回头是岸, 谁来顾? 红尘中来,红尘中去!” 去吧, 去迷失自己吧, 去彻底地丧失自我吧! 佛门高僧,入魔,在看开了各种束缚之后,在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之后,这样子的癞头和尚,无疑是极为恐怖的。 连佛家旨意他都能更改,在术法上,自然是更进一步! 许清朗身上的蟒蛇虚影开始迅速消散, 许清朗发出一声“闷哼”, 跪伏在了地上。 愤怒地低吼道: “为什么!” 为什么迅速抽出了所有力量! 安律师面色也极为难看,艰难道: “不是海神怂了,是这个和尚,他疯了! 他拿劫雷当威胁, 意思就是一旦自己二人出手, 他就主动自爆引下雷霆, 到时候, 他要拉着自己等人和老板, 一起死! 海神自然是感应到了这一点,可以说他是从心,可以说他是怂了,总之,直接抽走了许清朗的力量,不给他一丝。 而安律师之所以停下来不出手, 不是因为自己怕死,当然,怕死肯定是怕的。 但最重要的原因, 是因为他只要出手, 那么就意味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哪怕眼前老板情况很危险, 但至少还有一点点机会,不是么? ………… 黑暗之中, 周泽环视四周, 很久以来,他一直很自信自己不会被幻境这类的东西所击倒,一来是因为自己意志力本就坚定,二来则是铁憨憨以前在的缘故。 但这一次, 这种自信, 似乎被击垮了。 其实不是周泽自己不行,而是癞头和尚的手段确实太高超,而且也太奢侈。 迷茫, 无助, 何处是归路? 周泽觉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落, 永无止尽地往下落, 一直落, 一直落。 低下头, 是一片漆黑, 根本就看不见路。 ………… 癞头和尚只觉得一切已经要成定局了, 这时候, 他内心充满着喜悦, 那位, 应该要出手了吧, 自己, 已经成功了啊。 然而, 很快, 癞头和尚眼里却露出了震惊之色, 而他身边的鬼窟亡魂们也是一同发出了畏惧的尖叫,像是见到了天敌一般。 ………… 当周泽即将陷入彻彻底底的迷茫时, 他喃喃自语: “谁来带我…………回去…………” “嗡!” “嗡!” “嗡!” 一道道身影开始在周泽身边出现, 他们在魂归故国之后早就烟消云散, 但他们在周泽身上留下的信念和烙印却在此时显露了出来。 周泽环视四周, 只看见自己身边站满了铿锵有力的身影。 他依旧有些茫然,依旧有些疑惑,但眼眸之中,却多出了一些镇定。 队伍, 开始前进, 周泽身处于队伍之中, 开始跟着他们一起前进。 当初, 周泽带着他们从野人山走回来, 今天, 他们将带着周泽从这片黑暗之中, 回家! 队伍, 越走越快, 到最后, 开始了冲锋! 数万军魂, 让四周的黑暗, 开始崩塌! 第六百五十二章 苍穹之下! 之前,周泽领数万军魂回到国境线一侧后,直接昏倒在了地上,透支严重,不省人事。 安律师还曾有些担心这些军魂会出什么乱子,结果数万军魂一起“兵解”,在踏上故国土地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不作丝毫留恋,也没有丝毫祸乱当下的念头。 周老板虽说当时是昏迷着,但他对这些军魂的想法很纯粹,否则也无法呼唤起那些军魂跟着他一起走。 也因此,周老板也从没有想过从这些军魂身上获得些什么,更没想过去操控他们。 依照当初带着军魂行进时天上的反应,很可能真的企图染指他们的话,也会犯禁忌,再者,人可以自私,也可以贪婪,然而总得懂得一些底线,也明白一些分寸。 但一饮一啄,自有天意, 军魂们在离开时, 曾一个一个地走到昏迷的周老板身边行军礼,表示感谢。 毕竟是周泽拼着变成“白痴”的危险,把他们一步步地从野人山带出来的,其间艰辛艰苦,大家也是看在眼里。 事实上,若非周老板灵魂深处有泰山坐镇,关键时刻还刺激得这具身体的“僵尸化”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很可能真的已经“老年痴呆”了。 到时候, 就真的是只能每天坐在书店沙发上,晒太阳,同时手抖脚也抖,莺莺其他事儿也不用干了,就不停地给他擦拭嘴角不断滴淌出来的口水。 人心都是肉长的, 军魂虽然离开, 但一道道纯粹的烙印,已然留了下来。 这东西可以说很没用,因为它不是任何实质化的东西,但在某些时候,比如这些时候………… “啊啊啊啊!!!!!!” “跑啊啊啊!!!!” “逃啊啊啊!!!!!”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从癞头和尚身边传出, 癞头和尚本人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要知道, 他体内的这些, 可都是被封印在鬼窟里数百年岁月的真正恶鬼啊! 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封印,厮杀,类似于养蛊的方式不断地吞并成长,绝非寻常人间的那些厉鬼可以比拟。 有点家花和野花的区别,或者说是养鸡场里的鸡和跑山鸡的区别。 否则,他癞头和尚不可能靠吞并它们后就能够获得这般恐怖的力量加持! 但眼下, 这些原本应该凶焰滔滔的恶鬼们, 却一个个仓皇失措, 甚至是怯懦退避, 一道道黑色的气浪, 已经作势要从癞头和尚身上逃离出去,要脱离开癞头和尚的掌控! 天上的乌云, 在此时更加浓郁了, 雷霆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 是啊, 他们是恶鬼, 他们或为人生际遇,死于冤屈,成为怨魂,秉持执念,不入地狱,继续逗留人间。 或者本就是大奸大恶之人,曾有血债,死后也成厉鬼,继续伺机作恶。 但不管如何, 这些恶鬼们, 无非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能,这数万军魂在“年龄”上,比他们差太多太多。 只是, 就如同当初周泽送走那位警察局副局长时那般, 有些人, 他们确实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收获比别人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荣光。 生命的价值,永远不在于活得长短,而是其厚度和深度。 军魂开始了奔腾,开始了冲锋, 一如当年他们进入缅甸后和日本人厮杀时那般,舍弃一切,奋不顾身! 在这种气势之下, 任何的魑魅魍魉, 都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 昔日,你领我们回家;今日,我们带你归来! 周泽的眼眸, 慢慢地睁开了, 那种迷茫,那种虚妄,也逐渐地消退。 他看见了停滞不动的自己, 也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的身体正在不断地被扯动着,像是商场活动时广场上摆放着的那些充气人偶,随风摇晃,且肿胀得厉害。 周泽张开嘴, 獠牙露出, 侧着头, 对着癞头和尚就是一声无声的嘶吼! 这似乎是最后一记丧钟! 癞头和尚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体内力量格局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失衡。 “啊!!!!!” 癞头和尚发出了一声声惨叫, 是的, 一声声, 因为在此时,在这一刻, 他的叫声里包含着许多种语气许多种音色。 之前,他仰仗着鬼窟里的恶鬼们入体加持, 现在, 这些恶鬼们宛若被狼群驱赶四散奔逃的羊群, 癞头和尚这个牧羊人, 再也无法束缚住这羊群的走向, 甚至, 还被这羊群裹挟着一起走向深渊! 安律师抬头一看, 马上伸手拽住了许清朗的肩膀,开始拼命地向后跑, 同时高喊道: “打雷啦!!!!!” 一道暗红色的雷霆忽然落下, 真的是酝酿了许久许久, 终于酝酿出结果了。 癞头和尚眼里满是不甘, 他下意识地伸手, 死死地拽住了周泽的手臂。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虽然他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是了, 是了, 是那个人出手了! 肯定是的! 他出手了, 所以自己体内的这些恶鬼们,才被吓得这般不堪! 但他还是拽住了周泽的左臂,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这似乎是自己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同时, 他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他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他把那位逼出来了, 逼迫得那位出手了! 在这“穷途末路”时,癞头和尚根本就来不及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愿意去认为, 那个人, 没出手。 他不相信自己是被周泽击垮的, 他绝不相信! 他死死地攥着周泽的手臂,如癫似狂! 周泽也不挣扎,甚至还主动把脸凑到癞头和尚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他其实早就沉睡了,根本就醒不来了。” 呵呵, 老子, 要你死, 且不光要你死, 也不会允许你带着美好的幻想和满足去死! 周老板可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说是睚眦必报也丝毫不为过。 癞头和尚的瞳孔开始不断地放大, 不断地呢喃着, 他不信, 他不信, 他不信! 但周泽的声音,却在实实在在地提醒他, 那个人, 是真的没苏醒! 因为那个人说话时的语气, 以及那种标志性的停顿, 一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句: “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更是把癞头和尚的心神信仰直接震得分崩离析! 雷霆下来了, 直接锁定了癞头和尚, 他身上那些躁动且失去控制的鬼窟亡魂们, 就像是黑夜里点起的一大串大灯泡, 想不被发现都难。 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 但哪怕是阎王, 也不敢跑到阳间来放肆! 因为阳间头顶上,有一片天。 周泽张开嘴, 獠牙直接刺入了自己的手臂位置, 毫不犹豫地一切割, 当即, 整条手臂分离, 周泽身体开始迅速后退! 果断, 干脆! 反正双手都被自己硬生生地啃出了白骨, 这时候再自残一下, 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而且, 再耽搁哪怕多一秒, 自己也要跟着这癞头和尚一起手牵手灰飞烟灭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起变成一坨坨。 “砰!” 周泽被气浪掀翻出去, 全身上下也出现了一种被猛烈灼烧的痛苦。 暗红色的雷霆直接打在了癞头和尚身上, 其实, 活人被雷劈死的事件一直很常见,往往那个挨雷劈的倒霉催的家伙都是直接暴毙。 然而, 雷劈下来毕竟不是导弹,它不会造成太过明显的破坏力,基本上弄出一个拳头大的坑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了。 甚至很多时候哥俩并排一起走在下雨天的路上, 旁边的人被雷劈死了,而同行的这位只是觉得身上略微发麻罢了。 所以, 雷是下来了, 但不至于引发太过强烈的破坏, 路面甚至都没被炸凹下去。 但癞头和尚整个人, 却直接化作了灰烬, 同时, 一道无形的波纹荡漾出去, 这栋酒店周围之前一直环绕着的鬼气直接被一扫而空, 甚至大半片城区的气场都被重新净化了一样。 风水,格局,其余各种歪门邪道的存在,也都在此时被一股脑地毁掉,这些,都是无形的影响,普通人是感觉不到的。 若是有玄修经过这里,估计还会感叹一声,这里空气好好哦! 安律师趴在了地上,表情很是痛苦,只觉得自己脑袋刚刚被俩大汉拿着榔头狠狠地砸了几下,又被几十个大娘来回抽了无数个巴掌! 而一边的许清朗则是捂着胸口跪伏在地上,眼耳口鼻位置都溢出了黑色的鲜血,惨不忍睹。这还是他被海神抽走了力量,若是此时他身上遍布着妖气,伤害将会更大! 且很可能会引得海神那边也一起被雷劈! 酒店房间的床上, 莺莺先是察觉到自己体内刚刚被癞头和尚所下的佛门禁制瞬间消除了, 但还没等她马上起身下去帮自家老板, 就感觉到一股煌煌天威出现, 莺莺马上极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表情也是极为痛苦。 苍穹之下, 众生平等; 雷霆之怒, 邪祟消散! 第六百五十三章 烧焦的咸鱼! 几十年前,人类就已经登上了月球。 每天,世界各地又不知多少架民用军用的飞机在天空中呼啸。 人们似乎早就认为自己已经征服了天空, 月球上没有广寒宫, 彩云之上,也没有南天门。 然而, 人类的钻头早就不知道打到了地底多深的位置, 不是也没发现丝毫“地狱”存在的痕迹么? 然而, 地狱是真的存在的,阴司也是真的存在的。 很可能,你看见的天,不是真的天,你脚下的地,也不是真正的地。 苍穹之上,到底有没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俯瞰着这一切? 举头三尺的位置, 是否真的有仙? 当代人们对科学的坚信不疑,岂不是和古代人对神学坚信不疑很相似? 这些问题, 还是得教给科学家和神学家们去慢慢地探索了, 至少, 眼下这里的书屋众人,是没心思去思考这些玩意儿的。 小小的一个雷霆, 虽然之前前戏铺垫了很久, 射速也极快, 但带来的影响还是太恐怖了, 哪怕雷霆的目标不是他们,但大家还是被殃及,被这浩荡的天威给“洗涤”了一遍。 安律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净化”一样, “妈的,以后再有哪个脑残玩意儿说去西藏净化了心灵老子就大嘴巴子抽他! 要净化心灵还不简单? 雷雨天自己跑天台上举金属针去,保管能净化得不要不要的。” “啪啪啪!” 安律师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一些, 虽说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 但整个人都好难受。 再低下头, 弯腰, 把许清朗给搀扶了起来。 老许眼耳口鼻都溢出了鲜血,一张脸煞白,给人一种“红颜薄命”的即视感。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安律师吓了一跳, 向那边看去, 发现莺莺居然直接从楼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在了花圃中。 但莺莺的状态也是很差,落地后起身时,居然一下子没能站起来,只能双腿弯曲勉强地半撑着。 “哦,对了,卧槽!老板!” 见莺莺这般拼命, 安律师马上明白了过来, 妈的, 我怎么把老板给忘了! 要知道,雷劈下来时,老板可是和那个和尚离得很近的啊,要是老板被跟着一起劈死了, 他安不起还玩个屁啊! 安律师马上撒手, “噗通”一声, 原本被他搀扶着的许清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不过安律师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直接踉踉跄跄地向前面马路上走去。 他先看见的, 是一坨灰, 很干净,很剔透,甚至可以说是,很让人觉得舒服和完美的灰。 这些形容词,似乎很难和“灰”这个玩意儿搭边,但这确实是事实。 什么叫天工奇迹? 放个雷把人劈成灰都能富有艺术气息! 好在, 安律师视线里, 还看见了一块人形的黑炭, 否则他都要马上跪伏下来对着面前的灰堆放声大哭了, 不是哭老板, 而是哭他自己这悲惨坎坷的命运。 安律师来到人形黑炭面前,马上蹲了下来。 老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焦了,好在因为之前的打斗,所以老板身上的衣服本就残破剩下不多,少有的部分烧焦了黏在了身上,伤害也不是很大。 最重要的是, 老板身上的皮肤,是一片漆黑, 像是烤面包机坏了烤出的土司。 和这通体焦黑的情况比起来, 少了一只胳膊反而不那么刺眼了。 “老板?老板?” 安律师没敢直接伸手去触碰周泽, 他生怕自己稍微用点力,老板就在自己面前散架了。 就像是在夜市烧烤摊上吃烤鱼, 拿筷子搅一下, 骨肉分离。 “老板!老板!” 莺莺也终于艰难地走了过来,直接在周泽身边摔倒,但还是一脸紧张焦急地看着面前的“黑炭”。 “阴司有序!” 安律师马上掐印, 指尖闪烁出淡淡的光泽, 在周泽的头部位置扫了一下, 然后面色当即一沉! 哈卖批, 感应不到灵魂了! 肉身毁了也就毁了吧,虽说肉身价值非常巨大,尤其是老板的这具肉身,更是极为宝贵,相当于一个辛苦练出来的高级号。 但只要灵魂还在,大不了从头练级,但若是灵魂没了,这就是直接被销号了啊! “怎么了怎么了?” 莺莺看着安律师焦急地问道。 “没事,没事。” 安律师摇摇头,道: “我们先把老板转移地方,莺莺,你去找个担架,或者找个床板来。” 老板这个样子, 直接背起来是不可能的了,他也不敢这么玩儿, 看这架势, 老板已经被烤得外焦里嫩了, 安律师还真担心一个不当直接把老板的肉身给毁掉了, 至少, 至少, 至少, 至少虽然现在黑是黑, 但看上去还是个人形不是? 莺莺虽然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还是咬牙很快找来了一个床垫,这是直接从宾馆房间床上拆卸下来的。 一个人怕不稳,安律师和莺莺一人一侧,还不敢一个抱头一个抱脚,而是两个人一起环腰抱起周泽,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把老板放置到了床垫上之后,再又把老板抬到了附近一家空置的公寓房里。 安置好老板,安律师不敢有丝毫耽搁,让莺莺在这里陪着老板,他马上又跑回去。 许是雷霆的效果, 这里的鬼气已经荡然无存了, 马路上和酒店那边也出现了人影。 安律师跑到了许清朗昏迷着的地方, 着重弯腰检查了一下许清朗的裤子, 见没什么异样, 这才长舒一口气。 别人昏倒在这里倒是无所谓,至多丢个财呗,但这位………… 安律师把许清朗扛起来,来到了安置老板的地方。 刚把许清朗放下来,老许就慢慢睁开眼醒了,醒来后只是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蹲在那里,显然,他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 蟒蛇化蛟,本就是逆天之举,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年代,这是要玩儿逆天改命啊,所以身上有海神气息的许清朗在雷霆波及中伤害比安律师重多了,甚至比莺莺这种僵尸都要严重。 安律师可没功夫继续陪着许清朗嘘寒问暖了,马上来到了老板身边。 老板没有丝毫动静, 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像是一个木乃伊, 而且是巴西烤肉款木乃伊。 安律师颓然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鼻头有些发酸, 他现在, 真的很想像农村办丧事时那些妯娌女人哭号时那般哭出来。 老板哎~~~ 你咋就这样就去了哎~~~~~ 我的投资啊…… 我的心血啊…… 我的未来啊…… 安律师不停地伸手揉搓着自己的脸, 不能哭出来, 忍住! 莺莺则是看不出有什么,只是有些默然道: “老板最喜欢干净的,最见不得脏的,我要不要打点水给老板擦擦身子, 否则等老板醒来,看见自己身上这么多灰渣子,肯定会很生气的。” 安律师看着莺莺, 没说什么, 只是点点头。 他清楚, 如果周泽遭遇什么不测, 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未来规划蓝图崩溃了, 但对于眼前的莺莺来说,更像是生命的重心被丢失了。 许清朗这个时候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看着周泽的现状, 面色也是有些阴沉。 “要是翠花在这里就好了,对了,翠花,我去找冯四儿,让他想办法把翠花再派上来!” 安律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哄哄地道。 许清朗在心里叹了口气,此时的安律师已经不见平日里的一贯冷静,而许清朗还觉得自己脑袋很疼。 至于找翠花? 许清朗只能觉得是安律师真的失去方寸了。 翠花的最大本事其实还是对灵魂的调理, 现在老板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喊翠花上来是让她弄点酸菜给老板搅拌一下做一道炭烤酸菜么? “他以前也经常受重伤,他的体质毕竟和其他人不同,会没事的。” 许清朗只能说这些话了。 安律师则是用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和以前能一样么? 以前能碳化得这么彻底么? 最重要的是, 安律师感应不到老板的灵魂啊, 这就意味着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就是, 老板的灵魂, 直接被雷给劈没了,连火化费都省了。 不过老板比那个癞头和尚幸运点, 癞头和尚直接变成灰了, 老板还留了个身子。 莺莺端来了热水,拿起了毛巾,小心翼翼地开始给老板擦拭身子。 许清朗和安律师也没阻止,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什么破坏伤口啊,什么感染啊,什么消毒啊, 反而是最好的现象了, 而且这些对于周泽来说都不算事儿,所以莺莺现在这个举动,也没什么副作用。 况且, 都这个时候了, 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对莺莺说什么, 也不敢刺激她。 许清朗忽然想到了之前从玉龙雪山上下来时周泽对莺莺说的话, 这么快, 就印证了? “啊!” 莺莺忽然叫了一声。 安律师马上蹦了起来, 比书屋里的小猴砸蹦得都高, 马上靠了过来, 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 “这里…………” 莺莺用拿着毛巾的手指着老板的胸口。 安律师低下头, 对着老板咪咪下面一点的位置, 吹了吹气, 上面的一层黑渣被吹去, 露出了里面红通通的肉, 尼玛, 真香! 呸呸呸! 安律师马上稳定心神,仔细地往下看, 他看见了, 在老板胸口位置的皮层里, 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尖尖的东西, 不是艿头! “是钢笔,是钢笔,是那个煞笔!” 第六百五十四章 转机出现 钢笔尖,从胸口烧焦的皮层里探出一个小小的尖头儿,但大部分的笔身还是留藏在体内。 安律师原本绝望的表情一下子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对于很多人来说, 活着, 锦衣玉食地活着, 已经不算是活着了, 他想出人头地,他想掌握权柄, 一旦这些没有了,富家翁一般的活着,只能算是一种酷刑! 老板的命,对于安律师来说,就是他的未来啊! 莺莺和许清朗也靠在边上看着,安律师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太过靠近,提醒道: “不要触碰它,不要触碰它,这是……这是……这是老板现在的生机。” 钢笔所在的位置,正好是这具身体心脏所在,这支钢笔,正在护住身体的命脉! 更有可能, 连带着老板的灵魂, 此时也在这钢笔里面! 火种还在, 哪怕现在老板的身体状况很差很差, 而且雷劈下来时,老板又和癞头和尚距离这般近,灵魂没受到波及是可能的。 但就算再差, 0.001和纯粹的0之间,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先休息休息吧,老板这边,莺莺你来照顾一下,不,我们轮流换班,大家刚刚都不好受,抓紧时间尽量把自己给恢复好,这里毕竟在外头,不是在通城。” 安律师这话是对莺莺说的, 莺莺闻言,点点头,同意了,她不傻,也不蠢,自然不会像是脑残剧里的女角色那般喊出“不,我死也不会离开他的身边”这种话。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大家轮流换了一遍看护班, 中途, 许清朗还又去了雷劈的地点,拿了一个玻璃容器把癞头和尚的骨灰给装了回来。 安律师洗好澡出来,看见茶几上放着的大玻璃瓶,有些腻歪道: “我还以为都被风吹掉了呢。” “差点吧,我去的时候,环卫工在那里骂谁这么没公德心,去晚一步的话,可能就要被收进垃圾车里去了。” “留着干嘛?”安律师忽然想到了一个菜名,叫“骨灰拌饭”, 马上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是拿来做菜吧?” 许清朗摇摇头, 指了指玻璃瓶内的骨灰, 道: “只是觉得挺好看的。” “呵呵。” 安律师走到卧室那边,现在一轮换班过去之后,又轮到莺莺陪在床边。 只是, 老板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没有任何要复苏的迹象,连那支煞笔也没任何的动静,一切,都静悄悄的。 看了一会儿, 安律师又走回客厅在许清朗身边坐了下来,用商量的语气道: “我给书屋发信息了,那头小僵尸和黑小妞我都让他们马上订机票过来,估摸着晚上前半夜应该就能到了。” 许清朗愣了一下, 小僵尸来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老板现在躺在那里,毫无生机。 自己仨人,看上去没什么事儿的样子,但内在的伤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过来的,小男孩在这里的话,也能起到一个保驾的力量。 但是那个黑小妞? 许清朗马上想到了店里的死侍,当即有些不可思议道: “你是想让她把老周种下去?” 安律师吐出一口烟圈,在茶几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道: “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种就种吧!” 许清朗身子后仰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卧室床上的周泽,稍微压低了点声音,道: “你有没有想过,老板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种在地里,头发上和咱书店里那个死侍一样,脑袋上长满了翠绿, 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 “能醒来就成,大不了我拿一把扫帚扫马路去。” 许清朗也只是调侃一下,然后又默默地把玩起手中的玻璃瓶,还用手指对着瓶身玻璃弹了几下,发出了“叮叮”脆响。 “行吧,我去外面买点啤酒回来,你继续扒灰。” 安律师伸手在许清朗肩膀上拍了拍,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是一栋公寓楼,但一楼没人住,也不知道原主人干嘛去了。 走到外头的便利店里,安律师买了一打啤酒和一些零食,往回走时,他想了想,在花圃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啪!” 打开一罐啤酒, 喝了一大口, 而后长舒一口气。 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安律师抿了抿嘴唇。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 来云南, 其实一场错误? 不过是来云南一个多星期的功夫,却即二连三地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这一切的主因,都是自己鼓噪出来的,否则老板怎么可能会离开通城? 砸吧砸吧了嘴, 安律师苦笑了一声, 又喝了一大口。 一罐啤酒喝完,短暂地伤怀惆怅也该结束了,安律师提起便利袋,起身,准备过马路时,却看见好几辆救护车从自己面前的马路上开了过去。 上面打着急救信号灯,风风火火。 嗯? 出事儿了么? 安律师本没有做过多理会, 但最后一辆急救车忽然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里头也传来了一声大叫, 车门被打开, 从里头窜出来一个身着乌黑工人装的男子,男子手臂上还缠绕着输液塑料管儿。 “啊!啊!啊!” 男子大叫着, 直接冲到了马路边的下水沟那儿,那儿还有一块积水,男子直接把脸贴上去,开始疯狂地舔起来。 后头,护工和护士门马上追了过来,大家一起拉拽,但男子还是无动于衷,像是头疯狗一样,继续嘶吼着。 安律师一开始觉得这是不是精神病又或者是狂犬病? 但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又不像。 这时, 那个男子居然强行挣脱了几个护工的束缚, 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地向前跑去, 正好跑向了安律师所在的方向。 男子眼里根本就没有安律师,直接冲撞了过来。 安律师手里左手提着东西, 不过还是身形后退一步,右手伸出去,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脖颈,同时左脚对着对方膝盖就是一踹! 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摔在了地上, 安律师的脚直接踩到对方后背位置, 男子起不来, 只能双手不停地在马路上抓挠着。 “谢谢,谢谢。” 护士和护工们马上过来,护工更是拿出了绳子,准备把男子给绑起来。 旁边不少群众在围观,还有附近的店家也走到店门口看着。 倒是没人会说这是在虐待还是啥的,一来这些是开着救护车,一看就是医院里的人,不是警察城管什么的,无法挑动起好事者那颗搞事的内心; 二来, 这个男的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安律师收回了脚,准备离开, 但面色忽然一变, 手里的袋子直接丢在了地上马上蹲了下来,伸手攥住了男子的手腕。 男子还在不停地大喊大叫着,嘴里“咕噜咕噜”的,倒是没有口吐白沫的症状,就是眼里全是血丝,密集得恐怖。 安律师则是只盯着他的手指,在其手指指甲位置,有一层淡淡的绿色,安律师低下头,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护士。 “…………”护工。 安律师面色大喜, 这是, 这是老板上次在民宿里说的那个石头! 是木承恩当时拿来给那个女鬼差设计哄骗大家上当的那个东西! 随着木承恩的死, 安律师本以为这条线索应该就断了的, 但居然在这里被自己又碰到了! 要知道,这东西对僵尸可是大补啊,有这玩意儿,老板肉体上的伤势,很可能就有新的转机! 甚至, 如果那东西足够多, 连那位的苏醒, 都出现了可能和曙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律师看向了身边的护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护士马上挥手拒绝回答。 “他是从哪里接来的?” “我不懂,我不懂,请你不要问了,这个得保密,谢谢你刚才的帮助,谢谢。” 男子被护工打包好了,几乎是被扛着的,又送到了救护车上去了。 安律师没继续问下去, 他清楚, 护士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说,其实,男子的工作服后头印着的“天成矿业集团”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矿上发生的事情,被下封口令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矿上,矿上?” 安律师眯了眯眼, 拿出手机,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喂,不是去买酒的么?” “遇到点事儿,我要去查一下,小僵尸到了的话马上通知我一声。” “什么事儿?” 许清朗很不解, 老板都这样子了, 你还要搞事情? 老实说,就像是之前安律师一个人坐在花圃边自我反思一样, 其余人,包括莺莺和许清朗, 不说对这场云南之行抱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虽说不至于记恨到安律师头上,但对于他这种急功近利且不择手段的心态和作风,肯定有些微词。 “和老板有关。” 安律师没说太多,也没在意许清朗电话那头的语气。 “行,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嗯。” 挂断了电话, 安律师看也不看自己刚刚丢在路上的零食和啤酒, 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去后直接道: “跟上前面的那辆急救车,我亲人在上头。” 第六百五十五章 好嗨哦 “他们来了。” 刚刚出去接人的许清朗推开门说道。 莺莺从床边站起来,对走进来的小男孩和黑小妞点点头,然后继续坐下来,照看着自家老板。 将近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老板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身体没动静, 灵魂也感应不到丝毫, 好在, 还有一个唯一的希望, 就是此时还深插在老板心脏位置的那支钢笔。 这支笔, 不会无聊到故意跑那里待着的吧? 肯定是有原因有目的有作用的吧? 否则它就真的是个煞笔了。 小男孩靠在墙壁上,看着躺在床上的这块人形黑炭,表情,依旧淡淡的。 其实, 他是不怎么想来的, 这段时间里,书屋里要自己陪睡的那个男人也来云南了, 书屋又在装修, 他干脆找老道要求帮忙,让自己借住到了王轲家。 美名其曰:方便学习! 每天和小萝莉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 正是最青梅竹马乐不思蜀的时候, 结果忽然一通电话,就要抛弃温柔乡来这里。 但看看床上的老板, 还真不好意思再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耸了耸肩, 有些心酸啊, 那位自己的老祖宗,如果没沉睡的话, 自己这位老板, 应该不至于这般凄惨吧? 具体的事情,他知道得还不多,毕竟事发突然,安律师只是直接让他们过来,也没做过多的交流。 若是小男孩知道自家老板是被天雷波及到才变成这样子的话, 肯定都得直接竖起大拇指喊:66666了。 身为僵尸, 在之前的几百年存在时光里, 害怕被雷劈, 几乎是他的生活常态。 还是自家老板牛叉, 雷劈都没劈被劈干净。 黑小妞则是黑着一张脸, 她的脸本就黑, 眼下, 更黑了。 一来,她人过来了,但死侍还在家里种着,天知道那个不靠谱的老道能不能按照她的吩咐把死侍照看好。 二来, 这个王八蛋都碳化成这样了, 老娘的尸毒,谁给自己解? 他要是再过半个月不醒来, 老娘也得毒发身亡! 儿豁! 难道他们喊老娘来是要老娘给他陪葬的么? “你给律师打个电话,他说让你到了后直接去找他。” 许清朗想起了安律师之前的吩咐,对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点点头,他又不通医术,而且,眼下老板的状况,哪怕送再好的医院请再优秀的医生也没用,点点头,拿着手机走出门去。 有事儿忙就好,他也不想无所事事,否则又得继续承受相思之苦。 黑小妞则是有些不解地转了转头, 她能看出来莺莺心情很不好, 这时候她可不敢去撩拨莺莺,万一这僵尸发飙了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 一个女人, 在自己男人变成人形黑炭之后, 你还能期待她有什么好脾气? 她只能鼓着嘴对许清朗问道: “我呢?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许清朗皱了皱眉,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安律师之前的打算给黑小妞说, 要不让她提前开块田浇点大粪准备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老板现在已经这样了,估摸着除非那支钢笔自己出问题,否则老板的状况应该不会再比现在更坏,那就等等吧。 等安律师回来再做考虑。 “你不急,先待在这儿。” 许清朗敷衍道。 “待着?” 黑小妞愣了一下, 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周泽, 其实, 周泽不光身体焦黑一片, 还能发现其身上的残缺, 她马上瞪大了眼睛, 而后, 居然又迅速露出了激动无比的神情, 近乎雀跃道: “你们,想让我把他种下去?” 黑小妞目露期待, 跃跃欲试! 她种过很多菜,种过彼岸花,还种过自己的婆婆,但她还没种过僵尸! 而且, 她是亲身经历过徐州那一夜的, 所以明白这头僵尸的品级, 到底有多恐怖! 空门之后的那句“抱歉,走错门了”可是至今还在耳畔回响着呐! “再等等。”许清朗只能这样敷衍着。 他本能地希望安律师那边能有一些突破,让事情产生些转机。 他和周泽是朋友起步, 自然不愿意看着周泽头上也变得和死侍一样绿得发慌。 况且,死侍到底种出了什么结果还没得到验证,再看看这黑小妞一幅科学怪人的期待眼神,许清朗就本能地觉得有些不靠谱。 “好,我等!” 黑小妞很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有机会种下一头打僵尸的巨大诱惑面前,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毒没人去解也无所谓了。 对于种菜,对于土地,她确实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执念,兴许,当初那位婆婆,就是因为看中这个才收下她的。 “咦!” 黑小妞看见了茶几上的玻璃罐,发出了一声惊呼,马上拿在手中开始观察着,而后,更是扭开了瓶盖,用自己的手指沾了一点灰,又送到自己嘴里吮吸着。 许清朗刚转过身就看到这一幕, 他没觉得恶心, 甚至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只是走过来, 问道: “味道怎么样?” 若是安律师没出去还在这里见到这一幕,估计吓得以后都不敢吃许清朗做的饭了! 这人,有毛病啊! “上好的肥料啊!” 黑小妞惊叹道。 “我问你的是味道。” “味道?白开水一样的味道,你要是喜欢,可以往里面放点芥末。” 许清朗摇摇头,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们可真是贴心,这是给我提前准备的肥料吧?” 黑小妞看着许清朗问道。 看来, 她对这一款肥料很满意, 而且, 她可不是什么纯真少女,她是知道这里头是什么的。 “算是吧。” 许清朗回答道。 “那我能不能省着点用?”黑小妞有些期盼地问道,“留一点,回去给死侍用用。” 她确实一直把死侍挂在心上,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是痴,死侍是傻,二人正好凑一对。 许清朗懒得搭理他了, 干脆闭上眼。 “话说,这些灰,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啊?” 黑小妞有些好奇地继续看着面前的骨灰。 许清朗笑了, 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那种“化成灰也能认识你”的人啊, 可不是熟么? 许清朗可是清楚的,癞头和尚和黑小妞,应该是认识的。 “是那个癞头和尚的。” 具体的事儿,许清朗懒得做介绍了,毕竟癞头和尚已经成灰了,老板也变成这样子了。 “哇靠!不愧是和尚,这他娘的变成的灰都比普通人干净得多,早知道这样,老娘应该早点想办法把他给火化当化肥用了。” ………… 小男孩打车,到了医院门口,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看见安律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律师见到小男孩后, 高兴地直接上前,就差把人给抱起来亲一口了! 娘咧, 老子能睡觉了! “去哪里?” 小男孩直接问道, 他是没有半点和自己枕边人叙旧温存的想法。 “去矿山。” “好。” 小男孩没问其他东西,他的行为方式也一直很干脆,让自己干嘛,就干嘛吧,早点完事儿自己也就能早点回通城去。 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听要去矿山,马上摇头,毕竟太偏远了。 安律师直接把司机给催眠了,司机这才浑浑噩噩地点头开着车出发了,好在催眠状态下并不影响司机开车技术的发挥。 将近一个小时后,出租车下了省道,拐入了下面的一个镇上,又过了这个镇子再往前开了一段有些颠簸泥泞的路,这才停了下来。 安律师下了车,活动着手脚,这条路到处都是坑,应该是常年被货车压出来的。 小男孩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喂,你把鼻子放灵敏点儿。” 小男孩微微皱眉。 “这里头,有你的好东西。” 一直以来,对这个枕边人,安律师心里还是有着不少亏欠的,总觉得他陪自己睡觉是一种损失和牺牲。 所以,安律师一直很想给他做一点补偿,之前教他一些功法,这不算什么,僵尸本就不是靠这类玩意儿吃饭。 但那种绿色石头,连老板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安律师笃定这对小男孩肯定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如果这次能找到多一些的话, 自己给小男孩也用一点。 当然了,那得是多很多很多了,因为不光老板要用,可能还得满足那位醒来的剂量,这就很恐怖了。 但那位必须得想办法给弄醒的, 这一点, 安律师还不至于因私废公。 走进了矿场, 里头静悄悄的,安律师觉得可能是停工整顿了,毕竟这座矿场虽说没有发生塌方事故,但忽然间好多个工人发疯了,这可能比塌方更让人觉得恐怖。 在矿场里转了一圈,除了门卫室那边有几个人在那里看场子打牌喝酒以外,倒是没再看见其他人。 安律师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问道: “有没有感觉?” 小男孩真的很莫名其妙,直接问道: “什么感觉?” “额……”安律师脑子里开始回忆老板和莺莺对那个玩意儿的描述, 补充问道: “就是那种: 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搞朝?”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你,吃! 小男孩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回忆了一下当初老板和莺莺对那种绿色石头的反应, 用一种很笃定的目光盯着小男孩道: “放心,保证让你爽到。” 哪怕量不足够,但拿一块给小男孩嗨一下,问题应该不大的。 喝酒看场子的那几个人安律师没去理会,转而继续向矿山里面深入,他之前在医院里忙活了半天,又是催眠又是威逼利诱的,需要的信息也都套出来了,这时倒是不需要再抓什么舌头了。 早些年,全国各地不管哪里,矿区基本都是“乱”的代名词,这几年倒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当然了,这里乱不乱什么的,反正对安律师来说没什么影响,在他身后可是跟着一个金牌打手。 走到矿山深处,里面出现了一个地洞,这里应该不属于开采区域,但这个地洞两侧都固定安装了一些下去的装置。 “下面,是采什么的?” 小男孩走到坑洞旁边问道。 这太简易了,不像是矿洞。 “其他地方开挖,导致这处地方开裂了,老板儿子让人下去打探一下,人带着一块绿色的石头上来了,结果以为是祖坟冒青烟碰到了翡翠脉。 嘿嘿,还真是祖坟冒青烟,直接点爆了。 老板儿子带着一些工人装了设备后直接下去了,然后一个人都没上来。 随后,老板又派人下去,这次有人上来了,下去了八个,上来了四个,其中一个直接暴毙,另外三个上来后更是疯了。 矿上出事儿,一般都比较敏感,老板本人心脏病突发,送医院去了,这里的事情,还暂时被捂着盖子。” 人世间很多弯弯绕绕,黑的白的,明的暗的,安律师懒得给小男孩做科普了,最紧要的还是趁着这短暂的“空窗期”把该办的事儿给办了,否则到时候无论是官方的团队和私人的队伍开入了这里,自己等人想要再做些什么,就会麻烦不少。 安律师甩甩双手,血肉直接褪去,变成了两只白骨手,他看着自己洁白无瑕的白骨手,再看看下面,砸吧砸吧了嘴。 拿这么一双精美的手去攀岩, 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要下去么?” 小男孩走到安律师身边问道。 “废话,肯定得下去啊。” “好。” 小男孩点点头, 伸手抱住了安律师的腰, “喂!” 安律师还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只觉得自己双腿瞬间离地,而后一阵天旋地转,进入了快速自由落体运动状态。 小男孩抱着安律师, 纵身一跃, 光棍得不能再光棍! 这个洞穴并不算太深,但那是对于矿洞来说的,其实也下落了好一会儿,等到快落地时,小男孩腰部发力,脱离了安律师之后先一步落地,随即摊开双手,安律师落在了小男孩的怀中。 “好了。” 小男孩向下侧了侧头, 示意安律师下来。 安律师离开枕边人的怀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坑洞下面有不少积水,没到了脚踝位置,好在下面就一条半人高的小道,不需要再去玩什么幸福二选一。 弯腰弓着背往里走了没多久,小男孩目光忽然一凝,伸手抓了抓走在自己前面的安律师。 “爽了么?” 安律师很是期待地问道。 小男孩嘴角扯了扯, 道: “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还挺含蓄。” 安律师继续往里走,前面,一下子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圆弧形的井坑,这里头,有一定的落差,里面的积水更高了。 安律师脚踩了下去,已经没到了膝盖,而在视线可及的位置,拿手电筒灯光照了照,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前面坑壁上有绿色的反光物。 嘿, 还真的是找到了, 颇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觉。 但安律师可没得意忘形,虽说老板儿子和那一帮工人只是普通人,但那些可都是经验丰富的井下工作者,也是经历过“风浪”的。 这下面, 肯定有什么问题。 小男孩从男律师身后走出来, 他个头比较矮,所以水位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不过他倒是显得很淡定,甚至还主动潜入了水中,很快,他浮出了水面,一同浮出的,还有旁边的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 尸体已经浸泡得, 像是一块面包被丢入开水里的感觉, 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安律师把这具尸体抓到自己面前, 也没嫌弃尸体的外观以及那股子让人作呕的味道, 只是, 检查了之后, 安律师还是摇摇头, 他没找出这个人的死因, 虽说尸体被泡成巨人观了,但如果是外伤致死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些痕迹的。 如果不是因为外伤致死, 那么, 是这里的空气有问题么? “喂,你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把坑壁上的那种绿色石头撬下来几块带回来。” 安律师指挥小男孩。 对方是僵尸, 那石头又是尸毒,对僵尸来说,算是补品。 为了保险起见,安律师还是不愿意自己去以身涉险,再者,他也相信小男孩的能力。 小男孩点点头, 身形开始快速向前移动, 下方的积水没能阻碍住他的身形, 以他为圆心, 一道道浪流荡漾开去, 附近接连浮现出了穿着工人制服的遇难者尸体。 安律师还举着手机给小男孩照明着, 但不知道怎么的, 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忽然出现了问题, “艹,进水了?” 安律师把手机拿回来,用手拍了拍,手机灯光很快恢复了,但再举起来时,却看不见前面的小男孩了。 “喂!” 安律师喊了一声。 “噗通!” 一声闷响传来, 像是一条鱼落入了水中,而后传来了一阵水花翻滚的声响。 紧接着, 又是接二连三的“噗通”“噗通”, 安律师侧过身,看向自己旁边,灯光照过去,他看见了一个黑色的类似蛇皮袋一样的东西砸落在了水面上。 然后, 这“蛇皮袋子”忽然裂开,一只只筷子般粗的黑色蠕虫在水面上四散开来。 同时, 身边的那具巨人观尸体里, 也不断的有这种蠕虫冒出来。 “噗通!”“噗通!” 不断的有蛇皮袋落下来, 四周黑色蠕虫的数目正在越来越多, 它们开始聚集,它们开始蜂拥,然后一起向安律师扑来。 一时间, 安律师脑海中各种思绪乱飞, 但还是马上做出了决定, 身形一转, 跑! 因为下方有不浅的积水,所以安律师跑起来很难很快,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已经被爬上了那些黑色的蠕虫。 奇痒无比的感觉马上传来, 安律师身形一个踉跄,而后干脆顺势摔入了水面之下。 痒痒的感觉开始消散,安律师能够感觉到自己上方有一层厚厚的“油脂”,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油脂,而是那些黑色虫子叠加起来的表现。 不过, 让安律师长舒一口气的是, 这些虫子似乎只能在水面上,却不能深入下来, 是因为浮力? 这次,是真的狼狈得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一来虫子数目太多,二来它们毕竟不是鬼,对付鬼的方法安律师有很多,但这种“生物武器”,安律师还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且他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赌。 要知道老板已经碳化躺在床上了,他要是再出什么意外,也跟着一起躺下去休眠,那书屋谁来主事儿? 老道么? 憋气, 因为水位实在是不高的缘故,安律师只能让自己的后背尽量贴着下方的地面,而后开始尝试移动。 好在,上面的那数目恐怖的黑色蠕虫并没有继续跟着自己一起移动。 安律师也难以在这个时候去分辨方向,只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离开那一圈越远越好。 终于,感知到自己上方水面里没有蠕虫聚集之后,安律师浮出水面,迅速地换气,同时做好了再度沉下去的准备。 只是, 当他换气时, 赫然看见了坐在自己前面的那道小小的人影! “喂!” 安律师喊了一声。 如果小男孩在的话,由他去驱赶那些蠕虫那么自己也就能安全了,倒不是安律师老是喜欢拿人家做筏,细算下来,安律师反而应该是整个书店里和小男孩关系最好的一个。 小男孩是僵尸,那些蠕虫肯定钻不进他的皮肤,对他的伤害可以基本忽略不计。 听到了安律师的叫声, 小男孩转过身, 安律师看见小男孩手里正捧着一个海碗大小的绿色石头, 而小男孩的脸也是绿得发亮,一脸的迷醉。 日, 他上头了。 “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安律师喊道, 就像是在向一个瘾君子喊:你要控记住你吉吉啊! 小男孩看着安律师,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伸手掰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石头。 “砰!” 小男孩出手速度很快,直接掐住了安律师的下巴位置,指尖发力,迫使安律师张开了嘴。 安律师压根没想到小男孩会对自己出手,所以根本就没丝毫防备! “呜…………唔唔…………” 安律师挣扎着。 小男孩却用另一只手拿着那块绿色石块向安律师嘴边送去, 同时, 压低了声音缓缓道: “这个, 好东西, 你吃。” 第六百五十七章 独臂老安 安律师心里现在真的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有点欣慰。 妈的, 没白疼他啊! 都他娘的吸上头了,都这个鬼样子了,居然还想着把好吃的分给自己吃, 这小子, 有良心啊! 另一方面则是: 甘霖娘, 老子不是僵尸啊, 吃了这玩意儿要死的啊! 安律师开始疯狂挣扎着, 但他身体上的力量对于小男孩来说,真的不值一提,而且小男孩眼见着已经要把那块绿色的石头放入他嘴里了。 安律师还没吃,但吓得脸都绿了! 当下, 他的双手马上掐印, 直接打向了小男孩。 “砰!” 小男孩身体一个踉跄,向后摔倒,安律师则是倾倒回了水面之中。 但很快, 一只手再度探入水中,抓住了安律师的后脖颈,将他再度抓了起来, 小男孩脸上没有丝毫发怒的意思, 依旧是沉醉沉醉再沉醉, 在这个时候, 就算是有人上去给他几巴掌, 估计他都会和人家一起嗨起来,不以为意! 其实, 也不怪小男孩定力差, 要知道当初周泽和莺莺只是拿着一块小石头俩人换着吸了两口,爽是爽,但也不至于失了神智。 然而, 小男孩可是拿着硕大一块在吸,且吸了这么久,早就被冲昏了头脑了。 这一下, 小男孩连那块小的也不拿了,直接把那个海碗一样大的绿色石头抓起来,就要往安律师的嘴里塞。 安律师心里真的是欲哭无泪, 就像是养宠物的人家,你家猫咪抓了一只老鼠送到你面前,你会吓一跳,但仍然会觉得有些感动,它是爱着自己的。 但若是你家猫咪强行压住你,把死老鼠往你嘴里塞? 你还感动么? “轰!” 就在这时, 也不知道哪个位置忽然震颤了一下, 头顶上, 一块巨大的岩石松动,砸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小男孩的头上。 “砰!” 小男孩被砸到了下面去, 安律师终于再度恢复了自由。 然而, 下方的石块很快被掀开, 小男孩再度站了起来, 目光在四周逡巡着, 还在找他心里很有好感的那个人! 安律师身子一个前扑,扑在了小男孩身上,不管不顾了,白骨手的食指间直接点在了对方眉心位置。 “嘶…………” 安律师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原本洁白无瑕的骨指慢慢变成了黑色,但也没放开,等到大半个骨掌都变成黑色后,小男孩的眼里终于恢复了清明。 长舒一口气, 安律师收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使劲地开始甩啊甩, 白骨手上的血肉开始恢复, 但从食指到掌心位置,血肉腐烂了一大半,却已经有开始扩散的趋势。 安律师掏出几张许清朗那里拿来的符纸贴在了自己身上,腐烂速度变慢了一些,但仍然无法得到真正的抑制!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律师,但很快回想到了什么,一时间,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因为他清楚,自己刚刚完全是陷落了进去,近乎失去了所有神智。 “把石头拿着,对了,里头还有么?”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安律师狠的一面了。 哪怕手掌已经开始变烂,哪怕尸毒很可能扩散到自己全身让自己肉身和灵魂一起溃烂,但他还是想要得到这里的绿色石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安不起好不容易抱到一个金大腿, 怎么可能会看着那金大腿消亡? “有,还有。” 小男孩马上点头, 转身, 对着面前的坑壁就是一拳打了下去! “轰!” 整个坑井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岩壁上的石头开始掉落, 接下来的一幕, 让安律师整个人眼睛都抽搐了起来, 一面墙壁, 一面巨大的墙壁, 一面完全由绿色的材料形成的墙壁! 安律师兴奋地舔了舔舌头, 老板有救了, 甚至, 老板体内的那位也很可能有救了! 不过,就在这时,安律师忽然发现这绿色的墙壁里,似乎封存着一道影子,不像是人,因为这东西太小。 小男孩看着面前的绿色墙壁又再度露出了贪婪之色, 但他马上后退了几步, 强行让自己头脑恢复清明。 之前他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 对着捡到的石块吸了一口,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完全停不下来了。 现在,他可不敢再让自己陷进去。 安律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墙壁里的那道影子,想了想,还是道: “走,先回去,把老板接来!” 一切, 都要快! 这么大的一个巨大墙壁摆放在这里,想要取走基本是不可能的里头所存在的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现在也不是继续追究的时候。 因为安律师清楚,小男孩站在这里,能坚守住一次两次,但接下来,就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绿色的玩意儿,对僵尸,有着难以描述的恐怖吸引力! 小男孩点点头, 走到安律师身边,直接扛起了安律师。 这一次, 安律师没反抗,同时提醒道,前头有虫子。 小男孩不做声, 加速冲刺, 溅起了一道道水花,安律师只觉得耳畔不断传来疾劲迅猛的风,然后很快就回到了那个半人高的通道里。 小男孩没停步,继续冲刺,等来到一开始下来的坑洞下面后,小男孩一只手抓着安律师的衣服一只手抓着坑壁。 “嗖嗖嗖!” 这爬行的速度, 真的是绝了! 终于, 安律师见到了天上的星星, 妈的, 终于上来了。 小男孩放下了安律师,然后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抓到了好几只黑色蠕虫,但正如安律师所推测的那样,这些蠕虫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孔不入的恐怖存在,但对于僵尸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只是, 让安律师欲哭无泪的是, 之前只是半个手掌, 现在自己半个胳膊都已经开始泛起了黑色。 脓水开始不断地滴落下来, 一股股腥臭的味道开始慢慢弥漫。 再不处理,自己这具肉身就真的得交代在这里。 小男孩看着安律师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安律师咬了咬牙, 如果老板在这里,以老板的能力,倒是可以用指甲把自己体内正在扩散的尸毒给取出来。 但这个小男孩, 如果他用指甲的话, 就是安律师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最重要的是,老板现在那个样子,还怎么用指甲?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安律师直接吼道,“给老子扳断!” 说完, 安律师举起了自己的那只手臂, “快点!不准用你的指甲!” 小男孩没有再犹豫,因为再犹豫的话等尸毒从手臂扩散到胸口位置后,问题就不可逆了。 当即, 小男孩双手抓住了安律师的手臂, 而后, 发力, 一扭! “咔嚓!咔嚓!咔嚓!” “啊!哦!额!咦!” 每个音节, 都是发的长高短音。 挺过掰甘蔗么? 安律师此时就觉得自己的那条手臂像是一根甘蔗一样,被扭曲,被折断,被撕裂,被拉扯!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 如同一阵阵恐怖的波浪。 小男孩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安律师的半截近乎腐烂的胳膊。 安律师身形一个踉跄, 但还是强行让自己没有马上昏迷, 快速道: “通知他们把老板带到这里,你守在这,阻止其他任何人靠近!” 快速地说完这些话之后, 安律师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整个人身子一阵旋转, “噗通” 昏倒在了地上。 小男孩把安律师的那一截胳膊丢在了地上,走到安律师身边,蹲了下来。 目光, 有些复杂。 他又站起身, 走到了坑洞边,向下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但还是又走了回来,在安律师身旁坐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拨通了电话。 而后, 他撕开安律师的衣服,帮安律师包扎了伤口。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安律师悠悠然地转醒, 他看见了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开口道: “他们还没来?” “快了。” 小男孩回过头,看着面色发白的安律师。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道: “我还真担心你不打电话。” 小男孩没说什么。 “这玩意儿,对你们僵尸来说,吸引力很大吧。” 就像是一个瘾君子,无意中发现了一整个仓库的粉儿。 他怎么可能舍得去和别人分享? 要知道, 就连咸鱼如周老板, 可是都对那种绿色的石头完全上心了啊!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 “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不想对不起我,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小男孩微微皱眉。 “没事的,没事的。”安律师想要坐起来,却因为没了一条手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而且因为失血过多身子太过虚弱,想要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也做不到。 毕竟, 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杨过的。 小男孩把安律师搀扶着坐了起来,靠着自己。 然后, 像是迟疑了一下, 开口道: “不是因为你。” “嗯?别不好意思啊,我懂,男人嘛,都好个面子,含蓄。” 小男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荒谬之色, 回答道: “我的魂血,在莺莺那里,我背叛不了的。” “…………”安律师。 第六百五十八章 没问题!(第一更!) “你这样说话可就太伤感情了。”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小男孩说: “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善意的欺骗的。” “我们都很坚强。” “我知道我很坚强!” 安律师加大了声音,然后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又不停地倒吸凉气。 看着自己丢失的左臂, 安律师微微皱眉,不过到底是见过风浪世面的人,若是普通人忽然丢了一条手臂,指不定多么哭天抢地,但安律师心里只觉得有些不方便。 这本就不是自己的皮囊, 你要说到底有多珍惜有多宝贵多有感情, 那也是假的。 就像是你租的房子和你自己买的房子,你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对待态度一样。 “下面那个,就是绿色墙壁里头的那玩意儿,你看出是什么了么?”安律师问小男孩。 小男孩摇摇头,“我不知道。” 靠着那个绿色墙壁站着时,他的全部心神基本都用在抵抗诱惑方面,哪里还有其他心思去深究其他。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的是,你就这么直接把老板喊过来,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是肯定会出的。”安律师接话道,“不出意外的话,当初木承恩应该也是在这里找到那种绿色石块的,但他也没敢把这些石头都搬出来,显然是经过一番探索,认为里面有危险和其他的玄机。 但无论做什么事儿,只要想获得绝对的好处和利益,就哪里有手拿把攥的呢? 人一旦渴到受不了时,哪怕是一瓶毒酒放在你面前,你也得喝下去。” 言外之意, 就是老板已经成那个样子了, 那支煞笔到底能继续坚持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 已经没有再坏的情况了。 小男孩点点头。 他和安律师在一起,哦不,是睡一起时,基本都是安律师讲话比较多,他听得比较多。 很多年以来,他其实一直过着与外界隔绝的日子,当初在自己的洞府地穴里,都遇到过手下人背叛企图吞噬自己的变故,足以可见他在某些方面,其实是真的偏弱。 所以,有时候听听安律师的腹黑学人生观,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充。 前面,出现了手电筒的光照,应该不是老板他们来了,老板那边满打满算,加上碳化的他自个儿,也就四个人,但前面的手电筒数目,却不下十个。 “全部打晕,丢一边去,再去附近查看一下有没有其他人,都打晕了放置好,老板来之前,这里不允许任何人的破坏和影响。” 小男孩闻言,站起身,向前走去。 很快, 前面发出了一阵阵闷哼声,过了大概五分钟后,小男孩走了回来,安安静静地在安律师身边又坐了下来。 “都解决了?没打断手脚吧?” “打晕了。” “哦。” 二人继续沉默。 “你再靠近一点,趁着老板他们还没来,我再眯一会儿。” 小男孩往安律师身边侧了侧, 安律师也往小男孩身边挪了挪。 小男孩抓着安律师的头,放在了自己腿上。 安律师很满意,似乎连断臂之痛也没之前那么难熬了,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小男孩低着头,看着枕着自己腿的安律师。 安律师眯了一下眼, 道: “看啥?” “一般老年人完成心愿准备去世时,应该和你一个神情。” “…………”安律师。 “我不会死,老子还没混出头呢。”安律师强调道。 “嗯。” “放心,我就睡一会儿,这阵子你不在,我又不好意思去老板房间蹭睡,一直没休息,太累了。 我那方面也很正常的,不喜欢正太。” 小男孩叹了口气,纠正道: “应该是黄昏吧。” 论年纪, 一世人一世鬼的安律师, 可还真没人家小男孩的岁数长呢。 安律师没再继续打嘴仗, 他真的睡了。 一个多小时后, 前面出现了汽车的声音, 而后是大门的锁被强行砸开的动静, 那辆车开进了这里。 小男孩没动,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脸,道: “老板来了。” 安律师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伸个懒腰,但马上用自己唯一的手抓着自己伤口位置包扎的地方扯了扯,让鲜血渗透出来,浸染了一大片; 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正好许清朗和莺莺搀扶着老板走了过来。 安律师身形一颤, 作势虚弱到跌倒下去。 小男孩站在边上, 没动。 “…………”安律师。 “噗通!” 场面, 一度很尴尬。 小男孩把脸朝下摔下去的安律师搀扶起来,安律师有些阴沉地瞥了他一眼,小男孩则是笑笑。 “那些石头,就在下面,有很多很多…………” 安律师把整个情况介绍了一下,随后指了指莺莺,道: “莺莺,你留在上面看守入口。” 莺莺微微皱眉,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安排,但她自然清楚安律师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所以没说什么。 “老许,你和他……”安律师指了指小男孩,“你们俩把老板送到下面去,然后小家伙留在下面的入口,不准深入。” 小男孩闻言,点点头。 安律师又侧过头,看向了站在众人最后面的黑小妞,指了指她,道: “你也跟着下去伺候着,老板这次如果不能醒来或者好转,你也没几天好活了,这一次,如果你能出力,我替你做主,让老板彻底解开你身上的毒素,还你自由。” 黑小妞闻言, 原本平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激动。 “好,就这样吧。” 安律师往老板身边靠了靠,发现老板胸口上插着的那支钢笔,似乎比之前往外凸出了不少。 这意味着,哪怕是这支煞笔,似乎也不能坚持太久时间了。 小男孩和许清朗搀扶着老板的身子,因为这身子现在看起来比较脆,自然不可能和之前陪着安律师下去时那样一个公主抱直接跳下去。 也因此, 总共花费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 三人才下到了底部。 小男孩再爬上来,把黑小妞也接了下去,这次就迅捷多了。 安律师没再下去, 下面的黑色蠕虫危险系数太高,他再下去只会成了拖累。 许清朗身上有海神之力,在水里应该更游刃有余一些,至于黑小妞,随她去吧。 而僵尸体质的下去,很容易会被那绿色的石壁给迷惑沉沦,所以他把莺莺留在了上面,就是小男孩,也是因为他下去过有了经验,但也警告他不准再深入。 局面已经很严峻了,若是再有一头僵尸在下面“发疯”嗨起来,只能是雪上加霜。 莺莺在安律师身边站着,不说话。 安律师看了看她,自然不敢说什么让她和小男孩一样让自己睡在她怀里这种话,自顾自地坐下来,闭目养神打坐。 ………… 下面, 小男孩并没有再进入那个坑道, 许清朗小心翼翼地托着老板的身子往里走,黑小妞则是在后头慢慢地跟着,她腿脚不方便,但这段时间来,倒是练就了爬行的好本事。 等出了那条半人高的坑洞,进入了坑井那边的区域时,许清朗微微蹙眉,掌心放入了水面之中。 少顷, 一片片蛇鳞从他手臂位置长出, 且开始慢慢地脱落, 顺着手指的方向向前延展了过去, 形成了一条由蛇鳞组成的水道。 “不要过了蛇鳞外面去。” 安律师提醒了一下黑小妞。 而后, 他把老板的身子抱起来,走入了水中。 黑小妞由于是爬行着的,高度不够,这里的水都不时地会没入到她嘴里,但她也不觉得恶心,继续跟在许清朗后头,平时种田,各种肥料都用过,哪里还会讲究这些?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许清朗终于带着周泽来到了那座绿色的石壁下面, 但接下来, 该怎么做? 许清朗拿出自己的铜钱剑,挖下来了一块绿色石头,放在了老板胸口位置,但等了许久,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 黑小妞在旁边看着,犹豫着说道: “他现在没办法自己吸收。” “你有办法?” 黑小妞指了指墙壁,又指了指周泽,点点头。 “又是种下去?” “那个律师,不就是看中我这个本事,才让我过来,甚至是,才让我下来的么?” 她腿脚都不好,但还是让她下来了。 “你试试吧。” “好。” 黑小妞从自己的防水钱包里取出了两粒种子,没有送入周泽嘴里,而是放在了周泽皮肤上,紧接着,她切开自己的手指,让自己的鲜血滴落在了周泽皮肤上。 种子似乎获得了活性,开始钻入周泽的体内。 周老板现在的身子实在是太残破了,自然无法阻止这些种子的侵入。 “小心点。” “不会有问题的。” 黑小妞双手开始摇晃, 像是在控制着自己的那些种子开始在周泽体内生长。 很快, 一根根细如发丝的藤蔓从周泽身上长了出来。 “慢一点,慢一点,他身子虚弱。”许清朗继续提醒道。 “没事,种子的初始生长只会吸收一丁点的生机,等种子发芽出来后,就能通过它做媒介去吸收外物了,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噗!” 话音刚落, 原本插在周泽胸口位置的钢笔忽然弹了出来, 落在了水面中。 而周老板原本就已经碳化的身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剥落。 “…………”黑小妞! 第六百五十九章 是你!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许清朗心里一颤, 他很怕老周在自己手上死了, 呸呸呸, 不管在不在自己手上, 老周都不能死。 所有人都清楚,那支钢笔是雷劫之后,守住周泽身体和灵魂最后一线生机的关键。 之前钢笔在慢慢地往外移动,其实就预示着这种“守护”,正在慢慢不支起来。 但不支是不支, 现在整根弹射出来了, 什么鬼? 周泽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脱落,焦黑的皮肤,以及里面的血肉,都像是被切割了无数个碎块一样,慢慢地分离。 这不是拼拼图,这种分离是几乎不可逆的, 你总不能再拿个502胶水再把周老板拼接回去。 许清朗是震惊, 黑小妞就全是惊恐了! 自己Flag刚立好,就被光速打脸, 最重要的是, 她的命是和周泽的命绑定在一起的, 她倒是不担心其他人对自己的报复,因为一旦周泽死去,他们报复不报复自己,都没什么意义了,自己至多再过半个月也得嘎屁。 当下, 黑小妞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吐出一口精血, 同时双手迅速地掐印, 眉心位置, 一道月牙一般的印记隐隐浮现, 整个人身上像是升腾起了阵阵白烟, 这是拿自己的精血本源去催动植物的生长了, 她不想死, 她想活, 她认命, 她选择当奴隶, 就是为了不想死! “嗡!嗡!嗡!!!!!!!” 周泽体内的枝蔓正在迅速地扩张着, 一条条,一株株,全都从体内竖立起来。 “砸开墙,快点!” 黑小妞尖声喊道。 许清朗没敢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举起自己的铜钱剑砸了过去。 “砰!” 坑壁被砸出了一个凹槽。 那些密密麻麻的藤蔓在黑小妞的控制下一股脑地钻了进去, 而后, 黑小妞双手开始拼命地做往后拉拽的动作, 像是农民伯伯在很深的井口旁打水。 眼下, 不管许清朗是否相信黑小妞的能力, 也只能看着她施为了, 哪怕再把老板扛上去找安律师他们,也来不及了。 都到这个时候,只能选择拼一把,难不成把老板再带过去,喊大家一起过来再见老板最后一面? 很快, 许清朗就看见那密密麻麻的藤蔓上开始被浸润出一股子绿色,且逐渐地蔓延开去,一直连系到了周老板的身上。 这就像是“南水北调”一样, 不过很绿色,很健康。 安律师马上低头看着周泽,终于,他惊喜地发现周泽身体的剥落速度开始明显地减慢了。 有效果了, 有效果了! 看样子, 是真的能够把周泽从消亡的鬼门关前给再拉回来! 周泽的身体开始呈现出淡绿色,原本许清朗是把石块放在周泽胸口位置的,却没有丝毫反应,现在通过“植物”媒介,确实能够灌输进去了。 其原理,真的和输液差不多。 许清朗站在旁边,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而且看的方向,是岩壁内部的那块黑色影子上。 之前安律师就重点提醒过那道黑色的影子, 毕竟, 在这个时候, 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可能酿成大祸,但因为事态紧急,已经很难有机会去做提前排雷了。 影子很小,应该不是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只猫的大小,但又不像是一只猫,它蜷缩在那里,这让许清朗想到了琥珀中的蚊子。 记得以前看《侏罗纪》系列电影,里面就要有一部说的就是科学家从叮咬过恐龙又机缘巧合下被琥珀封存的蚊子体内获取的克隆复生的条件。 这块岩壁,到底存在了多少年,已经无可考证了,但肯定不是近代的产物,那里头的东西,应该被封存在里头很多很多年了。 如果它已经死了, 那就万事大吉,任何烦恼都没有, 但只要看看这绿色石头的诡异之处, 想要天真地催眠自己相信那个东西早就已经挂了, 真的太难太难。 藤蔓的一头刺入到了绿色石头里面,不停地向内部探入,黑小妞之前已经苍白的脸,现在似乎又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长舒一口气, 一只手继续做着接引的动作, 另一只手却得以空闲出来擦一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了。 “怎么样了?” 许清朗问道。 “问题应该不大了,这石头里的尸毒应该已经成功灌输进老板体内了,补充了老板的生机,且在老板身体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循环。 一开始是纯粹靠我去接引,以我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太长时间,现在这些藤蔓是靠着老板体内的力量去获得生机,我就不累了。” 也就是说, 接下来就是靠周泽和这个藤蔓, 慢慢汲取尸毒的过程, 黑小妞只需要在旁边负责维护一下就可以了。 许清朗长舒一口气,咬了咬嘴唇,一颗心,也终于慢慢落地。 只是, 很快, 那颗刚刚落地的心, 又被“吧唧”一下, 给提了起来! 因为许清朗震惊地发现,原本在绿色坑壁深处的那道黑影,在自己刚刚观察周泽的时候,居然悄无声息地向外靠了不少。 许清朗左手拿出自己的铜钱剑, 犹豫了一下, 还是取出了符纸, 开始在这四周布置起阵法, 不管有用没用,哪怕只是在事情最坏的时候可以起一个缓冲的效果也是值得的。 许清朗一共布置了三道阵法, 最后一道阵法上,更是用了自己的铜钱剑当阵眼。 因为个人力量的冲突,在使用道法时,他不能动用海神的力量,所以,把其余底牌都放上去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坑壁后面,拿自己充当第四道防线。 黑小妞看着许清朗的背影,没说什么,她没心思观察其他的东西,反正个高地顶着呗,不过,她有些好奇的是,这么长时间了,已经是一个恐怖量的尸毒被灌输进老板体内了,但老板的身体,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变化。 只知道他还在吸收, 源源不断地吸收, 但并没有伤体复原, 也没有断肢再生, 甚至, 连烧焦的皮肤都没有得到丝毫地改善, 那么多的尸毒, 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时候,黑小妞真的很想把周泽拿过来解剖研究一下,正如她之前研究那些好不容易获得的肥料和种子一样,总得把它们的各种细节都研究个透彻,种下去之后才能有的放矢。 只是, 这很显然是个奢望了。 许清朗没敢看周泽的情况,而是继续盯着坑壁内的黑影,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黑影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速度很慢, 但一直在挪! 现在,虽然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这逼是活的! 许清朗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 老实说, 他真的有些紧张。 “这一次,借给我力量,越多越好。” 许清朗沉声道。 每次上阵之前,他都得和那位海神隔着万里之遥讨价还价。 海神那边没有反应, 之前那次面对天雷时, 海神很不仗义地直接抽走了一切力量, 但这一次, 许清朗绝不允许! 他可是记得当初自己封印海神力量的那晚, 周泽没有开口阻止却在店门外面帮自己护法的事情。 “这次,你再推诿,我就给自己下咒,哪怕把我自己咒死,不,不能咒死,下咒之后我就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拿人命去堆! 给你硬生生地堆出一个天劫出来!” 这是威胁了。 海神那边还是没反应, 也不懂是不屑还是在思索。 终于, 那道黑色的影子已经无限靠近岩壁了, 许清朗身体微微下蹲, 在准备着。 “咔嚓…………” 岩壁开始碎裂, 而后, 一缕紫色的烟雾从里头升腾了出来。 紧接着, 一只毛茸茸的肉爪从里头探了出来, 网上有很多类似的图片, 比如自家宠物的粉红色小肉爪这类的, 往往能够让人看得觉得整个人都融化了,大呼好可爱。 眼前的这只小肉爪却没能让许清朗升腾出丝毫好可爱的感叹, 因为伴随着这只肉爪一同出现的, 是一道恐怖得几乎实质化的杀机! 可爱的肉爪在探出来之后, 微微一握, 顷刻间, 许清朗布置的三道阵法的前两道直接崩溃! 第三道阵法震颤了一下之后, 铜钱剑崩裂四散而飞! “砰!” 裂纹更大了, 里面的东西也出来了, 速度快得超乎了人的想象。 许清朗刚刚来得及伸出双手, 就只感到自己胸口位置传来一股可怕的力道! “轰!” 许清朗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 他的身上迅速覆盖起了一层层蛇鳞, 一道绿色的蛇脸人身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 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整个坑洞里, 妖气开始疯狂地肆虐起来! 海神, 这次没有再留手, 真正做到了以许清朗身体条件可支撑前提下的全力以赴! “砰!” 许清朗砸落到了水中, 整个人连续地翻滚着, 等到他再爬起来时, 那道黑色的影子再度出现, 再度撞向了他! 海神的虚影这次出现在了许清朗的身前, 然而, 当黑色的影子冲来时, 海神虚影只是抵挡了片刻, 而后就被黑色的影子给洞穿, 海神的蛇脸扭过来, 眼眸带着浓郁的震惊: “是…………你…………” 第六百六十章 炸!(第三更!) 可气的是, 海神的虚影在说出那个“是……你……”后, 下面没了, 直接烟消云散。 许清朗跪伏在地面上,不远处,黑色的蠕虫似乎正在向这里蠕动。 这里的环境像是一个人的胃部一样, 要多恶心污秽就有多恶心污秽。 许清朗喉咙一动,吐出一口鲜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眼睛里随之露出了一抹骇然。 自己所布置的三道阵法防线被瞬间破掉了且不说, 若是刚刚没有海神的护身加持, 自己能不能在先前的一击之下活下来还未可知! 许清朗之前无数次在脑海中去猜测和想象那里面的黑影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但万万没想到会这般, 恐怖如斯! 但眼下, 目光不断逡巡时, 许清朗却没看见那道黑色的影子去哪里了, 这种无法捕捉无法看见的危机感,让许清朗身上的汗毛都颤栗了起来。 “嗡!” 在左边, 许清朗转过身, 然而, 他心里升腾起了一抹绝望, 太快了! “砰!” 一道小小的身形出现在了许清朗的面前,挡住了黑影的攻势。 黑影再度退散,隐没于四周的黑暗之中。 之前在坑道另一端的小男孩在听到里面的动静后马上过来了,恰好赶得上帮许清朗挡下了这一击。 许清朗大口地喘着气,看着面前小小的身影,道: “谢谢了,它速度太快了。” “不仅仅是……快吧?” 小男孩说着,慢慢垂下了自己的双臂,在其双臂位置,几条深可见骨的爪痕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要知道,他可是实打实地数百年僵尸体魄啊! 这般恐怖的抗打击能力,居然也吃了这么大的亏! 若是普通人的肉身,估计直接就像是纸糊的人就被那道黑影轻松地穿透,都不带半点迟缓的。 此时此刻, 在场的人里面, 最紧张也是最惊恐的, 不是别人, 正是黑小妞。 因为她的大部分心神都在操控周老板体内藤蔓上面, 身形无法离开,也不能太分心, 也就是说, 如果那道黑色影子给她也来一下的话, 她连躲避都没办法躲避, 当然了, 这好像不是她想不想躲的问题,就是想躲似乎也躲不开。 而周老板还默默地飘浮在水面上,身上密密麻麻的藤蔓牵连着绿色坑壁那边,一股股尸毒正在玩儿命般得向他的体内灌输着。 只是, 这具身体之前是什么样, 现在还是什么样, 那种像是日漫里的获得了力量动不动就浴火重生或者涅槃重生的剧情, 似乎在他身上卡壳了。 许清朗慢慢站了起来,他在尝试重新沟通海神的力量,很快,蛇鳞开始重新覆盖在他的身上,只是,力量比之前小了许多,因为他的身上到处都传来了酸痛和撕裂感。 每个人对力量的承载能力都是有限度的, 远在大洋之中的海神,作为一条即将化蛟的存在,无论是体魄还是法力,自然是相当得恐怖。 但许清朗的肉身,还是太过孱弱了,若是再次像之前那般被海神的力量加持上去,他自己就得暴毙,肉身和灵魂都会被绞杀个干净。 然而, 现在最为尴尬的事情在于, 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明明知道那个从绿色坑壁中出来的神出鬼没的那位很不好惹, 但大家却不能走! 怎么走? 把老板一个人留在这儿? 小男孩是走不了的,因为莺莺在上头,要是她知晓小男孩只顾着自己逃命把她老板丢下了,女僵尸估计会直接捏碎他的魂血让他殉葬! “还要多久?” 小男孩吼道。 他闭着眼,不敢去看那绿色的坑壁,他不敢让自己再沉沦进去。 这种绿色的石头,对僵尸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黑小妞一阵苦笑, 妈的, 老娘我也想知道啊! 但你家老板太持久了啊 老娘都上下忙活半天了, 他, 他却, 他压根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让老娘我怎么办! 接下来, 是长久的沉默, 坑井里, 除了偶尔流水的清脆声响, 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那道黑影, 也一直没再出来。 然而, 无论是许清朗还是小男孩又或者是黑小妞, 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其实, 这种即将出事儿前的宁静,才是最恐怖的,也最让人煎熬的。 就在这时, 坑洞那边又传来了动静, 是莺莺他们来了。 “嗡!” 声音再度响起, “小心!” 许清朗马上喊道。 “啊!” 莺莺发出了一声闷哼,安律师则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小男孩和许清朗见状,马上冲向了坑洞出口位置。 黑影再度出现, 速度依旧快得恐怖, 小男孩马上论起拳头砸了过去! “砰!” 震耳的摩擦声传来, 小男孩的脸几乎扭曲了起来, 五根手指, 血淋淋一片, 僵尸的血,是黑色的, 且他的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连带着一整条手臂,都在痉挛着。 强悍自信的僵尸体魄,在那黑影面前,变得那么的脆弱。 莺莺跪伏在坑洞里,在其身后,安律师被撞得鼻青脸肿。 值得庆幸的是, 安律师进来时是走在莺莺身后的, 要知道此时莺莺肩膀两侧位置,都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要是安律师走在前面, 估计这会儿已经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老板!” 莺莺不顾身上的伤势,重新爬起来,还是准备过去。 之前按照安律师的计划,是不打算让自己这边的两个僵尸靠近那里的,因为太危险,万一沉沦进去,会很麻烦。 但感应到下面强烈的气息波动后,再在上面等着显然不合适了,只能硬着头皮下来。 “墙壁动了!” 黑小妞忽然喊道。 是的, 墙壁动了, 整块绿色的坑壁似乎从固态慢慢地转化成了液态,变成了类似果冻的那般感觉,且开始流动起来。 原本上面的坑坑洼洼也在逐渐平复,同时开始从原本的位置向外扩张出来。 黑小妞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但看着还飘浮在前面的周泽, 她一阵犹豫, 咬牙往前准备把周泽拖拽回来时, 一滴绿色的液体滴落到了她的皮肤上, “啊!”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手臂位置几乎被融穿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因为温度太高,融穿过去时顺带着把伤口也烫焦了,一滴血都没流出。 黑小妞不敢再向前了,只能不住地后退。 虽说周泽死了,她也得死,但眼前继续往前或者是不后退的话,她马上会在这绿色的液体中被融化成渣滓。 “老周!” 许清朗喊道。 小男孩没有丝毫犹豫,向周泽所在的方向冲去。 “嗡!” 黑影再度出现, 小男孩被半途击退, 整个人倒飞着落到了许清朗身边,身形一阵颤抖。 太快了,且这攻击也实在是太锋锐了! “老板!” 莺莺爬了出来, 她看见老板马上要被那黑色的液体给覆盖住了,急得马上忘记了一切,想要冲过去把自家老板救回来。 然而, 这绿色的液体忽然开始沸腾起来,给人一种类似于岩浆的感觉。 恐怖浓郁的气息开始在四周弥漫, 整个坑井内像是被填充了液化气一般, 哪怕是普通人都有些难以忍受, 而小男孩和莺莺眼里逐渐被一抹沉醉所取代, 这是极为霸道的一种蛊惑, 一种对于僵尸来说, 难以拒绝的伊甸园陷阱。 “艹!老许,还等啥,把他们带出来!” 安律师这会儿厉声喊道。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拖拽着小男孩向后走,小男孩眼里一阵清明一阵沉醉,似乎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没有直接完全沉浸进去。 莺莺则是被安律师抓住了脖颈,安律师完全是不顾一切地用一只手拖拽着莺莺往后走。 “他不一定死呢,不一定死呢,你丫的要是沉迷进去,就真的没人能救他了!” 似乎是这些话刺激到了莺莺,原本沉醉的瞳孔里,开始出现了波澜。 最终, 许清朗和安律师各自拖拽着面前的僵尸从坑洞那里后退,一直退出到了洞穴的下方。 隔了一段距离后, 小男孩和莺莺也都恢复了过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抹庆幸。 距离沉沦进去, 真的就只差一点了。 安律师用独手举着手机向坑洞那边照了照, 可以发现坑洞那一头完全被绿色的石头给覆盖住了,直接堵死在了那头。 “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安律师问许清朗。 “没看见,是从那个坑壁里出来的,好像,是一只动物,毛很多。” 许清朗想到了最开始时从绿色坑壁内探出的那只小肉爪。 “动物?那就是妖怪了?” “妖?” 许清朗回忆起了海神虚影消散前的画面,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好像是的,海神似乎认识,但我现在身体状况,暂时没办法再联系到他。” 要是等自己修养好后再联系海神解惑, 那黄花菜都凉了。 “等不了那么久了,我们得想办法把老板给挖出来。”安律师说道。 “怎么挖?”小男孩问道。 最有力气的就是他们两个僵尸, 但他们靠近那里就可能出现问题。 安律师现在是杨过了,许清朗也“身娇体弱”。 “还能怎么挖?难道让老子找本《盗墓笔记》去学习怎么挖么? 还是找无邪闷油瓶去场外连线? 给老子去找, 找炸药! 这矿场里肯定有炸药,附近的几个矿场也给我去搜刮一下, 甭管那下面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老子都要给它炸穿!” ……………… 莫慌,争取零点前再写一章。 第六百六十一章 最优秀的看门狗! 周泽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他的记忆, 似乎一直停留在被雷劈的那个瞬间。 人生,在那时似乎变成了一卷录影带,原本正在一直平稳匀速地播放着,却在那一刻卡带了。 出现了无数的雪花点, 声音, 影像, 等等的一切, 都进入了扭曲和混沌之中。 被雷劈,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周老板这辈子火葬场都进了好几次了, 但还是第一次被雷劈, 一开始, 觉得挺新鲜的。 不过,也有一点点的遗憾,实在是距离太近了,真的太近了,虽说那道雷不是瞄准着他,但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他也避无可避,被来了个“雨露均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可不会在意你是谁,在它眼里,善恶已经模糊了,个头大个头小,无非是成年人看蚂蚁的衡量目光。 也不知道卡了多久, 周泽还真的不是很寂寞, 因为一同卡住的, 似乎还有时间。 仿佛自己此时变得很渺小很渺小,渺小到如同一粒尘埃,很快就将迎来自己最后的终结。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类似于弥留之际, 说是一梦不知岁月久,有些夸张; 但浑浑噩噩哪晓得今夕是何年,倒也算贴切。 “咕嘟…………咕嘟…………咕嘟…………” 有水声, 且水声正在越来越大。 周泽抬起头, 他的上方, 是一片的惨白, 就像是极为干净的摄影棚里那般, 但现在, 随着水声越来越洪亮, 他看见了一滴滴绿色的液体正在滴淌下来, 在自己的视角里,确切地说是在自己的意识里,很久了,似乎第一次看见了不同的色彩。 绿色的液体不断地滴落下来, 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让人迷醉,让人沉醉, 带着一种让周泽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当周泽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些液体时, 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走不到它们身边去, 它们似乎在绕着自己走, 或者说, 是它们都无视了自己。 周泽有些无奈, 他蹲在了地上, 一直抬头看, 他在等啊, 等啊。 等待死亡的,等待消亡的感觉, 其实挺不好受的, 但眼下, 除了等待, 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他甚至觉得自己本该早就死了的,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什么原因,导致自己被滞留在了这里。 意识或许早就该消散了, 那班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班公交, 已经等待多时了。 但售票员,迟迟没来。 等啊,等啊, 看着这些绿色的液体,浸润到自己的脚下,你知道它们出现了,你也看见它们真的很多很多,却没有一滴是属于你的。 就像是一个饿狠了的人, 隔着防弹玻璃看着里头那盛大的晚宴。 周泽甚至想要躺下来, 闭上眼, 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自己能做的, 也就只剩下消极对待了。 好在, 没等自己彻底消极前, 一滴绿色的液体, 像是施舍一般的落在了自己额头上。 周泽深吸一口气, 忽然觉得天空都晴了。 万事开头难, 当四周的绿色液体从涓涓细流开始化作了滚滚江水滔滔时,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周老板觉得自己就像是天桥下面拿个塑料盆子坐那儿乞讨的, 等待着走过路过容易上当受骗的好心人给自己丢个一块两块。 但, 至少能够积少成多, 当自己脑门上已经一片绿时, 周泽情不自禁地闭上眼, 他似乎感知到了风,也仿佛感受到了温度, 这是意识正在恢复和重新壮大的表现。 “哗啦啦…………” 像是开闸放水了, 一个浪头带着幸福的骚浪劲儿直接砸来, 当幸福来强b你, 是何种幸福的感觉?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快乐得近乎眩晕了, 他开始游荡,也开始摇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由红酒聚集的大海之中, 坐着帆船随风飘荡, 船在是幸福, 船没了,则是更大的幸福。 继续, 再大力一点, 不要停! 这是周泽现在心里的念头, 他渴了很久,也饿了很久, 这一次, 他要饱餐一顿。 意识里, 出现了暖洋洋的感觉, 让人舒服得难以自抑, 他明明没睁开眼, 但眼前, 却出现了白色的光芒, 却这个光, 正在越来越刺目。 ………… 当光芒慢慢强盛到了一个极点后, 四周反而开始出现了其他的画面, 周泽心里多少出现了一抹期待感, 因为自己的身边, 不再是单调得令人绝望的白色了。 监狱里和军队里都有“关禁闭”的惩罚,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而周泽这段时间以来, 其实一直享受着的是至尊奢华总统顶配的“禁闭”。 有风了, 而且风还很多, 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周泽抬起头, 人的眼睛适应性很强, 当你夜里刚关灯时,你会忽然觉得四周漆黑一片,但慢慢地适应一下,还是能看见一些东西的。 而此时,只是把黑夜变成了白天,也是一个道理。 周泽觉得自己正坐在一个地方, 双手也支撑在一个位置, 少顷, 他终于看见了。 他看见自己脚下, 那累累白骨, 看见了自己双手搭着的头颅, 是啊, 熟悉, 简直太熟悉了, 连四周不时冒泡翻滚的岩浆, 都是那么的顺眼, 一切的一切,已经不能用似曾相识来形容了, 简直就像是: 回家了。 这是,白骨王座! 此处,幽冥之海! 是你醒了么? 你怎么醒了的? 老铁? 二货? 憨憨? 周泽在心里喊了几声, 但还是没得到那个标准的“结巴音”的回应, 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饰演着独角戏。 “啪!” 哦, 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 周泽看见了, 在自己面前, 也就是在白骨王座的下方,坐着一个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有酒水和几样小菜。 因为二人高度差很明显的原因, 导致周泽有一种在俯视他的感觉。 这或许正是铁憨憨当初为什么杀那么多魔神把王座堆积得这么高的原因吧, 因为铁憨憨喜欢这种自己坐在上面的姿势。 “别气啊,真的别气啊,气坏了身子,得多不值得啊。” 男子喝了一杯酒,摇摇头,表情很作,动作很作,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作。 似乎, 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家伙起, 周泽就很讨厌对方, 一种与生俱来的讨厌,一种没有任何原因,就是极度看他不爽的感觉。 很快, 周泽记起来了, 这个画面, 好熟悉, 这是木承恩家的土屋里挂着的那副画中的情景! “你都已经沦落成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么多年, 风风雨雨, 东躲西藏,都过来了, 怎么还这么看不开呢?” 男子给自己倒酒,言语中,带着一种“老子就是要气死你”的意图。 这似乎对铁憨憨很有效,因为铁憨憨就是这个脾气,他不需要你拐弯抹角、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只要你骂他一句“煞笔”, 他就马上冲上来和你拼命! 周泽不止一次地想过, 如果铁憨憨不是出生于黄帝那个时代, 而是出生在现代, 或许他要么在牢里把牢底坐穿,要么就是在大排档里被人砍死, 当然, 也可能被自己老婆下毒杀了骗取了高额的保险。 脾气差,目中无人,再加深度直男癌, 抛开一切光环和神秘的面纱, 这或许是对铁憨憨最好的诠释。 男子站起身, 走到王座下面, 拾级而上, 又上来了一段高度, 但他还是得抬起头才能让自己的目光看着王座上的人, “到我这里,你养了多少条看门狗了? 我不知道,你是纯粹为了躲避在一个个意识一段段人生后面舔舐自己的伤口慢慢恢复呢? 还是因为实在是太无聊,无聊到想找一部部电影自己隐藏在幕后慢慢地看着打发打发时间, 又或者,两者都有了。 甚至, 我还一度觉得,不,应该会有不少人和我曾经的想法一样, 认为你是在找传人,或者说,你是在培养着谁。 你知道么, 当初, 当我第一次感知到你在我体内的存在时, 我是那么的诚惶诚恐,那么的感激涕零, 我觉得自己是被命运眷恋的一方, 我认为自己就是神话之中的弄潮儿, 因为有你在我身后,我就是这世间,最特殊的一个,也是最高的一个!” 长袍男子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介意周泽满脸的怒容。 “哈哈哈,但我后来还是醒悟了。 你太自私了,真的,你也太自大了,真的! 你自私到了一个极限,你也自大到了一个极点! 但凡你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私,但凡你只要那么一点点的宽容,但凡你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尊重; 我们俩, 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份儿上。 你之前三千年的恢复和积攒, 我也就不客气了, 拿走了。 毕竟, 我是你历代看门狗里, 最优秀的一个! 你, 应该欣慰。 哦不, 对不起, 我应该换一种语气, 换一种你最喜欢的语气, 让我们再来一次: 你……应……该……欣……慰……” ……………… 这是第四更, 待会儿龙继续写第五更去,可能凌晨三点才能写好。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得了不爆发不舒服的病, 求一波月票和打赏去医院挂号哈! 第六百六十二章 那个人!(第五更!) 周泽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看他不爽了, 这无论是从立场角度来说还是从情感角度又或者是从利益角度来说, 眼前的这位, 活生生地就应该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啊, 而且是比比直直地对立面! 同时, 周泽之前看着木承恩土屋里的那幅画时所做出的猜想, 也终于被证实了。 铁憨憨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位给坑过, 而且坑得很彻底, 这位, 直接从铁憨憨那里夺走了三千年的积累! 而且, 似乎还完成了和铁憨憨的分割, 以自己独立的生命方式得以脱离了“看门狗”的身份。 而木承恩,很可能是他的后人或者机缘巧合之下,曾得到过他的部分传承。 纵观历代看门狗, 他确实是最优秀的一个, 以那种身份,以那种起步点,走出了那一条路,哪怕是站在他对立面的周泽,扪心自问,也是满满地佩服。 同时, 周泽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以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那就是铁憨憨陨落这么久了, 在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代看门狗了, 赢勾也不晓得积累疗伤恢复了多少岁月了, 为什么还这么弱? 如果疗伤的效果这么差,进度这么缓慢, 以赢勾的脾气, 应该老早就抹脖子自尽了啊, 还犹犹豫豫个屁啊! 哪怕是在地狱,如果不是有平等王陆极其愤怒之下的自我兵解把自己送入赢勾口中且帮其消化,又有当初第一代肉身燃烧所获得的力量,根本就搅动不起什么风云。 君不见, 之前在阳间时, 只要碰到从地狱里上来的人, 赢勾都直接“一言不发”装从心的么? 现在看来, 倒不是赢勾这种方式恢复得慢, 而是中间被断代了, 就像是一只松鼠一直在不停地收集着松果,却被人中途偷走了大部分,之后看起来,自然就少了。 一偷, 就是三千年! 周泽能理解赢勾为什么闭口不谈这段黑历史, 这实在是, 太丢人了啊。 也不知道以赢勾的脾气,他是如何挺过这段艰难的时光的,估计和丢失了三千年的积累比起来,面子受损给他所带来的打击,伤害可能更大一些。 有一点周泽可以确认, 若是以后等赢勾醒来, 周泽拿这件事去撩拨他, 赢勾很可能直接急眼分分钟切腹带着周老板一起同归于尽! 男子转过身, 向下走去, 拿起了小木桌上的那杯酒, 一口饮尽, 挥挥衣袖, 似乎打算离开了,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 只是为了炫耀! 纯粹的炫耀, 不带丝毫遮掩的炫耀, 周泽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理解对方的这种心情, 这是在赢勾阴影下压抑了这么久之后的爆发! 对于看门狗来说, 似乎没什么是比看赢勾吃瘪看他生气更能让自己心情愉悦的了。 然而, 男子在走到王座最下面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又回过头, 看着坐在王座上的周泽, 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道: “怎么感觉,爽感没有预想中那般强烈呢?” 是啊, 为什么觉得, 不够爽? 男子开始了思索, 应该很爽的才对, 自己终于反戈一击, 且重创了赢勾, 还脱离了出来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独有生命存在, 他也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那么, 自己应该很嗨很嗨很嗨啊! 但为什么就不够嗨呢? 明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一幕终于实现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块被咀嚼过的口香糖又被拿出来继续咀嚼,味道,变淡了太多,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刺激和兴奋。 “好像,我是不是曾经做过一样的事情?” 男子皱着眉, 看着周泽, 而后, 一步一步地又开始往上走起来。 周泽看着他和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眼睛, 仿佛带着一种深邃的光泽, 似乎可以直逼自己的内心! 他走上来了, 他靠近了, 他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弯下了腰, 他的脸凑近了过来! 少顷, 他咧开嘴, 笑了。 露出了一口白牙, 周泽的记忆之门瞬间被打开, 在和癞头和尚厮杀到最紧要的关头时, 自己的意识曾进入一个漆黑的场景中, 而在那个场景里,自己唯一见到的一个人,不,自己唯一见到的,是这洁白的牙齿! 当时, 附着在自己身上, 操控自己那般歇斯底里的方式战斗搏杀的, 是他? 那时的感觉,周泽真的很熟悉,因为在之前的很长时间里,赢勾有好多次就这样掌控住了自己的身体去战斗,而那位,则是和赢勾以前做的那般一样。 是因为自己吞了木承恩,所以刺激到了他曾留在这里的精神烙印? 周泽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否则以前怎么没见他出来过? 而且, 当初他的精神烙印,要么彻底消散,要么就是被愤怒的赢勾彻底抹除了,肯定是因为木承恩的关系,导致这个原本存在却被抹除的人格意识,重新被刺激得苏醒。 “你是他么?” 男子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他啊?” 男子继续问道。 “不,你怎么可能不是他?” 男子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继续发问: “你如果不是他,那我,又是谁?” 男子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啊!你不是他! 我也不是我! 他娘的, 这是记忆画面, 对的, 这一切已经发生过了! 恁你娘! 我刚才居然在演话剧!” 男子开始怒吼, 而后, 扭头再度看向了周泽, “那么,你又是谁?” “来来来,你是谁!”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男子双手放在前方, 忽然一拉, 一阵类似布匹被撕裂的刺耳摩擦声传来! 周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撕开了, 王座不见了, 岩浆也不见了, 四周, 是一处处青铜柱子, 而他本人, 则是被绑在一根铜柱上。 当初的李秀成,在白夫人在帮助下,差点对自己取而代之。 眼下, 作为当代光荣看门狗一只, 这个位置, 还是周泽本人的。 男子的身形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他的身影比之前淡了许多许多, 已经开始透明了。 他环视四周, 有些诧异道: “我怎么又回到这里了?我不是已经出去了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男子很是疑惑, 他扭过头, 看向了周泽, 道: “刚刚的那个,是你吧?你行啊,有前途,居然还能进入他的记忆画面里去。 不错不错, 光这个, 你就打败了九成以上的看门狗了。” 360开机提示,您的开机速度击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电脑用户。 “但老子,老子我怎么又回来了?” 男子在周泽面前开始踱步, 而后,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册那老卵! 老子记起来了, 我不光回来了, 还帮你打了一架! 你可真弱啊, 喂, 你是靠舔那位上位的吧?” 周泽的眼睛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哟,还生气了,老子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难不成是我的精神烙印又被刺激了? 咦, 我应该是早就脱离这里走了的, 也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妈的, 你说搞笑不搞笑, 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死了没有!” 男子长叹一口气,又环顾了一遍四周,喊道: “他呢?他呢?他人跑哪里去了? 喂, 他人呢? 不好意思见我了么? 怕被气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大笑了许久, 才意识到了什么, 一脸震惊道: “他沉睡了!” 男子看向周泽, “嘿嘿,如果我现在把你给弄死,他是不是就再也没机会醒来了?” 周泽摇摇头。 他很佩服眼前的这位, 虽然这位说话很粗俗, 但他能理解这位的言行表现, 在赢勾这里, 不骂几句脏话, 真的不解气啊。 “你摇头做什么?你不信我能杀你?虽然这只是一道复苏的精神烙印,但试试看,还是有机会的啊。” “你杀不了我。” 周泽很平静地又加了一句: “在这个地方。” 是的, 在这个地方, 周泽有绝对的自信, 这一股自信, 曾在李秀成那次逼宫中帮自己扭转乾坤, 甚至一度在初始阶段,是赢勾对自己有些投鼠忌器的原因。 “哦?” 男子指了指周泽, 道: “很好,虽然你的具体实力很弱,肉身开发也很差劲,但你在不要脸的程度上,和我有的一拼!” “…………”周泽。 “算了吧,你也不容易,我就不弄你了。 喂, 趁着他现在沉睡着, 我和你说点悄悄话, 就看在之前我帮你打了那一架的份儿上吧, 行不行?” 周泽没回答, 他不怕这位“弄”自己, 因为自己可以召唤出泰山,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个因为木承恩的原因刺激起来的残余精神烙印而已,又不是当初他的本尊亲至,周老板还真用不着怕。 但对方确实说得有道理, 他真的是在阴差阳错之下, 于赢勾沉睡时,帮自己打了一架。 “等你苏醒后,咦,不对,怎么感觉你快挂了?” 男子很是烦躁地摆摆手,继续道: “如果你这次没挂的话,就想办法找找我,看看我到底死没死,我叫…… 算了,我应该改名字了。 你去我家乡看看,找找,万一找到我了,就和我说一下,说我很想我了…… 怎么这么绕呢? 对了, 我老家在成都府南河边上!” ……………… 五更结束, 小龙在这里求点打赏,一块两块都是爱,五块十块也是情,哪怕起床后看见一串打赏人数也是很爽的一件事。 另外, 明儿继续爆发!!! 最后, 莫慌, 打赏龙!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一人一兽!(第一更!) 男子伸了个懒腰, 有些慵懒, “算了,你要是能活着出去的话,就帮我找找看,虽然,我觉得你大概得交代了。 行吧, 我也该散了, 话说,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刺激得老子精神烙印又起来了?” 周泽没回答他, 和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古董聊当下的事儿,真的没什么意义,而且,对方明显没有聊其他正事儿的意思。 似乎, 在对方眼里, 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这让周泽有些疑惑, 是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变故? 男子也没再继续问, 蹲下来, 双手垂摆在身下, 身形有些萧索地环顾四周, 这一刻, 在他的眼里, 周泽看见了一种叫做“怀念”的东西。 这里, 可是看门狗们的家啊, 哦不, 是犬舍。 “哈哈哈哈,走了,希望老子还没死啊。” 说完, 蹲在地上的男子回头, 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一眼, 朗声道: “也希望你可以不死。” 男子的身影开始消散,速度很快,毫不拖泥带水。 他本该不存在这里的,如果不是木承恩的缘故,周泽都不晓得有他这样子的一个人。 也从没想到过, 在不知道多少年前, 不可一世的赢勾曾被一个家伙偷走了三千年的积攒。 当男子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之后, 周泽微微仰起头, 闭上了眼, 他知道, 自己该苏醒了。 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更不懂得自己究竟进入这种意识的浑浑噩噩状态多久了,但被雷劈了居然还有机会重新“睁开眼”; 这份成就, 不管是在鬼差界还是在僵尸界,也都能算得上是骄人成绩了吧? 周泽只希望这是唯一的一次,他真的不希望再来一次了。 ………… “咕嘟…………咕嘟…………咕嘟…………” 好粘稠的感觉, 像是在水中,又不像是在水中。 周泽的身体,正在绿色的胶着环境里轻微地飘荡着,宛若被封印在琥珀内的藏品,只是周围这些绿色的“琥珀”还没能完全重新恢复成固态,眼下,有一点稀布丁的感觉。 而在周泽的身上, 一根根藤蔓疯狂地向四周伸展着, 此时的周泽, 像是老树盘根, 在自己身上延展出去的藤蔓们,像是疯了一般向四周扩张着,事实上,眼下这绿色的东西之所以还没能凝固起来,也是因为周泽正在不停地抽取着它的精华,自然难以凝固。 意识开始回归自己的身体, 这一刹那间, 周泽没有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艹,好痛! 这是真的痛,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好皮了,左臂断了,右手上只剩下了漆黑的白骨,其余各处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口。 之前处于意识弥留之际时, 倒是不觉得什么, 眼下苏醒后, 该你受的就都来了。 周泽有一种自己正在开一辆快散架的老爷车的感觉, 好像这不是什么身体, 比提线木偶都不如! 痛,痛,痛, 像是有一团团火,在不停地烘烤着自己每一个细胞。 如果不是周泽性格坚韧,很可能会主动地再昏厥过去。 耳畔, 不停地有液体流动的声音回响, 周泽尝试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绿色的混沌,像是抬头看太阳的感觉,无论是视线还是感知,在这个地方都被压缩到了一个极点。 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你甚至不晓得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 尝试伸手, 按理说, 周泽现在只剩下了一只手, 但当这个念头刚出现时, 无数只手的讯息开始传来, 弄得周泽一时间有些懵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有好多好多只手, 但这又怎么可能? 自己又不是章鱼,而且,就算是章鱼也没这么多条触手吧? 一根根藤蔓似乎是因为宿主的苏醒变得更加兴奋, 人在昏迷的时候整个身体机能会陷入一种半沉睡状态,最极端的例子就像是熊冬眠那般。 而一旦苏醒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需求就开始繁殖他来,不停地刺激着人的主观能动性去获得,去索取,去追求! 这些藤蔓得到了激励,甚至可以说是得到了“命令”,开始比之前更为主动和疯狂地去吸收。 周泽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间多出了这么多“手”, 但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一种“愉悦”的情绪, 这种感觉, 像是一个暴饮暴食的人坐在自家餐馆里正在狼吞虎咽, 像是葛朗台正在不停地把大金库里的金币不停地往自己的口袋里塞, 这分明是很棒的感觉, 哪怕此时自己看不清楚,也感应不到四周具体的挺狂,但这种过程,应该足以让人满足和沉醉的。 然而, 周老板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我明明拿了这么多, 我明明吞了这么多, 明明有那么多对于僵尸来说是大补之物的尸毒,近乎靠近本源的尸毒, 但为毛我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很多人在面对琳琅满目的美食时都曾梦想过自己可不可以拥有一个永远都无法被装满的肚子, 这似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前提条件是,周泽现在“饿”啊,饿得受不了了, 明明一直在吃啊吃啊,明明可以从味蕾那儿感知到食物的美味和口感,但你就是吃不到肚子里去,还是饿啊饿啊! 这搞毛啊! 之前黑小妞就曾有过这种困扰, 而眼下, 周老板是真的体验着这种荒谬的感觉。 不过, 很快, 周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在心里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特么能不能给我留点?” 没有回应, 周泽还是没有吃到任何东西。 不过,周泽体内的那些藤蔓,尤其是靠近心脏位置的那一颗种子,在此时起到了特殊且极为重要的作用。 它依附于周泽的身体,在这种“鲸吞”般的过程里不停地成长,而后,它的藤蔓开始和周泽的身体越发地契合,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正在帮周泽重新恢复这具身体的一些机能。 很可笑, 周老板明明才是这场掠夺的真正主人, 但现在只能靠“施舍”度日。 算了, 不折腾了, 也不想了, 周老板想得开, 毕竟是刚刚被雷劈过的人, 就像是刚发射出来的这段时间一样, 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无欲无求”的贤者时间。 既来之则安之吧。 闭上眼, 周泽用自己现在能动的最大幅度, 让自己的一只手臂压在了自己的后脑位置, 双腿在脚踝位置叠在了一起, 选取了一个自己最喜欢也是最能让自己舒适的姿势, 开始打起了盹儿。 睡是睡不着的, 然而, 这种被尸毒包裹的感觉, 对于普通人来说, 就像是大冬天跑到热带海滩那边去晒日光浴。 累了, 真的累了啊, 休息休息。 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慵懒, 是最为纯粹的真情流露, 是一日日一夜夜坚持不懈在书屋靠窗的沙发上苦心孤诣练就出来的真功夫! ………… “对,就这三个地方,都给我埋下炸药,等我通知就一起引爆!” 小男孩点点头,拿着炸药走了。 莺莺有些担心地问道: “可是,可是这样子的话,会不会伤到老板?” 安律师点点头,“当然有可能,哪怕我计算过了炸药分量,但还是有很大可能会把老板一起炸上天,放心,我会下去再查看一下情况,具体引爆通知,等我来下达。” 其实,选择的余地很小了,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就做点事情。 在这个情况下, 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在这里听天由命,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 莺莺还是拿着炸药去安置地点了,她和小男孩是在上面放置,而安律师和许清朗则是又一次地来到了坑洞下面。 “哎哟我去,可把我折腾死了,我这伤口看样子要感染了。”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断臂位置。 许清朗笑了笑,他其实也不怎么好受,这一次的云南之行,波折之多,当真是超乎想象。 “我们先再试一次,往里钻一下,看能不能再掌握点情况吧?”许清朗道。 安律师点头同意了,他也不敢随便乱炸,万一真因为自己把老板炸没了,那乐子可就真的大了。 安律师在前面,许清朗在后面,二人再度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坑洞。 坑洞的另一端被绿色的物质给封堵住了,但靠近之后,安律师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绿色,有点像是在水波荡漾一样,虽然还维系着类似固态的状态,但真的就和果冻没啥区别,能见度非常之高。 安律师没敢把自己的手伸进去,而是慢慢地调整着自己身体的角度开始向里头观察,当他几乎躺下来斜上方看去时,整个人愣住了。 老板, 还没死! 他还飘在那里! 但最令人震惊的一幕并不是这个,而是安律师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个头不大看上去像是个树懒一样的动物, 此时, 它就趴在老板的肚子上, 一人一兽, 像是在一起打盹儿。 而且, 相当得, 和谐! ……………… 这是今天第一更! 打赏人次快四百了,可把龙激动坏了,今天继续爆发! 第六百六十四章 傻貂(第二更!) 那只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看起来还真的是挺憨态可掬的。 肉嘟嘟,毛绒绒,自带着一股子让安律师觉得似曾相识的慵懒气息。 它的毛色是灰色的,也不懂是不是因为被绿色的液体不断折射的缘故还是其他,隐约间可以看出一些紫色的纹路来。 看起来像是一只猫,但又像是狐狸,此时的这个家伙,四个爪子都放在自家老板的身上,整个人更是趴在老板胸口位置。 这俩人, 哦不, 这人、兽, 是在睡觉? 安律师觉得眼前的画面, 充斥着浓郁的讽刺片的效果。 许清朗此时也靠了过来,顺着安律师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然后,他也愣住了。 不怪他们愣住,实在是因为他们之前设想过无数个好的局面和坏的局面,唯独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的这一幕! 老板非但没被那位神秘恐怖的存在杀害, 俩人还居然靠在一起睡觉觉? “我怎么觉得…………”许清朗顿了顿,很艰难地继续道:“他们睡得挺香?” 这是一种很荒谬的感觉,但却是最直观的感受。 “或许……可能……大概……总之……我也不知道了。” 安律师眨了眨眼, 眼前的这一幕,真的已经超出了他的经验和可认知范围。 “那,到底是炸还是不炸呢?”许清朗问道。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不炸的,毕竟老板至少目前来看,没什么危险。 但看看我们忙活成这个样子,又都一个个受伤挂彩,他在这里搂着新欢睡得正香,我就真的手好痒好想炸啊!” 这种老板,是员工们一致想炸死的对象吧! 许清朗点点头,表示同意。 “嘿,行了,回去通知莺莺他们,先静观其变吧,我在这里看着。 妈的, 没想到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客串一把通房丫头。” “我先出去了,有事你告诉我一声,这里还是有信号的。” “我晓得,先看着,如果有事了,就直接炸。” 许清朗退出去了, 安律师则是用自己的独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再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一直在思考, 那个像狐狸又像是猫的东西到底是个啥? 至于它为何和自家老板“如此融洽”, 安律师不得而知,也懒得去费这个脑细胞,因为他之前就没想通过为什么自家老板能和赢勾变成那种关系? “速度很快,又像狐狸又像猫,啧啧,也像貂,这个…………” 安律师开动了自己的思维, 把历史上有名的那几个妖怪都细数了一遍, 数来数去, 似乎都没什么头绪。 不过,当他准备放弃时,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花狐貂, 紫金花狐貂! 《封神榜》里似乎有关于这一头妖兽的记载, 好像是佳梦关魔家四将之一魔礼寿的活体法宝,凶猛异常,但最后好像是把杨戬给吞了,最后被杨戬从其腹中斩杀。 龟龟, 是同一只么? 安律师又侧过脸,看了看那边还在熟睡着仿佛真的是不知岁月久的一人一兽。 如果真的是那一只,哦不,哪怕是封神榜中那一只的同族同类, 也绝对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啊! 再联想起那位先前对小男孩和莺莺出手时的恐怖速度和攻击力,可是连僵尸体魄在它面前都得汗颜,而许清朗的海神虚影可是被其直接撕裂了。 妖,是讲血统的,以这位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能力来看, 东北老林子里的书屋所接触过的那些大仙儿们,连给它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 老板什么时候能醒来? 最重要的是, 老板的身子,怎么还这么破,似乎一点改善都没有啊? 明明是几乎被浸泡在“营养液”里,一点再生的表现都没有? 其实, 效果还是有的, 只是因为太缓慢而且太过于内在,所以安律师隔着老远没办法看出来。 一根根藤蔓,宛若细小的触须,在周泽的体内不停地延展着,它们化作了周泽的经脉,甚至是血管,开始对身体进行重新地改造。 因为它把周泽当作了自己生长扎根的土壤,出于一种植物的本能,肯定要把自己脚下的根基给固定好,所以说,它倒不是主动地想要帮周泽恢复伤势调理身子。 周老板只觉得身上痒痒的,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根本不想睁开眼,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一梦不醒呗。 周老板胸口上的那一只, 也不时地爪子收缩张开,无意识地抓弄着, 还伸出舌头偶尔舔舔自己的嘴唇, 似乎也睡得很香甜。 只是, 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因为在周泽的身体完全被这一株植物给覆盖掌控住了之后, 一股单纯却又刚猛的意识, 居然开始直接向周泽的意识发动了攻击! 求生、发展、生存, 是每个生物的本能。 刹那间, 周泽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无数根细针在反复穿刺着自己一样, 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袭来。 周泽猛地睁开眼, 他只看见自己身上原本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但等到他去细看时, 那东西却消失不见了。 而这时,周泽已经无暇顾及那个了,当他从平躺的姿势站起来时,一根根触手还在他身边不停地挥舞摇曳。 这一幕, 很像是岛国某个知名电影系列。 “咦,老板?” 安律师马上爬起来,盯着上头看,他看见自家老板像是条大章鱼似地,在那里不停地扭曲着身子,而那些藤蔓触手也是在不停地纠葛在了一起。 安律师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谢天谢地,应该是附近就有基站的缘故,所以哪怕是在坑洞下面,也能有微弱的信号。 “喂!叫甄美丽下来!” 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 安律师只觉得一股气浪收缩而至, 眼前的绿色物质开始迅速收缩, 这就像是打气筒的原理一样,快速的收缩造就了气压差,外面的空气开始被快速地抽进来,而安律师正好堵在坑道里。 “啵儿!” 安律师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吸了进来。 好在那些绿色物质退去的比他更快,否则一旦浸泡进去,就不再是简单地截肢那么简单了。 从地上爬起,抬起头, 安律师看见自家老板正在从绿色的物质里挣扎着出来,半截身子已经探出了,但老板身上的触手们却发了疯似地开始往回拉拽,进行着角力。 植物不想放弃这些养料,它本能地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生长和存活的地方,然而,周泽却不敢再继续留在那里了,否则让自己身上的这些植被再茁壮一点,自己很可能真的被鹊巢鸠占! 似乎是因为周泽开始往外离开的原因, 绿色物质开始慢慢地缩小和凝聚起来, 周泽一只手按压在坑壁上,完全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大萝卜,开始自己拔自己。 然而, 身上的那些长的短的大的小的触手们则是疯狂地向着绿色坑壁里头狠狠地钻。 “啊啊啊啊!!!!!!” 周泽发出了低吼。 这种自己陪自己拔河,自己要把自己撕裂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而且, 因为自己身体太过虚弱太过残破的原因, 很尴尬的是, 周泽发现, 自己居然干不过这株植物! 一种羞耻感弥漫心头, 我居然, 没用到这种地步? 周泽下意识地举起自己仅剩的右臂,但是当他打算用指甲割断桎梏时,却愕然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指甲,右臂上面只有漆黑的骨头手掌。 先前和癞头和尚大战时, 嗨过头了, 把自己嗨成了这个样子! “嗡!嗡!嗡!” 周泽的身子正在倒退,即将被重新拉拽进坑壁中去。 安律师着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也是和老板一样的杨过标配啊。 黑小妞还没下来,怎么还没来! 眼下, 能制住老板体内的植物的,只有黑小妞了。 “我…………” 周泽的身子大部分都被拖拽回去了, 只剩下了一只手和一个头还在外面,做着最后的挣扎。 要断了, 真的要断了啊…… “唰!” 一道空气摩擦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的碎裂声, 周泽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轻, 整个人从坑壁里直接前倾摔了下来, 重重地砸落到了地上。 “唔…………咳…………” 周老板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真的可以拿去送给废品回收站卖了。 “老板!” 见周泽终于脱困出来了, 安律师马上刻意地摇晃着自己的独臂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血流太多了,可能还要再故意扯出来一些增加点视觉效果。 然而, 当他即将靠近周泽时, “嗡!” 声音传来! “我*&……%¥“ 安律师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前面的墙壁上,等到他缓缓落下时,勉强地抬起头,看见那只灰色的花狐貂, 又匍匐到了老板的胸口位置。 一口老血直接从安律师嘴里喷出, 妈的, 这傻貂, 以为我要和它争床位? 第六百六十五章 奇怪的大妖!(第三更!) 周泽只觉得自己胸口位置压上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抬头一看,发现同样的有一双明亮的小眼珠子居然也在盯着自己看着。 虽说已经一起睡了很久了, 但这还是一人一兽第一次目光对视, 有种上了车后再补票的感觉。 周泽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 但大概可以猜到之前帮自己斩断了那些藤蔓的,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 花狐貂也在盯着周泽打量着, 周泽向左侧了侧头, 花狐貂也向左侧了侧头, 周泽向右侧了侧头, 花狐貂也跟着同步。 额…… 下面, 该做啥? 这时, 黑小妞和莺莺以及许清朗他们终于赶来了,之前大家都在安置炸药的位置,哪怕收到了安律师的讯号,下来再赶到这里也确实花费了一些时间。 “老板!” 莺莺见周泽醒来了,几乎喜极而泣。 她现在满脑子除了和自家老板回通城就没其他念头了, 这次云南之行, 实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这也让莺莺越发想念以前在通城的日子。 虽说在通城时也绝不是平静无波, 但也没来云南这般策马奔腾连一口气都不让人喘一下啊! 老板以前也经常折腾得身受重伤回来,自己甚至都伺候习惯了,但老板以前不管再怎么出去浪,也没被雷劈过啊? 许清朗攥住了莺莺的手腕,阻止莺莺向周泽的靠近,他的双眼则是死死地盯着周泽胸口位置上的那个小家伙。 是它, 就是它! 许清朗重点放在了对方的肉爪上头, 因为他之前只近距离看清楚了对方的爪子。 安律师还在那里咳血,当真是欲哭无泪,但又不敢抱怨,甚至连大喊大叫都不敢。 说句毫不客气的话, 老板胸口上的那位, 不是什么宠物,至少现在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也不是什么帮手更不是朋友, 那个东西一旦发起狠来, 在书屋众人现在都受伤的前提下, 真的有把大家一起埋葬在这里的能力! 场面, 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周泽也只是和眼前的这个花狐貂对视着,其余的也没敢再做什么,难不成摸摸它的头?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周泽从花狐貂的眼里看见了一种“冷漠”。 对方不是真的亲近自己, 也不是和自己什么一见钟情, 可能,在对方眼里,自己连生命都算不上,只是好玩又或者是好躺? 所以这个时候互相来个萌萌哒然后就把它当宠物抱在怀里,是最愚蠢和天真的行为。 此时此刻, 周泽像是类似拆弹部队电影里的角色,不是拆弹的那个,是被绑着定时炸弹的龙套。 只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 周泽原本打算在没想好确切方法之前就这样继续躺着不动, 然而, 刚刚被斩断的藤蔓居然在自己体内又再度生长了出来, 那种小芽在你体内又顶又撞又冲刺的感觉, 周老板根本就无法忍受。 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仿佛自己整个人已经成了一个蜂巢,里面勤劳的小蜜蜂正在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开拓着属于自己的迷宫。 那只花狐貂似乎对周泽扭来扭曲很不满意,在它看来,自己的床,就应该安安稳稳的。 它抬起了肉爪, 这一爪子要是拍下去, 周老板估计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的特殊情况出现,周老板也不具备那种虎躯一震就让大妖纳头便拜的能力, 爪子, 落了下来! “砰!” “轰!” 身下的藤蔓长了出来, 周泽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而那只肉爪则是拍在了空档处, 一阵闷响传来, 周泽之前所躺着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凹坑。 人有灵,植物也有属于自己的危机感,在刚才,是周泽体内的植物做出了本能地躲避反应。 很搞笑的一幕, 之前要救自己的现在要杀自己,而之前要杀自己的现在要救自己, 舞台上的演员很随意地在互换着身份,至于周老板这一棵背景树到底如何,没人去在意。 不过, 至少在这个时候, 花狐貂终于和周泽分开了一段距离,不再是叠加在一起的样子。 花狐貂眼珠子一转,似乎对自己这张床居然自己长脚离开很不爽。 身形一闪, 直接从原地消失, 这速度, 真的是令人惊愕。 周泽身前出现了一道道的藤蔓,组成了一道绿色的防线,然而,这道防线很快就被撕裂,花狐貂的速度和攻击力的恐怖再度展露无遗。 只是, 周泽身前的藤蔓在被撕裂之后很快又长了出来,企图用这种连绵不绝的方式保护自己。 之前在那绿色溶质里,这株植物依靠着周泽可没少储存尸毒,其实大部分的尸毒是被周泽体内还在沉睡的那位本能地吸收了, 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被这株植物截流了,周老板这个当事人,反而什么都没剩下,可能就经手了一下赚了一丁点的利息,连手续费都不算,否则现在也不至于这般不堪。 “帮我拦住它!” 周泽喊道。 这种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处境都不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他也不可能再允许自己继续束手待毙下去。 最重要的是, 自己体内的这株植物, 他真的不看好它可以真的挡得住这只花狐貂。 “你去帮老板控制那植物,其余人,拦住那只貂!” 这时候, 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安律师真的很反感这种感觉, 作为一个腹黑官场男,他讨厌一切打鸡血万岁冲锋的行为,大家一起玩玩儿算计躲在幕后当当推手不食人间烟火难道不好么? 一定要这样头铁似的刚上去? 但形势比人强,安律师的白骨手散发出了粉色的烟雾,只是,当他准备用这烟雾去笼罩住那只貂时,花狐貂却一下子转移了位置。 这速度, 安律师哪怕给自己的粉雾加上喷气机也追不上! 莺莺一头白发,目光清冷,肩膀两侧位置的伤口她压根毫不在意,在和小男孩对视一眼后,二人从两侧一起攻了过去。 许清朗则是趁着这个机会取出了一张张符纸,完全是天女散花的架势在丢撒,这种低级符纸他真的太多太多,也就这个时候正好可以用得上。 虽说交上手了,但大家都清楚,两头僵尸可能还能扛两下子,但许清朗和安律师,则是处于薄脆血皮的状态, 只要擦一下, 估计就交代了。 趁着花狐貂被吸引的短暂间隙, 周泽看向了边上黑小妞, 黑小妞马上双手掐印,像是拔河一样猛地向后一拽! “嘶…………” 像是一整层皮被硬生生撕下来的感觉, 一株株藤蔓从周泽身上伤口位置被扯了出来, 扯出来后,居然还是一个人形! 人形藤蔓本能地在反抗,想要继续往周泽体内钻去,周泽是它的根部,是它汲取养分的根基,自然不可能愿意去放弃。 且因为刚刚在周泽体内它实在是长得太粗壮了,导致黑小妞这个“农夫”居然都有些控制不住它了。 周泽身子一阵摇晃,空虚感传来,这是真的身体被掏空! 但他还是咬着牙,没有栽倒下去。 许清朗马上冲过来,二话不说,扛起了周泽就往外跑。 这个时候,只要能把周泽救出去,就不算亏! 然而, 原本还在和两头僵尸纠缠的花狐貂见自己的床居然要被人偷走了,立即发出了一声鸣叫, “嗡!” 一声脆响, 竟然直接从两头僵尸的包夹之中穿透了出去, 目标直指扛着周泽的许清朗, 且那双眸子里泛着赤红之色, 显然已经是动了杀机了! 安律师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啊!” 旁边的黑小妞发出一声惨叫,力竭后摔在了地上,而那个之前一直被她压制着的人形藤蔓也以极快地速度冲向了周泽。 周老板倒是真成了大家一致的手心里的宝。 “砰!” 许清朗只觉得天在转, 转得好快好快, 重重砸落到了地上后,想再爬起来时,却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位置更是有一条恐怖的爪痕。 而原本许清朗所在的位置, 周泽、 花狐貂、 人形藤蔓, 三者居然被串联到了一起。 大家之前只是二人游,现在变成了三人行。 这只是在刹那间发生的事儿, 人形藤蔓像是饥渴到极点的人,一搭上之后就马上将自己的藤蔓刺向周泽, 它, 要回家! 这种果决,这种巧合,哪怕是花狐貂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随即, 它和周泽都一起发出了闷哼, 人形藤蔓的尖锐触手居然连带着花狐貂也一起穿透了,也就是说,周泽和花狐貂像是冰糖葫芦一样被人形藤蔓给串了。 “叽叽叽叽!!!!” 花狐貂一开始是懵逼的, 但很快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反倒是周泽有了之前被进入的经验, 现在虽然疼但还是能承受的住, 只是这花狐貂的叫声未免也太凄惨了一点, 而且, 它居然主动放弃了所有抵抗, 明明它拥有一击就撕裂藤蔓的能力, 但在此时却只知道傻乎乎地大呼大叫,其余的都忘记去做了。 周泽低下头,看了眼紧贴着自己的花狐貂, 看着它那水汪汪的眼珠子里,居然噙满了可怜的泪水, 那无助的小眼神, 哟哟, 看得直叫人心颤。 同时, 周泽确认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那就是, 这么强大的一头大妖, 它, 它, 它居然怕疼! ………… 龙争取在凌晨一点前把第四更写出来, 莫慌, 抱紧龙!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我不信!(第四更!) 周泽真心觉得自己这具身子已经成了“筛子”, 也不晓得自己现在能不能去一边喝水一边浇花。 从进入云南以来,这具身子一直在修修补补,若非中途有过翠花儿的调理,可能早就彻底散架了,当然了,现在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最纠结无奈的是, 本来自己完全可以依靠之前那段时间,吸收精纯尸毒的机会去恢复一下,谁知道被那位一声不吭地完全截流。 你想去和他生气也没办法生气,因为他还没醒来,但这一个变故,真的是相当于变相地对着本就站在悬崖边的周泽又狠踹了两脚。 好在周老板已经在连续地打击之中“升华”了, 哪怕现在又被这人形藤蔓给透了, 他也都能处之淡然。 佛祖当年割肉喂鹰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麻木了,无所谓了, 所以才能看透这肉身嘛, 不就是一个臭皮囊么? 不过, 在看见自己身前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后, 周泽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比起那缠人的人形藤蔓, 这个小家伙才是最棘手的, 如果它能被制住, 这里的局面也就大概被控制住了。 旁边的许清朗已经昏迷了过去,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 莺莺和小男孩则是快速赶来,莺莺毫不犹豫地扯住了人形藤蔓,就开始硬生生地往外拽。 小男孩则是在另一头,强行分开藤蔓之间的勾连。 黑小妞昏倒在地上,帮不上忙了,不过有俩力大无穷的僵尸在这里忙活,纯粹地以力破一切,有没黑小妞在旁边,区别真的不大。 安律师顾不得去看伤员,走到旁边,直接指着那只花狐貂道: “其他地方给掰开,这块区域,这里,看见没,老板和这只貂被串在一起的三根藤蔓先不要动它们。” 人形藤蔓像是一头血蛭一样死死地贴在了周泽和花狐貂身上,但在两头僵尸的蛮力面前,也只能一点点地被剥离出去。 这其中的痛苦, 自然不用多说, 但周老板只能继续忍耐着。 而在这个过程中,莺莺和小男孩都分出了不少注意力放在了花狐貂身上。 这可是一个定时炸弹啊, 一炸大家就都得玩完。 到最后, 莺莺和小男孩直接用牙齿开始咬着这藤蔓,一边啃一边咀嚼,而且还在吞咽。 速度当即加快了许多, 等到整个人形藤蔓被咬得支离破碎终于从周泽身上剥离出去后, 莺莺和小男孩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明显的意犹未尽。 “你吃掉吧,别浪费了。” 莺莺指了指地上散落的这些藤蔓。 小男孩默默地点头,蹲坐下来,把地上散落的藤蔓捡起来放入自己嘴里,像是吃甘蔗一样继续咀嚼起来。 这可是好东西,要知道这藤蔓之前在周泽体内可是吸收了海量的尸毒,而且经过了它自身的过滤,有这一个转化吃下去也不用担心迷了心智。 莺莺则是靠近了周泽,目光着重落在了周泽面前的那只花狐貂。 花狐貂满脸委屈,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 当真是我见犹怜。 但这个生物的恐怖,莺莺先前可是亲自领会过的,她对任何做出伤害过自家老板行为的东西,都不会有丝毫好感。 此时, 还剩下三根尖锐的触角连接着周泽和花狐貂。 花狐貂如果想脱离,真的再简单不过了,它的速度和它的攻击力,足以让他在此时书屋众人面前占据绝对的优势。 不过, 它怕疼, 自己给自己拔刺,会很疼,它怕! 刚刚小男孩和莺莺给周泽掰开藤蔓时,周泽的身子难免被牵扯着颤抖,自然而然地牵引到了那三根尖刺,这直接导致花狐貂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泪花闪烁。 此时, 周泽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在二者之间的一根尖刺上,轻轻地一弹。 尖刺震颤,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嘶嘶嘶, 痛唉。 “叽叽叽叽!!!!” 花狐貂直接叫了起来, 随后又开始了压抑的呜咽, 眼里露出了祈求之色。 它是真的怕疼怕到了极端的地步! 像是小孩子怕打针一样,哭得稀里哗啦。 也是, 东北老林子里的那些大仙儿可都是从最底层一步一步搏杀出来的, 谁没被人咬得遍体鳞伤的经历? 但这花狐貂和它们却截然不同, 一来, 它应该很小, 也不知道是谁把它给封印在了这绿色的坑壁里头了。 二来, 它那恐怖的速度, 足以让其躲避掉对手的大部分攻击, 事实上, 如果不是那株人形藤蔓上来的太过及时,加上各种极端的巧合, 想要伤到这只傻貂还真的很难。 周泽又伸出手指,靠近了尖刺。 “呜呜呜呜呜…………” 花狐貂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周泽, 丝毫没有大妖的霸气侧漏, 只是卖萌和求可怜。 这倒是把周泽给看乐了, 这年头, 连大妖都这么从心的么? 旁边的安律师见到这一幕,心里腹诽着:怪不得和你这么亲! 周泽笑了出来, 然后牵扯到了伤口, 尖刺开始颤抖, 花狐貂也痛得不停地流眼泪。 好不容易,周泽才收敛住了笑容,他用一只手拖住了花狐貂的屁股。 手感和柯基的屁股有的一拼, 在触碰到它时, 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花狐貂正在打哆嗦, 手感不错, 周泽还揉了揉, 花狐貂“呼呼呼”直抽气。 可惜现在二人身子被三根尖刺串在一起,不太方便操作, 否则周泽还真想检查一下这货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周泽托着它,转身,脚下却一阵虚浮,莺莺眼疾手快,马上搀扶住了自家老板。 “老许,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安律师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道: “昏过去了,死不了。” 周泽点点头,心里一块石头落下。 再转过脸,看向那边同样昏迷的黑小妞时,倒是没说什么。 老安和自己一样,丢了一只胳膊,老许受重伤,其他人,也都各个挂彩,这是不幸,却也是最大的幸运,至少没人死亡。 安律师凑过来,小声道:“我答应过她,这次只要她出力了就给她自由。” “等再种出一茬彼岸花,就给她自由。” 安律师听了,点点头。 “老板,我们回去吧,回通城吧。” 莺莺开始劝说道。 “扶我去前面。” “好的,老板。” 莺莺搀扶着周泽又走到了绿色坑壁面前,周泽转过身,背靠着坑壁慢慢地坐了下来。 怀中花狐貂蜷缩在周泽胸口, 因为周泽这次动作很小心, 所以它还算安稳。 等后背靠上去之后, 一股股绿色的光泽开始从坑壁位置转移到周泽身上, 虽说大部分还是被自己体内的那位完全没点逼数儿的家伙给吞了, 但因为没了人形藤蔓的私藏克扣, 原本属于它的那一部分,这一次倒是被周泽给截流了。 虽说占得比例很小, 但架不住这里的量大啊。 周泽就这样抱着花狐貂坐在这里, 鲸吞般得不停地吸收着坑壁内的尸毒。 在场可能除了这只花狐貂以外,没人能猜出来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当年没事做在这里为了封印它,用了这么奢侈的一个布置。 甚至,花狐貂自己可能也不清楚,因为它太小了,它很可能刚出生没多久就生活在这坑壁里了,一直没出去过。 但一番折腾变故下来, 这些布置,还是都便宜了自己。 周泽就像是一个大忙人,忙来忙去,终于忙完了,也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吃顿饭了。 莺莺去给安律师和许清朗处理伤口去了,小男孩坐在那里,也不敢太靠近周泽,因为他担心自己对那面墙壁靠得太近容易迷失。 不过,他也明显地感受到那种吸引力正在逐渐减弱了,因为是越来越多的尸毒被周泽抽走的原因。 周泽这一坐,就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天亮。 在其背后, 原本绿色的坑壁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岩石坑壁,这里,已经被周泽吸干了。 周泽尝试在心里喊了好几遍铁憨憨, 但还是没得到回应, 是还没醒来么? 这么多的尸毒了,还不够啊? 撇开这些心思,周泽现在觉得身上暖洋洋的,一些伤口位置开始发痒,应该是在恢复了。 外伤需要一点时间,但内部的元气,却早就被补充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一种“吃撑”的感觉,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外伤只要不影响行动,反倒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了。 周泽下意识地想伸个懒腰,但还是克制住了,低下头,下面的这小家伙居然匍匐在自己胸口位置睡着了。 伸手碰了一根刺, 花狐貂身体一颤,睁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周泽。 “我待会儿把这三根刺给拔掉,你能保证这件事,就揭过去了么?之后,我走我的,你走你的,井水不犯河水?” 花狐貂闻言,马上点头。 周泽也点点头, 却对前面站着的莺莺道:“莺莺,帮我去那块地方找一下,我的钢笔之前好像掉那里了。” 莺莺走过去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那支煞笔,递给了周泽。 周泽手里把玩着钢笔, 感慨良多, 没有这支煞笔的护佑加持, 可能在雷劈下来时,自己就已经被牵连死了,也没有现在了。 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 周泽猛地反手握住钢笔, 对着花狐貂那肉肉的后臀就直接刺了进去! 下手极快, 毫不留情! 钢笔整个人的刺入了其臀肉里,嵌在了里头。 “叽叽叽叽!!!!!” 花狐貂疼得嗓子都叫沙哑了,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周泽则是松开手, 淡淡道: “我不信。” ………… 四更完成! 求月票,求打赏, 打滚求, 龙滚过来了………… …………龙又滚回去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手,是我艺术的身影 钢笔刺入了花狐貂的体内,周老板之前摸索过,那块地方皮肉最厚实。 花狐貂发出了一声大叫, 身体一颤, 许是因为这股子疼痛真的太过剧烈了,花狐貂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钢笔虽说算不得多长,也谈不上多粗, 但比之那三根触须还是要强烈和刺激得多得多。 “咔嚓咔嚓……” 连续的断裂声传来, 原本穿透着周泽和花狐貂的三根触须断裂了, 花狐貂终于脱离了周泽,且在下一刻就直接飞遁离开,隐没于黑暗之中。 饶是小男孩一直坐在周泽前面位置,也全神贯注地盯着这里的情况,但当花狐貂脱离时,他依旧来不及去阻止。 那货似乎把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速度上了。 小男孩走到周泽身边,莺莺则是走到另一边,俩人都在保护着周泽。 周泽倒是无所谓,他身子虽然还很残破,但内在倒是补充得满满,先前自己被人形藤蔓和花狐貂玩来玩去,那是自己那会儿太虚了,现在可不一样了。 花狐貂肯定没有走远,这里毕竟是它的窝,虽说那些绿色石头都被周泽吸干了,但空气里弥漫着的清晰杀机告诉着书屋在场的所有人, 它还是有小脾气的。 可能自出生以来,这只花狐貂还没被这般对待过,又是摸又是捅的,而且还是那个位置。 不过,周泽倒是没怎么紧张,很长时间以来,许是上辈子穷怕了,把自己压榨得很了,这辈子周泽在“收藏”和“储物”方面,确实是有着超乎常人的癖好。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猴子和白狐,那阴阳冊里的几只大仙儿周泽是真的不想放。 好在, 现在老天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可以继续去补充属于自己专属的《动物世界》。 小猴子一个猴儿,在书店未免孤单了一些。 “啪!” 周泽打了个响指。 “叽叽叽叽!” 惨叫声传来, 花狐貂直接摔在了周泽面前, 而且是那种四肢趴地的方式, 屁股位置撅起, 撅得高高的, 那尾巴, 还对着周泽不停地摇动着, 可怜巴巴, 委屈兮兮, 无助、迷茫, 萌得一塌糊涂。 它很聪明, 它是真的聪明! 也是, 毕竟是一头大妖,智商肯定不会是问题。 周泽蹲了下来, 伸出自己的手,在花狐貂的脑袋上揉了揉,像是下班回家和自家养的柯基打招呼。 只可惜, 周泽的手现在摸起来肯定很不舒服, 手上没肉不说,连骨头都是焦黑的,硌得慌。 但花狐貂却还是一脸地享受, 甚至还主动用自己的头蹭着周泽的手。 毕竟, 这样虽然也不舒服,但比起自己下面火辣辣的痛,还是惬意得太多了。 “啪!” 周泽一巴掌拍上去,把花狐貂拍懵了。 “你可以自己试着把那支钢笔取出来,看看,能不能做到。” 周泽微笑着说道。 如果是其他的禁制或者法器,或许能困住这大妖一时,但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被这大妖给脱困了,到头来直接被反咬一口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尤其周泽这次要禁锢的一位还是以速度见长在封神时期就有出现的存在。 但对于煞笔, 周泽一百个放心。 当初煞笔连赢勾都能镇压住, 镇压一头妖怪, 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哪怕傻貂想搞出什么小动作,也玩儿不过煞笔。 安律师在旁边看得倒是新鲜得很,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自然清楚周泽这么来一手的目的是什么,同时,心里也有点欣慰。 别看自家老板平时懒归懒,但碰到能占便宜的机会时,绝不手软含糊。 瞧着, 多可怜的小家伙, 啧啧。 安律师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被人家抽飞的惨样。 周泽把花狐貂抱起来,又检查了一下花狐貂的屁股,当然了,周老板可没无聊到直接给它一个菊花残; 钢笔插入的位置其实是屁股那边肉多的地方,也就是屁股瓣儿那儿,居然也没流血。 当下, 周泽把花狐貂送到了自己肩膀位置, 花狐貂倒是牢牢地匍匐在周泽肩膀上, 仿佛认命了一般, 只要不弄痛自己, 它还真是毫无底线。 “跟你家告个别吧。” 因为它怕痛,反而很多东西都不用再说了,直接掳走就是了,倒也方便。 而且这家伙还小,心思倒也单纯,爱恨都很清晰,虽说之前它伤了书屋里好几个人,但还真没几个人对它真的恨起来。 “走吧。” 这七彩云南, 周老板是真的不敢再待了, 天知道又会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 惹不起还躲不起? 大家上了车,结果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老许还在昏迷着,周泽和安律师现在都是杨过版的配置,谁来开车? 最后, 还是让莺莺来开车了,莺莺其实早就考了驾照,但因为她的特殊性,周泽一直没有准许她开车上路。 毕竟,寻常人哪怕再路怒症,多少会本着点息事宁人的心思让让,也担心自己受伤什么,但莺莺不同,别看她在书店里脾气那么好,嘤嘤嘤着,但在外面,莺莺还是很冷的。 若是遇到那些喜欢加塞或者闯红灯不守规矩的玩意儿,莺莺真可能直接在交通规则合理范畴内怼过去,反正她出车祸也没事儿。 终于可以开车上路了,莺莺很兴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忍不住又提醒了几句。 虽说莺莺开车很严谨,一路上红灯停绿灯行过斑马线时还提前左看右看严格恪守着驾校里的章程。 但男人嘛,总是觉得自己的女人一直长不大。 “老板,我没事的。” 莺莺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周泽。 “我只是以防万一,再说…………” “老板,上次记得好像是你开车时,把人家车直接怼翻了。” “…………”周泽。 还真有这事儿,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自己是开车从医院出来的好像,有个逗比在自己前面不停地挑衅,结果被自己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给他的车顶出了个托马斯回旋。 呼, 记得那时老张还是人民的好警察, 哦, 现在其实也是。 “回酒店么,老板?” 莺莺问道。 “先找家小诊所吧,大家把伤口处理一下。” 在一个镇子上找到了一家诊所,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小男孩和莺莺打前站,进去后就把卷帘门关上,把里面的一个医生和护士都控制了。 里头正好没有病人,倒是省事方便了不少。 当周泽进来时, 看见那位老年医生和中年护士正靠着墙壁瑟瑟发抖, 莺莺和小男孩都散发出了一些僵尸气息,没太暴露,怕把人直接吓晕过去,但这点气息,已经足以让这里的两个医务工作者对面前的一个女孩儿和一个小男孩产生极大的畏惧感了。 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绝不能招惹的存在时。 周泽有些汗颜, 对他们歉然道: “麻烦你们了,帮我们处理一下伤口,钱我会照付的。” 医生和护士都长舒一口气,马上答应了,开始忙活起来。 周老板在医生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别说, 坐在这儿, 再闻着这种医疗场所特有的那种味道, 还真挺让人怀念的。 医生和护士先给许清朗处理了伤口,还挂上了点滴,接下来,又一起给安律师清理起了伤口。 安律师坐在那儿,一边抽着烟一边示意护士解开自己伤口上的包扎,浑然没当一回事儿。 倒是旁边的医生和护士被吓得真的不清, 他们已经无法想象这群人是做什么的了, 就算在边境F毒,火P,受伤,也不至于都伤成这个样子吧? 而且这也不像是枪伤。 好在虽然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但只是做基本的伤口处理的话,问题倒是不大。 当安律师的将帮位置被重新包扎好之后,护士看向了莺莺。 莺莺直接摇头, 她不需要处理伤口。 黑小妞是透支过度,其实没什么外伤,她腿上的那个毒,也不是寻常医院可以解决的。 “莺莺,出去买几套衣服去。”周泽吩咐道。 “好的,老板。” 莺莺出去了, 医生和护士就走到了周泽身旁。 中年护士有些不敢靠近周泽,因为周泽肩膀上趴着一只像是猫的动物,还有周泽身上的皮肤有大面积烧焦的痕迹,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再者,周泽进来之后的表现,明显就是这群人里的头头儿。 “来吧,帮我处理一下。” 周泽示意医生过来, 医生靠近了,先帮周泽处理断臂那边的伤口。 “先生,您身上的烧伤,我无能为力了。” “没事,这个不用你管了。” “好,谢谢。” 见周泽这么好说话,这位老医生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周泽看向了那位中年护士,道:“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 “哦,好,您要我做什么?” 中年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过来。 周泽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桌子上, 五根骨指轻轻弯曲再舒展, 道: “帮我找个锉刀,给我把上头的黑灰给锉掉。” 中年女护士见到这一幕后, 吓得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而后眼睛一翻, “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泽有些无奈地看向身边帮自己处理断臂伤口的老医生, 道: “这个,你能来么?” 老医生咽了口唾沫,可以看出来,他很害怕,但没被吓晕,且居然点头道: “等这里处理好了,我来。” “哟,老伯你胆儿够大的啊。” “以前当过军医,上过战场的。 十年前四川那儿地震时,我第一时间就去参加救援了。 呵呵,不怕你笑话,我胆子其实一直很小; 但见得多了,也就受得住了。” 周泽闻言, 点点头。 一行人走出小诊所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周泽抬起手, 看着又重新变得洁白的白骨, 居然还特意又举起手放在阳光下子欣赏起来。 安律师瞧着周泽这自恋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当即道: “好美啊,老板。” 第六百六十八章 僵尸事件 周泽一行人出去后, 老医生先把自己的搭班护士搀扶到了床上让她好好休息,女护士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很可能会发个烧,但问题也不算大。 然后他自己搬着一个板凳, 在诊所门口坐了下来。 抽出一根玉溪, 点燃, 吐出一口烟圈, 他孙女喜欢看美剧,他也不是老古董,上个暑假还陪放假回家的孙女一起看了不少美剧,总觉得美剧里很多剧情都太不切实际了。 而今天, 他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电视剧里的场景。 摇摇头, 眯了眯眼, 他没去报警, 烟抽完了后就回到里头,泡了杯茶,看着桌子上的两沓钱,一沓是人民币,一沓是冥钞。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人民币随手丢到了抽屉里,却专门拿出了一个信封,把冥钞整齐地放在了里头,然后锁到了办公桌下面的小保险柜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好笑, 做完这些, 他才坐到了自己椅子上, 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茶杯, 喝了口茶。 ……………… “高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我是林志玲,请注意不要疲劳驾驶哟。” “什么,去蓉城?” 安律师有些震惊地喊道。 “对,府南河不是在蓉城么。”周泽有些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要去蓉城的府南河,找那位存在的痕迹。 “不是,老板,你去找他干嘛?难不成是一诺千金?” 安律师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且看看现在车里的众人,说是乌合之众都有点过誉了,当真是一个个残兵败将啊。 “去看看,打个圈儿就回去,找不到就算了,反正已经出来一趟了,顺带把事儿都给料理了,之后回通城后短时间内我是真不想再出来了。” 周泽把手伸到车窗外抖了抖烟灰。 这是一辆面包车,他坐副驾驶位置,黑小妞和许清朗俩人躺后坐上,安律师则是坐中间。 安律师算是有些理解老板的思路了,反正云南和四川靠着,直接去蓉城把事儿给过一遍,没找到也无所谓,做个样子就行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 找到是很难找到的, 但万一真找到了呢? 前代看门狗遇到当代看门狗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这不光是火花了, 这是要把人给火化啊! 安律师不相信身为看门狗的周泽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因此,安律师才对自家老板的这个决定感到万分的不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不是老板的画风啊。 老板明明是那种明知山有虎,那就不去吧! 周泽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位置, 道: “我决定了。” 得嘞, 这意思是没得聊了, 领导已经做出了最终指示。 安律师长叹一口气,但眼睛里有些许光芒在闪烁,他看着周泽,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 所以, 老板才明知道危险,也要去主动找那位的么? 只是, 既然老板没扯明了说,安律师也就不好细问,他只是想抱大腿以后加官进爵,课没兴趣当什么霍光。 花狐貂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周泽肩膀上,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惊慌和彷徨之后, 它安静得很快, 而且, 它似乎很喜靠着周泽睡觉, 所以在车上时,它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睡觉。 莺莺一直在专注着开车,在老板说出了目的地之后,她马上拿出手机导航前进,可没安律师那般屁话多。 安律师心思转了几遍,道: “那我们是真的要找么?” 安律师还得再确认一下。 “去都去了,太敷衍了也不好,稍微找找,碰个运气吧。”周泽说道。 安律师点点头,拿起身边的矿泉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口,“府南河是吧?我有印象。” “哦?说说。” “府南河其实不叫府南河,它叫锦江,是流经蓉城的两条河道,叫府河、南河,在一环那儿又合流了。 府南河的说法还是92年才出现的,是当时蓉城市政府命名,不过在零几年的时候又改回了锦江。 所以它叫府南河的时间真的很短,不过,这只是官面上的说法,当地人有自己的叫法,只是不形成于书面文字和官方用语。 说到府南河,就不得不说一件事,而那件事和老板你想找的那位,天然带着一种联系。” “什么事?”周泽问道。 “僵尸事件呗。” 周泽“哦”了一声, 很显然, 他听说过这个。 在互联网刚开始普及的那几年,网络上曾一度盛行过各地的一些经典恐怖故事,带着极为浓郁的悬疑色彩,且突破了地域的桎梏,乃至于全国闻名。 这起僵尸事件也算其中一例。 “关于僵尸事件,网络上流传着很多版本,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当时在蓉城范围内,造成了很大的恐慌。” “真的是僵尸事件?”周泽有些不太相信。 僵尸, 比如自己身边的莺莺,比如小男孩, 其实都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君不见昨天刚去世的癞头和尚就是因为蹦跶的太欢就被雷劈死么? 哪头僵尸敢弄得满城风雨,整个城市都在流传着他的传说,那就真的足以被雷劈个百十来回了。 “我也不清楚,我的主要活动范围无论是在生前还是身后,都和蓉城没什么关系。 老板,僵尸,咱们真的不陌生。” 现在车里, 坐着仨。 总共六个人在面包车里, 百分之五十是僵尸,这何止是不陌生? “其实,这种谣言很难当得准,我记得我生前那会儿,国内还有谣言说苏联人需要男人的蛋蛋去造原子弹呢; 那造成的恐慌面积更大,甚至一整村一整村的村民晚上都聚集在一起睡大铺了,还安排专门的人去守夜。” “不是僵尸,又叫僵尸事件?” 周泽眯了眯眼。 “是的,老板,想想木承恩。”安律师接话道:“如果真的是闹了僵尸,肯定和那位没关系,那位没那么蠢,也没那么不经事儿。 但木承恩很大可能就是获得了他的传承才得以变成有灵魂的僵尸, 那么, 在当年, 是不是也有其他人侥幸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他的传承, 结果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乱嗨起来,闹出了事儿?” 对于安律师来说, 找不到那个人,才好;而在这个前提下,又找到那个人的传承,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传承?”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反正等车开到了蓉城后再看嘛,对了,记得老道以前在蓉城待了很长时间,可以把他…………” 安律师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通城飞蓉城可比飞丽江方便得多, 但这个建议刚说出来安律师就想抽自己巴掌。 还嫌在云南折腾得不够酸爽? 还想再找点刺激? “还是不要叫他了吧,书屋的装修也是很重要的。” “嗯,老板你说得对,我还是考虑不周啊。 等到蓉城后,找当地鬼差寻求一下帮助吧,蓉城是个大城市,人口多,鬼差名额应该也多,说不定能碰到一个很早以前就当值的老鬼差呢。” “嗯。” 周泽把烟头丢了出去, 换了个姿势, 开始睡觉。 安律师则是继续道:“等咱回去后,试着让她帮我们也种几天,不求原配,至少得想办法把这手臂给长出来。 否则少了条手臂,我这传教士都做不起来。” 周泽闭着眼点了点头,同意了。 莺莺继续聚精会神地开车, 等到了深夜时, 黑小妞和许清朗都相继苏醒了,二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但性命无忧,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可是, 问题出在了后半夜,在山间省道上,面包车忽然熄火了。 似乎是发动机出了问题,总之发动不起来了。 这里距离蓉城还有两百公里,说远真的不远,但想靠腿脚走过去,还真不现实。 安律师提出建议,把车丢下,然后“借”辆过路车的去蓉城。 周泽同意了, 毕竟大半夜地耽搁在这荒郊野外的也不是个事儿。 恰好, 没过多久, 一辆中型卡车开了过来, 还没等安律师上前拦车呢, 那辆卡车居然就减速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中年光头司机探出了头, 看着路边的周泽等人, 问道: “要搭车么?” 没想到, 在这里居然遇到好心人了,还主动询问是否需要搭车。 至于这个人是否别有用心, 这就不是周泽等人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这司机如果有其他心思那可真的是中大彩了。 坐到后面空的货车位置后,周泽忽然有些可怜同情这个司机, 一般开长途货车的司机都带一点点迷信和忌讳, 这位可好, 直接大半夜地拉了三头僵尸上车。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自己主动停车要搭人, 可能现在已经被一群僵尸和鬼给“打劫”了。 谁知道还没等周老板同情完人家呢, 这司机在看见众人都上了车后,没回驾驶室,而是来到后面给安律师和周泽发烟, 感慨道: “你们是残疾人艺术杂技团的吧? 唉, 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啊, 你们, 可都是好样的,我佩服!” “…………”周泽。 “…………”安律师。 没法子, 周泽和安律师都只剩下一条手臂, 许清朗身子还很虚弱,黑小妞是靠爬行走的。 可不就是个残疾人杂技团? 司机笑呵呵地看着边上的莺莺,像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有些心疼道: “唉,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应该是聋哑少女吧? 一般,聋哑少女长得都漂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帝关门又关窗的。” “…………”莺莺。 第六百六十九章 是我! 坐在卡车上当然谈不上多舒服,这里弯道多,难免被左右摇摆。 司机中途了在一个服务站停了一下,还特意买了一些夜宵送过来给周泽等人。 周泽手里提着便利袋,想对司机说些什么,但司机直接摆摆手,直接坐回了自己的驾驶室。 他似乎只是想单纯地给残疾人帮帮忙,但也不想太伤害他们的自尊心。 “嘿,我还真被感动了,这年头,这种傻……这种好心人, 不多了。” 安律师从周泽手中便利袋里拿了个面包,直接撕开包装袋就开始吃了起来。 周泽没什么胃口,取了根火腿肠后就让莺莺把袋子拿下去分给老许和黑小妞吃,她们是伤号,得吃点东西。 不过好在这里距离都江堰不远了,周泽等人计划着不用直接进成都市区,先在都江堰停下来休整一下,也总得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时间。 之前急匆匆地离开云南,也是着实被一连串的变故给弄怕了,现在出了云南地界,至少在心里上可以松一口气了。 周泽用牙齿咬开了火腿肠的包装袋, 然后把火腿肠送到自己肩膀上的花狐貂面前, 花狐貂伸出鼻子嗅了嗅, 然后没什么反应。 “挑食啊?” 周泽笑了, “这你得跟你猴哥学学,它什么都吃。” 老道在书店里吃啥,猴子一般也就跟着吃啥,有时候“爷孙俩”还能坐一起就着花生米喝点儿白酒。 花狐貂当然不认识传说中的猴哥是谁,不过面对周泽的话语,它可不敢有其他表示,但还是不吃这个火腿肠,畏畏缩缩跟个小受一样蜷缩在周泽肩膀位置,打算再侧身睡一觉。 周泽自己咬了一口火腿肠, 当即皱眉, 玉米味儿的, 他吃不惯。 很长时间以来,周泽一直觉得玉米味的火腿肠简直就是反人类。 车子又再度开了起来,过了一个多小时后,抵达了都江堰区域,周泽等人在这里和这位司机老哥分手告别。 临走前,周泽在对方驾驶室位置夹层里放了一沓人民币和一沓冥钞。 虽说被对方误认为是身残志坚的残疾人表演艺术团施加了温暖, 但的确是承了人家的照顾, 况且,这位司机人也挺好的, 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大家入住了都江堰的一家酒店,周泽和莺莺一间房,其余人各自分配,黑小妞和老许虽然身子虚弱着,但自理能力勉强可以。 本来周泽打算安排安律师和小男孩一个人陪一个病号的,但看安律师可怜巴巴抓着小男孩的手百般不愿的样子, 周泽想想就算了。 一夜无话, 大家总算睡了个好觉。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 周泽伸手推开了房间里的窗户, 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让人神清气爽。 都江堰的环境确实好,四面环山在,风景秀丽,也没有蓉城的喧嚣,是一个很宜居的地方。 没去酒店吃早餐,莺莺特意出门买了不少豆浆油条包子这类的带到了房间里,其余人也一起聚集了过来,算是开一个碰头会。 黑小妞之前是体力透支了,一觉之后倒是恢复了不少,吃东西时胃口也很好。 许清朗还有些病怏怏的,面色依旧有些泛白,正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撕着手中的油条,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 他的目光倒是不时会落在周泽肩膀位置那儿的花狐貂身上, 可以说, 老许之所以会弄得现在这般狼狈,大部分的账都得算在这只花狐貂身上。 但既然现在这只花狐貂已经被周泽收服了,许清朗也不会无聊到再去翻什么旧账。 周泽又尝试着给花狐貂再喂点东西,但它依旧表示出了一种不配合的态度。 若非周泽清楚这怂包没那个绝食自杀的勇气,可能还真会以为他在忠贞不屈地反抗。 一顿早餐吃完, 许清朗和黑小妞继续在宾馆休息,周泽和安律师分别带着莺莺和小男孩出了酒店。 从都江堰到蓉城市区坐动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真的不算远,大家说好了晚上再回来碰头。 安律师和小男孩先打到车走了, 周泽倒是没急着离开,而是和莺莺在都江堰的街道上闲逛着。 “老板,我们不是要找人么?” 莺莺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找人。” 周泽点点头,没再解释什么。 这一路闲逛,就逛了整个上午,周泽就片刻没停过,比真正的游客还敬业。 中午饭点时,周泽在一家小火锅店门口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老蓉城火锅”,笑了笑,就走了进去。 莺莺自然是跟着老板一起,二人入座后马上就有服务员送上了菜单,周泽拿起笔勾画着。 哦,手指上戴了黑手套,不至于直接掏出白骨手出来吓人。 至于另一条缺失的手臂,周泽现在也没兴趣弄个假肢或者塑料来撑着。 点好了菜, 周泽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火锅上来。 “老板,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安律师和小男孩去蓉城调查了,自己和老板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好像真的挺不上路子的呢。 “没事儿,你也吃点,难得出门一次。” 莺莺平时不用吃东西,她只要和周泽睡觉就能“吃”饱,但并不是不可以吃。 店门虽小,但火锅的味道不错,食材也很干净,这一顿饭,周泽吃得相当满意。 吃完后,周泽伸手招了招。 服务员走了过来,问道:“先生,是买单么?” “把你们老板喊出来一下,我要见一见。” “好的,稍等。” 很快, 老板出来了, 一个个头很高的中年女人,穿着围裙,之前应该是在厨房里忙活着。 “先生,吃得怎么样,您有没有觉得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女老板走到周泽身边亲切地问道。 “想找你喝杯茶。” 女老板面色一变, 旁边的几个服务员也是面色变得很难看, 都以为是小混混上门了。 开门做生意,谁没遇到过类似的事儿? “抱歉,我这里忙呢,不方便。” 女老板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周泽把手伸进衣服里, 这一刻,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冥钞的锦衣卫附身, 掏出了一块牌子后, 丢在了饭桌上。 又问道: “方便么?” ………… “捕头大人,请喝茶,这是刚出来的新茶。” 周泽接过了茶杯,微微点头,含蓄中带着一种矜持。 之前在云南晋升了捕头,但在木承恩身上,周泽可没感受到一丝一毫当官儿的感觉,在这里,倒是找到了那种下属对上官毕恭毕敬的爽感。 “捕头大人,您来这里,是?” 女老板听出了口音,周泽不是本地人,对于鬼差来说,身体会发生变化,但口音方面,却很难改变,也懒得去改变。 毕竟还阳当鬼差,虽说也算是暗地里的活计,但也没严重到和谍战剧里一样。 比如周泽就在南大街开书店,这位则是在都江堰开火锅店。 大家都很富有生活气息, 唯一的区别是, 周泽的书店是亏本运营, 这位, 生意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来旅游。” 周泽很随意地说道。 “嗯。” 女老板应了一声,心里明白对方不愿意说。 “哦,对了,你是本地人吧?多大了?” “三十加五,三十五了。” 三十是上辈子的阳寿,五是做鬼差的年数。 周泽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那会儿她应该才十来岁的样子,但还是抱着一些侥幸的心思,问道: “你对上个世纪末的僵尸事件,知道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 女老板愣了一下。 她居然真的知道? 这让周泽有些意外。 “知道,知道一些。” “我要的不是捕风捉影,神神鬼鬼的谣言。” 网上版本太多了,大家一起集思广益,跟写鬼故事一样。 周老板自己都是个鬼了,还无聊到去听鬼故事? “嗯,不是捕风捉影。” 女老板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然后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一边的莺莺目光一凝, 什么鬼! 周泽则是用手摩挲着下巴,没说什么。 安律师带着小男孩去了蓉城市区找线索,他没去,因为他清楚,蓉城那边应该很难找到老资格的鬼差了。 昨晚他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第二天早上时才想起来。 上海的那位瞎子在离开蓉城前,在他的冥店里,把小萝莉在内的一帮鬼差杀得“尸横遍野”,不说周边地区,至少蓉城当地的老鬼差势力,基本被扫了一遍。 女人只是把外套脱了,然后又从自己办公室衣柜里选了一件更厚的羽绒服穿上,走到门口, “请您跟我来。” 周泽和莺莺起身,跟着女老板下了楼,来到了地下室,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冻库,火锅店拿来存放食材的地方。 女老板打开冻库门,先走了进去,里头很冷,温度是凌下十多度的样子,但周泽却觉得很舒服。 早年没遇到莺莺时,周老板可是天天睡冰柜的。 女老板搬开了几个箱子,又拿出了一把钥匙,那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隔间。 一个方块大小,很隐蔽。 女老板把它打开, 然后向外一拉, 类似于太平间停尸柜一样的设计, 一个钢板床被拉了出来, 上头还躺着一个冰冻着的人。 周泽在旁边蹲了下来, 这是一个女人, 年纪在三十左右,因为长时间的冰冻缘故,尸体看上去比较白。 女老板伸手把女尸的脖颈侧过来, 周泽目光顿时一凝, 在女尸脖颈位置,赫然存在着两颗齿痕! “她是谁?” 周泽问道。 “是我。” 第六百七十章 当年秘辛 周泽愣了一下, 然后又观察了一下女尸, 女尸没穿衣服, 许是因为女老板原本也不太可能让其他人再看见她,也就没做准备。 周泽点点头,道: “你身材还挺好的。” 女老板没害羞,也没觉得恼怒,而是微笑道: “谢谢夸奖。”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该看开的也都看开了, 不至于说变得滥交和开放,但也真正算是不拘小节了。 周泽伸手,在女尸脖颈位置抚摸了几下,问道: “不是马上被咬死的吧?” 按照女老板之前的自我介绍,她阳寿可是活到了三十岁,再算上五年鬼差,在上世纪末这里僵尸事件时,女老板才十几岁的样子。 但这具尸体,可不是什么花季少女了。 “是,我没被当即咬死,事实上,我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死。 大人,这里冷,我们还是上去再聊吧。” 周泽很想说不用,他觉得在这里挺舒服的,但看看女老板那发抖的样子,想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众人又回到了她的办公室里, 周泽坐在主桌位置,心情很好。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直接就找到了线索,而且很可能是找到了当年的一个被害人。 有时可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女老板又上了一杯茶,周泽不是个爱茶的人,他上辈子工作比较紧凑,也没心思放这些东西上面,这辈子倒是咖啡喝的比较多一些,平时偶尔喝茶也是莺莺给自己泡的普洱。 把茶杯往旁边一放,周泽开口道: “先说吧。” 女老板没问周泽为什么要追究这件事,一是身份地位使然,二则是如果周泽想要追查这件事,她其实是很愿意帮忙的。 当了鬼差之后,她也曾尝试过去寻找当年放学回家那个夜晚的痕迹,但到头来,却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有。 她想报仇, 很想报仇, 因为那处脖子上的伤口, 虽然没直接给她带来死亡,却给她带来了更为可怕的东西:长达十多年的折磨! 若是当初那个夜晚,她直接被咬死了,可能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恨。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十二岁,我从小到大,就生活在都江堰,不过那个时候,都江堰也只是一个小县城,远远没现在这么发达。 记得那晚, 晚上放学我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因为要参加学校里的一个歌舞晚会排练,所以从学校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说到这里, 女老板似乎显得有些心情沉重, 那段记忆,应该是她很不愿意回忆起来的。 当然了, 周泽也不会无聊到这时候上前安慰,更不会递出个手绢面巾纸什么的帮人家擦眼泪。 笑话, 都是下过地狱的人了, 还需要别人去安慰? “一个黑影忽然从后面抓住了我,然后我就觉得我脖子那边,好痒。” “好痒?” 周泽忍不住用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牙齿。 痒, 是几个意思? “对,很痒,像是被蚊子叮咬时的感觉,当时,是真的不觉得疼,只觉得痒,那种酸痒,浸润到骨子里的痒。” 周泽被她形容得都觉得自己后背有点痒了, 但他现在抓挠后背很不方便。 莺莺见状,马上起身走到自家老板背后开始帮老板抓背。 呼, 舒服了。 “然后,我昏过去了。” 女老板说道。 “昏过去了?”周泽有些难以理解,“痒昏过去的?” “失血过多。” “哦。”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三十多秒,我耳畔甚至能听到对方从我体内吸食鲜血的那种声音。” “你为什么没死?” 这是周泽很好奇的,毕竟那时候眼前的这位还不是什么鬼差,只是一个十二岁的普通少女。 “我被人发现昏倒在了马路上,送到了医院去了,当时抢救过来了。” “然后呢,身体没出现什么问题?” “出问题了,出院后没多久,我就休学了,因为身体越来越差,每晚只要睡觉就必然做噩梦,很恐怖的梦。 整个人,像是被梦靥了一样,不光如此,我的身体,那种酸疼感,也一直在折磨着我。” “不致死?” “如果我爷爷不是一个老中医,如果没有他拿偏方给我治疗的话,我活不过三个月的。” “哦,你爷爷还在么?” “还在,但我没有再和他接触了,因为你也清楚的,我们这种人,和普通人接触得太多,对他们不好。 尤其还是上辈子的血亲,带着太多的太重的因果。” 周泽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记住了这个人。 民间牛逼的艺人真的很多,每一个都是宝,而能够挽救眼前这位性命的老中医,这手段,确实令人佩服。 只可惜周老板现在这个伤,非药石能治了,再牛逼的医生也不能让你逆生长吧? 记得上辈子那会儿有阵子关于逆生长的保健品炒得很火,厂家还特意找了一直装嫩的老明星来代言,最后弄个一地鸡毛的结局。 “活是活下来了,但这活得,真是受罪。 噩梦, 一直伴随着你的噩梦, 每天都在折磨着你的神经, 对于别人来说,睡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睡觉真的是一种折磨。” “现在呢?”周泽补刀道,“你会觉得那时候哪怕做噩梦睡觉也很幸福吧?” 女老板愣了一下, 笑着点点头, 算是默认了。 至少比自己现在,连睡都不能睡,要好很多了。 “这个折磨,一直持续到我三十岁那年,我一直没结婚,家里也知道我的身体精神情况,也没人逼我。” “最后你是怎么死的?”周泽很好奇道。 “一场意外。” “哦。” “触电死的。” “很疼吧?” “嗯,时间比我预想中持续得要长很多,长得我都后悔了。” “预想?” “我在我三十岁生日那天,坐在浴缸里,把通着电的电吹风,丢了进去。” “嗯。”周泽顿了顿,继续道:“也挺好,比出车祸好。” 在后面一直帮自家老板抓背的莺莺听得二人的话题越来越偏,不觉有些好笑。 俩人居然还在一本正经地讨论自己怎么死的事儿, 或许, 这也就是鬼差之间才能聊的话题吧。 周泽似乎也觉得这话题方向太放飞自我了,当即问道: “你生前,包括你当了鬼差后,去探寻过那件事么?” “探寻过,但没用,我没看见那个人的脸,这是最致命的,因为当时我很害怕,现在真的很后悔,再怕我也应该回头看一眼的。” 毕竟那时候,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啊。 “不过,那时候这些事儿,闹得很普遍,风声很紧,据说,死了不少人。” “没上报?”周泽问道。 女老板摇摇头,“当时家里人还讨论过,但还是决定把事情隐瞒下来。” 这就像是女孩子被玷污了之后, 很多人都不愿意报警一个道理。 “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直没放弃去寻找,但都徒劳无功。不过,在我当了鬼差之后,又回到了家乡以另外一种身份生活,这倒是让我找到了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 “那是我开这家火锅店的第二年,是我当鬼差的第三年,深夜,店里接待了一个人吃火锅的客户,他喝了不少酒,我也陪他喝了一点。” 周泽皱了皱眉, 不是说没有陪酒服务么? 似乎是看出了周泽的疑惑,女老板补充道:“他长得还可以。” 周泽咳嗽了一声,道: “你可以不用解释的。” “抱歉,大人,我和他喝酒了。” “喝完酒后?” “他就结账离开了。” “哦。” “不过他说,他母亲一直生病待在家里,让他很痛苦,倒不是没钱治病或者不孝这类的,他是觉得母亲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让他很难受。” “他母亲有问题?” “嗯,他说他母亲,经常做噩梦,身体会一直痉挛,而且很怕冷。他带着他母亲去过国内甚至国外的很多医院去求医了,但都没什么效果。 我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一直到他说他母亲最开始犯病的时间时,我才警觉了起来。” “和你被咬,在同一个时间段?” “对,甚至可以具体到同一天,因为他说他母亲当初受过伤,在他小时候生日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 而那一天,也是我被咬的那一天,我也记得很清楚。” “然后呢?” “我跟着他回家了,不是坐上他的车,而是跟在他后头,到了他的家。” “她母亲也是受害者?” “是。” “询问过了么?” “我偷偷潜入到她母亲的房间里,但她已经失去神智了,问不出什么东西。” 周泽当即脱口而出道: “杀了她,直接问灵魂呗。” 女老板面色一变,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似乎没料到这种话会出自于一个鬼捕头的口中。 要知道,鬼差不能无故杀普通人,否则会遭受阴司的处罚。 周泽讪讪地笑了笑, 眼前的这位女老板鬼差, 是真的纯啊。 不过他也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很冷血草菅人命的什么的, 马上顺道来了一记鸡汤: “她活着也只是继续受折磨,杀了她等于给她解脱折磨; 同时,还能帮她和你,一起报仇。 我这么说, 对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老妇人 女老板不知道该如何接周泽的这个话茬,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又不敢直接顶撞周泽。 这也不奇怪, 虽说周泽也是从“鬼差”的身份上一步一步地走来的, 但二人的工作环境和工作经历,真的天差地别。 女老板还是一个恪守本分的“老实人”鬼差的身份, 而周泽, 早就已经浪出了边际。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如果说女老板是乖乖听话的学生的话, 那么周泽就是那种连校长都打过的无法无天的主儿。 “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哦,对了,那个女人,还活着么?” 按照女老板的叙述,她和那个男人认识然后发现了那个男人母亲的情况,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如果人已经死了,那就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还活着。”女老板很笃定地说道。 周泽微微一愣,笑道:“你一直观察着他?” 这里是他,不是她。 女老板似乎明白了周泽话语中的意思,点头道:“我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系。” “因为他长得好看?” “嗯。” 女老板承认了。 上辈子因为自己身体原因,没谈过恋爱,也没结过婚,这辈子当了鬼差,感情方面,总得补足一些。 “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直接去他家,我要去拜访一下他妈妈。” 女老板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周泽抓住了莺莺的手,问道: “你老板长得很难看么?” 为什么, 女老板对那个男人和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 之前自己没亮出捕头牌子时, 人家是怎么回应自己的?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 但怎么对那个男人的,一起喝酒,还一直关注着他,顺带还关心了人家的妈妈。 她刚刚,居然还担心自己会对他妈妈出手,还犹豫了! 这点东西,周老板自然是看出来了,毕竟这个女鬼差和“饱经风霜”的周老板比起来,真是嫩了太多。 问题是, 周泽从不觉得自己丑啊, 周泽上辈子长得也不算丑, 这辈子更别说了, 徐乐的模样,长得真的是顶好,否则林家也不会让徐乐去入赘了。 那个男人真的貌比潘安么? “老板当然是最帅最英俊最好看的啦!” 莺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周泽清楚,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但这个女孩子, 她的话, 似乎不太具备代表性啊。 周泽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前,仔细地开始打量起自己。 然后, 周泽理解了。 若非他涵养在这里, 否则真想指着镜子极为嫌弃地骂一声“这煞笔是谁?” 缺一条胳膊就算了,古天乐的杨过也很帅。 但自己这张脸,比古天乐都黑得多得多了。 烧焦的皮肤虽然褪去了不少,但那密密麻麻的暗斑也是密密麻麻的,老实说,和好看根本就不搭边,甚至连“正常入眼”的级别都达不到。 这么下去不行啊, 周老板虽然对外貌不是很在意, 但也不想让自己看得跟个“丑比”一样。 看来,安律师说得对,回去后得试着让黑小妞给自己种一下,胳膊得弄出来,这皮肤,也得做一个深度清理。 如果黑小妞真能做到这一点,周泽不光是愿意给她自由,甚至还能给她一些其他的奖励。 比如, 她不是对死侍情有独钟么? 那就把她许配给死侍,一直留在书店相亲相爱的种菜好了。 大概一刻钟后,女老板上来,示意可以走了。 周泽和莺莺走了下去,坐上了女老板的车。 “好像还没忘记问你的名字,我叫周泽。” “我姓汪,您可以喊我阿红。” 补了个自我介绍, 周泽就不再说话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开入了一处别墅区。 周泽注意到的是,阿红是从车里拿出了门卡刷开了门禁。 没等周泽问,阿红就主动开口道: “我在这里也有房,这几年做火锅生意,赚了一些钱。” 我也有房,这几年做了书店生意…… 我女仆买了很多房! 车子开入了一栋别墅的地下车库,下车后,周泽跟着阿红走出了车库,转了个弯,来到了后面那栋别墅的院子口。 阿红伸手指了指, 道: “他家就住在这里。” 合着, 你住他对面? 周泽摇摇头,他没兴趣去理会和探究一个中年女鬼差的感情故事,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 因为女人有时候在面对感情时,往往会很没头脑。 尤其是眼前这个女鬼差,她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又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折磨后,同时更是见证了地狱的恐怖,若是她真的动了心,看上那个男的了。 很可能为了那个男人去痴狂去不顾一切。 周泽忽然想到了自己, 自己上辈子似乎也没谈过恋爱,也没结婚, 不过, 或许男人和女人,确实是真的不一样吧。 “他下午六点才下班回家,现在他家里没有人。” “没有人?他妈病在床上,不用保姆?” 阿红摇摇头,“我观察过了,他家没用保姆。” “那他妈在他上班时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你不会抽空进去帮他妈妈料理一下吧?” 这个玩笑开得很不友好, 但男人就是这么贱, 况且, 双方身份的差异,足以让周泽下意识地忽略掉很多东西。 阿红张了张嘴,还是摇摇头,“我没第二次进过他家。” 周泽点点头,对身边的莺莺道:“翻上二楼,开个门。” “好的,老板。” “不用了。” 阿红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房卡,刷了一下,玄关的门就被打开了。 “…………”莺莺。 周泽没说什么,门开了,就进去呗。 阿红则是又解释了一句:“他主动把房卡给的我,但我一次都没进去,我和他,除了上床以外,都做过了。 我不敢太靠近他,怕对他不好。” “行了,不用对我解释,我又不介意这个。” 老实说,周泽对鬼差的审美,尤其是对女鬼差的观感,说实话,跟一个正常男人看人造美女差不多。 女鬼差这种生物,无论再美,都和原装的没什么关系了。 尤其是在刚才,自己还去冻库欣赏过她的遗容。 “他母亲住在三楼。” 阿红领着周泽往楼梯上走。 周泽却停下了脚步,没急着上楼,而是转过身,来到了楼梯旁的往下的楼梯位置,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指着下面道: “这下面,还养了鸡?” “我不知道。”阿红摇摇头。 虽说都江堰的房价没蓉城市区那么夸张,但在这里买得起别墅的人,还会这么讲究地在自家地下储藏室里养鸡? 有这么勤俭持家的么? 且听阿红的叙述,那个男的虽然周泽不知道他是从事什么职业的,但应该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否则也不可能有条件当年带着他妈妈国内国外地到处求医问诊。 周泽拍拍手,主动走上了楼,没再去计较鸡的事儿。 直接上了三楼,周泽忽然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 这里, 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而且比医院里的都还严重。 像是有人每天都拿消毒液在这里清理过一样,但那种淡淡的血腥味,却还是无法被完全掩盖住。 阿红也捂着鼻子,显然,她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她说她没来过第二次, 周泽信了, 这个女鬼差谈恋爱的方式真特么的文青, 比琼瑶笔下的男女主人公还要墨迹。 宁愿在人家对面买套房,偶尔看一眼,却不想越雷池一步。 甚至,她自己可能还自得其乐,沉浸在其中。 很多人一开始谈恋爱时,都是这个状态,等到自己成了老司机之后,就懒得再玩这些了,更注重的往往是那三秒钟的体液交换。 “我觉得,你很可能会忽略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周泽说道。 阿红没回话,因为此时已经不怎么需要回话了。 “他妈住哪个房间?” 这楼上有四个房间。 “如果没变的话,应该是左手边的那个。” 周泽走过去,推开了房间门。 阿红也走了过来,往里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所以,我也好奇,按照你的说法,他妈应该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结果现在却还依旧活着。” 屋子里的床上, 一个老妇人手里正抓着一只鸡, 正在疯狂地啃咬着吸食它的鲜血。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同时, 窗帘都是加厚的,把窗户彻底遮盖住了。 老妇人的指甲很长,是黑色的,脸色很白,白得恐怖,但那一双眼珠子,却显得格外有神。 “呼,你看看他妈妈,哪里像是要死的样子,简直越活越精神。” “啊!” 老妇人忽然把手中的死鸡丢下了床,整个人像是一条猎狗一样四肢着地,猛地一跳,扑向了周泽! 莺莺横身一步,来到周泽身前。 “啪!” 老妇人被莺莺一巴掌抽飞了出去,砸在了墙壁上,但落地后还是马上又四肢着地匍匐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 周泽扭头看向了身边一脸震惊的阿红, 道: “真精神啊,我说得对吧?” 第六百七十二章 当僵尸遇上吸血鬼 “怎么会这样?” 阿红显然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情景。 周泽也懒得去给她科普什么鸡汤,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脆弱的人,都很坚强。 对于这个女鬼差来说,很可能是某种美好幻想破灭的感觉吧。 “其实也挺好,至少你那个男人没给她找人来吸血,只是在家里养了一群鸡。” 说到这里, 周泽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想到一件事, 那个男人主动把家里钥匙给了阿红, 要是阿红是个普通女人, 主动地进了他的家想给他一个惊喜的话…… “对了,你当初想过吸人血么?”周泽看着阿红问道。 阿红摇摇头,“没有,我当初没有想吸血的冲动。” “那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说他妈妈进化了?” 久病在床,两年前阿红还特意潜入过这里,他妈妈当时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神志不清,这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但两年过去了,他妈妈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像是什么血统爆发了弄出来的模样,因为阿红当初也承受了十多年的折磨,并没有这种异变。 这个老妇人应该是和阿红在同一个时期被咬的,有一个样本在旁边,那么,这个样本大概率是出了什么意外,而且就是在这两年间。 “她儿子是几点下班来着?”周泽打了个呵欠,既然她儿子都开始帮她养鸡了,证明他儿子很可能是个知情者。 老实说,这个男的至少在孝心方面是没的说。 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男的不光是克服了这一点,而且还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很显然,这个孝子知道一些事情。 “嗯。”阿红点头。 “他在哪里上班?”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周泽笑了笑,“好,那就等他回来吧。” 多余的话,周泽没说。 他相信,阿红不会那么傻,为了所谓的朦胧爱情,去故意通风报信什么的。 “老板,她怎么办?” 莺莺对周泽喊道。 那个老妇人还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样子,但忌惮于莺莺刚刚的那一巴掌,只是在那里眼珠子不停地“滋溜”转着。 “看住她吧。” “好的,老板。” 周泽下了楼,这里的空气真的太不好闻。 去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周泽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翘起二郎腿,拿出手机。 恰好看见有微信消息,是安律师发的,他说他和小男孩在那边找到了一个已经退休的老警察,问到了一些事情,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地调查,等晚上再碰头。 周泽也回了个他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具体的都没说,因为现在并没有实质性地突破,只是又找了一个受害者,而这个受害者出现了“异变”。 僵尸事件隔了十多年之后,才出现了异变,周泽并不认为这是当年僵尸事件引发的,很可能会牵扯到其他的事情。 阿红也下了楼,在周泽对面沙发上坐着。 在她的脸上,周泽倒是没看见失魂落魄的神色,显然,她自己能调解自己。 等到晚上六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别墅男主人,回来了。 很快,玄关大门那边传来了门卡刷动的声音,门被推开。 阿红马上起身,冲了过去。 “砰!”“砰!” 两下子, 刚回家的男子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阿红用膝盖顶住了男子的后背。 男子手中提着的袋子落在了地上,里头是从超市里采购回来的东西,此时都散落了一地。 “是你,阿红?阿红你怎么在我家?” 男子抬起头,当他发现压着他的是谁的时候,脸上居然露出了惊喜之色。 呵,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场面还真是有趣。 起身,周泽走到男子面前,弯腰,看着他,直接问道: “你是怎么把你妈变成那样子的?” 直接开门见山,懒得再啰嗦了。 不管他把他妈妈留在家里吃鸡还是吃鸭,都和常人没关系,又没在他家里发现人的骨头和尸体。 “我……我……” 男子支支吾吾起来。 周泽叹了口气,伸脚踩住了男子放在地上的手,正在周泽准备发力的时候,阿红忽然从袖口拿出了一把匕首,抵住了男子的脖颈。 “快说,不然今天就要你的命!” 周泽眼睛眯了眯,还真是情深意长。 “我说,我说,我妈,我妈是被…………” 男子的身子忽然绷直了起来, 其袖口位置居然飞出了一只只黑色的蝙蝠,而且这些蝙蝠十分凶狠,直接对着阿红的眼睛啄了过去! 阿红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了距离。 男子直接站直了身子,立了起来,同时,客厅落地窗的位置忽然炸裂,两道黑色的影子直接窜了进来,且来势不减,直接逼向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阿红。 阿红手中的匕首不停地挥舞了起来,她匕首挥舞得速度很快,哪怕两道黑影的速度再快,她都能应付下来。 周泽注意到了,阿红的眼睛一直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她的能力应该是类似于“看破”,因为她的速度并不快,身手在普通人里算很好,但并没有到特殊异常的地步。 但她似乎能提前看破对手的招式和路数,所以在应对时能够有所准备,靠着这种方式,虽然一直被迫后退,却并未多么狼狈。 只是,当第三道黑影出现时,阿红彻底乱了,开始直接往周泽身边靠近,甚至不惜露出了自己的破绽。 周泽没动,并没有选择出手帮助。 他在担心, 这个阿红会不会有其他的动作。 因为这个男的变化得太诡异, 这仨黑色的玩意儿出来得也太突然, 有些颠覆周老板之前的想象。 阿红是鬼差,这一点周泽是能认的,之前周泽也很自信地认为,阿红不可能为了什么所谓的“儿女私情”去做不确定的事,哪怕是现在,周泽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不敢去赌这个, 他自己的命多么宝贵, 现在身上漆黑一片,烧焦的痕迹还在,手臂都断了一支,另外一只手也剩下了白骨,周老板现在就剩下一条命最宝贵了。 阿红是想求周泽出手帮忙的,她一个人扛三个,扛不住! 哪怕她能提前看穿对方的招式,也超出了她自己所能应对的极限。 “噗!” 一道爪子刺了过来, 阿红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一爪直接刺入了她的后背,距离心脏位置,只差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还是她提前移动了一下,堪堪躲避掉了。 场面, 安静了下来。 那三道黑影停留在了原地,露出了三个身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子,面容很很瘦削,嘴角也带着獠牙。 这是标准的吸血鬼装扮,却不是西方人面孔,这三个,都是东方人面孔。 那位孝子,此时嘴角也露出了两颗獠牙,目光狰狞,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阿红身上时,露出了一抹不忍之色。 周泽弯腰,在阿红身边蹲了下来,撕下她的衣服,给她做止血包扎。 整个过程,显得很安静,也很随和。 阿红紧咬着嘴唇,虽然伤口的位置很惊险,但毕竟没伤到真正的要害。 她看着周泽,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 周泽刚刚是对她见死不救了, 此时此刻, 作为一个还没被大潮流污染的鬼差, 周泽这个捕头在她心里的印象,真的是不停地被抹黑抹黑再抹黑。 周老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帮阿红简单地包扎好后,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穿着夜礼服的家伙。 今天是圣诞节, 不是万圣节。 但周泽还是想不通,在国内,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你们是,吸血鬼?” 周泽微微侧着头,问道。 “我在家里,装有摄像头,你们进来时,我就发现了。” 男主人开口道。 哦,摄像头。 周老板点点头,忘记这一茬了。 他原本还想来一个守株待兔,结果没想到反被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丢人了啊,丢人了啊。 “阿红,你可以留下,我可以让你也变成和我一样,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可以帮你向大人求情,大人肯定会同意收下你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周泽看着这个男主人, 他在分辨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今儿个的事情,今儿个的人,让周老板真有一种老油条进入了小清新爱情故事的感觉。 老油条肯定是周老板本人喽。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其中一个身穿夜礼服的男子往前走了几步,俯瞰着周泽。 “阿红,你是被她胁迫的么,阿红,你快说啊!” 这下子, 不仅仅是周泽了, 连那三个身穿着夜礼服的同伴都在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男主人。 胁迫的? 看她之前对你出手再看她刚刚和我们交手, 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了! 周泽抬起手, 开口道: “等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都到这个时候,再想隐瞒什么已经不可能的了,你也别想装傻充愣!” 那个夜礼服男子呵斥道。 周泽摇摇头,慢慢地站起身, 语气从茫然转而慢慢化作了严厉: “我说的误会是, 到底是什么, 给了你们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自信!” “吼!” 第六百七十三章 碾压 “吼!” 周老板心里有些无奈,因为在这仨coser出现时,就意味着自己的追查被“歪楼”了。 周泽是来找僵尸的, 可不是来抓吸血鬼玩的。 而且, 周泽也不相信, “源自于”赢勾看门狗身份的那位, 会真的那般自降身份地去和吸血鬼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这感觉就像是教皇忽然心血来潮,跑到嵩山少林寺当一个小沙弥。 不过,这几个家伙的语气和口吻,倒是把周老板给弄得气笑了。 真以为自己长出了一双獠牙,就能无法无天? 那就给你们看看, 到底谁的牙口,更尖利! 缺失了一只手,皮肤也很黑,好在这些都是属于外表的浮云,当周泽释放出自己的僵尸状态时,那种气场和气质,还是很震撼的。 周老板甚至还特意低头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阿红, 见她正带着畏惧的目光看着自己, 周老板心里舒坦了不少。 而后, 周泽向那仨coser走去。 在场的人里,可能除了那个男主人以外,都没有傻子,当周泽的气息泄露出来后,那仨吸血鬼coser马上开始后退。 先前那个俯瞰周泽的吸血鬼更是手臂颤抖地指着周泽,问道: “泥撕呐锅,泥撕呐锅!” 吓得连四川方言都飙出来了。 周泽没有回答,直接近身,靠近了一个吸血鬼。 这位吸血鬼伸出了爪子,对着周泽的脸抓了过来。 他的速度确实很快, 如果做个对比的话,有点类似于专业的国家级体操运动员的水平。 事实上,别看那些体操运动员在比赛时各个身姿优美像是精灵,但他们的身体打磨得已经非常出色,反应力爆发力等方面都超出常人许多,若是再传授一些搏杀技,古代的武林高手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但超出普通人许多,却依旧没能脱离“人”的概念,以这种水平,三打一,对付阿红这个新嫩鬼差,倒是没问题。 但面对周老板这种大僵尸, 可就真的有些不够看了。 周泽头微微一侧,对方的一只手抓空,而后周泽马上把自己的肩膀和右脸贴起来,直接锁住了对方的一只手。 对方试图挣脱,却没能成功。 周泽笑了, 老实说, 以前面对的对手要么有自己的绝技要么就得自己拼尽全力, 还真的很少碰到这种“狂扁小朋友”的快感。 周老板可没有那种不屑和普通人出手觉得会自降身份的道德洁癖。 “唰!” 周泽的右手伸了出去, 原本待在手上的手套也直接裂开,露出了晶莹的白骨。 之前在丽江那家小诊所里,那位老医生不光给周泽拿锉刀磨去了烧焦的部分,还免费给周泽做了一个美白护理。 总之, 这只手现在当真是白得很, 早上起床站在窗口吹风时周泽还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手, 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些病态的想法,若是这洁白的白骨手上再长出血肉,这得是多么画蛇添足的一件事儿啊。 白骨手在此时直接刺入了这名吸血鬼的腹部, 简单得像是穿透了一层纸一样。 周泽也微微诧异了一下, 上辈子作为外科医生,对人体构造自然是很清楚的,这辈子打架时把别人开肠破肚和自己被开肠破肚的次数也不少; 但眼前这位, 身子似乎太单薄了一些, 单薄得就像是那种大烟鬼的体格, 外面还勉强算是个人样,但里头,早就蛀空了。 “咔嚓!” 白骨从对方后背位置钻出,同时掐断了对方的脊椎,一气呵成。 手臂位置还能感知到轻微的微暖,那是还停留在对方身体内的部分,而已经探出去的手,洁白已经不见,沾染上一层层的鲜红,看起来更加的唯美,宛若一件精心设计的艺术品。 而后, 收回手, 对方倒在了地上, 宛若武士收刀。 周泽把自己的右臂举起到四十五度,不是为了装逼,是纯粹不想让自己右手上的鲜血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指尖不停地滴落着。 让周泽有些好奇的是,吸血鬼的血居然是温的。 身侧另一个吸血鬼冲了过来,在他冲刺的时候,没料到自己第一个同伴已经倒下去了,但这个时候想再收脚已经来不及了。 周泽提起膝盖,直接一撞! 没有任何的招式可言, 也没有去做什么闪躲, 对方的指甲在自己胸口位置一路抓下去, 衣服上似乎传来了摩擦生热而发出的焦味, 但却没能抓伤周泽丝毫, 这具体魄哪怕此时看起来再残破, 但依旧是僵尸的体魄! 况且在丽江那个坑洞下面, 那些尸毒可是把周老板给喂养得饱饱的。 在这名吸血鬼近乎绝望的目光中, 周泽的膝盖踹中了其小腹, 他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身体蜷曲着,嘴巴张得很大,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泽继续往前走, 鞋子触碰到了对方的头部, 对方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着那鞋面过来, 然后, “砰!” 宛若西瓜落地, 炸裂得彻彻底底。 一旁的男主人都看傻了, 他一直以为至高无上的血族, 居然在这个男人面前跟土鸡瓦狗没什么区别。 而仅剩的那位coser更是把本就很白的脸吓得都变青了! 他马上转身, 夜礼服一挥, 宛若一道黑影直接向外窜出去。 周泽则是抬起头,吸了口气,自己脚底下粘乎乎的,感觉很恶心,他错了,他不该偷这个懒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 皱着眉, 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面, 翻了个白眼。 而此时,最后一位吸血鬼已经跑出去了。 “喂,去把他解决了。” 周泽对趴在自己另一侧肩膀上的花狐貂说道。 花狐貂没理会,继续闭着眼,困觉觉。 刚才周泽和人打架时,它也是在困觉觉,仿佛早就超脱于物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再引起他的注意了,内心的世界,似乎和整个宇宙达成了共鸣。 周泽知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你爆了他的菊。 “叽叽叽叽!!!!!!!” 花狐貂只觉得菊花一阵刺痛, 当即腾飞了起来。 “去把他解决了,尸体带回来。” “嗖!” 花狐貂飞出去了。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鞋子脱下,手掌直接在对方真皮沙发上擦了擦,却还是有些黏人。 “喂,你过来。” 周泽指着站在前面的男主人说道。 “你……这……我……” 男主人有些语无伦次。 “你妈没死呢。” 听到这句话,男主人脸色缓和了不少。 “给我拿个塑料盆,再弄点洗手液沐浴露过来,帮我洗洗手,你家里有没有没穿过的新鞋?” “有的,有的,好的,马上拿来。” 男主人马上离开了客厅, 不一会儿, 一盆水和毛巾拿了过来,还有一个鞋盒。 周泽试了一下鞋子,尺码还挺合适,是没被人穿过。 “你收入不错啊。” 住别墅,吃穿用度都这么高档。 “呵呵。” 男主人笑了笑, 拿起毛巾开始帮周泽洗手,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帮一具白骨洗手。 阿红这时候也慢慢爬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问题应该不大。 “你回去休息吧,没你的事儿了。” 周老板用完就丢, 难不成还给你冥钞补偿你的误工费? 阿红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在周泽身边帮忙洗手的男子,男子有些不敢看她。 她笑了笑, 起身, 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她在这对面就有房子,不用跑太远。 “洗好了。” 周泽闻言,把手收了回来,白骨手上确实干净了。 “给我再找个手套。” “好……好的。” 很快,手套也拿来了,周泽把手套戴上去,靠着沙发,坐着。 男子站在旁边,弯着腰,他很怕,非常怕。 “呵,刚刚不是挺神气的么?牙齿一露,凶巴巴的,怎么,想咬人啊?” “我没咬过人,我没咬过人。” 男子马上解释道。 “坐吧。” 周泽下颚点了点。 男子马上听话地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 花狐貂回来了, 还拖拽了一具尸体回来。 而后, 花狐貂又飞到了周泽肩膀位置, 伸出自己的肉爪子揉了揉屁股, 又闭着眼睡了过去。 周泽甚至有些怀疑,当初封印它的是不是它上一代主人或者就是它爹妈,真的是看不惯这货的懒散架势了,直接封印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老板,你怎么不叫我啊。” 这时, 莺莺走了下来, 看着客厅里的场景,自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妈呢?” 周泽问道。 莺莺看了眼这个男子, 道: “他妈被我打昏了,现在被我绑起来了。 这不能怪我啊老板,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但他妈一直想扑过来找茬,故意碰瓷的一样。 我就稍微下手重了点,他妈就昏过去了。” 男子一直听着自己妈妈的情况,很紧张,他真的怕眼前的这个女的直接说不小心把他妈给打死了。 此时听到他母亲只是昏厥了过去, 男子当即站起身,一脸歉然道: “对不起,我妈给你添麻烦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好尴尬 面对这句感谢,莺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周泽摆摆手,懒得再和这位“傻宝”扯什么其他的了, 直接问道: “你是怎么把你妈,哦,也是把你自己,变成这样子的? 好好回答,好好配合,我可以放过你和你妈。“ 周泽还真的懒得欺骗他们,他本就没什么卫道士情节,更没有“清扫天下”的志向,再加上,人就在家里喝喝鸡血鸭血,好像也不算什么罪大恶极吧? 否则满大街的“金陵鸭血粉丝汤”不都罪孽深重了? “这个……我……这个……那……“ 男子支支吾吾起来,似乎是有着什么顾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似乎还没下定决心。 周泽身子往前一倾, 侧身把耳朵对着男子, 道: “说你马呢?” “我妈,是从我妈出事儿之后,我就一直在找寻可以治疗我妈的方法,前些年,各大医院都去遍了,都没效果。 但是在一年前,有一伙人找到了我,他们说,他们可以帮我治好我的母亲,让我母亲恢复过来,但要求是让我帮他们做事。” “做事?”周泽点了根烟,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生物研究。” 周泽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在这里,还有他们的研究所?” 这不是国外科幻小说里的情节么?而且是那种烂大街的设定。 “没有研究所,只有一个疗养院,而且里面规模也不大,和国际前端的实验室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蚂蚁窝,甚至在国内来说,都不算条件很好的一类。” “是……私人的?” “是私人的,我的工作,其实是负责给大人治病。” “大人?治病?大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一直蒙着脸,但我被他咬过,我母亲也被他咬过。 他们说,这是一种生命的认可和赐予,是一种进化…………” “你真的信?都是电影里说烂的台词了。” “我不信,但当时我母亲真的撑不住了。 很多年前,我母亲还清醒时,就求过我,让我放弃她,让她得到解脱,让她去死! 她跪在我面前,抓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她说她苦不堪言,承受不住了,宁愿死。 但我拒绝了,是因为我的自私,我幼年丧父,我不想再失去我的母亲,是我让我母亲多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否则这些年的痛苦不是都白白承受了么? 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假话,无论他是否真的在欺骗我和利用我,我都没得选,至少,他真的让我母亲变得……变得很……很…………” 男子似乎很难以用确切的形容词来描述他母亲现在的状态。 “很精神。” 周泽帮他形容。 “嗯,很精神。” 周老板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想了想,担心夜长梦多,还是直接道: “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对了,我把他们三个都杀了,会惊动那里么?” “无所谓的,因为那位大人,他走不了,我没去那里之前,他就一直在那里了。” “哦,好。” “带路吧,就坐你的车。” 当车子从别墅门口开出去之后,前面那栋楼的卧室里,正在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的阿红站在窗户边,隔着窗帘看着下方的情况。 她的脸上,唯有些许的失落,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失落着些什么,大概是为某些看似美好的气泡被戳破后的无奈神伤吧。 简而言之, 就是矫情。 对于这些,周老板是懒得理会的,他可没那么闲,大老远的一个通城鬼捕头跑四川这边来关心一个女鬼差的爱情发展。 ………… 车子出了都江堰市区后就一直往青城山那边开,周泽坐副驾驶位置,莺莺坐后面。 “你觉得,你们是真的吸血鬼么?” 周泽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边问道。 男子摇摇头,“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一种传染病。” “嗯。” 周泽记得那仨coser,体内基本都被蛀空了的那一幕。 这个传染病,和吸D的感觉差不多,以消耗生命的方式来获得嗨感。 其实很多人在得病将死的时候,那种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集体衰竭的概率很低很低,大部分是某一个病灶彻底恶化导致了不可逆的结果。 而这种“吸血鬼”,周老板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原版,但以目前来看他刚刚所接触和所杀的吸血鬼,都属于那种靠打“鸡血”的方式在持续着生命。 纯粹地燃烧,但终究还是会谢幕。 吸血鬼据说可以寿命很长,但在这里,周泽不信他们在变成吸血鬼之后寿命能变多长,只能比普通人更短,不过似乎可以解决某些病痛的折磨,对于绝症患者来说,确实是“延长寿命”了。 “你就没想过报警?”周泽笑着问道,“比如,上交给国家?” “他们,他们其实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疗养院里的那七八个人,都是自愿的,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有人愿意给出一个法子,换取生命的延续,哪怕只是延续几年,甚至只延续半年,也是难以拒绝的。” “哦,那你想喝人血么?” “没那种冲动,鸡血鸭血一般也就够了,人血反而会觉得恶心。” “这么环保的?” “呵呵,算是吧。” “你在那家疗养院的工作具体负责哪些?” “打扫卫生。” “…………”周泽。 “我没骗你,我的工作,真的就是打扫卫生,那里确实是有一个很简陋的生物实验室,但一直没投入正常的运作和使用。 因为那位大人说,时候还没到,他还需要再等一等。 我认为,那个大人似乎一直在尝试解决他身上的一个……一个缺陷,或者叫桎梏,而疗养院包括我,都是他为自己解决掉桎梏之后所准备的。” “哦,那你觉得,他要你之后去做什么?” “基因重组吧,或者叫基因编辑,前阵子的那个抗癌新生儿的新闻,你知道吧?” 周泽点点头。 “这个难度其实真的不大,路都被铺好,技术性难关也早就被国内外的专家给攻克了,还发表了论文。 只是因为这个有违伦理道德上的问题,所以一直没人敢真的去尝试做出来,据说那个新闻刚爆出来时,还被当作科技突破在宣传。 我想,他应该是想让我帮他做类似的事情。” “挺专业的话题。” 周泽把座椅后背往后放了放,道: “对了,你知道上个世纪的僵尸事件么?” 男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泽,问道: “您之前在我家里时的那个样子,是僵尸么?” “是我在问你,而不是你在问我。” “我一度怀疑,我母亲就是那次事件的受害者,但具体的东西,我没查出来多少,我找过机会问过那位大人,但他没有回答我。” 没有回答,而不是说回答不知道。 “但我查看过,那家疗养院,是在96年被承包下来的,一直到现在。” “你母亲当初被咬时,和你说过一些细节么?” 男子摇摇头,“她当时被击昏了,醒来后才发现身上的伤口。” “你怀疑过么?” 男子笑了笑。 话题也就这样结束了, 周泽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而是指着外头的山色对身后的莺莺道: “莺莺啊,这里就是青城山。 有首歌怎么唱着来着: 青城山下白素贞, 洞中千年修此身, 啊~~~啊~~~” “老板,白素贞是从这里出来的么?” “应该是的,在这里从蛇修行成人的。” “哦,原来白娘子是在这里啊,不对啊,老板,白娘子在这里修行的,雷峰塔怎么在杭州啊? 而且西湖也在杭州呢。” 这个问题, 让周泽愣了一下, 似乎还真的很少有人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在四川,在成都边上修行的蛇精, 为毛要大老远地跑去杭州去谈恋爱? “她是蛇精啊,她能飞,她一飞,就飞了很远,飞到西湖边上了。” “哇,老板好聪明哦,这个都能知道!” 旁边开车的男主人一脸黑线。 大概半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男子把车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家很简陋的疗养院,大门都生锈了,有点像是半废弃的样子。 “就在里面了。” 男子指了指前面说道。 周泽和莺莺一起下了车, 周老板伸个懒腰。 恰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提示,是安律师。 “喂。” “喂,老板,我今晚得晚点回去了。” “这么巧,我也得晚点回去了。” “我这里找到些线索,按照那个退休老警察的指引,我找到个地方,准备摸一下。” “我这里也差不多吧。” “哈哈哈,那我们比比看,谁能发现得更多,谁能早点找到那个家伙。” “好啊,比比看呗。” “行啊,老板…………” 这时, 身后来时的路上出现了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然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车上下来。 那个大身影还在拿着手机大声讲着电话: “行啊,老板,咱们比一比…………额” 第六百七十五章 找到源头 场面, 有些尴尬, 安律师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讪讪地笑了笑, 道: “哈哈哈哈哈, 这么巧啊。” 周泽摇摇头,没说什么。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俩“杨过”并肩而立,山里的风比较大,俩人那一只空荡荡的袖子一起随风飘扬。 周泽忽然觉得这有点傻, 所以故意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抬起手,向前指了指,意思是,你先。 在老道不在的日子里, 总得有个人走在前面。 安律师点点头,然后也伸出手,往前指了指。 小男孩对那俩独臂男翻了个白眼, 大大咧咧地往前走去。 “砰!” 一脚下去, 生锈的铁门轰然倒下。 他们不是去调查的,也不是去玩儿什么高难度潜入的,这太累,也太麻烦。 几只小蝙蝠加一只老蝙蝠而已, 直接堂堂正正地进去吧。 把那个男主人留在了下来,周泽等人跟着小男孩一起往里走去。 那位孝子, 周泽还真没办法去难为他, 他是有点傻,但傻得还真有些可爱。 也难怪阿红会对他有感觉,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帮家伙不属于亡魂的范畴,哪怕放走几个漏网之鱼,对周泽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因果到最后也不会算在自己头上。 至于这帮人应该归谁管, 周泽还真不晓得,反正阴司没这项业务。 疗养院的面积不大,就两栋楼,门窗紧闭,而且看样子是很长时间都没打开了。 不过,当众人进去后,却发现在一栋楼下的平地上,坐着一个盖着黑色毯子的男子,男子没有头发,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神情。 他像是很冷,蜷缩在毯子里,瑟瑟发抖。 “就他?” 安律师向四周看了看。 “我后悔了。”毯子下的男子说道,“我不该让他们把我放这里的,你们居然这么磨蹭,我又受不住冻,我真怕你们还没来,我就被冻死在这里了。 你们也不用找了,其他几个人,我都放出去了,让他们不要回来了。 他们也都是可怜人,都是可怜人。 被我传染了病之后,他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男子的声音很沙哑,但不低,可以感觉出他说话时音调在颤抖,按照他的说法,是冻的。 “你知道我们是谁?” 安律师指了指自己问道。 男子摇摇头,道:“大概猜出来,可能是国家派来的吧。” “额…………”安律师。 莺莺去旁边一个房间里给周泽找了把椅子,周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我们是来问你一点事情,你不要紧张,我这个人,一向与人为善心慈手软得很;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几个仇人。” 男子把手从毯子里伸出来,一个平板落在了地上,上面在播放着视频,视频里,是周泽杀那俩吸血鬼时的画面。 “…………”周泽。 哦豁, 好尴尬。 “我说,你这毯子不是为了保暖吧,我瞅瞅里面有啥。” 安律师走上前,伸手去抓那个毛毯。 “你做啥子,莫挨老子!!!!!!!” 男子直接炸毛了。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在自己情绪失控的时候,往往会习惯性爆出自己的“母语”,也就是地方方言。 安律师无视了对方的不满,直接掀开了对方的毛毯。 豁, 好家伙, 怪不得要盖着毛毯, 这人除了头和手脚是正常的以外,整个躯干部分已经萎缩到了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手舞足蹈地尖叫着, 像是一只蜘蛛。 安律师把他毛毯给盖了回去,皱了皱眉,道:“你这是缩阳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男子气急败坏,但这时只是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毛毯,整个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大人”,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病人。 当初曾在医院工作了十年的周泽,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一幕。 “我没杀过人,也没害过人,他们都是自愿的,都是自愿的,我是在帮他们,我是在帮他们。” 男子不停地嘀咕着。 “那,那三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周泽问道。 “我们发现了你去小林的家,我就让他们去看看情况,没让他们杀你,我们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调查我们。 我们很怕,我们真的很怕,我们害怕会被当作传染病源给处理掉,我们怕,怕得要死。 但,但,但他们却被,被你…………” 他们却被你给都杀了。 “我只是想问你,上世纪末时的僵尸事件,和你有没有关系?” 男子愣住了, 没有回答, 但脸上露出了期待之色, 问道: “你,你不是来解决我们的?” “我对你们,不感兴趣。”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吸血鬼,周泽倒是有兴趣研究一下,或者抓回去重建自己的“动物世界”。 但眼前的这位包括被他感染的那些人, 周泽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都不能算是高仿的了,低配都算不上,只能是残次品。 “我耐心不是很足,你能不能继续活下去,看你的表现。” 周泽点了根烟。 老实说, 原本还以为进入这疗养院后得和一群蝙蝠打一架, 谁晓得最后是这个场面。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是考古队的一员……” “这开头怎么这么熟悉,喂,你不会在背盗墓小说吧?” 安律师忍不住调侃道。 “我叫吴成光,考古系专业毕业,当时我跟着我的导师的队伍,在府南河至青城山一带进行考古勘探,人数不多,当时的条件也比较差,老师只是带着我们五个学生而已。 而且,这次只是负责勘探,因为蓉城多古墓,但哪怕再多,也不可能随便找就能找得到的,但那一次,却真的有了发现。 就在青城山南麓导师发现了一个盗洞。 我们都很激动,以为有了重大发现,导师在业内其实名气并不大,一直渴望有一个重大的考古发现给自己增加名声。 所以我们违规操作了,没有先通知上面,在导师的带领下,我们先一步下了盗洞。 导师原本以为这是一处被盗掘过的古墓,但谁知道,当我们顺着盗洞下去之后, 看见的, 是一处紧闭的朱门, 红色的漆料,完全由铜块浇筑而成的门,呈角度闭合,因为大门有厚度,所以无法完全紧闭,站在外面甚至能有大概手机一样的宽度可以看见里面。 导师拿着手电筒,向前照了照,既然门没打开,我们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毕竟想打开这扇门,得需要专业的工程队下来。 但就在我们准备走的时候, 从那朱门后面忽然出现了一团黑雾,我们都被黑雾笼罩在了里头。 大家一起落荒而逃,都担心黑雾里有毒。 我是第一个出来的, 当我准备接应第二个出来的同学时,却被他直接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他开始疯狂地尖叫,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开始向其他方向狂奔。 接下来上来的几个同学也是一样,他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直接狂奔了出去。 因为导师年纪最大, 平日里大家看在他是导师的面子上一直拍马屁嘘寒问暖,但真正逃命的时候,没人愿意让着他,所以他是最后一个上来的。 但他上来后,是直接扑向了我,要咬我! 我被他扑倒在了地上,捡起身边的石块砸了过去,导师被我砸死了,脑袋开花的那种。 我被吓傻了, 因为杀了人的原因,我没敢去报警,甚至一度在这山林里隐居了很长时间,大概在这里过了半个月吧,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野人般的生活了,但我又担心警方发现了导师的尸体,害怕自己已经被通缉了,所以只是偷了住在山脚下居民的衣服,偷偷回到了蓉城市区。 我尝试联系我的家人,却发现在我家人那边,我已经死了,死因是考古意外,家里甚至已经给我办好了葬礼。 我找到了导师以前藏文物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他知道,因为我帮他经手过,我把文物取出来,卖了不少钱,在蓉城里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 慢慢地,僵尸事件开始流传出来,据说有不少人被咬了,然后上面出动了很大的力量进行地毯式搜索和捕捉。 我很害怕,因为我有种预感,那些咬人的,可能不是什么老僵尸,可能就是我那几个同学。 因为连我,都开始对鲜血感兴趣了,但只限于鸭血和鸡血,对人血我只觉得恶心。 我认为可能是因为我第一个跑出来,所以被感染得不算深吧,我的同学和导师们感染得太深,已经失去神智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很俗套了,反正我一直苟活到现在,这个病的效应也在越来越明显,我没失去神智,但我的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了。” “那个古墓,在哪里?” 周泽问道。 男子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黑色的牙齿,笑着道: “就在这座疗养院中间。” 男子歪了歪头, “我一直守着它,守到了现在。 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再下去一次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我来看你了 “就在这里?” 周泽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地面, 老实说, 还是觉得有些不够真切。 原本以为要花费很长时间很长精力才能找到的东西,却在一天的功夫里,起源于一顿火锅,就都挖了出来。 事实上,哪怕今天自己什么都不做,安律师那边也能找到这里来。 安律师伸脚踩了踩地面,咂咂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可能是在云南那边走背字儿走多了的缘故吧,坏运气都在那边被消耗掉了,来四川后就否极泰来,运势一下子就回来了。 男子裹紧了自己的毯子,下了椅子,他走路的姿势也很怪异,是真的用双手双脚在走路,之前安律师掀开他毯子时,周泽也看见了对方的身子。 可能, 他真的是主干部分是真的萎缩到无法支撑起行走了,只是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一只蜘蛛。 尸毒的霸道周泽是清楚的,但周泽不认为尸毒可以把人变成这个样子,大部分都是让人肉身和灵魂一起遭受吞噬。 很直接,很干脆,很刚猛, 不至于产生这种弯弯绕绕的路子和变化。 “跟我来啊。” 男子回头,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来,他似乎显得很迫切。 “是不是太顺利了?”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问道。 “苦日子过多了?”周泽反问道。 “行,你是老板,你淡定就好。” 众人跟着那个“蜘蛛”一起走到了疗养院第二栋楼里头,四川多山,这座疗养院又是依靠着山谷建立的,围墙和建筑物的布局也都是采取了这种方式。 这第二栋楼完全是贴着一侧山壁,等众人进去后,“蜘蛛”拿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里头一个房间的保险柜大门。 保险柜的门被缓缓推开, 里头出现了一个盗洞。 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把这个盗洞给藏了起来,还真的是有些让人难以预料。 “我守着它,我看着它,倒不是说我有多善良,怕别人进去也遭受了厄运,纯粹是因为我心里很不甘心。 一是我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把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二则是,我心里还带着些许庆幸,希望能够从这里获得治疗我自己的方法。” 说到这里,“蜘蛛”回过头,长长的脸挂着诡异阴森的笑容,看着周泽; 他看出来了,周泽才是这一群人里真正的领头的。 “我的心思,就是这些,我没什么好对你们隐瞒的,也没打算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想法,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必要。 事实上,我自己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是二十年前,找到了治疗我的方法,兴许我还有机会变回正常人,恢复我的生活。 但现在,已经回天无力了。 现在, 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想在我死之前, 看看那个害我承受这么多年苦难的真正罪魁祸首, 同时, 也是你们之前问的僵尸事件的真正元凶!” “呵呵。” 安律师笑了笑, 老实说, 阴谋诡计见多了,再见这么坦诚的,还真有些不适应。 周泽点点头,走到“蜘蛛”面前,看着他: “治疗你身上的问题我做不到,但我能答应让你走得舒服一些。” “走得舒服一些?”“蜘蛛”有些茫然。 他是真的不知道有地狱,也不晓得有阴司的存在,甚至,他一开始是把周泽等人当作是国家派来的专员。 比如什么中国龙组,特种兵王或者是特殊现象调查局什么的,反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确实诞生出了很多听起来很炫酷的组织名字。 乃至于,如果周泽指着自己说自己等人是从梵蒂冈来的,可能“蜘蛛”也会相信。 “走得舒服一些?”蜘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只是希望你们饶了另外几个人,他们本都是重病垂危的可怜人,被我感染之后,其实变得更可怜了。”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传染给他们。” “他们求我的,苦苦地求我,我没有办法。 再加上,我也有私心,不到死到临头的时候,谁愿意真正地坐在那里等死? 我需要手下,我需要帮手,万一,万一我真的能看见希望呢?” “你要一起下去么?”周泽指了指“蜘蛛”。 “嘿嘿,你需要一个探路石的话,我愿意下去再看看。” “那就请了。” 周泽说完,回过头,示意身后的安律师、莺莺以及小男孩都做好警戒。 之前按照“蜘蛛”的叙述, 里头有奇怪的烟雾, 虽说周泽不认为那些黑雾会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影响,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蜘蛛”走在最前面,他手脚并用,速度很快,周泽等人的速度也不慢,一直跟在后头。 很快, 随着手机探照灯的亮起, 那座红色的朱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确实是很大的一座门, 给人一种银行金库大门的感觉, 不过它并不是完全闭合起来的,中间留着一道缝隙。 “很多古墓里,都是这个样式,因为门厚度的原因,无法闭合起来,不过外面会再做封闭,这个门是否需要闭合起来,无关紧要。” “蜘蛛”下意识地介绍着,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考古学生的岁月。 只是, 当初跟随在身边的同学和导师们,早就物是人非了。 甚至连他自己,都早早地被抹去了存在。 “蜘蛛”把自己的眼睛抵着朱门的缝隙间,手里的手电筒一直对着里面照射着, 他吼道: “你出来啊! 我又来了, 你出来啊!” 周泽四人站在他身后, “蜘蛛”需要发泄, 二十多年的怯懦,二十多年的渴望, 需要一个宣泄口。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没把周泽等人的命放在心上。 或许,在他看来,如果再来一次黑雾,把自己和周泽等人一起“埋葬”,哪怕再现当年僵尸事件的景象,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哈哈啊哈哈,来了,来了,黑雾,来了,来哦!!!!!!” “蜘蛛”叫了起来, 像是一条狗在地上蹦跶着。 周泽目光一凝, 伸手向前一拽,抓住了“蜘蛛”的肩膀,把他向后摔去。 蜘蛛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但依旧兴高采烈地尖叫道: “来了,黑雾,又看见了,来了,它来了! 我们都得死,都得死,大家一起都得死,哈哈哈哈哈!!!!!!!” “蜘蛛”笑得很开心, 眼角有浑浊的泪水不停地滴淌下来, 或许, 结束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解脱。 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和自己的老师同学们一起走向了灭亡。 黑雾确实出来了,时隔二十多年,再度降临,带来属于它的恐怖,而这个恐怖,曾笼罩过整个蓉城,哪怕是一直到现在,都是经久不息的传说。 周泽张开嘴, 吸了一口气, “呼!” 从朱门缝隙间冒出的黑雾顷刻间被周泽吸入了嘴里。 而后, 周泽转过身, 打了个呵欠。 “味道怎么样?”安律师在旁边问道。 “有点像是抽万宝路爆珠。” “这么爽的么?” “你也来一口?” “别别别。” “…………”蜘蛛。 边上的蜘蛛, 整个人石化了, 他心心念念二十多年的噩梦, 居然被眼前的这位给直接吸进嘴里了? 而且眼前的这个人,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仿佛一种信仰被打垮了! 而且他刚刚还酝酿了好久好久的情绪, 现在都憋在了心底,放不出去,又吐不出来,很难受! “莺莺,推开门。” “好的,老板!” 莺莺走上前,双手撑着朱门,开始发力。 “咔嚓嚓…………咔嚓嚓………………” 朱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一股子腐朽的气息弥漫了出来。 周泽正准备伸腿往前走, 安律师却拦住了周泽,面带微笑地问道:“老板,有把握么?” “什么把握?” “那个,万一在里头真的遇到了当初那位看门狗,您觉得你现在有把握么?” 安律师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在问,他的那个关于赢勾已经苏醒的猜测到底准不准! 周泽伸手在安律师肩膀上拍了拍, 很无所谓地道: “那你说,他当初决定反赢勾时,有把握么?” “我艹,老板你这句话说得老有逼格了!” 说着,安律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身边的小男孩,然后再看向周泽道:“来,老板,我再问你一遍,你再回答我一遍,这个经典的一幕必须录下来啊!” 小男孩接过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对准了周泽和安律师,同时还打开了手电筒。 “那个,万一在里头真的遇到了当初那位看门狗,您觉得……” “白痴。” “咦,老板我还没说完呢。” 而后, 安律师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周泽根本就没张口,这话根本就不是老板说的, 那声音, 来自朱门深处! “我好像被鄙视了。”安律师说道。 周泽点点头, 向前跨出一步, 对着这深邃的甬道直接喊道: “我来看你了。” 请一天假,今天要赶路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六百七十七章 见面! 他在,就好,周泽最怕的,其实就是他不在。 至少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事情的发展还是保持着一种平稳和顺利的势头。 轻松地找到线索,轻松地顺着线索跟进,然后,轻松地来到了这里。 甚至连那句骂安律师的“白痴”, 也为了整个过程的进度做了一个基调。 周泽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莺莺跟在后面,小男孩和安律师紧随其后。 虽说刚刚被骂了一声“白痴”, 但安律师自然有着那种“唾面自干”的本事, 浑不当一回事儿, 他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和那位骂自己的人隔空对骂。 那只“蜘蛛”,在惊愕了许久之后,倒是没有选择再跟着进去看看,而是爬到了硕大的朱门下面,双手双脚都攀附在了上头。 一会儿哭, 一会儿笑, 声音一会儿低一会儿高, 一直到, 最后开始慢慢地只剩下了低鸣和呜咽。 ………… 进入甬道之后,氛围一下子就压抑了下来。 周泽发现甬道的墙壁上似乎有壁画存在, 这也很符合古墓的风格, 墓室里的壁画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描述墓主人生平的,基本上会以春秋笔法进行修饰; 这一点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一个样,人之常情或者叫人之本性吧,毕竟一般来说肯愿意花大价钱做墓室的要么就是墓主人生前自己盯着的行为要么就是和墓主人关系很亲的后代负责安排的。 第二种则是带着浓郁宗教气息的渲染,古埃及那边的倒是比较常见,带着夸张的浪漫主义风格。 只是, 当周泽拿出自己手机打开手机手电筒后, 他的嘴角, 下意识地抽了抽, 这是, 啥? 第一幅壁画上, 描绘出了一群人, 围坐一圈, 载歌载舞, 到这里来看, 倒还算是正常,有点像是进行庆典或者宗教祭祀活动, 但这群人的中间, 摆放着一个大铜锅, 下面烧着炭, 如果铜锅里煮着什么野兽妖魔甚至是煮的是*肉的话, 那也可以啊! 但铜锅被分成了9块, 超级清晰, 超级明显, 分明是, 九宫格火锅! 墓室第一幅壁画, 讲述的是, 墓主人在很嗨皮的恰火锅? 哪怕墓主人不在意, 但也得替千百年后的盗墓贼想想吧, 费尽千辛万苦进来看到这个, 真的很打击人的, 万一墓主人的陪葬品是一个个铜或者铁做的火锅怎么办? “呵呵,这个,这个情调,还真别致啊。” 安律师看了一眼壁画,也是有些不可思议,同时,还特意用手指了指, 道: “这里画得还真好,我都能看得出这里绝对是在煮毛肚。” 众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第二幅壁画前。 第二幅壁画显得很宏大, 没有人, 只有一个动物, 不是神兽, 也不是凶兽, 而是, 一只鸡! 这只鸡先被喂养, 再被杀死, 再被处理, 再被腌制, 再被烘烤, 到最后, 变成了一只惊天动地可歌可泣地……很好吃的鸡。燃文小说 www.ranwen.com “这是,叫花鸡?” 安律师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已经不叫非主流了啊, 这他娘的, 谁能心大到在自己墓室壁画上, 留一个叫花鸡的菜谱? 然后, 继续往里走, 周泽见识到了“古法烤全羊”,“古法酿酒”,“古法大乱炖”; 其中有一幅图让人印象无比深刻, 壁画中两个人,穿着白衣风度翩翩的应该是墓主人, 手里拿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也不晓得是豆腐脑还是汤圆什么的。 而在这个人面前, 有一根柱子, 柱子上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被绑在上面正在被火烧, 这个人头顶上也顶着一个碗, 上面也是热气腾腾的。 而且还做了标注, 白衣服的身边写了个“咸”, 被火烧的那位身边则写了一个“甜”字。 “原来,这个争论在古代就有了啊。” 安律师感慨着, 然后重重地点点头,附和道: “对,甜党就是异端,该被火烧!” 周泽已经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一路看菜谱么? 可惜没事摄制组没发现这里,否则可以在这里拍一个“舌尖上的古墓”, 感觉可以把已经商业化严重忘掉初心的原版给直接PK下去。 终于, 甬道走完了, 来到了主墓室门口, 周泽竟然觉得, 自己有些饿了。 标准的东方古墓,样式都差不离,主墓室居中,两侧是耳室。 耳室,顾名思义,它的存在其实是为了安置一些陪葬品,或者是一些殉葬坑,有些耳室还可能埋葬着妾室。 主墓室则是墓主人和妻子所有,当然了,如果墓主人曾续弦过,之后的妻子也会合葬在这里。 不过,这间墓室没有耳室。 反正吃惊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这一点点的奇特反倒是让人觉得很寻常。 甬道过去之后,就直面主墓室了,直来直去,根本不用担心迷路。 主墓室没有门,是一卷珠帘,朱脸上挂着琉璃珠子,手电筒的光照射过去后,反射着五彩光泽。 营造出了一种九十年代KTV舞厅的视觉效果。 周泽伸手掀开了帘子, 走了进去, 里头的空间也不是很大,大概一个普通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厅的房子客厅的大小,显得有些逼仄。 而且, 里头没有棺材, 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石料做的台子, 上头有一个笼屉。 是的, 笼屉, 大早上早餐店装小笼包的放大版! 其余位置,则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过不,这墙壁上,有些沟壑和纹理。 “可惜了,老许没跟着来,不然他应该能看出一些门道。” 安律师有些惋惜道。 许清朗在阵法上的造诣和潜力,是安律师都不得不佩服的,当初的他,就是靠自己琢磨的阵法把海神的一部分给封印在体内的。 安律师当初是提前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做出阻止,只是在旁边隔岸观火,一直到最后许清朗成功了,安律师也觉得很是吃惊。 “大家小心一点,不要散开,莺莺,你们两个守着出口。” “好的,老板。” 莺莺和小男孩就站在了出口位置, 周泽和安律师则是继续往前, 来到了那个“笼屉”的面前。 “不应该啊,刚刚不是有人和我打过招呼么?” “那也算是打招呼?” “别在意这些细节,老板。 如果关系很好的两个人,见面互相喊个煞笔和智障,也不能说明什么,对吧? 比如,我喊你咸…………“ 安律师咽了口唾沫, 哎呀, 嗓子有点干啊。 “你来了啊…………” 声音,从笼屉下面传来。 周泽眯了眯眼, 没说话。 安律师则是死死地盯着笼屉。 “我知道你是谁,给自己想过名字吧? 比如, 旺财,来福, 或者, 盼虎胜男什么的?” “有个人,托我来看看你。” 周泽回话道。 “哟,谁?” 笼屉里的声音有些奇怪,因为他说话时,似乎在咀嚼摩擦着什么东西。 “一个二货。” “哦。” 然后, 是沉默。 俩人都不是什么会聊天的人, 冷场是很正常的。 而安律师虽说就站在旁边,但着又不是在KTV或者饭桌上,他也不能当这个场控。 “他呢?见了我了,怎么不出来说两句话?” 周泽知道对方说的“他”指的是谁。 “他在睡觉。” “睡觉?不可能的,你既然找到了我,就不可能没和他联系过,其实,绝大部分的狗狗,活了一辈子,可能都不晓得自己体内还住着一个人。 对了,你说他在睡觉是吧, 我想想, 他是在沉睡么? 也不可能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初的亏空,就算没能完全弥补过去,但也应该恢复了不少。 他见到我后, 应该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看……门……狗……我……们……又……见……面……了……啊……” “模仿得很像。” “是吧,像吧,似乎大人物说话都喜欢一顿一顿的。 好像不这样就不能体现出他很厉害的样子。” “同感。” “嘿嘿,你来找我,是为了做什么?”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现在,看到了吧?” 周泽不做声。 往后退了两步, 伸手, 提起了那件笼屉, 很重, 真的很重, 周泽嘴角出现了两颗獠牙, 进入了僵尸状态, 才堪堪将这笼屉给提起了一段高度。 笼屉下面, 有半颗人头,半张脸, 一条黑色的铁棍从其嘴里横穿了过去。 所以, 他说话时,像是在咀嚼着东西,是因为他的舌头在绕着嘴里的铁棍。 “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对方独眼看着周泽。 周泽摇摇头。 “你在,可怜我?” “周泽又摇摇头。 “你也是个有趣的人,不,是有趣的狗。” “我饿了。” 周泽忽然道。 旁边的安律师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对话模式和画风? “西北角下面有个密封的罐子,我当初留下的,距今八百年,八百年窖藏,招待你。” 周泽又摇摇头。 “不满意?” “有其他吃的么,那酒太贵了。” “别客气,就当我这条老狗请你…………” “我想拿它去卖钱。” “额…………”半张脸停滞住了,然后他开始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百七十八章 你以为我傻啊?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自然免不了互相问候一下: 哥,最近混得怎么样啊? 周泽不用问, 因为眼前的这位,只剩下半张脸了,就是这半张脸,居然也被一根铁棍子给穿插了过去。 这混得, 那真是相当的凄惨啊。 “你在可怜我?” 越是混得惨的人越在意所谓的自尊。 “你真的在可怜我?” 周泽还是不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怕你找我借钱。” “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律师在旁边看着,真担心这货直接笑死过去; 还有, 看门狗的笑点都这么低的么? “放心,当初的我,既然已经出来了,自然就不会再回去。” 周泽点点头。 “说吧,你刚刚说,是有一个二货叫你来找我的? 哪个二货啊?” “是你。” 半张脸闭上了眼,有些疑惑道: “真的是我?” “真的是你。” “我这个二货?” “你这个二货。” 半张脸点点头, 脸上的铁棍子转了一圈儿。 “我叫你来找我,你就真的来了?” “嗯。” “除了看看我,还想做什么?” 周泽觉得手臂有些酸了,把笼屉放了下去。 半张脸再度被遮蔽住; “他沉睡着,我想叫醒他。” “你知不知道叫醒他,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知道还愿意这么做?”半张脸有些不敢相信,但马上又惊呼道:“你们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 “噗哧!” 一边的安律师闻言笑出了猪声, 然后马上低下头, 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大家殊途同归吧。” “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自由的,我的灵魂,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我存在过的痕迹,我诞生的意义,都是自由的!” 周泽皱了皱眉, 他现在有种五毛对美分的感觉。 或许, 这是他现在仅存的唯一信念了吧,也是在这个漫漫长堪比折磨牢狱岁月之中仅存的一点点回味。 作为一名看门狗,他曾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脱离了赢勾的“束缚”, 这算是一个很耀眼的光点, 就像是一个人老后,总是喜欢把自己年轻时的光辉事迹反刍一遍又一遍。 周泽想到他可能已经死了,就连当初他的精神烙印苏醒时,也怀疑他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但眼下,他虽然活着,但这种活着,其实更像是一种羞辱。 到底是谁, 把他放置在这里, 进行羞辱? 当初的他,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步? 居然还有人可以镇压了他,而且这个举措,这个布置,这个安排,完全就是光镇压了还不算,还带着惩罚的性质让你继续孤寂下去! “可惜了,他现在不在,我还真的有点想他。” “哦?” “好想,再气一气他。” “呵,理解。” 周泽在旁边舒展着身子,像是体育课前做准备活动。 “你是准备……吃了我?” 周泽没做声。 “你可真畜生啊, 我就剩半张脸了。” “我饿了。” 蚊子腿也是肉, 周泽不嫌弃。 就凭你只剩下半张脸,还能活这么久,就值得吃一吃。 “其实,我也饿的。” “我知道。” 壁画上的那些东西,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玩儿。 周泽都有些觉得,当初他拼命脱离了赢勾离开, 是不是想要一个人无拘无束地去当老饕? 但想想又有些不对,赢勾又不会无聊到去干预看门狗的饮食。 你死,你活,你饿,你饱,他都不在意。 “你就没担心过,我也可能想吃了你?” “想过。” “然后呢?” “采个蜂蜜还得担心被蜜蜂蜇呢。” “也是。” 简单地尬聊, 还在持续着。 等到周泽一套准备动作象征性地做完后, 笼屉开始颤抖了起来。 安律师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一段距离,同时对身后的莺莺和小男孩打手势,让他们准备。 周泽则是继续站在笼屉旁边,面无表情,把手举起来,牙齿咬住了手套一端,把手套拽了下来。 露出了那只白骨手, 手指轻轻地捏合在一起, 发出了类似金属摩擦的脆响, 很悦耳,很动听。 周泽心里甚至出现了一个念头, 给自己手指上钻几个气孔,是不是就能直接当乐器了? 想想看, 黑色的夜空下,一个男人站在床边,举起自己的手,白骨和月光交相辉映,在放在嘴唇边,吹奏一曲, 这画面, 还真是美得让人窒息。 “不要分心哦,我来了。” 半张脸的声音传来, 一时间, 墓室开始了轻微的震颤。 不过并不夸张, 那种地裂天崩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 “我做不到了,我不知道我的腿,我的手,我身体的其他部分,到底去了哪里。” “嗯。” 然后, 又是沉默。 安律师在旁边等得很焦虑啊, 不是说要打架了么? 你们倒是打啊! 一直在铺垫铺垫铺垫,就是不打,铺垫你杩头啊! 当然了,无论内心如何哔哔,安律师脸上还是挂着满满的“我好关心老板安危”的神情。 “打不动,你看我都这个样子了,算了,你来吃吧。大部分食物,生吃其实最有营养。” 周泽点点头。 “不过,我真的没什么营养了。” “能看出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真的不多,巧妇………… 额,不对, 没有食材,再好的大厨,也做不出真正的好东西。” “嗯。” “你带来了两头僵尸。” 远处,一直守在出口位置的莺莺和小男孩一起抬起头。 周泽因为自身“段位”的原因, 颇有一种流落民间的“朱三太子”看见县太爷的轿子从自己面前过去的即视感, 所以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对于莺莺和小男孩来说, 虽说眼前的这半张脸比不得赢勾的出场那般恐怖, 但那种威压, 那种来自血脉上的压制感, 还是让他们很是难受。 这不是畏惧, 而是与生俱来烙印在血脉底的烙印, 非人力所能改变。 “怎么说?”周泽问道。 “选一具上来,让我附身。” “你要和我打,还要借我的人,让你来打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你信任我么?” “不信任。” “我不会害……” 半张脸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好累。 不过, 他又觉得有些欣慰和开心, 他可以想见, 赢勾和这位相处了这么久, 估计会更累吧? 一边的安律师听出了一些味道来了, 他有些着急, 虽说他不是当事人,也没有当过看门狗(虽说他巴不得自己能当看门狗!) 但他是个人精, 他听出了那半张脸的言外之意。 只是, 安律师有些疑惑, 难道老板没听出来?还是当局者迷? 小男孩看见安律师对自己招了招手, 有些疑惑。 “快点吧,这样,我也很累的。” “你都这样待了多久了,会累?” “当然会累。” “那门口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那黑气,可是当初引起僵尸事件的主因啊。 “人刚睡醒时,总会有点口气,何况我睡了这么久?” 口气? 周泽摇摇头,道:“我不信这是你的口气。” “那你以为是什么?”半张脸微笑地问道。 “你是想尝试出去?” 周泽弯腰,隔着笼屉轻声道。 这次,换做是笼屉里的那位沉默了。 周泽则是继续道: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当初的你,是怎么脱离那位的束缚的。 我上辈子是个医生,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精细微创的操作,是现代医学的发展趋势。 但在灵魂角度上来说, 我一直觉得我和赢勾的身份,像是一个灵魂上的几种人格, 有怎样的手术, 可以分离这种人格?” 再精细的操作,再细微的手术,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呢?” 笼屉里的那位说话了。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在灵魂上,有着很高深的造诣,我不知道你从赢勾那里学过什么。 甚至,你可能不是从赢勾那里学来的东西,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什么,好吧,这些不去讨论了,你成功了。 我对你真的带有憧憬的情绪,但我不羡慕你,也不想模仿你,更没想过去走你走过的路。 因为, 太累。” “呵…………” 周泽笑了笑, 白骨手在笼屉上来回地摩挲着,发出着“擦擦”的声响。燃文小说 www.ranwen.com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一样……” 说着, 周泽手指着站在边上还在给小男孩做手势的安律师。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一样,以为你是准备一个大机缘给我? 然后马上屁颠屁颠地准备招呼一个自己的僵尸上来, 获得传承还是获得什么特殊的机遇好处?” “…………”安律师。 “…………”小男孩。 小男孩特意抬头,看了看安律师。 安律师在背后挥舞的手一下子僵硬住了。 “还有,我之前还在想,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啊? 把你打成这样,还故意布置这里来羞辱你? 我现在好像有点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不是人家故意要羞辱你, 可能, 是人家根本就杀不死你!” 第六百七十九章 好气哦! 太顺了,当然了,这种顺,并非是人为安排的,这让周泽想到了某个洗发水的广告词: 自然柔顺。 周泽和安律师,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线索,源自于当年的那场僵尸事件。 其实这种事儿,对于非普通人层次的有心人来讲,真的很容易可以顺蔓摸瓜到这里。 而这一切发生的原因,以及当初上世纪末那场恐慌的主导因素, 其实就源自于这位没事做在感应到有人靠近这里时, 打了个呵欠。 古代天有异象,都能引得下面人心惶惶,连天子都得下罪己诏。 这半张脸别看现在这么凄惨, 但单轮生命层次的话,脱胎于赢勾的他, 和普通人对比起来,真的和天一样。 你要说他故意的,闹着玩儿的,可能么? 若是换做其他人, 进来后, 一番似是而非的对话交流, 像是学长学弟又像是老乡家人般淡淡的氛围感, 糅合一下一点点憧憬佩服的情绪, 一锅烩, 很容易就相信眼前的这位是位带着荣高理想和信念的同志。 比如, 身边的安律师, 他就真的信了,且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甚至还主动给小男孩打手势,想要把小男孩招呼过来,抢在莺莺前面,落下这份机缘。 当然了,倒不是安律师故意“谋私”,而是他也能看出来: 周泽大概率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个男人上身的。 火候之把控,那可真是相当得好。 每个人都有“自我感觉良好”的心态, 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一个,认为幸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呵…………” 半张脸笑了一声。 周泽则是弯下腰,像是在菜市场看一份猪蹄一样,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成色。 又像是一个挑剔的大妈在看珠宝一样,审视的意味极为明显。 半张脸扭过来,问道: “你想杀我?” 周泽摇摇头,很坦诚道:“我做不到。” 是的,他做不到。 哪怕是赢勾,当初之所以能够成功吞噬平等王陆,也是因为平等王陆主动兵解了自己,放弃一切抵抗,甚至算是把自己烹饪好摆上刀叉请赢勾来享用。 他周泽可没那个本事,把眼前的这块牛皮糖给撕碎。 倒不是不可以把他强行吞下去,然后靠自己灵魂里的那座泰山去镇压碾碎,这个念头一直在周泽脑海里盘亘着。 但周老板不敢赌这一手, 他很担心, 万一泰山压不碎他, 反而被他给崩碎了, 那玩笑可就大了。 这位, 真的不一般啊, 无论给予多高的重视都不为过。 若是自己玩儿脱了, 赢勾又陷入着沉睡, 那这货岂不是“衣锦还乡”了? 周泽在下方坐了下来,背靠着石台,道: “我也就不搞事情了, 咱就继续保持着一点点单纯和美好吧, 叙叙旧, 聊聊天, 然后我就离开, 离开后会让人把这个盗洞给重新封印住,至少三十年吧,你破不开,口气也影响不到外头了。 三十年后,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我就再来给看看你, 上炷香, 再把封印给你加固一下。” “谢谢啊。” “自家人,别客气。” “呵。” “呵呵。” 然后, 冷场了。 周泽作势起身,同时道:“看来你没什么话想聊的了,那就,祝你晚安?” “你想我聊什么?” 他还是想说话的, 毕竟, 比起肉体上可以被麻木的折磨, 这种长时间的孤寂,似乎更为让人难以承受。 “当然是聊一些开心的事情啊,比如,你是被谁给弄得这么惨封印在这里的。” “…………”半张脸。 又是沉默, 沉默。 周泽起身了,准备离开。 其实,如果这位全须全尾的在这里,下场没这么凄惨的话,周老板可能真的会按耐不住,想要和他争一争,把他吃回去,能补上多大的亏空啊? 到时候, 铁憨憨很可能就能苏醒了。 他也确实是最好也是最理想的“补品”, 毕竟同源同宗。 然而,他都这么惨了,周泽反而不敢妄动了,能把他弄得这么惨的存在,肯定很牛叉,而那个牛叉的存在,却杀不死他; 周老板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用小萝莉的话来说叫:有逼数儿。 “你该碰到时,总归是会碰到的。” 笼屉里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装神秘。” 周泽很无奈地摇摇头, “咱们又不是在拍电视剧,为了收视率想要把悬念留到最后,我就不信你把那人的身份说出来,马上就会天打雷劈。” “呵呵,你被雷劈过么?” “…………”周泽。 好像,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旁边的安律师和莺莺一起看向周泽, 就差替自家老板点头了。 “没被雷劈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到那种感觉的。” “额,我好像……” “那是一种大恐怖,外人,根本理解不了。” “抱歉。” “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前几天,刚被雷劈过的样子?” “…………”半张脸。 “条件满足了,你可以说了么?” “其实,我已经说了。” 周泽闻言,若有所思地抬了抬头,同时伸手向上指了指,道: “是天?” “是仙。” 仙! 这是周泽个月第二次听到关于“仙”的事儿。 一次是在通城的书店里,白夫人差点借助着和“仙”有关的东西,把自己给“颠覆”。 尤其是那个炸出来的坑内, 那个身上带着七彩线条的娃娃, 若非自己身边有泰山和铁憨憨两位的气息加持, 自己当时很可能“噗通”一声就跪下去了。 那时的感觉,现在都记忆犹新,仿佛“跪”,接受仙人抚我顶,是那么的自然。 就像是家里祭祀时,长辈叫你给先人另外磕头一样。 第二次,就是眼前。 一个能当着赢勾的面, 装完逼后挥一挥衣袖, 没带走云彩却带走了赢勾几千年的积攒, 结果, 却也依旧倒在了“仙”字的面前。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看《西游记》或者其他的神话故事,总有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这个世界,分为天地人。 有仙界,有人间,有阴间。 现在周泽是他从地狱来, 脚踩在人间, 但这个“仙”究竟在哪里,周泽还真的不清楚。 “你希望,他找到你么?”半张脸带着笑音喊道,“不用急的,不用着急的,到时候了,他就会来找……” “不想。” “…………”半张脸。 半张脸忽然觉得,当初那位没杀得死自己,但自己现在真的很可能被眼前的这位晚辈看门狗给活生生气死! 擦, 真的好想掐死这逼啊! 好好活着不好么? 这是周泽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铁憨憨沉睡了,这次他都没打算出来。 等这次回去后,他也得猫好一阵子,出来一趟,别人是旅行的疲惫,他不光是疲惫了,还要被雷劈。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敢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去旅游的? 如果能一直维系着书屋这种平稳美好的生活节奏, 我干嘛要出去搞事情? 我现在日子过得很舒服了,我闲得慌么?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周泽真心对现在书屋的生活状态和节奏,满意得很。 不用上班,不用奋斗,不用看领导和老板脸色,不用应付同行的交际, 不缺钱, 不缺房, 还有一个莺莺在身边, 还想啥呢? “具体的呢?不说说么?” “说不上来,说了也没意思。” “那我这次真的走了。” 周泽起身, 走出了主墓室。 安律师看了一眼那个笼屉,咬了咬牙,跟着周泽出去了。 小男孩和莺莺自然紧随其后。 主墓室里, 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不一会儿, 就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响, 像是在磨牙,但比磨牙激烈多了。 反正这些年,他也没有其他事情做,除了睡觉,总得寻个其他事儿打发打发时间。 磨着磨着, 他停下了, 虽说被笼屉笼罩着, 但他依旧能够“看”见, 看见周泽,去而复返。 他笑了, 笑道: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啊。” 仿佛一切, 尽在掌握之中, 半张脸松开了铁棍, 笑吟吟的。 他很开心, 是啊, 能见到赢勾的看门狗,怎么可能没野心没野望呢? 那些浑浑噩噩之辈,不入流之辈,根本就连知晓赢勾存在的资格都没有啊。 “嗯。” 周泽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有些难为情。 “呵呵,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就比如我,也贪图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找到一具可以合适我的肉身载体出去……” 半张脸停住了说话, 因为他“看”见周泽走到了主墓室角落位置, “看”见周泽端起了一个酒坛, “看”见周泽端着酒坛对他挥挥手, “忘了拿了,不好意思,这是你答应给我的。” 说完, 周泽就抱着酒坛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 生怕半张脸会反悔似的。 “…………”半张脸。 他在这里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年肉身被分割的痛苦, 他在这里忍受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孤苦寂寞禁闭深深, 他都坚持过来了, 他都扛过来了, 他坚韧,他持久,他有大毅力和大信念, 然而, 在这一刻, 他忽然想放弃了, 他, 想死…… ………… 做个通知哈, 下个月,也就是元旦开始,龙打算争一波月票榜。 距离月底没几天了, 大家准备一下月票弹药哈! 莫慌, 抱紧龙! 第六百八十章 保护费 周泽抱着酒坛往外走,莺莺等人跟在他后面。 走到朱门那边时, 周泽看见“蜘蛛”双手双脚都挂在了朱门上, 而他整个人, 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 现在是冬天, 蓉城今儿还下起了雪, 这时候连身子都已经冷了。 他在这里守候了二十多年,但最后的解决,却显得有些太过寡淡。 这似乎并不符合旁观者的“欣赏需求”, 但对于他自身而言, 这其实也算是一个最好也是最恰当的归宿。 毕竟,与其说他是对这座古墓有执念,倒不如说是对这扇朱门有执念,当初的他和他的同学导师,根本就没有进入过这座墓室。 二十多年的守候,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或许,他自己也曾迷茫过,迷茫着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有时候,所谓的坚持,所谓的苦难,并非是真的需要一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结果。 周泽等人的到来,给了他勇气重新进入了盗洞。 “蜘蛛”仿佛又找回了二十多年前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段人生, 既然悲惨是在这里开始, 那么苦难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至此,上世纪末那场轰动一时的僵尸事件,算是终于落下帷幕了,最后的一名“见证”和“经历”者,也已经闭上了眼。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依旧在痛苦中苦熬着,就不是周泽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要不要把他拉出去埋了?” 安律师指了指“蜘蛛”说道。 老实说,这货是长得丑了点,形象确实很像反派,但还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就让他保持这个姿势吧,我们走。” 周泽拒绝了安律师的提议,率先走出了盗洞。 等到其余人也出来后,周泽环视四周,对安律师道: “把这里的产权拿过来,没问题吧?” 安律师笑了笑,道:“本行。” 这处地方,包括下面墓室的那半张脸,周泽现在动不了,但并不意味着以后动不了。 以后等自己可以站得再高一点, 或者干脆等铁憨憨醒来, 收拾他,也就简单了。 这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宝藏,藏好,做个标记,等以后来取用。 “把月牙刘楚宇他们都叫来,这里的事情再理一下。” “理一下?”莺莺有些不能理解。 “嗯,我来安排,这个疗养院里的人都会被找出来,监控住,或者,干脆把他们都安置在这里?反正每天就只要喝喝鸭血鸡血就行了。” “你看着办吧。”周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杀人。” 这里的杀人,当然不仅仅是亲自动手杀人,安律师也不可能真的亲手杀人,但只需要把他们身上“有病”的消息泄露出去,他们就很容易被“消灭”掉。 “我懂的。” “嗯。” 周泽没离开这里,而是去了前面那一栋楼,这里还有几个房间收拾过的,环境还可以,应该是之前疗养院里的人住的地方。 因为洁癖的原因,周泽没上他们的床,而是在柜子里找了个没开封的床垫,铺在了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莺莺不在身边,睡是睡不着的,不过周泽也没打算睡觉,只是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天亮后,许清朗和黑小妞也来了。 昨天的事情,他们没参加,被安排在了酒店里休息,这会儿黑小妞倒是没什么事儿了,老许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显然身体上的亏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好的。 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郑强、刘楚宇以及月牙还没赶来,就算他们赶来了,这封印盗洞入口的事儿,还是得落到许清朗头上。 好在这事儿也不用着急,许清朗可以慢条斯理地布置,而且阵法的难度也不大,毕竟不是追求什么攻击力杀伤力的阵法,只是想起到个迷惑和遮掩的作用。 等到下午的时候,月牙、郑强以及刘楚宇三个坐飞机都来了。 不过因为周泽还待在房间里没出来,本来想先拜见一下刚升任捕头的他们只能先去做事。 等到傍晚时,周泽才从房间里出来,对着夕阳,蹲着。 “这么萧索?” “你姓林,对吧?” 周泽记得那位“蜘蛛”好像叫过这个别墅男主人小林。 “嗯,我姓林,叫林关。” 林关在周泽身边,一起蹲了下来,看着夕阳。 周泽掏出两根烟,递给林关一根。 林关拿出打火机,先帮周泽点了,再帮自己点。 “我把我妈也接来了。” 林关开口道。 周泽听了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他出来时就听到了状况声响,有几个人已经被抓过来了。 “蜘蛛”在周泽等人来之前,把疗养院里的几个人都“遣散”了,而在周泽的安排下,安律师带着莺莺小男孩以及一帮鬼差去把那些遣散的人又抓回来了。 为什么这么做,一是为了保守秘密,二则是为了控制这帮人。 如果真的拍拍屁股就直接回通城了, 这里再发生什么事情,也就和周泽没关系了。 但既然要把这里控制住,相当于接手了一个倒闭的公司,它的一些烂摊子自然也得管起来,解决掉。 “那一栋楼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一个简易实验室,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 “为什么?” “因为你不可能让我离开,所以还不如在这里做做事情,顺带,照顾一下我的母亲。” “其实,我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大,真的。” 他和“蜘蛛”不同, “蜘蛛”是饱受折磨,所以为了挣扎求存,想了许多许多的方法,也做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布置。 然而,周老板不一样,林关的实验,到底能研究出什么东西暂且不谈,周泽反正对他的研究成果没什么迫切的需求。 赢勾那里还遗留了很大的宝藏,他灵魂深处还有一尊泰山, 外加那半张脸还被自己给找到了,这时候也封存着。 三个宝藏在眼前,而且周老板还没能完全开发出来,哪里还愿意再去找其他的地方继续挖坑? “我知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我感兴趣。”林关说道,“说不定我还能找到救我母亲……或者说,唉,其实是找到救我自己的方法。” “我没钱。” 周泽很坦诚。 这种研究所一旦开动,往里砸钱到底有多恐怖他是知道的。 本就没多大的兴趣,就更不可能愿意往里投钱了。 “我有钱。” 周泽忽然觉得好伤, 仿佛胸口被扎了一刀。 为了防止继续被扎刀, 周泽没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这么有钱?” 这等于是给对方装逼搭台子,自己再傻乎乎地坐在下面当观众鼓掌。 “你想研究,你就研究呗。” “好。” 林关点点头。 他的话一直不多,是一个很木讷的人,但哪怕是周泽都无法否认的一点是,就是这位虽然看似有些“傻”,但“傻”得不让人讨厌。 否则也不会获得那位火锅店女老板的“垂青”。 有时候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多了,反而喜欢傻呆子形。 外面传来了发动机声,很快,小男孩和月牙郑强刘楚宇他们几个回来了,还押着两个人。 见周泽在前面, 郑强、月牙以及刘楚宇三个人一起上前几步,对着周泽单膝跪下: “参见捕头!” “参见捕头!” 周泽站起身,点点头,道:“起来吧。” 三人站了起来。 他们三个是周泽还是鬼差时就收的手下,当自己成功晋升捕头后,双方的从属关系等于从官面上被确认了下来。 “老安呢?” “还有一个目标,安律师和莺莺去抓了。” “哦,好。” 安律师和莺莺是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回来的,又抓回来了一个,经过里面的人互相指正应对,应该是没漏网之鱼了。 这些人一开始觉得很害怕,以为他们被抓回来了是要被“人道毁灭”了,各个十分惶恐。 但随后他们都被安置了房间,一切照旧。 这里面除了林关,是被以“特殊人才方式”引进过来的,所以在外面有房子,平时是来这里上班喊个道,因为实验室没进入正常的运作状态,所以他也就扫扫地干干杂活,然后就回去照看自己母亲。 而其他人其实基本都是“孤家寡人”的角色,要么是已经没有亲人了,要么就是早就和亲人分割干净了。 大家平时也都生活在这个疗养院里,从绝症的阴影下走出,但又步入了另外一种“苟延残喘”的道路。 所以说,他们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 安律师和莺莺还带回来了不少菜,还有火锅底料,晚上准备来个聚餐。 没什么是比“火锅”更适合聚餐的了。 月牙和许清朗负责准备开饭, 安律师则是走到周泽身边,一脸坏笑道: “老板,这次发了。” “什么?” “那个蜘蛛,普通人还真的不屑一顾,也是,普通人也发现不了他,这次我抓回来了八个,那个姓林的,家里有钱吧? 我跟你讲,他是里面资产最低的一个,也就是他父亲当初做过生意,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但那八个人里,各个都是富豪权贵。 不过都早就和家里人脱离了干系,甚至,都做了‘假死’的掩护。 因为都怕自己得了绝症还能继续活下去的话,被发现了很可能被送去切片研究。” “哦,然后呢?” “然后?老板你怎么不高兴呢?这帮逼都很有钱啊,而且身份都不愿意公布出去。 本来我们还要专门安排两个人留下来看守他们, 现在完全不需要了, 直接把这里改造一下, 在青城山下面盖个大庄园, 以后夏天还能跑这里来避暑。 他们反正自己也不敢出去,也都各个有钱, 什么物业费,安保费等等的, 我们不用花一分钱。 还有一个更干脆,抓到他后直接给我俩箱金条,说是这半年的保护费。” ……………… PS感冒了,不停流鼻涕流眼泪,这一章耽搁了太久,晚上还有一章,莫慌! 第六百八十一章 师傅,回来了 出乎安律师意外的是,周泽对这个似乎兴趣不大。 他原以为这些说出来后,自家老板能够“开心”起来,毕竟自家老板一向……… “你看着安排吧,能防得住普通人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真是有心的,哪怕留下人看守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 那半张脸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否则周泽也不会放在那里暂时不吃了。 “嗯,我明白的。” “走,吃火锅去。” 一整个白天周泽都躺着,肚子确实饿了,倒不是说周泽意志消沉了,他只是纯粹地想偷个懒,躺一躺。 也没想其他的什么心思,更没思虑多少东西,就是磨一磨洋工,纯当消遣放松。 火锅是九宫格,而且是大号的,围坐的人很多,毕竟有了彼岸花口服液之后,大家对吃饭的热情都高涨了许多。 周泽坐首位,旁边坐着莺莺在帮周泽涮菜,安律师、许清朗、黑小妞以及鬼差三人分别坐在下面。 小男孩坐在远处,他不喜欢吃东西,坐在书桌后面,写着作业。 周泽是在云南晋升的捕头,所以这次也算是大家的碰头会,颇有一种传销组织头目把下线聚集起来开大会的意思。 其实也差不多,既然老大拿了捕头身份,大家总得一起回忆一下过去, 同时展望一下美好未来, 最后重申一下要继续团结在以周咸鱼为核心的集体里继续努力。 “咦,毛肚呢?” 莺莺有些奇怪地拿着筷子在自己面前的格子里翻找着,她记得自己刚刚放下去了一块,心里还在掐算着时间呢。 安律师嘴里正在咀嚼着,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在他这里。 “啊?” 莺莺有些难以理解,明明安律师没往这里伸筷子。 “我是从下面捞的,哈哈。”安律师笑道,“早些年,大家生活条件还没现在这么好,这火锅店吃火锅,一个人一口锅都支撑不起。 所以啊,那时候往往一个火锅旁边坐着好几拨人。 这几个格子是你的,这几个格子是我的,菜自己买,大家这样吃; 那种把筷子伸到下面,隔着格子从底下掏出别人的菜偷吃,才叫真的香。” “还有这个说法?”莺莺眨了眨眼睛。 其实,对于大部分江浙一带的人来说,他们眼里的火锅,往往就是超市里买的一块包装底料,市面上以“重庆火锅”这几个牌子为主。 吃火锅时也就往里头掰一半甚至更少放下去,然后大乱炖开始,对于火锅的文化和演变,往往没那么多的深究。 一顿饭吃的大家也是其乐融融, 周泽放下筷子后,看了一眼安律师,随后就和莺莺一起起身,向外面走去,散步。 其他人倒是没走, 领导坐个场子, 下面的具体任务规划安排什么的,肯定得有狗腿军师来安排。 周泽乐得偷懒,安律师又乐在其中。 “老板,你的手还能长出来么?” 莺莺搀扶着周泽唯一的一条手臂。 青城山是个旅游胜地,但面积很大,真正完成了旅游开发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一大块区域人迹罕至,甚至住在附近的一些居民现在没事做时还能和以前一样带着工具或者老猎枪什么的进山来打打猎。 狼或者野猪这类的这几年是很少能见到了,但山鸡野兔倒是不少。 周泽从这里走过去时,没走马路,才过了百来米,就看见两只兔子从自己面前窜了出去。 这两只兔子得感激周老板刚刚吃了火锅出来, 否则周泽真的不介意再抓两条野味回去让许清朗做个兔肉火锅。 继续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周泽找了快比较大的石头坐了上去,莺莺站在周泽身后,很自然地帮着周泽按摩起了肩膀。 二人没有再说话, 周泽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莺莺也就这样默默地按着, 不时有雪花飘落,雪不大,仿佛只是稍微映衬点缀一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后,周泽才牵着莺莺的手,二人一起往回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泽打算明天就回通城,按理说这么久了,书屋的重新装修应该也已经完成了,他也想自己的沙发位置了。 “老板,你的手,还能长回去么?” 莺莺又问了一遍。 “应该没问题吧,就是不晓得有没有原配的好。” “呼,那就好。”莺莺笑了笑,“看着老板一只手的样子,还真是很不习惯呢。” 周泽也笑笑,没和莺莺解释自己的口味似乎有些变化的这件事,这阵子总觉得这白骨手似乎还挺好看的。 若是再打一套精铁的手套,似乎就更完美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对于日常生活来说,还是四肢健全和血肉覆盖上更为适合。 还没走到马路上,前面的林子里,却传来了男女的喘息声。 周泽略作犹豫,没有停下脚步, 但莺莺却主动拉住了周泽,道: “老板,在那边,在那边,我们一起去偷看吧!” “…………”周泽。 其实,就在前面,说偷看什么的,还真不用走多远,稍微抬起头注意一下那个方向,就能看见前面的林子里正在晃动着的两具光溜溜的肉身,正在做着原始而神秘为祖国未来添砖加瓦的高尚工作。 周泽想绕路离开,他没兴趣在这里去看什么野鸳鸯,更何况在莺莺面前,他也不想让自己太过于猥琐。 不过似乎是恰好自己二人过来时,那边的两位也进入了尾声。 女人先站了起来, 穿起了衣服。 是阿红! 她怎么来这里了? 那,那个男的? 果然, 男的也走了出来,打了一个喷嚏,正是林关。 阿红胸口位置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刚刚的运动之下,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渗透了出来。 “太浪费了,你要喝么?” “我不喝人血。” 林关摇摇头。 “哦,真可惜。” 阿红拿起了绷带,给自己重新包扎。 后头的林关,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纠结,显然,这太重口了。 刚刚小虫虫上脑,倒是没觉得什么,现在贤者时间,就…… “觉得恶心么?”阿红问道。 “虽然知道这种感觉不对,但真的有些恶心。其实,我没道理说什么,因为你也不嫌弃我恶心。” “别误会了,事情结束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老娘当了两辈子的人,两辈子的女人,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不行么?” “这……” “行了,你走吧,你出来太久那边人会不放心的。” “我有一点自由的。” 阿红侧过头,看向林关,微微一笑,道: “那好啊,我把绷带再解开,咱们再来一次?” “不了,不了,不了!” “我走了。” 阿红穿好衣服后就离开了,很洒脱。 林关有些落寞,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也转身离开,走向了疗养院的方向。 “老板。” 莺莺递来一根烟。 周泽习惯性地咬住, 莺莺又来给周泽打火, 周泽却把烟给吐出来, 呸, 老子抽什么事后烟? “走吧,咱也回去吧,明儿直接回通城,这里留老安在这里再搞几天收尾处理一下。” 周泽站起身,刚准备走,却看见之前“交战”的位置,阿红又走了回来。 阿红蹲在那里, 目露思索之色, 像是在, 回味。 还真是有趣的人; 来四川后,周泽觉得自己遇到了好几个有意思的人,眼前的女鬼差算一个,那个姓林的也算一个,甚至连“蜘蛛”也勉强可以算半个。 绕了一点路,周泽和莺莺重新走回到了公路上,然后再向疗养院那边走去。 “老板,听安律师说,那几个人,都很有钱啊?” “嗯,算是很有钱的。” “蜘蛛”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他选择在这里建立疗养院,也不是为了防止那个洞穴里的黑雾再去害别人,而是他自己没勇气再下去罢了。 同理,他说是无法拒绝那些人的苦苦哀求,但他收了他们,把病传染给得了绝症的富豪,也是想借助他们的财力继续维系自己现在的局面而已。 你说他多好,谈不上,但要说多坏,也不至于。 如果“蜘蛛”愿意,他完全可以不局限于这小小的一个疗养院,自己搞个组织,再扩张出去,最起码,最起码,如果他真的愿意去做的话,可能真的就没其他保健品传销巨头什么事儿了。 和莺莺在雪中慢慢地压马路, 等到了疗养院门口时, 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周泽远远地就看见许清朗正站在大门口的位置,抬头看着天空。 哟, 今儿个玩儿小清新路线的人可真多。 “老许,有夜宵吃没?” 有点饿了。 “嘘!” 许清朗对着周泽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里竟然有泪花在闪烁。 “喂,你累出毛病了?” 周泽有些担心地问道,自己这个黑心老板把员工压榨疯了? 许清朗又哭又笑道: “我能感觉到,他,又回来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回家 “你师父?” 周泽还记得许清朗的那位师傅,当初他忽然出现,如果不是最后周泽把赢勾喊出来,那位很可能就能在那一晚把整个书屋给屠了个干净。 而且在被赢勾扁了一顿后, 他师傅在“临死”前还跟神奇宝贝里的火箭队一样喊出了: 我还会回来的! 当然了,周泽一直都没怀疑过他不会回来,在他临死前,曾带着周泽看过了一个个画面,进入过一个个场景,像是在对周泽周泽阐释着他的存在方式。 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说的那样,这位,还真的很难被杀死。 许清朗之前之所以努力做了那么多的事,奋发图强。 周泽觉得自己以身作则的领导示范作用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许清朗在等待着他师傅的下一次出现,准备好好迎接他。 毕竟, 那位师傅还是他的杀父杀母的仇人。 “嗯,我感应到了。” 许清朗回答道。 “行啊,看来你进步不少,记得上一次他出现时,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了,那时你好像是在洗jio?”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纠正道: “是洗澡, 不是,我当时中了尸……” “这次你就忍忍吧,最近就别洗澡了,万一仇人来了,你还光着身子,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 同样的话,穿衣服时说和光着身子时说,完全是两种感觉,你懂的吧?” 许清朗很想问问周泽话题为什么偏向了他洗不洗澡上面去了, 但还是没再这里做过多的纠缠,而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道: “你们回通城吧,我暂时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周泽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许清朗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看着周泽,“疼。” 全是白骨的手,抓你的肩膀,能舒服么? 真是硌得慌。 “这样就没意思了,咱们要不要按苦情剧的模式再走一遍? 你喊不要,我喊要? 不要啊,要啊! 不要啊,要啊? 有意思么?” “可是……” 这句话,许清朗没有说出来,但周泽也能明白,他想说的是, 赢勾不在! 若是和当初那般一样, 那位师傅过来了, 实在不行,让赢勾出来再把他打一顿也就好了。 但现在, 很显然不行。 “这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的问题,当初是我杀了他,你说他如果回来,是想找你还是想找我?” 许清朗点了点头,似乎,确实是这样。 “别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把身体养好,回去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提前锁定一下你师傅的身份。 他就算回来了,也得找个地方重新积攒力量起来,不可能出道即巅峰。” 如果许清朗没能感应到他师傅归来,那么书屋当然很危险,一头恶狼随时可能上门,现在既然老许进步到可以感应出来了,那大家就做好关门打狗的准备呗。 “那我就不矫情了。” “本来就没必要矫情。” 周泽又捏了捏许清朗的肩膀, 很柔弱,手感很高,尤其当你的手现在仍然是一片白骨时,你就会有种冲动去摸一些软软的却依旧有点弹性和筋道的东西。 “拿开。” 许清朗拍掉了周泽的手。 周泽长舒一口气, 道: “明儿就回去,也出来这么久了。” ………… 第二天, 疗养院那边就留下了一个安律师,他的任务很复杂,同时也很简单,那就是——花钱。 花钱把别墅重新装修一遍,做成一个真正高端的疗养院模式,同时安保啊以及附近的防卫工作什么的,也都需要重新规划布局一下,反正那帮“病人”钱多,安律师使劲“造”就是了。 其余人, 则是都坐上了飞机。 郑强、月牙以及刘楚宇他们没有直接飞回自己的城市,而是跟着周泽等人一起飞到了通城。 东海航空的飞机在通城兴东机场降落了, 因为机场很小,不说直接走对接台了,连摆渡车都很少用,下了飞机后,大家就直接往出口位置走去。 通城今儿个下起了雪, 温度达到了零下, 蓉城那边是冷,但那里还算气候干燥一些,通城处于长江入海口位置,又毗邻大海,这湿冷的滋味,当真是让人欲仙欲死。 队伍里的周泽和俩僵尸显得没什么异常,其余人则是都开始打哆嗦了。 出了航站楼, 莺莺开始叫车, 周泽则是侧过身,看向了前面的那座已经修建了七七八八却依旧还没投入使用的新机场航站楼。 他记得自己离开通城去云南时, 还在这里遇到了几个建筑工人的亡魂。 其实,也没离开多久,但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给人一种很漫长的错觉。 等老板感慨完之后, 大家才分别坐上了出租车。 半小时后, 出租车在南大街停了下来。 书屋的门面被重新布置和设计了,给人一种咖啡屋的感觉,从外面来看,很高端的样子。 老道毕竟也是个很赶潮流的人,除了在女人身上的口味让大家不敢怎么苟同以外,其余方面的审美,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 让人很尴尬的是, 老道新潮得有点过头了, 他居然给书屋大门安上了指纹锁! 然后, 很萧索的一幕出现了, 老板回家, 身后带着一帮小弟迷妹, 进不去自家的门, 一起在冷风和雪水之中凌乱。 店里没有人,莺莺拿出手机给老道打电话,没人接; 莺莺又给小猴子打电话, 没人接。 周泽很想直接把这指纹锁给砸了, 但深思了一番, 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锁应该蛮贵的。 这次的装修费,都是从公帐上走的。 莺莺似乎是看出来什么了,有些好奇地问道:“老板,青城山疗养院那边应该有很多钱。” “那是病人的钱。”周泽伸手摸了摸莺莺的脑袋,“他们花钱装修别墅,也是为他们自己好,为他们自己安全。” 这或许就是当初安律师献功似地把这件事告诉周泽而周泽当时却表现得很平淡的原因吧,出于上辈子的职业习惯,从病人手里拿钱过来,总觉得不舒服。 至于自己杀掉的那仨,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一码归一码。 人活在世上,总得讲究点什么。 既然书店进不去,周泽就只能走到隔壁药房去坐坐,等老道和猴子回来。 芳芳见周泽来了,很开心,端茶倒水,招呼周泽以及周泽带来的人。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里面的手术室病房居然不是空置着的。 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泽看见仨焦黑的人躺在里头。 “这是?” 周泽指着铺上的人问芳芳。 “老板,是上次你带来的那几个人。” 勾薪他们? 那位气运之子? 不对啊, 之前那些伤都过去这么久了,按理说应该调理好了啊。 而且, 身上的焦黑是怎么回事? “额,老板,本来他们都恢复得不错,您走后没几天他们就相继醒了,而且还很上路子地把费用结了。 他们打算走, 隔壁的那位道长准备送送他们, 还给他们举办了一个欢送聚餐。 正好那天是平安夜,道长买了不少气球来装点,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那天他们吃饭时好像气球被点燃了,这几个人身上本来就没好利索,只是人醒了勉强可以移动而已。 那位道长自己倒是没什么事,但这三个人却被严重烧伤了。 我们遵从了老板你走之前的吩咐,没有把他们往大医院送,而是继续留在我们药房里,我们的两位医生已经给他们做了清创处理了。 也是他们命硬, 居然还一直挺着气到现在呢, 这大概是我入行以来所见过的最命硬的病人了。” 周泽听了芳芳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勾薪的事儿,周泽没打算有什么后续动作,杀又不想杀,留也不想留,本来就准备顺其自然,他们伤养得差不多了,就让他们走吧。 谁想到,他们要走的那天在老道组织的欢送聚会上出了意外。 看来,他们得继续躺一阵子了。 “老板,电话通了。” 莺莺把手机递给了周泽。 “喂,老道,你在哪里啊,回来开门!” “吱吱吱吱!!!!!!” 电话那头传来了猴子叫声。 一直趴在周泽肩膀上睡觉的花狐貂忽然来了精神,对着手机: “叽叽叽叽!!!!!” “吱吱吱吱!!!!!” 俩动物叫得越来越欢。 周泽伸手拍了一下花狐貂的屁股, 花狐貂身子一颤,马上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不叫了。 “今晚吃猴脑吧。” 猴子那边马上也不叫了。 “喂,老板,是我,怎么了?” “回来开门。” “哦,啊,呀! 老板,你们回来了啊! 我这就回来,这就回来,我在带着猴子欣赏雪景念诗呢。” “天呐,你这死老头子怎么还带猴子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而且这声音,明显上了年纪了,粗狂豪迈。 “老板,有个大妹子摔倒在地上了。” “给我回来。” “好,马上……” “钱呢,你还没给钱呢,套儿都用五个了,给钱啊!” 那边传来了摸口袋的声音,应该是老道在给钱: “老板,这大妹子碰瓷,给我下套儿呢,讹我钱。” 第六百八十三章 安排 老道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清晰的几道抓痕,他说是猴子淘气,不小心抓的。 嗯,在场的人都信了。 老道打开指纹锁, 众人走了进去。 周泽转身指着门锁道:“给撤了。”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个书店,周泽已经觉得自己够“特立独行”的了; 要是再变成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个书店同时大门还上了指纹锁, 周泽真的很难以想象那些每天从门前路过的行人得怎么去看待自己这个当老板的。 “成,成,成,我马上去办,马上去办。” 老道态度良好。 “你也辛苦了,这些天。” 一个人盯装修,肯定很累,至于去外面找那啥嘛,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人老道想一树梨花压海棠,想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你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止他。 “老板,你可以去上面看看,既然大家伙今儿都来了,我去通知林可和老张?” 周泽点点头,大家好好再聚一次,整套班子正好集合一下。 “哟,老板,我还有两件事儿要汇报,老张最近呐,和那位陈警官走得很近啊。” 陈警官? 周泽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名面容清丽的女警官形象。 “还有,对面的渠家兄妹前阵子搬走了,网咖也停业了,这是他们交的钥匙,老板你不在,贫道就自作主张替你收下了。” “嗯,我知道了。” “行,那贫道去通知人,顺带去外面饭店整一个席面回来?” 老道是看着许清朗面色有些不好看,估摸着是受伤了,也就没理由让他再操劳宴席的事儿。 等周泽同意后,老道就离开了书店。 周泽在自己喜欢的沙发位置上躺了下来,沙发换了真皮的,坐下去更舒服,花狐貂从周泽肩膀上慢慢滑落下来,也躺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吱吱吱!” 小猴子这时蹦跶了过来, 伸手戳了戳花狐貂。 花狐貂略微睁开了眼皮,然后又闭合上了,没搭理它。 小猴子左看看右看看,又挠挠头,它似乎对于书屋里又出现了一只“动物”感觉很兴奋,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花狐貂除了一开始对着手机叫了几声之后,现实里对小猴子当真是冷淡得很。 小猴子还把自己的玩具零食什么的都拿出来了,放到花狐貂所在的沙发上,然而花狐貂依旧只是睁了一下眼,目露不屑后,又闭上眼。 刘楚宇在旁边看着有些羡慕,两头妖兽啊,而且都不是那种凡品,有些眼热地感慨道: “一下子有两只了,一个速度快一个力气大,这是不是叫文体两开花?” “先不扯这个,老安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你们今晚的话,就住对面网咖那里,自己找个铺位,过几天应该还有事情。” 周泽需要许清朗大概再确定一下,不一定是具体位置,有其他的提示也可以。 到时候, 自己手底下的这帮鬼差自然得全都派出去查找, 若是能在许清朗师傅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就把他给扼杀掉,无疑是最划算的。 “好,头儿。” “明白。” “你们先坐坐吧,等开饭。” 周泽起身,花狐貂这次没再跟着周泽跑,似乎是这个沙发位置对它更有吸引力。 当然了,若是身边没这只聒噪的猴子就更好了。 周泽推开了小门,黑小妞回来就直接来到了这里,这里,才算是她真正的安身之地。 一进去, 周泽就愣了一下, 整个地面上,全都遍布着绿色的藤蔓,死侍依旧被种在泥地里,只露出了一个头。 但此时的死侍却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力, 仿佛自己所踩的地面已经是他躯体的一部分了, 这种感觉, 有点类似于孙猴子站在如来掌心里的感觉。 周泽眯了眯眼,没有继续往前。 黑小妞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道:“他长势很好,过几天就能出来了。” “我能感觉得出来。” “呵呵,有没有一种当爸爸的可能要被儿子超越的恐慌无措感?” “你可以试试。” 黑小妞摇摇头,拿着剪刀开始给死侍理发,她做得很细心。 而这时, 死侍缓缓地睁开了眼, 整个泥土地面在此时都震颤了一下, 周泽相信, 如果自己此时开一辆挖掘机过来把这里铲开的话, 这下面, 肯定是密密麻麻让人惊恐的根须! 黑小妞之前说要把死侍种下去,周泽还以为只是稍微调理一下,但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死侍目光清澈,比之以前的那种“呆呆”的感觉,似乎多出了些许敏锐,在看见周泽后,他对周泽微微颔首,带着清晰的臣服之意。 “我再安排一下,明天你就可以来种下去了,复原你的胳膊,不敢保证有原胳膊好用,但应该可以勉强应付撸的要求。” 周泽没搭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是否会脱离掌控,并不是现在需要去关心的,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有死侍在这里扎根,等于是给书屋又加了一层保险。 虽说当初许清朗师傅出现时,书屋是靠赢勾解决了危机。 但现在,书屋里的众人都有明显的成长,再加上这次有了可以占据先手的机会,哪怕没有赢勾,周泽也不认为自己肯定会输。 上了楼梯,周泽推开了自己的房间。 莺莺已经在这里换新床单了,听见有人打开门,回头看向自家老板,道: “老板,老道这布置得还可以啊。” 卧室的格局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换成了日式榻榻米的风格,显得更加宽敞通亮。 周泽又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许清朗的房间倒是没什么改动,只是把之前因爆炸而破损的窗户复原了而已。 老道也是懂分寸的,许清朗房间里还画着阵法,他可不敢乱动。 周泽走进自己卧室,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莺莺送来了一个枕头。 周泽睡了个小午觉,半个小时左右,也就醒了。 起身在莺莺的陪同下下楼,下面,小萝莉和老张也来了,书屋吧台那边布置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十二个冷盘。 “参见捕头!” 五个人,一起行礼。 “起来吧。” 周泽回应了一声。 在地狱里,连九黎族数千魔兵魔将一起跪拜的场景都见识过了,按理说周老板应该心如止水; 但事实上,他心里还真有些小激动。 九黎的战魂跪拜的毕竟是赢勾,但是眼前的这五个,却都是自己的手下。 简单地流程走了之后,大家也就入座了。 很多人其实都不是很喜欢在酒桌上应酬什么,但有时候是真的没办法,酒桌,的确是一个缓解尴尬的好地方。 一顿饭结束,张强月牙刘楚宇仨外地鬼差就去对面网咖准备安置自己的住处了。 “到时候电话通知我。” 小萝莉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就转身准备回家了。 她的情况有点特殊,周泽也是默许的。 小男孩这个时候主动走了过来,“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 小男孩直接跟在小萝莉后头一起离开。 周泽给老张递了根烟,老张接了过来,直接夹在了耳朵上,双手在桌面上敲击着。 “有心事?” 老张点点头。 “公事儿还是私事儿?” “算公事也算是私事。” “哦,那就不用说了。” “最近发生了好几起人口失踪的案子。” 老张直接过滤掉了周泽刚刚的话。 “老道,怎么这密码锁还没换啊,你这事儿办得怎么这么磨蹭?” 周泽站起身,走向老道那边。 老张也跟着起身,继续跟着周泽一起走,同时道:“很奇怪的是,人确实是失踪了,但他们的直系亲属并没有报案,反而是同事或者邻居报案的比较多。” 周泽无奈了, 举起自己唯一的一只手放在老张面前, 道: “看见了吗?” “额,看见了。” “看见了就好,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了,很抱歉,张sir。 莫说我不是活人,不算公民,没有配合你工作的义务。 就说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一条胳膊都没了,刚刚在西南折腾一圈回来,连一个安稳觉都没让我睡,你就想拉着我去给你除暴安良。 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周泽用手指戳了几下老张的胸口, 指骨很硬, 老张身子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咳嗽了好几声。 “你也知道痛啊。”周泽耸了耸肩。 “不是,老板,我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一开始我们接到报警后去联系了失踪者的家人亲属,他们都否认了失踪的事儿,但那几个被同事或者邻居报警的失踪人员,确实是找不到了。 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很可能事情没那么纯粹。” “他们家里人都无所谓,说是没失踪,你这么较真干嘛?” “我是警察,我又不是在为家属办案。” 周泽伸手,指了指旁边在收拾桌子的老道,对老张开口道: “行,我给你派得力助手?” “…………”老张。 周泽顿了一下,又指了指对面的网咖, “就说我说的,你去找他们任何一个协助你去破案帮忙,可以了么? 等过阵子可能还有一件大事儿需要我处理,我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己从杨过变回古天乐。” “好的,谢谢。” 周泽摆摆手, “对了,那个陈警官,怎么又跑到通城了?” 老张看向了身边的老道, 很显然,老板既然这段时间不在,肯定是有人打小报告了。 老道做贼心虚,装作弯腰去桌底下找掉落的筷子。 老张有些局促,道:“她调过来了。” “我们这种人,不适合和普通人走得太近,否则会给她们招来晦气和厄运。” “我知道分寸的,我明白。” 周泽眯了眯眼,还想再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且走到了浴室门口,推开门,同时对着楼梯上喊了一声: “莺莺,拿衣服,洗澡。” 第六百八十四章 开端! 老张从星巴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坐进自己的警车后,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副驾驶位置上的月牙。 月牙接了咖啡,放在手里慢慢转动着。 天儿很冷,并不是每个鬼差都能和周泽一样抗冻,周泽只是一个特例,事实上,大部分的鬼差,还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罢了。 “辛苦你了。” 老张有些歉然道。 “为人民服务。” 月牙笑着回应了一声,没办法,老张来到网咖说明来意之后,郑强和刘楚宇直接装作没听见,他们才懒得去玩什么侦探游戏。 按照头儿的意思,过阵子估计会有大事儿要发生,他们只想先休息下来。 如果不是看在老张和他们一样,都是头儿手下五鬼差之一的份儿上,他们说不定都要出言讥讽了。 最后还是月牙看着没办法,只能主动对老张点头,示意自己可以陪他去调查案子。 毕竟是头儿吩咐下来的事情,如果三个人真的没一个人去配合的话,可不好向头儿那边交代。 老张喝了一大口咖啡,用手背擦了擦嘴, 道: “其实,这事儿不是我在矫情,如果是普通的案子,我就自己调查了,也不会想着麻烦到这里。 我就是感觉这案子里有一点问题,所以才想着来找个帮手,而且一些事情上,我处理起来,的确没你们方便。” “那你怎么不和头儿直接明说?” 老张摇摇头,“毕竟没什么证据,只是凭借我的直觉。” 一个几十年老刑警的直觉。 “又或者,是你之前拿这种事儿把头儿给弄烦了?” 月牙说出了真相,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是在老张生前还是身后,他都喜欢找周泽来帮忙破案。 周老板好几次都不得不捏着鼻子从了,但一而再再而三之下,一向懒散惯了的周老板只能对老张敬而远之了。 老张舔了舔嘴唇,有些尴尬。 “是四个人失踪是么?家属都没报案,都是同事或者邻居报案的?” “对,所以这个失踪数目,应该更多,毕竟,不是每个同事每个邻居,都那么热心肠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咯,既然家属不承认人失踪,直接抓一个过来,拷问一下,不就可以了? 显然,至少这四个人的家属,应该是知情的,人忽然没了,却不报案,很明显清晰了。” 老张咳嗽了一声。 “哦!” 月牙露出了恍然之色, “合着,您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我和你们不同。”老张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虽然也是鬼差,但和一个普通人,没多大的区别,不是我有什么道德洁癖,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但我去做的话,容易留下很多的痕迹,到时候,可能会把事情弄得更加麻烦。 很多时候,周泽的事情,我都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看看,或者帮忙做做一些跑腿的工作; 有时候我也觉得亏欠他很多,毕竟不说我生前他帮了我多少次,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也不可能继续坐在警车里了。” 月牙哼了一声, 嘴唇一翻, 几根银针吐了出来,落在了手里。 “不一定哦,说不定,你的作用比我们其他几个都大呢。”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老实说,我们现在也只是给头儿做做跑腿的工作而已。 以头儿的性格,如果不是有那位姓安的律师在规划和安排,他可能根本就没想到要收鬼差做手下,也懒得培养和提拔什么。 可能,他更感兴趣的是去外面溜达一圈,再拐一两个大妖回来。 唉, 那只长得跟树懒一样的东西你刚也看到了吧? 我们几个鬼差凑在一起,可能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我们和一头畜生相比,可能优势就是我们会说话,能交流。 再说了, 欧洲人拍个电影,都得注意角色里面得放个黑人或者亚裔进去呢,那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叫政治正确。” 月牙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老张, 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很显然, 言外之意是: 你就是自家头儿的政治正确。 老张有些局促,这怎么聊着聊着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吉祥物? “地址给我,我去抓舌头问一下。” “不要伤到人。” “我比你更怕伤人命。”月牙白了他一眼。 “嗯,就在前面的小区里,是一个三口之家,不过儿子在外地上大学,不在家里。 夫妻两个都是附近一家纺织厂的员工。 女的失踪了,丈夫没报案,对外说妻子回娘家了,但纺织厂里有两个和他妻子是同乡的职工,没听到这个消息,就私下里来警局报案了。” “还真是热心呢,这年头,这样子的人可真少见了。” 如今的社会风气就是只管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也正巧是因为最近杀妻或者骗保的案子比较多,所以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而已,所以本着最为稳妥的原则,她们选择偷偷报案了。” “那现在丈夫在家咯?” 老张看了一眼手表,点头道: “应该下班回家了。” “我总觉得,你还有一些事情没告诉我?”月牙侧过头看着老张,“当然,如果属于那种告不告诉我都无所谓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了,我只帮你问话,然后把问出来的结果告诉你,我就完成任务了。” 老张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 有些无奈地道: “依照目前掌握的这四个失踪人口的调查情况来看,他们其实都有一个共性。” “共性?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什么连环谋杀案死者都穿红裙子的感觉。” “说句不恰当的话,如果只是单纯地连环谋杀案,可能我都不会这么纠结,大不了和凶手拼速度,看是鱼儿快还是渔网快吧。 但这四个失踪人口,其中三个身患癌症,还有一个是尿毒症。” 闻言,月牙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我懂了。” 四个身患绝症的人在短期内集体失踪,这还可能只是被发现的冰山一角,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稍微思量一下,都会给人一种心寒心惊的感觉。 水很深,深得可以把人埋得死死的。 “你们警察问过话了吧?” 老张点点头,“问过了,但家属都不配合。” “那我下去了,你呢?” “我坐这儿等你的消息。” “那就待会儿见了,我的警官。” 月牙笑着对老张敬了个礼,下车,走入了前面的小区。 ………… 这是一处老小区,应该有些年头了。 月牙按照老张给的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楼道里没有摄像头,一路走来,除了大门位置以外,也没发现其他地方有监控。 月牙走到门前,指尖出现了两根银针,对着钥匙孔一阵鼓捣,很快,防盗门就被打开了,随后的屋门也被轻而易举地打开。 走进去之后, 月牙只觉得一阵刺鼻, 很重的酒精味道。 不会是在喝酒吧? 月牙有些担心,如果那位直接喝醉了,自己还拷问个屁啊?她可不会搜魂,而且,她也不敢杀人夺魂。 客厅不大,月牙先推开了卧室的门,第一间卧室应该是他们儿子的房间,里头挂满了C罗的海报。 月牙推开了第二间卧室的门,这应该是夫妻俩的卧室,被子乱作一团,一地的烟头,显得很脏乱,但还是没看见人。 月牙又回到了客厅, 这时候, 她才忽然发现客厅的墙壁上有点挤, 之前以为是贴着什么明星海报之类的,但这次仔细看过去,发现上面都是一个人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子一会儿穿西装,一会儿穿白大褂,一会儿又是球衣,而且下面的标语也都很响亮,完全是把这个男子描述成了一个“伟人”般的存在。 “这是明星么?” 月牙有些疑惑地想了想, 因为这照片中的男子,她真的不认识,也没见过。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落后于潮流,平时除了做业绩之外,自己的业余生活还是挺丰富的,哪怕是现在井喷出现的一圈儿又一圈儿的那些小鲜肉们,她大多也能叫得出名字。 “哐当!” 这时, 卫生间里传来了一声脆响。 月牙走过去,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一个中年男子正跪伏在马桶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白酒瓶。 刺鼻的酸臭味自打开卫生间门的那一刻就涌了出来。 月牙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手里的银针几度翻转, 真想直接把面前的人刺死,省得污染了自己身边的空气。 不过,月牙还是耐住了性子,尝试着问道: “你妻子去哪里了?” 男子睁开了通红的眼睛,摇头晃脑地看着月牙,似乎有些疑惑,却没意识到一个陌生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你妻子去哪里了?” “去治病了呗。” 男子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转身就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在哪家医院治病?” 月牙继续忍受着刺鼻的“熏陶”。 “医院?” 男子露出了疑惑和嘲讽之色, 仰头, 打了个酒嗝儿, 直接嚷嚷着喊道; “医院那是治病的地方么?根本就是骗钱的。” ……………… 零点之后就是一月了, 龙提前和大家打下招呼,把保底月票都保存好,投给《深夜书屋》哈。 莫慌, 抱紧龙! 求保底月票,争榜!!!!!!!!!! 这个一月,龙准备争月票榜! 从恐怖广播以来,两年多的时间了,其实龙也没真的正儿八经争过什么榜单,很多时候甚至连求月票都不打出来。 龙就默默地写,默默地发,大家就默默地看。 但怎么说呢, 新年新气象嘛, 龙也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要被周泽传染咸鱼病, 然后龙也惊讶地发现,咱自家的几个读者群,就连读者们都集体佛系了。 躺太久了, 大家一起跟着龙翻个身吧, 一月份第一周,是双倍月票期间,想争这个月的月票,这一周很关键。 龙也做个更新承诺吧, 从1号到三号,龙都会爆发码字。 之后几天可能会耽搁一下,因为大家的支持和厚爱,龙被邀请去参加今年的阅文年会。 嘿嘿。可以去和很多以前看着他们书长大的大神面基去了。 但整个一月份的基调, 就是争月票,就是爆发! 希望大家帮帮龙, 把龙举高高, 让龙不爆肝码字都不好意思! 如果那时候龙再偷懒, 大家可以指着高高的月票榜直接开骂了。 莫慌, 投月票! 新的一章, 很快就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药!(第一更!) 老道忙活了半个下午,终于把密码锁给换下来了,他本来还想着卖个乖的,特意鼓捣出的这个,但效果却只能说和当初自己买电动轮椅给老板有的一拼。 但老道向来不是一个气馁的人, 他依旧乐观积极昂扬向上, 满满的正能量! 否则面对人生中的风风雨雨, 这么多的雷, 他也活不到现在, 不被炸死也早就被炸抑郁了。 普通人能活到七十出头,也算是高寿了,对于老道来说,就更为不易。 “人家不搭理你,你还硬往前凑做啥子?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老道瞅着自家的猴砸一直围绕着花狐貂身边献殷勤,不由得有些腻歪。 小猴子却不管不顾,继续围着花狐貂“吱吱吱”,对这个新加入的“玩伴”,小猴子抱以极大的热情。 “你说你要是喜欢个母猴子,咱晚上就一起去动物园给你找;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知书达理的浪荡外放的, 咱把这长三角动物园都扫一遍,总能凑齐你喜欢的口味。 但你喜欢这玩意儿,这他娘的都不是杂交了啊。” 驴和马能生骡子,哈士奇和柯基也能生崽, 但猴子和貂,能生娃么? 老道还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不可能啊。 “不对,这他娘的是公的还是母的?” 老道这才发现自己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先不管物种的区别了,要都是公的,再强大的物种和血统,也白搭。 伸手,抓住了花狐貂的屁股。 正当老道准备把花狐貂举起瞅瞅下面到底是哥哥还是妹妹时, 花狐貂忽然睁开眼, 扭过头, 盯着老道。 眼眸深处, 带着无尽的寒冷! 旁边的小猴子都吓呆了,不敢“吱吱吱”了。 按理说,一个上辈子是几世轮回的积善妖猴,又得到了搬山猿猴的遗泽,一个是曾出现在上古神话中的大妖血脉; 硬要比较的话,还真的很难说出到底谁更高一些谁更低一些。 但现在无疑来说,小猴子还处于懵懂的成长阶段,论实力,花狐貂绝对甩了小猴子半条街以上的身影。 其实,要不是这货娇嫩怕痛,又恰好在洞穴里被人形藤蔓和周泽“串”到了一起,周泽别说收服它了,那时候自己这帮人能否全须全尾地从地洞里离开都难说。 连猴砸都怕了, 老道更不用说了, 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娘咧, 老道不认为自己是在作死, 一般喜欢作死的人都觉得自己要多安分守己就有多安分守己, 他只能在心里埋怨老板这次怎么带回来一只脾气这么差的妖兽。 这杀机, 是实打实的, 这货是真的想要撕碎了自己! “好美的臀啊,美滴很,美滴很呐!” 老道把手收了回来,谄媚道:“这通城的天可冷得很,贫道给您置办几件衣裳?” 说着, 老道伸手指了指旁边穿着衣服的猴砸, “瞧着,就它这样子的衣裳,我给你选上好的料子,弄见丝绸的成不?貂皮的也行…………” 杀机, 再度浓郁! “放肆!” 一声低喝传来。 花狐貂吓得一个哆嗦,马上蜷缩到了沙发的一角,把自己的屁屁撅起,举高高。 而且还晃了晃, 意思是, 人家很乖很乖很乖的! 刚刚洗好澡出来的周泽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手里拿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这边,看了一眼老道, “它刚被抓回来,野性未泯,你别瞎撩拨它,万一我不在的话,它真的很可能把你撕成夫妻肺片的。” “哪能啊,哪能啊。” 老道讪讪一笑。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数儿的,这花狐貂是脾气不好,但不是傻,它也不敢随便在书店里杀人。 这时,书店里居然来了客人。 居然来了客人! 嗯, 周泽有些疑惑, 开店来客人不是很正常么, 为什么我心里想的是“居然”? 小猴子跳到了沙发下面,和花狐貂一起躲避了外人的视线,其实这里老道单独设计过的,旁边有屏风还有其他遮挡物,就是因为他知道周泽喜欢躺在这里看报纸喝咖啡,所以单独圈起来,让老板能更清静。 老道上前去招待客人了,上了两杯咖啡。 周泽则是取了今天的报纸,走到了沙发那边躺了下来。 去了云南之后,周泽最想念的还是这个位置。 舒舒服服地躺下,报纸摊开,其实都不用真的去计较报纸上的新闻到底写的啥,光是闻着这股子油墨清香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虽说还有许清朗师傅的事儿摆放在眼前,但这个急不得,只能等老许再找出一些具体的线索。 以后,有的忙呢,先清闲清闲放松放松才是正经事。 “我跟你说了,这是我们沧州祖传的药,古方配置的,你拿了,保证错不了!” 两个客人里,其中一个大声地对另一个嚷嚷道。 “但这个太贵了啊,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点?我跟你说啊,这又不是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工业品,怎么可能便宜? 咱就先不说这方子的钱了,就是现在流行叫啥来着,哦对了,叫专利费。 就看看这里面加了那么多种名贵中药,你自己摸着良心算算,它能便宜得下去么?” “但这太贵了,不太好分销出去啊。” “怎么可能?这个药丸肯定好卖得很,男人嘛,谁不在乎这个?谁不愿意为这个花钱? 真到了那个虫虫上脑的时候,有几个能把持住的?” “但也太贵了。” “放屁,贵毛线,这是古方,秘方,沧州是武术之乡,你晓得吧? 这是那边一个大家族保存下来的古方,我费了好大的代价才拿下来的。 这可是真的好东西啊,西药伤身,谁都知道,但这个东西,不光效果好,不伤身,还能滋补身子。 把方子给我的人还说了,当初乾隆爷就是天天吃这个,这么好色却也能活到太上皇,就是靠这个!” 男子说得信誓旦旦, 连古代名人都扯进来了, 就差在拿两盒东西上印上大内珍藏了。 周泽听得直摇头,一般来说,卖古董的才会讲究这个,尽量给古董上安一个诡异精彩的故事以此来哄抬其身价。 要是能和古代名人沾染到边,哪怕是捕风捉影,那就更好了。 但这卖药的居然也这么吹, 看来时代真的在变化了。 老道在旁边也竖着耳朵在听着,他也听出味儿来了,大概也晓得卖的是什么药,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自家老板,献媚道: “老板,我去买几个送给你……” 周泽放下报纸, 平静地看着老道。 “送给你的手下几个用用?” 周泽摇摇头。 “你就说吧,你吃了后,有没有效果?” “额……有。” “效果明显不明显?” “额……明显。” “这不就成了嘛!放心,那些有钱人,很乐意用这个的,他们不怕你贵,就怕你便宜! 你再瞧瞧,那些开成人用品店的,一盒药有二十粒,我跟你说说成本吧,他只要卖出一粒,剩下的十九粒就都是利润了! 就这样,还有人去故意选着这贵的买,为啥?便宜的不放心啊! 爽完之后万一伤身子,大家都怕啊! 这东西不怕啊,吃了就是补药,补药的同时还能壮阳加硬度加时间,我给你拍胸脯保证,肯定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这个花钱! 我这是要赶着去下个地方,否则我才不会这么点儿价格就分销给你了。” “这……但……行吧,好吧,我先拿两件。” “爽快,就该这样嘛!” 男子把自己的挎包拿出来,推到对方面前, “行了,你转账吧,这个包也送给你,这药丸包装盒上印着中药成分,你自己多看看,等你卖出手了,再联系我提货,我给你发。” “嗯,好,钱转过去了。” “行了,痛快!” 那个买了货的人先走了,卖货的人则是继续坐在那里,不时看看手机。 老道走过去,主动和那人攀谈起来。 老道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各地口音会得很多,很快就和那人攀起了老乡。 周泽继续看着报纸, 等一刻钟后,那个人也走了,老道走了回来。 “妈嘢,和他装了这么久老乡,才给我打八折。” 老道手里还拿着一颗药丸,应该是从那个人手里买的。 “力不从心了?”周泽笑到。 “没,就是好奇。” 老道抿了抿嘴唇,把药丸放在了周泽面前,指着它道: “听起来还真玄乎,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有滋补的效果。” 具体需要的,肯定不是滋补的效果。 周泽瞥了一眼那粒药丸,问道: “多少钱?” “八百。”老道回答道。 “一粒伟、、哥多少钱?” “几十块吧。” “嗯,这也就值个几十块吧。” “啥?”老道很不敢相信,问道:“但它不是还有那个帮助那啥的效果么?” 周泽把老道那边的包装袋拿了过来,上面写着一些中药成分枸杞之类的。 “把一些吃不死人的中药捏在一起,再加半粒或者一粒伟、、、哥进去, 就是这玩意儿了,效果肯定不会差呗。” “我擦,还能这么玩儿?” 周泽以前做过医生,听到老道的惊讶,笑了笑,道: “现在其实很多中药里面都加了处方药的,药效还是处方药的药效,但多了这一层秘方古方噱头,身价一下子翻了十倍几十倍。 骗傻子钱的。” ……………… 求月票, 求月票, 求月票, 龙继续码字,爆发,月票交给大家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他来了,就在身边(第二更!) 周泽从不怀疑中医,哪怕是上辈子自己学医当医生时,也从未怀疑过中医。 事实上,在国内,相信中医的人非常之多,哪怕网上不少人一直贬斥黑中医,把中医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大家在心底深处,还是带着那么一分敬畏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话,中医早就和中华文化深深地捆绑在了一起,一同被捆绑着的,还有中华武术。 不过,这也给了很多人借此机会浑说摸鱼的空间。 尤其是近些年来,很多所谓的中医神药,超级功效,加上可以隔山打牛的太极宗师等等, 一帮人趴在民众对自身文化的认同和信任上,开始疯狂地吸血; 同时, 将这两个东西,连带着一起摔入了名声的谷底。 周泽把那颗药丸捏在手里,在指尖转了转,别说,卖相做得还可以,闻起来还有一阵药香。 “老板,所以说我这也算是被骗了?” 老道倒是不心疼钱,反正他就买了一颗玩玩的,八百块,对于他来说,也不算多。 他只是觉得稀罕,被自家老板这么一点,马上道: “这他娘的,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卖什么冥钞啊,直接卖道家九转金丹啊! 吃了还能壮阳,也就一粒X哥加糖豆的本钱。” “少做缺德事儿,有些人身体情况,不能吃这个的。” “嘿嘿,也就是顺口一提,顺口一提,贫道都好一阵子没开播了。” 老道确实很长时间没开播了,记得当初周泽还在五洲国家广场开书店时,就知道老道了,当时他算是一个网红。 “钱赚够了,不开了?”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哪能啊,这钱怎么都是赚不够的,贫道最近专攻抖阴呢。 根据贫道观察,这些小视频软件火了之后,拉了很多看小说的看直播的人群过来,至少在未来几年里,这玩意儿应该会一直很火爆。” “嗯?” 周泽有些意外地道: “你已经在做了?” “对啊,早在做了啊,跟猴砸一天拍一个短视频,秒杀那些猫猫狗狗卖萌的。 不过后来差点出事儿。” “什么事?” “妈的,有警察找我,说我涉嫌非法捕捉国家保护动物,要来确认我这只猴子是不是金丝猴。” “呵。” “老板,房间收拾好了,衣服也收拾好了,你要换一套衣服么?” 莺莺这时走了过来,她腰间系着围裙,头上扎着双马尾,很清秀可爱。 “不了,这个穿得也挺舒服的。” “好嘞,咦,这是什么东西,药丸么?” 莺莺指着周泽指尖的东西问道。 “啊,这是壮……” 对上周泽的目光后,老道的声音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 “新款式咖啡伴侣,收着吧,等安律师从四川回来,给他泡咖啡时,放进去。” “好嘞,老板。” 莺莺把药丸接过去了。 老道嘀咕了一声:“安律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感动得要哭的。” 忽然间, 周泽嗅了嗅鼻子, 问道: “什么味道?” 老道也环顾四周,嗅了嗅,道: “好像确实有什么味道,焦味。” 莺莺这时也抬起头, 疑惑道: “老板,好像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周泽和老道一起抬头, 果然, 在天花板的位置, 一层白烟正在那里环绕着。 上面还有谁来着? “卧槽,许娘娘这是要点房子了么!” 老道直接“炸”了起来, 他可是花费了好多心思很多精力才把书屋重新装修好的,这大家才刚回来入住还没一天呐,要是直接被烧了,老道得郁闷得喷出老血来! 周泽马上起身,走上楼梯,老道和莺莺紧随其后。 而这时,在书屋隔壁的“菜园”里。 黑小妞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书,她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此时, 她摘下了眼镜,抬头看了看, 道: “你做一下保护吧,别真的把咱家给烧掉了,这么多庄稼长起来也不容易,被烧了就忒糟蹋了。” 只有一颗头在地面上的死侍依旧闭着眼,但在听了黑小妞的话后,缓缓地点头。 下一刻, 一根根藤蔓从地底位置延展了出去,同时快速地窜了出来,顺着墙壁一路往外。 从外面看书屋倒是没什么异常,但是书屋内部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甚至是天花板位置都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给包裹住了。 周泽刚上二楼时,就看见自己脚下出现了一根根藤蔓,以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抢先“占领”了二楼所有房间位置。 藤蔓上开始有水珠渗透出来, 有点像是滴灌, 但在此时, 却是最为有效也是最为巩固的防火措施。 “这下子不怕消防来查了。” 老道感慨道。 周泽没做什么停顿,走到许清朗屋门口,确实,烟雾是从他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在研究新的烧烤口味?”老道猜测道。 周泽伸手,推开了房门。 当即, 一股更为浓郁恐怖的白烟从屋子里窜了出来,真的有大坝开闸泄洪的感觉。 周泽伸手挥了挥,但这些白烟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根本驱散不开。 确切的说,是驱散的远远没有汇聚来的多。 而且,隔着烟雾可以看见里头正烟熏火燎着,火光不停地闪烁。 “老许?有问题么?” 周泽对着里面喊道,倒是没有直接闯进去。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周泽可不相信许清朗会没事做到去烧房子玩儿。 “老板,进去么?”莺莺在旁边问道。 “进去看看吧,老板。”老道在旁边也焦急道。 周泽摇摇头,“不要打扰他吧。” 这是一种很大的信任。 然后, 很快, 周泽就发现自己被打脸了, 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呼喊声: “救……救……我……” 是老许的声音! 周泽这次马上冲进去,在白烟环绕之中,周泽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老许,整张脸已经被憋得泛紫了。 不敢再犹豫了,周泽把许清朗背了出来,然后一路往下,对着藤蔓喊道: “能排烟么?” 这只是习惯性地试试看,但让周泽意外的事情出现了,藤蔓上马上开出了一朵朵黄色的花朵,这些花朵开始抽气。 一时间,滚滚白烟就被这些数目众多的花朵给吸扯了进去,像是无数台小型高功率抽油烟机在疯狂地运转一样。 这都可以? 屋子里的白烟很快就消散了大半,也没之前呛人了。 周泽把许清朗挪到了楼下的沙发上,让他靠着,过了许久,许清朗脸上那吓人的紫色才褪去,他缓缓睁开眼,而后就开始疯狂地咳嗽,像是要把肺一起咳出来一样。 周老板还真担心许清朗就这样咳过去了。 好在, 撕心裂肺地咳了一段时间之后,许清朗终于停歇了下来,不停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 “你刚刚在那里做什么?” 周泽问道。 这不是点不点房子的问题了,这是差点把自己给玩死了啊。 “我用秘法,在找他的确切位置。” 许清朗虚弱地回答道。 “秘法?” “还是他教的。” “这么牛逼的么?全球定位系统?”老道在旁边砸吧砸吧了嘴。 许清朗看了老道一眼,缓缓道:“这个,只能感应到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几个人。” 说到这里时,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自己的师傅和他,确实是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啊,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很黑暗的讽刺。 “那,结果呢?” 周泽问道。 “烟雾越大,意味着他离你越近,烟雾中会化形,指引你一些方向,如果对方也在牵挂着你的话,就能在冥冥之中产生牵引。” 听到这番话, 周泽目光一凝, 老道嘴巴张得大大的, 就连莺莺也是面色一变。 烟雾越大, 意味着距离越近, 那么也就是说, 那位师傅…… 许清朗咬了咬牙,强打起了精神,道: “所以说, 他人就在通城, 甚至, 可能就在这个区, 甚至是, 这条街, 或者, 就在我们附近! 他已经来了, 他早就来了, 不, 他其实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 许清朗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 本来白皙美丽的脸在此时几乎被抓揉到了变形扭曲的地步, 看起来分外狰狞,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可以从他话语里听到无比的恐惧,也能听到意外的惊喜, “呵呵,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 “这是您的药,您拿好,记得是早晚两次,上面还有服药期间的一些禁忌,我怕您看不清楚说明书上的小字儿,都誊抄到了这张纸上了。” “谢谢,谢谢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姑娘。” “您客气啦,您走好,路上小心,祝您早日康复。” 芳芳把装着药的小袋子递给了站在柜台前的穿着黑衣服的老者。 老者戴着很古朴的鸭舌保暖帽,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付完钱后,拿着药,一边继续对热心肠的芳芳表示感谢一边往外走。 等走出药房后, 老者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 看向身后的书店, 当他看见书店二楼窗户那边弥漫出来的滚滚白烟时, 鸭舌帽遮掩下的面容, 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六百八十七章 吉祥物(第三更!) “查不出什么啊,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不过,在他家里发现了很多这个人的海报。” 月牙把海报递给了老张, “是哪个明星还是演员?” 老张摇摇头,“不是明星,也不是演员,是一个新疗法协会的会长,在这块地区很有名,经常上报纸和电视。 公交站台后面都是他的横幅广告,还援建了上百个公共厕所。 不过和娱乐圈没什么关系。” “新疗法,什么新疗法?” “好像是磁石,是做磁石理疗的,我记得他的观点是人体有自己的磁场,大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磁场。 人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磁场出现了紊乱,和大自然相冲了。 然后根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又加了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理念, 大概就是, 如果你自身的磁场和大自然的磁场产生了冲突, 那么大自然就不允许你继续存在了, 就开始压迫你,让你生病,让你得绝症,让你去死。 所以,他主张用磁石疗法,把自身的磁场进行重新的梳理,重新回到和大自然相符合的频率上去,然后再辅助以药物的治疗,就能事半功倍了。” “听起来挺玄幻的。” “其实也不玄幻,这个协会有自己的医院,就在通城和扬州交界的位置,但也算是在通城境内。 而且,他的理念里,加入了现代物理学、中国古代哲学、还有现代医学等等很多的理论。” “但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不靠谱是肯定不靠谱的,其实,他的医院相关部门曾去调查审核过,但确实是一家有正规资质且健康运行的医院。 西医为主,中医为辅,病人除了每天都要去磁石室接受一下磁石治疗以外,其余的医治活动都是合法合规的,那家医院也一直没有闹出过什么医疗纠纷,也没发生过医疗事故。 所以,那次的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因为真的查不出什么问题。 你也不能说人家的理论是错的,因为这也没被证明过,而且现在很多按摩店里也有‘磁石开背’的服务。 医院里搞这个,只要不耽搁正常的医疗救治,就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铺一层鹅卵石路叫人没事做就走走就能疏通穴道对身体好一样,根本抓不到什么痛脚。” “我说,喂,张警官,你怎么了解得这么多?” 月牙不相信如果只是“听说过”而已的话, 眼前的这位张医生能够把这件事说得这么详细,连人家的核心理论都说出来了。 若非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鬼差,可能她都会以为老张已经是那个医院的常客,也是这套所谓理论的信众。 老张摇摇头,道:“他太有名了,地方报纸,电视,广播,甚至街头活动上,到处都能出现他的身影。所以我注意到了他,而且也做过调查。” “所以,你们刑警都是走在路上,看谁觉得不爽就要调查谁的么? 那么,在昭阳区被抓的那些吸D的,也是当地群众看着电视忽然觉得他们的脸好讨厌所以去调查举报的?” “你说,如果他真的是一心研究医学,想要真的去证明所谓的‘磁石疗法’的话,为什么要这么高调地不停地做宣传不停地打造自己的形象呢? 宣传是有目的的,过度虚伪夸张的宣传往往是为了掩盖更深层次的目的。” “谁又没点虚荣心啊,都想当知名人物,受人崇拜呗。” 老张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在前面路口停下了车,指了指前面的那栋楼道: “第二户人家在前面的楼里住着,一家五口,是男主人失踪了,男主人所在机械厂的工作组长报的案。” “行,我再去一次,你等着吧。” 看着月牙下了车,身影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处,老张也下了车,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动着。 他一开始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换做以往直接在心里吐槽一句封建迷信不可信就是了, 但问题是, 他现在的存在本就是封建迷信的产物啊。 有时候老张也挺纠结的, 他多么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后还是原来的那个张燕丰, 但每次早上洗漱看着镜子里的“年轻”面孔时, 那种奢望都会在瞬间被击打得粉碎。 吐出一口烟圈, 老张伸了个懒腰。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 月牙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老张坐进了车,等月牙坐进来后,先发动车子驶离了这里。 到了前面另一个街区后,老张在靠边停车,问道: “有结果了么?” 月牙摇摇头,“没结果,他的家属并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说是那位叫王德义的,在临走前,郑重其事地对自己的妻子和父母下跪过,说他要去一个可以治病的地方,而且让自己的亲人保证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而且说自己绝不会有危险。” “没说去哪里?” “没有,他亲人是真的不知道,我想,其他的几个失踪人口,应该也是以这种方式对自己亲人家属交代的吧,而且,好像王德义离开家前,把家里大部分存款都取出来了,说是叫什么保证金。” “那户人家里,还有海报么?” “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倒是没有。 不过, 我在他们家发现了这个。” 月牙把塑料袋打开,里面有好几块磁石。 “在床上发现的,床头床尾两边各一块,中间床垫下面还有一块。 这是每天睡觉都在做磁疗呢。” 老张伸手拨弄着面前的磁石, 咬了咬嘴唇。 “下面,是要去医院调查么?” “先,不去吧。” 老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怎么,怕了?不是,你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啊?” “我需要理一理,而且,既然现在已经有线索了,我还是想走正规程序去解决问题。” “迂腐。” “你都说了,我是吉祥物,那就得好好做好我这个吉祥物的本分。”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可以回去给头儿交差了。” 月牙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送你回去吧?” “吧? 这么勉强啊,我自己打车回去,反正又不远,顺路还可以去金银店去逛逛。” 月牙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 老张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后,重新发动了车子,开回了警局。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老张停了车,刚准备往警局大楼里走时,迎面正好走出来一个女警官。 “你又没吃饭吧?” “哦,忘了。” 老张是真的忘了,他白天还想着既然许清朗回来了,自己正好可以去书店再蹭个晚饭的。 “我也没吃,走,一起去食堂。” 陈警官直接拉住了老张的手腕,抓着他去食堂。 老张的脸居然红了一下, 自打自己和妻子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和其他异性有过超出工作之外的亲密接触了。 走了几步,老张还是下意识地甩开了陈警官抓着自己的手腕,路上倒是有不少警局同事看到这一幕,但大家都装作没看见。 老张虽说这个身份是刚来警局也就半年时间,但做事干练雷厉风行,而身边的陈警官那个警衔…… 在食堂打了饭, 二人相对而坐。 老张偷偷地拿出彼岸花口服液喝了下去,动作已经很快很隐秘了,却依旧被陈警官发现了。 “在喝什么?” “营养口服液。” “这不是女人喝得比较多么?” “最近感觉头发白得有点快,就喝一点试试。” “嗯。” 陈警官没再追问什么,两个人就默默地吃饭。 等到饭快吃完时,陈警官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时开口道:“科里的同事告诉我,你调阅了那家磁疗医院的信息?” 老张放下了筷子,有些意外地看着陈警官,点点头,然后端起汤碗,“咕嘟咕嘟”地喝汤。 “那个医院,你暂时不要碰。” “什么意思?” 老张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你这是在对我下命令?” “我不是以你上级的身份在命令你。” “那又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我是警察。” “这种话不用总是重复,你现在穿着警服。” “不,我得重复,否则别说是别人了,连我自己都会忘记。” 陈警官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低下头,滑动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随你吧。” 老张站了起来,故作很轻松地问道: “是有人给你打招呼了?” “你《人民的名义》看多了。” “其实,我不是针对那家医院。” “我知道,你看,你又重复了。” “我是个警察。” “唉……” “你知道么,就像是忽然有一天我在梦里梦见我死了,结果一觉醒来后,我忽然明悟了一些道理。” “继续。” “我想纯粹地活着,为了我帽子上的警徽。” “我是不是得鼓掌烘托一下你的言语和情操?” “客气了。” 老张对陈警官挥挥手, “我还有事,先回办公室了。” 等到老张的背影消失在了食堂门口, 陈警官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你是警察,但你也是个…………吉祥物。” 第六百八十八章 断尾之殇(第四更!) “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他,看看他人好不好。” “你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但有几个男人没做过被狐狸精勾引的美梦?” “你很烦。” “和你差不多的烦。” 白狐坐在窗台边,手里夹着一根烟,穿着很夸张的上世纪夜场礼服,神似梅艳芳的影照。 小萝莉坐在自己卧室书桌前,面前放着作业册。 “她十点前必须睡觉,你来了,我还得出来看着你,还得帮她做小学生作业。” “我倒是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 “是啊,看出来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我可是听说过有一些鬼差会遭受宿主意识的一些同化,最后把自己弄成精神病的。” 白狐不知道的是, 之前在通城就真的有这么一位,几乎精神失常了,最后在周老板的腹中被渡化。 “你不懂。” “我懂,你是羡慕她的生活,渴望她的生活,甚至,幻想着自己是否可以以这种方式重新活一遍? 话说, 你上辈子是不是很缺乏父爱母爱,学习条件也不是很好?” 这些事儿,知道的人可并不多。 小萝莉瞥了一眼窗台位置,没接话。 “我是猜出来的,很明显了,你在做梦呢,这又不是那种‘重生’的小说,这个梦太薄了,不值得做的。” “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聊心理学的?”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怕。” “怕?”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忽然就害怕起来了。 我之前除了偶尔来这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家会所里,我可以给他送一张会员卡,他也可以来我那里去消费,就在高速路那边,靠着扬州。” “我替他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做的。” “你偏题了。” “我偏题了,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我这阵子忽热觉得心情不是很好,整天慌里慌张的,连入定都做不到。” “自己吓自己?” “我是妖,你是人变成的鬼,其实,说实话吧,当妖怪的,哪个不是九死一生从其他动物尸体上爬出来的? 要是没点儿机敏劲儿或者叫第六感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你们人类总喜欢用‘丛林法则’来感叹一些事情, 但老娘我就是在老林子里长大的, 我要是不信我的第六感,我该信什么?” 小萝莉微微摇头,“所以,你来是?” “我有点慌,又不想回老林子里去,想在这附近找个窝先躲一躲。” “去书店?” “总不可能是你这里吧。” “其实,我真的不建议你去书店。” 因为,如果通城要发生一些事情的话,书店不可能不牵扯在其中。 况且, 白天在书店, 周老板已经明确对自己手下等人说了,过阵子可能会发生一件大事,所以月牙他们这些外地鬼差并没有回去,而是滞留在了通城,随时准备接受召唤。 “但我想不到可以去哪里了,我这么萌,这么可爱,应该还是很受欢迎的吧? 不管是做萌宠还是做rbq, 有几个能拒绝?” 小萝莉想到了书屋今天刚被老板带回来的那只花狐貂,放下了铅笔,有些无奈道: “店里动物现在不少了。” “不就是一只猴子么,怎么,又多了几个?你们老板平时看起来不近女色的样子,是不是喜欢超越种族的爱恋啊? 不然怎么老是往家里带动物?” “你想去的话,可以去,我不阻拦你。” “你不去么?” “我等电话。” 言外之意, 需要我帮忙时,我再去。 “嗯,或许,你才是最聪明的。”白狐从窗台上走下来,站在一群布娃娃前面,随意地挑弄着,“远离是非之地,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借口和理由。 但正如我上次说的那样,想要混得好,又想自己身上一点衣服都不湿,怎么可能? 就像是会所KTV里的那些卖笑不卖身的公主,她们也只坚守最后一点底线,却也明白,一点便宜不被客人占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用你来教导我该怎么做。” “命运就是这般,从你当初被他强行收做手下时就已经注定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是鬼差,把‘差’字去掉,就是个‘鬼’而已。 一个鬼,迷恋阳间的家庭冷暖,迷恋一个父亲,迷恋一段孽缘, 类似的凄惨故事,都不用我举例了,一般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局肯定是悲惨无比的。 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是G父。” “你的话,太多了。” “好了好了,不烦你了,我下去看看他可以吧?看完我就走,去书屋,求一个收留。” 小萝莉低下头,拿起笔,继续做作业。 白狐走向门口,身形从人化作了一只白狐,毛色晶莹柔顺,狐眸里满满的一汪春水。 她下了楼,来到了客厅里。 客厅空荡荡的,但弥漫着一股子肉汤的香味。 厨房里,女主人大晚上的还在准备夜宵,只是这夜宵和清淡真的一点都不搭边,她在煮肉,肉香四溢。 白狐摇摇头,走到了书房门口,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她看见了那个男人正坐在书桌后面看着病例,他很认真,眉头微蹙,不时地拿起钢笔写写画画做着记录。 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白狐活了很久,在她心里,自然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念头,哪个男人敢在她面前逼逼妻为夫纲这类的话,她不介意让那位终身不能人道。 但她自然而然地善于去欣赏和观察所谓的男性的“美”, 眼前的这位, 无疑是很美的一位。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气质,他的儒雅, 只可惜大清不在了, 否则让他当一个穷苦文人秀才, 来一次湖畔相遇, 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白狐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事实上,她清楚他应该不确定有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白狐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酒是穿肠毒药,色字头上一把刀。 白狐晃了晃自己的尾巴, 她准备离开了, 她需要去寻求庇护, 太过温柔美好的东西,往往也是脆弱不堪的地方。 她又来了客厅, 看见女主人端着一大盆肉汤放到了茶几上。 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在肉汤旁边,还有几份清淡的小菜。 女主人应该是比以前好转了许多,但有些几乎融入骨子里的习惯,似乎还是无法更改掉,比如,她喜欢做肉汤。 哪怕做了其他的很多菜,不做一下肉汤,饭桌上没这一个硬菜撑着,她就觉得不过瘾,像是逼死了强迫症。 而他依旧会兴高采烈地喝汤吃肉, 是演技还是真情流露? 又或者,是真情流露的演技? 白狐站在茶几旁,女主人去敲书房的门喊自己丈夫出来吃宵夜了。 汤锅里,白气袅袅, 白狐心里忽然涌现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既然他喜欢喝肉汤,既然他喜欢吃肉, 那么, 狐狸的肉, 可以么? 一念至此, 白狐马上晃动起自己的脑袋, 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念头? 她是想让她吃了自己, 但却不是这种吃法。 同时, 心里也有些庆幸, 或许, 是自己喜欢得不够吧? 白狐走出了大门, 走出了别墅, 走出了小区, 走到了路上。 她从一只白狐,慢慢地又变回了一个女人,身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清纯之中带着妩媚风情。 她懂得如何把女性的美完美地展现出来, 她也了在其中, 这不是为了谄媚过往的男人, 只是为了不辜负老天爷给自己的天赋罢了, 虽然, 这个老天似乎很想用一道雷劈死自己。 走着走着, 白狐觉得有些累了,她不想打车,因为她脑子有点乱,情的,爱的,欲的,生的,死的,诸多东西在她脑子里不停地乱炖着。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没化形时,被一个老猎人捉住了,老猎人没杀她扒皮,反而请她一起吃东西,一个破铁锅,大乱炖。 她还喝了酒,最后她和老猎人都醉了。 醒来时, 老猎人已经不在了。 若干年后, 她化形成人,带着金子打算去找他,报恩吧,因为他太老了,老男人了,不想用身子去报恩。 老猎人却早就死了, 她就把金子放在了猎人家的厅堂上, 后来, 猎人的三个儿子为了抢夺这块金子,大打出手,一个残了,一个死了,另一个被官府抓了。 听到这些事儿后, 她还迷茫了许久。 或许, 如果老猎人在天有灵的话,重新选择一次,应该会在那天把自己的皮给扒下来吧。 哈哈哈哈…… 走着走着, 她在一处僻静的公交站台那儿坐了下来。 尾巴露出,在身后的黑暗中轻轻摇曳,然后顺到了脖子位置,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围脖儿。 白狐贪婪地抚摸着自己的尾巴, 她也喜欢且沉迷于这种手感, 只是, 当她的手触摸到了尾巴根部的那处恐怖的伤疤时, 整个人却忽然颤栗了一下, 她回忆起了当初在浴池里时的, 断尾之殇…… ……………… 这是今天第四更, 接下来还有, 求月票! 求打赏! 求一切! 第六百八十九章 白骨生肉!(第五更!) 书屋隔壁的“菜园”里,温度有点高,都有些桑拿房的既视感了。 黑小妞把羽绒服脱了,只穿了一件短袖,却依旧还在流汗。 周泽走进来时,黑小妞正把自己的领口往外扯,对着里面用手扇风。 哪怕是知晓周泽进来了, 她也依旧没有收敛, 没沟的人生,无所畏惧。 周泽不怕冷,但怕热,他本想说为什么这里这么热,但很快就明白了,之前那些藤蔓上的小黄花,把白烟都吸扯了进去,肯定经由死侍的传导都输入到这里的地下了。 按老道的说法,以后书店都不用配备什么防火器材和设施了。 “您来做什么?” 黑小妞看向周泽。 “我想把我的手臂复原。” “哦,可以。” “我想速度快一点。” “要多快?” “明天天亮时,我想它长出来。” “可以。” 回答得依旧很干脆。 周泽也没矫情,直接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 “讲条件?” “我有什么资格和您讲条件?我是个怕死的人,而你手里又捏着我的命,您太抬举我了,我可没虎口拔牙的勇气。” “那是什么?” “想要这么快帮你复原,是可以做到的,但只是把你种下去,再用种子在你体内发芽的话,这太慢了,根本不可能在你的要求时间内完成。” “说做法吧。” “做法就是,让您的干儿子,把他的一条臂膀给切下来,再移植到您的身上。 他这里反正就是现成的,也不用担心什么排斥不排斥的,而且,他的手臂肯定比用植物的手臂效果更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这么快地把手臂长回来,是为了要接下来去打架的吧?” “他的手臂?” 周泽看向了死侍, 死侍依旧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地面之外, 哪怕在周泽和黑小妞说话时, 他也依旧一声不吭闭着眼, 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您应该不会有心里芥蒂吧,就像是人体克隆技术,它有一个很巨大的价值,就是方便进行器官移植时取材。 其实,我是怕你担心他会趁着这个机会对你进行夺舍。” “你觉得,我需要担心么?” 这不是反问,是真的在问。 黑小妞摇摇头,看着周泽,“我怎么晓得?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呵呵。” “来吧,要准备什么?” “您可真干脆。”黑小妞赞叹道。 周泽也没解释,这倒不是干脆什么的,而是对于夺舍这件事,自己最近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李秀成都没成功的事儿,他不信死侍能办到。 如果死侍真的忽然有了其他心思, 自己灵魂深处的泰山, 足以将他碾压得粉碎。 当然了,这些东西不能说太多,更不用去讨价还价,人情人心这种东西,最怕的其实就是试探。 “要先挖个坑。” 黑小妞推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来到了死侍面前,伸手拍了拍死侍的脑袋,道: “弄个坑出来。” “嗡!” 前方的地面塌陷了, 一个坑出现。 “如果您觉得自己这身衣服很贵的话,可以把衣服脱光了再坐到坑里去,然后再请外面的一些人在旁边看着。 万一, 我说万一啊, 万一他真的想要反噬你, 说实话, 我真的不懂自己到底会不会去阻拦。 你也清楚的, 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 往往会变得很盲目的,这是婆婆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周泽摇摇头, 没去通知其他人在旁边护法, 直接走到了坑里, 盘膝坐了下来, 而后开口道: “开始吧。” 黑小妞拍拍手,弯腰,有些艰难地自自己轮椅下方抓起了一把泥土,撒向了周泽,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就像是农民春耕前一个村里也要摆个祭坛祈祷风调雨顺一样。 “去呗,你爸爸喊你。” 黑小妞对着死侍说道。 死侍依旧没睁开眼,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其实睁不睁眼都已经无所谓了。 这地下的藤蔓,甚至是这里的植物,都是他的眼睛,也都是他的耳朵,当一些功能不被使用时候,不说是慢慢退化了,其实相当于世被自己给逐渐遗忘了。 相传人类在最原始的时期,奔跑的速度能够和猎豹一样快; 但再看看现在…… 也因此,睁眼,这个动作,逐渐开始变成死侍的一种表达尊重的社交礼仪。 比如周泽白天回来后第一次来这里时, 他睁开了眼,还对周泽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尊敬。 死侍慢慢地开始下沉,逐渐沉入到了地底,四周的泥土将其给覆盖住,而后又慢慢地填充。 周泽继续盘膝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动作。 黑小妞在旁边撑着脸看着,外面,雪又开始下了,但这里,却温暖如春。 一条条藤蔓从周泽身边的土层里钻了出来,它们先小心翼翼地攀附到了周泽的身上,且大多都集中在了周泽仅剩的那条手臂位置。 它们开始环绕, 很温柔。 坑内, 开始有散发着鲜嫩气息的液体弥漫出来,渐渐积攒成了一个小水洼,液体是绿色的,周泽不知道这是什么,或许是营养液? 又或者,是这些藤蔓,或者就是死侍自己本人的……分泌物? 黏黏的,却不难闻,若是此时闭上眼的话,完全可以根据味道幻想出自己在花海中倘佯。 “嘶…………” 手臂上传来了阵阵刺痛, 像是有一只只蚊子的口器刺入了自己的皮肤, 然后开始逐渐蔓延和扩张。 上次在遇到花狐貂的地洞里,周泽经历过类似的情况,那一次很霸道,但这一次,却很柔顺。 仿佛真的是自己的这位儿子,生怕自己这个老子受一点点的苦痛。 痒, 好痒, 白骨手上传来了阵阵酸麻的感觉, 仿佛来自于白骨深处, 那种掏心窝子一般的奇痒难捱! 周泽的嘴角开始下意识地抽搐起来, 身上的皮肤也不时地颤抖几下, 他在忍耐, 毕竟虽说旁边没其他人“观看”, 但要是自己舒服得叫出声来, 他本人都会觉得极为羞耻! 一层层胶质物开始在周泽的白骨手面上覆盖起来,连带着还有绿色的细茎,它们像是血管一样,重新覆盖在了上头。 而后, 身下水洼里的液体被吸扯了上来, 这些绿色的细茎开始蠕动起来, 血肉、 血管, 皮肤, 竟然以这样子的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始了重生, 或者称之为“修复”更为合适一些。 黑小妞一直注视着这里的变化和进展,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事实上,这种方法也没几个人可以用,一是因为死侍的特殊性,它来当媒介是最为恰当的,二则是周泽的这具身体别看残破,但质量是真的好,所以能撑得住。 换做普通人,这种白骨生肉的奇观,是不可能出现的。 原本洁白的白骨手,逐渐被血肉给填充覆盖住。 周泽轻轻地握住拳头, 不再硌得慌了, 他能感知到血肉的温度, 只是这只手还是有些脆弱, 也就是有点嫩, 像是新生儿的肌肤一样,吹弹可破,一点都不糙。 心底,忽然有了一些失落。 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精铁手套配白骨手,或者晚上给自己白骨手上钻个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情景, 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白骨手复原完毕, 但这只是小试牛刀, 接下来, 最大的问题还是那条断臂的再生! 如果是一般人比如工厂里的师傅因操作不当或者意外导致手指或者手掌等等其他部位被分割出了身子,如果能够把断肢保护妥当的话,及时送到合格的医院,还是能够有很大的概率给接上的。 可能以后不能再从事精细的工作,但至少能够把生活上的不便给降到最低。 安律师他们当初不是没想到这一茬,但当时周泽的那条断臂被癞头和尚抓过去随着他一起被劈成渣渣了。 “准备好了哦,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点痛呢。”黑小妞在旁边有些幸灾乐祸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周泽没反应。 黑小妞似乎解说上瘾了,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不找点存在感有点过于遗憾,继续道: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原本裹挟在周泽白骨手那边的藤蔓开始慢慢地退去, 坑洞四周长出了一朵朵紫色的花朵,妖异美丽。 周泽身后的泥土开始松动, 死侍的头从里面慢慢地探出, 他依旧闭着眼, 慢慢地探到了周泽后背位置。 这片泥土像是属于他的池塘,而他,是这片池塘里最游刃有余的锦鲤。 他来了, 他张开了手, 指尖, 对着周泽的脖颈位置。 周泽似乎是有所感应,却没有回过头, 只是开口道: “空帮哇。”(晚上好) 死侍身子颤了一下, 他慢慢地睁开眼, 目光清澈, 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比以前喜欢傻笑的他要显得含蓄了许多,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 回应道: “空帮哇……” 似乎是又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加了上去: “哦头桑。”(父亲) ……………… 这是今天第五更! 晚上还有! 第六百九十章 神奇的磁疗效果!(第六更!) 老张在警局对面的一个老澡堂子里洗了个澡, 这澡堂子有些年头了, 老张记得自己刚当上警察时,就被几个前辈一起带着晚上来这里洗澡。 那会儿进澡堂子洗澡,再修个脚,也算是一种“奢侈享受”了。 尤其是那时警局宿舍里冬天根本没法洗澡,所以一到冬天,来这里洗澡的警察就很多。 但成也风云败也风云吧, 因为来这里的警察很多, 导致这家澡堂子很“干净”, 素得不行, 不带丝毫荤腥…… 其他很多家澡堂里都会有一些敲背服务的技师, 但这里没有!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澡堂子的设施也早就破旧不堪了, 附近开了好几家spa或者洗浴城,分流了太多太多生意,就连警局宿舍也鸟枪换炮,单间里就可以洗澡,全天热水供应。 老张洗完澡出来打开柜子时,一拉,居然把柜子门也一起拆了下来。 穿好衣服出去时和老板说, 头发花白的老板笑笑, 只说这场子再开个今年冬天就不打算再开了,他也要去养老了。 最后, 老板感慨了一声: “谁都不能变回年轻啊。” 这句话在老张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走出浴室的门, 冷风一吹, 整个人马上打了个冷颤, 却又觉得分外的舒爽。 很多时候,他也迷茫,迷茫于到底是跟着周泽他们做业绩,还是继续做自己的警察。 好在周泽并没有为难过他, 事实上, 除了安律师以外,其他人包括周泽,都没有把老张当作什么“投资目标”。 在周泽看来, 这么一个优秀的警察,就这样“光荣”,未免太可惜了,让他可以继续披着警服,继续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大满足。 就像是你行走在风景如画的盐海边,顺手捡起脚下的垃圾一样,不为索求什么,只为了让眼前的风景继续美丽,继续动人。 老张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当他准备开车出去时,却发现前面有一辆奥迪车车头探在了外面,等于是把他出去的路给堵住了。 嘿, 这么不守规矩的么。 老张下了车,走过去时有些意外,因为车主居然就坐在车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是陈警官!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老张毕竟不是周泽,虽说成了鬼差,但他后续的生活轨迹,其实和生前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换了个容貌,但干的事情和作息,和以前基本照旧。 所以, 一些事情,一些人, 周泽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但老张, 还真的很难察觉出来。 也可以叫当局者迷吧。 陈警官缓缓地睁开眼,看见了站在车门外的老张,她坐直了身子,打开了门锁。 老张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开车吧。” 陈警官指了指方向盘,她之前把车停在这里后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去了。 “你要陪我一起去?这样影响不好吧?” “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想试试磁石疗法。” “额,这……” “快点吧。” “行!” 老张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他其实是有点怕身边的这个女人,不单纯的是男人怕老婆的感觉。 来到XXX医院门口时,已经快凌晨了,一般来说,正常的医院除了接急诊,大部分的科室都已经下班了,只是这里给人一种晚上依旧喧嚣的感觉。 把车停好, 老张和陈警官一起下了车。 陈警抬头, 望天, 目光有些深沉。 老张则是看着那边亮灯的医院大楼,觉得有些奇怪。 二人本想去挂号的,但挂号台那边早就下班没人了,服务台那边倒是有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工作人员坐在那里。 一个在打电话, 一个在看手机电影, 一个则是趴在那里打瞌睡。 老张二人走过去时,打电话的继续打电话,看电影的继续看电影,反倒是那个之前睡觉的醒了,走过来打招呼,却也依旧睡眼惺忪的样子,显得有些不耐。 这也怪不得她们,毕竟这个点了,早就不算正常工作时间了。 “两位,来做什么?” 女护士问道。 “我……我的……” 老张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我腰很疼,听人介绍说你们医院的磁石疗法很有效果,所以就让我老公带我来这里看看。 本来想明天上午来的,但今晚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所以才大晚上的过来,你们现在还能……” “能是能,我们医院24小时都接收病人的。” 女护士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同时问道: “把你们介绍人名字说一下,以及他的手机号。” 老张此时还停留在“我老公”这三个字里,被这一问,也是愣了一下。 “忘了呢,没记住他名字,老公啊,他叫什么来着?” “忘了?” 女护士眼前当即一亮, 旁边正在看电影的那位护士马上关闭了手机, 那位正在打电话的护士马上挂断了电话, 三个之前无精打采的护士, 此时就像是三头饿狼, 盯着面前的老张和陈警官。 “用我的!” “登记我的,我的等级高!” “用我的,用我的!!!!!” 三个护士自己居然开始掐了起来, 为了争这个介绍人的名额。 老张微微皱眉,略有所思。 陈警官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见服务台的三个护士还在吵吵,忍不住面露痛苦之色,指着最开始接待的护士道: “大姐,就用你的吧,你当我们介绍人,我这腰疼得实在是站不住。” “好了,他们都说是我了!” 女护士惊喜无比,马上做好了登记,开了一个单子,让他们在网上付费了一个磁疗治疗的项目后,就很热情地带着他们往里走。 “其他科室现在都下班了,大晚上地再去请医生回来有点太不好意思了,我带你们去磁疗室吧,做一个C级的磁疗,对身体的康复效果,尤其是对腰腿疼痛的效果非常之好。” 老张和陈警官就跟着这名护士往里走, 磁疗诊疗室在六楼,众人坐了电梯上去,却发现在对面那一圈儿那儿,大半夜的,居然坐满了人。 “人这么多啊。” 陈警官有些犹豫道,“这要排很久吧?” “不用,不用,他们是做A级磁疗的,这个得看时间,我们做的是C级,不用排队。” “这磁疗还分等级?”老张好奇地问道。 “当然啦,这人体内有磁场,磁场稳了,身体才能好,一般的小病做个C级的也就可以了。 他们啊,都是大病,很多都是癌症,所以得做A级磁疗。 但A级磁疗得测算时间,比如这段时间的磁场运作,有没有大风,有没有下雨下雪很多很多的因素,都得算计进去。 这是要和大自然的磁场沟通,沟通好了确认无误,才能去做,对大病才有效果。” 老张听了,吸了口气。 这他娘的不是忽悠人么? 连古代封建皇帝的“天人感应”学说都搬出来了? 女护士带陈警官等人进了房间,这里还有几个医生护士在,女护士做好了交接,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陈警官就离开了。 “是谁做啊?” 其中的一个中年医生问道, 这医生鼻子红通通的,说话时也“嗡嗡”响动。 “我。” 陈警官指了指自己。 “你做是吧,有体检报告么?” “没有。” “哪里不舒服?” “腰疼,疼得厉害。” “行吧,准备一下,进磁疗室。” “衣服要脱么?” “把羽绒服脱掉就好,对了,手机钥匙这类的金属,不能带进去,以前没做过手术,体内没有钢板之类的吧?” “没有。” “那就行,准备吧。” 中年医生就问了这么多,然后就坐到了前面的一个控制台上去了。 旁边的一个小护士端来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子,“这是葡萄糖,先喝了,待会儿可能要躺一会儿,精力要集中,主动尝试和磁场进行沟通。” 陈警官点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脱去了外套后, 陈警官走入了磁疗室,在床上躺了下来,那位中年医生则按下了按钮,里面开始发出“擦擦擦”的声响。 似乎是因为电压的原因, 又或者是本身的设定就是故意的, 外头的灯泡也开始一闪一闪起来, 营造出了一种很“真实”的效果。 过了大概一刻钟, 中年医生才按下了停止键,一名护士进去,搀扶着陈警官走出来。 “腰不疼了吧?” “真的不疼了,好神奇啊。” 陈警官一脸惊喜地说道。 “嗯,这就对了,我们的磁石疗法在国内,不,在全球都是很先进的。” 中年医生说完后就走了, 房间里的两个护士则是去拿宣传资料去了, 说是要给陈警官办理磁疗会员,享受各种积分服务云云。 老张则是有些关切地走到陈警官身边,问道: “没事吧?” 他是真的不信这个的,反倒是担心这个会对身体有伤害。 陈警官摇摇头。 “这个,有效果么?” “肯定是有的,如果我的腰真的痛的话,现在应该不那么痛了。” “额,这么神?” 老站很是意外。 陈警官笑了, 指着之前自己喝水的塑料杯子道: “那水里,放了止痛药。” ……………… 第六更了! 晚上, 还有更新! 龙继续爆发, 大家赶紧来点掌声! 第六百九十一章 乌云落下!(第七更!) 雪花又落了下来,飘飘洒洒,远处的天空,不时有烟火绽放,带来一种迥然的喧闹。 你现在明明像是走在阴间, 但抬头, 还能告诉你人间的美好。 南大街还有不少人,很多商铺都打了元旦促销的活动,效果不错。 唯有, 唯有, 唯有, 那家书店, 虽然亮着灯, 但依旧门口罗雀, 不, 是雀斑都没一颗。 门前牌子上写着的“最低消费1000”,足以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如果是卖奢侈品香包的,那还不至于,但一个书店敢这般狮子大张口,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走到门前,白狐注意到了,原本牌子上应该写的是“最低消费100”,最后一个“0”应该是刚刚才加上去的。 推开门,走了进来,屋子里暖气充足,白狐脱下了衣服。 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抬起头,看了一眼,没有乱激动; 一来是老道对一切看起来年轻的女人都没什么兴趣,因为这会让他有一种极大的罪恶感,自己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和许多长情专一喜欢十八岁的男人不同, 老道还是要点脸的。 二来就是老道认识眼前的这位,就算他不要脸了,感觉型号也不匹配。 她来了,老道也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白狐自来熟,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腿叠起,腰肢轻展,自带柔情。 这倒是吸引了不少从书店门口路过人的目光, 但再扫一眼那个最低消费的牌子, 大部分人依旧选择了保持理智。 坐了许久,除了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没见到其他人,白狐有些意外道: “他们人呢?” 老道伸手指了指隔壁,然后又指了指头上。 老板在隔壁“逆生长”,莺莺在那边看着; 小男孩在楼上写作业,许清朗在上面休息。 白狐没细问,自己走到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猴子呢?” 白狐问道。 都是妖,不管猴子怎么想,至少在白狐看来,还是猴子和自己更亲近些。 “别提它,没出息的东西。” 老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白狐耸了耸肩,喝了口水。 这时, 隔壁菜园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吼。 老道打了个哆嗦, 马上把手头上的东西放下了,快速地冲向了菜园子那边,白狐也跟着一起过去。 推开门,往里一看,别说是老道了,就是连白狐也是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只见菜园的坑里, 老板上半身的衣服全都被撕裂了, 同时, 在老板的后背位置,多出了一个人。 可能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肌肉组织的模样,教科书或者图册上,可没有现实里这般血淋淋。 周泽后背上的肌肉已经完全地拉了出来,一颗颗宛若玉米粒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上面,而在另一端,则是死侍的身子。 两个人之间,以一大段肌肉纤维组织牵连着,周泽坐着不动,死侍则是在不停地上下摇摆,像是在放风筝一样。 可以想见, 周泽现在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这已经不是什么麻醉不麻醉动手术了, 这相当于把你跟一只牛蛙一样, 撕裂开皮进行清理。 以周泽坚韧的性子,在此时也不得不靠低吼的方式来排解痛苦。 水洼里倒是有两截金属棍子,上面还能清楚地看见牙印。 应该是黑小妞为了让周泽方便减压,把那根金属棍子放在了周泽的嘴里,但僵尸獠牙实在是太恐怖了,直接就给咬断了。 “这是在做什么?”白狐问道,不过,她很快又发现了,周泽的一条胳膊是空着的,“这是……这是要肌体再生?” 东北老林子里妖怪很多,有些动物确实能够肌体再生,但那也是先天的能力,而大部分大妖对于这种肉身重创,基本就无能为力了。 至于帮别人进行断肢再生,更是天方夜谭! 但眼前, 她正在亲自见证着这一幕! 死侍闭着眼,依旧在摇摆,不过,他的一条臂膀正在不断地萎缩着。 而周泽断臂位置,正在长出一寸寸的肉芽,旧皮肉裂开,开始迎接新一次的发育。 这种痛苦激烈程度,完全爆了关公刮骨疗毒无数条街。 周泽的背开始驼了下来, 一节洁白的骨骼开始慢慢地延展出去, 速度很慢, 却很坚定。 周泽一直闭着眼, 同时, 一道道符文开始从他胸口位置流转而出, 古朴的符文,代表着来自蛮荒的传承,当初的赢勾形象就是这般,光着上身,坐在白骨王座上,周身上下,遍布符文。 黑小妞在一旁只能看着,她不能出手,也没办法去做什么,至于莺莺,倒是比所有人都冷静,只是双手死死地攥紧。 周泽身上的符文开始慢慢地向新生长出来的骨骼上过渡, 这相当于是身体对这新出来的一部分正在进行承认。 而在此时, 死侍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依旧面容平和, 但他就是这种性子, 当初哪怕被砸烂成一堆烂泥, 他也能继续笑呵呵地。 “你,你,你,快…………” 黑小妞很想喊你快停下, 因为她发现了, 周泽恢复一条手臂的所需要的营养,远远超出了她和死侍的预期! 原本她以为只需要死侍的一条胳膊,至多再耗费点存货,就能把老板的手臂给复原,但现在看来,之前的预计实在是太乐观了! 黑小妞又看向了周泽, 目露凶光! 莺莺马上有所感应,盯着黑小妞! 一旦黑小妞有什么异动,她会马上上前直接将其格杀! 黑小妞从轮椅上跪伏了下来, 对着周泽喊道: “求你了,别这样贪心了,你会把他吸干的啊,会把他吸干的啊!” 周泽不为所动,继续闭着眼,胸口上的符文继续向臂膀位置进行过渡流转。 死侍的抖动程度越来越明显,几乎开始痉挛起来,像是犯了羊癫疯。 如果周泽只是想要再拥有一只手,其实消耗真的不大,死侍只需要付出一只手再多一点的代价就可以了。 但周泽现在正在做的, 是他不甘心只是再恢复一条手臂来拿筷子吃饭, 他不仅仅满足于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想要找回自己的当初的手臂, 用自己身上的符文去祭炼, 用自己的僵尸血统去加持, 要么不要, 要, 就要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至于其他, 至于死侍现在的状况, 周泽一直闭着眼, 他可以是没看见, 他可以装作没看见, 所以, 黑小妞在跪着求周泽, 她希望周泽能够收手,不要那么贪心。 其实, 人的眼睛是最有用的东西,却又可以认为是最没用的东西, 很多时候, 事情的真相不是取决于你看见了, 而是取决于你想看见什么。 ……………… “其实,人的眼睛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人会故意去忽略掉眼睛所看见的自己不想看见的东西。” 陈警官站在栏杆前,看着前面那一排深更半夜还在排队的人群。 他们面容憔悴, 大部分都是光头, 这应该是化疗做多的结果。 老张曾记得周泽曾对自己说过,他最不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肿瘤科,因为那里会有很多人,真的是在等死。 他们坐在那里,看着你,给你营造出的感觉,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可以和你保证,这里面,不都是愚民,事实上,你看看这个单子,A级磁疗治疗,一次的费用是20万。或者是用发展病人做介绍人的积分去抵扣,这个积分也能在这里进行转卖,不过要打个折。 没钱的人,根本就做不起这个。” 钱不能代表万能,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有钱阶层里,受教育程度以及眼界方面,确实要高出一档。 这套理论, 这套治疗方法, 根本就没有被科学证明过, 事实上,你去街上随便进行采访的话,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或者干脆就会表示不信这个。 “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像是人在溺水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去抓住一些什么,哪怕是救自己的人。” 老张感慨着。 陈警官摇摇头,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因为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失踪的人在哪里。” “你想回去?”老张听出了她言外之意。 “可以交给正常程序去办理,不是交给我们。” “我是警察。” 陈警官咬了咬牙,又是这句话: “我想打你。” “我是警察,所以我不可以装瞎。” 陈警官转过身, 看向身后窗户外的天空, 云, 越来越深了, 那种压抑的感觉, 让她近乎无法呼吸, 而她, 正处于这乌云的正中心。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正直,这件事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它严重得多得多!” 这不是什么影响不影响的问题了! “我是警……” “砰!” 陈警官掐住了老张的脖子, 眼里有血光一闪即逝,她马上闭上眼,扭过头,同时,松开了手。 老张有些发懵,忙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刚刚磁疗的副作用?” “没,被你气的。” “被我?” “对,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 现在月票总榜第二,且马上要被第三爆了。 龙今天爆发了七章, 都是当天码出来的,没存稿,每章3K字以上,没任何折扣水分。 排第一的书今天只更新了一章, 马上要把龙爆掉的书只在1号当天发了个求月票单章,没更新章节。 就这样还刚不过, 龙真的心里, 不服! 第六百九十二章 血花,飘落(第一更!) 死侍的身子在不断地萎靡,宛若泄了气的气球,正在向着干尸的方向去发展。 黑小妞跪伏在地上,不停地哭喊着哀求着; 旁边的莺莺则是继续盯着黑小妞,也盯着周泽身后的死侍。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只觉得嘴里有些没味道,死侍到底是嘛玩意儿,老道是清楚的,老板上一世的肉身都被这货给骨灰拌饭了; 有时候老道也觉得死侍正在变得越来越陌生,起初是因为安律师的调教,随后自黑小妞来后,这种变化就越发不可收拾。 如果老板借着这个机会,把死侍给彻底料理掉,老道是能理解的,毕竟说是干儿子干爹的,但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不是? 只是,没味道啊没味道。 白狐则是兴致盎然,仿佛在看一出西洋景,又有肌体再生又有“父子反目”,里子皮子,都有了,精彩。 可惜这不是大清那会儿在围栏子里看戏,否则她真想丢几块碎银子砸上去, 姑奶奶今儿个看赏! 周泽继续闭着眼,仿佛对外界的变化一切不知。 当死侍已经变得几乎就剩下皮包骨头时, 一道符文从周泽身上开始过渡到了死侍身上,在其身上游走。 死侍眉头舒缓,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宛若一个天真的孩子,功课做得不错,被家长奖励了两颗糖。 一边的黑小妞目瞪口呆,这…… 老道继续砸吧着嘴,嘿,有点味道了。 白狐摇摇头,最美的艺术往往是悲剧,她有些失望了。 终于, 周泽睁开了眼,原本失去的右臂恢复如初, 皮肤白皙,和新生儿无二,但内在和以前毫无不同。 这才是周泽最看重的东西, 毕竟, 周老板是要去打架的, 不是要去参加选秀的。 起身, 挥舞了一下拳头。 二人身上的肌肉连接直接断裂,周泽身上没有留下一道伤口,死侍那边则是几乎变成了一具干尸,干瘪得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 在其胸口位置,却有一道符文,被永久地留了下来。 “噗通。” 死侍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笑容灿烂, 没坚持几秒, 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黑小妞爬了过来,把死侍抱在怀中,同时开始在周围播撒种子,死侍的身子几乎被周泽掏空,不过她却一点都不悲伤了。 原始的积累可以重新再做, 而这道周泽赐予下来的符文, 才是由量变到质变的真正契机! 周老板扭了一下脖子,发出了一阵脆响,没再说什么话语,直接走向了小门那边。 “老板,我去放水!” 莺莺兴高采烈地先出去了,她知道自家老板这时候肯定需要洗个澡,至于其他人,莺莺根本就不在意。 女僵尸除了在面对周泽时,天真活泼,在面对其他人时,哪怕表面上再客气,但实际上在心底,当真是冷漠绝情得很。 别说死侍现在没死, 如果老板需要且同意的话, 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死侍和黑小妞一起杀了送到老板面前。 周泽走到了书店里,身后一阵香风袭来,一件外套批到了自己身上,顺带着自己后背位置还感受到了两粒坚挺的红豆。 过分了,过分了。 “你来做什么?” 周泽问道。 当初的他对白狐就能有坚强的自制力, 更何况是现在? “人家想你了嘛。” 白狐嗲声道。 “再不好好说话你可以滚了。” “我来避难的。” 周泽走到吧台边,从老道手里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笑道: “避难?避什么难?” “一觉醒来心慌慌,想找个牢靠的肩膀依靠一下,女人,不都是这样子的嘛。” “那你应该去找王轲。” “哟哟哟,下面如果我说他不行还是你厉害巴拉巴拉的,你会不会觉得很爽啊?” “呵呵。” 周泽又特意看了一眼白狐,道: “行吧,这段时间打扫工作你负责。” “没问题,那我去上面找个房间收拾一下?” 周泽点点头, 看着白狐走上楼梯后, 周泽把水杯放了下来, “老板,这狐狸真有意思,讨厌腥臭味还特意跑咸鱼窝里来躲……” “老道,我发现我离开一阵子之后,你变得很皮啊。” 周泽趴在吧台上看着老道。 “这样不是更显得亲切嘛。” “元旦过了,外头马路上一片狼藉,老道,环卫工人辛苦啊。” 老道的一张老脸马上垮塌了下来, 人家年纪好像比环卫工人还要大一丢丢的说。 “老板,我去给你泡杯咖啡吧?” 周泽颔首。 老道如蒙大赦,马上去后面泡咖啡了。 周泽则是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又或者,她是没忘记断尾的痛?” 这时, 许清朗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应该睡了一觉了,穿着睡衣。 “要喝水么?” 周泽问道。 “要吃夜宵么?” 许清朗问道。 二人一起摇摇头。 许清朗走到吧台边,拿起香烟,抽出一根,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 “空腹抽烟对身体很不好。”周泽提醒道。 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瞥向了周泽,扬起手指了指,道: “胳膊长出来了?” “那是。” “这挺好,以后出去不怕被车撞残了。” “还是得悠着点的。” “我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能看出来。” “我们就只能这样等着?” “至少目前来看,没什么头绪。” “他在看着我们,我能感觉到。” “我白天也能感觉到。” 那恐怖的白烟浓度。 许清朗把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叹了口气,道: “那只狐狸又回来了?” “闻到味道了?” “她刚刚和我打了个照面。” “老板,洗澡水放好了。” 莺莺从洗浴间里走出来喊道。 “好。” 周泽对许清朗挥挥手, 走向了洗浴间。 许清朗又打了个呵欠,穿着睡衣的他,走到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寒风吹来,夹杂着片片雪花,许清朗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他没有去躲避,而是又往外走了几步,蹲了下来。 ………… “他蹲那儿当雕塑?” 郑强指了指窗外笑道。 网咖和书店正对着,郑强站在窗户口就能直接看着书店的大门。 刘楚宇靠过来看了两眼,“估计是紧张吧。” “紧张?” “头儿以前喊过我们几次过来,都是打打下手什么的,这一次不同了,还要我们特意留在这儿等吩咐。” “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能会死哦。” “他本来就捏着我们的命门。” “是啊,死了后,也不得自由。”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玩伤感风啊?” 月牙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这里走。 “没,在看雪,这雪,好大啊。”郑强故作夸张地说道。 “是啊,白白的雪花,好…………”刘楚宇惊愕住了,随即,颤声道:“雪,雪,这雪怎么是红的!” ………… “走吧,这里这么大,你一个人也找不到什么了,而且,这里是医院,又不是监狱,失踪的人,多半也没被限制自由,不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但我不甘心。”老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沮丧。 “慢慢来,这个不急,我累了,想回去了。” “行,我送你回去。” 老张暂时放弃了,虽说那四个失踪人员目前都被证明了和这所医院有关,但真正的线索,他并没有抓住,想找到他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陈警官微微舒了口气, 现在走, 应该还来得及。 只是, 当往下的电梯到了这一层,缓缓打开时, 里头, 已经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了。 老医生一个人站在电梯角落里,有些束手束脚。 老张走进了电梯,回过头,看向还站在电梯外的陈警官,忙伸手按住了开门键,问道: “进来啊。” 陈警官的目光在老头的身上扫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入了电梯之中。 老医生继续站在角落里,不动。 老张也下意识地看了老医生好几次,只觉得这老医生有些奇怪。 老医生忽然咧开嘴,道: “外面又下雪了呢,红色的雪。” “雪怎么可能是红的?你眼花了吧。”老张说道。 老医生伸手,把眼睛捂住,道: “把眼睛捂住,脑子里想这雪是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啦。” “呵呵,这话说得还挺有意思。” 电梯到了一楼,老张和陈警官走出了电梯,老医生却没走出来,少顷,电梯门关闭,电梯继续下行。 陈警官深吸一口气,一把攥住了老张的手,有些焦急道: “走,送我回去,我胃疼!” “这里不是医院……” “你让我进去再做一次磁疗么?” “额,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老张想挣脱陈警官的手,却一直挣脱不开,只惊讶于身前的这个女人,力气居然这么大的啊。 走出了的医院大堂,走向停车场时, 一片雪花落在了老张的鼻尖, 老张忽然停住了脚步, 睁大了眼睛, 这雪, 是红的! ………… “叮咚!” 电梯到了负三楼,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走了出来, 双手系在身后, 往前走着。 忽然间, 原本寂静的楼道里, 一只只手从铁闸门的缝隙间伸了出来, “我要,我要A级磁疗……” “求求你们,再给我做一次A级磁疗吧……” “我好疼,我好难受,我想再做一次A级磁疗……”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我给你磕头了……” 老医生停下脚步, 喊道: “磁疗都是骗人的,骗钱的,一点用都没有!” “你放屁!” “你胡说!” “磁疗能治我的病!” “你再胡说,等我出来就撕了你!” “王八蛋,敢再乱说我出来就把你打趴下!” 老医生忽然无声地笑了,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 把自己的眼睛捂住。 身子开始摇晃, 嘴里开始嘀咕道: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嘿呀, 我看不见呐, 真的看不见呐……” …………………… 撑不住了, 龙先去睡一觉, 醒来再继续写! 今天继续爆发, 继续刚! 第六百九十三章 发动!(第二更!) 雪花变成了血花,纷纷落落,飘洒在了整个通城的上方。 电视新闻里的专家正在做着解释:“雪衣藻、溪水绿球藻和雪生纤维藻等藻类生物组成的。藻类是具有色素的能够进行光合作用的低等植物。因为它们含有不同比例的色素,所以它们可以呈现不同的颜色。这些雪藻含有一种特殊的色素---血色色素。所以我们才会看见红色的雪花…………” 电视机里的专家一边说一边擦汗,同时给主持人使眼色,大概是你快点接话,否则我真的编不下去了!!!!! “所以,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自然现象,并不是因为环境污染或者化工污染造成的,对么?” “是的,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其实这几年来,在通城各级领导殚精竭虑的治理之下,通城的环境已经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好,下面就请大家来看一组纪录短片,我们可以看见通城这几年在环境治理上所取得的成就。” ………… “妈的,专家不愧是一般人当不了的,这么快的时间里居然能找到解释的理由,厉害。” 老道一边抽着烟一边笑呵呵道。 “他说的东西,都是在喜马拉雅山那儿的,那里确实会有红色的山雪。 但通城靠近东海,这是直接被乾坤大挪移了,哎哟,不行,这个专家太可爱了,把姑奶奶我笑得肚子痛。“ 白狐笑得花枝乱颤, 胸前的那一对击打出韵律的节拍, 动词打次、动词打次! 周泽和许清朗没加入闲聊,许清朗依旧蹲在门外,面如止水。 洗完澡出来的周老板躺在沙发上,面朝外,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景,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之前许清朗才问过自己, 只能继续等下去么? 但如果有的选, 谁愿意坐在这里等着? 只可惜,那位师傅,他不是寻常意义的人,甚至,亡魂都是活人死了变来的,而那位,其实都和人没什么关系了。 他的出现, 他的诞生, 他的来,他的走, 都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琢磨。 周泽张开双臂,把自己的身子舒展开,如果日子能一直这般过下去,该多好。 撇开一切纷纷扰扰, 隔断所有的忙忙碌碌, 就这样躺着, 瘫着, 矫情的想一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自己都开始认为, 这真的只是奢望了? ………… 办公室里的人基本都下班了,虽说医院还有不少人,但那些人都是梦想着可以插队等待做A级磁疗的,和孙兴建没有丝毫的关系。 是的, 没有丝毫的关系, 虽然他是这家医院肿瘤科里最凸出最优秀的一位。 但这家医院却当真是泾渭分明得很, 明明有着正常医院构成,有着正规医院的一切设施配备,但又有着另外一个异类的存在,而且东风压倒西风,红红火火得很! 磁疗, 呵呵, 磁疗…… 王兴建点了根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家医院的领导层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算盘,用磁疗当作噱头,进行吸金,自己以及其他真正医院的同仁所做的事情,其实是一种辅助,把他们的谎言,给做得更逼真一些。 任何事情,纯粹是假的,就很难取信于人了。 但如果假的里面参杂一些真的,再加上人的一种主观希望,愿意去相信的人就多了。 甚至, 他还清楚, 这家医院只是名义上的产业, 连经常出现在海报上的那位倜傥的院长, 也只是被推举出来的一个代言人,只是因为他长得可以上镜罢了。 这家医院的手,往下伸展得很长很长,磁疗器具磁疗产业,以这里为起点,不断地扩散出去,推广出去,密密麻麻, 宛若, 社会上的肿瘤, 无法控制, 也难以控制。 连王兴建上个月回老家时,都看见自家那个十八线县城街道上,居然也开了一家磁疗店,每天都有很多老年人去那里听课,被普及所谓的磁疗神奇和伟大。 有些事儿,王兴建不敢继续往下想,也不敢去细查,更不敢去深究,但辗转反侧之下,他已经患上了失眠的毛病很久了。 他很痛苦,他很纠结,他很无奈, 每天在医院里上班, 就像是被放在烧红的锅子上煎熬着。 他打开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 点开了其中的一个文件夹, 里面有一份自己的叙述报告, 这是那一晚自己喝了点酒后很激情很亢奋地敲打出来的文字, 里面抨击了所谓磁疗的把戏和谎言, 他觉得在那时,自己找到了自我,也看见了解脱痛苦的大门。 他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自己的天职,他从小都是这么想的,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虽说步入社会之后,一些棱角也已经被磨平了,但总归在心里头,有点点的坚持和意气。 王兴建笑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卓尔不凡,虽然家庭一般,但靠着自己的努力,上学时的学习成绩以及工作后的水平进步,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一度认为自己不算是什么天之骄子,但也算是脱离了普罗大众的精英阶层。 但现在再回头看看, 他发现自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瞻前顾后, 为了钱,为了工作,也不得不去把自己的良心蒙上尘埃。 他在电脑上登录了QQ,列表里有专门的一个栏目,是一个叫小徐的记者。 他曾联系过自己,希望采访自己,且在采访中表露出了一种真诚的态度,他希望把这件事曝光,让更多人避免家破人亡。 他给自己带来过很多他自己走访调查来的资料,触目惊心。 王兴建深吸一口气, 把鼠标放在了文件上, 想要拖拽到那里发送给小徐, 却又犹豫了。 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副院长,一个是办公室主任。 王兴建有些慌乱,他想要去关电脑,却来不及了。 只是,副院长和主任并没有急着对他吼对他骂什么, 主任帮王兴建捡起刚刚因惊慌而掉落到地上的烟头,放在烟灰缸里掐灭,同时,又取了一根烟,递给了王兴建。 王兴建坐在那里, 有些惊愕和不知所措地张开嘴, 把烟头咬住了。 “小王啊,你的赴美深造进修的申请,院里已经同意了,一切费用都是院里负责,另外,你家里人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你赴美进修是为了更好的为医院为集团工作和奉献,所以在你去美国后,你的工资会照旧发放下来。 另外,你的职务等你回来后,也该变变了,基本工资和奖金往上再翻一倍也是没问题的。” 王兴建张大了嘴,烟又掉在了地上。 站在一边不说话的主任又弯下腰,把烟捡了起来,放在了烟灰缸里。 “外面的闲言闲语,我们就不要管了,你知道我的意思么,小王?”副院长问道。 赴美进修? 工资奖金…… 要知道,在这家医院里,王兴建的收入本就比自己在其他医院里的同学同阶层高出很多很多了,这再翻倍。 “你是我最看重的人,小王,你前途不可限量,连董事长都在我面前说了好几次你。” 副院长弯腰,走到王兴建面前,搭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心里对磁疗有一些看法,但磁疗,没人能证明它是有害的,不是么? 而且,我们有你啊,有你为代表的这一批优秀的医生,磁疗的作用,也只是给患者一个心理慰藉而已,增强他们和病魔斗争的信心,对治疗也是有用的嘛。” 王兴建点点头。 “哦,对了,这个姓徐的记者,因为经济原因,已经被他们报社给开除了,唉,年轻人,总想搞个大新闻。 可惜了,他这样一来,以后哪家报社敢要他,以后也吃不了这一行的饭了。” 听到这句话,王兴建的身子颤了一下,脸色也开始发白。 副院长对主任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起离开了王兴建的办公室。 关上门, 主任有些奇怪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在哪家医院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我们为什么还要…………” “你是不是脑子做磁疗做傻了?” 副院长没好气地瞪了主任一眼, “他是有本事的人,我们用得着,都给你拿去做磁疗,病人一个接着一个死了,这招牌还不是砸了? 医院是医院,但下面多少人指着医院的牌子过日子你晓得么?” “是是是,您说得对,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欠考虑了。” 副院长撇撇嘴,又笑了笑,拍了拍主任的肩膀,道: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自己都信了,才是最高的境界。” “您过奖了,过奖了,我只是一心为集团服务,为集团服务。 对了, 他应该没问题的吧? 这小子不会还……” “不会,这小子太嫩了,都不晓得集团的电脑都被监控着,给他一块大蛋糕,他不敢再做什么了,已经彻底上了咱们的船了。 这世道, 让人铁了心变黑,很难。 但让人捂着自己的眼睛, 装作看不见, 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根本不要学, 是个人就会。” ……………… 感谢大家的打赏,龙向大家鞠躬。 有月票的亲请继续把月票投给龙吧,龙需要大家的支持! 月票投光的亲给龙推荐票上一下,咱弄得红火一点! 然后, 十级台风过境! 龙继续码字爆发! 第六百九十四章 怒了!(第三更!) 副院长和主任走后, 王兴建依旧愣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没有丝毫的头绪。 他觉得自己好乱,头好疼,身上也在开始冒起了虚汗;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至少, 做不到平静面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的目光再度看向电脑屏幕,看见文件夹里的那份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揭发材料报告时, 他马上打了个哆嗦, 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鼠标, 移动到了文件上, 点击删除, 又到“回收站”里进行彻底删除。 他似乎在网上看见过,哪怕这种删除也会留下记录的,得把硬盘给毁掉。 他真的弯下腰,准备去拆电脑主机了。 随即, 他又笑了, 笑自己太傻太紧张了, 这份东西,只有以自己的名义发出去,才有效应,其他人就算拿出去了,哪怕发布到了网上,也注定掀不起半点浪花。 他伸手,从烟灰缸里把那根没抽的烟取出来,咬在了嘴里,又拿起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啊, 为什么要让自己当这个出头鸟呢? 这样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是一个医生,我需要吃饭,我需要生活,我需要养活我的一家人,我需要钱, 买房! 长舒一口气, 王兴建觉得自己心理压力没那么大了,舒服多了。 他站起身, 走到办公室落地窗边, 看着夜幕下的天空, 黑压压的, 还有雪花继续在飘落。 王兴建的双手按在了玻璃窗上, 头往下看, 楼很高, 下面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行驶过去。 “捂着你的眼,捂着我的眼,捂着他的眼; 我们一起看不见啊,我们一起看不见哟; 看不见, 看不见, 看不见, 嘿嘿嘿………………” 背后忽然传来了沙哑的声音,王兴建马上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位置。 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站在那里, 双手不停地捂住和松开眼睛, 双脚不停地前后抬起, 嘴里哼哼哼着, 像是在唱着儿歌。 王兴建先是被吓了一跳,但马上,他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虽然这个人的身份一直没被公开过,但他曾经有幸远远地见过,那时,几位院长都聚拢在他身边点头哈腰,连那位一直对外宣传是科学世家的名誉院长在他面前也是恭敬得很。 “你……你是董事长?” 董事长为什么来自己办公室了, 而且还一声不吭?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 大家一起捂住眼唉,世界真美好哟!” “董事长,你?” 王兴建觉得董事长很不正常, 是老年痴呆了? 老医生停下了唱跳, 歪了歪头, 斜着眼看着王兴建, “眼睛既然喜欢被捂住,那要眼睛做啥子哟?” “什么?董事长,你这是……啊啊啊啊啊!!!!!!” 王兴建跪伏在了地上, 他的双眸位置, 鲜血正在汩汩流出, 像是在眼睛位置开了两个水龙头一样,血水宛若不打表不心疼般,直接窜涌了出来。 “眼睛喜欢被捂着,留着做啥子哟、” 老医生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王兴建跟前。 “啊啊啊啊!!!!!” 王兴建还在继续惨叫着, 他忽然明白了董事长之前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一股惊恐和不甘的情绪涌现出来。 “你是人是鬼,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王兴建叫得很大声,叫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你不是长眼了么,你看看我是人还是鬼啊?” 老医生反问道,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歉然道: “抱歉,我忘了你眼瞎啊。” 这是, 索命的恶鬼? 不应该啊, 不可能啊, 为什么找上的是自己? 为什么找的是我? 他为什么不去找院长,不去找主任,为什么不去找那些吃人血馒头吃得肥肠流油的上线们!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王兴建很不甘,甚至有些委屈。 我明明之前还打算揭发的话,我明明刚刚还打算去捅出来的啊,我犹豫过啊,我挣扎过啊,虽然现在…… 但我比那些内心毫无波澜的人, 要好多了吧! 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找上我啊! 老医生弯下腰, 双手抓住了王兴建的脸庞, 王兴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抓了起来, 他眼里一片腥红,看不真切外面。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啊?”老医生很关切地问道。 “委屈…………”王兴建哭了出来,眼里遍布血泪。 “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啊?” “不公平…………”王兴建嚷嚷道,像是个小孩子,他真的已经被吓破了胆了。 “是不是觉得你还算是好人,只是打算装作没看见,又没助纣为虐,我应该去找别人,不该来找你, 对吧?” “对……你该去找别人……找别人啊!!!为什么找我啊,我的眼睛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宝宝心里苦, 宝宝心里委屈! 老医生闻言, “桀桀”笑出声来了, 忽然间, 他把自己的嘴凑到了王兴建的耳边, 轻声道: “怎么, 就许你可以装看不见, 就不许我也, 眼瞎啊?” “哗啦啦…………” 王兴建耳边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了风声, 周围的温度也在越来越低, 风声开始越来越大, 完全充斥着自己的耳膜……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老医生双手高高举起, 不停地叫着, 身子不停地摇摆,摇摆,摇摆! 他很兴奋,他难以克制, 在其眼角位置, 出现了一条黑线, 仿佛刚刚画上的眼影。 “哦哦哦!!!哦哦哦!!!!!” 老医生继续摆动,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啊, 大家一起瞎哟,大家一起瞎喂!!!” 忽然间, 老医生身子停止了动作,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 而后, 他一只脚抬起, 一只脚踩在地板上, 身子像是音乐盒里的小人儿一样, 慢慢地转动, 朝向了一个方位, 他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 道: “我还记得你们呐,嘿嘿嘿; 我回来了哦, 回来了哦, 我说过, 我会回来的, 我也想死啊, 但我死不掉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他妈的能让我死啊,我谢谢他祖宗十八代啊哈哈哈哈!!!!!!” 老医生闭上嘴, 又原地转了一圈, 对着那个方向, 勾了勾手, 轻声道: “哟, 第一个, 开始。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啊; 我们一起瞎哟,我们一起瞎喂!” ……………… “你身体真的不舒服?” 坐上车,老张关切地问道。 “你以为我骗你?” 陈警官反问道。 “不是。” 老张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今晚其实没有找到他所想要的收获,但也是有一定的收获了。 “其实,这个事儿,你可以换个思路去查一下。” “什么思路?” “眼睛,不要只盯着这家医院,这个医院,很可能只是摆放在最前面的一个点,在它身后,或许,有更大的空间去藏污纳垢。” 老张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的。” “你刑警当久了,一听到人失踪,就想着是不是被害了,说不定,他们现在过得很好。 又高兴又自信感觉人生激昂呢。” “呵呵。” “别笑,你叫不醒装睡的人,这不是那种你帮失主找回钱包帮死者家属抓到了凶手的案子,总之,很复杂吧。 还有, 这家医院你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来了。” “不是,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老张问道。 “你开你的车,快点。”陈警官催促道,她不想对老张解释太多,也懒得解释太多。 实际上,她清楚,老张本就不是漩涡里的人,他只要不要往里去凑,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好。” 老张踩下了油门, 却在此时, “砰!!!” 车窗玻璃直接龟裂了一大片, 一张扭曲到变形的脸贴在了车子挡风玻璃上, 这是一张男子的脸, 他的那双眼窝,空洞得吓人! 鲜血, 开始慢慢地滴淌下来, 沿着挡风玻璃被砸出来的龟裂缝隙开始不断地蔓延下去, 宛若冬天玻璃上的窗花儿, 只不过是血色的浪漫。 有人跳楼, 不, 谋杀! 老张马上推开了车门下来,抬头向上看去。 在上方,你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处落地窗破了一个大洞。 老张转身,去检查摔到自己车窗上的男子,对方穿着白大褂,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已经, 没了声息。 “你赶紧呼叫支援,我上去!” 老张不等陈警官下车就冲入了医院大门。 陈警官面色铁青地下了车, 她先看向了车窗挡风玻璃上刚刚摔下的死人, 又看向了老张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一次, 她没开口喊住老张, 因为, 这一次, 她怒了。 她抬起头, 看向了大楼上方那个楼层位置, 沉声道: “我说要走了,我已经准备走了; 你却连等我走远一点都来不及么? 我给你脸, 你还真的, 喘上了?” 路灯下, 陈警官的影子, 头顶上, 慢慢长出了一只……独角。 ……………… 已经超过了一位,又回到月票第二的位置。 距离第一还差一万月票, 一万月票的差距,确实很大很大, 但龙还是想说, 把他, 爆了吧! 第六百九十五章 第一个!(第四更!) 书屋的暖气,让周泽有些难受,总觉得闷得很。 两世为人,他都没怎么在真正的北方待过,而所谓的供暖,基本到江苏的最北边徐州那儿就差不多停了。 那种大冬天东北老少爷们儿穿短袖坐屋子里吃雪糕的奢侈, 对于通城一带长大的人来说,基本无法体验到了。 周泽喜欢冷,抗冻,他可是连冰柜都能睡得香的狠人,只是为了照顾书屋里的其他人,没办法把书店弄得冷飕飕的。 白狐根本没把自己当个外人,长得漂亮的女人,就是有这种自信,反正天涯何处无舔狗。 嗯, 除了在书屋里。 书屋的老板,她勾引不动,不对,是勾引的他压根没反应! 那个糟老头子,喜欢年纪大的,其实她年纪也大,比大部分女人大得多得多了,但糟老头子要看起来年纪大的,这就没办法了。 至于那个厨娘, 一个男人, 长得和自己一样漂亮,到底谁去勾引谁? 唯一能够和自己玩个眉目传情的律师,现在人还在四川搞“深夜疗养院”; 白狐觉得自己有些寂寞啊,洗个澡,她就上楼回自己刚刚收拾出来的房间了。 老道这次装修时,把二楼拓宽了一下,保留原有格局的同时,向菜园子那边做了打通,等于又开了几个房间出来,倒是不愁没地方睡。 白狐躺在床上,玉腿横陈,手里拿了一本上来时从书架那儿随手抽上来的《vista看天下》杂志,随意地翻动着。 翻着翻着,她就有些困了,她决定睡觉了。 把杂志丢到了床下,她躺了下来,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起那一夜自己入浴时的那一幕, 那个老头忽然出现, 用一根笛子, 斩断了自己的尾巴。 原本清丽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狰狞,她恨的,她肯定恨的,恨得牙痒痒。 那个老东西, 差点毁了她! 老娘起来多少年了, 就没再那么憋屈过! 闭上了眼, 准备休息了, 其实她的精力还是足够的,但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做。 她腿脚弯曲,侧身躺着,从后面看过去,那迷人的浑圆臀瓣足以让九成九以上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 不过, 刚闭眼没多久, 她就又睁开了眼, 嗯, 好像哪里不对? 白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种不对的感觉出自于何处, 但她毕竟是从丛林里走出来的大妖,这点敏感还是有的。 她下了床,开始在整个房间里目光逡巡。 因为刚开出来的几个房间,并不是书屋里主要人物的卧室,所以老道设计装修时做得面积不是很大,顶多起个小客房的角色。 房间, 就这么点地方, 正当白狐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时, 她的目光忽然直了! 在自己刚刚躺着的床上, 赫然出现了一块金子! 金子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白狐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她认出了这块金子, 是的, 她认出来了! 不是只有传说中的“龙”才会有收集宝藏的癖好, 这种早就开了灵智的妖物,哪怕还没能化形成人,但也会去刻意搜集一下人类社会的“金银”。 白狐摇了摇头, 自嘲地笑笑, 这, 这怎么可能? 她回过头,打开房间门,走道里没人,只是,当她走出房间时,她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灵堂内。 附近, 有人在哭, 有人在闹, 哭声参杂着喧嚣, 那令人窒息的火烛烟灰, 让人近乎崩溃! “该死,谁在拿幻境戏弄老娘!” 白狐尖叫道。 “叮咚!” “叮咚!” “叮咚!” 有撞击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宛若一声声催命鼓, 一次次地击打在了白狐的心间。 白狐显得有些错乱, 她张开嘴, 身后出现了三条尾巴,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 翠绿色的狐眸迅速捕捉到了一个裂口, 双手抓撕过去, “哗啦” 一声, 刚刚的所有情景都消失了。 白狐弯腰,双手撑着自己的大腿,重重地喘息着。 没敢做过多停留, 白狐马上冲下了楼梯, 高喊道: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她相信, 书屋里的人应该知道她喊的“他”到底是谁, 因为那个“他”, 当初差点把整个书屋都灭了。 虽说她恨那个人, 虽说她刻意来到书屋也是等报仇的机会, 但她并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对付她。 只是, 当她跑下楼梯时, 她看见吧台后面的老道在那里拿着账本在算账, 看见书店的老板依旧躺在沙发上,目光看向窗外, 书店的女僵尸正在帮老板续杯咖啡, 那个厨娘依旧蹲在雪地上玩忧郁! 她下来时, 没人搭理她, 没人看见她。 白狐慌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入瓮了, 但让她最恐惧的是, 自己明明已经从刚刚的幻境中出来了, 为什么这里的人依旧看不见自己? 难道他们一时间都……集体眼瞎? “咚咚咚!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开始被撞击起来, 白狐侧身看向了卫生间。 “啪!”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里面弥漫出一股股的白烟。 白狐咬了咬牙,靠近了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是从老林子里厮杀出来的大妖,拼命的勇气还是有的! 只是, 让白狐始料未及的是, 当卫生间的门被撞开后, 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冲出来, 卫生间里, 布置得和一个小灵堂一样, 挂着黑白横幅, 一口薄棺就这样躺在里头。 “叮咚!叮咚!” 棺材盖子开始颤抖, 里面的东西像是要出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 “咯噔!” 有重金属从棺材盖上掉落了下来, 是一块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金子。 金子, 又是那块金子! 白狐面色骤然一变, “哐当!” 棺材盖被掀开, 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从里面坐了起来, 他穿着寿衣, 棺材里的陪葬品也很很酸,就一把猎弓以及一只猎狗的项圈。 当见到老者时, 白狐嘴唇微颤, 显然, 她认识这个老人。 老人咧开嘴, 眼睛凹陷, 开口道: “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 “我…………” 白狐有些措手不及,面对这个曾在她记忆之中盘亘许多年的苍老高大身影,她显得很较弱不堪。 “叮咚!叮咚!” 书架后面,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面色惨白, 胸口有一根箭矢刺在那里,正中心窝! “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 中年男子眼神死死地盯着白狐,质问道。 “叮咚!叮咚!叮咚!” 书店门口, 一个身上背着锁铐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行走时踉踉跄跄,却很坚定,不停地喃喃道: “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 白狐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马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身后的尾巴也长了出来, 开始疯狂地甩动。 只是, 当她捂着耳朵低下头时, 看见地上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他双腿趿拉在地上,只能靠双手爬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白狐身下,而白狐却丝毫未曾感知到。 “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为什么就给一块…………” “啊啊啊啊啊啊!!!!!!” 白狐踉跄地后退着, 而后蹲了下来, 她的眼耳口鼻都开始溢出鲜血, 灵魂似乎在承受着被撕裂的痛苦, 痛不欲生! “为什么就给一块!” “为什么就给一块!” “为什么就给一块?” “为什么就给一块…………” 白狐脸色无比苍白,身体上已经开始出现白色的毛发,显然,这是连人形都保持不住的征兆。 “我不想的,我不祥的,我真的不想的啊,不想的啊………………” 白狐跪伏在地上,她委屈,她痛哭。 只是, 当她再抬起头时, 却发现那口棺材居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棺材里的老人探出了身子, 距离很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白狐。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 白狐一边哭泣一边看着面前的老人, 她还记得在那个冬天,老人抓住了她,却和她一起在破烂的木屋里架起一口锅,和她一起分享了一锅热乎乎的乱炖。 老人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看着白狐, 开口道: “你瞎……还是我……我瞎?” 白狐愣住了, 眼眸之中, 有鲜血滴淌而出。 …………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个秋天,她回来找那个老人,她想报恩。 一身洁白的她,带着那块自己收集来的金子来到了村子里,却看见老人住的那户人家,正在办丧事。 白帆飘飘, 哭声隐约。 灵堂供桌下面, 跪着三个孝子。 老人,死了啊。 白狐有些感伤, 她看了看那下面跪着的那三个孝子, 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这块金子, 三个人, 三份, 她伸出了爪子, 虽说那时的她还不能幻化出人形, 但用爪子切割金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三个人,分三份哟。 只是, 当爪子触及到金子时, 白狐却停住了, 她的眼眸里露出了一抹狡黠。 咦, 干嘛要分呢, 一整块丢过去, 你们自己抢嘛, 嘻嘻嘻, 好玩好玩, 嘻嘻嘻, 有趣有趣…… 第六百九十六章 獬豸出手(求月票!) 老张可能不是个好丈夫,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和自己妻子离婚; 当然了,拿“离婚”这件事去定义一个人的好坏,也确实是有失偏颇。 离过婚了,就是坏男人,就是坏女人?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 那就是, 老张是个好警察。 在大家对社会的冷漠慢慢接受, 对俗世的尘埃灰屑逐习惯, 对潜规则可以堂而皇之地挂裱而出宣之于口的今天, 老张无疑是这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他曾闪瞎过周老板的眼, 让一个“自私”“懒惰”“躲事”的葛朗台, 不惜为了他铤而走险,硬是要助他还阳归来; 眼下, 他更是在“獬豸”的庇护之下, 好人, 该有好报。 陈警官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平静的眼眸深处,有红色的光泽正在流转。 当老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医院大堂时, 陈警官也缓缓地迈开了步子, 她是警察, 她是獬豸, 她是法兽! 或许, 在之前, 因为对方这一位的特殊, 她不想插手, 也不方便插手, 但当她发现自己一步步的退步,一步步地谦让, 换来的是对方步步紧逼, 换来的是对方毫不迟疑地挑衅, 甚至是完全地无视时, 她怒了! 帝尧之下,它成了“法”的化身, 法无畏, 法无情, 法, 无惧! “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陈警官背后的影子, 一只独角兽正在嘶吼! 古往今来, 它只在一个人的手上曾吃过亏, 但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配和他去比? 老张没走电梯,而是直接开始顺着楼梯奔跑,这具身子比他原来的身子年轻,还阳之后,他还经常做运动锻炼,身体素质那是相当的。 比起当初四十来岁时的对身体发福的自暴自弃,现在的他,更懂得珍惜的道理。 只是, 老张不知道的是, 在上面,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在等着他; 同时, 老张也不知道, 在下面, 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准备来罩着他。 他反正浑浑噩噩的,他反正稀里糊涂的, 他只分得清对错以及该做不该做, 余下的, 无所谓了, 只负责发亮! 一口气上了九楼,老张喘了几口气,又迅速地跑到了窗户破碎的位置。 老张没留意到的是,哪怕出现了破窗摔死人的动静,这座医院,依旧很平静。 熬夜排队等A级磁石治疗的还在继续排队,夜班的医生护士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儿。 一般来说, 只有当鬼物或者妖物,而且是比较强的鬼物或者妖物出现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譬如当初周老板在手术室外和妖猴掐架,比如当初在警局围墙之外赢勾手撕獬豸分身。 不过, 没想到归没想到, 其实, 就算想到了, 老张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不管怎么说, 他也是鬼差啊! “鬼”开始杀人了, 他不能不管。 快速地跑到了办公室门口,老张推开了门。 破开的落地窗,满地的玻璃碎片,却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老张深吸一口气, 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警局拨通电话,但手机上却显示没有信号。 “真是见鬼了……” 老张下意识地吐槽完才反应了过来, 这应该是真的见鬼了啊! 鬼片里手机不能用几乎是标配了,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也有经验了。 只是, 人呢? 哦不, 是鬼呢? ………… “嗒嗒嗒……嗒嗒嗒……” 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警官拾级而上,在第五层楼梯的拐角处,她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上方,眸子的红色,愈发地深沉。 一个老者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 他穿着白大褂, 双手笔直地贴着自己的大腿位置竖放着, 嘴巴嘟着, 重心在脚尖和脚后跟位置不停地转移, 整个身子也在不停地前后轻微晃动。 “我以为你不会上来呢,但你还是上来了。” 老者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惊喜, 他认出了獬豸的身份, 他不怕獬豸。 “我本来也不想上来的,但有人,太不像话了。” 陈警官针锋相对。 “啧啧啧啧,其实,我和你应该是一方的,对吧? 不不不, 你和我不一样, 你现在怕得要死, 不不不, 你不是怕, 是你, 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法兽, 居然也学会了拿块布遮住自己眼睛了。 上古以来, 天地规则变化, 妖开始缩减,阴司不得上岸, 你也学会了明哲保身, 也学会了……装瞎!” 老头儿说着说着,似乎越来越来气,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哎呀呀呀,连法兽都开始装瞎,没得救了,没得救了,我想死就更难喽,难喽!” 陈警官继续往上走, 老头儿浑然不顾, 继续嚷嚷道: “我给你唱首歌吧, 捂住我的眼啊,捂住你的眼啊, 看不见啦喂,看不见啦哟…………” 陈警官举起手, 在靠近老头后, 一巴掌挥了下去! “砰!” 老头宛若离线的风筝, 顺着楼道摔飞了出去。 然而, 在下一刻,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啊, 看不见啦喂,看不见啦哟!” 老头儿双脚踩在楼梯的背面,头朝下,整个人像是颠倒了过来, 歌声依旧, 满满的嘲讽, 满满的戏谑。 陈警官一把攥住了老头的头发,往下一拽,老头的脚却依旧黏在了楼梯背面的水泥板上,身子被直接拉长。 “你还不收手?” “收手?”老头儿笑了,其实他一直在笑,但听到陈警官的这些话之后,他笑得更夸张了,“我还嫌闹得不够大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你就不怕天罚?” “天罚? 你以为你怕了天罚,所以身居法兽之位,却做那睁眼瞎! 世间不平,贪污腐败,营私舞弊,冤屈欺诈, 本该是你的职责, 你不敢管, 你不敢碰! 哈哈哈哈哈, 捂着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 看不见啦喂,看不见啦哟! 我算是发现了, 喜欢装瞎的人,哦不, 是喜欢装瞎的东西, 就会下意识地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畏缩胆小, 这样他就能获得认同感, 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 “你……放肆!” “噢噢噢噢!!!!!!” 老头的身子被越拉越长, “啪!” 身子直接拦腰断裂, 脚还继续倒立站在楼梯背面, 但上半身已然被陈警官拖拽了下来。 “怎么,你心虚了? 戳中你的痛点了? 哟哟哟, 装瞎装得心安理得, 捂着眼在心里喊着看不见喂看不见哟, 被人指出来后, 还恼羞成怒了。” “世间自有规矩,自有……” “人,总是不缺自我安慰的理由, 真, 无, 聊, 哇!” 陈警官的身子猛地一颤, 老头分开一半的身体迅速复合, 其拳头直接砸了过来! “砰!” 陈警官被砸退了出去, 后背撞在了楼道墙壁上。 “轰!” 墙壁被撞出了一个窟窿,陈警官身子一阵摇晃,却依旧保持着站立姿势,只是身上以及头发上,全是白色的石灰。 “嘶…………嘶…………” 老头儿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他的头部位置, 居然有一个肉瘤在慢慢凸起, 像是也长了一个角一样。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陈警官怒吼道。 “看一个,杀一个,看两个,杀一双! 各个都以为自己圣洁如白莲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迫不得已, 我要告诉他们, 雪崩之下,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我要杀, 杀尽睁眼瞎! 杀得他们痛, 杀得他们怕, 杀得他们不敢再装瞎!!! 蠢,情有可原,爹妈的错,生得不好; 瞎,就是原罪,心都坏了,留着干嘛!” “你杀不完的。”陈警官摇头笑道,“你可以自己数数,你再杀多少个后,这雷,就得下来了。” 老头双手连续拍打着自己的嘴, “哦哦哦哦哦, 人家好怕怕怕哟。” 随即, 老头扭过头, 哭起来: “你真坏啦,你居然这样吓唬人家。” 紧接着, 老头又回过头来, 脸上挂着诡异阴沉的微笑, 一字一字道: “是谁告诉你,我会怕死的?” 老子, 求死啊!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陈警官疑惑道。 “呜呜呜呜呜…………是的呢,以前的人家不是这样子的,你说对了,我同意,因为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老头儿的身子直接冲撞向了陈警官, 二人碰撞到了一起, “轰!” 一连串的窟窿, 整层大楼都在摇晃震颤, 最终, 老头双手死死地抓着陈警官的肩膀, 陈警官的双手则是扣住对方的手腕, 二人贴着一堵墙, 墙后头, 是街道。 陈警官气息不断起伏, 这一次, 她很吃力。 “以前,我记得,我每次出来,主持一下正义,再稍微扫清一下妖氛,也就烟消云散了或者沉睡去了。 但这一次,我发现自己变得更极端了。” “到底……是为什么?”陈警官艰难地开口问道。 老头儿歪了歪头, 像是在仔细思索着缘由, 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陈警官, 像是病人在向医生汇报自己的病情一样, 道: “或许, 是因为上次还没来得及发泄, 就被人捶死了吧。” —————— 现在, 和第一差一万票, 和第二差两千票, 最后, 今天龙仍然爆发! 第六百九十七章 猴脑(第二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电视里,正在放着元旦跨年晚会的重播,周华健在唱着金庸武侠电视剧金曲串烧。 老道坐在吧台后面, 手里捏着花生米儿一粒一粒地往嘴里丢着, 时不时地跟着一起哼一段儿,颇为享受。 虽说当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但书屋里的人,也早就练就了虽泰山崩于面前而我咸鱼依旧的本色。 老道也是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该吃吃,该看看,该乐乐,两不耽搁。 许清朗从外头走了回来,他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昨天的那浓郁到差点把自己憋死的白雾,以及今晚先前下起的血花,带着那么清晰明了的暗示。 不, 这几乎是明示了。 “XX台的跨年晚会真不好看,请的都是什么流量明星,整得不像是晚会,跟老早以前的大众KTV似的,是个人都能上台吼两嗓子。 还是江苏卫视的跨年好看一些,舞台看着也舒服,能听的歌能看的表演也比较多。” 许清朗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上面的液晶电视,不置可否。 他能做到大事面前至少看不出有太大的紧张,但还没荒唐到跑去和老道兴致勃勃地聊什么晚会。 “猴子呢?” 似乎从自己起床下来,就没看见猴子。 “蛆了心的孽障,没造化的种子!” 老道怒其不争地骂道。 “嗯?” “贫道也不晓得。”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猴子,去做了舔狗, 太丢人了。 “对了,老板啊,你带回来的那只花狐貂,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现在,老道是母的还能接受,公的就…… “我不知道。” 周泽摇摇头。 “嗯?不知道?” “上次想看来着,结果忘了。” “那个,它之前不是一直在你肩膀上的么?你应该有所感觉才对。” 老道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面前的空气, 嗯, 感觉。 “那种妖兽,你很难分得清楚到底是公还是母。”周泽搪塞了过去,眯了眯眼,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休息了,莺莺。” “嗯,老板。” 莺莺马上过来,习惯性地搀扶着自家老板,虽说老板的那条手臂已经复原了。 ………… 小猴子没精打采地从屋顶上下来,那只花狐貂躺在屋顶上,晒月亮。 自己在旁边喊了半天,说了半天话,本以为大家可以用兽语交流一下,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你。 小猴子有些灰心丧气,尤其是看着人家一动不动吸收日月之精华的样子,真的好不明觉厉! 小猴子不知道的是,那货也不知道在尸毒形成的绿色石块里沉睡了多少年,会吸收个屁的日月精华,完全是把小猴子当妖族里的土包子在装逼。 从二楼窗户进去,到了二楼,小猴子拍了拍嘴巴,打了个呵欠,它觉得自己应该下去睡觉了。 “吱吱吱?” 小猴子吸了吸鼻子, 它嗅到了, 大海的味道! 咸, 湿, sao! 小猴子撇撇嘴,它不是很喜欢那只狐狸,总觉得她不是什么正经妖怪。 但既然人家来了,总得去打个招呼,毕竟,它也算是这里半个主人。 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房间门前,门没锁,猴子伸出爪子很轻松地就推开了门。 只是, 屋子里空荡荡的, 床上也没人。 “吱吱吱!” 小猴子左顾右盼, 鼻子不停地耸动着。 挠了挠头, 它又往楼下走去, 它能隐隐约约地嗅到味道, 但却不知道白狐具体在哪里, 它有些奇怪, 莫名地感到了不对劲。 猴子的灵觉本就很强,书屋的猴子又是几世功德猴转世,同时获得过搬山猿猴的传承,在灵敏方面,自然更是出类拔萃。 它在找, 它在寻, 只是看不见。 小猴子窜下了楼梯,继续耸动着鼻子, 在哪里呢, 在哪里呢? 抬起头, 小猴子看见周泽和莺莺正在向它走来。 “吱吱吱吱!!!!!” 小猴子叫了起来, 它要发出警报, 狐狸不见啦! 然而, 周泽和莺莺像是完全没看见它一样,从它面前走了过去。 “吱吱吱!!!!” 小猴子又窜到了台阶上,拦住了周泽和莺莺。 它在蹦跶,在叫喊着, 只是, 周泽和莺莺再度走了过去。 小猴子伸手去抓, 却抓了空, 他们看不见自己? 小猴子猛地一个激灵, 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吱吱吱吱!!!!” 本能的,小猴子跳到了吧台上,开始喊老道。 它倒不是想喊老道去救它, 因为它也知道老道的斤两, 它只是希望老道能够警醒一下,要么离开要么躲起来。 只是, 在老道面前手舞足蹈了半天, 老道却依旧看着节目傻乐着, 还伸手当着小猴子的面伸入裤裆里抓了抓, 手抽回来后, 还放在鼻前闻了闻。 “…………”小猴子。 “吼!” 小猴子转过身, 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化身了妖猴! 体积变大,妖气也变得浓郁起来,但这仍然没什么效果。 老道继续看着电视节目,许清朗则是继续给他自己调制着鸡尾酒。 “吼!吼!吼!” 妖猴嗓子都快吼破了, 但依旧没人鸟自己。 小猴子很迷茫, 它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 小猴子忽然听到了地板下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响,很沉闷,却很有力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地。 小猴子身子缩小了回去,围绕着那块凸起的位置不停地转圈圈。 一阵异香传来, 扑鼻醉人, 小猴子身子摇晃了一圈, 最后才堪堪站稳。 只是, 当它再环视四周时, 却发现以这个凸起的部分为圆心, 整个一楼书屋的布局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圆。 而且中间高高凸起, 两边凹陷了下去, 像是一个女人的肚皮, 大肚子。 大肚子? 小猴子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比喻, 不是应该比作榴莲或者西瓜这类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么? 大肚子, 是什么东西? “咚咚!咚咚!咚咚!” 下面, 沉闷的撞击声开始越来越急促。 小猴子慢慢地匍匐了下来, 对着那块中央凸出的部分龇牙咧嘴,做着随时可能扑过去的准备。 “咔嚓…………” 地板, 终于裂开了, 一个血淋淋的圆球状的东西, 从裂缝之中被推了出来。 “咯噔!” 那东西落在了地上, 不停地滚动着, 最后, 滚到了小猴子的面前。 小猴子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但这东西被一层皮肉包裹着,像是一个皮球,里头的情景,根本就看不真切。 就在小猴子准备仔细观察这个皮球时, 它听见身后有人跑动的声音, 回过头, 小猴子看见一个戴着安全帽穿着蓝色工作制服的男子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男子身上还带着草叶子泥泞,肮脏狼狈不堪。 不知道为什么,小猴子以见到他,心底就升腾起一团怒火,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对着这个男人发出了一声声低吼。 莫名地冲动, 忽然出现的暴戾, 好想撕碎了这个家伙, 好想好想! 小猴子自己都觉得有些疑惑,但愤怒取代了一切理智,这个男人,像是自己哪怕就看一眼,就怒不可遏! “吱吱吱吱!!!!!” 当这个男人目光看过来时, 小猴子忽然觉得自己头好痛, 它陪老道看过《西游记》, 见到过里头的那只大猴子似乎经常捂着头很痛, 这一次, 它自己则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开了瓢一样, 连脑浆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吱吱吱吱!!!!!” 小猴子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眼睛里开始翻起白眼儿,极为煎熬。 男子似乎一阵寻找,最后看见了小猴子, 当即愤怒地咆哮道: “你眼瞎啊! 冤有头债有主! 你为什么不能冲着我来, 为什么不能冲着我来!!!!!” 小猴子几乎疼得无法思考了, 但当这个男人开口说话时, 它体内的凶厉一下子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吱吱吱!!!!” 要撕碎了你, 要撕碎了你, 要撕碎了你啊!!!! 正当小猴子打算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时, 原本滚落到它面前的皮球, 忽然破开了, 里头是一个皮肤褶皱的新生婴儿,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婴儿的哭啼声是那么的刺耳, 宛若穿脑的魔咒,正在不停地穿凿着自己! 小猴子的头,更痛了,只是,当它看见婴儿的全身时,它的脑子当即像是炸了一样,直接立在原地不动了。 这婴儿, 有三条腿! “哇!” 婴儿忽然蹦跳了起来, 张开嘴, 咬住了小猴子的脑袋, 三条腿死死地挂在了小猴子的身上, 像是一头野兽一样, 疯狂地撕咬起来,毫无顾忌,无比地贪婪凶狠! 小猴子依旧愣在原地,宛若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似乎毫无所觉,一动不动, 只有它眼眸里, 不断地有晶莹的泪水缓缓地滑落………… 第六百九十八章 你是隔壁的泰山(第三更!) “砰!” 两个人的身影一起从医院高楼上坠落了下去,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扬起了一片尘埃。 老头儿先爬了起来,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嘎吱”一声,给扭了回来。 陈警官的则继续躺在地上,身体在挣扎,但一时间,却站不起来。 “你放弃吧,你只是一具分身而已,若是你本尊来了,我屁都不敢放一个,有多远滚多远。 还会一边跑一边给你歌颂: 先有帝尧后有天,法兽更在盘古前! 但你就拿一具分身投影出来,就想干我? 嘶, 也不是不可以啊, 换做是以前的我, 估计也就成了, 但这一次, 哎呀呀, 我可是想玩个大的呢。” 老头儿双手举起,开始捂着眼,蹦跶起来: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啊, 看不见啦喂,看不见啦哟!” 嘟了嘟嘴, 老头儿笑了笑, “你是为了那个警察才上来的吧?那个警察可真有意思,明明是鬼差,却不见多少鬼气,身上竟然还亮着光。 啧啧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蒙着眼装瞎当一个吉祥物供奉摆放着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想做点事情弥补一下?” “你要做什么?” 陈警官质问道。 “可惜了,可惜了,换做是以前,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他这种人挺对我胃口的。 说到对胃口,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一个徒弟,当初也挺对我胃口的。 为了他能健康成长起来, 我还特意把他爹妈杀了, 可谓是对他仁至义尽。 但…… 不好意思, 和那家书店有关的人, 这一次, 都得死。” 老头儿伸手, 指着仍然躺在地上的陈警官, “你既然插手了,我就不能放你离开。” “你想杀了他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功夫?” “哎哟哟哟,啧啧啧,我忘了很多事情,但仅存的那一点点印象中,我上一次似乎死得很惨。 所以,这一次我得谨慎点,绕着来,慢慢来。 我甚至能够想象出上一次我出现时, 志得意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得瑟模样, 再联想一下结局, 啊, 现在脸还能觉得火辣辣的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老头儿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皮,撕裂了下来,一只黑色的角从他脑袋里长了出来,他一只手攥住; “嗡!” 这只角,被他掰了下来。 老头儿走到陈警官身边, 举起手, “噗!” 黑色的角刺入了陈警官的肩胛骨的位置, 陈警官发出了一声闷哼, 眼中的赤红色开始变淡。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别坏我的事儿,知道你的分身投影很多,但我真的懒得和你继续墨迹下去了。 反正你是高高在上的法兽,无论是否蒙着眼,都受万民膜拜; 我只是一个不入流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玩意儿,连个泥胎蜡像都没嘚, 您又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 当然了, 我还是要说您一句, 既然眼瞎了, 还坐得那么高, 干嘛?” 老头儿踮起脚跟,伸手指了指上头, “给你个面子,那个警察,我最后一个再处理,等我把那家书店的猫猫狗狗牛鬼蛇神都清理掉后,我再把那个警察抓住,在你, 哦不, 在您这尊贵的法兽面前, 亲手了结了他。 替我捎去,我对您本尊的亲切问候。 我倒是挺期待你的本尊不顾一切地现身来到这里对我出手的,万一能把我彻底杀了呢?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没多久好活了, 而是想死却怎么死都死不干净!” 老头儿说完, 径直向马路另一头走去, 声音还在周围回荡, 但身影, 早就消失不见。 ……………… “早,主编。” “早。” “早。” 薛向凯和办公室里的几个员工点点头,就坐到了自己办公桌上,随手拿起昨晚手下编辑送上来的稿子,开始查阅起来。 报纸上刊登的一些时政新闻或者社会新闻,都需要他这个主编亲自来做把关审核。 纸媒的发展到今天,其实已经逐渐走入了死胡同,面对新兴的网络传媒,他们往往显得很迟钝,也很狼狈。 眼下,除了相关单位被强行摊牌下去的订报任务,市面上的散户销量和个体用户订阅量,已经在呈一种断崖式的下滑状态。 报社倒并非没有做过相对应的举措,但软件和硬件上的各种掣肘和问题,往往能够让人很是无力。 前年倒是有一个编辑自己做出了一个人气很高的当地公众号,结果在报社高层露出了想要接管的要求之后,那位直接辞职不干了。 薛向凯打了个呵欠,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在他办公室玻璃门外面最靠近的那张办公桌,现在空着。 原本应该是一位姓徐的年轻编辑坐在那里,不过在前天被开了。 想到那张稚嫩且带着憧憬和梦想的面容, 薛向凯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太年轻,一天到晚想搞大新闻,结果把自己工作搞没了,呵呵。 昨儿个医院派人给他送来了一份礼盒, 里头装的是一份放在床上的理疗磁石,当然了,薛向凯对这个不感兴趣,所谓的磁疗以及那家医院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他心里也有点数。 让他满意的还是礼盒里中那张银行卡里的余额,以及所承诺的接下来一个季度的报刊广告位。 薛向凯看了一会儿稿子,就起身离开办公室去了厕所。 在隔间的坑里蹲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份今天报社的报纸。 薛向凯从小到大一直养成且维系着一个习惯,那就是上厕所后,用报纸擦。 拿报纸擦,在二十年前,算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 那时拿洁白温柔的草纸擦屁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薛向凯一直借此机会提醒自己要忆苦思甜,其实还是因为他习惯了报纸擦时的硬度和质感。 蹲着, 摊开报纸,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也就随便打发打发时间。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啊…………” “谁!” 薛向凯喊道。 这个声音很陌生。 外头的声音消失了,薛向凯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看报纸。 “你眼瞎啦喂,你眼瞎了哟!” “谁啊,有病啊!”薛向凯怒吼道。 他在报社地位很高,骂人也没什么忌惮。 “有病。” 薛向凯继续低头看报纸。 “噗通!” 忽然间, 像是有一双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双腿, 薛向凯只觉得自己被倒转了过来,后脑勺砸在了瓷砖上,摔在了地上。 他想爬起来, 但是他的双手像是被固定在了地上一样,根本就无法动弹。 “哗啦啦…………” 刚刚拿在手上准备用来“擦”的自家报纸此时飞舞了起来, 一张张地落到了薛向凯的脸上, 与此同时, 蹲坑那边的冲便器管子似乎裂开了, 一条小小的水柱喷射了出来, 开始打湿薛向凯脸上的那一叠报纸。 薛向凯下意识地摇头,开始挣扎,但因为手脚都不能动,只能继续这样被动地承受着。 他感到自己无法呼吸, 胸口越来越闷, 他想要呼救, 却叫不出来。 到最后, 在这个卫生间隔间里, 薛向凯躺在地上,慢慢地,一动不动了。 “又死了一个,嘿嘿,那边就可以再抓一个。死一个,就能抓一个,嘿嘿嘿。”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啊…………” ………… 老道打了个呵欠, 他平时在书屋里睡得都比较晚,但也没今天这么晚,都八点钟了! 猴子呢? “猴砸!猴砸!” 老道喊着,不过没敢太大声。 平时到点后,猴子都会下来和他回房间爷俩一起睡觉的,今儿个是怎么了,和那只傻貂一起睡了? 老道忽然有种儿大不由娘的失落感, 但还是起身去找了找, 他先上楼梯,到了自己房间里看了一下,没看见猴子。 从过道经过时,老道在老板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小声问道: “莺莺啊,猴砸你看见了么?” 老道知道有时候老板睡着了,莺莺只是在旁边躺着,不睡的。 然而, 这一次莺莺没有回应。 都睡着了么? 老道有些疑惑地摇摇头, 犹豫了一下, 还是伸手推开了老板的卧室门, 床上, 空无一人! 咦, 老板不是早就和莺莺上来睡觉了么?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下意识地揉了揉裤裆, 然后走到了许清朗的卧室门口,伸手敲了敲: “老许啊,老板他们去哪儿了啊。” 没人回应。 老道打开了门, 探头向里看看, 屋子里也依旧空无一人。 咦, 奇了怪了啊。 老道又跑到安律师的房间,安律师人在四川,但小男孩在的啊,结果屋子里仍然没人。 那只狐狸住的房间里也没人。 老道感觉到不对了, 一边把手放在裤裆位置,做好随时掏枪……哦不, 掏符纸的准备, 一边又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再度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一开始很正常, 当老道走进去之后, 忽然觉得风大得很, 吹得他一阵左摇右晃,最后还是没能把握住平衡,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嘶!”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这屁股下面像是一大片碎石头, 那酸爽, 啧啧。 顾不得下面痛了, 老道睁开眼,马上环顾四周, 而后, 他彻底懵逼了。 他发现自己, 正坐在一处山峦的顶峰, 四周全是悬崖! “妈嘢,额老年痴呆咧!” 关于争月票,说点儿心里话。 昨儿个起来,媳妇儿和龙说月票榜滑落到第三了。 龙习惯性安慰她说,没事的,争榜嘛,尽力就好。 媳妇儿皱眉,说你现在怎么这么没心气儿了。 读者群里大家都在帮着你争,你倒好,自己是这个态度。 龙沉默了。 其实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得几年前写《恐怖网文》时,龙跳得那叫一个欢畅,那时还只能争一争科幻分类的月票排名,却乐此不疲。 记得《恐怖网文》均订不高,但读者凝聚力很强,能把均订比自己高一倍的书压下去,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意气风发,以前中学时自己看小说时看着当时的作者们求月票冲榜什么的,嘿,自己居然也能号召读者来冲榜了。 兴奋得宛若一只泰迪。 后来开始写《恐怖广播》,慢慢地就佛系了,其实也不叫是佛系,只是把心沉了下去专注地写故事,龙一直觉得写《恐怖广播》的一年是龙进步最大的一年。 之后是“地狱”, 然后是现在的“书屋”。 老实说,18年的上半年很累,没间断地开了两本书,四个多月的新书期,又是无缝衔接地《恐怖广播》的完本,整个人都几乎被榨干了。 所以“书屋”上架的那几个月,人气最高最适合争榜的时候,龙太累了,争不动了。 周老板的咸鱼性格其实是龙自己的写照, 累了,也怕了,也就习惯性地不想再折腾了。 人究竟能懒散退化到什么地步? 月初第一天, 龙想写个激情澎湃类似当年看仙逆时那种“吾辈修士可敢一战”的求月票单章, 犹豫良久, 怎么写怎么尬, 居然写不出来。 一个在起点写了一千万字的老作者,写不出一个满意的求月票单章。 因为现在争月票榜, 其实是一个比砸钱的游戏, 比作者谁更有钱的游戏, 比一本书的大盟谁更有钱的游戏, 你心里明知道是这个规则, 再写个激情洋溢打鸡血的单章出来,忽悠读者上去给你砸钱, 心里总觉得那么不好意思! 所以,上月末,在读者群里说要争榜时,龙直截了当地说,要争榜了,龙自己得出钱,发红包,不然心里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跟你们求月票和支持。 大家拿我当兄弟,我不能拿大家当凯子。 这次争榜,龙自己在第一天就充了十几万上去! 很抱歉, 因为很久没争过榜,也没发过月票红包, 龙来了一个让自己都窒息的神操作, 在第一天晚上, 龙居然把十万红包发到了QQ阅读那里去了,起点月票红包广场没显示! 然后QQ阅读的朋友似乎对领红包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龙自己把自己蠢哭…… 争榜, 那就争嘛, 论读者基数,咱也不比别人差多少。 论舵主数,舵主群的千人群都快满了。 论盟主数目,咱不声不响地也早就百盟了。 论大盟,咱有台风呼啦啦地吹。 论更新,龙刚熬到现在写了今天的三更出来,待会儿睡一觉,起来继续码字爆发,龙也争取尽早把这一段剧情的高C写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很爽。 刷了下书评, 看见书评区很多人劝龙放弃,或者劝龙说这个月运势不好什么的。 干嘛放弃啊, 为什么要放弃啊? 咱这个月的争榜宗旨就是, 您可以踩着咱上去, 但,对不起, 咱拼了命, 也得让您多放点儿血! 第六百九十九章 谛听!(第四更!) 老道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恐高症,在自己这一生里,他去过的名山大川真的不少,现在很多名山风景区基本都做了相应程度的旅游开发和基础建设,寻着台阶往上走,累是累,但真不算什么危险。 而老道当年那会儿爬山哪有这么好的条件,不也都挺过来了? 但以前爬山再怎么爬,也不会爬到这种地方上来啊,除了自己身边这几十平的落脚地,外围可都是高耸的悬崖。 白雾还在下方,天知道这悬崖到底有多高。 老道也没敢往边上爬一爬去做什么细看,这个高度,这个环境,不恐高的人也得“恐高”起来。 这是梦? 且不管这是不是梦, 都够吓人的, 老道也没那个勇气纵身一跃,高呼一声:“既然这是梦,那就醒来了吧。” 或者, 这是自己老年痴呆,出现幻觉了? 这的确是老道的第一反应,这他娘的自家卧室门又不是“任意门”,一开门往里一走怎么就跑这个鸟地儿来了? 老道坐在那里沉思了良久, 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 不是他没想过这可能是有人在对自己设局,而是因为老道的水平有限,还真没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整人”的法子。 以前哪怕有比较高级一点的“待遇”,也一般都是自家老板去享受,他就是个打酱油的,不抢戏。 手,是一直放在裤裆位置的,那是自己男人勇气的来源。 老道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他觉得自己应该还在书屋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儿,自己只要能咬牙撑下去,不要放弃,等老板他们来搭把手就好了。 他乐天派,想得开,从不觉得自己多牛逼,安安静静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然后, 过了半个小时, 老道坐在山峰顶上, 感觉这张老脸都要被这凛冽的山风给吹浮肿了, 但问题是, 下面的剧情呢? 什么危险啊, 什么黑影啊, 什么异兽啊, 都到哪里去了? 老道一直保持着随时掏符的动作,手臂都因此僵硬了。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是什么鬼? 把贫道拉进来, 然后就丢这儿不管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贫道安排个阳光海滩,再搭配点穿着比基尼的大妹子? 喂, 人呢, 人咧? 你倒是弄个动静出来啊,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 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啊! 你是想把贫道拉进这里来,被风吹死么? 还是把我饿死?渴死? 喂, 你说话啊, 来个人啊, 来个东西搭理一下我啊! 老道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因为这也太尴尬了,这是什么事儿啊?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身后的位置, 本来有一座庙, 只是现在, 这座庙看不见了, 而庙里应该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菩萨, 庙不见了, 菩萨自然也就不见了。 按照正常节奏来说, 原本应该是菩萨出现, 指着老道: “你眼瞎啊, 当初居然信了我的话!”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整个节奏就像是老式DVD被磨花的光盘,卡带严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放不下去了。 而老道, 本该是这块区域里的小主角, 但主角来到摄影棚后, 发现摄影棚里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其余导演、配角、灯光、服装全都放假了。 老道甩了甩自己酸疼的手腕, 哀嚎道: “来人啊,喂,来个人说说话啊? 至少来个人,挽尊一下吧? 这要是等出去了,大家聊自己都遇到了什么危险, 难道贫道我就说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吹了半天的风?” ………… 黑茫茫的大山荒泽之中, 绵延着一条巨大恐怖的身影。 童子腰间系着一支毛笔,怀里揣着一本册子,但手上,却拿着水桶和刷子,正站在一处山谷上,帮忙擦拭着那里的污渍。 就在童子面前不远处, 有一个硕大的凹坑, 童子清楚,以前是没有这个的,自从上次谛听和菩萨一起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这个坑,就出现了。 他没敢问谛听这个坑是怎么出现的, 任何人对自己吃亏和不光彩的事,总是不愿意提起的。 但联想着地狱里现在的传言, 据说是有一个人, 站在了谛听身上, 硬生生地踩出了这个坑! 童子觉得有点夸张了,但眼见为实,作为整个地狱距离谛听最近的唯二人之一,他知道这个很难作假。 况且那些东西传得越来越邪乎, 还说那个人把天上的血月召唤了下来, 砸向了宋帝王城, 随后在大战中, 把血月再度招了下来, 当作兵戈横扫阴司大军, 打爆了不知多少个阎罗的法身。 可惜了, 童子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不是以功德和绩点获得的判官玉碟, 而是因为他伺候打扫谛听有功, 地藏王菩萨发出法旨, 赏赐了他一个“判官”身份。 他也曾还阳去过阳间, 阳间的变化真的很大啊, 他还去过那家书店, 但一想到那家书店,童子就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谛听就在自己脚下睡着,他却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那件事, 那个发现, 他可是一个人都没说起过啊。 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阴司大军出征时,他并不在里头,也没人敢特意跑这里来,把“弼马温”特意招过来参战。 童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为阴司所看不起,就是那些巡检见了自己,表面恭敬,背地里,依旧认为自己在沐猴而冠。 他却没生过气, 因为他本就是个幸进,人家笑得又对,何必生气? 关于那件动荡的结局, 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阴司大军截杀了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最后燃烧起来了,化作了飞灰。 有人说是地藏王菩萨出手,镇压了凶魁! 也有人说,那个人直接走了奈何桥,宁可削掉一切,重新来过,也不愿意在阴司大军面前低头。 很多种说法,具体该信哪一个,童子自己也不清楚,但心里还是期待着是最后一条吧, 这么伟岸精彩的一个人, 就这么彻底落幕了, 未免太过可惜了。 就在童子一边擦拭着脚下的黑岩一边在想着心思的时候, 身下的山峦忽然震颤了起来, 童子稳定住自己的身形, 有些疑惑道: “哪里痒了?我给你挠挠?” 一双如同普通山岳一般巨大的赤红色眼眸扭转了过来, 声音宛若自天上来, 惊雷滚滚。 “有人,敢挑衅菩萨的威严!” “谁,在哪里?我去灭了他!” 忠心三连击完成! “在阳间,呵呵,在阳间,这气息,有些陌生……” 谛听像是在自言自语着。 “给阴司递条子吧。”童子建议道。 “哦…………” 谛听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像是听出了些什么线索, 缓缓道: “是…………器。” “什么器?” 童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因为他刚刚真的没听清楚,不是谛听声音太小,事实上,这么大的一个体积的存在,声音怎么可能小了去? 实在是中间的音节太过模糊了。 “呵呵,那就不去理它了,菩萨曾交代过,和那方面沾边的东西,一概不碰,随它吧。” “嗯,随他吧!”童子使劲地点头附和。 “但想拿菩萨作筏, 未免太过狂妄了一些, 他毕竟只是……器, ……都不在了, 一个……器, 安敢这般张狂!” “@#%¥%+!!!!!!” 童子忍不住开骂了, 你丫的要在我面前装逼就装逼吧, 但你能不能不要故意模糊音! 不带你这样吊胃口的啊! “我不去洞察你究竟在哪里,也不去观测你到底在做什么,凡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可以故意视而不见! 只是菩萨还在闭关,然而,菩萨之威严,不可侵犯!” “哼!” 一声闷声, 从山峦之中传出, 冥冥之中, 宛若有一把刀, 斩了下去! …………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 看不见啦喂……喂啦见不看,眼的我住捂……” 在一处传销据点大门口,正在一边擦拭掌心中的鲜血一边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老头儿忽然愣住了。 他举起了左手, 但事实上举起的却是右手, 他往前走了几步, 但事实上却是后退了几步。 他的脸上, 露出惊喜的神色, 但内心里, 其实是慌得一比! 他像是卡带了一些, 整个人开始有些错乱起来,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往前又往后,像是跳起了机械舞。 过了许久, 只听得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 老头儿的后背佝偻了下来, 眼窝彻底凹陷了下去, 瞳孔之中只见黑色,不见其他。 一团团黑气, 从老头儿的后背上开始升腾起来, 老头儿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不过, 至少目前来看, 老头儿比之前恢复正常了。 老道满脸地不敢置信, 有些茫然地看着脚下的地面, 呢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惹得大人物出手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但很快, 老头儿脸上的神色被鹰隼般的气质给取代, 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强撑着挺直了身子, 面向书店所在的方向: “好可惜啊,不能再这样慢慢玩了。 乖徒儿哎, 你想师傅了吧? 师傅我也想死你了喂! 师傅, 来了哦!” ……………… 这是第四更,晚上还有! 第七百章 师徒情深!(第五更!) 上午,周泽醒来,下了楼,照例先冲个澡,再坐到自己习惯的靠窗沙发位置。 莺莺端上来咖啡,递上来熨烫好的报纸。 而这时,许清朗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吧,胃口不是很好。” “那就煮小馄饨了。” “嗯。” 许清朗转身进了厨房, 周泽端起咖啡, 喝了一口, “啪”一声, 把报纸扬起,甩了一下, 脆耳,动听。 周泽认为,这是生活中最美妙的声音之一。 外头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但里头, 依然是小桥流水人家。 就像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和关心国家大事一样,一通牛皮吹完,纵论天下,第二天你还是得起个大早去菜市场买新鲜便宜的菜。 莺莺坐在周泽对面,手里捧着手机,像是在看什么视频。 视频里出现了很压抑很阴森的曲调,而莺莺看着看着却“噗哧”一声笑出来。 周泽好奇了,放下报纸,问道: “在看什么?” “魔术呢,老板,感觉底下的观众真的好配合。” “魔术?” 莺莺把手机屏幕对向了周泽,点了重新播放。 视频中,是一个让人很熟悉的舞台背景,略带油腻的画风,而当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时,一切的一切,就太有辨识度了,后来这位主持人演小品家喻户晓。 “这是,春晚吧?” “春晚?”莺莺有些不明所以。 视频开始继续,一个男子走到舞台中央,摆上来两只癞蛤蟆放在地上,随后男子双脚踩在只穿着袜子踩在了两只癞蛤蟆的身上。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接下来,我们的气功大师,就要发功了,请大家,拭目以待!” “幽幽幽幽幽幽………………” 有点像是聊斋的背景音乐响起, 给人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少顷, 大师嘴里包了一口水, 对着面前的红砖一喷, 红砖直接裂开! 下方观众一起热烈鼓掌,主持人连声惊叹不可思议! 等大师往后退了几步, 镜头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两只之前被大师踩着的蛤蟆身上, 两只蛤蟆居然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地爬来爬去, 观众们再度惊呼,疯狂鼓掌! 随后的一个节目,是有点类似“缩骨功”的样子,钻笼子进出,笼子的金属框子可能有弹性,但需要大力气撞开,最开始让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孩上去试验,结果都钻不进去。 等之后两个气功大师进去后,速度很快,一撞就进去了,再一撞就又出来了。 配合着背景音乐和主持人的惊叹的话语, 场面依旧无比热烈,掌声雷动。 以现代人的目光来看,这无非是很常见的一种把戏,但在当年,却能登堂入室,冠之以大师的称号。 “老板,这魔术好无聊,但背景音乐和主持人的声音真的好逗。” “嗯,在当初,魔术不叫魔术,叫气功。” “气功?” “对,气功,或者也可以叫特异功能吧。” “所以,老板,视频里的观众是真的把他们当大师在看待么?而且是那种很了不起的大师?” “嗯,是的。” “那时候的人这么傻啊。” 连来自清朝的莺莺,都是不信这个东西的。 “信的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周泽说道。 “那大部分呢?” “在那儿装瞎。” “吃早餐了,聊什么?”许清朗从厨房出来。 馄饨是之前就包好的,调个汤底再把小馄饨下进去,很快就能出锅了。 两滴麻油,一撮葱花儿香菜,配上适量的调味品, 那滋味儿,当真是鲜美得很。 许清朗端了三碗出来, 周泽起身,坐到桌边,拿起汤匙,开始吃了起来。 许清朗在周泽对面坐下,也一口一口地吃着。 “还是没消息啊。”许清朗有些担忧道。 明明距离那么近了,但敌暗我明所造成的不安全感,确实是很折磨人,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的师傅,和上次相比,似乎更懂得隐忍的道理了。 他倒是希望自己那位师傅能和上次那样,直接杀上门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这样一直干吊着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我觉得吧,现在应该不是先担心这个事儿。” 周泽咬了一个馄饨下去,喝了一口汤,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周泽指了指旁边的第三碗, 那一碗馄饨安安静静地被放在那里,莺莺是不吃的,许清朗这也不是给莺莺准备的。 “你没发现,今天的早上,有点冷清么?” 猴子呢? 老道呢? 黑小妞呢? 白狐呢? 还有在书屋对面的那几个鬼差,他们饭点也是过来搭伙的。 平日里饭点敲一下盆子,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马上坐了过来的那帮家伙, 今儿个, 怎么都这么安静? 许清朗放下了汤匙。 “莺莺,去隔壁菜园看一下。” “好的,老板。” “那我上去看看。”许清朗走上了楼梯。 少顷,莺莺先回来了,面色沉重道:“老板,菜园子里没人,连死侍都不见了。” 许清朗随后也走了下来,道:“楼上没一个卧室有人的。” 半个晚上的时间, 书屋里的员工一下子消失了这么多个。 周老板不会认为是自己压榨员工太狠了,所以这些员工都集体抛弃自己跑路了。 不过,想了想, 周泽手指轻轻勾动, “嗡!” 一道疾风迅速窜来, 眨眼之间, 树懒一样的花狐貂就趴在了周泽的肩膀上,还用自己的一只肉爪在揉着自己的屁屁。 痛呢~~ 周泽笑了,伸手在花狐貂脑袋上弹了一下, “你这货,倒是还在。” 许清朗站在原地,面色阴沉。 周泽摇摇头,点了根烟,缓缓道: “我怎么有种自己一点都没长进的感觉,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都是等人家出手后,我才后知后觉。” 记得上次自己是在网咖渠明明的办公室里, 莺莺拼了命想给自己发警报。 好在,有一点值得安慰的就是,莺莺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边。 从比较自私的角度来说,其他人,嗯嗯了也就嗯嗯了吧; 只要莺莺没事儿,周泽就能抵得住,并不会觉得这天,已经塌了下来。 周泽承认这个感觉很自私,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碗水尚且难以端平,何况是人情远近? “我想,可能不是我们没长进,而是我们的长进速度,没他快。”许清朗开口道。 “这个自我安慰,给你一百分。” 周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接下来,那位到底打算做什么?” 周泽和老许都没去商讨那些失踪的人现在到底如何了, 他们是否还活着,是否已经死了? 因为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 “老板,外面又下雪了。” 莺莺指着落地窗外说道。 是下雪了, 不过是雨夹雪, 而且雨势似乎还不小的样子。 对于很多地方的年轻人活着小孩子来说,下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而“雨夹雪”则是一个很让人苦恼的名词。 既给了你对雪的希望和幻想,却又往往能把你想堆雪人的念头给浇灭。 “他这是还没轮到我们?又或者,是把我们几个重点仇恨对象单独留着,想玩一些变态的东西?” 许清朗没回答,默默地走到书店门口,站着。 周泽耸了耸肩, 其实有一点他不知道的是, 如果不是因为老道的原因, 导致地狱的谛听出手斩断进程, 可能现在的周泽和许清朗,也早就“被眼瞎”了。 ………… 一辆三轮车, 从马路对面缓缓地被推了过来, 三轮车上放着很多画卷, 车夫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他没靠近书屋太近,在马路边的路灯下停住了。 许清朗的目光,盯住了他。 车夫弯下腰, 把自己的黑色鸭舌帽摘了下来, 露出了地区支援中央的发型, 微微一顿, 像是在刻意地酝酿着情绪, 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淡漠逐渐变得有温度起来, 带着激动, 带着喜悦, 带着慈祥, 生硬得像是把自己脸上的皮给扒拉下来, 又重新用胶水重新黏贴了一个新的一样。 然后张开双臂, 脚尖微微踮起, “啊,啊,哦,哦,额…………” 这是在试麦。 试麦结束, 老头儿表情生动,声音动情地张开双臂对着站在门口的许清朗亲热的呼喊道: “徒儿, 师傅想死你了!” 这一幕, 让周泽想起了之前看的视频里的那位主持人,每年春晚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许清朗有没有激动周泽不知道, 许清朗有没有热泪盈眶周泽站在他后头,也看不见。 但周泽可以看见的是, 许清朗主动走向了那个老头, 步速很快, 可以看出老许的迫不及待。 老头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宛若山楂花的绽放。 许清朗投入了老头儿的怀抱, 没有“嘤”的一声, 师傅我好想你啊,小拳拳捶你胸口, 老许表达感情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 他抽出了铜钱剑, 直接捅入了自己师傅的胸口, 然后, 抽出来, 再捅进去, 抽出来, 再捅进去, 循环往复, 感情真挚, 动作激烈, 师徒情深之至,不过如此了。 第七百零一章 抠脚 “哒,哒,哒…………” 陈警官侧过头,看见不远处,那个老头儿的身影又出现了。 老头儿背比之前佝偻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挺直,在其身后,不断的有黑色的烟雾升腾出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警官问道。 此时的她,还躺在马路上,不过这块区域此时都被类似于雾霾的存在所笼罩,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寻常厉害一点的妖魔都能弄出这种阵仗,对于眼前的这个老头儿来说,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而且,他和寻常的妖魔不同,他本人就精通阵法一类的东西,布置结界算是看家本事。 “你看不出来么?” 老头儿声音有些疲惫,走到了陈警官的身边, 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背位置, “不知道哪个大人物被惊动了,还特意对我出手,像是示威和警告一样,斩断了我的一些东西。”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你都装瞎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就这样出手?” 老头儿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 更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可怜人。 不过, 陈警官清楚,这些都只是表象。 可能老头儿确实是遭受了一些打击,但和“山穷水尽”可没半点关系。 他之所以表现出这种做派,可能只是想玩玩罢了,又或者是他不屑于在他瞧不起的人面前“精神奕奕”。 “你不是说要去报仇的么,找那家书店?” 老头儿点点头,“是啊,走到半路,又回来了。” “回来了?” “听起来,你似乎对那家书店并不陌生?”老头儿看向陈警官,问道。 陈警官没回答。 “是了,高贵的法兽,怎么会忽然来到这里,还和书店下面的一个警察关系这么好,呵呵,我早该猜出来的。 只是,很好奇,上一次把我打死的那位,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来了很多次,也走了很多次,次数太多,也就容易紊乱了,我感觉我不是人。” 我感觉我不是人, 这是老头儿指着自己鼻子说的话。 明明是一句骂人的话,但他说起来却理所应当。 “或许,我真的就不是什么人吧,是人的话,怎么可能死不掉呢? 这个无所谓了,我的确是不记得上次是具体怎么死的了,只记得那家书店,是我最后的终点。”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什么?” “我不期待你会告诉我什么,真的。 你们这类存在,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受众生膜拜; 我这种东西在你们眼里,和街面上的泼皮破落户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一滩狗屎,你们觉得臭和脏,所以才懒得理会。”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怕啊,我怕我又要被打死了。 被打死了其实无所谓,反正我又死不掉,但又稀里糊涂地回来,结果又稀里糊涂地再去那家书店,然后又死了,周而复始,我不是怕现在, 我是怕以后我会每次都傻乎乎地跑那家书店去送死,唉,死不了已经很痛苦了,还得每次同样的轮回,得多无聊? 本来嘛,我觉得自己有了新的手段,这一次不出意外,自己应该比上次要厉害那么一点点,但被地下的不知道哪个恐怖存在,斩断了那些线,等于我之前的很多布置和计划都被搁浅了。 我甚至觉得,那家书店的背景,是不是很恐怖?” 陈警官眼里露出了思索之色,她之所以来到这里,进入这具身体,其实是为了调查自己的分身在通城失踪的事情。 查来查去,值得关注的,也就是那家书店。 不可否认,那家书店确实有些奇怪,那个老板也不是寻常的鬼差,但她认为,自己的通城分身失踪,和对方很难产生绝对的联系。 那个老板,不是自己分身的对手,最起码,不可能真正灭了自己的分身。 同时,她认为,那个灭掉自己分身的和上次杀了这个老头的,应该是一个人。 “你现在?” “线断了,计划搁浅了,主动出击是不成了,只能守株待兔了。” 老头儿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这家医院,道: “这里,是我这次出现的原点,我倒是希望,这里能是我这次的终点,当然了,我不见得会输。 鹅鹅鹅!!!!” 老头儿忽然抽搐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脸上露出了一抹开怀的笑容,老怀甚慰的样子: “哈哈哈,我那个徒儿是真的想煞他师傅了,真热情!” 老头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位置, 太热情了, 那具分身, 估计都被捅烂了吧。 “他们为什么会来?” 以陈警官对那家书店的了解,他们似乎很咸鱼…… “因为那家书店里许多人,还有几个动物,都被我捂住了眼。 我很难和你解释,哦不,你这种人应该也懂,这个世界,分阴阳,但也有其他的几个面。 用现在科学的话语来说,叫空间维度。 我把他们关了进去, 本来想慢慢折磨死他们, 但现在那些线被地下的不知道谁给斩断了, 我杀不了他们, 但他们也别想出来, 除非, 我死。” “很狗血的戏码。” “是啊,为了救朋友,主动来找恶魔单挑。” 说着, 老头儿伸手放在了陈警官的大腿上,倒是没有任何的不敬动作,只是搭在上面, “只有在这座医院范围,我才能继续有捂住别人眼睛的能力,现在离开远了,就做不到了。 所以,我走到半路时,才不得不又折返回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我放不下你!” 说着, 老头儿伸手攥住了陈警官胸口上的那个角, 直接拔了出来。 陈警官发出了一声闷哼, 身体一颤, “看吧!” 老头儿手中的角,有一小半部分,已经融化了。 “唉,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确实不是我这种泼皮无赖所能了解的。这都困不住你,真的,头痛。 算了, 我布置一个阵法,镇压你一会儿吧。 我又不能灭了你,在这里,我还能屏蔽掉你本尊对你的感知,但如果灭了你,很可能马上就又有好多个分身过来。 你们这种大人物啊,能力这么强,干嘛都喜欢装瞎呢?” 老头儿很无奈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好像有一部讲蜘蛛精的电影里, 有这么一句台词: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结果到你们这里,却是能力越大,越能装瞎。 就像是这家医院, 你去问问这家医院门小超市的大爷,这家医院对面的小吃一条街的摊贩,甚至可以问问这家医院旁纸盒厂里还在做工的老奶奶。 他们都知道这家医院是什么德性,所谓的磁疗不就是XX么? 大部分人是知道的,甚至很多人在说这家医院时,是直接说的是XX窝点。 但没用, 它依旧开在这里, 依旧到处是广告, 依旧上电视, 依旧被采访, 依旧被肯定。 你说搞笑不搞笑? 啧啧啧, 法兽大人,您是聪明人,您的智慧,横亘了上古到如今, 能坐在上头的,都是聪明人啊。 底层的小鱼小虾都能看出的问题,聪明人难道看不出来?” 老头儿用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其实我也是绝望的,我不是气你们装瞎,而是气你们继续这样装瞎的话, 我又得死去活来, 我是感慨我自己, 命苦啊。” ……………… 周泽看见许清朗不停地捅着自己师傅, 其师傅的表情由惊喜到惊愕再由惊愕到欣慰, 像是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一样。 捅完之后, 师傅变成了灰, 落在了地上, 不过它推来的车子,倒是还在,车子上的画,也还在。 周泽走了出来,问道: “是分身?” 记得上次遇到那个老头儿时, 那个老头儿几乎是分身好几个,把书屋里的人在几条战线上一起暴打。 “是。” 许清朗点点头,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毫无顾忌地上去捅烂了其分身,发泄一通。 周泽走到车子旁边,拿起里面的画卷,展开。 第一幅图里,是白狐跪伏在棺材前磕头,血流如注。 第二幅图里,小猴子被一个三只脚的婴儿咬着脑袋,极为痛苦。 许清朗也走了过来,一起打开画卷查看。 接下来的画卷中, 有死侍站在教堂门口身上插着无数把利刃的身影, 有黑小妞把自己种在地里旁边有一个老太婆笑呵呵地看着, 另外还有郑强、月牙他们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被关起来了?”周泽问道。 “应该类似于一种被封印。” “单独把我们留下了?” 周泽认为,在悄无声息之下封印了这么多人,他自问自己也很难幸免,当然了,至于能不能把自己封印住,周老板还是有信心去挑战一下的。 “要么是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到我们这里为止,不得不停了下来。 要么就是他故意把我们几个留到最后,不想让我们死得那么干脆。 哦,对了,这幅画里的医院,你认识么?” 许清朗把画卷举起来, 画中是一个老者,站在医院大门口,上面写着XX磁疗医院。 “认识,这几年挺火的一家医院,专门骗傻子钱的。” “他应该是叫我们去那里,这些画中的人,是他的人质。” “骑士斗恶龙,救公主?” “算是吧。” 许清朗没问周泽到底去不去,因为这没什么好问的。 辛辛苦苦积攒下来了这么多的家底家当, 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掉了? 况且, 自己那个师傅, 也是大家终究要去面对无法跳过去的一个坎儿。 “咦,这里还有一幅画,夹在这个缝儿里。” 莺莺从车里下面取出了一幅画,摊开。 这幅画的画中和其他的画卷截然不同, 其他人都是很惨, 你可以看出他的危机, 甚至能够对应到他们的经历和身份, 但在这幅画里, 你只能看见老道儿一个人坐在郁郁葱葱的山峦上, 斜躺着,吹着风, 同时, 他还在抠脚…… 第七百零二章 趁热吃! 其实, 周泽脑子里真的想过, 既然莺莺在这里, 要不, 我就不去了吧? 勇士斗恶龙救下公主固然唯美,但正如老道当初所说的那样,公主的技术可是比大妹子差远了。 人都是自私的,周老板从不否认这一点,事实上,历史上很多英雄,他们之所以是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曾想过什么,而是因为他们曾做过什么。 这是英雄和键盘侠的本质区别。 谁说英雄上去前不怕死的?兴许也想过退缩和逃跑。 如果是这家书店的话,反正一直在赔钱,丢了也就丢了吧? 这叫什么来着,及时止损? 自己为弘扬南大街的书香气息已经亏本经营这么久了,也该换个人来接盘了吧? 当然, 这也只是想想。 周泽知道自己有严重的收集癖,上辈子的出身,让他“穷”怕了。 自己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班底,自己搜罗来的手下,自己维系起来的生活环境, 一下子就都丢了? 心, 痛得无法呼吸。 许清朗倒是一点都没犹豫,收拾了一些东西就直接把他的车开了出来。 老许的车上次在爆炸中报销了,刚换了一辆长安马自达SUV,二十来万。 本来是想换一辆豪车的,在去云南的路上他还跟安律师聊了很长时间的车,莺莺也加入了其中。 只是这阵子南通房价开始降了, 二十几套房, 算算纸面上的理论损失,老许直接损失了一辆玛莎拉蒂。 所以把买车的标准降低换成了这个。 不过用老许的话来说,他对房价有充足的信心,相信涨回去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等到那时候再换呗。 车子停在了自己面前,周泽习惯性地打开车门,上了车,闭目坐在后车座上。 莺莺也上了车,坐在周泽身边。 “百度地图持续为您导航,雾天行车,请打开雾灯……” 勇士们出发了! ……………… 老张现在很急,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转,都出不去这个楼层,他也明白,自己应该是遭遇了类似鬼打墙一类的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老张才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管在什么地方,在哪个团体里,如果你是拖后腿的那一个,就算你脸上的笑容再灿烂也仅仅是你的保护色罢了。 老张很颓, 他很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老板他们那种“超人”, 最重要的是, 跳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成功地破开了鬼打墙之后自己摔死了? 怎么想都觉得很傻啊。 老张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手机仍然没信号, 他抿了抿嘴唇, 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去学点儿东西,他和周泽那条咸鱼不同。 当初小萝莉曾打算告诉周泽一些鬼差修炼的方法, 周泽直接捂着耳朵, 不听不听菩萨念经。 老张是个有上进心的人, 他愿意在完成自己警察的本职工作的同时,去学一点鬼差的手段,哪怕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也好。 他把这个想法去跟周泽说了, 却被周泽直接拒绝了。 因为周老板清楚,鬼差的很多能力,后天确实是可以锤炼出来,但大家的初始值,是从地狱里获得的。 周泽自己当初是地狱浅度游,没有残酷的压着和酷刑,老张比自己更不堪,因为自己的原因,老张压根就没下地狱。 除非你让老张去当鬼,走鬼修的法子,但那又避免不了要利用一些伤天害理的手段。 所以,周老板的意见是, 老张啊, 你就继续负责你的“貌美如花”, 做好你的人民警察, 其余的事儿, 咱就不劳烦你了。 警民鱼水情,在书屋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很无奈吧?” 老头儿的声音从老张身后传来。 老张侧过身,看向老头,他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失措。 老头儿则是自顾自地在老张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过了许久, 沉闷道: “你是个好警察。” 老张居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是知道一些关于许清朗师傅的事情的,所以对眼前的这位,带着一种极深的忌惮。 “你也不眼瞎,也不装瞎,我能看出来,我也很欣慰。” 老张在迟疑,别人都这么夸自己了,自己要不要回一个“谢谢”? “不要说谢谢了,我是要杀你的,你也用不着谢我。” “哦。”老张也点点头,念头通达了,在老头儿身边又坐直了身子。 “你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眼瞎,该多好?” “这个很难的。” “是的,很难啊,所以,我想死,很难。” 所以, 你是在炫耀么? “就算是我上辈子时,其实也有过妥协,也有过圆滑,也有过事故,所坚持的,无非是自己的最后一道底线而已。 也就是到这辈子了, 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自个儿又是个孤家寡人的身份, 也就没什么高顾忌了,更没什么好忌惮了,这样活得才舒坦,才自在。” “你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实际上,那些越是站得高的人,他们就越来越会顾忌,越来越舍不得自己的利益损失,也就越来越会装瞎。 皇帝的新装, 这个童话故事, 其实从古至今,一直都没变过。”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出现的么?” “我也不晓得,就算是吧。 这家医院,是藏污纳垢的本源,但脏的本就是脏的,它干净不了。 就像是人是人,鬼是鬼,妖是妖,泾渭分明。 是有人装瞎,它才能一步步地像是污水一样扩张开去。 装瞎的人越多, 这滩污水的面积,也就越大。” 老头儿站起身, 晃了一下腿, 道: “你的老板他们来了,我得去招呼他们了。” “哦,好。” “我真的不想杀你,我挺欣赏你的。” “嗯……” “如果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我早就死透透的了。” “嗯……” “但我还是要杀你,我这个人,心眼儿小,爱记仇。” “好……” “对了,你知不知道,上次的我,是怎么死的?” 老张摇摇头。 但大概知道,应该是那位出手了吧,但那位,现在沉睡着啊。 “那就不难为你了。” 老头儿没再说什么,走下楼梯了。 老张起身,想跟着一起下去, 然后他从7楼又走回了七楼。 ……………… 医院大门入口处的喷泉池子里,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身子浸没在了水里。 老头儿从她身边走过时, 女人的目光投向老头。 “你是希望我赢呢,还是希望我输呢?” 陈警官眯了眯眼, 他赢了, 自己的任务也就算结束了, 那个当初灭了自己分身的人,应该也就死了。 但老张, 也得死了。 “你还在犹豫啊。” 老头儿不屑地瞥了一眼陈警官, 哼哼道: “得嘞,您继续装瞎吧。” 老头儿甩一甩衣袖,继续往前走,大门口,门卫亭里头已经没有保安了,所以那辆SUV长驱直入地开了进来。 等到开车的人看见站在那里的老头儿后, 踩下了油门。 老头儿长舒一口气, 抬起脚, 向前踩了下去。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油门踩到底的汽车, 在老头儿的脚面下被硬生生地踩停了。 “徒弟啊,你要是早点有这个心性,我还用得着杀你爹妈么?” 许清朗笑了, 双手放开了方向盘, 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的错?” 老头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是啊,你看,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到自己的进步,你是我最好的衣钵传人,稍微用点心,就能起来了。 对了, 你体内是不是还封印着一条小蛇? 可以啊, 进步明显啊! 徒弟啊, 师傅我这次忽然又不想杀你了, 师傅觉得, 如果这次把你朋友合伙开店的人都杀光了, 再给你一下鼓励, 你在这种鼓励和师傅的关怀之心的鞭策下, 下次师傅回来时, 还能再看见你的长足进步, 哎呀, 想想就觉得生活有奔头了呢!” 许清朗笑了。 “车上还有两位是吧? 能问问, 上次把我杀了的人, 也在车上么?” 这时,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莺莺走了下来, 伸手放在了车门檐上, 周泽弯腰, 从里面出来, 站在了地上, 嘴里叼着一根烟, 用一种平静中带着点不屑和厌烦的目光, 看向了面前的老头, 像是在看一只……牛皮糖。 “是你?”老头儿问道。 “是……我……” “真的是你上一次杀了我?” “看……来……你……不……长……记……性……啊……” 许清朗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周泽, 做嘴型无声地问道: “他,他醒了?”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笑了笑, 道: “还不准我自己给自己加加油,鼓鼓劲?” “…………”许清朗。 老头儿皱了皱眉,道:“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双方拉开了架势, 随时可能出手。 而在医院的门口, 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来。 周泽回过头,看着她,道: “你怎么来了?” 小萝莉站定了身子,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那只臭狐狸对自己说的话, 很认真地答道: “屎,要趁热吃!” ……………… PS1,来上海了,准备参加年会,晚上蹭了七月的一顿饭,《秦隶》,28年历史类大作,喜欢历史类小说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七月哥人很好,书好看,人也好看,尤其是抢着买单的样子,最好看。 PS2,最近几天可能事情比较多,更新无法和以前一样爆,龙只能尽量保持更新了,另外,红包专区的红包是龙嫂拿着龙的号在发,之前龙智熄操作的红包退回来了,所以继续发出去。 PS3,然后最近的剧情,有人会回来。 另外,欢迎最近书评区里来做客的《道君》的朋友。 最后,这个月还很长,请大家继续投月票给龙,等年会结束后,龙会回去继续爆发更新。 第七百零三章 交锋 或许是因为王轲的关系,白狐就曾代入到“继母”的角色, 对小萝莉进行过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劝谏。 如果总是连鞋底都不湿一下,不愿意担一点风险,那么等之后分发战利品时,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白狐倒是看得清爽透彻, 虽说连她自己都觉得书店的那位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枭雄”或者能成大事儿的样子, 但这么多波浪都拍不倒他, 还能做到与人为善,没什么仇人, 不管黑猫白猫了,死不掉的猫才是好猫,主仆的名分既然改不掉,那就死抱着大腿让自己多得点好处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小萝莉这次倒是直白,直白得无以复加,但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其实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毕竟眼下的局面很明显是周泽这边不利, 原本七搞八搞的弄了一帮子人过来,不说战斗力多强吧,至少声势上还是可以的,安全感不错,但被这老头七搞八搞地弄下来之后,周老板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几乎要成光杆司令了。 俗话说,有条件的话肯定要上; 但眼下,是真的属于没有条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锦上添花,可永远都不如雪中送炭。 老头儿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着许清朗; 其实,他对自己徒弟的观感一直不错,上一次之所以想把老许溺死在浴桶里,也是一种怒其不争的心态。 但这种“爱”,一般人还真承受不起,他只负责爱你,至于你爱不爱我,无所谓了,他更爱的,其实还是他自己。 许清朗走下了车,身上露出了一片蛇鳞,眼眸深处的绿色,在不断地流转。 老头儿叹了口气, 大有一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感觉。 “徒弟啊,这终究不是正道。” “哦,那又什么是正道?像你一样?” 许清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师傅。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和周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所谓的正道,是真正意义上利于自己的,才算是正道。你这个样子,最后是你成全了它还是它成全了你,谁又能说得准呢? 若是你最后真的被那条小蛇采摘了果子去, 你说说看,你对得起你父母的牺牲么?” “呼……” 周老板真心觉得,论起撩拨人内心怒火的能力,眼前这老头儿说他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了。 好在, 老许应该是习惯了吧? 是的, 许清朗这次没有暴怒,只是站在原地。 周泽双手指甲长了出来,同时挥手对莺莺示意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老许身边。 “开始吧,我等不及了。” 老头儿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身形瞬间拉长,他的双脚还站在原地,但是其整个身子已经延展了出去,扑向了周泽! 周泽很想说你干嘛不第一个疼爱你徒弟? 但想来这老头儿毕竟不傻,在大概得知自己是上次杀了他的罪魁祸首之后,肯定会重点照顾自己。 周老板十指交叉,十根长长的指甲横亘在了一起,向前推了出去。 “噗!” 老头儿的脸直接撞到了周泽指甲上,像是拿刀具切豆腐块一样,直接被分割开。 有点像是火锅里的开花肠; 但周泽目光一凝,不得不迅速后退,老头儿的头部在被切开后快速地愈合恢复,双手直接抓住了周泽的手臂。 “嗡!” 周泽只觉得自己双臂一下子如有万斤重, “噗”一声, 十根指甲被强行刺入了水泥板之中, 老头儿再借力,身子翻转,单腿踹向了周泽的胸口。 周老板身上迅速浮现出了一道道符文,獠牙露出,完全的僵尸形态显现出来,以胸膛的力量怼上了对方的脚。 “轰!” 老头儿身子倒退出去,双脚在地面不停地摩擦着,火花四溅。 周泽整个人则是腾空而起,往后倒飞了二十多米后,十指指甲狠狠地刮着地面,手脚并用之下,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倒不是周老板不愿意装逼,比比谁退后更少,他甚至可以站在那里不后退,但胸口肯定要被之前的力道给踹塌下去。 倒不如干干脆脆的后退卸力,反正在场的都是熟人,也就没必要拼着吐血摆个poss。 这次交手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连身边的许清朗,都没能来得及及时加入战团。 而周泽也迅速切入了僵尸状态,从一开始就极为认真,实在是真正的高手过招,容不得半点侥幸。 “这身子骨,可真硬朗。” 老头儿摇晃着自己的腿,又揉了揉自己刚刚被切割过的脸, “但感觉不像可以杀死我的样子啊。” 老头儿很疑惑,先前的交手很小心翼翼了,他甚至做好了被猛捶一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准备。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恐惧”。 身形浪身上已经被蛇鳞完全覆盖,其身后的影子竟然也变成了一条盘曲在一起的蟒蛇。 下一刻, 许清朗冲向了自己的师傅。 老头儿微微一笑, 单臂撑开,指尖破裂,鲜血流出,于空中以血水画符,和他之前那种阴森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现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写意。 符文一出, 许清朗当即面露痛苦之色, 其身后的蟒蛇影子也在无比挣扎地扭曲着。 “妖,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老头儿掌心一推,血符飘浮起来,宛若一盏照明灯,照射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冲势直接被阻滞了下来, 身上开始有绿色的气体升腾出来, 血淋淋的斑驳一片。 “吼!” 然而, 在下一刻, 许清朗猛地抬起头,目光中直接透露出一种森然的煞气,蛇眸在扭转。 “你再说一遍!” 这声音,不是老许的声音,显得很压抑很深沉。 这老头儿实在是太能拉仇恨了, 连那位海神都看不下去亲自投影过来出手。 血符开裂, 许清朗整个人撞了上去, 一时间, 血雾弥漫, 这其中大半可能还是许清朗自己的鲜血。 周泽在这个时候再度冲了上去, 单挑? 不存在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帮手下员工都被老头儿捉住了, 周老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挥手下令群殴! 莺莺作势也要上去,却被小萝莉拦住,道: “刚刚老板的手势你没看见,他们速度太快,我们得负责接应。” 莺莺听了,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动。 老许曾笑话过早期的周老板不会打架, 说周泽一开始打架除了用爪子挠人没什么区别,跟原配抓小三时用的招式一样。 这说得也是事实,但眼下许清朗的招式动作,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许是那位“海神”大人真的被动了真怒, 直接从许清朗手上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老许肯定是“从善如流”,把身子交了出去。 所以, 老舍就像是蛇行一样在地上快速地游动,这是再高端的太恐怖也不可能出现的效果。 老头儿的速度很快, 但他徒弟的速度也是一点都不慢, 两道身影很快交织到了一起, 老头儿身子很柔长,许清朗的身子现在直接成“水蛇“了, 让人不禁怀疑老许当初之所以能封印成功海神,其中是否有海神看中了老许虽然男儿身却有水蛇腰的原因。 爪子,毒牙,拳头,腿脚, 打起来毫无美感, 像是两滩烂泥,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周泽冲上去时候遇到了和先前老许遇到的一样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怎么出手。 双方的速度太快了,你很难做到在不伤及队友的前提下助战。 这也是之前周泽示意莺莺她们先不要出手的原因,但此时,在这个局面之下,似乎连二打一都有些容不下了。 可能还是因为无论是周泽还是借助海神力量的老许,作战方式都偏向于近身搏杀,当敌人只有一个时,还真的不怎么好分配。 终于, 老许的身子忽然发出了一道绿光, 一道人皮留在了那里, 而许清朗本人的身子则是迅速地后退, 这像是蛇蜕皮一样, 又有点类似于当初老许喜欢玩儿的人皮玩偶。 老头儿被蛇皮困在了那里, 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周泽心领神会, 看来还是这位海神大人有战斗经验,还懂得给自己的队友创造一个输出环境。 周泽身形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老头儿面前, 十根指甲横刺了上去! 老头儿双脚蹬地,想要跳离这里。 “嗡!” 一只爪子捂着臀部一只爪子探出来的傻貂出现, 以极快的速度对着老头儿怼了上去。 老头儿整个人被怼了回来, 周泽的十根指甲毫无阻滞地刺入了老头儿的胸口位置, 同时, 周泽低吼道: “咖啡, 报纸, 加糖!” “轰!” 恐怖的爆炸出现, 接下来是散落的罡气气流, 老头儿的身子直接被炸开, 同时又被煞气瞬间绞碎, 周老板毫不手软,能用的招式全都砸了出去。 场面上, 一时无声, 只有冬日里的北风还在打着旋儿一般萧索地刮着。 小萝莉目露疑惑之色, “成功了?” 第七百零四章 意不意外? 莺莺直接瞪了小萝莉一样, 不满道: “你就不能不立FLAG?” 小萝莉一时语塞,自己居然被这头蠢萌僵尸给鄙视了! 但她偏偏又无法反驳, 因为连她自己现在都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语很弱智, 似乎大部分电视剧电影里当反派被看似消灭的时候, 旁边总有一个智商有点低的龙套上来带着惊喜和不敢置信地来一句: “成功了?”(他死了?) 然后“哈哈哈”,对方闪亮登场,光速打脸! 自己是不是离开书屋太久了, 所以变蠢了? 周泽倒是希望这种“天真淳朴”的期望可以成为现实, 因为谁都不希望你的对手不停地爆种不停地死里逃生不停地爆发小宇宙和你刚。 只是, “天真”毕竟是天真, 待得硝烟刚刚散去之际, 医院里的忽然传来了钟声。 医院一般很少会布置那种大钟的,尤其是那种会打响报时的钟,一来是因为寓意不好,丧钟丧钟,给谁听? 二来则是因为这钟声在这里会加剧里面病人的心理压力,那种时间不断流走的感觉总能给人以一种焦虑和紧迫感。 但在这家医院里,却有这一口钟的存在,因为这家医院印在封面海报上用作宣传的院长,就姓钟。 很强大的理由,很清晰的逻辑,但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多类似的事情。 钟声响起时, 医院里的所有医生护士都闭上了眼, 眼角开始有血珠滴淌了下来。 这些血珠脱落下来之后,就自己飘离,汇聚到了大钟之下,慢慢地,一道血色的虚影被凝聚了起来。 一件白色医生大褂飘落了下来, 正好被其穿上, 却显得有些臃肿, 随后,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病人,竟然直接从高楼上跳了下来。 “嗡!”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钟声, 血影和这个病人迅速地融合到了一起,连带着那件白大褂也重新披了上去。 等落地时, 只听得骨节不断传出的“嘎嘣”声响, 那个人在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脸,像是工匠师傅在做陶艺品一样,很快,一张更显苍白的老头儿的脸就捏好了。 老头儿抖抖手啊抖抖脚, 终于觉得爽利了后才停下了动作, 双手一摊, 看着面前的周泽等人。 “继续杀啊?” 任何人都会进步, 周泽会进步, 老许也会进步, 比起老头儿当初第一次来时, 许清朗的成长很大,那时的他,所谓的玄修身份,还没有厨艺来得显眼。 至于周老板,也早就从一条普通的咸鱼变成了一条很咸的咸鱼, 也非吴下阿蒙。 然而, 老头儿也会进步, 其实, 若非是谛听出手,斩断了那些线,老头儿其实会更恐怖,甚至他都不会给周泽和许清朗如现在这般和他近身的交战的机会。 昨晚一夜, 书屋失踪了很多人, 但, 本可以失踪更多。 “是钟么?” 许清朗问道。 周泽摇摇头,道:“这里的整个医院,都被这家伙给同化了,这里的人,等于就是他的替身,要找到他的真身,否则除非一个一个地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光。” 但后一种明显不太可能,且不说杀光所有人的难度,迷信于这家医院愿意为这家医院当睁眼瞎的人不要太多,只要老头想要,完全可以继续收拢人进来。 他可以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但周泽这边不可以这么做。 因为老头儿玩儿崩了哪怕死了, 他还能从头再来, 其余人, 没这个资格。 许清朗左眼位置的眼眸开始分裂、旋转, 他在尽全力地进行着探查和搜索, 海神的眼睛具备着“看穿虚妄”的能力,但一时半会儿间,面对这偌大的医院,老许也是难有作为。 “眼瞎的人,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哦不,真瞎倒是可以,情有可原,但装瞎的人,是浪费造物主对你的恩赐。 既然上苍给了你眼,你却捂住了它,那么,这就是对上苍的亵渎,该被抹去!” 老头儿沙哑的声音传来, 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韵律。 周老板一向很讨厌打这种阵仗,就像是那种回合制游戏,你上去砍我一刀“-99”,我上去砍你一刀“-66”; 虽然很智障, 但简洁明了, 你能看得清楚你对手到底还要扛多少下就要死了, 不像是现在, 你对手像是开了挂一样, 让你感觉很没有奔头。 许清朗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对自己昔日的“恩师”再说些什么了,一个扭曲的恶念集合体,再包裹着“善”的人格,渴望成为人间的清道夫。 已经无法交流,更不用去交流了。 蛇鳞开始蜕变,之前带血受伤的地方被进一步地撕裂,这一幕,看起来很凄惨,但这却不是海神力量在退去的标志,恰恰相反的是,这是“海神”力量再加大投入的表现。 眨眼间, 许清朗全身上下只剩下零星几个要害位置还有蛇鳞存在, 一双眼睛里,左边是黑的,右边是绿的; 海神, 居然在此时愿意为了让这具身体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而和许清朗共用。 “杀了他,积功德!” 许清朗(海神)指着前面的老头儿,却看着周泽说道。 言简意赅, 许是这海神似乎是看出了一些老头儿身份和来历,而灭杀掉这个老头儿,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所以他愿意认真出手。 一个外援愿意认真了, 周泽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 许清朗(海神)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周泽诧异了一下,“你也……出全力吧,我给你,创造机会。” 周老板不置可否。 而这里毕竟不是什么闲聊的地方, 老头儿是很想快点解决一切的, 他, 赶时间。 当老头儿身形再度蹦起时, 周泽的花狐貂又再度出现, 还是毫无新意地直接怼了上去! “砰!” 老头儿又被逼退了回来, 花狐貂则是在空中自由旋转了几圈才稳住了身形。 也就在这个当口, 许清朗的蛇步继续开始在地面上摩擦,摩擦,摩擦, 医院广场上竟然出现了好几个许清朗的身影。 周泽没急着上去, 而是站在那里,腰部微微躬起, 双手缓缓地下垂,垂直落在身体两侧,同时眼睛开始闭了起来,嘴角开始轻微地抽搐。 一声声很低却又无比清晰的磨牙声从周泽嘴里传出来, 身子也偶尔跟着忽然轻微地摆动起来。 “老板这是在做什么?”小萝莉看向白莺莺。 白莺莺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老板这是在找状态。” “找状态?” 都到这个刺刀见红的节骨眼儿上了, 你还在这里找状态? 小萝莉没有发笑,因为她清楚周泽既然这么做那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只是自己似乎是离开书屋太久,已经对书屋里的人,尤其是这个老板,有些陌生了。 “唰!唰!唰!” 那边, 许清朗已经和老头儿再度交手,“死”过一次的老头这一次似乎变得更为强劲了一些,甚至在其身上,你能看见一条条的血线,这些选线完全没有实质化,你无法去毁掉,但却真实存在。 双方的这次交战,持续了很久,海神力量的完全加持之下,使得老许在这次交锋中居然还占得了些许上风。 倏然间, 老许身上出现了一道绿色的虚影, 直接锁住了老头儿。 老头儿又和之前那般,被困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 许清朗身形开始迅速后退, 蛇眸迅速放大,几乎充血,在疯狂地搜索着老头儿的本体所在位置! 等周泽再度将这个老头儿杀死时, 等他重新凝聚分身时, 其本体, 肯定会有异动! 然而, 还没等许清朗真的退开距离, 老头儿的身子忽然一颤, 绿色的束缚直接崩散, 这次, 许清朗的蛇眸和人眸里同时释放出了惊异的神采。 老头儿身形一窜, 以一种比之前更快地速度瞬间来到了许清朗面前, 这速度快到让人不可思议。 “嗡!” 老头儿的手抓住了许清朗的一条手臂, 而后, “砰!” 狠狠地将许清朗摔在了地上, “砰!” 又摔了一记! 同时沉声道: “为师早就告诉过你,妖,不靠谱! 捷径,可以走,但不是这样的走法!” “砰!”“砰!”“砰!” 许清朗被狠狠地连摔多次后, 老头儿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同时双手迅速结印,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破!”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属于海神的惨叫声和许清朗的惨叫声一起响起, 下一刻, 许清朗身上的蛇鳞彻底褪去, 只剩下伤痕累累的许清朗被老头儿踩在了脚下。 老头儿弯腰, 把脸凑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笑道: “没想到吧,你在找为师的本尊是么? 但为师刚刚第二次用的,其实就是自己的本尊啊! 为师之前骗你呢,为师这次出了点意外,时间不是太多了,所以是为师耗不起,而不是你们耗不起! 没办法陪你们再继续一个一个地玩游戏下去了。“ 老头儿很是得意地舔了舔嘴唇,继续道: “总之,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第七百零五章 替天行道! 老头儿的这次归来,其实是信心满满,实际上,他这次确实比上次可怕多了,可怕的地方不是在于他这具身体里到底蕴藏着多少力量。 而是根据人内心的“恶”所幻化出来的能力,正如他歌中所唱的那般“捂住你的眼,捂住我的眼”那般,让人防不胜防。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自己本人可能都没想到,在自己最志得意满以为复仇本就是手拿把攥的时候,居然牵扯出了谛听,且被谛听一下子斩断了那些根根线线,把原本的优势直接抹平,甚至还倒挂了上去,让其处境一下子就变得极为尴尬。 就像是一个充气娃娃,已经被人拔掉了气塞。 老头儿心里一直带着忌惮,因为他清楚自己上一次应该是死在书屋众人手中的,虽说现在的他还没感受到那种能够让他真正畏惧和惊恐的气息,但他自己本人却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人的名树的影,更何况老头儿面对的还是当初的苦主呢。 不过, 就在老头儿觉得形势已经被自己完全把控的时候, 被他一脚踩在身下的许清朗眼眸中的绿色的又在瞬间重新凝聚, 刚刚被老头儿以法诀打散的妖气又在顷刻间回归, 海神不愧是一位即将化蛟的存在, 许清朗嘴巴张开, 舌头忽然窜了出来,舌尖位置还带着分叉,瞬间卷住了老头儿的脖颈,身子像是化作了水一样,直接游走贴身,脸出现在了老头儿的后脑勺位置。 一层层的绿色的光芒顺着舌头直接侵入了老头儿的身体,像是带有极为恐怖属性的剧毒一样,霸道刚猛。 “呵呵,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 “这画面我好像看过。”莺莺开口道。 小萝莉点点头,“好像在哪部动漫里看过。” “我说的不是动漫。” “哦。” 小萝莉没接话,因为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把舌头伸出来辣么长, 是一件这么恶心的事情。 随后, 她的目光又再度看向了站在自己前面的老板,老板还在找状态? 事实也的确如此, 周泽一直在找感觉, 正如同当初他从赢勾那里获得的那些能力一样,别人可能需要去拜师学艺,或者去图书馆进行钻研进修,但在周老板这里这就全都不是事儿。 当初周泽之所以能主动进入僵尸状态,其实也是在赢勾一次次苏醒之后,周泽慢慢熟悉了那种感觉,对力量的了解和掌握,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毕竟, 无论是赢勾还是那半张脸, 他们当初所能展现出的力量, 其实都依托于周泽的这具身体, 力量基数在这里, 无非就是一把剑, 放在小孩手里,放在少年手里,放在成年人手里,放在斗师手里,放在斗王手里以及放在斗宗强者手里的区别。 当然了, 赢勾的层次太高, 而且他现在又陷入永恒的沉睡之中, 所以, 周泽这次回忆寻找的, 其实还是上次在云南和癞头和尚对决时, 那半张脸的意识落于自己身上时的那种感觉。 那种疯狂, 那种狠厉, 那种倔强和桀骜, 代入简单,同时高效。 只是因为毕竟那位的精神烙印已经消失了,所以需要周泽多废点功夫。 不过, 海神确实是按照之前所说, 帮周泽创造出了条件。 老头儿想要挣扎,双手抓住了勒在自己脖颈上的舌头,但舌头上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竟然将老头儿的力气给卸掉了大半,老头儿无法挣脱开,哪怕是想要腾挪,都极为艰难。 海神的目光看向了周泽, 催促道: “还没好么?” “嗡!”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眼眸之中,是一片白色, 同时, 身上的僵尸气息开始肆无忌惮地宣泄开去, 灾厄、 诅咒、 怨恨, 等等情绪开始交加。 “唰!” 周泽的身形出现在了老头儿面前, 和之前一样, 指甲直接刺向了老头儿的身子。 “噗!” 老头儿的胸口被剖开, 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创口。 “咚!!!!!!!” 钟声忽然急促地响起, 老头儿的身子一阵模糊, 海神微微皱眉,这具身子所能承受的力量已经到极限了,同时,他有些贪婪地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书屋老板。 如果他能取代眼下的这个,成为自己在人间的行走,成为自己的代言人, 该多美好? 这具身子, 才能承载住自己去自由发挥吧?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海神并没有忘记在那个雨夜, 那个恐怖存在和自己双目对视时所说的话语, 他说: “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海。” 海神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男青年路上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心动满意的女孩,但目光再转移,女孩却牵着另一个男的的手。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念头都只是稍纵即逝,也不可能像电视剧里那样直接来一段又臭又长的回忆杀。 舌头消失, 许清朗的身子直接飘荡了出去, 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海神离开了, 他也尽力了。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怒吼, 在没了海神的束缚之后, 他一只手直接攥住了周泽的手腕,而后狠狠地向外一拔,却没能拔得出来。 “哦~~ 有感觉了, 上次是你杀了我么!” 周泽眼眸里依旧是纯白一片, 而后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老头儿像是一根串串香一样被周泽举了起来。 “咚!!!!!!” 钟声依旧, 老头儿眼里露出了一抹狠厉之色, 硬是放开了自己的胸口, 顺着周泽的手臂向下滑动! 周泽却猛地一甩, 老头儿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砸落在了地上,一连串的翻滚之后,老头儿重新站了起来,步履显得有些踉跄。 “呼呼…………呼呼…………” 老头儿大口地喘着粗气, 其背后的黑烟以更快的速度正在挥发。 周泽站在原地,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而后举起手, 放在了嘴边, 他张开嘴, 想要把手送入嘴里, 但很快, 周泽的手臂开始颤抖, 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这股子冲动。 吃手一时爽,但之后又得顶着一双白骨手招摇过市,就不是太方便了。 老头儿缓缓地下蹲, 不停地喘着粗气, 眼神之中的光彩, 也在慢慢地暗淡下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头儿忽然笑了起来,如癫似狂。 忽然之间, 整座医院都黑了下来,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响彻整个医院大楼。 ………… “他疯了。”小萝莉惊愕道。 “他就没正常过。”莺莺抬头看了看天。 果然, 随着下方的一声声惨叫不断出现, 上方的乌云, 也在顷刻间攒聚起来, 黑压压的深处,仿佛蕴藏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威压。 小萝莉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要打雷了啊。” 莺莺脸上则是露出了关切和不忍之色, 难道, 老板又要被雷劈了? ………… 周泽抬头看了看上方,又很平静地低下头继续看着前面的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的身子在不断地鼓胀着,像是一个重新充气的气球。 “很抱歉,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方式的,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简单和粗暴了,我不是很喜欢。” 周泽眼眸里都是白色,脸上的神情也极为淡漠,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是很在意。 “人,毕竟不能在两个地方跌跟头,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我还得死在你的手里。” 老头儿身上的白大褂开始裂开, 和周泽一样, 他也不在乎天上蠢蠢欲动的天劫。 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让其灰飞烟灭,但他不在乎。 他不怕死, 如果天劫能让他彻底消亡, 他将甘之如饴。 老头儿一只手继续捂着自己的胸口伤口, 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则是叉开, 猛地刺入了自己的眼眸之中, 指尖一弯一勾, 只听得“噗哧噗哧”宛若榨汁的声音传来, 老头儿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两颗眼珠子给抠了出来, “滴哆”两声, 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两声轻响。 老头儿双手张开, 胸口位置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他却浑不在意, 他的脚开始踏步起来, 唱道: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 看不见啦哟,看不见啦喂!” 周泽斜着头,看着老头儿,似乎不能理解老头儿到底要做什么。 因为他能清楚地感知到, 老头儿的生机正在飞速地流逝着。 老头儿唱着唱着,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容,而后双手一掀,身子一退,高呼道: “捂住啦,捂住啦,你的眼,你的眼!!!” 话音刚落, 老头身后的喷泉开始喷出了鲜红色的鲜血, 而在下方的已经变得一片殷红的池子里, 陈警官的身子, 缓缓地站了起来, 诡异的曲调正在缓缓地弥漫开去;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 眼神里, 带着极为浓郁的压抑和戏谑的神采,和老头儿的失去眼眸之前的目光,很像。 同时, 陈警官缓缓开口道: “既然高高在上的法兽大人装瞎, 那就由我来, 替它执法,替天行道!” ……………… 这几天龙在参加年会活动,更新难以固定,等活动结束后,龙就专心继续爆发。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 求月票! 距离第二差八千票,其实就差四千张,差距真的不大! 第七百零六章 头断!(求月票!) 陈警官除了眼眸的变化,其实身上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表现,依旧是那个人,也依旧是那个模样,普普通通,湿漉漉,甚至还略显一点点的狼狈。 并没有头上长角,身后也没有冒出什么火焰,所谓的天地异象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但她就仅仅是往那儿一站, 那股子气势就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上位法兽之威, 恐怖如斯! 莺莺和小萝莉则是快速地来到了许清朗身边,把许清朗搀扶住,她们倒是没有傻乎乎地再喊出去助阵要一起帮忙或者“死要死在一起”的话语。 她们清楚, 眼前的这个级别的对战,真的不是她们所能够参与的了,强行进去,只能变成周泽的累赘。 现实永远不可能和言情剧那般脑残。 许清朗似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但身上到处都是裂痕,只能睁着眼,在莺莺的搀扶下继续看着眼前的局面。 他目光有些暗淡, 居然, 没能直接成功么? 周泽双手甩了甩, 长长的指甲在地上摩擦出了一串火花, 纯白色的眼眸,配上冷峻的表情,给他带来了一股肃杀之气。 怕? 不存在的! 周泽还在维系这种感觉,而维系这种感觉的同时,其实就必须得抑制住自己本能地理性思维。 怕? 担心? 两败俱伤? 甚至是, 死亡! 这些东西,通通都得抛诸脑后,只有这样,才能催发出僵尸体质的最极端的战力。 比起学赢勾的那种举重若轻神乎其神的境界操作, 周泽觉得还是“半张脸”的这套模式更适合自己。 陈警官动了, 她开始了奔跑, 速度其实不是很快, 宛若一个普通的女人在跑一样, 但是她身后原本属于人的影子, 却在慢慢地被拉长, 一头独角兽的模样, 隐约地出现。 “唔……” 莺莺和小萝莉张大了嘴, 她们似乎猜出来了陈警官的真正身份, 同时也都万万没想到, 陈警官居然是这个身份。 “砰!” 周泽和陈警官撞到了一起, 陈警官一把抓住了周泽的脑袋, 而后一膝盖压了下去! “轰!” 周泽整个人被倒摔在了地上, 但与此同时, 周泽双臂撑开,指甲飞舞,企图拼着自己受伤的同时将陈警官绞杀。 然而陈警官只是倒退了几步,就躲开了攻击范围。 不过在下一刻, 周泽的头就从水泥砖中破了出来, 双腿迅猛发力, 直接窜到了陈警官的面前。 陈警官再度挥拳, 空气中都传来了炸裂声, “砰!” 这一拳实打实地打在了周泽的脸上, 但周泽根本就不防备,完全任你来, 脸都被一拳打得转过去了, 但身子依旧保持先前的姿势, 双手举起, 死死地抓住了陈警官的头, 把她的脸, 向自己的胯下位置强行压了下去! 同时, 膝盖提起! “砰!” 陈警官的脸被狠狠地砸在了周泽的膝盖上, 随即, 周泽转身, 手肘位置锁住对方的脖颈, 腰部发力, 身体扭曲, 转身一拔! “轰!” 陈警官被摔砸了出去,落地后砸出了一个坑,而后又连续地弹了好几次才止住了身形。 周泽站在原地,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声响,脖子才重新活动开了。 那边的陈警官则是缓缓地站起,一根根红色的丝线从医院位置勾连出来,一直连系在她的身上,刚刚身上出现的一些创口,在短时间内居然完全复原了。 老头儿的肉身已经被海神和周泽的联手给彻底重创了,导致老头儿不得已操控了陈警官出来应战,与之相对应的,这座医院,也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被老头儿过度给了陈警官。 陈警官一只胳膊扬起, 身体左右轻侧摇摆, 脚下再度开始了奔跑。 周泽双臂下垂,两颗獠牙在唇边若隐若现,也开始奔跑起来,径直怼了上去! 两个完全靠肉身近身搏杀的存在, 交手起来, 毫无花哨, 就是拳拳到肉的往死里摩擦, 没什么法诀、手印、阵法, 就是看谁的肉身更狠,看谁的力量更大! “砰!” 双方又再度对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把自己的身子当作了一件兵器,毫不怜惜! 陈警官双手举起, 准备抢先发动攻势, 但周泽身体一弯, 抱住了陈警官的身子。 “轰!轰!轰!!!!!” 陈警官的拳头一次次地砸在了周泽的后背位置, 打得周泽身子一颤一颤, 那震耳欲聋的闷响轰鸣当真是吓人无比, 但周泽却一点都不在意, “吼!” 一声怒吼之下, 周泽强行把陈警官压在了身下, 而后, 开始了更快地奔跑! “轰!轰!轰!轰!轰!!!!!!” 宛若推土机的扛推, 陈警官的身子被周泽按在地上, 一阵迅猛摩擦! 而且冲向的方向, 正是医院大楼! 地上, 已经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陈警官脸上却一直没露出其他的神采,医院里,依旧有血线在不停地联系着她,大楼内的那口钟声,响动得频率越发的吓人。 “嘎吱!” 终于, 陈警官的一只脚死死地扣住了地面, 身形瞬间笔挺了起来。 周泽这次没能压得住她被她弹起。 随后是陈警官的一拳砸来, “砰!” 周泽被抽飞了出去, 落地时单手先着地, 而后单膝跪在地上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 陈警官身子一阵摇摆, 依旧不喜不悲, 其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刚才周泽的摩擦之中彻底地毁掉,当她站起来时,剩余的部分残破衣服更是直接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身子。 只是, 在这个时候, 没人会去在意这种细节, 陈警官依旧笔直地站着,像是一支倒插在那里的钢笔。 周泽身上则是显得狼狈得多了, 恐怖的伤口随处可见, 一些位置上,更有骨骼被砸错位从皮肉里凸显出现的狰狞, 但事实上, 两次交手, 周泽其实是占据上风的一方, 往往能够在一击之下迅速占据优势, 然而, 这抵不住此消彼长的强行拉拽, 可以说, 这场对决, 对于周泽来说, 相当的不公平。 自己再拼,自己再狠, 当你面对的对手在作弊无限续费时, 你一次次的攻势也只能沦为颓然和无力。 周泽的目光瞥向了边上的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已经很久不说话了, 他跪在那里, 满口的血沫子,嘴唇嗫嚅着; 从其胸口那道伤口位置不断流出的鲜血, 已经覆盖了他脚下的一大片区域, 伤口有僵尸的煞气和海神的毒液, 根本就无法愈合, 只能不停地被“伤害”下去。 他是在控制着陈警官没错, 但这也无法改变自己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尴尬局面。 事实上, 如果不是陈警官恰好躺在这里, 以之前海神的算计和手腕,加上周泽的完美配合,真的已经可以给这次的事情落下帷幕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 包括老头儿本人在内的所有人谁都没想到,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陈警官举起左手, 再度冲刺了过来。 周泽双臂撑开, 继续刚猛面对, 直接对着又冲了过去! 哪怕身上再狼狈, 哪怕局面对自己再不利, 也没有后退认输的道理! “轰!” 麻木, 枯燥, 却又是真正的激爆! 双方第三次撞在了一起, 似乎每一次, 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共同地把自己的身子,当作一块大铅球,投掷向自己的敌人。 陈警官一只手扣住了周泽的胸口, 另一只手破开了周泽的格挡, 抓住了周泽的膝盖位置, 而后猛地抬起! 这个姿势, 倒是在摔跤李经常被出现, 也并非意味着被举起来的那位彻底GG了, 若是周泽能用自己的手或者双腿锁住陈警官的脖子或者上半身其他位置,倒是还有继续转圜僵持的可能。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太累了, 或许是这具身子在先前几次的交锋之中已经破败了不少, 周老板没能锁住陈警官, 转而被陈警官狠狠地甩了出去。 于空中, 周泽身形忽然强行一转, 改变了方向, 径直向着老头儿那儿极速而去! 这是擒贼先擒王! 陈警官见状, 迅速奔跑赶来。 许清朗面色忽然一变,惊呼道: “不好!!!” 在周泽距离老头儿只有五米的距离时, 老头儿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头, 失去眼球的眼窝子里, 黑黢黢的一片, 他咧嘴, 他笑了, 喃喃道: “怎么,才来啊?” 顷刻间, 老头儿鲜血覆盖的脚下区域, 瞬间清晰, 一道破煞阵法早就隐藏其中, 是老头儿以自己的鲜血悄然布置下的, 就是以自己当作诱饵, 等着周泽“擒贼先擒王”! “阵,启!” 许清朗的一切,都师承自老头儿。 老许的阵法造诣很高,那么他师傅的阵法,自然就更为恐怖了。 且古往今来, 为了对付僵尸以及亡魂一类的阴暗存在, 佛道两家先祖不知道研制出了多少专门针对的阵法。 周泽刚入其中, 一股玄奥的牵扯之力以极为迅猛的姿态爆发出来, 周泽体内的煞气更是因此被直接洞穿。 一时间, 周泽意识中一阵天旋地转! 身后, 隐约感到了一缕恐怖的杀机, 周泽没有继续向前, 而是用尽体内的气力蹬地, 十根指甲向前一挥, 强行系列了阵法, 向侧面脱离了出去,堪堪避开了从后赶来的陈警官的冲撞。 但刚一离开阵法, 周泽就觉得一阵无力, “噗通”一声, 跪伏在了地上, 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眼眸里的白色也开始慢慢褪去,逐渐露出了瞳孔本来的黑色。 “呵呵,哈哈哈哈…………”老头儿大笑着,“还是我赢了,我赢了,我赢…………” “噗哧!” 老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陈警官来到了他的身边,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天灵盖, 一扭, 一拉, 一拽, 头, 断了! ……………… 距离第二名只差两千票了,今天是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只差一千票而已, 兄弟姐们, 帮龙, 把他给爆了爆了爆了!!! 先拿回第二, 再慢慢刚第一! 第七百零七章 你是旺财啊! 看见前面的那座喷泉了么, 此时的老头儿,在脑袋被取下来之后, 也很像一个微小型喷泉。 只是可能是因为之前流血流得实在是有点多了吧, 导致他并没有像喷泉那般迅勇喷勃, 而是和小孩童滋尿一样, “吧唧”“吧唧”“吧唧”…… 一股接着一股, 一段续着一段, 哄一下,吹一下口哨,彪一下。 陈警官就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提着他的头。 若是此时有摄影师在这里拍张照,绝对能捕捉到最为精美的画面。 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一个没有头的老者, 鲜血, 黑暗, 加上医院的背景,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是啊, 正如老头儿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 他只是一个泼皮破落户, 哪怕再能折腾, 再能蹦跶, 和肉食者之间,其实还是有着很大很大的差距。 獬豸作为上古存在至今的法兽,又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控制住? 成为你的牵线木偶? 谛听在下面一个偶然感应,也能直接隔空切断老头儿的那些线,让老头儿之前的所有布局和自信都付诸东流,不得不被迫变成了这种面对面地简单原始厮杀。 獬豸比谛听能差了?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料理? 再怎么说,它也是和赢勾一个年代的存在。 陈警官眼眸神采正在慢慢地褪去,只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眸里还是带着不敢置信和愤怒。 至少目前,这还是老头儿的眼神。 “你在拿我做筏!你在拿我做筏!” 被陈警官抓在手里的头颅开口沙哑地喊道。 他很愤怒,他很不甘! 他本该是人间的一股“清流”,想当初第一次来书屋时,在分身数个的前提下,几乎差点把书屋团灭! 他强大,他优秀,无论他再偏激,再自私,你也无法去抹杀掉他的那些让人忌惮的特质。 但这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 本就不是一个对等的对决, 第一次来书屋, 他是被赢勾打爆捶死, 第二次来,他比第一次更优秀; 结果先被谛听将军,又被獬豸反制, 他所面对的对手, 实在是太可怕了, 哪怕他使劲地去跳跃,也无法去企及这些人的高度,甚至连他们的脚趾,都没能够得着。 陈警官的目光开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冰冷的红。 红光开始逐渐取代一切, 到最后, 彻底将一双眸子完全覆盖。 在其身后, 獬豸独角兽一样的伟岸影子慢慢地显现出来, 真正的法兽之威, 让人震慑! 它就是法,法就是它, 别人活在香火里, 而它, 则是存在于法度之中。 陈警官闭上了眼,再缓缓睁开,面色依旧平静,但却真的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硬是要描述的话,应该是比之前多了一些“人”的感觉。 你能感觉到她的个体意识,能感知到她的性格存在,不再仅仅是那一具被操控的木偶人。 它的手指开始发力, “砰!” 手中的头颅开始龟裂, 内部不断地发出破碎的声响。 但并没有像是西瓜一样直接炸裂开,而是被那密密麻麻的破损裂痕给覆盖住。 鲜红的液体开始流淌出来, 这不是老头儿自己本人的血, 而像是一种蜜蜡,用以封存东西封闭缝隙, 老头儿的整个脸上,都被条条杠杠的血色给完全遮盖住,看起来像是一件精致的瓷器艺术品。 同时,一道道血线从医院里扩散出去,将这块区域给完全包裹,隔绝了外面的莺莺等人,也隔绝了来自外面的一切“感知”,包括,这头顶上的“天”。 此举,是不想让老头儿直接死, 把他打成了残血之后,还禁锢着他,打算等之后腾出手来后,再慢慢地炮烙。 小萝莉当初也曾听说过老头儿的威名,他每次都是隔一段时间出现,消失后,又再出现,周而复始。 但这并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可以无拘无束, 他的自由自在, 是建立在真正的强者和高层无视他的原因上。 做完了这些, 陈警官的目光转向了周泽。 周泽还单膝跪在地上,手掌不停地在颤抖着,眼眸里的白色已经在褪去,但周泽仍然在强行支撑着。 在胸口位置, 周泽那里明明没有伤口, 但是僵尸煞气依旧在不停地挥发出来,这是被阵法伤到的原因,体内的煞气已经被洞穿,而煞气,才是僵尸真正的立身根本。 “你认识我?” 陈警官开口道。 同时, 她在慢慢地走向了周泽, 宛若一个女王, 在俯瞰着自己脚下的奴隶。 周泽咬着牙,还在挣扎,他想站起来,但身子现在却一直在颤抖,体内的气力也在不断的下滑,这种感觉,很难受,也很憋屈。 如同你明明有一架性能很好的飞机, 却没有燃料让它飞起来。 “你……认识我吧。” 陈警官走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甚至可以看见对方那一双洁净的脚丫子。 没有涂指甲油,显得很干净,哪怕是一番对战之后,她的身上除了一些伤痕以外,并没有其余的污渍。 “呵,你认识我。” 第三遍了, 陈警官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脖子, 将周泽举了起来。 周泽眼眸里的白色显得很杂乱。 “看来,我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你了。” 在这个通城, 在这个地方, 能伤害到她分身的, 真的只有周泽了。 可能之前的周泽并没有表现出来那么恐怖的实力, 但是在刚刚面对老头儿时, 周泽所展现出的力量, 已经足够了。 虽说,这并不是当初周泽杀死她分身的真正力量。 “呵呵。” 陈警官伸手,在周泽脸上抚摸着。 周泽眼里的白色在此时完全褪去,露出了他本来的瞳孔。 “你的手,拿开。” 周泽开口道。 “哦?” “你的手,拿开。” “我要是不呢?” 陈警官的手轻轻地在周泽脸上继续抚摸着, 它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看来, 老头儿有一点说得没错, 高位者只是站得高,但他们也会装瞎,也会有这种各种和普通人相类似的兴趣和思想。 比如, 享受这种作为胜利者的余韵, 他们并没有真正地脱离所谓的低级趣味。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灭了我在通城的分身?你知道我是谁么? 还是, 是谁命令你做这个事的?” 陈警官没有直接杀周泽的原因,还有一点,那就是它认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它不认为普通人会随随便便地挑衅自己,它要寻根究底,它要一网打尽。 “命令?” 周泽咧开嘴笑了。 “你的煞气已经被打散了,身子也伤了,在这个时候了,以我的生命视角来看,低头,并不算丢人。” “哦,是么?” “是的,没有什么,比生命的存续更重要的了,这是我这无数年来,总结出的道理。 所以, 说吧,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谁命令你做这件事的? 我分身无数,损失一具分身并不算是很大的损失,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威严是否被冒犯了。” 说着, 陈警官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被自己刚刚蜡封住的老头儿头颅, “我本来不想和他认真的,但他居然妄图操控我,一个卑贱的渣滓,一个破烂的余波,竟然敢妄图操控伟大的我! 他, 该死!” “你是法兽。”周泽道。 “嗯?” “居然说你总结出了,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道理。” “怎么了?” “你是法兽。” “……” “你是法兽。” “……” “你他妈是法兽啊!” 周泽眼里的白色再度浮现, “呵呵,他是个渣滓混账玩意儿,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你就是在装瞎!” 陈警官微微皱眉,似乎很不耐周泽的挑衅和讽刺,手指刚准备发力, 但周泽身体一下子绷紧,双手猛地抓住了陈警官的手腕, 低下头, 獠牙显露, 直接刺了进去! 陈警官伸脚, 直接踹中了周泽的腹部。 “砰!” 周泽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一连串地翻滚。 白色,还在覆盖着眼眸,但周泽的身子,却在不停地抽搐着。 陈警官又一次慢慢地走了过来; “我的耐心,很差的,我为什么还留着那颗头,也是因为这个家伙虽然很臭,但这里布置出来的结界,却很不错。 虽然隔绝了我和本尊的联系与感知, 却能让我在这里更自由一些,做事情事,没必要那么拘束。 但我的时间,却依旧不会有很多。” “砰!” 陈警官又是一脚踹过去。 周泽再度被踹飞, 落在地上后,周泽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和老头儿拼了个你死我活, 两败俱伤, 现在却被眼前的这位,捡了便宜。 “你还在执拗什么?你还在坚持什么? 把你该说的赶紧说出来, 等待我的裁决。 你是知道的, 我是谁, 也清楚的, 我们之间的差距, 对吧?” 周泽很艰难地抬起头, 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没有畏惧,没有彷徨,也没有失措和茫然, 只是盯着陈警官, 开口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啊。”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懂得…………” “你是旺财啊!” “…………”陈警官! ———————— 距离第二就差一千票了,也就是只差五百张月票! 就差一步了, 就差一步了, 把第二爆掉! 第七百零八章 赢勾,归来! “旺财”这两个字, 让陈警官原本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 这个称呼, 代表着耻辱, 一种伴随着它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伤疤”, 而且还被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古往今来,很多衙门门前都会放它的雕塑法像,祈法兽监管之寓,警告这里的官员遵纪守法,有守法畏法之心。 若是别人或者其他的存在看见自己无数岁月以来一直被人这般供奉着,肯定会很开心,很惬意,忍不住去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活得可真倍儿有面子。 但那上面, 可都是独角啊! 而她, 可是天生双角! 这就像是你曾经的一个很难以启齿的黑历史,结果被人满世界的贴大字报贴满了大街小巷,且一贴就是无数岁月, 这, 能忍? 陈警官双手迅速抓起瘫在地上的周泽, 厉声道: “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 哪怕是到现在, 陈警官也没有把周泽和那位联系在一起,那位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这或许就是陈警官, 哦不, 其实是獬豸的局限性了。 上古时期,獬豸去地狱想要宣扬法度,惩戒尸位素餐的那位,结果被那位打断了一只角最后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出了地狱。 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一直蔓延到了现在, 因为自那之后,獬豸哪怕在阳间拥有无数分身,成为法度的图腾,但是在地狱,它完全没办法涉足一丝一毫。 这是规矩, 哪怕那位不在了之后, 这个规矩也一直被后来的地狱执掌者们恪守和奉行着, 无论是泰山府君年代还是阴司年代, 獬豸想要把手伸进地狱都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他们也不愿意自己的地盘被别人插手然后对自己指手画脚。 而獬豸,也是因为那一次之后,彻底熄灭了干预地狱的念头。 再加上这些年来,天地法则变化,獬豸都不得不选择“装瞎”了,本尊几乎一直陷入着半沉睡状态,且陈警官的出现,是在地狱大动之后,分身和本尊本就不是那种瞬间互通的关系。 这一切一切的原因, 造成了地狱的那场大动乱, 陈警官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 所以,它还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大仇人,曾经在地狱忽然出现,大战阴司大军后“彻底消亡”的事儿。 “你听谁说的,你听谁说的!” 上古的秘辛, 在那时知道的人本就不多, 现如今依旧还活着的还存在的,自然就更少了。 是谁, 到底是谁, 在她已经学会对那件事心平气和之后, 却依然敢传出这些闲话,来撩拨自己的怒气! 周泽张开嘴, 似乎是打算说些什么, 陈警官还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点, 但在下一刻, 周泽的身体忽然发力, 一口咬在了陈警官的脖颈位置。 陈警官一只手狠狠地砸在了周泽胸口位置, 只听得“砰”的闷响, 但周泽依旧死活不松口, 陈警官再度一拳砸下去, 周泽仍然不松口! 感知着自己血液似乎正在被对方吸食走的声响, 陈警官眉头一皱, 双手抓住了周泽的脖子, 使劲地往外拽, “嘶啦!” 周泽身子还是被陈警官给强行拽开, 但连带着陈警官本人的脖颈位置,也被撕扯下来了一大块血肉。 周泽脸上和唇下,全是鲜血,但却是以陈警官的鲜血居多,齿间还能清晰可见些许的皮肉残留。 这是实打实地, 老子就算打不过你, 但哪怕是拼了命, 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 让你多放点血! “你,找死!” 陈警官单手抓住了周泽的脖颈,直接向地上砸去。 “轰!” 周泽被砸在了地上,头部先着地。 “给我,去死!” 陈警官伸脚, 重重地踩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只听得“嘎嘣”一声声脆响, 周泽胸口的肋骨此时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了。 但陈警官扔不罢休, 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告诉她自己刚刚被反咬的耻辱, 而“旺财”那两个字,更是让其彻底陷入了恼羞成怒! 她蹲下了身子, 双手狠狠地刺向了周泽的胸口。 “砰!” “砰!” “砰!” “砰!” 老妇舂米, 却次次刚猛无比! 周泽先前和陈警官一战,身上本就有一点伤,但最关键的还是在那一刻被老头儿的用血布置出来的阵法给阴了,体内的煞气直接被破开! 此时的周泽,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就像是一个没有燃料的坦克。 看起来依旧坚固无比,却失去了移动能力,只能被动挨打。 当然了, 陈警官想要完全解决掉周泽, 也需要费一些的功夫, 哪怕周泽无法进行防御和其他有效的攻击, 但就算拆塔,也是需要一定时间。 “我要捏碎你的心脏,搅乱你体内的一切,让你这具引以为豪的肉身,一步一步地完全崩溃,彻底瓦解!” “呵……” 就在此时, 之前几乎已经一声不吭的周泽,身体猛地又蜷缩起来,双手双脚居然直接攀附在了陈警官的身上。 该死, 他居然还有力气! 陈警官下意识地就是一拳砸出去, “砰!” 然而, 周泽的双脚和双手却死死地勾住了她,且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记。 “噗哧!” 獠牙, 刺入到了陈警官的左臂之中, 周泽一边恣意地大笑一边在疯狂地撕咬着,吞咽着! “我,让你咬,让你继续咬!” 陈警官这次没有再尝试打飞周泽,而是特意转了一下身子,一只手掐住了周泽的下颚位置,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抓向了周泽的一颗獠牙。 “拔了你的牙,我让你咬,咬啊!” “嚓嚓!” 一颗獠牙, 被陈警官从周泽嘴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然而, 周泽却依旧不为所动, 另一颗獠牙还是继续死死地嵌在了陈警官的手臂血肉里,疯狂地搅动! 陈警官又抓住了另一只, “拔了毛的凤凰,拔了牙的僵尸,呵呵。” “嚓嚓!” 当第二颗獠牙也被拔出来之后, 周泽体内的一切气力似乎都被抽去一空。 陈警官单手抓着周泽的脖颈,狠狠地向下一摔! “砰!” 周泽这次是真的四肢摊开, 摔在了地上。 胸口几乎被捶烂了, 脸上全是鲜血, 身子一颤一颤的。 陈警官胸口一阵起伏, 身后的独角兽黑影也是在不停地怒吼咆哮着。 她一只脚踩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双手拽住了周泽的一条胳膊, 开始发力, 宛若拔河。 “嘎吱嘎吱嘎吱!!!!!!!!!” 周泽的这条胳膊正在变长,肩膀位置的骨肉也在慢慢地被分离出去,骨骼深处的摩擦断裂声,更是如此的清晰! “啪!” 很脆很脆的声响, 周泽的一条胳膊被完全扯断了下来, 落在了陈警官的手中。 “法兽”的身上, 也完全被自己的和周泽的鲜血给彻底污染, 看起来极为阴森可怖。 刚刚复原才一天功夫的胳膊, 又断了。 “你听,结界外面,你的人还想要来救你呢,呵呵。” 陈警官把脸凑到了周泽的面前, “他们破不开这个结界的,哦不,或许,也不一定,但哪怕她们能破开结界,等她们进来时, 你也早就已经被我大卸八块了! 不过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走得孤单的, 我会让他们陪着你,一起上路。 谁叫你成功惹怒了我呢? 旺财, 也是你配叫的!!!!!!” 龙有逆鳞,獬豸也是如此,每个人心底都有着自己和别人都无法去触摸和撩拨的区域,很显然的是,周泽这次是真的把獬豸给刺激得狠了,竟然使得其内心深处的凶兽本性也彻底爆发了出来。 法兽,法兽, 它本就是帝尧饲养的凶兽, 脾气自然不可能好, 否则让它当法兽还如何去执法严正? 陈警官说完,双手抓住了周泽的脖子,双脚则是踩在周泽的胸膛位置,下一步,她要把周泽的头颅给扭断下来。 只是, 当她的双手刚刚抓起周泽的头时,周泽忽然侧过脸,张开嘴,咬住了陈警官的手掌。 陈警官却笑了, “你咬啊,你继续咬啊,像一条狗一样,给我咬啊!” 没了僵尸獠牙, 靠和普通人无二的牙齿,怎么可能破开陈警官的身体防御? 但周泽还是在用力地咬着,拼了命地咬着。 “可笑!” “砰!” 陈警官的一只手故意放在周泽的嘴里,让他继续咬着,反正又咬不破自己的皮肤; 而另一只手则是挥拳对着周泽的脸砸去! “砰!” “荒谬!” “砰!” “自不量力!” “砰!” “罪大恶极!” “砰!” “你松不松口?” “砰!” “还不松口么?” “砰!” “来,你继续咬啊!” “砰!” 周泽的半张脸,几乎都塌陷了下去,在陈警官一次次地重锤之下,虽然以其肉身强悍程度,没有被爆头,却也是无比地凄惨。 但周老板这次是真的发了真狠, 宁愿自己的头被砸烂, 也依旧不松口! 咬不咬得破, 是能力问题, 但咬不咬,松不松口, 却是态度问题! 他不服, 他真的不服! 若不是之前老头儿的阵法打击, 周泽不认为这只獬豸分身能打得过自己。 甚至, 如果不是一开始她仗着老头儿的血线补充作弊, 周泽相信在那时最开始的交锋中, 自己就能把她给打趴下! 结界, 隔绝了内外, 周泽听不到莺莺她们的声音, 或许, 这也是一种清静吧, 这次似乎要死得很难看了啊, 莺莺如果亲眼看着的话, 应该会哭得很伤心的吧,自己也会很烦的吧。 但这次,如果真的交代了,是真的憋屈啊! 以前,是打不过,是自己太弱,被欺负,没辙,只能低头做小。 但这一次, 周泽真的觉得自己是可以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打赢的, 他能打赢的, 真的可以赢的, 却又以这种方式,变成了这般结局! 哪怕他以前心性再咸鱼,心里也生出了浓浓的不甘! 只是这一抹不甘, 也只能坚持到这里了, 周泽已经感觉到自己意识的涣散,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一直这样被动挨打,对方又是獬豸的分身,哪怕以他的僵尸体魄,也只能坚持到现在了。 然而, 就在此时, 一道熟悉且很久没有听见的声音自周泽心底缓缓地响起: “表……现……不……错……可……以……输……不……能……怂……” 第七百零九章 愤怒的铁憨憨! 陈警官的拳头再度举起来, 她也是有些累了, 两个都是肉身无比强悍的存在, 一番厮杀, 都毫无美感。 武侠小说里的一剑封喉,在这里并没有出现,他们更像是两只未开化的野兽,做着最为原始的搏杀。 甚至是当一方失去战力时, 另一方想要杀死他,还得花费这么多的功夫。 这感觉,如同两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宗师在万众瞩目中上台比武,结果互相祭出了王八拳。 但这一切, 也该结束了。 这一拳, 陈警官静下了心神, 手指攥紧, 而后, 砸了下去! “吧嗒!” 然而,刚刚习惯性出现的“砰”没有响起,那种大地都在震颤的威势也没有再发生。 周泽还剩下的一只手抬起, 接住了陈警官的这一拳。 他居然还有力气! 陈警官都有些服了,到了这个地步了,居然还在挣扎么? “你都让我有些佩服了。” 陈警官笑道。 “呵…………呵…………” 下一刻, 陈警官的脸色忽然一变,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就没办法挣脱周泽的掌握, 无论自己向那个方向发力,都是一样,对方的手像是一只巨大的钳子,死死地把自己给禁锢住了!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警官赤红色的眼眸里,终于出现了波澜,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活了这么久的岁月了,智商自然不可能低。 “哗啦!” 陈警官的手被向下一拽, 周泽躺在地上的身子猛地坐起, 这一切, 都来得太过于突然, 陈警官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力道倾轧了下来, 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向下靠去。 而周泽坐起时,肩膀直接撞在了陈警官的胸口位置。 “砰!”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陈警官还是其他人,其实都来不及去注意到那胸前的高耸被瞬间压瘪得过程了, 因为陈警官整个人已经被撞得倒飞了出去, 落地时,整个人的身子还在地上不停地摩擦着,一路滑行了数十米才停了下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之前陈警官把周泽抽飞来抽飞去的, 现在, 轮到周泽把这笔帐收回来了。 周老板的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从不标榜心胸开朗,能眼下报仇绝不拖到晚饭后。 而那一位的脾气, 就更不用说了, 脾气性格更是炸裂。 打狗, 还得看主人呢? 何况是外来的狗, 来咬我家的狗? 陈警官落地后迅速抬起头,看着前方坐着的周泽,眼里满是骇然。 刚刚的感觉,刚刚的举重若轻,刚刚的气势, 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忽然有这种变化? 难道是他之前一直在隐藏? 但他隐藏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想要给自己舒舒服服地打一顿然后他自己也就舒服了么? 其实, 陈警官心里也闪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这一幕, 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但记忆被尘封得太久太久了,已经很难再在短时间内追寻到,而且,那又不是什么美好且值得没事做拿出来回忆的东西。 周泽坐在那里, 伸手, 摸了摸自己的脸。 半边脸已经塌了, 老实说, 现在的周泽看起来很狰狞, 而随后, 他将脸上挂着的那已经近乎脱离一大半的皮肉给撕下来的一幕, 则是让人直接头皮发麻! 撕下来之后, 周泽还犹豫了一下, 把自己的皮肉放在眼前, 似乎是在犹豫到底吃不吃掉他, 人们常说吃啥补啥, 那么也就是似乎没啥比吃自己身上的肉更补的了吧? 但周泽脸上随即又露出了嫌弃之色, 把这块肉向陈警官那儿随意地甩去。 “啪!” 陈警官低下头, 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块碎肉, 有些不能理解。 一直到周泽嘴里又发出了“咋咋咋咋”的声音, 对陈警官勾了勾指头后, 随即又指了指那快肉, 陈警官脑子忽然就炸开了, 愤怒的情绪瞬间填满整个心胸, 他, 他, 他居然, 在喂狗! 獬豸的逆鳞,在今天,被同一个人,撩拨了两次! 最痛苦最屈辱的回忆,在短时间内,被反复地撕开! 佛祖曾割肉喂鹰, 而今, 周泽撕肉喂狗。 “你今天,死定了。” 陈警官抬起头,看向了周围的结界,她不傻,她刚刚清晰地感知到了,周泽体内莫名地又出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而就是那一股力量在先前接下了自己的拳头将自己用肩膀撞开。 但她是獬豸, 她还有本尊! 放眼阴阳, 当今天下, 谁敢真的拍胸脯保证说能够承受得起法兽的滔天怒火? 周泽笑了, 因为脸部受伤严重的原因,这笑容看起来很是诡异,皮肉无法完全覆盖住头骨,那白色的骨骼随着笑容若隐若现。 “旺财,吃啊。” 声音有些沙, 发音也有些不标准, 但那种调侃逗弄的语气, 却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你,找死!” “叫,再叫几声,旺财,你知道么,你叫得真好听。” 周泽默默地用一只手撑着地面, 有些艰难吃力地站了起来, 身子有些摇晃, 仿佛一个沉睡了很久的人,第一次起床,整个人都有些不习惯了。 对空气,对阳光,对环境,包括,对这具身体。 “尤其是你现在还没穿衣服,叫起来就更有感觉了。” 站起身后, 周泽的身子似乎有些失去了平衡, 开始左摇右摆, 仿佛喝醉了酒一样, 他想找个东西靠一下, 但这里是医院的小广场, 四周空荡荡的,因为之前战斗的影响和破坏,除了坑还是坑。 在周泽身子快要倒下的时候, 陈警官动了, 她双腿猛地蹬地, 整个人如同出了炮膛的炸弹, 撞向了周泽。 来势之快,让人惊愕,空气中似乎还发出了焦烟的味道。 周泽似乎是愣了一下, 身子一侧,而后单手一按。 电光火石之间, 不光是躲避开了陈警官的冲撞, 还抓住了陈警官的肩膀, 而后, “轰!” 一声巨响, 陈警官双腿陷入了水泥地之中, 整个人看起来就矮小了下去, 周泽则是一只手撑在陈警官的肩膀上,稳定住了身形。 “旺财,你真好。” “吼!” 陈警官双臂张开,身上的独角兽影子愤怒发狂,双脚直接从地下踩出,企图抓住周泽的身子,她成功了,她抓住了周泽仅剩的一条手臂。 然而, 当陈警官准备发力时, 周泽目光忽然一凝,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音, 一道炙热的白气从残破的嘴巴里喷吐而出, 宛若凶兽苏醒。 正在发力的陈警官只感觉自己身下一轻, 自己整个人竟然被周泽举了起来。 “来啊,我们继续玩!” “砰!” 周泽将陈警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 “可笑!” “砰!” “荒谬!” “砰!” “自不量力!” “砰!” “罪大恶极!” “砰!” “你松不松手?” “砰!” “还不松手么?” “砰!” “来,你继续抓着啊!”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先前一幕的回放,只不过二者的角色来了一次互换。 敢打我的人, 很爽是吧? 很爽是吧? 反了天了你! 陈警官不是不想松手, 而是周泽的手臂肌肉位置,似乎出现了一股可怕的吸扯力,竟然将其双手给死死地锁住。 论打架, 论用肉身打架, 比经验? 比战术? 你得分和谁比! 当年一统幽冥之海时,赢勾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灭杀了多少魔神, 更何况上古黄帝和九黎争夺天下, 赢勾可是先锋大将,立功无数。 最后会被“狡兔死走狗烹”,性格原因和不跪黄帝不可能是主因。 事实上, 历朝历代能够有资格被“飞鸟尽良弓藏”,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真的不多。 这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荣耀,一种证明! 来啊, 打啊! 周泽手臂一甩, 而后一脚踹了出去, “砰!” 陈警官整个人被踹飞, 再度摔在了地上, 但这次的力道极为恐怖, 落地时并没有滑行多远, 而是直接在身下砸出了一个巨坑,连旁边的医院大楼也因此开始摇晃起来,似乎地基受到了严重影响。 陈警官躺在坑里, 上半身和下半身,似乎被截断了一样,那一脚,蕴藏的力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但哪怕是到现在, 陈警官还是无法理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 当尘土慢慢消散之后, 周泽的身子还是站在那里不停地摇晃着, 他最后没办法, 踉踉跄跄地坐了下来, 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着,像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 陈警官躺在坑里,周泽也没直接上来继续踩,一切的一切,仿佛先前的重演。 直接杀了你, 似乎太无聊了, 既然大家都自我感觉良好, 当一回死于话多的反派体验一下,又如何? 比比谁命硬? 比就比呗。 周泽的情绪忽然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一股怒火忽然升腾了起来, 其身后, 赫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很模糊, 但对于躺在坑洞里的陈警官来说, 却如遭电击! “你!你!你!你是………………” 周泽压根就没看陈警官, 他的怒火完全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愤怒很不能理解也是很无法接受的一件事: “混账! 放着我的东西不学,你居然去学那个家伙!” ……………… 现在距离第一还差21847张票, 咱们已经爆掉了第二了, 现在的目标, 就是第一! 可以输,不可以怂! 龙这个月会争到31号的最后一分钟! 第七百一十章 大餐! 酸味, 是很多人味蕾最爱的味道之一, 醋, 也是因此诞生, 自那之后, 人们对“酸”的追求, 也就慢慢演变成了——吃醋。 此时此刻, 一股酸涩的味道似乎正在弥漫, 宛若一大缸镇江香醋被打破了, 汩汩汩地流了满地, 醋海翻腾, 也不过如此了。 陈警官躺在坑里,因为周泽之前的那一脚,让她的身子受损极大,尤其是脊椎那边,近乎断裂,她很难再继续有什么作为。 其情形, 和之前周泽被老头儿用鲜血布置的大阵给洞穿煞气真的很相像。 而且, 二人背后, 其实都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很可惜的是, 这个结界, 先前在陈警官看来,是帮助她隐藏了气息,让她得以获得更大的自由度,但是在眼下,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最憋屈的是, 因为这结界的存在, 导致她完全没办法把眼下她刚刚得到的这震惊消息给传递出去! 他, 居然没死! 他, 竟然没死! 那个当年打断了自己的一只角,将自己踹出去地狱的人, 竟然还活着! 恨,深入骨髓的恨, 畏,沁入血脉的畏, 又恨又怕,这可能就是獬豸内心深处,对赢勾的真实情感写照吧。 当年,它在自己最高光的时候,想要去染指地狱,把属于法度的光辉撒照到地狱之中,让阴阳得以严整。 但那一次失败之后, 哪怕是他“陨落”了, 它都没有再一次踏足地狱。 陈警官在那里到底在想什么,经历着怎样的内心挣扎, 周泽这边都没功夫去理会的, 眼下, 他正在火起! 非常非常的大火!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一个丈夫,为了这个家,辛苦奔波几年,怀揣着喜悦回家推开门时,发现家里有一双男人的拖鞋! 他是赢勾, 该死, 他可是赢勾! 可恶, 混账, 看门狗, 咸鱼! 有时候, 最痛苦的是不是你最恨的人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又打不过他。 而是你最恨的人, 就在“你自己”。 你还能怎么办? 把自己打一顿? 自己左右互搏? 正因为是这样, 赢勾此时真的是气得都要炸了! 他感觉到了背叛, 是的, 背叛! 短暂的双边沉默之后, 陈警官动了,她双手支撑着身子,双脚一起发力,挺直了起来之后,只听得骨骼位置传来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被重新接骨了一般,使得自己又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去冲向周泽, 而是在站起来之后, 拼了命地冲向了结界! 她要打破结界, 她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自己的本尊, 他既然还活着, 那他就必须得死! 必须得死啊! 因为她能够清楚地看出来,这位哪怕现在还在这里,但他却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 复仇, 复仇, 复仇! 自上古时期就结下的深仇大恨,历经无数岁月的沉淀,如今已经是比山高,比海深! 这边陈警官的动静, 终于引起了周泽的注意。 他抬起头, 看向了那边, 停止了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的过程。 终于, 在这一刻, 满腔的怒火, 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点! 就决定是你了, 旺财! 周泽依旧坐在地上, 唯一的手掌一把拍在了地面, 低喝道: “咖……………………………………………………啡!” 拖了很长的音节, 因为他真的想改口, 但很难改, 但再这么僵持下去, 人陈警官不说打破结界了, 直接回到本尊床边叫本尊起床收衣服的时间都够了! “轰!” 五根完全由煞气凝聚而出的铁链从地下突破而出, 无比粗壮,且又黑又长! 须臾之间, 就封死了陈警官的去路, 在她和结界仅剩下半米不到的距离时, 周泽堵死了她的希望! 陈警官回过身,看着身后还坐在那里的周泽,低吼道: “你怕了么?” 不敢让我本尊苏醒, 你怕了么? 周泽笑了, 点点头, 道: “对,我怕了!” 然后就是, “报纸!” “轰!” 一道道黑色的罡风, 直接砸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狠狠地捶打在了陈警官的身上, 陈警官身形被锁住, 根本就无法躲避, 再加上这具分身的特殊性,她只是肉身强悍,却没有施展术法的能力。 之前和周泽战斗时就是这样, 最后之所以杀周泽折腾了这么久,也是因为她只能肉搏,没有其他的能力。 而眼下, 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轮到周泽开挂了! 你不能用术法, 我能用啊! “轰!” “轰!” “轰!” 一连串的狂轰之下, 地上没有坑了, 因为整个医院广场就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旁边一侧的医院大楼墙壁都已经坍塌了下来。 周泽站起身, 迈开了步子, 走向了那坑洞的中央。 陈警官的身上,依旧被锁链锁着,整个人,都已经血肉模糊了,她匍匐在地上,身体不停地在颤抖着。 身后的那道影子, 也已经变得很淡很淡, 不复之前的嚣张, 且在周泽一步一步走近时, 被激发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老实说, 陈警官确实很美, 对于獬豸为什么会选一具女性分身的这件事, 周泽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真的就和周泽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刚刚收的那只花狐貂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一样, 当年赢勾只顾着把那个上门呵斥自己尸位素餐要惩罚自己的獬豸给痛扁了一顿, 把头上的一根角拔了下来做成了酒杯, 却真的没想过要把獬豸的身子翻开, 瞅瞅看獬豸到底是雌还是雄。 不过, 此时, 陈警官哪怕之前再好看, 身材再好, 经历了这样一番疾风暴雨之后, 估计哪怕是真爱,也没办法违心地唱出“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歌来了。 周泽弯下腰, 狰狞的面容凑到了陈警官的影子旁边, 咧开嘴, 露出了牙床和白骨, 森然地笑着。 黑影不动了, 是真的不敢动了, 它是分身没错, 但它的思维和情绪以及记忆, 其实和本尊是一样的, 所以它继承了本尊对赢勾的真实情感反应! “你刚刚说我,怕了?” 赢勾伸手, 勾住了这只影子。 是的, 徒手抓影! 而后, 像是拔草一样, 慢慢地往外扯动, 影子开始扭曲和挣扎, 但它的反抗, 只能给周泽带来更大的施暴快感。 “呵呵。” 陈警官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似乎是随着獬豸的被剥离,她的身体也无法再承受住这种伤势,即将崩溃。 周泽眼里露出了一抹挣扎之色, “妇人之仁!” 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很纠结的内心挣扎, 周泽最终还是弯下腰, 伸手在陈警官的身上拍了一下, 而后手掌又拍向了旁边的地面。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身边无辜的地面又被削平了一层。 而陈警官的身体则是不在抖动了,甚至连呼吸都恢复了平稳,身上的伤势重是重,但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你要的这群手下,有什么用? 都是一群废物, 你还在乎他们的感受? 那帮家伙,除了那个老…………” 周泽打住了话头, 转而看向了那道影子, 再度伸手, 将影子抓了过来, 往外无情地拔动! “咔嚓!” 影子被拔了出来, 在周泽掌心位置幻化出了一个独角兽的模样, 它很想保持自己的形象, 不怕不怕不怕, 真的不怕! 但那种模样, 一看就是勉强在绷着罢了,其实心底当真是怕得要死! 很搞笑, 法兽, 居然会如此畏惧一个人。 不过再联想到之前老头儿所说的那般,它居然还找了块红布蒙住了自己的眼,此时的这个情况,其实也就没那么令人意外了。 “帝尧把你养得太好了,太娇生惯养了你。” 周泽看着巴掌上的獬豸,像是在和一个手办聊天。 “帝尧把你推出来,只是装个面子,你当初却当真了,当真就当真了吧,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给你扳断一只角么?” 獬豸的影子没有回答。 “一是因为你太烦了,吵到我的瞌睡了。 二则是因为,你说你既然是法兽,头上留两个角做什么? 一心一意就好了, 两个钻头哪有一个钻头更尖锐?” 说着说着, 周泽自己都笑了, “旺财啊,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我说我怎么就醒来了呢, 之前似乎是吃了不少,但没吃饱。 但还是靠你, 我才能补足苏醒前差的那一点点, 否则, 我还真的醒不来了。” “你刚刚说我怕了,你很高兴是吧?是啊,我怕了,隔壁的旺财长大了,从小奶狗变成了大狼狗了,我也病了,瘸了,瘫了,也不敢打你了,因为我是真的怕你咬我啊。 但, 旺财啊, 你是法兽啊, 当年, 那么多人死了, 我也死了, 但为什么, 你就没死呢? 你是法兽啊, 你按理说应该是冲在最前面,为你所要的法度第一个牺牲的,但你为什么却没死呢? 别的不学, 却偏偏学个装瞎。 有意思么?” 说着说着, 周泽扬起手, 把拳头往自己嘴里去送, 獬豸身体开始剧烈的挣扎,它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 “乖,别乱动。 反正都是要被我吃下去, 你不动我还能整个吞下去, 你乱动的话,我只能嚼碎你再咽下去了, 你选哪一个?” “…………”獬豸。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大梦谁先觉! 与其说这是在给獬豸做选择,倒不如说是赢勾在对其做嘲讽,法兽之尊严,被赢勾完全踩在了地上。 古往今来,一直是法兽去掌握裁决尺度,监管四方,而今,已然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加上上次那个,这已经是第二具了。 几乎成了赢勾随时取之食用的自动贩卖机,而且是各地都有分店的那种。 周泽张开嘴, 将这黑色的影子一口吞下, 倒是没什么吃了灵丹妙药马上就出现什么异象的变化, 整个过程, 显得很是平淡, 体量在这里,层次也在这里,最不济,眼光见识也在这里。 如果说现在是直接把獬豸的本尊给烹饪后吃了,说不得赢勾还会觉得有些意思,拿根筷子敲敲碗边。 现在只是吞了人家一个法身,这感觉就像是醒来后磕了一颗糖豆儿,也就那样吧。 只是, 周泽眼里还是浮现出了一抹唏嘘之色, 他转过身, 看向这座残破的医院大楼, 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当初冲入地狱对着自己呵斥列举自己几大罪的双角小可爱, 当初的它,烦是烦, 但也是真的可爱; 因为坚持法度的尊严,遵从法的精神,所以只身来到地狱,来到幽冥之海,面对自己这个在地狱“凶焰滔滔”的存在,依旧敢站出来,敢说出来,敢骂出来。 所以, 那一次, 自己只是打断了它的一只角, 并没有把它扒了皮剥了骨,垫吧在自己的白骨王座之下; 哪怕当时看着它灰溜溜跑回去的样子,自己仍然觉得有趣得很,只觉得帝尧养了一条很可爱的狗。 然而, 也不晓得具体多少年过去了, 当年的小可爱, 现在也学会装瞎了。 它也变得不再那么可爱了,变得……可憎了。 “早知如此,当年真的不如直接吞了你,至少,能让你一直是最开始的那个可爱模样。” 自言自语, 与其是说给自己听, 倒不如说是在对过去的那段上古岁月的追忆吧。 周泽没急着去打破这本就已经在摇摇欲坠的结界,而是走到了老头儿被封印的头颅那边,像是从路边水果摊上拿起一颗西瓜,放在手里端详着。 “是那个东西么。” 周泽目露思索之色。 獬豸能看出的异常,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转而,下意识地手掌准备发力,要将这颗头颅给捏碎。 但手指又缓缓地舒展开, “算了,既然你穷怕了,老是喜欢把破烂儿往家里领,就随你吧。 以前觉得这是烫手山芋,懒得碰,现在既然变成了狗皮膏药贴了过来,还不如彻底撕开了。” 一团黑色的火焰从周泽掌心位置升腾起来, 掌心的头颅开始慢慢地融化,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在这黑色的火焰之中得到了一种“解脱”, 到最后, 周泽的掌心位置, 只剩下了一颗黑色的小珠子。 做完了这些后, 周泽面朝着东方, 缓缓地坐了下来, 眼里, 是满满的疲惫, 虽说是苏醒成功了,但这亏空,也只是堪堪补充到可以苏醒的那条线上罢了。 可以说, 大家都很勉强, 所以做得都很不舒服。 “过段时间,带我去见他吧,偷了我的,也得还回来了。” 这句话说完, 周泽闭上了眼, 而周围笼罩着的红色结界开始迅速龟裂,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很快就像是玻璃房子坍圮那般, 轰然碎裂。 ……………… 周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这个梦里, 他还是在睡觉。 很多人觉得做梦是一件很让其困扰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喜欢梦中的光怪陆离, 但做的梦里, 居然还是在睡觉的, 似乎还真是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 在梦里, 周泽时不时地睁开眼, 有时候, 他会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黑色的大海之上, 身下, 是一张竹筏, 周围, 不断地有断肢残骸漂流过去, 还有不少头颅在那里喊着叫着, 远处,有女鬼在呜咽,水面之下,有冤魂在诉说着冤屈;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周老板的美梦。 躺在这里, 一动不动, 四周的魔音入耳,却变成了宛若临睡前的摇篮曲; 等再过了许久, 周泽再度稍微睁开眼时, 却发现自己正斜躺在高高在王座上, 下方, 白骨堆积, 无数的魔神躯体成了自己脚下的垫脚石, 而从这里, 仿佛可以看见地狱的四野八荒。 权力的追求,被这座王座给诠释得淋漓尽致,古往今来,多少王侯将相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之后,欲罢不能。 但人间的帝王,只管活人一甲子; 地狱的皇者,却能够掌握人之生死逆转。 这更为浓郁更为香甜的毒药, 却对此时的周老板毫无吸引力, 他只是打了个呵欠, 继续睡了过去。 熟睡之中, 仿佛嗅到了花草的芬芳, 那是最为清新也是最为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很多人都会说喜欢大自然, 但他们喜欢的并不是那种最为淳朴最为原始的大自然, 比如丢在高原雪域上瑟瑟发抖又或者是抛在大漠荒芜中干裂烘干,都不是他们真正喜欢的类型。 绝大部分人喜欢的自然,是小桥流水人家,空气清新,生活舒适,屋内,舒适惬意,屋外,四季如春; 最好,还能点到外卖。 周泽翻了个身, 眼睫毛轻轻地颤抖, 透露出些许的缝隙, 他正躺在叠席上面, 叠席韧而不硬,青绿留香。 这应该是真正的古代“榻榻米”,席居在汉代时达到了顶峰,不过后来中国人逐渐发现椅子和高脚床似乎更为舒服, 席居也就慢慢地开始摔落了下去, 不过这东西在流传到岛上邻国之后却一直被继承了下来,乃至现在几乎成了他们的独享名片。 “吱吱吱!” 猴子的叫声, 作为“深夜动物园”的园长, 周泽对这种声音当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是, 这只猴子好像没自家书店的那只那么剔透,眼前的这只,有点黑。 猴子坐在茶几旁,手里拿着酒坛,正在倒酒。 旁边, 一身穿白衣的男子盘膝而坐,端起酒杯,畅饮自得。 男子的对面, 是大开的木门, 门外, 姹紫千红,美不胜收。 少顷, 白服男子递过来一杯酒, 道: “醒了,就一起喝一杯吧。” 周泽很困,周泽很懒,周泽很怕应酬, 所以他马上爬起来,接过了酒杯。 等酒杯拿在手里,再抬头时, 却发现眼前的情景再度变化, 之前在木承恩土屋里所看见的画卷中的男子正手里也拿着酒杯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醒了啊,你是要带他来找我了是吧?” 周泽一时无言。 “是吧,要带他来找我了是吧!要带他来找我了是吧!他肯定恨死我了吧,肯定恨死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画面, 开始扭曲, 笑声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一同模糊的, 还有四周的视线。 周泽发现自己正端着一个红酒杯,坐在一个大浴缸里,窗外,是蔚蓝色的大海。 “你觉得,我是穿肉色的还是穿黑色的好看?” 熟悉且陌生的声音从浴帘外面传来, 周泽伸手, 掀开了浴帘, 看见了只穿着男式衬衫的林医生, 站在窗前, 床上,则是堆放着满满的不同款式的丝袜。 还有开档的连裤袜,舒适方便。 周泽的舌头一时有些发干, 林医生似乎是穿着自己的衬衫,但下身,却不着寸缕。 白皙修长的大腿,不是那种骨瘦如柴,还带着些许的丰腴,意味着绝佳的手感和舒适度。 增之一分则嫌腻,减之一分则不足,恰到好处。 尤其是她背对着周泽弯腰在床上选东西时,当真是春光这里独好。 凹。 “还是,干脆不穿了?” 林医生转过身, 周泽下意识地把浴帘放下, 重新坐回到了浴缸里, 心里, 噗通噗通地在跳动着。 湿润和温暖的氛围很快消失不见, 因为周泽看见自己不是躺在浴缸里了,而是躺在一处遍布黑草的池塘之下,无面女的半张脸,就在自己身边。 很吓人, 真的很吓人, 氛围很吓人,人很吓人,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吓人的味道。 但周泽却想笑,而且越来越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先忍不住开始笑的, 居然是无面女, 她笑得花枝招展, 如果忽略掉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如果只是看她背影的话,应该也很美吧。 笑声之中, 开始传来哭声, 周泽看见前面的凹陷处, 有一口黑色的棺材, 一个女孩儿正坐在棺材里哭, 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哭得周泽的整颗心,都纠结到了一起,被死命地拉扯着。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在哭什么? 她为什么要哭? “老板,人家好孤单,人家好寂寞,你没了,人家就只能回棺材里去了。” 是莺莺! 周泽的身子一颤, 爬了起来, 伸手抓向了那口棺材。 “嘎吱!” 棺材盖忽然落下, 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 周泽眼睛猛地一瞪, 而后像是溺水后得救的人一般, 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旁边则是传来了激动喜悦的欢呼声,是那么的清脆,那么的动听: “老板,你醒啦!” 第七百一十二章 野火燎原 醒来时, 周泽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莺莺在旁边伺候着。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太常见了,似乎自己每次受伤昏迷醒来后,睁开眼时,看见的,总是莺莺。 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这具身子,正在诠释着什么叫“即将散架”。 尝试了一遍之后,周泽发现自己能做的唯一动作,只是眨眨眼,而且是一只眼。 “老板,你再休息休息,不急的,不急的。” 周泽闻言,又闭上了眼。 又睡了一觉,这一次,没做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醒来时,窗外,已经彻底黑了。 莺莺正拿着热毛巾在给周泽擦拭着身体,她知道自家老板的洁癖习惯,哪怕老板受伤没有知觉时,她也依旧会把老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莺……” “嗯?” 莺莺扭过来,看着周泽,道: “老板,你饿了么?” 周泽摇摇头。 全身上下,一阵犯酸,很不舒服,不过还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且和之前那次醒来不同的是,这一次这具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 许是因为铁憨憨醒来的缘故吧,身体的机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周泽尝试坐起来, 结果刚刚被后背靠在了床头后,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胸口位置断裂的骨骼因为这次移动产生了集体位移, 这酸爽, 像是有十多个华佗在给你玩儿刮骨疗毒。 “老板,你不要乱动啊,你躺好,我来动。” “嗯……” 周泽已经没力气反驳了,确实是不敢再动了。 莺莺小心翼翼地给周泽背后放了两个枕头,调整好角度确认周泽不会滑落后,又把毛巾在热水盆里洗了一遍,继续给周泽擦身子。 “老板,那颗珠子,我放在那里了,就是发现你时,你手里捏着的那枚。” 周泽的目光投向了床头柜,那里有一个玻璃瓶子,里头有一颗黑色的珠子,和小孩子玩的弹珠一样的大小。 有些事情,他有些不记得了,事实上,每次铁憨憨苏醒掌握身体时,周泽基本都陷入了沉睡,而且这次沉睡得更彻底。 不过, 既然是自己昏迷后依旧捏在手心里的东西, 应该是个宝贝吧? 这也是铁憨憨给自己传递的消息。 “老张居然也在那家医院里唉,结界破了之后,我才看见老张从医院大楼里跑出来,他先来看了看老板你,然后就把那个女人给抱走送医院了。” 莺莺说到这里时,特意看向周泽,补充道: “老板,要紧么?” 言外之意,要不要她去医院把那个女人斩草除根。 在女僵尸的世界里,善恶这种东西早就模糊了,她只在乎周泽的看法和决定。 周泽微微摇头, 他相信铁憨憨把该解决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 自己暂时也就没必要对着之前的事情去画蛇添足。 “还有,那些不见的人都回来了,但除了老道和死侍,却都昏迷着,在隔壁药店检查了,说都是重度营养不良。 小猴子被老道放在房间里亲自照顾,那头小僵尸也被林可放在房间里照顾,甄美丽被死侍安置在菜园那边照料。 剩下的那三个鬼差,就都在隔壁药店病房里躺着,有芳芳在照顾。“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想来,那些人应该都是被老头儿给封锁在了某个特定空间里,老头儿被解决后,他们自然也就回来了,但也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不过, 只要人没死就好。 这一次,说实话,书屋的防御还是太弱了一些,明明集结了不少人,却还是让人差点端了整个老巢。 以后,可不能每次都这样玩儿惊险时速啊,次次都在刀尖上跳舞的话,哪怕运气再好,也总会真的出一次意外的。 “安律师来电话了,说那边的事情,他安排好了,明天就回来。” 莺莺继续给周泽汇报着这几天的情况, 周泽就躺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身子擦拭好了之后,莺莺先端起装着毛巾的脸盆,问道: “老板,要我搀你下去透透气么?” 周泽摇摇头,示意不需要,他现在活动,是真的有些不方便。 可惜猴子现在也昏迷着,如果猴子还在的话,倒是可以弄点泥巴给身上涂抹一下,可以加速一下恢复。 但现在猴子既然还在昏迷着,你再去取尿的话,好像有点太禽兽了一些。 莺莺去楼下换了一盆水又上来, 拿着洗干净的热毛巾,开始给周泽小心翼翼地擦脸。 “嘶…………” “疼了么,老板?” 莺莺有些关切地问道。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艰难地开口道: “镜……镜……子……” “精、、、、、子?” 莺莺愣了一下, 伸手指了指下面,道: “老板,放心吧,人家前几天帮您换衣服时就检查过了,还在的。” “…………”周泽。 莺莺以为周泽放心了,继续给周泽擦脸,为了防止周泽疼,还故意把嘴凑到周泽脸庞,轻轻地吹了吹。 其实,莺莺的身子正在发生着一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变化,许是血脉确实正在进化的原因吧,她已经没以前那么冰了。 周泽记得刚见到莺莺时,莺莺整个人都是冰的,无论是手脚还是其他地方。 但在不知不觉间,莺莺坐久了的椅子上,也会留下温暖,比如现在她吹气时,周泽还能感觉到暖呼呼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下面, 到底解冻了没有。 这个暂时也不方便去问,更不方便去检查, 当然了, 最重要的是, 现在的这具身体情况, 也不方便去验收。 不过, 有一件事周泽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应该很富有艺术气息,毕竟曾被陈警官压在身上一顿狠捶。 自己最近受伤的频率也太高了,周老板记得自己似乎刚从病床上下来没多久,就又得躺了上去。 还真是生命不息,受伤不止。 他之前还想拿着镜子欣赏一下, 现在见莺莺擦拭的面积和自己的感知稍微判断了一下“坍塌”的面积和幅度, 想想还是算了吧, 万一自己把自己给吓出抑郁症来,也忒搞笑了。 等脸上也清理好了后,莺莺开口问道: “老板,你是吃点东西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吃点东西吧。” 房间门被从外面推开,许清朗走了进来,他抓着拐杖,身上也裹着很多绷带,只是手里还夹着手机,道: “我刚点了黄焖鸡米饭。” “这个,不营养吧?”莺莺有些不满意。 “你去买只鸡,炖个汤吧,别把你家老板毒死就好。” 嘤嘤不说话了。 好气哦, 自己在房屋数目上超过了他, 但忘记了, 他还会做饭! “怎么样,没事儿了吧?”许清朗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 “呵呵。” 许清朗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放在周泽床头柜位置的那颗珠子,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应,他知道那珠子是谁最后留下的。 “等你和我的伤,再好一些,我们再聊聊接下来的事儿吧。” 许清朗的意思是,他不想再给那位机会再来一次了。 周泽点点头。 “我回去躺着了,我这身子现在也到处都是问题,感觉提前步入老年了。” 许清朗转身,离开了房门口,回自己房间去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有人提着外卖袋子走了上来, 是老张, 他敲了敲门, 莺莺过去把门打开。 “你们,点的外卖?” 老张有些诧异地把手中的袋子提过来, “刚好在楼下碰见了外卖员,我就接过来了,老许的那一份我刚给他了。” 莺莺接过了袋子,走到床边,打开盒子准备给老板喂饭。 周泽坐在床上,看着走进来的老张。 老张抿了抿嘴唇,道: “陈警…… 小陈…… 那个女人, 没生命危险了。” 周泽不置可否。 老张以为周泽在生气,他从周泽嘴里知道了这次的事情后,他也是一时有些消化不了,但他还是没忍心看着陈警官躺在那里自生自灭下去,光着身子不说,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其实, 周泽没对这个生气,没杀陈警官,本就是周泽和赢勾一起的意思,既然没杀,肯定是要救的,无论是周泽还是赢勾,都没兴趣做那种故意不杀她再让她光着身子等死的事儿。 “那个,那家医院的调查已经开始了,各方面都很重视。 地方调查组已经进驻调查了,现在那个钟院长和一干副院长以及其他负责人已经被刑拘了。 央视已经在批评地方监管部门的不作为,故意的漠视好放纵不说,还利用监管手段的落后和模糊地带,客观上已经沦为了XX行为和XX组织的保护伞。”(摘自央视财经评论——小龙按) 听到这个消息, 周泽又看了一眼旁边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子以及里头的那颗黑色珠子,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老头儿捂着自己的眼睛跳动的画面。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 其实,很多的罪恶,在它们刚刚出现,且还很弱小时,如果不装瞎的话, 它们, 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个机会去野火燎原…… 第七百一十三章 麻利地跳吧! 老头儿,也就是许清朗的那位师傅,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其实真的很难用简单的话语来形容出来。 一个人,假设他活到70岁,那么他总共就活了70年,613200小时,36792000分钟。 用区区几句话概括一个人,往往是不准确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很让人讨厌,但同时,他似乎也活得很纯粹。 但周泽是真的不想再碰到这个家伙了, 谁知道下一次这家伙到底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出什么花招来? 这颗珠子, 应该能给出一些线索吧, 找到那个老头儿真正的本质, 而后, 将其彻底摧毁掉。 至于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反正又不用周老板去给他定性,也不用担心什么这种那种的影响,他又不去编历史书,每个字都得反复斟酌。 站在纯粹个人角度来看, 老头儿彻底消失, 才是对周泽来说最好的结局。 “老板,先把口服液喝了。” 莺莺把口服液的瓶子送到了周泽嘴边,慢慢地倒了进去,然后,很尴尬的事情出现了,周泽只觉得自己脸上一凉。 因为自己脸上有一大块区域连皮肉都没有了,白骨露出,所以口服液倒进去时,竟然从侧脸位置渗透了出来。 “唉……” 周泽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啊呀!” 莺莺马上拿纸巾给周泽擦拭。 “算了,不吃了,也没什么胃口。” 吃一半,还来不及咽下去,就得从自己脸上漏出来一半,这滋味,简直比养老院里的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还要可怜。 至于插食管这个选择,周泽是直接排除了,那其实也很痛苦,说句不好听的,感觉自己就像是封闭养鸡场里的一只只鸡,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每天就吃和喝然后下的鸡蛋再被流水线送走聚集起来。 他又没到那种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不想遭这个罪。 “老板,要不,我用嘴喂饱你吧?” 周泽摇摇头, “去看看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回来和我说说。” “好的,老板。” 莺莺起身,帮周泽再检查了一下床铺就离开了房间。 …………… “我说啊,你咋这么头铁捏?” “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又不是人,只是一个猴子,你好好的猴子没事做吃吃香蕉cos一下你的老祖宗大不了再玩玩偷桃, 过得不幸福么? 非得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啧啧啧,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我都七十出头了, 也没几年好活了, 我还巴望着你能给我送终呢, 逢年过节,还得靠你在坟头上烧点纸钱意思一下,也没白费我养你一遭。 可你现在这样子, 逼得我白发人送黄毛人么?” 老道一边小声地骂着一边把猴子脑袋上的毛巾取下来,在旁边水里洗了一下,挤出水,折叠了一下,又放在了猴子的脑壳上。 紧接着, 老道又拿出酒精,给猴子擦拭身子。 猴子现在不光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了,它还在高烧不退,一直皱着眉闭着眼,时不时地龇牙咧嘴,很难受的样子。 但老道清楚, 它这是有心事儿,这是梦靥了。 它是灵猴,天生聪慧,但越是聪明的东西它一旦钻了死脑筋进死胡同了,就越是难出来,这种折磨和伤害也就越严重。 别人只是营养不良,慢慢打着葡萄糖下来,将养将养,等身子恢复了元气,也就好了,但偏偏就是自家这个猴砸…… 老道当真是担心得很。 “你看开点咧,你看开点咧,都是活了几辈子的猴咧, 都没我这个小年轻看得通透, 你这是几辈子一把年纪都活到屁股上去了么?” 老道唉声叹气着, 但猴子的状况还是不好。 这时, 老道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下来电提示,发现是通城的电话号码,上面并没有备注名字。 “喂。” 老道接了电话。 “陆爷爷,是我啊。” “额,你是?” 老道还真的想不到他是谁, 把手机点了外放,然后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这个号码是第二次打电话给自己,上一次打电话来,是一年前。 不过,喊自己爷爷的,老道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了。 他自己又没子女,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孙子辈儿的了,很多受到自己资助的孩子,会喊自己爷爷。 “陆爷爷,我啊,我是小光啊,陆爷爷你不记得我了么?” 小光? 四哪锅?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啊,原来是小光啊,爷爷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 “陆爷爷,我现在不想活了。” “哦,那就不活了呗……啊! 啥,孩子啊,你别干傻事啊,别干傻事啊!” “爷爷,我现在很迷茫,真的很迷茫,我现在人站在学校大楼天台上,我想跳下去。” “孩子,可千万别想不开啊,生命来之不易,你得对得起你父母啊。” “爷爷,我当初之所以报通城的大学,就是想着能和你近一些的,想好好报答你一直以来的资助。 但我现在真的发现, 这个社会,真的很不公平,不,实在是毫无公平。 我家是穷,但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也有我的人格,我以为当我考进大学之后一切都会被改变,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没办法改变了,一切早就定格了。” “孩子,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你别吓唬我。” “爷爷,我想最后见你一面,你能来么?” 老道拿着手机看了看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猴砸, 犹豫了一下, 道:“孩子,爷爷现在有急事儿,暂时走不开,你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说吧。” “看来,我确实是一个无关紧要,是一个多余的人了,呵呵…………” 手机那边的声音,显得很绝望和凄凉。 老道揉了揉鼻子, 把手机放在旁边说着话,一边继续给自己猴砸擦着身子。 猴砸的身子忽然颤抖了起来,这可把老道吓坏了,马上紧张地看着,抚摸着它的头,一时间连手机那边的情况也顾不得了。 似乎手机那边也是等待了许久, 见没消息了, 手机那边开口道: “爷爷,你还在么?” 小猴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老道也是长舒一口气, 呼…… 这才注意到手机, 回道: “在,爷爷我在呢。” “爷爷,你喜欢过女孩么?” “喜欢,喜欢过。” “我也喜欢了一个女孩,我觉得她也喜欢我,我们是很单纯的那种互相喜欢。” “嗯,嗯,那挺好,挺好,这有啥想不开的呢?喜欢嘛,就去追求嘛。” “但是今天,我遇到了一件令我很难看的事情,我约她一起去自习室,她也来了,旁边还有一个她的朋友,她和她朋友坐下来再聊手机,然后还指着我的手机说,你怎么还用这么老的手机。 爷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当时真的很想找个缝儿钻下去,我不该把它觉得很丢人,但我那时真的觉得好丢人啊。 我毕竟还只是一个凡人,真的。” “嗯。” “我感觉她看我的眼色也变了。” “没那么严重,真的没那么严重,俩人如果喜欢的话,和手机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是错的,但我真的受不住,我是真的想不开,我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很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爷爷,如果没有你的资助,我走不出大山,也考不上大学,更来不了城里。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没继续上学,而是出来打工,兴许我的日子,可能还会更开心自由一些。” “你这就偏激了,偏激了啊,生活是自己争取来的,你现在哪怕有点条件不好,但以后的日子,还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嘛!” 老道把猴子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清洗打湿,重新折叠。 “爷爷,我很感激你,真的,我一直很感激你,是你,让我从山里走出来,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 但是,爷爷,我又很恨你,也是你,让我知道了,我自己到底有多贫穷。” “额…………” 老道把毛巾重新放在了猴子的额头上,仔细看着猴子的反应。 “爷爷,我不想活了。” “别有这种想法啊。” “爷爷,我想跳下去,我觉得,如果跳下去的话,就一了百了了。” “孩子,千万别,千万别,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真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你要知道,那些欠了几百万的老赖还能美滋滋地继续活着呢; 你得多向他们学习学习。” “爷爷,我准备跳了。” “别啊,万事好商量,好商量!” “爷爷,这里好冷啊。” “傻孩子,快回宿舍吧,宿舍被窝里不冷。” “爷爷,跳下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额,不是……” “爷爷,我不想死,其实我还不想死。” “嗯,对啊,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爷爷,我想要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有了它,我就可以不死了。” 老道愣了一下, 问道: “你喜欢吃啥?” “什么?” “我好给你准备。” “爷爷,你答应给我买手机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欣喜的声音。 “不,是爷爷手机快没电了。” “啥?” “所以,你赶紧点菜,然后麻利地跳吧,快点儿!” 第七百一十四章 脸呢? 手机那头沉默了, 老道没再说话,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老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供你们学费供你们生活费, 还得供你们玩手机泡妞? 你们怎么不说跟老子姓呢?干脆来个认祖归宗? 哪怕当个九千岁, 也好啊。 在通城上大学,也没见你来买一袋水果来看看我,现在这样来要挟我,当老子老年痴呆了? 你跳就跳吧, 大不了给你做顿好的, 来书屋时给你践行。 别人来书店只能吃套餐, 给你优惠vip待遇,可以点餐, 你还要咋滴? 你跳啊, 你他妈倒是跳啊。 “嘟……嘟……嘟……” 手机被挂断了, 哦, 那就应该没跳吧, 没听说谁跳楼之前还得挂断手机的, 让手机跟着人一起纵身一跃下来, 然后“啪嗒”一声, 碎裂的声响, 想想都挺有画面感的。 老道继续给猴砸擦拭着身子,他现在也只能做这些,如果猴子现在没出事儿,他可能还会出去看看那个寻死的宝宝,但现在猴砸都躺床上这个样子,他再出去?他有病啊他。 “小猴子还没醒么?” 莺莺走进来问道。 “嗯,还没醒,烧还没退。” “放心,它不会烧坏猴脑的。” “……”老道。 “你继续看着吧,情况有变化了打电话通知一下,老板很关心大家。” 老道点点头,虽说莺莺的精神传达很生硬。 “老板怎么样了?” “老板还好,就是不能吃东西,我再去看看别人。” “好,你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 转过头, 老道又看着猴子,埋怨哼起来: “你赶紧起来啊,千万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黄发人啊……” “噗哧!” 莺莺还没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出来。 “咋滴咧?”老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好猴子没去染毛做杀马特。” “嗯?” “否则你就得哭,你赶紧起来啊,千万不要让我白发人送赤橙黄绿青蓝紫发人啊……” 老道的脸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然后, 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莺莺又去把别人都看了一遍,老实说,最可怜的还是躺在隔壁药店里的郑强他们仨,不过他们虽然还没醒,但身体状况都趋于良好,醒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这帮鬼差来到这里后,说实话也没帮上什么忙,直接被料理了。 但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没资格用这种想法去想他们,因为包括自己在内,真正在这件事上出了力的,似乎也就是老板和老许两个人。 莺莺是不知道老道在整件事中所起到的“中流砥柱”的作用的, 事实上, 连老道自己本人也不晓得。 查看了一圈后,莺莺又走回了卧室,老板还靠在床上,看着电视。 莺莺平时电视看的不是很多,也就偶尔陪着老板一起看看,其余时候不是玩游戏就是在看书。 今天她决定去找几本菜谱看看, 总觉得一路走来, 道阻且长, 革命尚未成功,自己还需努力。 电视里,一个男子站在自己家里,面对着一群拿着枪对着自己的人。 男子本能地举手做投降手势, 但他体内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为什么举手?” “投降啊!” “为什么投降,丢人!” 然后男子的手不停地举起放下, 接下来, 男子开始“大杀四方”。 莺莺觉得这个情节有些莫名其妙, 但老板却看得津津有味,不顾牵扯自己的伤口还笑了起来。 “这电影好看么?”莺莺走过来问道。 “还挺有意思。” 是挺有代入感的。 看着《毒液》里主角和那位的互动, 周泽很快就能联想到自己和铁憨憨。 “那我找时间再自己从头看一遍,老板,需要咖啡么?” “不用了。” 猫屎很贵,喝一半流一半,太糟蹋东西。 莺莺上了床,靠着周泽跪伏了下来。 伸出手指, 在周泽的胸口上轻轻划动, 打着圈圈儿。 嗯? “怎么了?” 周泽伸手,把莺莺搂住。 “老板,人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这次,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只能站在外面看着。 那个结界起来后,人家不停地捶打着它,但就是捶不破,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打架声音和爆炸的声响。” 明明就在眼前, 明明真的不远, 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种无力感, 确实让莺莺的心情很失落。 “有些事儿,是没办法的,这次的事情,有点复杂。” 其实, 周泽醒来后也仔细想了一下, 尽量没有漏过一个细节, 但还是觉得很多地方有些“雾里看花”,似乎事情的发展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曲线,到底是谁在这里拨动了琴弦, 周泽真的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 似乎和自己与铁憨憨一起走奈何桥前很相似, 记得当初铁憨憨说过, 有人会帮忙开路, 然后自己就真的从奈何桥走出来了。 而这一次, 老头儿的行为方式明显就像是已经悄无声息间把三路的高塔都推掉了, 结果却又改变了方针,开始秀操作,然后被秀团灭了,反被打出了一波抗推。 而且,这次的事情,哪怕没有赢勾最后阶段的苏醒,自己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也不见得会输。 还是自己被老头儿的阵法破了煞气,导致自己失去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最后不得不靠着拼一把的态度去不停地咬和吞咽陈警官的鲜血,希望赌一把,赌从上次吸食了海量尸毒之后,赢勾距离苏醒只差一丢丢了。 一念至此, 周泽最多的还是怅然, 还是自己的操作出了一些纰漏,被老头儿抓住了机会啊。 “老板,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现在都很难帮上你什么了。” “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真心话,不是敷衍,这辈子苏醒不久,莺莺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许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促成了二人现在的关系,但不得不说,在周泽心里,莺莺的位置真的很重很重。 人总得有点在乎的东西,也总得找点在乎的人,否则这样子的人生,得多空虚和无聊。 “下次,也这样吧,我叫你不要出手时,你就不要出手,让我去前面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 或者, 或者我被解决了, 你得帮我继续活下去。 上次说好了的,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姓‘周’,以后给我烧点纸钱。” “其实,老板,当时我是真的想到这个的,但我还是宁愿…………” “其实,有时候死很简单,活着反而不容易,你就让我自私一下吧,反正我一向都很自私的,对吧?” 莺莺想了想,似乎也没想通什么,只是继续把手指放在周泽胸膛位置画圈圈。 画着画着, 莺莺发现自家老板胸口位置的两个点, 石更了。 咦, 有趣, 继续发动攻击! 周泽抓住了莺莺的手, 继续道: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搭理那些事儿,但现在我算是看清楚了,哪怕我躲得再厉害,也终究躲不过去。 所以这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咱们不是拍电视剧,没必要整得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套路,懂吧?” “嗯,我懂了。” “嗯,乖,叫一声听一下。” “嘤……” “叫两声听一下。” “嘤嘤……” “嘿嘿。” “不过,老板,你这次真的好厉害哦,我看见许娘娘被KO了之后,我都觉得一切都完了。 结果没想到老板你力挽狂澜,结界消失之前,其实人家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一个结局。” “其实,都是些跳梁小丑吧。” “嗯,是的呢,那些家伙在老板你面前,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所以,我一直很反感安律师他们的那种看法,他们总是认为老板最大的依靠是体内的那位祖……” 莺莺想了想, “祖宗”那个词,还是不想说出口, 但“小三”似乎也不合适, 只能道: “那个家伙,他们都以为老板你是靠他,但我不这样想,人家一直觉得,老板才是最厉害的。 不管是那位还是那座泰山什么的,都只是给老板你打下手的角色。” “你这个想法很健康阳光,要一直保持下去。” “对嘛,你看这一次,那个还没醒来,但老板你还是能变得这么厉害,把他们都解决了,这才是老板你的真本事呢。 以前,只是自己既然养了狗,干嘛不放狗打架,自己乐得轻松,对吧?” 周泽并没有告诉莺莺他们, 赢勾已经苏醒的这件事, 一来是没机会聊天,大家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二来,是这次周泽自己的私心,哪怕是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保留一张底牌,往往能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 而这次老头儿的结界,也的确是把赢勾苏醒的这件事,给隐瞒下去了。 “对,我们家莺莺说什么都对。” 周泽伸手,在莺莺鼻子上刮了一下。 莺莺笑得很开心,“所以我才会跟着老板你的啊,因为老板最棒了,跟着老板你,有安全感。” “嗯。” 躺在床上, 享受着自家女仆真心实意且“不顾实际”的马屁,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 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听起来,还是爽歪歪的。 就在主仆二人你侬我侬时, 周泽心底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的…………脸…………呢…………” —————— 从上海回到家两天了,很想直接爆发,但龙还是缓了两天,得把思绪整理一下,不然强行爆发只能冲字数,这样不好。 现在马上过零点了,这样吧,爆发从零点后开始。 求月票吧, 咱月票马上到十万了, 龙还没体验过一个月的月票有十万的感觉呢。 第七百一十五章 憋出内伤的狐狸(第一更!) “脸不是被你撕下来喂狗了么?” 周泽在心里反问道。 “看…………门…………狗…………” “听腻了,真的,你没听我女仆说,咱俩到底谁是谁的狗? 哦,对了,这次不对啊,以前你出来一次之后,不都得休息半个月没动静的么,这才几天啊,就能冒泡了?” “你…………身…………体…………强…………了…………” “一般这种话,都是女人躺床上对男人说的。” 那边, 沉默了。 周泽也不敢再继续撩拨下去, 万一把赢勾彻底撩拨炸了, 带着自己一起“切腹”, 那乐子可就大了。 前阵子在四川,小男孩趁着赢勾沉睡,还和周泽聊过当初的事儿,说赢勾非逼着他杀自己。 周泽听得后怕不已,原来自己曾经这般危险!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赢勾似乎直接过滤了之前的调侃,也没生气的样子; 直接道: “那……珠……子……让……厨……子……去……寻……找……” “确实是那个老头儿留下的东西?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儿到底是个什么“鬼”,是周泽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一件事。 “器……灵……” “器灵?器灵能这么厉害?” 老头儿能被杀了之后还能回来,他自己也一直苦恼于自己永远死不掉,其实早就说明了一些东西。 比如, 他的命, 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他的消失和出现, 也不是由他自己本人在控制。 “仙…………器…………” “仙器!” 周泽在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 ‘仙’之一字,周泽最近接触了不少,凡是和它沾点边的东西,都很特殊,也都很可怕。 “那个李秀成,和那个白夫人,差点把我给弄崩盘了。” 周泽记起来那件事, 得和赢勾通个气。 你在灵魂深处布置了那么多手办, 结果你沉睡时手办居然要造反。 这个锅,你得来背。 “我……说……怎……么……多……了……座……山……” “那个老头儿,你上次就没看出来他是什么?” “看……出……来……又……能……如……何?” 当时的你,跟蚂蚁一样大,还想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么? 这句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大家都懂。 “但我得修养一段日子,这次大家损失惨重,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元气。” “一……堆……废……物……” 书屋里的这么多人, 赢勾能看上眼的, 只有一个, 那就是老道。 连周泽都不在里面, 因为周泽是“看门犬”, 不算人。 在赢勾看来, 周泽是穷怕了, 所以总是有在外头捡废物回家的习惯。 “你继续休息吧,先去四川找那个曾经伤你最深的人, 还是先去找这个老头儿的东西?” “四……川……” “好,但还是得等我休息好,不然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 “可……以……” “那你继续睡吧。” 周泽睁开眼, 伸手轻轻地抓起莺莺的头发, 放在指尖摩挲着。 白夫人对莺莺确实是好的,至少,在利用她之前,是好的; 所以,她才能这么漂亮,每个地方,都这么完美、精致。 “对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只狐狸,谁在照顾?” “被林可送回家去了,不在书店里呢。” ……………… 客厅的沙发旁,多了一个纸箱子,下面垫着一层毯子,一只白狐,正躺在里头。 王轲坐在沙发上, 在看着电视。 女儿在书店,没回来,说要在那儿玩几天,王轲同意了。 他们的父女关系,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双方之间的隐藏默契,彼此都会包容和配合,却不能强制。 王轲很明白这一点。 妻子已经洗澡上楼睡觉了,她似乎是有点感冒。 客厅里, 只有王轲和这只狐狸。 狐狸是女儿送回来的,送回来后她就走了。 但很显然, 女儿虽然没说,但肯定不是特意送一道野味回来的。 再者, 这狐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昏迷着,但毛发透亮,当真是可爱得紧,把它扒皮抽筋,也确实难以下手。 王轲的妻子是个喜欢养小动物的人,以前二人刚在一起时,曾养过一条金毛犬,金毛犬后来死了,二人为此伤心很久。 真正养过宠物且不是玩票那种性质的人,大概都有这种体会,一只宠物养了上了年份之后,真的和家人没太大的区别了。 而宠物的寿命一般都比人要少很多很多,所以当它们死去时,真的和自己家庭里的一份子故去了一样。 其间的痛楚,只有亲历者才能懂得,后来反而越发不敢再养宠物了。 不过, 王轲很意外的是, 自己的妻子似乎对这只狐狸不是很感冒, 只是看了几眼,就没再在乎它, 箱子和毯子这些布置,还是王轲亲力亲为。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 王轲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时不时地瞥两眼自己身边的箱子。 狐狸身上一般都是有味道的,大部分动物身上都有味道,但这只不同,它不光没有臭味,而且会自己散发出一种类似檀香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王轲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本想过会儿就去洗澡睡觉的,谁知道越坐越精神,没办法,干脆去了办公室,拿了几个病例又走到了客厅,手里捏着一支钢笔,开始继续工作。 看着看着,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王轲伸了个懒腰, 身子向后一靠, 居然慢慢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在梦里,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山花烂漫的地方, 流水蝴蝶,落英缤纷, 当真是世外桃源, 他还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溪水边,赤足放在溪水里,随意地拍打着水面,成熟中带着俏皮,可爱中带着妩媚。 王轲没有跑过去, 事实上, 这个画面, 这个情景, 不说是梦了, 就是在现实里, 任何男的见到了, 除了少数的那几个吧, 基本都难以无动于衷吧。 但王轲不愧是周泽的发小, 他居然就一直蹲在那里不动, 就是用眼睛看那个美丽的女人, 但也仅仅是看着。 女人的脚都快摇摆得抽筋了, 女人的脸都笑得要僵硬了, 女人的屁股都快被身下的石头给磨破皮了, 但是那只飞蛾,依旧没有扑火的想法。 女人起身, 干脆款款走来, 她光着脚,脚趾晶莹,身上穿着披肩,随风飘摇。 纣王的妲己,唐皇的杨玉环,红楼里的秦可卿,大概也就是这个姿色水平了吧。 女人走到了王轲面前, 但王轲依旧只是看着,时不时地还皱着眉。 女人弯腰, 将自己胸前那巨大的婴儿食物仓库露了出来, 两颗粉嫩的葡萄隐约可见。 “你在想什么呢?” 女人问道, 语气温柔。 “这是梦吧?”王轲问道。 “是的,这是梦,无拘无束的梦啊。” 女人站起身, 在王轲面前缓缓旋转, 展现着自己的天姿国色, “在梦里,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负责任,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由的,一切一切的规矩,也都是不存在的。” 王轲点点头,道: “我在想,我最近的心理是不是出现了一些问题,或者是一些变化,在梦里,看见了美女,到底意味着什么。” “…………”女人。 老娘在这里“美丽动人”了这么久, 结果你跟我说你在研究心理问题! 信不信老娘分分钟把你扒皮吃了! 王轲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金边镜框,似乎还在思考。 “你就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深入了解一些什么?” 女人双手下方, 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舌头伸出, 唇边游走。 上方,颤颤巍巍; 下方,丽水潺潺。 王轲却坚定地摇摇头, 道: “都是假的,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能变成真的呢?” 女人继续问道。 你想要真的, 可以啊! 你以为我想玩假的么! 王轲犹豫了一下,道:“我结婚了。” “奴家知道呢,但奴家不求名也不求利,只…………” “等一下。” 王轲打断了女人的话, 伸手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不对,这不像是梦,这像是催眠。” 他, 他感应出来了? 心理医生这么厉害的么! 王轲站起身, 还是在不停地戳着自己的额头, “那就得醒来了,催眠时间长了,对人身体不好。” 当即, 起风了, 四周的一切, 也都开始扭曲起来, 一同扭曲的, 还有女人的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不要走…………不要走………………” 女人高喊着, 挽留着。 但王轲却不为所动,反而有些疑惑道: “下次不能看病例睡觉了,太累了。” ………… 下一刻, 王轲睁开了眼, 病例文件夹还在他手上拿着, 而他刚刚, 应该是睡了一觉。 王轲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箱子里的白狐,见它依旧安稳地躺在里面,胸口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着,笑了笑,起身,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他没注意到的是, 在他刚起身离开没多久时, 箱子里的白狐, 嘴里慢慢地溢出一口老血, 这是, 憋出了内伤…… 第七百一十六章 老板娘威武! 翌日上午,等周泽醒来示意自己不用再睡后,莺莺下来洗床单。 老板是个爱干净的人,床上用品必然更加追求洁净,尤其是现在老板瘫痪在床上,自然得更注重一些。 对这些事情,莺莺向来一点都不觉得麻烦,甚至觉得老板的洁癖对于她来说,不是负担,而是享受。 老板的贴身衣物以及卧室的打扫,包括报纸咖啡这类的,老板都说让别人操手他会觉得不舒服,只有自己来做他才会觉得干净。 莺莺很喜欢这些话,这可以让她觉得自己在书店里,在老板眼里是独一无二的。 嗯, 莺莺不晓得的是, 其实大部分婚后家庭里会偷懒的男的都会这么忽悠自己老婆去做家务。 刚把床单放进洗衣机里,卫生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莺莺推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死侍,死侍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水果,看起来就像是该采摘下来的一样,上面还带着露水。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篮子里的水果,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莺莺接过了水果篮,有些好奇道: “这些水果,都是你种的?” 死侍笑呵呵地点头。 其实,死侍是会说话的,因为以前安律师让他看日漫的时候,他总能时不时地飙出几句日文,但他似乎很不喜欢在平时说话,尤其是在被黑小妞种下去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地沉默寡言了。 莺莺看了看水果,心里感慨着以后如果书店实在开不下去的话,直接改成水果摊吧,这些,可都是反季节水果,也没见黑小妞和死侍在隔壁菜园子搭建什么大棚。 不过, 估计自家老板是不会同意的, 大家一起卖水果吆喝着,老板也就没办法安静地躺在那儿晒太阳看报纸了。 套用一下老板的思维模式, 书屋虽然亏钱运营, 但逼格高啊! “那,谢谢啦。” 莺莺说道。 死侍点点头,傻呵呵地笑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他的手臂还没长出来,但已经长出了一点点雏形了。 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惊人,这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他的特性了。 “你的意思是,等老板修养好了,你再把胳膊给老板?” 死侍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么懂事儿? 这么乖巧? 莺莺还记得前阵子死侍第一次给周泽复原时,自己站在旁边一直警戒着,还在担心死侍会不会忽然反水对老板不利。 死侍似乎没看见莺莺眼里的疑惑, 指了指隔壁的菜园子方向,又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就转身离开回去了。 其实,对于死侍,周泽也不是很百分百确保对方不会背叛,当然了,周泽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所谓的“父子关系”真的是永久牢靠的。 所以在上次,他给了死侍一点符文传承,帮助他进化,其他关系都会变质,只有利益关系的笼络才能历久弥新。 莺莺提着水果篮,没回楼上,而是去了隔壁药房,老板现在连饭都吃不了,别说吃水果了。 水果被莺莺分给了药店里的医生和护士,芳芳毫不客气,直接拿了两个苹果洗了洗就咬了起来,还不停地夸这苹果爽口香甜,问莺莺在哪里买的。 这个问题,可不是很好回答。 莺莺又去看了一下月牙他们三个人的情况,身体体征基本已经恢复了,三个人都相继醒来了一次,但又很快昏迷了。 估计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慢慢适应吧, 毕竟在那个被老头儿送去的空间里,大家的精神上受到的损伤可能比身体上更为严重一些,不过都是鬼差了,心理也不可能那么脆弱,只是需要一两天时间再缓缓。 让莺莺更觉得好奇的是勾薪仨人,这仨人在一个病房里,焦黑的外皮已经在慢慢地脱落,新嫩的皮肤已经在长出来了。 这仨人,命可真大。 不过,可能这种命大,一般人也不愿意承受吧, 先被打残, 再被炸飞, 然后好不容易舔舐好伤口准备离开,却又差点被烧成了灰, 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心理崩溃,直接自杀了。 来时牛气哄哄, 自诩为气运之子, 然后逼刚装完, 就在这里躺了一两个月了。 等他们醒来时,还得支付可怕的一长串医疗费。 药店开了这么久,他们算是最大的一笔生意,今年药店能否扭亏为盈,希望还真寄托在他们仨身上。 “他们三个如果有醒来的征兆就赶紧报告吧,不要耽搁。” 莺莺对芳芳提醒道。 “好的,老板娘。” 芳芳直接回答道。 莺莺眼睛亮了一下, 继续道: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年底的年终奖金翻一倍!” “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真好!” 药店里的医生护士们一起喊道。 嘤!!!!!!!! “除了奖金以外,还有过年礼品放送,放心吧,肯定会是个惊喜!” “哇,老板娘威武!” “老板娘大气!” “老板娘有牌面!” ……………… “这么高兴啊,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老道下来拿着杯子喝水,恰好看见从隔壁药店里刚回来的莺莺。 “没什么事。” “嘿嘿,不对,肯定有事儿。”老道指着莺莺的脸,“这脸上都快开出花儿来了。” “猴子那边呢?怎么样了。”莺莺问道。 “烧好像在慢慢退了,总算能让人松口气了。” 老道一脸地庆幸。 他这一辈子,帮过很多人,但说实话,能真正掏心窝子的,当亲人对待的,也就这只小猴子了。 他是把它当亲孙子的, 猴子也争气,也懂得孝顺。 所以啊, 有时候, 人真的连一头畜生都比不过。 莺莺走到书架那边,开始找书。 “找什么呢?”老道问道。 “菜谱。” “噗!” 老道一口水喷了出来。 “怎么了?” 莺莺回头看向老道, 目光微冷。 他能做得,我就做不得? “在后面架子的下面,是菜谱。”老道提醒道。 “哦,谢谢。” 莺莺拿起菜谱,然后准备直接进厨房了。 “这,我说,不会是真的要做菜吧?” 老道本不敢问这个的,但为了自己的食物安全考虑。 要知道, 僵尸是不吃东西的,它们也不怕中毒什么的,所以,一头没做过饭的僵尸去给自己做午餐…… 老道心里真的是虚得慌。 “点外卖呗,我先练练手。”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做好了你帮我尝一下味道,再给点意见。” “…………”老道。 莺莺走入了厨房,发现厨房里缺少新鲜食材。 毕竟这些天大家都是在点外卖,老许身上有伤,自然不会去厨房,也就没人去采购。 不过莺莺转念一想, 老道的身子一向很硬朗,应该不会吃出什么问题的才对; 嗯,就酱! 莺莺拿起了铲子, 看了看面前的锅具, 自己好像不会被烫到, 那还需要用铲子么? 用手炒菜怎么炒来着? 菜谱上说要大火, 大火是多大? 莺莺打起了煤气灶, 然后把手放在火苗上感受着温度, 这样算大火么? 好像也不怎么烫啊。 “阿嚏!” 老道打了个喷嚏, 拿出枸杞,给保温杯里放了一些,加入开水。 晃了晃杯子,老道伸了个懒腰,他只是下来续个水,待会儿还得上去继续照顾小猴子。 老道的直播已经好一阵子没开了,不过他转移阵地到了小视频那里,在那里吸粉无数。 人气高了之后,也接了好几个广告,这年头,有流量就意味着有钱,流量无价。 所以,没流量也要造出有流量的样子,反正老道是觉得现在许多个小鲜肉他看得都眼生得很,不知道是谁,但微博人气上却好像高得发指。 啧啧, 不评论不评论。 反正人家走的路线和自己又不同,自家人吃自家饭呗。 老道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后台留言很多观众都在私信自己催更。 但现在猴砸这个样子着,怎么拍视频? 拍猴子生病躺那儿,估计这帮粉丝得炸窝吧! 不对, 好像有搞头啊, 就说猴子得了猴群重症,需要凑钱做手术,让大家捐款? 一念至此,老道马上又使劲摇摇头, 这种没屁阎的事儿,可不能干。 想了想,老道还是发了个公告,就说最近自己带猴子去山上寻找大自然了,暂时无法更新视频。 如果大家实在想看猴子的话,可以关注一下下半年的合拍电影先解解馋。 发布好了消息, 老道就拿起保温杯准备上楼了。 吧台上面挂着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TCTV新闻, “据报道,昨日深夜凌晨,于通城医大发生了一起学生跳楼自杀的事件,跳楼学生于深夜来到教学楼天台,是男生,今年20岁,大二学生,来自XX山区的一个普通家庭。 目前, 跳楼自杀的原因还在继续调查之中,我台记者将为您进行追踪报道。 近年来,校园自杀案件时有发生,在校学生心理建设问题已经不断地被社会所重视…………” “啪!” 老道的保温杯从他的手中滑落, 砸在了地上, 泼出一地的枸杞…… 第七百一十七章 告你!(第三更!) “老板,真的要穿这个么?” “给我穿上吧。” “哦,好。” 莺莺拿起旁边黑色的卫衣,给老板穿上,卫衣是大尺码,足足5xl; 一般来说,这种尺码都是特意给肥佬准备的。 徐乐的这具身体,不算很高,也就一米八三。 穿上这件衣服后,周泽整个人几乎都“隐藏”进了衣服里,好在因为本就是长款的原因,也有不少“潮男”喜欢这种穿戴方式,所以倒没有显得不伦不类。 “老板,这个也要装上么?” “装上。” “但是会痛唉,我不会装。” “靠上就可以了。” “真的么?” “快点。” “哦,好。” “嘶…………” 痛,这是真的痛,莺莺没经验,而且这假肢似乎只注重在装饰美化上了,其余的功能性显得很低。 但硬塞还是塞上去了,至于痛的话,反正周泽抵抗力强,这阵子连续断胳膊断骨头好多次了。 说自己习惯了,有点太贱了。 但至少也算是有些麻木了。 “呼…………” 一切准备就绪, 周泽准备下楼了。 许是铁憨憨苏醒的原因,这次身体伤势恢复的速度确实比以前要快许多,刚醒来时动一下都疼,不到两天的时间过去,现在已经勉强可以下地活动了。 一旦可以下地,周泽就忍不住就想下楼去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位置上去躺一躺下,谁知道这种悠闲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唉,抓紧时间活在当下吧。 拒绝了莺莺的搀扶,周泽自己慢慢下了楼,恰好看见老道坐在吧台后面,有些神不守舍。 周泽先慢慢挪动到了沙发前,缓缓地坐下,选了一个不会让自己伤势牵引疼痛的姿势,摸索了许久,终于躺了下来。 一时间, 只觉得身心舒畅, 仿佛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得到了舒张, 又像是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仪式,自己整个人都沐浴在了光辉之中。 莺莺去熨烫报纸和准备茶水了, 周泽特意说不要咖啡。 老道还是坐在那里,周泽下来似乎也没看见,一个人朝着店门口在发着呆。 “老道?” 周泽喊了一声, 他总觉得老道有点不正常。 不会是因为老头儿的事情精神上出现什么问题了吧? 老道没反应。 “老道?” 周泽又喊了一声。 老道有些木讷地回过头,看向周泽,目光慢慢地聚焦, 道: “老板,你可以下来咧。” 声音有些沙哑,鼻子红红的,想装作高兴惊喜的样子,但实在是太过于勉强。 “你怎么了?猴子出事儿了?” 周泽下意识地想到了猴子, 我艹, 猴哥不是挂了吧? “猴砸还好,没大碍了,在退烧了,我……我……” 老道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停到了书屋门口,老张带着两个警察一起下来了,俩警察站在外面没进来,老张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张先对周泽点了点头,见周泽已经能躺在沙发上了,他显得很高兴,但很快又转向了老道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问道: “老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铁成的人?” “孙铁成?”老道眼里露出了一抹茫然之色。 隐约间,他似乎猜到了老张的来意了,但他是真的不能确定昨晚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学生,是不是叫孙铁成。 因为, 因为他资助的孩子太多了啊, 这怎么记得过来? “这个学生昨晚跳楼自杀了,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发现他在死前手机里最后一次通话,是和你。” 老道身子哆嗦了一下, 是他, 果然是他。 “你喜欢吃啥?” “我好给你准备。” “不,是爷爷手机快没电了。” “所以,你赶紧点菜,然后麻利地跳吧,快点儿!” 自己当时的话语声不断地在自己脑海中回荡, 他,他,他, 他是真的没想到, 那娃儿真的会跳啊! 之前,老道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幻想,现在老张一来,等于石锤了。 “是和我打电话的。”老道回答道。 这件事,赖不掉的,而且,既然事情发生了,以老道的性格,在这种事情上,也不会去赖。 “你们是什么关系?” 老张问道,随即,似乎是担心自己语气过重了, 道: “放心,这件事和你关系不大的,我只是来问问情况。” 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老张也清楚老道的为人,事实上,整个书屋的为人他都清楚,要说书屋里的人会莫名其妙地去害普通人,他老张第一个不信。 书屋里的人,最容易遭雷劈了。 在这个前提下,谁敢去乱跳? 普通人犯个法,可能还存在个能不能逃脱法律制裁的庆幸心理,但老天要打雷,谁能躲得掉么? “他是我资助的学生。” 老张张了张嘴,点点头,继续问道: “所以,他是临死前想找你告别的么?”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来看待这件事的话, 很自然地就会联想到这个原因, 那个学生可能遭遇了什么挫折或者干脆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准备轻生了,在临死前,打电话给资助自己同时也是自己最景仰感激尊重的那个人,做个告别。 老道摇摇头, 几乎是带着哭腔道: “他找我要钱买手机,我拒绝了。” “…………”老张。 老道深吸一口气, 继续道: “而且……而且……而且我还催促他赶紧跳,我来给他做饭好上路。” 老张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凝重。 “老张啊。” 这时, 坐在沙发那边的周泽开口喊道,刚刚老张和老道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老板?” 老张看向周泽。 “那个学生,真的跳楼了?” “对,跳楼了,在和老道挂断电话十分钟后吧,因为他跳下去摔死时下面正好有排练完晚会的学生回宿舍经过教学楼,被当场目击了整个跳楼过程。” “老道没给钱买手机,所以那货就跳楼了?” 周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底下, 怎么会有这种奇葩? “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我们正在排查是否有他杀的可能,也在调查死者的关系网和其他的一些情况。” “老道啊,你难受个什么劲儿,人是自杀,又不是你杀的,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头上背,都七十多的身子骨了,你能背多少东西? 你又不是泰山府君,人家能背一座泰山呢,你这身子骨还能背多重?” 老道资助学生的事儿,周泽是知道的,当初记得还为这件事吵了一架,记得那次是老道受伤,加上直播那边出了问题,钱一时无法周转,结果几个学生家长直接打电话来骂人催钱。 不过那一次后,老道还是坐着轮椅去把钱汇了过去。 他一心执拗如此,周泽在旁边看得再气也没有办法。 毕竟这是人家自己赚的钱,他想怎么花,别人有什么指手画脚的资格? “我知,我知。” 老道点着头。 但有些事情能想明白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想通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就真的太难为人了。 “好,我的问话问完了,书屋有监控吧?” 老张记得老道在上次装修时,给书屋装了监控。 “有的,有的。”老道回答道。 这是要找老道的不在场证明了。 “嗯,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会给你保密的,这件事,我争取不会让它影响到你的生活。” 如果真的是因为资助人拒绝给你买手机你才跳楼的, 这个新闻, 绝对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不管舆论偏向哪一方面, 都会让当事人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 哪怕不是出自书屋鬼差的角度,老张身为警察也不希望像老道这样子的人心里再受什么伤害。 小萝莉这时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捧衣服,应该是小男孩的脏衣服。 见老张也在这里,似乎是在谈话,她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兴趣,直接去卫生间找洗衣机了。 莺莺这会儿把刚熨烫好的报纸拿给了周泽,报纸有几份,一份是当地的报纸,其余的都是面向全国的报纸。 结果, 放在最上面的本地报纸的首页, 居然就是“通城大学昨日发生学生跳楼自杀案件!” 难得, 纸媒的反应速度能这么快。 周泽有些腻歪地把报纸给翻合上去,拿起莺莺刚端上来的茶水,然后皱了皱眉,想着自己喝了水后还得让莺莺拿手帕像个婴儿一样擦嘴擦下巴,就不想喝了。 这时, 老道的手机响了, 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老道接了电话, 没开公放, 但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哪怕不开公放都已经完全“炸裂”了出来: “你个挨千刀的啊,你个天杀的王八蛋啊! 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家成子钱,为什么不给啊! 你资助他上到大学, 结果忽然不给钱了, 这是什么道理啊!!!!!! 现在成子死了,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啊! 你这混蛋啊,你这没人性的东西,我们家成子才多大啊,才多大啊,现在人没了,人没了啊! 你等着, 我要告你, 我要去法院告你, 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王法了,就没公理了!!!!!!” —————— 下午一觉醒来,发现我们月票榜第一了。 现在的第二来势汹汹,差距很小很小, 龙负责爆发, 投票的事儿就交给大家了, 如果真的让第二名再爆上来, 说真的, 太丢人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安律师归来(第四更!) 老道把手机挂断了, 但女人声嘶力竭地喊声却依旧不绝于耳, 似乎还在书屋的上空不停地回荡着, 书屋的氛围, 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一种压抑的氛围,正在慢慢地弥漫开去。 老道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用力地揉搓着, 似乎是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周泽的手指则是在茶几上轻轻地滑动, 却刻下了一道道纹路。 老张也是舔了舔嘴唇, 只是, 当他的目光扫向周泽时,却不自觉地吓了一跳。 周泽的眼神,很冷,非常的冷; 一般来说, 自家老板在躺在那个靠窗位置的沙发上拿起报纸时, 是最惬意和最慵懒的时候, 就像是一只宠物猫,在被按摩着毛发,眼睛都能舒服得眯起来。 但现在, 无论是出于以前当刑警的经验还是出于对书屋众人的了解, 老张清楚, 自家老板这次是动了杀机。 常言道,人是会变的。 老张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一系列的事情,促使老板的性格开始发生变化,还是按照安律师当初所说的那样,老板的性格正在和体内那位恐怖存在的性格,正在进行互相影响。 总之,周泽和他一开始认识时,真的变化很大,变得,越来越杀伐果断了,平时看不出什么来,但真正遇到事儿时那股子戾气,真的是毫不犹豫就爆发了出来。 周泽手指微微一颤, “Biu!” 一道灰色的闪电瞬间来到了周泽面前茶几上, 撅着屁屁, 摇摆, 摇摆, 再摇摆。 花狐貂算是这阵子日子过得最惬意的一个了,其他人要么身上受伤要么心里受伤,但只有它整天除了睡还是睡。 当然,得先排除掉随时可能被爆鞠的阴影。 其实, 之前在医院那边和老头儿以及陈警官交手时,花狐貂是出了力的,但它出力的方式也仅仅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真的下死力气卖命。 周泽那时也没有真的强求它去拼命,因为周泽清楚,花狐貂之所以听自己的命令,是因为它怕疼。 如果强逼着它去拼命,它被老头儿和陈警官给打了,反正都是疼,反正都要受苦,它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估计, 它很大可能会直接反水吧。 毕竟,周泽才是它最恨的一个,把自己硬生生地从“冬眠”的地方拖拽出来。 别看它这么萌,但心眼儿,可小着呢,当时在地洞里,书屋差点被它给全灭。 “老板。” 老张马上走到了沙发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毕竟,无论谁遇到这种事儿,都肯定是气的。 普通人气气也就算了, 但问题是, 书屋里普通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自打许清朗融合了海神一部分之后,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普通人了。 而书屋仅剩的一个单纯活人老道, 有点像是土木班里的女生一样, 还是被欺负的那个。 周泽伸手在花狐貂身上抚摸着, 尤其是那只类似柯基的屁股, 手感是真的好,让人爱不释手。 “有些人,既然想找死,就可以真的去死了。”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死去的那个学生暂且不论, 但他的那个妈, 当真是印证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种恶心人的垃圾留在世上做什么,浪费粮食么? “老板…………” 老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阻止一下。 周泽瞥了老张一眼,笑了笑,道:“能查到地址么?” “…………”老张。 “算了,也不难为你了。” 周泽抬起头, 想了想, 用人之际, 结果书屋现在能派出去做事儿的人,实在是太少,明明一大帮子人,现在不是伤了就是残了,要么就是有照顾“伤者”的任务。 “我去吧。” 小萝莉这时主动走了过来。 “你家那口子已经醒了么?” 小萝莉白了周泽一眼, 但还是点点头。 “行吧,你去吧,然后你不用出手。” 说着, 周泽伸手拍了一下花狐貂的屁股, “叽~~~~” 花狐貂叫了出来。 “杀个人,没事吧?” 花狐貂很委屈地回过头,看着周泽。 过了许久, 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老板,不至于的,不至于的,这个…………” 老张还想继续劝说, 但周泽似乎浑不在意,也一点都愿意不听的样子。 “哟呵,这么热闹啊。” 这时, 书店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西服虽然独臂却依旧难掩风骚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口, 弯腰, 鞠躬, 一派风流, 面带微笑道: “诸位,我回来了。” ……………… 安律师是那种,他在的时候,和不在没啥区别,但如果真的不在,就会觉得很不方便的一个人。 有点像是马桶塞, 平时搁在那儿你还觉得占地方, 但要是真出事儿时, 没他在, 你总不能亲自拿手掏吧? 老张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把整件事告诉了安律师。 安律师一边拿着面纸擦拭着老张喷在自己脸上的唾沫一边不住地点头, 老张今儿在警局食堂吃了炒大蒜,再加上上火, 所以这口气…… 好不容易听完了, 安律师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对周泽道: “老板,既然保持了这么久的干净的身子,总不能随随便便地就破了,不管怎么说,哪怕是它去杀人,但总有一份因果会落在咱头上。 虽然你有那个特殊的鬼差证,哦不,现在是令牌了,但也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一个人渣家庭而已, 把他们整得生不如死, 真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放心, 这事儿交给我了。” 周泽不说话了,当然,也没继续坚持自己之前的打算。 论整人且是对付普通人的手段,周泽还是信得过安律师的脏活儿技术的。 安律师笑了笑, 走到了老道面前, 伸手抓住了老道的肩膀, 近乎吼道: “你怎么就改不掉做好人的毛病呢? 只顾着自己给钱时舒服有成就感是吧? 实在不行,你在这个通城中小学大学里,每天支个摊位,或者包一个食堂窗口,弄个免费午餐晚餐什么的活动不也一样的么? 这年头, 谁又比谁过得容易了? 不管哪里的人,家里没病人且有手有脚的前提下,供不起孩子上学,扯蛋呢!” 老道被说得不住点头,他的心,确实是有些乱了。 安律师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 他还真不敢往死里把老道给得罪了, 一个人, 活在世上, 绝大部分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一个大腿可以去抱; 结果, 他现在有两条! 而且都是潜龙在渊的格局, 从龙之臣啊!!!!!!!! 安律师又拿起纸巾,给老道擦了擦脸,柔声道: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我会帮你处理好的,放心,放心。” 说着,安律师还把老道搂进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自言自语道: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是把你当作我上辈子的爸爸,他人也很好,和你一样是个老好人。” “然后呢?”小萝莉在旁边冷眼问道。 “然后他被人忽悠得倾家荡产,我一个民国富二代公子哥,本来差点去黄埔的,结果家道中落,被追债的给砍死了。” 安抚结束, 安律师看向吧台, 伸手刚准备说些什么。 “律师,你的咖啡!” 莺莺已经把超霸杯咖啡递给了安律师, 还没忘记上次老板交给自己的“咖啡伴侣”。 安律师很激动地接过了“超霸杯”, 对莺莺竖起大拇指,道: “莺莺啊,你越来越漂亮了。” 已经承受过“老板娘”赞美的莺莺, 不为所动。 “咕嘟咕嘟咕嘟!!!!!!!” 混合着“咖啡伴侣”的过期雀巢速溶被安律师一饮而尽, 像是喝酒一样, 放下杯子还用手肘擦了擦自己的嘴。 “咂…………” 安律师似乎才记起来什么,道: “老板,疗养院那边都安排布置好了,新装修的房间很赞,适合去疗养晒太阳度假,你什么时候有空去?” “最近吧。” “额,这么心急啊,可以可以。” 安律师眼珠子一转,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但也不是很确定。 “先把这件事解决好。”周泽提醒道。 “放心吧,我先做个布置,整人嘛,得欲扬先抑,这样爽感才高,就像是店里那些小说书一样,得让人踩脸仇恨值积攒起来,待会儿打起脸来时,才够爽。” 安律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你们都死了没有? 没死的话,看看工作群消息,都给老子动起来! 别的公司现在都在砍年终奖, 你们是不是想我也砍啊!”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之后, 安律师晃了晃手机, 道: “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 安律师又勾起老张的肩膀, “走,老张,咱们去现场看看。” “现在?” “对,现在。” “你是怀疑什么?” “废话,一个先前还想着卖可怜买新苹果手机的智障, 你告诉我, 他哪里来的勇气去自杀的? 不是我瞧不起这种自私的白眼狼, 你让他们去舔人靴底,他们能比任何人都起劲。 你让他们去死, 呵呵, 他们敢个屁!” ……………… 这是第四更, 晚上还有第五更, 求月票!!!!!!!!! 第七百一十九章 小安子的野望(第五更!) 大学,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地方,只有离开大学的人才能感受到此间之美好。 夏天,你可能在其他地方再也难以看见这么多穿着超短裤超短裙或者丝袜的小姐姐小妹妹了; 也体会不到那种宅在宿舍无忧无虑玩游戏开黑的日子了。 不过,虽说发生了跳楼自杀的案件,但校区里,并没有起太多的波澜。 现在,学生稍微多点的学校,无论大学还是中学,每年死个一两个人,真的很难激起多少波澜。 大家该逃课还是逃课,该去图书馆还是去图书馆,一切都照旧。 “大冬天的,居然也穿这么少,啧啧,这个腿,这个臀,这个胸……” 安律师走得很慢, 他有一种自己正置身于万花丛中, 在进行着选妃。 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换新车,否则真想放个脉动在上面停一下。 哪怕是寒冬腊月里, 但爱美的年轻女子, 还真是多得很啊多得很啊。 “你能不能快点?” 老张在前面催促道。 “哦,好。” 安律师拿出面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心里也在奇怪自己怎么今天这么亢奋? 之前虽说是在都江堰忙着疗养院的事情,但他又不用去搬砖,每天忙完事情和规划吩咐之后,也经常去蓉城嗨皮,不至于憋成这样啊。 安律师怎么可能预料到, 他刚回书屋就喝了一大杯加料的超霸杯咖啡, 神奇的滋补效果,正在显现! “呼…………” 安律师不得不先去教学楼里的卫生间冲了一把脸,但看着镜子时,却依旧发现自己红光满面。 摇摇头, 甩了甩脸上的水珠, 安律师这才跟着老张去了楼顶。 虽说发生了跳楼事件,但因为没证据表明是谋杀,很大可能是自杀,所以除了天台位置应景般的布置了一点警戒线外,教学楼还是在第二天被正常使用着。 毕竟这么多学生,又不是假期,总得考虑学校的运转。 安律师跨过了警戒线,老张指了指边缘位置的一个台阶道: “就是这儿了。” 跳楼的孙铁成,应该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的,这里还残留着他的脚印,应该穿的是运动鞋。 安律师点点头, 鼻子动了动, 然后跑到了另外一面, 弯腰把头伸进墙壁后面, 然后伸手进去随意地抓弄着, 很快, 抓出了两个用过的碧云涛。 “席八…………” 安律师把这碧云涛丢在了地上,使劲地甩手。 老张走过来,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痕迹,道: “应该很久了。” 肯定不是昨天的。 “现在的学生,真特么开放。” 安律师咬了咬嘴唇,走到了孙铁成跳楼的位置旁边,闭上了眼。 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他昨天和老道的画面。 对方应该不是想找死的,这一点是肯定的,他应该只是想把老道喊来,把老道当作人傻钱多的圣母,想要再卖个可怜,要一笔钱。 既然是这样,除非是挂断电话后,他真的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否则,他是不会自杀的。 如果真的是失足掉了下去,那可就真的是…… 如果不是失足掉下去,那就是谋杀了。 “监控看了么?”安律师问道。 “查看过了,这栋教学楼各个监控都检查过了,当晚孙铁成是大概在凌晨三十分上来的,他上来之后,就没有人再进这个教学楼了。 学生想要熬夜看书或者自习的话,基本都在图书馆或者在宿舍里。 而且, 当时目睹跳楼过程的目击者也证实说,他们是先看见孙铁成站在边缘位置,然后再自己跳下来的,没有看见天台上还有其他的人影。” 安律师点点头, 继续沉思着。 然后, 他又睁开眼, 身子向前微微倾斜, 目光向下看去, 高, 是真高, 那个姓孙的,跳下去后,应该很凄惨吧? 安律师耸了耸肩, 正当他准备收回身子时, 却看见楼下有一个楼层位置的窗户那边, 挂着一个布娃娃。 一个身穿着红色裙子的布娃娃,似乎是被固定在窗户上,因为高楼层的风大,布娃娃不停地被风吹摆着,却一直没有掉下去。 安律师马上转身,下了楼,在楼梯上快速地移动着。 老张跟在他身后,想问安律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见安律师如此急匆匆的样子,也就没问,只是跟在后面。 整个警察圈,能够和他一样调动鬼差来帮忙查案的,估计也就他这一家了,所以,他不可能把书屋里的人当作自己的下属来对待。 更何况, 他自己本身也算是书屋的下属。 安律师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来到了第十二层,走到了门前,这应该是一个办公室,但明显没人在这里办公了,隔着门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堆满了杂物。 安律师见身后只有老张跟过来,附近也没监控,干脆用自己的白骨手把门锁给直接撬开,推开门,走了进去。 杂物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窗户是那种很传统老式的推窗, 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布娃娃被人用绳子绑着身子固定在窗户左上端的角落位置,风起,摇动,像是在跳舞一样。 等靠近了,安律师才发现这个布娃娃画风很独特。 眼睛很大, 而且不是女性,虽然后头有栗色的长头发,但脸上却挂着两撇小胡子。 这特么, 是个男娃娃! “有什么异常么?” 老张觉得自己就像是元芳, 一直在搭台。 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清楚, 在遇到一些非自然情况时, 他这二十年刑警积累下来的经验,真的没什么用。 安律师伸手指着这个布娃娃, 手指在颤抖, 表情很激动! 老张马上也跟着激动起来,追问道: “它,它,它, 它真丑啊!” “…………”老张。 ……………… “唉。” 安律师拿着筷子, 有些忧伤, 看着面前的盒饭, 只觉得实在是亏得慌。 “我还以为今天回来,能吃老许做的饭呢,唉。” 老张蹲在门口, 一边扒饭一边看着外面。 他其实最有发言权了, 因为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在恰当的时间恰好来到书屋然后恰巧地坐下来拿起筷子。 “我们什么时候走?” 老张把最后一口饭吃下去,又把手指上的一粒米送入嘴里,问道。 “怎么,你急着回去?” 安律师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要去一趟医院。” “哦,呵呵呵。” 安律师冷笑了一声, “得亏你遇到的是咱们这个老板。” 老张尴尬地笑笑,低下头。 “前阵子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其实我要是在的话,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毕竟都过去了,大风大浪地见多了,人也就成长了。” 老张继续尴尬地点点头, 你年纪大, 你说你说。 “其实,我有时候也挺庆幸的,就算当初被追债的砍死吧,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砍不过别人。 而且,我爹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真的帮了我很多。” “嗯?你爹不是破产了么?” “是啊,如果他不破产,我估计就得参加黄埔第二十三期了。” “黄埔第二十三期?” 老张掐着手指开始算着。 “别算了,49年。” 安律师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大口, 然后猛地拍在了桌上, 道: “老子差点49年入了果民党!” “额……”老张脸憋得通红,使劲忍住不笑,道:“那真的挺幸运的。” “想笑就笑呗,我自己现在想想都想笑,我爹拼着不让我误入歧途,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结果我还是不争气,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能不能敷衍得稍微真诚一点?” “抱歉。” 安律师放下了盒饭, 走到老张身边,也蹲了下来, 道: “其实吧,我和老板对你的看法很一致,你呢,就一直做你的好警察就是了。 平凡中显伟大, 老张, 好人会有好报的。 你不就是个例子么。” “嗯…………” “你运气好啊,其实我也运气好,真的。 我他妈现在真的想回地狱,给当初那几个拍板开除老子,剥夺老子出身文字,甚至还追杀老子的王八犊子上炷香! 不, 我给他们磕头都行, 真的要谢谢他们啊, 实心实意地谢谢他们, 否则哪里有现在这个机会? 他们,可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一个幽冥之海的主人, 一个疑似泰山府君人间化身, 我顶你个肺啊, 两条粗腿一起抱,要是还不能抱出个名堂来,我自己都得找块豆腐撞死了。 老张有些不能理解安律师的脑回路,因为有些事情,安律师只是做到自己心里有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我们,还要等到多久?” 安律师看了看手表,道: “快了,等天全黑了。” “然后呢?” “然后去天台。” “还要去天台?” “虽然那个宝宝死不足惜, 但既然一盆脏水泼到了泰……老道头上了, 书屋里的人,可不都是家人么? 咱总得帮自己的家人把事情调查个清楚呗。” “你这话说得怪怪的,云里雾里的感觉。” “不,老张,你知道么,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佩服我自己的眼光!” 第七百二十章 有鬼 大学生活是真好啊。 站在天台上的安律师这般地感慨着, 已经是夜里了, 但放眼向下看去, 依旧人声鼎沸。 虽说这些年随着大学的不断扩招以及民办的加入, 大学生是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但能够在人生中获得将近四年的时间,无忧无虑地去自由去放飞自己,本就是一件很珍贵也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你为什么要跳楼呢?” 好好活着, 不好么? 还是, 另有原因? 安律师从兜里取出了一张符纸,这是许清朗画的符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清朗为了练习画符,曾画出了许多很低级很鸡肋的半成品。 这些符纸,基本都做了大放送,毕竟符纸的成本也不低,但卖废纸又不值钱。 老道像是捡宝似的搜罗了大头, 安律师当时只是象征性地找了一些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符纸收集了起来。 这张符,用途很简单,一定程度上来说,比鸡肋还鸡肋,就是纯粹地贴自己脑门儿上疯狂压制自己的生气,让自己变成“病人”或者“霉运缠身”的模样。 请鬼上身时倒是可以用这个,方便给鬼上身创造出一个良好的环境。 之前勾薪那里倒是有那种黑色的药汁儿,效果比符纸好多了,但上次给老板喝了用完了,没办法,高端的东西用不起,只能勉强拿老许的山寨货来凑凑数了。 安律师将符贴自个儿脑门上, 还得控制自己不去反抗, 跌跌撞撞, 摇摇晃晃。 旁边的老张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生怕安律师就这样摔下去了,万一真的稀里糊涂地摔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安律师倒是没真的摔下去, 他的眼睛一直眯着向下看着, 然后, 下面一切正常。 安律师咬了咬牙,很无奈,然后看了眼身边的老张,有些不满道: “你的同事都走了吧?” “都走了啊。” “那你也下去吧,别待在这儿。” “我?” 老张指了指自己。 “你站在这儿飙着浩然正气,什么东西敢出来?” “额……好。” 老张下去了, 一边下楼还在一边琢磨着浩然正气是什么东西。 随后, 安律师才重新站稳了身形, 重新聚集了精神, 身子缓缓地又开始摇晃起来, 而后, 低头向下探望下去。 下方的那个布娃娃还在不停地摇摆着, 但却开始摇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仿佛不再是它在随风飘摇,而是它在坐着秋千在不停地来回荡着。 “嘻嘻嘻………………” “哈哈哈………………” 孩童的笑声传来, 清脆动听, 而眼前的下方, 一下子变成了一座酒池肉林, 无数的美女在其中穿行, 衣着丁点,春光无限,各种姿势,任君采撷; 安律师顿觉口干舌燥, 妈的, 自己心里头正想这个呢! 他下意识地抬起脚, 向下踩去。 下方, 脸上带着两撇小胡子的布娃娃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很快,它就愣住了,因为它没有看见上面的那个人一脚踩空摔下来,而是打了个一个转儿,又踩了回去。 “嘶啦!” 安律师撕下了自己额头上的符纸, 想拍手, 却发现自己现在只有一条手臂, 有些无奈地拍拍自己的大腿, “啪啪啪!” “兄嘚,终于找到你了!” ……………… 老道去照顾猴子去了,他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他的人生,从诞生伊始到如今的七十出头,走得可不容易。 心里不舒服终究是不舒服的,不过他还能坚持住,该干嘛就干嘛,也不会把自己整得茶饭不思日渐憔悴。 把那个女人的电话设置成黑名单之后,那个女人又换手机号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老道只能把手机给关机了,世界也终于清静了。 TCTV新闻频道开始插播新闻,速度很快,同时,微博上的视频采访开始不断地被炒热,一开始的几个微博,原本评论只有几十个的本地所谓大V,一下子上了热搜的前五。 网络本就是一个更浮夸的名利场,看似美好,却更为简单轻易地披上了功利的面纱。 在这里, 流量可以化作金钱流淌, 金钱也能燃烧成流量沸腾; 很快,这个小站视频记者采访大妈的视频开始不断地出现在很多用户的视线之中。 视频里, 大妈在学校的学生宿舍里放声嚎哭, 气息绵延,带着古老的腔调。 其实,很多地方的女人都是天生的歌唱家,农村白事儿上,那些平时恨不得咒对方早点死的妯娌们,在停灵时有个专门的“哭”的环节。 周泽一直觉得古人的智慧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肯定是因为古代的生活太压抑了,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提供一个可以释放的场所, 哭得动情,哭得感天动地,宛若一个合唱乐团,此起彼伏,“争奇斗艳”。 女人在哭声中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还是带着点脑子的, 自私的人,往往不傻,一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说自己儿子是被骗来上大学的,家里很穷,穷得揭不开锅的那种,儿子很孝顺,原本想孝敬家里,出去打工,但被一个人骗他说要资助他上大学。 儿子信了,来到了学校,品学兼优,但那个之前说好要资助他的人,却直接不接电话玩消失了。 叙述到这里, 还无法引起观众网友的共鸣, 所以, 也不知道是这位大妈自己的聪明,还是旁边那个拍摄视频的记者提醒的结果, 那个自助者被说成了是一个知名道士,来宣道的,说要代替三清在人间行善,结果拍了照片宣传结束之后,就玩失踪了。还卷走了他通过这次宣传社会上捐赠过来的善款云云。 这几年,明星骗捐的事儿层出不穷,当事情往这边拐过去之后,网络上当即群情激愤,这已经不是诈捐了,这是骗捐啊! 视频中,跳楼自杀的学生,被塑造成了一个三好学生,品学兼优,学习刻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师同学都竖大拇指。 而那个资助人,则是狼心狗肺,作秀,诈捐,黑心,不知廉耻。 孩子上了学之后,发现没人资助,自己的父亲母亲都有重病,虽说视频里,女人哭得中气十足,但人家说她有病,就有病呗。 没了资助人之后,孩子觉得自己的上学给父母增添了天大的压力,想不开,就自杀了。 大妈在视频里一边哽咽一边哭诉着, 号召社会上的好心人帮帮忙, 她要告学校, 她也要告那个资助人! ………… 周泽刷着手机,一边刷一边在笑,不见丝毫怒气。 莺莺也看见了这些消息,放下手机,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家老板,问道: “老板,你不生气么?” 周泽摇摇头,“干嘛生气?” “啊,额……” 莺莺嘟了嘟嘴。 “儿子死了,被学校通知来学校的一个普通大妈,哪里能找来记者给自己拍视频‘伸冤’?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好记者有良知的记者,包括我们国内,也有很多伟大的为了向公众揭露真相甚至不顾个人安危的记者。 但他们毕竟是少数,而且正好在学校里游逛发现了这个素材准备为正义发声?” “老板,你的意思是,这是被安排的?” “这热搜上去,你知道得花多少钱么?” 莺莺摇摇头,但还是开口道:“但应该很贵吧。” “嗯,应该真的不便宜,她没那么多钱的,也搞不出这种阵仗来。” “那视频里说的那些……” “还行吧,其实很多地方很牵强附会,能吸引一些没脑子的家伙看了一点就直接为了正义发声,帮忙声讨什么的。 但里面很多细节和逻辑,经不起推敲的。” “是嘛,他们本来就说的是假话嘛,老道人那么好……” “这是故意的。” 周泽打断了莺莺的话。 莺莺眨了眨眼, 很显然, 女僵尸苏醒以来,虽然对这个时代一直在不停地学习和融入着,但是想让她很快领会网络上的一些套路,还是有些为难她了。 最重要的是,她对世界的认知,很大部分是为了方便自己能一直留在周泽身边伺候为目的的,她对这个社会,对这个人间,对人类,骨子里,其实淡漠得很。 “一下子锤得太满了,谎话编得太真的话,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有这种牵强附会一点的,让一部分人得以保持些许清醒的情况下,再把整件事来一个反转,效果才会最好。 傻子一般不会认为自己是傻子,傻子都会认为自己很聪明; 所以一旦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往往会很愤怒,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被你欺骗了,可恶!” 周泽放下了手机, 身子往后靠了靠。 “所以,老板,这是安律师安排的?” “应该是吧,人死了不算,还要把人彻底搞臭,老安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啊。” “他有钱。” “也是。”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莺莺道: “这几天晚上注意留意一下,那个白眼狼的照片,你见过的,看看他会不会到咱们书屋来。” 周泽记得自己以前见过那位戴着“衣冠禽兽”帽子的老师, 这一次, 他倒是挺期待那头白眼狼会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老板?” “是我。” “死因查出来了,不是自杀,也不是谋杀; 这里头, 有鬼。” 第七百二十一章 色中恶鬼! 夜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周泽拄着拐杖从车里走了下来,步履有些飘,厚大的黑色卫衣,搭配上骷髅头口罩,看起来像是一个深夜出来的cos爱好者。 老道从驾驶室出来,马上过来搀扶。 “老板,你其实可以不用出来的。” 老道这倒不是虚情假意,是真的关心,老板都这个样子了,还特意出来,还是为了自己的事儿。 周泽摇摇头,没解释。 安律师在电话里说了,自杀案件“有鬼”, 这是真的“有鬼”的意思。 但安律师又说了,这个东西,他一个人没办法解决得了,作为一个昔日的巡检,他说他对付不了一只鬼,这显然有点太看低阴司的牌面了。 哪怕老安被剥夺了官身和出身文字,比之冯四儿上来时那般牛气哄哄的模样确实有所不如,但老安的本事,书屋里的人还是信服的。 只是这次的鬼,有点特殊,有点难抓,安律师没办法,只能向书屋请求了援兵。 书屋现在“伤兵满营”, 那三个外地来的鬼差手下,还都躺在药店里继续“思考人生”; 能出来活动帮忙的话,除了莺莺也就个小萝莉,至于死侍,自己还没养好呢,而且他也不适合去对付“鬼”这种东西。 按理说, 安律师应该申请要个小萝莉或者莺莺过来帮忙,但他在电话里直接说如果老板可以的话,可以请老板亲自过来。 然后说了一大堆好话云云, 比如如果老板坐镇在这里,一切魑魅魍魉也就只剩下摇尾乞怜的份儿了等等。 实际上, 安律师的心思,周泽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可能是在自己说了先去四川之后,安律师就感应到了什么,虽然周泽没公开赢勾苏醒的消息,哪怕是当时的当事人莺莺他们也不知道,但安律师对这方面一直是比较敏感的。 作为曾经阴司的中级干部,办公室政治站队以及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是过关的。 周泽来了,还特意带上了老道。 莺莺和小萝莉被周泽留在了书店里看家同时照顾那几个“病人”。 这件事, 既然和老道牵扯上了关系, 在结束时,他如果能站在旁边做个见证,也算是另外一种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吧。 老道为了书屋,虽说一直感觉他没做什么事儿; 但你无法否认, 书屋的很多麻烦,很多对手, 都是被老道莫名其妙地克死了,也算是另外一种的“御敌于国门之外”吧。 如果说老张是书屋的政治正确, 那么老道就是书屋正儿八经的“门神”。 无限接近因果律武器, 周泽就差宣布“承诺不率先使用老道“了。 可能,这是和人的命格有关吧。 安律师坐在教学楼台阶上,手里拿着那只布娃娃不停地摇晃着,在这深夜的校园里,像是一个怪叔叔。 外加安律师现在体内“火焰腾腾”,如果不是知道现在自己还有事儿,安律师真想去抚慰一下这些刚刚绽放的祖国花朵。 见周泽和老道过来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马上起身走过来。 “老板,你看看这个。” 说着, 安律师把手中的这个带着两撇小胡子的布娃娃交到了周泽手里。 周泽沉吟了一会儿, 吐出俩字儿: “真丑。” “…………”老道。 安律师在旁边深以为然! “上面还残留着鬼气,这是被附身过?”周泽问道。 “是的,曾经被鬼物附身过,所以有鬼气的残留,而且还自带着一点点的影响。 这是我站在天台边往下看时发现的,不出意外的话,当时那个叫孙铁柱……” “铁成。” “哦,铁成宝贝; 就是站在天台上打电话,被那个鬼附身在这个布娃娃身上勾引迷惑地跳下去的。” “所以,那个娃儿,是被鬼害死的?”老道马上问道。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不能说老道迂腐, 也不能说老道太圣母, 老道只活一个念头通达,这件事,关系到他日后能否继续通达下去。 比如那些围观跳楼现场的群众,哪怕在下面不耐烦地一直喊着: “快跳啊!” “跳不跳啊,我还等着回去给孩子做饭呢!” “赶紧跳啊,太阳这么大要大家等多久啊!” 这时跳楼的人喊了一句:“好,你们让我跳我就跳!” 而后纵身一跃, 吧唧, 死了。 你看看这些起哄的人晚上回去睡觉时做不做噩梦。 “那它去哪里了?” 周泽问的是那个鬼的“本尊”。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已经算是进入了鬼差的管辖范围。 阴司于阳间设置鬼差捕头的“站点”,有点像是一个个地方基层派出所,而这种鬼害人的事情,就是当地阴司派出所的责任,且责无旁贷。 “还在找呢,这玩意儿,有点怪,寻常的鬼害人的话,通常会表现出很深的怨念,隔着大老远就能嗅到了。 但这个不同,我只能隐约感觉到它似乎就在附近,但是它具体在什么问题,我找不到。” “那就慢慢找吧,我就不信了,它能躲到天上去。” 周泽现在有种刚刚在关外打了蛮族骑兵现在调转回头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感觉, 也是, 老头儿的事儿刚刚过去没多久, 再去对付寻常的鬼物,哪怕是现在正在害人的厉鬼, 也是有点欠缺挑战性了。 这不是在立Flag, 在铁憨憨苏醒的今天, 周老板的信心那可真的是爆棚得无以复加, 内部程序员玩家,连土豪玩家都能被他当猴子耍,别说那些普通玩家了。 “怎么找?” 老道参加活动的积极性很高,他是迫切地希望那只鬼被抓住,然后绳之以法,把这件事给彻底了结的。 至于舆论新闻上的反转什么的, 他不是很在意, 他这个网红,利用网络赚钱的达人,对于网络到底是个什么尿性,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而且, 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令人无语吧, 那个跳楼自杀的孙铁成虽说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地说他是为了报答资助之恩才选择报考通城的大学的,希望距离老道近一点云云。 但实际上,他没来看过一次老道,自然不晓得老道所在的位置,就连孙铁成她妈,有的,也就是一个手机号,不懂得老道在书店里工作。 所以, 不管网上再怎么沸反盈天, 现实中的书屋其实依旧波澜不惊。 “这个布娃娃给我,我试着看看能不能感应得到。” 周泽把布娃娃放在了地上,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指甲长出,一团团烟雾开始聚集,而后将指甲刺入了地面。 很快, 烟雾开始发散, 让人很意外的是, 它居然分散出了十多条线。 不过,其中有一条线最粗。 “跟着最粗的走吧。” 周泽拄着拐杖起来,烟雾自指尖不停地扩散出去,指明着方向,安律师和老道分别站在周泽身体两侧,大家一起往前走。 等快到了生活区时, 周泽才回忆起来,这所学校自己好像来过,好像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小姨子林忆就在这里上学来着。 自己上次是来干啥的? 军训? 猫妖? 然后, 让周泽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这条最粗的黑线, 最终引导着周泽等人一步步地走到了学校生活区的一栋女生宿舍楼前。 而且,这栋楼,还真的是林忆住的那栋楼。 不可能那么巧的吧? “进去么?” 安律师问道。 周泽点点头。 安律师打了个响指,一团粉红色的烟雾将三人一起笼罩,而后大家就在严厉如同护小鸡的母鸡的宿管阿姨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走入了这栋女生宿舍。 周泽记得上次来时,还是老张出示了警官证,但的确是没老安这样子来得方便。 三人一起上楼, 让周泽心里稍安的是, 这条黑线不是指向的小姨子所在的寝室。 老实说, 周泽真的不想林忆再出什么事儿了, 她作为鬼差附身然后精神失常的受害者, 眼下平静的生活才是她最需要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应该再去继续打扰她。 “宿舍里没人呢。” 安律师查看了一下说道, 然后不等周泽吩咐,直接用自己的白骨手打开了宿舍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呕!” “咳咳……” “我艹!” 三个大老爷们儿, 进入这间女生宿舍后, 没有任何粉红色的想入非非, 也没有一点一丝的刺激和暧昧, 反而被这一股子恐怖的恶臭味给熏得差点直接昏厥了过去。 “啪嗒!” 安律师把灯打开, 然后三人一起目瞪口呆, 宿舍的床上, 散乱对方的内衣, 地上, 床底下, 到处都是发酸发臭没丢弃的外卖盒子, 安律师抬起脚, 他脚底下,居然还带着一个带血的姨妈巾。 “这是女生宿舍?” 安律师觉得很难以置信,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 周泽连续咳嗽着,这个地方,他真的是片刻不想待,但还是克制着不耐,走到衣柜那边,伸手直接把这个衣柜的门被拽开! 一个全身上下黑漆漆的男子正以一种极为诡异夸张的姿势倒着缩在狭窄无比的衣柜里, 胸口位置手上,堆满了女式内衣。 当周泽拽开衣柜门时, 男子显得很诧异,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道: “你……能看见我?” ……………… 大家可以看一下起点书评区置顶帖,现在开展了两个活动,月底会进行抽奖,一等奖是手机一部,然后还有许多现金红包奖励。 第七百二十二章 再见小姨子 老道事先涂抹了加了符水灰烬的牛眼泪,所以这时候也能看见里头的这位。 这位双脚在上面,脑袋在下面,整个人像是一件大衣被反向折叠塞进去的一样。 当然了,他不是活人,也就用不着去修炼什么软骨功。 看着他身上和手里拿着的女士内衣, 老道都觉得脸色发红, 他在书屋工作这么久了,每晚来上门的鬼也见了不少,各式各样的都有, 但这种极端癖好的老哥, 老道还真是第一次见。 俗话说得好, 人死如灯灭, 就算有哪些执念放不下吧, 但这种纯粹的yu上的事儿, 也早就看开了才是, 毕竟你连肉身都没了,罪恶之根和罪恶之窟, 也就无从谈起, 比太监都要清净。 周泽伸手,把这家伙抓了出来,这家伙也没反抗,就这样被周泽抓举了出来,挂在了手中,摇摇晃晃。 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但双手依旧死死地抓着手中的女士内衣。 “是他做的么?” 周泽问身边的安律师。 老实说, 这家伙虽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但也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样子,那些杀人的厉鬼周泽也见过不少,只是眼前的这位,身上只有靡靡之气,没什么凶煞的感觉。 “喂,人是你害死的么?”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脸。 男子有些茫然,似乎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过了少顷, 男子才恍然道: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我真的没杀人,我不杀人的!” “你在女生宿舍做什么?”老道问道。 “我喜欢在这里的啊,这里有那么多漂亮还有味道的内衣,我真的超级喜欢这里的!” 男子耿着脖子说道。 他很坦诚,而且,他也很二; 二得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可能杀人。 用狼人杀里的话来讲,就是他已经逻辑爆炸愚钝可爱到拿不起一张狼牌…… “我也就是偶尔晚上,这里的女生睡觉之后,我压在她们身上和她们一起做个梦,她们也是很舒服的,我保证,她们也是很期待的,我保证!” 周泽摇摇头, 示意安律师帮忙先抓住他, 然后, 周泽指甲在面前画了一个圈儿, 打开了地狱之门。 “不!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男子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不想下地狱, 去了地狱之后,他就没办法再找到类似的美好生活了,他觉得现在很美好,跟在天堂一样。 周泽没搭理他的哔哔, 甚至连书屋的程序都没走, 直接一把攥住对方的头,无视对方的挣扎,丢入了地狱之中,而后手指一握,地狱之门直接消失。 这种人, 还是最适合接受地狱的思想生活再教育, 相信地狱的关怀和温暖,能够帮助他重新找回人生的方向。 做完了这些, 周泽片刻没再停留,马上出了这间寝室,老道和安律师也马上出来,三个大男人一起站在门口大口地喘气。 实在是里头的味道真的是那种难以想象的压抑。 “我以为女生宿舍都是干干净净透亮的呢。” 安律师一边深呼吸一边说道。 “贫道也是这样想的。”老道也附和道。 “一样米养百样人吧,只能说大部分女生宿舍会比男生宿舍干净,但鸟多了后,什么林子也就有了。” 周泽站直了身子,继续道: “刚刚送下去的家伙明显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我们要找的那家伙,到底在哪里?” 眼下, 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只涉及到老道的事儿了,自己身为通城鬼捕头,缉拿作恶的鬼,本就是职责。 这时, 安律师的手机响了, 安律师接了电话, “喂,老张啊,怎么了?你不是走了么,你又回来了? 有新的发现? 行, 等等,我去接你,我们现在在女…… 女生宿舍楼对面的食堂吃夜宵呢, 嗯,好,你过来吧。” 挂断了电话,安律师对周泽道: “老张说那边又查出了一些线索,他不清楚会不会和案子有关系,他人马上就到。” “那我们先下去吧。”周泽道。 三人一起下了宿舍楼, 严格的宿管阿姨在粉红色的烟雾面前,毫无反应。 等出去之后, 安律师有些意兴阑珊道: “本来还幻想过什么时候来女生宿舍找女朋友尝试一下,这次是真的留下阴影了。” “女朋友?”老道反问道。 “女性朋友。” 安律师瞥了老道一眼, “我去那边等一下老张,老板你们先歇着。” 安律师先去了, 老道在旁边看了看,道:“老板,你想喝点什么么?” “抹茶拿铁吧。” “好,贫道去买。” 老道去对面的奶茶店了。 周泽在旁边的长椅伤坐了下来, 这注定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周泽并没有把它真的当回事儿, 抓住它,解决它,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 要是混到现在,连一个作恶的恶鬼都抓不住,那周泽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拿出手机, 随意地翻阅着一些东西, 这时, 几个女生从自己面前结伴走过去, 说说笑笑, 像是在谈论什么晚会的彩排。 有一个声音,让周泽很熟悉。 这么巧? 隐藏在肥厚的卫衣帽子下的脸,早就被遮挡住了,而且周泽还戴着口罩,比逃犯隐蔽都要深。 林忆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夫就坐在这里,大大咧咧地往前走着。 但林忆身边的一个女生却停下了脚步,拉了拉林忆的手。 “陈雅,干嘛?” 陈雅? 有点耳熟啊。 周泽开始回忆起来, 最先回忆出来的, 是一双丰腴白皙的大长腿, 带着一种令人气血喷张的香味。 周泽记起来了, 似乎自己上次去小姨子宿舍掀开被子认错的那个女生,就叫陈雅。 “你朋友?” 陈雅指着周泽说道。 “什么?” 林忆有些诧异,弯腰,靠近了周泽。 “你是?” 面对这个问题,落荒而逃的话,有点太丢人了,鬼都不怕,还怕活人么? 只是,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叫陈雅的女人,眼力这么尖的么? 自己都包裹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被认出来? 不就是看了一次你的腿么。 周泽抬起头,看着林忆,没有躲避,只是很平静地道: “真巧。” “徐乐,你打扮成这个样子…………” 林忆有些难以接受, 自己印象中的姐夫,其实还是很帅的,以前倒是挺怂挺怂让人很看不起的样子,但最近一两年变化真的很大,自己也已经接受他了。 只是, 眼前这个姐夫, 怎么打扮得跟痴汉一样…… “有点事儿,帮朋友一个忙,调查一个案子,你们早点回宿舍吧。” “你在办案?”林忆很诧异道,“不是啊,你是在做卧底么,但你这个样子,不是告诉别人你…………” 林忆在组织措辞,尽量不要让自己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老板,抹茶拿铁来了。” 老道走了过来,把拿铁递给了周泽,然后看了看这几个漂亮女孩儿,道: “你们好。” “您好。” “您好。” “回宿舍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周泽催促道。 自己身体残缺了,脸都只剩下了半张,这个样子给莺莺看无所谓,给其他人看,肯定会吓到她们。 其实,这也是因为双方关系的不同吧。 有人就曾说过很有哲理的话,一对情侣是否真的走到一起了,取决于你敢不敢在他(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放屁。 “行吧,那我们先回去啦?” “回去吧回去吧。” 就在这时, 安律师和老张也来了,老张穿着警服,倒是作证了周泽之前说的“办案”事实。 “徐乐,你不开书店了,去…………” “当辅警了,赚点外快。” 周泽懒得再解释了,直接站起身,却很不巧的是,拐杖在地上卡住了,周泽身子一阵摇晃,本来没什么问题的,拐杖只是更方便一点,没拐杖以周泽现在的身体掌握程度也不会摔倒。 但旁人不知道, 尤其是那个陈雅,眼疾手更快,一把搀扶住了周泽。 她本想抓住周泽的手臂的,但正好抓着的是周泽的假肢。 只听得“咔嚓”一声, 陈雅觉得自己抓着的那只手被自己抓下来了。 周泽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往回一用力。 “咔嚓”, 假肢又被不动声色地装了回去。 再看陈雅, 她只是笑了笑, 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周泽装的假肢,没有丝毫的畏惧害怕神色。 “喂,还要抱多久啊,徐乐你怎么用拐杖了?” 旁边的林忆看不下去了, 这可是她姐姐的菜啊! 虽然这盘菜现在已经和自家姐姐越走越远了,上次自己还特意跟他说回去哄哄自己姐姐,谁知道他还是一次没回去。 但哪怕是自己的闺蜜室友,也不能吃自家姐姐盘子里的菜! “啊啊啊啊啊啊!!!!!!” 旁边一个同行的女生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你叫什么啦!”林忆有些没好气地对身边的另一个同伴道。 “不是……你们……你们……快看……看……屋顶上…… 有人……有人…… 有人要跳楼!” …………我是要跳楼的分割线………… “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你们看, 有人,有人, 有人要投月票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催命,催债? 周泽抬起头,看向宿舍楼上方; 果然,在那里的边缘位置,站着一个女孩儿,穿着红色的裙子,双臂张开,类似泰坦尼克号里的那个经典动作。 老张马上冲了过去,他是警察,第一时间进入自己的职业本能。 周泽瞥了一眼身旁的安律师,安律师点点头,马上冲进了女生宿舍楼,这时候,因为跳楼女生的出现,导致这栋宿舍楼下面一片乱糟糟的,哪怕是眼尖的宿管阿姨此时也只顾着看着上面没心思去阻拦什么男人进出了。 “这咋滴又有人要跳楼咧!” 老道一拍大腿,跟着安律师也向宿舍那边冲去。 林忆则是惊呼道: “这不是薛玉英么!” 看来, 要跳楼的女孩儿和林忆是认识的。 宛若一颗石子儿,忽然砸入了水潭之中,附近的学生开始向这里聚集,旁边的宿舍楼窗户那边,也都挤满了听到风声向这边张望的人头。 不过, 那个叫薛玉英的跳楼女孩, 没有什么开场白, 也没有什么最后的留恋, 安律师还没跑到楼下, 老道还没跑入宿舍的大门, 周老板才刚刚拄着拐杖还没能挪几步, 女孩儿, 就跳了下来…… 她不是为了来哭诉, 她不求什么感情的解脱,也不求什么情绪的宣泄,更没有什么劳务薪资纠纷, 她诠释了果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把跳楼这件事演绎得极为骨感干脆, 甚至, 连下方起哄和关心的人,都没来得及有所发挥。 “啪!” 很多人都会好奇,跳楼摔到地面时,到底会有什么声音? 这里可以打个比方, 你把百多斤的猪肉从楼上丢下去会是个什么动静, 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鲜血, 开始渲染这个夜晚的色调, 这一夜, 这栋女生宿舍楼里, 将注定有许多人失眠。 周泽没再往里走,林忆尖叫着向里冲去。 “小忆和薛玉英的关系很好的,玉英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是小忆的学姐。” 陈雅没有动,她只是站在周泽身边。 周泽重新坐回到了长椅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咳嗽了起来,然后默默地抽出一根烟,点燃,烟嘴通过口罩的缝隙塞入嘴里。 反正是晚上,有这些遮掩,足以让周围的人看不清楚自己这张脸现在到底有多么恐怖。 陈雅居然也在周泽身边坐了下来, 靠得周泽很近。 “离我远点。” 周泽开口道。 这个女孩,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喜欢和任何未知的人靠得太近。 “当初,你把我被子掀开时,可没说这种话。” 陈雅完全无视了周泽的警告,而且直接把以前二人之间带着点暧昧的糗事儿说了出来。 “你不去看看你同学?” “想陪你坐坐。” “你有病?” “有病的,好像应该是你,上次你来时,装的不是假肢吧?” 闻言, 周泽伸手, 一把抓住了陈雅的脖子, 把她的脸往自己胯部位置下压, 同时把自己的嘴凑到了陈雅的耳边, 不过, 陈雅没反抗, 所以她的脸是对着下面的, 周泽甚至能够感知到对方呼出的鼻息湿热的温度。 周老板是不怕冷的, 所以哪怕是大冬天,他也只是夏秋的薄裤,自然没穿秋裤的习惯。 “听着,我是看过你的腿,但你别想着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你以为你很特别么?” “你喜欢这种粗鲁的方式么?” “什么?” “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你……” 陈雅伸出手, 向下抓去。 周泽猛地攥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拉,陈雅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挪开。 陈雅甩了一下头,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不是那种很瘦的类型,带着点丰腴,老实说,是周泽喜欢的那种口味。 但周泽比较喜欢傻乎乎的一点的女孩儿,至少对待自己时,得傻乎乎的那种。 但这个女孩儿,显然不属于此列。 她太明显了,第一次见面如果是一次带着点香艳的尴尬,那么这一次,在这个时候,她所表现出的主动,足以让周泽产生警惕。 “我就是对您有亲近的感觉,我也没办法,其实,我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子。” “你这算是表白么?” “算是吧,其实,上次在宿舍里,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很有感觉了; 就在刚刚,我抓着你的手,然后你又安装回去时,感觉更强烈了。” 说着, 陈雅夹了一下自己的腿,她穿着牛仔裤。 “呵,你一个同学刚跳楼摔得很惨,你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如果不是周泽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的的确确是一个活人的话, 周泽现在真想来一声:“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但问题是,她是个活人。 这个世界上,奇人异士很多,周泽也的确是见过一些不是鬼,不是妖,却很“厉害”的人。 比如那个癞头和尚,比如黑小妞,甚至,自己的那个发小王轲也可以勉强算进去。 但这种人,真的很让人心烦。 “在我眼里,死人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陈雅很平静地说道。 “老板!” 安律师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周泽和其身边坐着的女孩,有些奇怪。 “你可以圆润地滚开了。” 周泽说话毫不客气。 陈雅点点头,起身,离开了长椅附近。 “她是谁?活人啊。” 在安律师的印象里,自家老板似乎只喜欢搞鬼, 对活人女性的兴趣,一直缺缺。 “不晓得,叫陈雅,和林忆一个宿舍,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你调查一下她。” “嗯。”安律师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然后马上汇报刚才的事儿,“去晚了一步,我感应到了那里的残留,但正主还是走了。” “这么快?” 周泽很是意外, 按理说, 鬼既然想害人,肯定就是在附近的。 借助一些类似催眠和幻境的手段,使得被害人做出一种“自残”的举措,这是鬼害人的基本方针。 那种动不动就露出爪子直接杀人的鬼,起码得到了鬼王的级别才行,因为那会儿时,鬼气才能够实质化。 这就像是判官在阳间也很少见一样,鬼王也是一样。 但眼下, 从那个叫薛玉英的女孩儿跳楼到安律师跑过去,才多久? 那个鬼的速度有这么快么? 而且它刚刚作祟时, 自己和安律师等人就在这附近,居然一点预知都没有? 凭空地出现,又凭空地消失? “我们的路线错了。”周泽想了想,忽然开口道:“我们陷入了某种固有的思维,对方杀人,很可能不是通过直接靠近被害人的方式,它有它的媒介!” 那种, 可以躲避掉自己等人感应的媒介, 有点像是玩儿地道战, 人家悄无声息地来,完事儿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随着时代在发展,鬼似乎也在变化。 没多久, 警车和救护车就开了进来, 老张这时也从人群中出来, 站在周泽旁边,点了根烟。 不管怎么样,看见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就这样消失,确实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线索呢?” 周泽还能保持冷静, 有时候周泽也会不禁疑惑自己的冷血。 其实,上辈子也是这样,做外科医生的,见过的死者太多了,一开始入行时,看见病人没能抢救过来死了,兴许还会哭,还会落泪,还会觉得很压抑悲伤。 但入行时间久了之后,你就能冷漠地面对抢救失败的患者,转而沉着地投入对下一个患者的救治之中去了。 人既然死了, 又非亲非故的, 周老板也没什么多愁善感的。 “哦,我们查了孙铁成的个人信贷情况,发现他的征信已经黑了,借了很多网贷,都没还。” 有些网贷是不上征信的,但也有一些网贷是上征信的。 “哦?” 周泽有些意外,那个孙铁成还真是个能人,一边受资助上学,一边还拼命撸小贷。 如果是学生的话,九成九以上撸这种网贷是为了生活潇洒,毕竟,在这个年代,想饿死一个人,真的太难。 “但不可能啊,不可能是催收的人逼还款去杀人的。” 先不说在国家现在重点打击校园贷的前提下,那些网贷公司是否还有那个胆子堂而皇之地跑学校里来催债,就说现在光凭掌握的线索痕迹来看,这就是地地道道的鬼怪杀人事件,和什么催收的打手,关系不大。 况且, 孙铁成死的时候,教学楼那边的监控也拍摄到了当晚没人再上去过,而且,发生在自己等人眼皮子底下的这个叫薛玉英的女孩儿跳楼自杀,也没看见被逼迫的痕迹。 “队长,这是死者的手机,遗留在案发现场了。” 这时,一个警员把一个用塑料膜套着的手机送了过来。 “交给技术科去解锁啊,给我干嘛?”老张问道。 “这……这个手机,没锁。” “没锁?” 老张接过了手机, 隔着塑料膜对着屏幕点了一下, 然后根据提示滑动解锁, 咦, 真的打开了界面, 不说指纹锁了, 这连个密码锁都没有。 老张没急着去翻动短信和通话记录,而是随意地先翻翻手机主页面,然后他眉头马上一皱,对着周泽道: “薛玉英这手机里,一大堆的网贷APP!” ——————我是来催债的分割线———— 月票榜刚被第二超了, 大家帮龙, 把他给爆回去吧! 第七百二十四章 意外的亲切 “网贷APP?” 安律师有些诧异地道。 “嗯,有七八个网贷APP。” “俩人,都欠网贷么?” 周泽沉吟了一下。 “这会不会是个巧合?毕竟现在大学生用网贷也很常见。 虽说这个年代想饿死很难,但想活得潇洒也很难。 不少年轻人是真的抗拒不了这种提前消费的诱惑的。” 安律师说道。 “对啊,尤其是现在好像支付宝默认付款都是花呗了吧,花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等到还款时,才诧异自己居然欠了这么多了。” 老道在旁边附和着。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死亡和这个网贷APP有关系。”老张本着一个刑警严谨的职业素养在分析着,他也觉得很怪异,因为以前的分析都是拿来抓人,现在是拿来抓鬼。 “等第三个死者出来,看看他有没有欠网贷就能清楚了,不是么?” 周泽耸了耸肩说道。 “这…………”老张。 周泽笑了笑, 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晃了晃, 道: “我以前好像听说过关于‘鬼来电’的故事,是不是存在某种特定的鬼魂,可以通过类似网络或者电波信号的方式,进行来回? 甚至, 它很可能就存在于这类的地方。” “难不成这个鬼活在这个网贷APP里?” 老道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然后笑着笑着, 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在笑, 他也就不笑了。 “老板你见解独到啊!”安律师。 “…………”老道。 “很有可能啊。”老张。 老道:挖槽,你也懂了? 到底是拍马屁还是在说真的啊, 你们给点提示啊。 老道很急。 “老张,你争取快点把两个人欠的网贷综合对比一下,看看其中相吻合的有几家,然后再把那几家的情况做个初步调查,同时让人找个借口和理由,找学校领导或者是学生会的人,先调查一下,看看有哪些学生…………” 说到这里,周泽摇摇头, “算了,这个太多了,你把第一件事做好就行。” 接着, 周泽又看向了身边安律师, “你再在这里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反正没具体的任务,但以那个鬼杀人的频率和范围来看,很可能下一个死者还在这个学校里。 “嗯,明白。” 周泽又看了看老道, 老道马上站直了身子,准备接受自己的任务。 “老道啊。” “在!” “你回去看看猴子吧。” “…………”老道。 “老板,那个鬼还没抓住呢,我怎么可能走。” “那你就跟着老安一起在这里巡逻巡逻吧。” “…………”老安。 “好!” 分派好了任务, 大家也就散了, 周泽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拄着拐杖随便地走走,再加上他是老板,给自己安排个清闲的工作,也无可厚非。 几个小时后, 该热闹的也热闹完了, 短期内,连续两个学生跳楼身亡,学校领导应该是最着急的。 就像是当初的福福康公司, 虽然一直是规模很大的公司, 但它真正的走入人们的视野被大部分人所熟知,则是从它那儿不断传出员工跳楼事件开始的。 一个学生跳楼,还能捂住盖子,把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但现在俩了, 天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跟风变成第三个。 到时候对于这个学校来说,说是天塌了都丝毫不为过。 周泽走了一会儿,在操场和大门之间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警车以及私家车络绎不绝,还有采访车。 仰起头, 看着满空繁星, 有点烦躁。 自己在抓鬼,在抓罪魁祸首,拖着现在这具残破的身子还在维护治安,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而这帮人, 来来回回地, 跟无头苍蝇一样地在瞎折腾。 就不能安静下来,让那个鬼再找下一个目标么? “唉。” 一声叹息, 从周泽身边传来,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周泽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可以看出来, 他也很烦。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使劲地揉搓着,同时恨恨地自言自语道: “这叫什么事儿嘛!” 周泽一开始没理会他,但扫了他一眼后却发现有些眼熟,认出来了,这人的照片还在学校大门入口处的陈列牌里头挂着。 他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副校长,但职权不小,属于比较强势的副职。 周泽对他的印象还蛮好的,上次来这所学校时,看见在这位副校长安排之下,所有留学生都被安排住进了最破旧的宿舍楼,国内学生则是住进了新宿舍楼,以及种种的举措,可以表明他是一个肯为学生踏实做事儿不玩儿虚的不玩儿表面政绩的好领导。 “烦着呐?” 周泽问道。 校长愣了一下, 还是点点头, 道: “是啊,烦啊。” “嗯。” 俩男人, 继续一起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不说话了。 又不是情侣之间晚上踩操场不能冷场,所以周泽也没真的没话找话讲。 不过周泽倒是想到了自己当初似乎想着去认识认识这个校长来着,当即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了掏,还真的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这就是莺莺的体贴了, 每次周泽要出门前,莺莺都会把之前设计印制的名片塞周泽口袋里。 虽然, 周泽基本没用过, 但莺莺每次都没忘记。 周泽掏出来,镶着金边,似乎还带着香水的气味,把名片递给了旁边的校长。 校长有些诧异地接过了名片。 “我在南大街开了一间书斋, 有空的话可以去那里喝两杯。” “额……好的,好的。” 校长明显兴趣不高, 当然了, 如果他知道书屋到底个什么地方的话, 估计会吓得直接从长椅上蹦起来! 自打书屋设置了最低消费之后, 去书屋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泽伸手在校长肩膀上拍了拍,道: “放心吧,事情不会恶化下去的。” “什么?” “叫你放宽心,警察会管的。” “嗯,其实是我们学校自己的工作失误,我们只顾着抓学习教学工作,只关注学生的衣食住行,却忽略了现在学生复杂的内心精神世界引导。 这是我的过错啊…………” “管吃管喝管住,还得管心理按摩?你做得已经够好的了,真的,希望这次的事儿,对你影响不会太大吧。” “承你吉言了。” “客气客气。” 这时, 校长的手机响了,他站起身,一边接电话一边对周泽点头挥手示意自己有事儿要走了,他之前坐在这儿,其实也是心烦得厉害想静静而已。 “来喝茶!” 周泽挥挥手,告别他。 校长点头后继续接着电话转身离开。 周泽继续坐在长椅上, 低垂着头, 晚风有点大, 吹得他那肥厚的卫衣不停地摇摆,摇摆…… ……………… “唉,居然出了这种事儿。”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学姐她就这样……就这样想不开了。” “那场面,是真的惨啊。” “我今晚和你挤一个被窝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睡了。” “来吧,我也不敢睡了。” 女生寝室里, 几个女生在小声地交谈着。 薛玉英虽然比她们大一届,是学姐,但因为是同系的,又是学生会的,所以大家接触的时间比较多,薛玉英也经常来寝室找林忆,林忆和她一样是学校辩论队的。 林忆坐在自己的床上,在她旁边的铺位是陈雅。 陈雅正打着手电筒,在看照片集。 “阿雅,你不怕么?” 林忆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问道。 “怕。” 陈雅回答道。 “那你敢一个人睡么?” “敢。” “…………”林忆。 陈雅抬起头,看着林忆,笑道: “怎么,你不敢一个人睡?那就过来吧。” 陈雅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一角,示意林忆过来。 林忆摇摇头,道:“我不怕的,我是怕你怕。” 陈雅点点头, 继续拿起手电筒看自己的照片。 这个照片集她一直都存放在上锁的柜子里,也就偶尔晚上自己一个人看看,不会给其他人看。 “你真的不怕?” 林忆又问道。 “怕。” 陈雅平静地回答道。 “行了行了,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林忆躺了下来,盖上被子,眼睛有些泛红,她在想薛玉英的事儿,好好的一个学姐,就这么没了? 林忆是真的不怕的,因为之前有小半年时间,她一直在噩梦的困扰中度过,在那个梦里,她看见了很多可怕的景象,宛若地狱。 她挺过来了,胆子自然也就变大了许多。 陈雅则是继续翻阅着照片, 照片的背景, 是一家殡仪馆, 她拿着玩具熊, 笑得很开心很甜美。 接下来的照片里, 她和一个又一个不同地躺在布满鲜花的冰柜里的人合照, 甚至, 还有她和冰柜里全身泛白的男女的合照。 她一直没有和林忆以及其他同学说过, 她家是开殡仪馆的。 也一直没有说过, 她母亲有精神病, 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带她去家里殡仪馆里和那些“人”合影,和他们一起玩,所以,她是和那些“人”玩到大的。 她更不会对林忆说, 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眼看见她那位姐夫时, 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很亲切…… ————我是想亲近你的分割线———— 有点卡文,写得有点慢,龙先去睡一会儿,设个闹钟晚上起来继续写。 继续求月票, 希望一觉醒来,咱已经回第一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补天!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卫生间漏水的声音,不停地传来,那里面已经积攒了一层浅浅的水洼,不停地在渗透着。 楼下的住户这两天已经上来敲了几次门了,但王申都没有在意,这个屋子本就是他租的,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帮房东花钱修理这个呢。 楼下的既然要抱怨,那就让他们跟房东扯皮去吧。 至于押金什么的,王申并不在意,等房屋租期到期之前一个月,他还可以当二房东把房子转租出去,到时候自己别说押金不会在意了,说不定还有赚。 忽悠一下学弟学妹这类单纯的小屁孩,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至于以后怎么样,嘿嘿,他们来咬我啊? 敢不敢来咬自己是一回事儿,自己都快毕业了,反正毕业证又拿不到,怕你啊? 王申觉得自己过得很超前, 虽然他只是一个大四的学生,并没有真正的走入社会。 但王申一直认为,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意识以及自己的生活经验,早就超出了自己的同学,乃至于已经超出了社会的平均水平, 他觉得在自己这个年轻的年纪,他承受了太多的波涛风浪,见惯了云起云落,年轻的身子得承载如此沉重的思维,还真是了不得呢。 他点了一根烟, 校门,他已经一个礼拜没进去了,他觉得学校里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早点出来自由自在着。 吐出一口烟圈,抖了抖烟灰, 打开了笔记本, 进入了一个网页, 上面有一连串的球和数字, 十分钟就开一期,战局正酣。 他搓了搓手, 先拜了拜佛, 又拜了拜耶稣, 三清的照片就在床头墙壁上挂着, 然后, 开始充值, 进行拼杀! 明明看运气的游戏,明明是看概率的游戏, 甚至, 明明是一个可以看后台程序员心情如何的游戏, 但赌徒们都有着自己的“仪式感”,且深信这种仪式感能够让自己得以成功! 他们还为此总结归纳出了许多的经验和技巧, 一场网赌, 在他们这个圈子眼里, 宛若风水大师以天地为棋盘正在厮杀拼斗着!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王申都陷入了一种亢奋且专注的状态,这几天手气不是很顺,亏了不少,好在今儿个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口子(网贷)给撸了出来。 他有种预感, 补天, 上岸, 就在今朝! “杀大龙!要抬头了,要抬头了,肯定要抬头,没错,是这个趋势,就是这个趋势!” “斩,斩,斩!!!!!!!!” “哈哈哈哈哈,中了,中了,中了!” “继续杀,追杀,追杀!” “哈哈哈哈,又中了又中了!” “要出6、7、8了,补一手!” “又中了,又中了,哈哈哈哈!” “今天老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今天鸿运当头照,抓着大龙杀,杀,杀,杀!” “要出反龙了么,你反啊!” “哈哈哈哈,又中了,又中了!!!!” “喂,妈,怎么了?学校最近功课忙呢,我大概一月底回去吧,我爸身体又出问题了啊? 钱你不用着急,你儿子我是大学生了,能赚钱。等我回去啊,呵呵,你儿子我有本事,家里不缺钱的。” “看看外围了,今晚会所嫩模走起,也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二弟了。” “舒服,舒服啊,这几个妞真漂亮,我艹,三千,这个要五千,我的个乖乖!” “嘿,这出的号有点奇怪了。” “不对啊……” “咦?” “怎么可能?” “这是被追杀了?” “不对不对,要稳住,要稳住,今天已经赚了五万了,不能急,不能急。” “稳住,稳住,洗把脸,洗把脸,今天还是赚了四万的,我得稳!” “去撒泡尿,缓缓,我要缓缓,不能上头,不能上头,已经赚了三万了,没事,没事!” “不要慌,不要慌,已经赚了两万了。” “草他妈的,我这是被杀猪了吧!狗屁东西,后台在针对我吧,靠!” “好了,好了,不玩了,不玩了,已经补天五千了,五千了,可以还一点小贷了,没事,没事,要收手,收手,不能上头。” “对,收手了,至少,今天是赚了的,我得控制住我自己。” ………… “再玩一把?” “不甘心啊,才五千。” “大不了把这五千玩完了呗,反正没出本了。” “嗯,再下一注,杀!” “日,黑了!” “再来!” “艹,又黑了!” “狗庄,你这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煞笔庄狗,老子要恁你娘!” “啊啊啊,拼了,拼了,拼了!” “天灵灵地灵灵!” “艹!完了,这个口子刚撸出来的钱都没了。” “洗白了,洗白了,洗白了啊…………” “补天,老子补你娘的天!” 王申失魂落魄地靠在了椅子上, 一脸地落寞。 那种坐过山车的感觉,那种金钱刺激的爽感,真的是让人迷醉,宛若毒瘾一般。 黄赌毒,老实说,你碰个黄,除了运气特别不好直接中标了的话,小心一点别走什么旱道,也不要箩奔, 问题其实不大。 但后面俩个,一旦碰上了,就是真的不死不休,不光害死自己,往往还会拉着自己家人和亲近的亲戚朋友,一起陪葬! 尤其是对于“赌”而言, 一旦你在短时间内连续体验过几千数万资金的下单砸的快感,整个人的金钱观会因为而直接崩塌。 因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一旦这种世界观崩塌了,想再去工厂上班正儿八经做事一个月赚个几千块,累死累活为了这点钱,你是真的不愿意去做了,也懒得去做了。 王申去卫生间, 穿着拖鞋的脚直接踩在了水洼里, 使劲地冲了把脸。 今晚会所嫩模是没希望了, 连楼下街道上按摩店里的一百块快餐都成了奢望。 “喂,妈啊,我这里要报一个活动,参加一个比赛,要报名费,三千,对,很重要的,对我毕业以后的发展很重要的。 这还是辅导员看好我才给了我这次的机会,真的很难得。 放心吧,妈,好,我等你打钱来,谢谢妈,等我毕业了,我会让你们享福的。 对了,那些短信啊电话啊,你们都不要信啊,都是骗人的,对,都是骗人的,骗钱的。 你们不看新闻的么,现在电信诈骗很恐怖的,我怎么可能欠钱嘛。 嗯, 行了行了, 妈你抓紧时间打钱过来就是了。” 挂了电话, 王申伸了个懒腰,在狭窄的厨房里找了找,找了半袋薯片,先吃了起来。 手指在手机上刷着, 很多网贷已经逾期了, 不过王申早就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也没打算真的去还。 征信嘛, 黑也就黑了呗。 大不了老子以后不坐飞机坐高铁了,怕个毛? 不能贷款买房? 呵呵, 老子以后全款买房,贷你妹! “咦,这是什么APP?” 王申忽然发现自己手机APP里多出了一个软件,它和自己的其他网贷APP靠在了一起,红色的图标,字母上写着: “缺钱呗?” “妈的,这网贷的名字真二啊。” 王申点进了这个APP,熟门熟路地开始填写和上传自己的信息。 其实,王申早就是黑户了,很多网贷是撸不出来钱了,但也有一些网贷因为信息共享以及各种各样的原因,还能给予他机会,他这阵子反正一直在碰运气,能撸出来就不考虑还了,撸出来就是赚的。 不过,等填写好了之后,短信居然马上就来了。 “这么快的么,这就通过了?” “我看看额度,一,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五个零,六………………” 王申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快速地分泌着, 这是在做梦吧? 这怎么可能? 这他娘的,十个零! 直接体现出来的话, 还补个什么天啊 我就是天! 血液,仿佛在此时都开始沸腾了起来,难道是系统错误?还是其他什么操作失当? 王申清楚,以自己的资质和现在黑户的身份,怎么可能贷出来这么多钱! “不管了,不管了,管你们那边是什么原因,只要让我把钱给体现出来,就别再想老子吐回去! 你们这些网贷公司本来就是喝人血的王八蛋! 钱只要能取出来, 到时候想让我还回去? 没门儿!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呵呵,可以啊,拿去!” 王申伸手点击了体现的选项, 刹那间, 一种冰凉的感觉袭遍他全身。 “嘶…………好冷啊,怎么忽然这么冷了。” ……………… 学校生活区小道上, 和老道保持着距离一起走的安律师忽然停下了脚步, 猛地转身, 看向了学校大门的方向。 老道被安律师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伸手就摸向自己的裤裆。 ……………… 操场外的长椅上, 低着头, 坐在那儿吹了许久冷风的周泽, 缓缓地抬起头, 帽子向后落了下来, 露出了那张戴着骷髅头面罩的脸。 周泽的目光看向的不是教学区也不是生活区, 而是另一个方向。 “这一次,在学校外面么?” 第七百二十六章 敬业福(第一更!) 周泽这边不紧不慢,安律师那边则是速度最快,很快就和老道一起出现在了学校大门门口,大门口马路对面就是一座毗邻学校的小区,年代有点久远了,但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区位因素,有很多教职工以及更多的学生在这里租房住。 安律师一边感应着那股气息一边和老道一起过马路,校门口和对面,居然连个红绿灯都没有,只有一个大大的人行横道。 只是,正当安律师和老道人行道刚走到一半时,就看见在距离他们不到百米的位置,一个身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人正一脸茫然地站在公路的中央。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清晰无比的渴望,双手摊开向前,仿佛在接着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 头发乱糟糟的,眼眸里,却显露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安律师马上向那边靠拢过去,眼角余光注意着四周的车辆,但脚下却直接开始奔跑起来。 于车马横行的大马路上奔腾,这是很多动作电影里的主角喜欢做的事情。 在动作电影里,基本上主角怎么蹦跶怎么跳无论飚车还是开机车,都不会有事; 但文艺爱情电影里,女主往往喜欢作死地跑进去被车撞飞再落下什么定情信物的首饰掉在旁边。 很显然, 王申不是主角, 此时, 他的眼里到处都是天上洒落下来的金钱,不光是人民币,还有美钞和欧元,前方,还有他最喜欢的辅导员白老师。 由金钱为基础所缔造出来的“幻想”世界,正在不停地捶打着他的心防,原本就支离破碎宛若烂泥的防线,此时早就彻底崩溃,他沉浸在这种美好的幻想之中,完全不晓得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自己到底在干嘛。 老道本也想追着跑过去,但只是向前一侧,一辆黑色轿车就从他面前冲了过去,老道稳住自己的身形,险又险地躲避过去。 一百米,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安律师彻底拉近了距离, 近了, 近了, 近了! 安律师甚至看见了那个青年背后的黑影, 黑影侧着脸对着青年的耳朵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使得青年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种变态般的红潮。 “阴司有序,亡………………” 安律师一边奔跑一边单手于胸前开始掐印, 然而, 就在这时, 一辆黑色的奥迪直接擦到了青年的身子,青年整个人像是陀螺一样转向了另一侧,而后,正好一辆小卡车开了过来。 “吧唧!” 血浆的迸射, 身体的撕裂, 人类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本人在他们自己所创造出的钢铁器具面前的脆弱和不堪, 宛若热情如火的音乐会上忽然被关掉了音响, 一切的一切在此时都陷入了死寂。 正在向这边跑的老道只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抛落向了自己, 老道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 是一个人头, 脸上还挂着渴望和贪婪的笑容。 “妈嘢!” ……………… 现场被封锁, 道路被阻断, 交警和警察直接出动, 很多之前就在学校里的警察赶了过来, 包括校领导。 当周泽拄着拐杖坐在校门口的圆形石墩儿上的时,还看见了那位副校长匆忙的身影。 自杀, 其实真的会传染的, 大部分人其实在内心深处,都在某一时段曾在脑海中涌现出“我想结束”自己的冲动,但自杀的人往往寥寥,因为这种冲动会被自己很快克制住。 而一旦自己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自杀的消息,且还是自己的“同类”,这里的同类可以指的是同一个年龄段,同一个职业,那么自己内心的那股子冲动宛若会找到恰当的宣泄口,开始跟随着上去。 当然了, 校领导坚持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虽然死者是本校的学生, 但他应该是死于交通事故,绝不是所谓的自杀! 笑话,短时间内三个学生在学校或者在校门口自杀,这盖子还怎么捂? 谁还敢去捂? 就像是往井盖下面丢鞭炮一样,继续站在盖子上,不怕自己被炸飞么? 但很快, 随着道路监控视频以及学校大门口的监控视频都被调出来之后, 原本坚持认为是意外的校领导直接沉默了。 这他娘的, 还能是意外? 明明是作死中的作死啊,自己主动往车上撞的! 当然了,阳间的风云和周泽无关,安律师有些颓然地走到了周泽身边,咬了咬牙。 他很不甘心, 就差一步, 真的就差一步, 结果那人死了, 而后黑影迅速消失, 消失之快, 让人咂舌! 身为前任金牌巡检,被一只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连续害了两个人,安律师自觉脸上很没光彩。 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鬼是类似于上次的那个许清朗师傅那个老头儿也就算了。 那个老头儿是真的猛, 安律师觉得除了自家老板至少目前来看通城地界是没人能制住他的。 但这个鬼,明显不强,只是一般的厉鬼罢了,否则也不会每次都倏然而来又倏然离去。 已经死去三个人, 第一个孙铁成是因为事发突然, 那么, 接下来的薛玉英和王申,就是在书屋众人眼前死的了。 被一只鬼,这样不给面子地戏弄,饶是咸鱼如周老板,心里也是真的升腾起了一股火气。 人们常说需要换位思考,但那只是妥协的借口,如果实力足够,代价轻微,谁不想去任性妄为? 老张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王申的手机,道: “他也借了很多网贷。” 又是网贷, 周泽点点头, 道: “具体的发现有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被动地防御,且不说效果很差纯粹碰运气,就是对方这种来去迅速的方式,你就算在守株待兔,也来不及去处置。 “王申的手机已经被送去技术科解锁了,不过之前我调查了几个网贷APP,薛玉英和孙铁成二人同时都贷了的网贷有四家。 这四家我做了重点调查, 发现了其中有一个APP已经倒闭三个月了。 叫‘缺钱呗’。” “倒闭了?”安律师有些意外。 “对,因为这一年来国家大力打击和整治校园贷市场,很多资质不合格的网贷已经被取缔了,这家‘缺钱呗’倒是没被直接取缔,似乎是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这两年,凡是和金融沾关系的,都不好做啊。”安律师感慨道,“P2P一爆,牵扯着很多金融相关产业一起爆。” “我没心思听你去探讨研究经济问题,除非你有本事劝说地狱的阴司也开展天地银行业务。” 周泽站起身,继续道: “先从这个‘借钱呗’入手吧,公司注册地是哪里?” “就是通城。” 周泽闻言,若有所思。 一般来说,鬼都是有局限性的,看似神奇,看似琢磨不透,但你一个通城的鬼,想千里迢迢地跑去蓉城搞事情,也相当于是天方夜谭。 这时,老张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挂断了手机,看着周泽道: “王申的手机被解锁了,他临死前最后使用的APP就是‘缺钱呗’。” “还能找到这家公司在通城的运营点么?哪怕是以前的。” “已经找到了,在崇川,距离南大街不远。” “呵,还在咱家门口呐。” 周泽撑起拐杖, “那就去看看吧。” ……………… 任何一个事物,有光鲜的地方,就肯定有阴暗的一面。 这里, 距离通城老市中心的繁华地带真的不远,就隔着两个街区,但就像是山姆大叔隔壁的墨西哥一样。 脏, 乱, 差, 破旧的老小区, 满是污水的小道, 充斥着一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城乡结合部的味道。 据说这里当年本打算进行拆桥和重新开发的,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没能成功,当时正处于房地产建设最如火如荼的年代。 而之后,伴随着拆迁的代价和成本越来越大,这里也就被搁置了下来,成了通城市区的一道“伤疤”。 “缺钱呗”的总部,就在这处小巷子里,似乎是租住的居民楼,小巷子门口还有它的牌子挂在那儿,哪怕公司早倒闭了,但依旧留存着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顺着路标一直往里走, 周泽的拐杖撑在了水沟旁,身体站立在一侧, 安律师、老道以及老张都站在他身后。 众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想要在这里合影留念, 比如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书屋众人在此降妖除魔。 而是因为大家隔着窗户玻璃看见了, 原本应该早就倒闭了的网贷公司, 里面依旧人声鼎沸, 一派繁忙的办公景象。 屋子里, 鬼气森然, 这是死了都要继续办公的敬业典范。 周泽点了根烟, 笑着调侃道: “真该找个能拍出他们的摄像机,然后把照片送给阴司的人去看看。 都是死鬼, 看别人是多么敬业, 而他们的混日子得是多么的羞耻。” 老道闻言,马上准备拍马屁赞成道: “老板说得对,照片洗出来, 咱们书店要不要也挂一张………………” 第七百二十七章 拿命抵!(第二更!) 老道说着说着,不说了。 安律师瞥了老道一眼,心想着兴许下半年感动通城十大人物应该有老道一份了, 标题就是: 《七旬老汉老骥伏枥,文明创卫争当标兵》; 老道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拍马屁总是拍到马yan上。 但见自家老板似乎没什么反应,老道心里才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家老板经过最近的很多事情之后,是真的变化了许多。 周泽一脸平静,伸手指了指前面,道: “得派个人,先进去看看,摸摸情况,我就不信了,这里真的是个鬼屋。 里头虽然人很多,但不可能都是鬼。 这个公司要是厉害到拉着所有员工一起死,咱们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得派谁去合适呢?”安律师上前递了个梯子,抬了一手。 老道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许多。 “最好找个普通人去,死人进去了有可能会惊动他。” 普通人?活人? 老道前看看,右看看,左看看, 喵了个眯, 不说在场的, 就是现在整个书屋, 能获得“普通人”头衔的, 除了自己, 还有谁? “嗯,找个普通人好,不要惊动他,先确定他到底是哪个,然后想办法拖住他。” 安律师很认真地分析着。 意思很简单了, 这是明示了! 老道往前走了几步, 伸手怯生生地指向了自己的脸,缓缓道: “我…………” “哟,老道不就是个普通人么,正合适啊。” 安律师很惊讶地说道,仿佛才发现老道是个普通人! “去吧,小心点。” 周泽开口道。 老道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裤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诸位,这才慢腾腾地向前走去。 等老道的身影进入楼道后, 周泽放下拐杖,慢慢地坐了下来。 旁边的安律师则是向边上走了走,封住了另一个方向。 其实, 既然已经找到他老窝了,这次再被他逃走的概率就小很多了,之所以派老道再进去,也是为了把对方最后一点逃走的可能性也降落到最低。 老张站在旁边,有些尴尬,老实说,他是愿意代替老道进去的,他不怕辛苦,也不怕牺牲。 但正如安律师所说的,需要一个普通人,那么老张就不符合资格了。 这时候, 见老板和安律师都在准备着了,他反而有些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 “老张,你站那边,如果到时候感觉到了阴风过来或者觉得身体很冷的话,你就,你就,你就……” 安律师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 “你就背‘三大纪律红,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身子往椅子上一靠, 不就是演话剧么? 来吧! “找你们老板来和我聊吧,你们做不了主。” 老道沉吟道, 语气之中, 带着淡淡的不屑。 其实,也不能算是装吧,老道本就是一个有钱人,如果他把这些年来捐助出去的钱都留下来,哪怕不去做投资买房,光是现金也将是一笔恐怖的数字。 所以,装有钱人,装大款,这种气质,还真不似作伪。 几个工作人员眼神示意了一下,做印子钱的行当,最重要的就是看人的本事,那个开门的女员工马上去敲里屋的门了。 少顷, 她又走了回来, 道: “先生,我们老板请您进去谈。” 老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子,走了进去。 女员工背对着她领着老道往前走,没注意到老道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裤裆,这是在校准机枪瞄准线。 走入了办公室, 里头铺着红地毯, 装修很豪华,至少看起来很豪华,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的椅子后面,等老道进来后,他马上起身,和老道握手。 他的手, 很冰, 也很凉。 是的吧? 这是老板吧? 老板是那个鬼么? 老道其实对整件事有着自己的分析, 既然这个鬼是通过网贷APP在杀人, 而且杀的都是那些欠钱不还的老赖, 那么很显然的一点就是,那个鬼肯定不是借钱的人,和普通古代至今的鬼故事里的那种欠债别逼死的可怜人变成鬼不同, 这一次既然是在杀老赖,很大可能这个鬼应该是放贷一方的人,有点反套路。 “先生,您是打算办多大的额度?是个人应急用,还是公司周转?” “嗯,个人吧。” “好,预计要多少额度呢?” 老道伸出了手指,竖了三根手指。 “三十万?” 老道摇摇头。 “三百万?” 老道犹豫了一下, 想着如果这个逼再装下去,撑到三千万好像也不现实。 毕竟这个网贷公司的办公场所,其资本和流动资金,把他们全打包卖了也不可能凑出这么多的活钱。 最重要的是, 你是在面对鬼装逼啊, 万一把鬼给装得恼羞成怒, 那多不值啊! “嗯,三百万。” “有资产可以抵押么?” “有,一套崇川区的房子。” “好,三百万,我们可以贷出来,不过必要的流程我们需要走一下,那处房子我们要专门去看一下,再确认一下产权等等。” “这个没问题。” “好,这是意向书,以及我们的优惠措施,先生您先看一下。” 老道接过了这个文件夹,装作很认真地样子看起来。 其实,上面的条条款款倒是没什么,而且确实挺良心的,那种“九出十三归”是真的没有,而且很多方面还为顾客想了很多。 这家小网贷公司,真的可以被送一面“良心企业”的锦旗了。 “先生,这里还有一份资料需要你填写一下。” 老板把另一份单子递给了老道,上面需要填写一些基本信息,毕竟是三百万的款项,需要走的流程会很多,也肯定必须要谨慎。 老道放下了文件夹,拿起钢笔,在姓名那一栏上,犹豫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想写“周泽”, 但想想这样不好, 所以写下了“安不起”。 接下来的一系列资料, 基本都是瞎填, 等填写好之后,老道把单子一推。 老板起身,和老道握手,继续道:“等下我就安排人和你一起去一下,如果先生您急需用款的话。” “好。” 老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为了缓解尴尬, 装作不经意间地问道: “话说,如果有人欠款不还的话,你们会怎么办啊? 找催手公司么?” “不还款?” 坐在椅子上的老板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笑, 只是很快, 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眼睛开始泛红, 一滴滴血泪从他眼眶里滴落了出来, 喃喃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怎么能不还款?” 老道因为是背对着老板的,所以没看见对方的异样变化,还继续胡扯道: “那万一真的没钱了呢,拿什么还啊?” 老板慢慢地抬起头, 两处嘴角的弧度开始慢慢地撕裂开来, 形成了一种寻常人根本就做不出来的诡异弧度, 嗫嚅道: “还不出来, 就, 拿命抵!” 第七百二十八章 预备,唱!(第三更!) 老道打了个激灵,回过头,看向了那个之前还比较儒雅的老板; 当然,现在的这个老板模样,可是和“斯文儒雅”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那凹陷的眼眶,那汩汩流出的鲜血,那恐怖的嘴角弧线,一切的一切,都在明示着, 他是个鬼! 老道一开始很惊喜, 他找到鬼了! 然后惊喜马上就变成了惊慌, 他找到鬼了…… 惊恐、紧张,等等的情绪促使老道的手变得很快很迅猛,直接伸入自己的裤裆。 超级瞄准已就绪! 老板则是双手猛地一拍办公桌, 低喝道: “你是不是也不想还款?” 老道取出了符纸,昂着头,装作一身正气地模样, 满脸不屑道: “我还!” 老板目光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手中出现了一个钱包, 这个钱包老道认识, 大红色的, 是通城的一个大妹子在准备回家做奶奶金盆洗手前的那一夜,送给他的。 “我的钱包!” “你不姓安,你姓陆!” 老板从钱包里抽出了身份证, 又低头看了一眼老道刚刚填写的表。 “你想赖账!你想骗钱!好啊,又来一个想赖账的!” “我不想,我不骗,我不赖,我特么一直送钱!” 但任何的解释, 在此时都是那么的苍白和徒劳。 周老板曾和安律师讨论过,一般来说,鬼的存在根本其实就是执念,一旦执念放下,大部分鬼也就烟消云散或者自己下地狱走黄泉路去了。 而那种会疯狂杀人的鬼,也就执念太重,已经扭曲了,那些鬼王级别的真正的大鬼头,他们反而知道分寸,不敢去肆意妄为,因为他们清楚,任何蹦跶地欢的存在,到头来的结局,都会很凄惨。 要么引起秩序守护者的注意,比如阴司会派人上来解决,要么就是直接一道雷劈下来,干净省事。 所以, 眼前的老板因为老道的几句调侃而露出了真身,表现出了愤怒,甚至显露了自己的鬼相,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况且, 触发的人还是老道, 那就更好理解了。 老板的手瞬间伸长,直接锁向了老道的肩膀。 老道祭出自己的符纸,上面还夹杂着几根冒着热气的毛毛, 直接贴在了老板的手臂上。 “嘶嘶嘶嘶嘶嘶嘶………………” 一时间开水沸腾的声音传来。 ………… 屋外,安律师率先向里冲去,哪怕那个鬼在他自己看来,除了会逃跑以外没什么其他本事,但他还是不放心让老道一个人去对付他。 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稳,是吧? 老张也想冲进去,因为他也看出来了,眼前的一楼屋子里一闪一闪的,明显是出了什么变故,但见周泽还坐在那儿不动,他也就继续站在那里,脑子里又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给过了一遍。 他不是没想过安律师可能就是故意糊弄他玩儿,但没办法啊,别的老张又不会。 ………… 符纸是很有效果的, 他让这个网贷老板受伤很重, 但也彻底激发出了他的凶性, 一时间, 老道只觉得自己脚下屋子开始四处漏水,很快整个房间的水都快浸没到自己腰部了,他马上冲向了窗户那边,使劲地捶打着,但是窗户那里却有防盗窗锁着,撬不开。 然后他又趟水去开门,但门也是被锁着的,怎么都无法打开。 此时, 水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位置了,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老道忽然双手合什, 开始念诵佛经, 是的, 你没看错, 一个道士, 他居然在念佛经。 换了几个佛经,只记得前面几句话,后面他都没记住,但老道的反应很快,马上开始默念: “这都是幻觉,这都是幻觉,这都是幻觉…………” 窒息的感觉袭来, 身上湿冷的感觉袭来, 幻觉, 幻觉, 啊啊啊啊啊, 太真实了! 老道开始挣扎,无法继续保持淡定了。 而当你开始挣扎时,往往就意味着你已经走入了鬼魂给你设下的圈套,当你自己开始自信于自己被水淹没的时候,你的身体开始本能地进行应急反应以配合你的“思想”,你就会在空气中被“淹死”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门被打开, 老道看见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白光的天使, 是的,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老道真想跳过去抓着安律师的脸狠狠地亲上几口。 安律师对老道点点头, 示意有我,示意他来了,示意剩下的交给他吧, 只需要一个眼神交汇, 然后一切就在不言中。 其实安律师早就来了,还特意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选择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这是安律师的一点小心思,没法子,没背景没身份的人,总得付出更多的精力去运营自己。 以前,安律师对书屋所有人的态度是, 除了老板以外,整个书屋,都是渣渣…… 而老板,连渣渣都不如。 现在, 赶紧舔! 网贷老板身体开始扭曲起来,桌上放着一款手机,此时的他,竟然在钻向手机之中。 “想跑?” 安律师撸起袖子直接冲了上去,白骨手出现,直接抓向了手机,想要阻断对方逃离的路径。 然而, 诡异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了,手机直接裂开,化作了粉尘,安律师只觉得自己掌心位置一阵刺痛,抬手一看,发现自己白骨手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倒刺! 黑雾开始倒退, 同时天花板位置上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手机铃声, 天知道这上面为什么会藏着这么多部手机! 安律师掌心向上,狠狠地一拽, 本就不是很牢固的天花板就掉落了下来,连带着十多部手机落下,而黑雾对着手机冲了进去! 这么多部, 你怎么拦截我? 安律师倒是没有拦截,而是笑了笑,道: “你以为你能出的去?” ………… “你以为你能出的去?” 坐在外面的周泽自言自语, 手掌摊开, 五根指甲长出, 散发着黑色妖异的光泽, 五根黑色的烟雾开始弥漫,宛若五团鬼火正在慢慢地升腾着。 “咖啡!” 话音刚落, 五道粗长的黑雾矗立起来,像是一道牢笼一样,将这座屋子对外的方向完全锁死。 黑雾冲入了手机冲入了一半之后,就不得而入了,像是下水道堵了,怎么都流不下去一样。 安律师好整以暇地用白骨手攥住了黑雾, “叫你敢刺老子!” “啊啊啊啊啊啊!!!!!!!” 白骨手发力, 黑雾之中传来了凄厉无比的成年男子叫声, 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不服。 一张男子的脸显现而出, 对着安律师近乎咆哮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这话,还真的无法反驳。 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 那些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实在是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导致暂时实在没有能力去偿还债务的人,一般来说,也很少有债主会去真正的为难他。 既然知道再怎么为难再怎么逼迫也榨不出什么油花了,那还逼迫做什么? 当然了,那些逼良为娼的,另谈。 然而,现在这个阶段,仗着钻空子钻人情仗着不要脸的方式当老赖的人,却越来越多,也算是成了社会风气。 笑贫不笑娼,坚持底线的人往往被认为是傻子。 老道心里还有些同情这个黑雾里的老板,因为刚刚的合同条款他看过了,真的不算是很离谱的高利贷。 “对不起,老子不听你哔哔,你在这里杀人,砸了我……我的老板的饭碗,sorry!” 安律师在体制内混了这么久,心性如铁,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自寻烦恼? 你可以去其他地方杀这些老赖,说不定听了消息我还能拍手叫一声痛快。 但你在书屋地盘上这样杀人,抱歉,屁股决定脑袋,你必须得被处理掉。 没什么好犹豫的,也没什么好思考的。 哪怕是老道, 心里暗暗猜测这个网贷老板应该做的是比较良心的网贷生意,可能是因为太多人欠贷不还导致自己公司破产最后自杀了,带着极强的怨念变成鬼通过自家网贷APP开始杀老赖报复。 同情是同情, 但真的没办法去阻拦啊, 你不被解决, 岂不是要继续去杀人? 当一个人左右为难时,往往会选择沉默。 安律师死死地掐着黑雾,黑雾开始沸腾和挥发起来。 显然, 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但安律师目光一转,对着窗外喊道: “老板,试一下?” 周泽没回答, 但安律师已经把黑雾一甩, 黑雾穿透了窗户向外飞去。 周泽掌心移动,继续下压! 五道黑色的烟柱直接倾轧了下来,没有彻底绞杀它,却把它向其他区域移动的可能给彻底堵塞,只剩下了一条路给他。 而这条路, 正对着站在那个方向的老张。 老张只觉得身体忽然发冷,像是掉入了冰窖一样, 一阵阴风吹来,吹乱了他的视线和头发。 这是,来了啊! 老张可不懂老板和安律师达成的py默契, 这一刻, 二十年老刑警的警惕和本能让他马上站直了身子, 面色一肃, 唱道: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我是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分割线—————— 今晚至少还有两更, 同时呼喊月票, 爆肝很辛苦了,看着距离越来越被拉大,更痛苦…… 本章说集合! 黄健翔解说的06年世界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让龙看看,咱们有多少人。 各就各位,听口令,入各自的坑。 第一排:白莺莺粉报道。 第二排:铁憨憨粉报道。 第三排:许清朗粉报道。 所有, 立正, 齐步走, 预备~~~ 投票! 距离第一有两千票的差距, 踏过去! 第七百人二十九章 新大陆的发现(第四更!)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歌声嘹亮, 恢宏如铁, 周泽侧着身子, 看戏; 屋子里的安律师走到窗户边, 张望。 老道砸吧着嘴踮着脚跟, 心里在想着, 你们瞅啥咧? 只可惜, 原本二人预期的一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发生, 没什么浩然正气一出四方臣服,气冲云霄! 也没什么光彩夺目的绚丽光华四射,横扫千军! 一切的一切,显得有些过于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免觉得失望。 黑雾, 毫无阻滞地, 直接钻入了老张的身体,老张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且迅速地恢复平静。 一时间, 周泽微微愣神, 屋子里隔着窗户看着这里的安律师也是张大了嘴巴, 二人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玩儿脱了? 要是老张因为这个被人造的意外给玩儿死了, 那算谁的? 周泽掌心一挥,没有再去碰拐杖,忍着身上的疼痛直接出现在了老张的面前,伸手抓住了老张的脖子,准备把刚刚钻进去的家伙给拔出来! 老张却在此时忽然睁开眼, 用一种宛若动物世界赵忠祥老师“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的语气开口道: “他们欠了我的债,就要还钱啊。” 很平和, 很平静, 和之前化作黑雾面容扭曲的网贷小公司老板的风格截然不同。 见状,周泽倒是不急于用指甲把这货给拽出来了,只是盯着老张的眼睛。 “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人,我也不想害人,但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真的是太过分了啊。” 老张哭了出来, 眼泪不停地滴落, 估计老张今天水喝了不少, 眼泪直接把周泽的手腕都打湿了。 “但他们求我借钱时,一个个卖可怜,一个个来诉说自己的不易,一个个发毒誓肯定会还! 我是放贷, 但我做的是正规生意! 我公司是小,但我有营业资质! 我收的利息也是行业里最低的,我也没有去雇佣催收队和艾滋病人去暴力催债! 但我就活该破产么? 我就活该走投无路么? 凭什么他们钱欠钱的一个个活得潇潇洒洒,人模狗样, 我就得因为破产,背上一屁股债!” 他说的很动情,也很真挚, 真挚地像是在舞台上演情景剧。 周泽思考了许久,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位暴躁老哥, 然后, 他开口道: “但你不能犯法啊。” 杀人犯法啊。 “…………”张燕丰(网贷老板)。 “你逃不掉的,也没其他退路了,现在,我可以给你留一个体面,自己消解吧。” 成了厉鬼,杀了人,就算进入地狱也不能投胎了,反而得遭受极为恐怖的折磨。 张燕丰笑了笑, 当周泽松开手时, 他蹲在了地上, 开始痛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砸水泥板,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抑郁。 安律师和老道也走了出来,当那个网贷公司老板出去之后,这个公司里的布局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饮水机里的水居然是黑的! 老道心里一阵庆幸自己先前坚持不要喝水。 出来后,见到张燕丰的这一幕,老道有些诧异道: “老张这是被上身了?” 安律师则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好笑道: “这就是老张的能力?” 很显然, 之前要打要杀要复仇要报复要宣泄的网贷老板, 虽然现在依旧情绪激动,但完全变回一个“人”的思维状态之下了。 “贫道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张的鬼差特殊能力,但有一点贫道可以确定,等会儿老张的手会很痛。” 哭喊宣泄了许久, 老张抬起头, 眼睛里露出了不甘、愤怒、纠结等等情绪, 但最后都被慢慢地打压了下去, 目光不说是清明,但至少没之前那般充斥着戾气了。 少顷, 一团团青烟从老张背后升腾起来, 一阵接着一阵, 到最后, 老张身体一个踉跄, 摇摆, 跪伏在了地上, 大口地开始喘着粗气。 紧接着, “嘶…………我的手…………好痛…………” ……………… 随着网贷老板的亡魂自我消解,这一连三起的所谓“学生自杀事件”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阳间的警方和单位到底会如何继续看待这件事,接下来的全校学生是否会迎来所谓的心理辅导调研等等事情,都不是周泽所再需要关心的了。 众人坐车,回到了书店,其实,距离是真的不远,也就两条街。 老张没再去学校那边处理事情,其实他本就不用去,毕竟在外面还是认定是自杀事件,也不需要他刑警队长再去刻意凑什么热闹,外加他现在身子有点虚。 从老道那儿要了一杯枸杞茶,蜷缩在吧台后面,喝一口热茶,身子哆嗦一下,像是得了重感冒。 但老张还真是虚并快乐着, 有一种发现自己新大陆的喜悦。 老道上去看猴子了,安律师则是迫不及待地去看小男孩。 大家各自有各自的事儿, 周泽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后莺莺送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换上, 然后就习惯性地往沙发位置躺了下来。 岁月静好,岁月静好。 电视机里的TCTV新闻还在播报着磁疗医院的进展情况,院长等十八名骨干已经被正式刑拘,后续的调查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甚至人民日报还发表了文章,说要深挖保护伞云云。 明眼人都清楚, 以这家磁疗医院为代表的整个XX体系链,已经凉透了。 看着新闻时,周泽不禁想到了许清朗的师傅。 捂着你的眼啊,捂着我的眼, 看不见了哟,看不见了喂。 这首歌,似乎还能在耳边回响,但其实真的如那个老头儿所说的那样,当大家都集体捂着眼装瞎时,罪恶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其可以滋生的土壤,但当阳光照射到这里时,一切的一切,又将灰飞烟灭。 只是这里的“阳光”和人间一样,经常会出现长时间的阴雨天气。 网贷老板也消散了,他的复仇也被迫中断,杀了三个老赖,还是以学生为主体。 对错暂且不论了,至少因为他的关系,老张似乎得以开发出了自己的“天赋”,虽然这个天赋很鸡肋。 要知道, 你当鬼差收鬼下去是有业绩点的,哪怕是周老板当初在“实习”鬼差和正式鬼差时,也是心心念念地像是只松鼠储存松果一样,不停地积攒着绩点,勤勤恳恳。 但只要鬼上你的身就能自己灰飞烟灭算怎么回事儿? 好在周泽也清楚,老张的目标只是当一个好警察,他没有太大的动力想在阴司系统里去爬,也就无所谓了。 “老板,咖啡。” 莺莺递上来一杯咖啡。 周泽把口罩摘了下来, 皮肉没有完全长好,但明显比之前大片白骨露出要好了一些,喝咖啡时小心一点的话,倒是可以不会渗漏出来。 慢慢地喝,慢慢地品,再看着外面因为天气寒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大衣步速极快的人群, 生活的滋味, 也就在此时被酝酿出来了。 接下来,摆在面前的还有两件事需要做,一件是通过那个珠子为线索,找到老头儿的本质,然后在源头位置将其掐灭掉。 另一个则是去一趟青城山的疗养院,帮铁憨憨把那半张脸的债给收了。 周泽身子往后靠了靠,打了个响指。 “嗖!” 花狐貂瞬间来到茶几上,周泽把手放在上面,抚摸着。 这货的毛发比最精美的丝绸还要顺滑,摸起来当真舒服得很。 花狐貂似乎也习惯了,就匍匐在那里,让周泽摸,甚至还会很没妖兽节操地根据周泽的抚摸角度改变自己的姿势,让周泽摸得更舒服。 这货只要不弄疼它,一切都好说。 对了, 关于这货的来历,似乎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把它封印在那里,自己把它弄出来,又把那里的尸毒都吸食光了会不会引发什么后续影响,似乎也不能确定。 但, 管他呢, 不想了。 闭上眼, 忘我, 无忧, 咸鱼, 葛优。 这一刻,周泽感觉自己的内心变得超然物外,感叹着宇宙之浩瀚,时空之浩渺,似乎和这满天星辰都达成了一种共鸣。 大家都是苍茫之中的一条鱼,再怎么扑腾,只不过是变成一条会扑腾的鱼; 你看, 还是鱼。 周泽记得自己书架里的很多小说里的主人公,进入了这个状态之后,似乎都会有什么星光入体,或者大彻大悟直接境界飘升的,但自己这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无所谓了, 自己舒服就好。 沉浸,沉浸,继续沉浸………… 一直到, 似乎有一个人已经看不下去了, 在心底开口道: “够…………了…………” “我总觉得我得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比如当我不叫你时,你不要随便冒出来。” “你…………又…………不…………行…………人…………道…………” “就是因为你在我体内,所以我才不方便…………” “呵…………呵…………” “嘿,我说,铁憨憨,你笑什么?” “我…………信…………了…………” “…………”周泽。 第七百三十章 嘤~老板哎~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泽懒得搭理铁憨憨了,不过说真的,倒也没多生气。 想着他沉睡了这么久, 这才刚醒来没几天, 生活啊, 少了他, 似乎还真的像丢失了不少味道。 偶尔来这么对喷几句, 居然还有一种情怀感。 况且,他也憋了很久了,也得让人家说说话不是? 万一再憋出个什么心理问题,到最后受罪的还是周泽本人。 “什……么……时……候……动……身……” “去四川么?”周泽想了想,继续道:“得等我那个干儿子把手臂养好,我再把我手臂续上吧?” “你……把……符……文……给……他……了……” “只给了一个。” “我……的……东……西……你……随……便……送……人…… 然……后……去……学……那……个……垃……圾?” “他的简单,低级,粗糙,好学,你的太高深了,学不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你刚苏醒, 就不跟你一直顶牛了。 “你……以……为……我……喜……欢……听……这……种……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肯定不……” “确……实……喜……欢……听……” “…………”周泽。 “他……的……你……可……以……学……” “你不生气?” 这就像是一个宗门,一个欺师灭祖的徒弟创立了一个功法,后世的弟子肯定不方便学这个,否则你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明知道这个功法好,但就是不能学,不是只有官场上才讲究政治正确的。 “但……不……是……这……样……学……的……” “你教我啊?” 周泽笑笑, 点了根烟, 然后还没来得及抽一口, 心底忽然传来了一声: “好……” “嗡!” “我艹,你!” 周泽还没来得及反应, 感觉到自己大脑之中一下子被负面情绪给完全充斥, 恐怖、 诅咒、 厌弃、 憎恶…… 诸多负面属性的气息开始宣泄了出来。 周泽这才想到, 煞笔现在不是在自己体内,而是在花狐貂的臀瓣里。 没了煞笔的压制, 自己和周泽之间的距离, 真的太近太近了! “疯……的……是……身……体……不……是……意……志……” 周泽双臂位置青筋毕露, 身上刚刚洗澡换上来的衣服开始慢慢地被罡气给撕裂, 胸口位置的符文开始显露了出来。 眼眸之中, 完全被赤红色的光泽所覆盖,带着磅礴的压抑! 全身上下的细胞,每一寸骨骼, 仿佛都在集体欢呼, 像是一把打磨了多年的利刃,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鞘! ……………… 老道怀里抱着小猴子,正在给它喂奶。 当然不是喂的老道的奶, 而是特意买来的酸奶。 小猴子慢慢地喝着, 小脑袋依偎在老道的胳膊肘那儿, 爷俩显得很静谧祥和。 “你呀你,下次别那样子了,自寻烦恼多没劲啊。” “吱…………吱吱吱!!!!!!” 小猴子忽然急促地叫了起来, 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妈嘢,你这是咋滴了,咋滴了嘛!” 老道真的是浑然不觉, 但小猴子的天生灵敏却让它感应到了一股疯狂狠厉的气息在自己脚下忽然升腾了起来,全身上下的猴毛都当即竖立了起来! ………… “谢了啊,替我照顾他。” 安律师对小萝莉感谢道。 小萝莉没说话,她懒得去客套什么。 小男孩躺在床上,睁着眼,也没说话。 安律师觉得在自己的卧室里, 在自己的床边, 自己好像成了一个多余的那个人! 忽然间, 小男孩目光一凝, 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脸上露出了一抹骇然。 同时,他的身子也开始了颤抖,这是真的在颤栗,他在畏惧,他在惊恐,那种虽然隐藏却被深深烙印在血统深处的威压瞬间将其击垮! 他本就是大伤初愈,精气神还处于恢复弥补阶段,被这样一来,脸色当即一阵泛白。 小萝莉也是觉得无比的压抑,仿佛在自己脚下,正站在一头来自地狱的凶兽! 安律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打开门,冲下了楼梯,当他站在了楼梯口位置看向下面时, 整个人当即气得跳了起来, 但那句“你神经病啊”却还是没敢说出口, 但心里当真是万分地不解, 明明没有外敌入侵,也没有什么情况, 你在家里开无双干嘛? 周泽的目光慢慢地扫了过来, 很平静的目光, 泛着淡淡的红色, 且这个红色还在不断地褪去, 但那股子威压却当真是宛若山岳一般倾轧了下来! 安律师脸上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道: “老板,你好帅啊……” ………… 隔壁菜园子里,正在悉心照顾黑小妞的死侍眼里忽然露出了惊恐之色,其胸口位置的那道符文忽然闪烁了起来。 “噗通!” 死侍跪伏了下来, 额头触地。 周泽给他的符文, 是机遇, 同时也是更深层次的禁锢! 它给了死侍进一步进化的方向, 同时也相当于上了一道枷锁,将死侍牢牢地控制在了周泽的掌心之中。 一个和自己有着极深牵绊,且能给自己提供“断肢再生”服务的家庭医生,说什么都不会放他离开的,也不可能让他有反覆自己的可能。 ………… 许清朗也走下了楼梯,看着站在沙发前开无双飙气息的周泽,有些疑惑道: “这是有敌袭了?” 安律师摇摇头。 “所以,他这是在干嘛?” 安律师又摇摇头。 “那你什么都不懂杵在这儿干嘛?” 安律师又摇摇头。 ………… “让……你……的……意……识……从……暴……戾……苏……醒……” 周泽站在原地一直没动, 眼里的血色正在慢慢地淡化, 但这, 还不够! 原本, 周泽以为, 那位的战斗方式和感觉,就是尽可能地把自己体内的僵尸煞气完全催动起来,意念带着煞气一起催发,从而呈现出僵尸的真正恐怖! 但现在, 却又需要更上一层, 自己的意识保持清明的前提下, 让自己的身子得以继续处于那种状态之中。 这就像是原本的一个悍不畏死的陷阵士兵,要向冰冷的狙击手去转变。 后者明显比前者要有威胁得多得多。 但或许是一切来得太过匆忙,周泽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他根本就没料到赢勾聊着天聊着聊着会忽然来这么一出! 等于是你前一脚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下一脚就有人告诉你海啸来啦,快跑啊! 整个人都是懵圈的状态,还怎么跑? 惊喜如果来得太突然, 就容易变成惊吓。 已经很努力了,但眼里的红色还是没办法完全褪去,这显然不符合赢勾的要求。 而且, 随着意识上的克制,导致周泽身上的力量开始越来越不受控制,当意识和身体无法协调时,尤其还是这具僵尸身体,竟然开始了层次上的脱节。 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忍耐, 完全处于暴走的边缘, 狂暴的情绪开始不停地侵袭着周泽的大脑, 宛若潮水一般, 一浪接着一浪, 周泽根本就压制不住,感觉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畴。 抱着衣服的莺莺从卫生间里出来, 一脸的惊讶, 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老板, 问道: “老板,你是不舒服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莺莺身上, 一时间, 那股子让安律师都胆寒的威压也转移了过来。 嘤~~ 老板哎~~ “茶!” 周泽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开口道。 “好的,老板。” 莺莺也是在压制着自己体内血统的澎湃,走到吧台后面开始泡茶,原本熟练无比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却在此时错漏百出,好几次把水倒在了外头。 等到一杯茶终于倒好, 莺莺深吸一口气, 端着茶杯走到了周泽面前, 奉起茶杯。 周泽伸出手,手臂在不停地颤抖着,这只手,现在完全有力量可以捏碎钢筋,却不敢去触碰面前的茶杯。 莺莺一直托举着茶杯,等着自家老板接杯子,老板不接,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等着。 血脉的共鸣和来自高级血统的压迫, 让莺莺的胸口一阵一阵地起伏, 脸上居然也露出了潮红, 她可是僵尸, 却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还……是……不……行……么……” 周泽眼里的红色不光是没有下去的趋势,甚至还有重新变成深红的感觉! 但这只手, 是真的不敢去握住这个杯子。 “老板,你很口渴么?” 莺莺问道。 “渴…………” 周泽艰难地开口道。 莺莺闻言,马上低下头,把杯子里的茶水都喝到嘴里,然后踮起脚尖,嘴唇对上了周泽,茶水被度了进去。 农夫山泉的味道…… 让周泽想到了刚把莺莺带回书屋时, 他坐在书桌前喝水时的感觉。 温热的茶水慢慢地下腹, 周泽眼里的红色也在飞速地褪去, 取而代之, 则是古井无波深邃的黑, 宛若浓稠的墨汁在眼窝之中旋转着, 身子也随之平复了下来, 茶水度完了, 当莺莺准备分开唇瓣后退时, 一只手却直接握住了她的腰, 向里一推, 两个人当即贴得更紧了。 嘤! ……………我是唇瓣不分的分割线………… 感谢大家在书评区的留言鼓励,小龙看得很感动,真的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另外, 看见一个书评区里一个老哥说了, 起点成立以来,还没有灵异分类的小说拿过月票第一! 《深夜书屋》上架时,曾创造了灵异历史以来最高首订记录,且至今未被超越。 现在,龙渴望再拿一个记录,那就是有史以来,第一本灵异类小说拿月票榜第一的记录! 希望大家陪小龙一起创造这个历史, 可能几年之后,还能被人提起回忆, 灵异频道曾有一本书拿过月票第一, 那是我们一起创在的历史! , 第七百三十一章 老男人的第二春 许清朗微微皱眉, 像是在问身边的安律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在做什么?” 安律师摇摇头,老实说,他还是看得有些迷糊; 有些东西,确实是超出了他的视野范畴,你让他弄一些阴谋诡计或者谋划布局,都没问题,聊什么在体制内的摸爬滚打门门道道,也不在话下。 但这种赢勾的私房传功,你想看得懂? 你这也太难为我这个前任巡检了吧? 坐在吧台后面的老张,继续手捧着自己的枸杞保温杯。 哪怕之前周泽的忽然“爆发”,也没惊扰到他,反正他清楚周泽又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无论周泽怎么搞,他都很淡定。 甚至此时见到周泽把莺莺搂在怀里, 他也很淡定。 毕竟骨子里是个儿子都谈婚论嫁的老男人了, 这点儿小年轻的温柔浪漫, 也早就见多了。 周泽的眼眶里,全是黑色的光泽在流转,此时的他,意识完全平息了下来,身上依旧散发着浓郁疯狂的僵尸气息,却都像是被盖上了一层黑布,变得不再张狂,但这种内敛,却更为恐怖。 一头野兽,当然可怕; 但一头拥有冷静头脑的野兽,更可怕! “这…………也…………行…………” “废话,你这种把人强了还能在几千年后不要脸地说要是没我镜子你都不能活这么久的铁憨憨, 是不能理解的。” “你…………很…………得…………意…………” “嗯哼。” “那…………就…………得…………意…………吧…………” 铁憨憨的声音消失了, 让周泽都有些意外, 他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 正当周泽还在沉浸于这种冷静和疯狂和谐共存的感觉之中时, 却忽然感觉到, 莺莺的舌头居然在主动地撬着自己的牙关, 她想要进来。 《女仆的自我修养》里,不会讲做饭, 但是对于其他的事情, 描述得却很详尽! 很显然, 莺莺是个会读书的人, 她读进去了。 周泽忽然很想笑,哪怕是上辈子凭实力光棍的他现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不过再看看那边站着的安律师和老许等人, 周泽犹豫了一下, 后退了一步, 唇分, 牵连着几条线, 藕断丝连, 以及那余温和淡淡的甜味, 让人无比留恋。 莺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也没等她想什么, 周泽的手就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贴在了自己胸口位置继续温存。 嘤~~ 周泽仰起头,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音, 身上的僵尸气息开始消散, 整个人也恢复了正常, 但就像是刚刚大夏天跑步出了一身汗一样, 感觉身上有些粘稠,不是很舒服。 “老板,你想洗澡了么?” 最懂你的人就在你身边。 其实两个人之间真正的关系,并不在于所谓每天的浪漫以及海誓山盟,烛光的映照以及美轮美奂并不可能持久; 这些,只存在于那些自己恋爱都没怎么谈过的作者写的恋爱小说和恋爱秘籍之中。 一个眼神,她知道你中午想吃什么了。 似乎这种,才是真正的生活。 周泽去了卫生间, 莺莺也进去帮忙搓背洗澡了, 书屋一楼, 许清朗和安律师对视一眼, 二人眼里都有一抹诧异, 这就, 结束了? 来得太快,像是龙卷风; 吹得满地凌乱后,又消失无踪。 不是, 至少来个谢场吧? 老张继续喝着温水,笑呵呵着,看起来比老道的年纪更老道。 今晚的夜宵,是许清朗做的,虽说身子还没完全好利索,但总是吃外卖,也不是个事儿。 夜宵也很简单,却秉承了老许精致的手艺。 扁豆饭里切入肉丁, 配上书屋自家腌制的咸菜咸萝卜, 佐着紫菜蛋花汤在旁, 大家吃得很是满意。 老张是特意等到夜宵吃完后才拍拍肚子准备走了,对此,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了。 警察也是人,好警察也是人,或许在古代,因为信息不流通会出现那种圣天子在上洁白无瑕的幻想,但现如今,大众已经逐渐习惯那些风云人物属于“人”的一面。 走出了暖气开得十足的书屋, 凉风这么一吹, 老张打了个哆嗦, 但因为刚刚吃饱了肚子,倒是不觉得如何冷。 他坐进自己的车里,看了下手机,随后发动了车子。 一刻钟后, 老张出现在了医院住院大楼里。 坐电梯上去,走到病房门口,老张推开了门。 那个女人还躺在床上,没有苏醒,样子看起来依旧有些憔悴。 老张抽出一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了下来。 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就是想看看她。 很多时候,尤其是在面对地狱里的事儿时,老张觉得自己一直稀里糊涂的,比如,他根本就没想到过,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 老板他们应该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他倒是没有去埋怨老板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瞒着自己, 他自己也能换位思考, 就像是自己以前带那些蠢萌蠢萌的新人哈士奇时, 他自己也懒得说多少, 如果不是纪律不允许,他真想直接上脚去踹。 老张伸手,帮女人把两鬓的头发给整理了一下,整理好了之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用手背蹭蹭她脸的冲动。 毕竟之前刚被老板和莺莺刺激了一下, 老男人表面上虽然是古井无波, 但内心里, 还是有些触动的。 不过,还是忍住了。 重新坐了下来,老张也没看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 他觉得这里挺好,安静,清冷,适合坐坐。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妻,二人早就离婚了,她也在国外许多年了,连自己的葬礼,她都没回来参加。 记得自己刚认识前妻时,她在银行上班,带着点娇气,她家条件也是极好的,哪怕老张家条件也不差,但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但她当初还是选择了自己, 刚交往时的羞涩,腼腆,却主动在她家亲戚朋友面前牵着自己的手,宣示自己的决心。 在一起后的甜甜美美, 想着想着, 老张脸上露出了一抹回忆的温暖色。 也不说是年纪大了,或许只是人的一种本能吧,会尽可能地敛去让自己痛苦的记忆,只回忆美好的画面。 协议离婚后,各自分开,有无奈,有不舍,也有放手的从容,因为二人的生活和工作习惯,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坐在一个女人的床边,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说实话,挺禽兽的。 但很多事情,只要不说出来,在心里想着,也就多了一层厚重的遮羞布,无所畏惧了。 外面的风似乎有点大了,窗帘在不停的吹拂着,病房里开了空调,本就很燥热,所以把窗子开小一些,进一点新鲜空气调和一下。 不过现在不光是风大,而且还夹杂着雨珠。 老张起身,走过去,关窗子。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夹在在雨水之中,从上面落了下来,而后慢慢地汇聚,一路蔓延,从墙壁位置一直渗透渗透再渗透,一直到,渗透到了病房里。 “这风还真大啊,来得时候还真不觉的。” 老张自顾自地关窗子,外面的那个插梢有点弯了,再加上风一直在吹着窗户,不是很好取下来。 他是真的没有感应到病房里的异常,不是大意,而是他没那个本事。 作为一个被周泽半路就拉回来还阳连地狱都没去过的人,很多时候,在书屋遇到事儿时,他总觉得很尴尬。 虽说今天刚刚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但这个新大陆是真的有点鸡肋。 病床上的陈警官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醒来,但黑影却已经慢慢地脱离了墙壁,以一种水银泻地的流畅方式流淌了过来。 “呼……终于关好了。” 关好窗子的老张转身往回走, 站在了床边, 脚上的皮鞋正好踩在了下方黑影所在的位置,只是因为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睡眠灯”,所以大部分地方还是黑黢黢的,地板上颜色的变化,还真的很难让人察觉出来。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希望,你早点醒来。” 说完, 老张弯腰, 稍微凑近了一点, 看了看陈警官, 随即满意地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 “哚……哚……哚……” 这是皮鞋触地的声响, 老张打开了病房门, 走了出去。 走廊那边,灯火通明,还有守夜的护士坐在护士台那边聊着天。 老张去那里和护士打了几个招呼,希望她们多辛苦一下照看一下陈警官,随后转身,走向了电梯位置。 刚刚和老张说完话的女护士伸了个懒腰, 然后揉了揉眼睛, 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怎么感觉刚刚那位警察的影子,好像在自己动哎。” 旁边一个女护士调侃道: “是你的心动了吧,我跟你说哦,人才三十出头,不算老,还是刑警队队长,怎么啦,小蹄子你看上眼了?” “你才是小蹄子呢,你这个sao浪蹄子,我看是你自己看上眼了吧,瞧你刚刚打招呼时多热情。” “呵,我都离婚了,还有个女儿,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 “不见得哦,男人喜欢技术好的。” “你这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第七百三十二章 来自法兽的凝视! 回到警局宿舍时,已经后半夜了。 宿舍条件其实算不错的了,虽然仍然有新来的年轻警员偶尔会抱怨一下,但老张作为过来人,是真的觉得挺满意的。 宿舍条件和“七天”酒店差不多,陈设简单,但冬天至少能洗个热水澡,还要啥自行车啊? 比起当初那个老破小, 洗澡还得大家一起挤澡堂子, 现在真的是不错了。 洗了个澡,老张坐到了小桌前,对着烟灰缸连续抽了三根烟, 这才心满意足地脱掉了外套,进了被窝。 两层厚被子,应付这个季节的冬天已经足够了,至于电热毯空调什么的,他不喜欢用,上辈子人到中年也没用,这辈子这具身体还才三十出头,自然更用不着。 躺下来, 闭上眼, 疲倦感开始慢慢袭来。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人会有失眠症,但大部分所谓喊着自己失眠的人,其实仅仅是白天过得太清闲了而已,真的把身体和精神榨干后,倒床上没一分钟就直接开始打呼噜了。 大部分人的失眠,是你白天不够累…… 老张的鼾声很大, 像是打雷一样。 偶尔稍微卡壳一下,然后继续呼声依旧。 黑色的影子, 慢慢地重新浮现, 这是被老张无意之中踩在脚底下带回家的“客人”, 此时, 当主人熟睡时, 客人终于显露出了的身影。 黑影开始上床,覆盖在了老张身上的被子上,它慢慢地起来,露出了类似剪影的身姿,头上的那只独角看起来有些狰狞。 老张继续熟睡着,他今天是累坏了,并不知道有一个恐怖的在触角已经延伸了过来,而且真的是上了自己的卧榻了。 黑影开始慢慢地下潜, 融入到了老张的身体内, 轻轻地, 慢慢地, 很温柔, 不带半点粗暴。 ……………… 老张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胀,像是被丢入了福尔马林塑料桶内,然后洗衣机被打开了,开始搅拌着自己。 他想睁开眼,却睁不开,眼睛很粘,全身上下,宛若被覆盖上了一层层厚厚的蛛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眼前出现了光, 身上的不适应感开始消散, 老张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老巷弄的尽头, 在他面前, 蹲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 男孩胳膊有一个伤口,脸上也有好几处破了角,旁边还有几个孩子,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孩子们身上的衣服都很老,也有些破旧,至少,现在的孩子哪怕穿得再不好,也不至于会穿这种款式了。 老张站在边上,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有一道黑色的独角影子也在陪他一起看着。 老张记起来了, 这一幕, 应该是自己小时候和抢自己同学钱的地痞流氓打架后的情景,那个地痞被自己打跑了,确切的说,他用小刀刮伤了自己后,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依旧冲着他来,被吓跑了。 那时候的自己,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呢,整得跟个二愣子一样,那时候可比现在乱,自己居然傻愣愣地还能活着长大,也算是运气好。 回去后,自己的母亲一直数落自己骂自己,带自己去了医务站点处理伤口,回来后,自己那个一样是当警察的爹倒是少见得没有骂自己,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头,破天荒地鼓励了几句。 这是梦吧? 老张心里想着。 他可没有周老板那种被不知道多少丢进幻境里蹂躏的经历,所以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 老张想走向那个孩子,也没什么其他的念头,纯粹是好奇,想再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只是, 才往前走了没几步,四周的画面忽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洁白的墙壁,老张回过头,转过身去,看见的是一群穿着警服的年轻面庞。 他们站得比比直直,脸上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稚气,此时却各个一脸严肃,青春身姿,朝气蓬勃! 一名老警察走到了前面讲台上,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挂着国徽和国旗。 老警察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但当他握拳举起时,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一变。 “我宣誓!” 场下, 所有年轻警察一起握拳举起手, 齐声道: “我宣誓!” 老张找到了自己,在左手边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 第一反应是, 额, 那时的自己这么丑的么? 老张总觉得年轻时的自己长得应该还是不错的,他也觉得前妻年轻时应该是看上了自己那时的英俊硬朗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的那个自己在这些年来老是被自己反复心理暗示添加了太多的美好,等到这次在梦里再看见他时, 好失望啊…… 然后就是, 前妻当年是瞎了眼么…… 不过, 可以看出来, 自己那时候很激动啊, 是真的激动, 拳头握紧, 脸涨得通红, 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这是使命感的促使吧,在那一天,自己明了了自己未来人生的道路和真谛。 “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 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捍卫者! 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激昂的宣誓词结束, 那位站在前面领着大家一起宣誓的老警察眼里露出了浑浊的泪水,连续地咳嗽之后,他深吸一口,目光再度变得有力。 老张记起来这位老警察是谁了,当初通城的警队英雄,不过在事业发展最好的时期,为了解救人质被歹徒用刀刺中了身体,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对身体内的某个器官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导致他只能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去负责文案上的工作,无法再去一线了。 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只剩下了暗淡。 “我家人,我儿子,我妻子,我朋友,甚至,还有我的同事,问我后不后悔!” 老警察的声音带着一种嘶哑, 场下的年轻警员们一脸凝重。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想去理会其他人怎么看。 自打我穿上警服的那一天起, 我就从来没后悔过!” 老警察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他掏出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又挺直了身子, 继续道: “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样,既然选择当了警察,就得对的你你头上的警徽,就得对得起你身上的这套警服! 你们是警察, 你们是光荣的人民警察!” “啪啪啪啪!” 场下所有警员一起鼓掌。 老张也下意识地鼓掌起来,这位老警察几年之后就因为肺病恶化去世了。 今天的梦,好不一般,真是真实得可怕啊。 老张在心里想着, 然后, 身边的环境再度发生了变化, 老张站在了小会议室里, 两排警察站在那儿, 前面挂着党旗,肃穆威严! 老张下意识地开始找自己,他找到了,自己已经留了胡渣,开始变得邋遢了,用现在流行的话语来说,就是从小鲜肉成功进化成了老油条了。 并不是年龄上的变化有多大,而是心态上的转变。 就像是现在的很多年轻人,甚至是中学生,出门前不洗个头,就觉得很没自信。 但老油条们,早就超然物外了,对自己的仪容什么的,是真的不在乎了。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永不叛党!” 在入党宣誓时, 老张下意识地挺直了后背,站得和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比比直直,目光盯着党旗,炽热而忠诚! 或许,这些年来,社会思潮的变化以及各种新闻的出现,让一些原本神圣的东西在大众眼里似乎不在那么光鲜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仍然有一大群人,在自己内心深处,依旧坚守着这份誓词,这份底线。 只是这浮躁的社会,把太多的真实给遮盖住了。 老张是个很严肃的人, 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的梦, 不会像是现实里那般你稍微那啥一点就有人觉得你在作秀。 心潮的澎湃还没结束, 画面再度变化, 小学教室外面, 熟悉的布局, 熟悉的场景, 空气中, 似乎还弥漫着熟悉的汽油味道。 老张身子一颤, 记忆里最深层次的恐怖正在袭来! 接下来, 老张看见两个人从窗户那边抱着摔了出来, 而后, 火, 大火, 猛地窜起…… “啊啊啊啊!!!!!!” 当时自己死死地抱住歹徒时, 完全没有其他念头, 凭借着的只是自己的本能, 但眼下再站在第三方视角看见这一幕时, 那种恐惧感,宛若潮水一般疯狂地涌来。 老张跪伏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仿佛自己的身上,也在有一团火正在燃烧,烧灼着自己的皮肤! 老张是蹲下来了, 但他身后的影子却保持不动, 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样子, 像是在, 打量着他…… —————我是打量着你的分割线———— 连续今天爆发,导致身体和精神有点吃不消了,今天就两更了,明天继续五更爆发跟上。 再声嘶力竭地求一声月票! 第七百三十三章 我怎么睡着了?(第一更!) “呼…………” 老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大汗淋漓。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而后马上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瓶大号的矿泉水,扭开盖子,直接“咕嘟咕嘟”开始灌了起来。 老张上辈子在一次追捕行动中受过一次伤,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无法动弹待了超过一天的时间,失血引起了严重干渴,但他却没水喝。 其严重程度甚至到了用手摸摸嘴唇都能直接撕下一块皮肉的地步,虽然那次最终获救了,但老张也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每晚上床睡觉前,都会带一瓶水放在床头柜上,这样自己才有安全感。 哪怕,他经常一觉下去根本就不会中途醒来喝水。 半瓶的矿泉水灌了下去, 老张平复了一下心情, 但很快, 一颗心, 又揪了起来! 自己刚刚, 睡着了? 普通人对上床睡觉不会有任何的意外,都以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这对于鬼差来说,却是最大的折磨和痛苦,因为他们睡不着,哪怕死磕安眠药,除了直接把自己嗑死过去以外,你还是睡不着。 更极端一点的,就是当自己遭受重击或者重伤之下的昏厥,但这其实并不是睡觉…… 且鬼差的身子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体为基本,砸一次昏一次,这身体你还要不要了? “咕嘟……” 老张咽了口唾沫, 一种大恐惧感袭来, 这种恐惧, 来自于未知, 来自于某种事情的失控。 他昨天确实太累了,先是被鬼进入身体又是在书屋耽搁了许久时间,然后又连夜去了医院,折腾了一天一夜。 人在很疲惫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很多东西。 比如老张昨晚就习惯性地躺到床上了,闭上眼,原本应该照常按照安律师教给他的方法吐纳冥想的, 但这次,却根本来不及做这个, 就, 睡着了…… 老张不会天真地认为是自己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获得了老板和安律师他们那种人都无法掌握的机遇,可以正常一个人睡觉了。 既然, 这觉有蹊跷, 那么, 刚刚的那个梦? 那个真实到无以复加的梦? 老张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虽然是鬼差,但对于和“鬼”有关系的那些超自然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力。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他有时候也会在书店里和老道唠唠嗑,听老道讲讲那些事情和门道。 虽说老道经常喜欢自吹自擂和美化夸张他自己,但老张也能做到“自我过滤”以获得有用的信息。 比如关于上次老板在地狱的事儿,老道就吹牛说是他焚香沐浴拜了三天三夜三清才给老板开了门让老板得以逃出的。 比如关于之前许清朗师傅的事儿,老道吹嘘说是他一个人在幻境里坚贞不屈,硬生生地阻断了对方继续把书屋里的人一个个拔掉丢进幻境里的进程,从而给老板他们的大反击创造出了条件和机会。 这些, 老张肯定是不信的! 但这些事儿,听多了,想多了,也就有些感觉了。 他马上从床上下来,顾不得穿外套了,直接冲到了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呼…………” 抬起头, 看着镜子, 随即, “啊!” 老张大叫了一声, 身体迅速后退踉跄, 后背直接撞在了卫生间的拉门上。 老张举起手, 镜子里的那个人也举起手, 老张身体在颤抖, 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在颤抖, 但镜子里的, 并不是他! 镜子里的那位, 是一张野兽的脸, 头顶上, 还有一只独角! “獬豸!” 老张直接脱口而出! “哦?你认得我?” 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在狭窄逼仄的卫生间里开始回荡。 老张马上扭动着身子,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大门的位置,但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老板,也不是安律师,他们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自然可以选择争一下扛一下,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 而自己, 没有。 “也不奇怪,你是个警察,是法律的捍卫者,知道我,很正常。” 獬豸自言自语,帮老张给出了解释。 老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一个老刑警,你让他去抓鬼,难度很大,但当鬼实质化地开始和你对话时, 多年的审讯和变通本能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有些事情,这位似乎不知道,那么自己肯定不能说,但又该说些什么? 思虑,只是转瞬间的事儿,老张马上开口用恰到好处的语气和语速道: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道我这里来,我没有犯什么错……” “不,你有错,作为阴司的鬼差,你很水。” “…………”老张。 它说得很对,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自己这个鬼差职业,是真的划水。 在老板和书屋其他人的故意放纵,甚至可以说是“娇宠”之下, 自己这个通城鬼差, 确实可以被打入尸位素餐的一类。 “但你,是个好警察。” 听到这话, 老张更疑惑了。 “罢了,阴司的事,我不会插手,你做不做得好这个鬼差,也与我无关。” 不是我部门的事儿,我不管。 但老张心里清楚,实际上还是因为当年它想去管时被老板体内的那位给打了一顿踹出来了,自此之后不敢再将手伸入地狱。 但很显然,这位存在根本不清楚书屋老板和赢勾的关系,也不晓得他连续两具分身在通城被毁的真正原因。 否则, 它肯定不会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自己说这些。 “我只想问你…………” “问我什么?” 老张话音刚落, 卫生间里忽然升腾出了一道道火苗, 炙热的温度开始袭来, 老张下意识地后退,想要离开这里,但卫生间的门却死活打不开。 见状,老张干脆不再反抗,回过头,继续站在原地,只是这炙热的烧烤滋味,的确难熬。 吃烧烤是件很惬意的事儿, 但如果被插上签子放在烤架上的是你而不是掌中宝, 就不会再那般美好了。 “我只想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你还会让自己葬身火海么?” 镜子里的独角兽没有表情, 却自带一种威严。 老张犹豫了一下,他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过了一会儿, 老张道: “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当时自己做出和歹徒同归于尽的举动时,根本就没有思考,因为那时候教室里孩子们身上也被泼了汽油,一旦火起,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人都是有着自己的本性的,这才是真实的人。 那些动不动就喜欢在网上喊崇高理想或者打谁捐一条命的,听听看看就好。 “很好。” 法兽似乎对老张的这个回答很满意。 镜子里的独角兽脸消失不见,老张看见了自己的脸,周围的大火也是不见踪影,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自己的幻觉。 “给予你法之人间行走的身份,以一缕精魂封存于你体内。 精魂,超越于投影,超越于分身。 两件事交代, 一件,调查我之前两具投影在通城失踪之事。 第二件, 可借助我的力量,在阴司里,爬一爬吧。” 老张闻言, 抬头再看镜子时, 发现自己的眼内,有红色的光泽在流转。 他咬了咬牙, 道: “我需要缓缓……” “你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精魂的存在太过特殊,我无法长时间保持苏醒,我将陷入沉睡,当你呼唤我时,我会苏醒借给你相应的力量。 不过,你的眼,是我的眼,你的耳,也将是我的耳。 你是个好警察,你身上,有我已经丢失了的…………“ 声音慢慢消失, 老张眼里的红色也缓缓褪去, 他跪伏在了卫生间的瓷砖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 老张才猛地站起身,冲出了警局宿舍楼,发动了自己的车。 大概二十分钟后, 车子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小萝莉打着呵欠站在门口,在准备锁门。 书店晚上都需要一个守夜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老道,他会守到后半夜再去睡觉,但现在老道需要照顾猴子,而小男孩今晚又被安律师霸占了。 安律师说他要好好陪陪他,把亏欠他的给补偿回来。 小萝莉懒得和安律师争,就干脆下来守夜,生意不错,来了俩鬼,都送下去了。 老板现在要的是功德,对这些绩点不是很看重了,但小萝莉还是挺喜欢的。 见老张的车开了过来, 小萝莉愣了一下, 道: “夜宵吃过了啊。” 大半夜地,没饭蹭了啊。 老张没回答小萝莉, 而是从车里找出了棉球,把自己耳朵给死死地堵住,然后又闭上眼,推开了车门,摸索着下了车,还差点摔倒。 小萝莉打开了店门,抱着手,站在原地,看着老张“盲人摸象”。 终于,老张踉踉跄跄地来到了书屋大门前。 他下车前看见了小萝莉了, 所以知道现在小萝莉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最后, 开始拼命地摇手。 小萝莉一开始脸上是挂着戏谑看乐子的笑容的, 但渐渐的, 她脸上的笑容开始消失, 且逐渐变得严肃…… 第七百三十四章 运输大队长獬豸 卧室里,带着一股子特殊的味道。 莺莺跪在床上,双腿折叠, 周泽靠着床坐着,手里夹着一根烟; 两个人四目相对。 “老板…………” 莺莺身子略微前倾, 主动凑向了周泽。 周泽头微微一侧,避开了莺莺的嘴唇。 莺莺倒是没有失落,更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 道: “老板,你嫌弃你自己的味道啊?” 周泽默然不语。 “咳咳……” 卧室门口, 传来了咳嗽声, 小萝莉觉得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但没办法。 “怎么了?” 周泽问道。 “老张来了,好像有很严重的事情。” “我知道了。” 周泽下床,走出卧室,下楼梯。 莺莺也起身,离开了床榻,走到门口时,小萝莉有些诧异地看着莺莺,道: “进步这么快么?” “什么?” 小萝莉眯着眼,笑呵呵地看着莺莺,她可是过来人了。 “你笑什么?”莺莺问道。 “去漱口吧。” “当然。” “还有,这里的味道真大。” 小萝莉把手放在自己鼻子面前挥挥手,随即微微皱眉, 道: “这味道,怎么一点都不波力海苔?” “嗯?” 很显然,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莺莺是真的比不过小萝莉,好歹人上辈子也是纵横商界的女强人,玩儿起来堪比武则天。 “你没觉得么?”小萝莉有些奇怪。 莺莺张开嘴,红唇之下,贝齿轻露,里面带着清晰的血丝。 小萝莉愕然,惊呼道: “都吃出血来了?” 这种情调,她上辈子可真没经历过。 “吃什么啊?” “不是吃那个匹诺曹的鼻子么?” “那是什么?”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老板胸口上包扎过的伤口愈合得太快,纱布都嵌进皮肉里了,老板只有一只手,不方便清理。 老板就让我用我自己的牙齿和指甲,把那些嵌进皮肉的纱布给清理出来。” “所以,你们刚刚不是在…………” “在做什么?” “没有。” 小萝莉倒是能理解周泽为什么让莺莺直接帮忙的,因为他的血,对于莺莺来说,是大补之物,能够促使莺莺的进化。 也怪不得, 自己刚刚还疑惑着呢, 这俩人做事怎么连卧室门都不关。 至于老张的事儿,小萝莉再蠢也不可能认为老张那个人会特意过来开这个玩笑,所以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迅速上来找老板他们。 ………… 周泽并不清楚萝莉身淑女心的林可一开始到底误会成什么东西了,他也没心思去思量这个。 下了楼, 就看见老张坐在沙发上,腰背笔直,同时,他的一只鞋子脱了下来,鞋子就放在茶几上。 “老张?” 周泽喊道。 老张没有反应,周泽走近后才发现,老张闭着眼,同时耳朵里还塞着棉花。 周泽看了看鞋子,又看了看老张,当小萝莉和莺莺走下来时,周泽回头道: “把老安喊下来,还有老许。” 很快, 三张椅子放在了老张对面, 周泽坐中间, 安律师和许清朗分列两侧, 整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他这意思是,他不能说话?”许清朗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同时,也不想听我们说话?” “而且还不能看。”安律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眼睛一直闭着的。” 周泽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你们这些废话讲得好有道理。” “…………”许清朗。 “…………”安律师。 “莺莺,拿一支笔来。” “好的,老板。” 莺莺从吧台那边拿来了一支圆珠笔,周泽把笔放在了老张的手中。 老张愣了一下,虽然听见不也看不见,但肯定能知道自己手里现在拿着的是什么,他提起笔,似乎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考,最终还是把笔放在了茶几上。 “也不能写。” 周泽若有所思。 “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听,也就是说,他是在隐瞒着什么,不是对我们隐瞒,而是对另一个方面的人进行隐瞒。 那个人可以通过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耳朵去获取感知, 甚至, 可以通过他的动作,进行思考……” 说着说着, 安律师就看向了周泽, 道: “老板,和你体内的那位,很像啊。” 许清朗这边,虽说是融合了海神的一部分,但说到底,他是以阵法的方式保持了和海神交通的媒介,强行让自己成了海神在大陆的“白手套”。 只不过许清朗的这个白手套和海神以前的那些白手套所不同的是,许清朗这边有更大的自主权,除非他主动解开封印进行呼唤,否则一般时候,海神不会主动过来。 毕竟,海神是在万里之遥的大海上,并不是真的住在许清朗的体内。 但赢勾可是住在周泽体内的, 确切地说, 只要赢勾愿意, 周泽在吃什么,在做什么,在看什么,在听什么, 他都可以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去进行代入。 这是一种一体双魂的寄生方式,那么很显然,老张现在的情况就说明了,他的体内,现在也住上了另外一个人。 我艹! 安律师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但现在真的有一种老子嫉妒的情绪正在升腾的感觉! 甭管住着的是谁, 但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任何事情风险和机遇都是成正比共存着的,这一点,安律师一直坚信。 只是, 许清朗有了海神的“牵绊”,老板这边有那位,老道又是……现在连老张这个之前自己都觉得是一手废棋的角色现在都…… 凭什么! 为什么我就什么都没捞到? 嫉妒, 让我发狂! 好在安律师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其他人这会儿也没功夫去在意他心底嫉妒的小火苗。 许清朗则是伸手指了指老张放在茶几上的鞋子,道: “这鞋子是什么意思?” “这太抽象了。”安律师摇摇头,“就不能再带点提示?” “老张这么做,肯定是认为,我们可以根据他的表现,猜出来真相。”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这意味着,我们所要寻找的目标范围其实已经很小很小了。 首先, 是我们接触过的东西,如果是没接触过的未知存在,我们也不好猜。 其次, 这个东西还能上身,甚至是经常玩上身游戏。 再之, 这个东西会让我们喊忌惮,至少在老张的认知中,拥有破坏我们书屋的能力。” “我算算,惹过我们,现在还没死透的似乎也没几个了,毕竟老板一直与人为善。” 安律师掐着手指开始在脑子里排查,继续道: “许清朗的师傅没死透吧,会不会…………” 刹那间, 安律师看向了老张放在茶几上的鞋子,他想到了。 “鞋子……鞋子……鞋只……獬豸!” 周泽说出了答案。 安律师当即惊呼道:“嘶…………老板真是慧眼如炬,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清朗也面露沉重之色,“那只法兽?它来得这么快?” 周泽点点头,把鞋子拿起来,放在了老张脚下,示意老张穿回去。 这也是在告诉老张,他们已经猜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老张把脚套进了鞋子里, 继续坐在那儿。 周泽站在旁边,沉吟道: “獬豸是法的象征,人间司法部门里,不知道存在着多少具獬豸的分身。 他在半年时间内,在通城损失了两具分身,而且是毫无头绪地损失,肯定会让他的本尊震怒,哪怕是为了他这个法兽的尊严和骄傲,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无疾而终下去。” 安律师笑道:“怎么感觉它就跟蒋先生那样,不停地给咱们当运输队长。” 在场的人,除了老张,都露出了笑容。 是的, 獬豸分身第一次出现,被赢勾吃了,小猴子还蹭着分了一杯羹,吃得满嘴流油。 第二次苏醒,也被周泽吞了。 而且,安律师看得更清楚的是,他认为赢勾很可能已经苏醒了,之前只是猜测,但白天老板忽然的“爆发”,似乎更佐证了这一点。 要不是安律师清楚上古时期赢勾和獬豸之间的恩怨,安律师都快要误以为獬豸是赢勾的好机油了。 这是在变着法子在不损害赢勾面子的前提下,给好朋友变相地资助和塞钱啊! “准备吧。”周泽开口道。 “灭了它?”安律师问道。 “灭了它感觉太可惜了。”周泽摇摇头,看向了许清朗,问道:“老许,有没有办法,把老张这种情况变成和你一样的……” 许清朗似乎是知道周泽要说什么,马上摇头道:“我能试试,看成功率很低,毕竟,不是一个层次。” 海神虽然叫“海神”,但也只是一头海蟒成精, 说实话,和獬豸,真的没太大可比性。 “你做你能做的就好,剩下的………”周泽舔了舔嘴唇,老张只是他当初“急公好义”般的救下的,其实没多大的期待值,也没打算利用老张,但若是老张能够获得獬豸分身力量的话,那效果………… 画面, 太美。 周泽打了个响指, “Biu!” 花狐貂飞了过来,落在了周泽肩膀位置。 周泽伸手摸了摸花狐貂的屁股, 道: “我觉得我的那支钢笔,一直放在这货的屁股里,真的太委屈了。” ————我是爆鞠的分割线—— 求月票,求月票! 咱们拼熬了半个月, 龙就不信,熬不上去! 第七百三十五章 反水!(求月票!) 许清朗的阵法和布置,拿来抓一只海龟,问题不大; 但如果拿来补鲸,就有点不够看了。 盘子有多大就吃多少的饭,强行加上去,只会自己给自己玩儿崩了。 但书屋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论起封印,论起压制, 我这个煞笔不是针对谁, 在座的各位, 都是…… “嘿嘿,有搞头啊。” 安律师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则是一万瓶镇江香醋被集体砸碎了瓶子。 怎么就没有大佬看上我? 怎么就没有大佬想上我? 大佬们, 你们都眼瞎么? 我, 安不起, 要演技有演技, 要腹黑有腹黑, 要算计有算计, 要心狠有心狠, 这么标致,这么完美,这么乖巧,这么听话, 任何姿势都会,不会的也能很快学会, 这般极佳的炉鼎, 怎么就没人来用? 你们不用我就算了,你们眼瞎就算了, 但瞧瞧你们现在用的, 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系列? 抱大腿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但你无论大腿抱得再紧,无论你可以抱的大腿再多, 也比不上你自己变成大腿啊! 不过,安律师毕竟是安律师,以小人物混迹到现在,没背景没资历,靠得都是他自个儿,所以他能很快地从嫉妒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指着周泽肩膀上的花狐貂道: “我担心的是,一旦钢笔从这货屁股里拔出来,第一个要造反的,就是这货吧。” 趴在周泽肩膀上正撅着屁股摇摆摇摆的花狐貂闻言, 马上扭过头, 对着安律师龇牙咧嘴, 恨不得直接把安律师撕成无数根碎条条! 你丫才会反叛, 你丫才会叛逃, 你丫的! “叽叽叽叽!” 安律师直接无视了花狐貂的威胁,又道: “如果说放它离开还好,让它自己逍遥去,要么被雷劈死要么自己找个地方窝藏着。 但它真的很可能反水,毕竟老板你平时这么对它……” 人家好歹是个封神榜时期就出现的妖兽血脉唉! 你这又是爆句的又是摸屁股的, 把它当柯基带了这么久,不对,人柯基家庭地位也比它高好吧! 别看人家面上“哼唧唧”,心里肯定“哈卖批”! “而且,这家伙放走了,还真挺可惜的,如果这货愿意不怕疼,拼死力气的话,啧啧…………” 安律师一直以为,论单体战斗力,不怕疼,排除性格因素影响的话, 花狐貂的实力应该是强于小男孩的。 但这货上次面对老头儿和獬豸分身时,就已经在划水了,如果不是怕疼,当初也不可能被自家老板收服控制住。 只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你已经压迫了它这么久了, 想再走怀柔路线, 也不可能了, 而且一开始相遇的情况, 也没办法走煽情怀柔路线。 “这个我知道。” 周泽的手继续在花狐貂的屁股上摸着, 似乎再不多摸摸以后就没机会了, 花狐貂配合着姿势, 主动迎合, 眼神讨好谄媚, 仿佛在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放它走,确实太可惜了,但还是得看它自己的意愿,比起它,我还是觉得老张如果能借此获得一具獬豸分身,价值会更大。” 一个是划水而且对你有二心的员工, 另一个是优秀有原则的警察叔叔, 选哪个, 真的一目了然了。 论公论私,老张都完爆了花狐貂。 最重要的是,老张之前是没力量,所以书屋遇到事情时,他只能在旁边看着,而以老张的性格,一旦和陈警官那般拥有对等的力量,他绝对肯为还当初的人情下死力气! 人品啊, 人设啊, 用处,就是在这里。 安律师闻言,也是点点头,同意了,这确实没得说,哪怕花狐貂没了,但只要老张这边能成功,书屋的实力以及未来发展潜力,将是多么的恐怖! 受到搬山猿猴遗泽的小猴子, 和海神达成联系的许清朗, 得到僵尸四大始祖之一气息滋养得以进化的白莺莺, 再加上一个幽冥之海的主人, 以及那位疑似泰山府君的老道, 妈嘢, 这到底是什么氪金阵容! 假以时日,大家都成长起来的话, 直接扯旗造反, 杀回地狱也不是不可以吧? 那我呢? 安律师又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我现在和谁一档了? 安律师忽然很绝望的发现,死侍得到了周泽符文传承后,似乎也比自己高半档了,自己居然滑落到和黑小妞一个档位,可能也就比小萝莉月牙他们高一丢丢! 记得前不久, 自己还是书屋的二当家呢…… “老许,你先准备一下,老张就让他在那里先坐一会儿,我去把笔取出来,大家该布置的布置,该准备的准备,这次的事儿,不能出意外。” 也决不允许出意外啊, 老张被獬豸上身后,没想着告发书屋,而是拼着这么大的危险亲自过来报信了,要是之后的计划失败,獬豸分身取不成,老张本人,也可能活不了了。 这只周泽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情况! 说着, 周泽一边继续摸着花狐貂一边走入了隔壁菜园子。 死侍正跪在稻草床边,黑小妞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把她先送到隔壁去,然后帮我个忙。” 周泽说完, 直接在地面上坐了下来。 花狐貂被它抓到怀里, 揉啊揉啊, 肉肉的, 憨憨的, 皮毛还这么优质, 花狐貂在周泽手掌里不停地变化着形状, 却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还主动配合着周泽的动作, 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而且, 似乎是知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它现在变得比以前更加热情主动奔放! 死侍把黑小妞背了出去安置好, 又走了回来, 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死侍对周泽依旧很恭敬,姿态很低很低。 父与子之间, 却也没什么含情脉脉之类的戏份, 周泽直接道: “把这个地方,封锁一下。” 死侍点点头, 双脚没入了地面之中, 顷刻间, 墙壁和地面两开花, 一层层黑色的花朵覆盖住了这块区域, 像是形成了一个植被营造出的牢笼。 “准备好了么?”周泽问道。 死侍默默地点头。 周泽笑了笑, 伸手指了指自己腿上的花狐貂, “我,给你自由!” 煞笔, 出! “嗡!” 花狐貂身子一阵抽搐, 痛, 好痛! 但度过了一开始的痛苦之后,下面就真的舒服了。 煞笔化作的钢笔出现在了周泽的掌心中, 上面原有的几道裂纹居然消失不见了, 看来煞笔在花狐貂体内,也没少吸收营养补充自己,这只傻貂这么喜欢睡觉, 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系? “辛苦你了,真的。” 周泽对手中的钢笔说到。 钢笔微微一颤,似乎是在回应周泽。 一人一笔的关系,其实从周泽那次喊出“煞笔”两个字时,就已经注定了。 很奇怪很诡异的联合,却又成了最为信任的关系。 当初赢勾还想和自己抢煞笔的归属权,就足以证明煞笔的价值! 周泽一直觉得,哪怕是判官的阴阳笔,也比不得它,否则你让一个判官过来封印一下铁憨憨试试? 你看他敢不敢! 然后, 周泽腿上躺着的花狐貂, 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 一边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眯成了一条缝,缝隙里,蕴藏着一缕寒芒! “唰!” 花狐貂的爪子来得很快, 没有交涉, 没有犹豫, 没有家长里短, 就是干! 就是报复! 就是要撕碎你! 屈辱,悔恨,折磨, 化作了滔滔怒火, 顷刻溃堤! 周泽的胸口出现了一道道符文流转, 只听得“砰”的一声。 周泽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没摔倒,双脚着地,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上衣已经被撕裂了, 胸口位置哪怕有符文加持,也出现了一道血痕。 周泽伸出舌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看着面前飘浮起来的花狐貂。 花狐貂也在看着他, 且举起了自己的小爪子, 轻轻一握, 也学着周泽的样子, 伸出舌头, 只是它舌头有点长, 一不小心舔到了自己鼻子, 直接, “阿嚏!” “来,我也正好手痒痒。” 周泽身上的僵尸气息开始流露出来, 灾厄、 诅咒、 疯狂、 暴戾………… 浓郁的负面清晰,瞬间充斥了整个环境, 他的身体在颤抖, 他的气息在压抑, 且他的眼眸深处, 不是疯狂歇斯底里的红色, 而是黑色! 深沉的黑,宛若深不可测的泥沼。 抬起手, 把钢笔放在自己掌心,用指甲轻轻地摩擦着, 煞笔身子微微颤栗,也不懂是兴奋呢还是抗拒呢。 随后, 周泽把钢笔夹在了自己耳朵位置, 单臂慢慢地撑开, 五根指甲长出, 一团团黑色的罡风在指甲间开始攒聚。 “来啊,我的小宝贝。” “需……要……我……出……手……么……可……以……快……点……” “不用了,你留着力气吧,你家旺财又送年货来了。” 之后帮老张处理獬豸分身的事儿,说不定还得让赢勾压阵,但赢勾每次出来的时间都是有限制的,因为周泽本人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一直存在。 所以, 还是不要浪费在眼前这个小可爱身上了。 “旺……财……” 赢勾沉吟了一下, 继续道: “是……条……好……狗……” ————我是一条好狗的分割线—— 和第一的月票数又拉回到两千票了, 咱有月票的投月票,月票投完的亲们投推荐票,推荐票都投完的亲们,来书评区喊个号子呼喊一下! 一个月太久, 咱只争朝夕! 今晚, 我们爆回第一! 第七百三十六章 暴扁! 花狐貂没让周泽等太久,确切的说,是它对周泽的仇恨,早就已经积蓄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它其实还没发育完全,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存在了绿色石壁之中,所以,它的性格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大家都觉得小孩子很可爱,那是因为小孩子就算再调皮,对你的威胁也有限,但如果小孩子手上正拿着一把真枪在玩儿…… 你慌不慌? 花狐貂就是这般拿着手枪的小孩,它的血统天赋确实可怕,但它偏偏又怕疼,实力和性格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反差极端。 当花狐貂飞速而来时, 周泽没有跟着一起动起来, 笑话, 除非周泽脑子进水了才会和这货去比速度比敏捷。 哪怕这种僵尸状态开启的状态下,周泽依旧没奢望去在速度上强吃对方。 “砰!” 周泽身体一侧,寒光从周泽胸口位置掠过,周泽黑色的眸子散发出一缕光泽,这速度,应该不是它的极速! 果不其然, 就像是牛被斗牛士给晃过去了一样, 只是花狐貂却在刹那间强行转速变向, 两只爪子, 直接扑向了周泽身后, 扑向了屁股位置! 它要报仇! 捅,捅,捅, 捅你的! 周泽身子再度一侧,五根宛若镰刀般的指甲横扫了过来,速度也是非常之快。 毕竟自己干儿子在这儿, 让他看着自己亲爹在这里被一只畜生给爆了, 也太丢人了。 周泽的指甲带着恐怖的罡风,说实话,这还是花狐貂第一次与周泽正儿八经的交手,上一次二人碰面时,周泽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甚至可以说是处于濒死状态。 况且, 在昨天,周泽刚刚在赢勾的帮助下学会了“半张脸”的部分能力,使得其对僵尸体魄的运用更上一层楼。 有些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那处烂漫褶皱所在的位置, 花狐貂不想受伤, 因为受伤会痛, 而它怕痛。 这一点, 周泽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在花狐貂于空中第二次强行变速转动方向时, 周泽的手腕忽然一番, 轻笑道: “宝贝,吃糖。” “嗡!” 无名指上的指甲直接射出, 因为预判到了花狐貂的走位,所以还给了个提前量。 花狐貂的毛发在此时完全炸了起来, 身体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凝滞, 速度已经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竟然硬生生地躲避了这根指甲! 这让周泽也是很意外, 这货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甚至, 周泽都在思考, 要是上次碰到那个老头儿和陈警官时,这货不怕疼不划水往死里干的话,兴许都不用自己拼着吸那最后几口血赌铁憨憨的苏醒了。 不过, 周泽可没有半点手软, “加糖!” “加糖!” “加糖!” “加糖!” “…………”花狐貂! 小时候,大人常对你说,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哪怕是现在,一口气吃下太多的甜食,也会腻得难受。 花狐貂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但它的表现, 又再度超出了周泽的预料, 居然又躲避了三根指甲, 好在, 周泽这四根指甲其实是封锁各自一块区域, 花狐貂躲掉了三根,但第四根,却躲不了了。 “噗!” 指甲刺入了花狐貂的尾巴, 而后发出了一声飞镖砸入木板上的声响, 花狐貂被挂在了绿色的藤蔓所组成的墙壁上。 周泽深吸一口气, 十指连心,虽说现在自己只剩下五根手指,但这痛楚,也是实打实的,不参半点水分。 “嘶……真疼啊。” “看……你……打……架……可……真……难……受……” “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吧,你能先帮我止血么?” 周泽记得,在赢勾苏醒之后,自己身上的伤势恢复速度明显得到了提速。 “在……你……眼……里……打……架……不……让……自……己……变……得……很……惨……就……不……过……瘾……” “我怎么觉得你的话比以前多了这么多?” “你……和……他……现……在……走……的……路……一……样……你……们……很……像……” “谢谢夸奖。” “他……打……着……打……着……就……剩……半……张……脸……了……你……也……快……了……” “…………”周泽。 周泽觉得铁憨憨说得很有道理, 自己继续这样打下去, 一路缺胳膊短腿儿的, 距离那“半张脸”, 真的很近很近了。 不过此时不是扯皮的时候,周泽走到了花狐貂面前。 花狐貂现在还悬空着, 它的尾巴被周泽的一根指甲洞穿,钉在了藤蔓上,它的身子也是悬浮着的,没敢挣脱。 可能动物的尾巴和人的十指差不多,都很敏感。 它不敢去挣扎,也不敢去主动拔出来,现在已经很痛了,再乱动的话肯定会更痛。 此时的它, 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周泽, 眼里噙着晶莹的泪水。 从冲突的爆发到结束, 可能也就是一个正常人打个呵欠的时间, 双方也没有跟武侠小说里那般大战三百回合,或者从破晓到黄昏; 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好打的,对方这么大的破绽在这里,周老板如果还搞不定的话,真的混得太失败了。 周泽伸手,先抓住了花狐貂的尾巴。 “叽叽…………” 花狐貂身子一颤,嘴巴里发出了颤音。 指尖一挑,指甲被抽出,花狐貂下意识的“Biu”想要逃脱这里,然而它的尾巴被周泽死死攥住,这样一来,等于是自己快速地拉扯着自己的尾巴。 “叽叽叽叽!!!!!” 尾巴快被自己给拉断了, 花狐貂赶忙退了回来, 且顺势两只爪子快速地抓向周泽的手腕, 它, 还没死心! 但周泽的反应比它更快, 且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抓着它的尾巴往下狠狠地摔去! “砰!” 像是提着麻袋,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叽!” 举起, 继续摔! “砰!” “叽!” 举起, 再摔! “砰!” “叽!” ……… ……… “砰!” “叽~~~” “砰!” “叽……” “砰!” “叽、、、、” “砰!” “emmmm……” 周泽只觉得自己这具僵尸体魄的胳膊都开始发酸了,这才停了下来。 地面, 已经被自己砸出了一个大坑, 土地都被夯实了。 花狐貂鼻青脸肿地任凭周泽抓着它的尾巴倒挂着, 口水都滴淌了出来, 一脸呆滞, 已经有种出气儿比进气儿少的子意思了。 “呼…………” 周泽长舒一口气, 僵尸气息开始敛去, 瞳孔的颜色开始褪去, 整个人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了, 讲真, 周老板第一次发现, 原来揍人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其实,想把花狐貂直接杀死,尤其是在它已经被自己制住的前提下,真的不难。 但周泽舍不得, 自己辛辛苦苦这两年坑蒙拐骗来的家业,自己的《动物世界》,外加这花狐貂的实力,要是直接把它弄死,还真的会很心痛。 此时, 死侍忽然从藤蔓之中探出了身子, 双手摊开, 掌心里有好几粒五颜六色的种子, 低下头, 很是恭敬地跪伏在周泽面前。 周泽明白他的意思,这些种子是他献上来让自己可以控制住这花狐貂的。 不过,周泽还是摇摇头。 死侍什么都没说,又缩了回去,继续维护着他自己营造出来的绿色牢笼。 倒不是周泽对死侍有什么不放心的,嗯,确实不怎么放心。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花狐貂毕竟是上古时期的妖兽血脉,这些种子能不能长久有效地控制住它,谁敢保证? 万一哪天它忽然偷偷自己解决了束缚,瞬间反咬自己一口怎么办? 之前有煞笔镇压着它,周泽可以放一百个心。 但现在煞笔需要另作他用,只能重新再选办法了。 好在, 办法还是有的, 黑小妞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她膝盖上的尸毒和禁制,可是赢勾留下的! 只是现在还不到让赢勾提前苏醒的时候,省得待会儿真正需要他时反而萎了。 “噗通!” 花狐貂被周泽丢在了地上。 “看住它。” 死侍低下头, 一根根藤蔓迅速蔓延了过来,将花狐貂给死死地捆缚住。 当周泽准备转身离开时,一株藤蔓慢悠悠地落在了自己面前,上面开着几朵黄花,花瓣掉落,正好落在了周泽手中。 把这些花瓣放置在自己指尖位置,先前因为指甲脱落而出现的伤口位置当即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花瓣贴合在了上面,起到了很好的止血作用。 头上的汁水开始慢慢地滴淌出水珠,带着绿色的清亮,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水线。 周泽双手摊开,用这些水洗手,洗去了手中的血污。 死侍恭敬地站在一旁, 没说话, 也没有表功, 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洗好了手,居然还有枯黄的看起来像是芭蕉叶一样的大叶子落下,让周泽擦拭。 周泽笑了笑, 道: “以后要泡茶的话,我让莺莺来你这里要水。” 这也算是无根水了吧? 死侍的头放得更低了,示意自己应下了。 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周泽,反而转过身,在死侍面前蹲了下来, 伸手, 抬起死侍的下巴, 让他的目光和自己对视, 周泽微微斜着头, 很认真地看着他, 但也只是看着, 少顷, 周泽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开。 没有说话。 死侍的头, 放得更低了…… ———————— 看见书评区有不少人亲留言要裙号,这里再公布一下: 龙盟(盟主):668、770、768 VIP全订裙: 893、107、381 第七百三十七章 开刀!(第二更!) 周泽出来时,发现店门已经被锁上了,老道之前装修时,还特意装了那种电动窗帘,价格挺贵,平时也不怎么用。 但用老道的话来说,这东西必须得装,万一以后书店要在大白天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此时,已经快天亮了,外面步行街那儿也即将热闹起来,这样也好。 老许还在布置阵法, 一楼中央区域的桌椅沙发都被挪开, 只有老张坐的那张椅子,原地不动,老张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后背笔直。 老道抱着小猴子下来了,坐在旁边,小男孩也下来了,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小猴子和小男孩看起来都有些虚弱。 “来,吃。” 老道剥了一粒花生,送到小猴子嘴里,小猴子张开嘴,喊着花生慢慢地咀嚼着,它暂时还没恢复到以往的活泼,但猴眼里倒是呈现出了昔日的灵动。 安律师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碟瓜子儿,放在了老道面前,自己也手里拿着一点儿嗑着。 “谢谢啊。” 老道笑呵呵地也抓起瓜子嗑起来。 这感觉, 活脱脱地十几二十年前电影放映队走入乡村,全村老少坐旁边等着看戏。 周泽把钢笔从耳边取下来,放在手里打着转儿。 “老板,坐。” 莺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周泽坐下。 少顷, 莺莺又端来了一个小茶几, 上面放着几个果盘儿,还有一杯咖啡。 小萝莉则是拿着作业本,跑去写作业了,似乎还顺带着帮小男孩一起在写,那俩人坐得远远的,偏偏他们都不是活人,你都不能说他们在鬼鬼祟祟。 黑小妞还躺在角落的沙发上,侧着脸,看着这边的情况,死侍还在菜园子那边帮周泽看着被暴打教训了一顿的花狐貂,并没有再出来。 但有两根藤蔓延伸了过来, 一株上面长着可以食用的果子, 另一株藤蔓上只要吮吸就能吸出酸甜的果浆。 许清朗跪坐在地上,像是在广场上画3D画的绘画师傅。 他的伤还没好利索,画阵法又是一件极耗心神的事儿,画到现在,他不得不停下来,坐在地上,用衣袖擦额头的汗水。 下意识地扫看了一下四周, 见大家都在吃茶吃瓜, “…………”许清朗。 “咳咳…………” 周泽把茶杯放下,咳嗽了一声,道: “这阵法画得真好。” “对对对,画得真精细,已经到了入微的级别,啧啧,年纪轻轻就能……” 老安捅了一下老道的胳膊, 再吹要没边儿了, 你他娘的除了摸裤裆夹杂着几根黑毛还会干点啥? “给我倒杯水,可以的吧。” 许清朗说道。 “死侍,倒水。” 周泽喊了一声。 一根藤蔓直接延展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许清朗愣了一下, 直到藤蔓在他嘴唇位置戳了戳, 许清朗才张开嘴,喝了几口。 “这挺好,连榨汁机都不用了以后。” 老许心里其实也没生气,阵法这个事儿又不是搬砖,旁人想帮忙也帮不上,甚至可能越帮越忙。 当下,他只能继续咬着牙画着。 大概一个小时后, 老许才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沿着特定的路线走出了阵法范围。 而眼下, 也就只有老张一个人坐在阵法的正中央位置了。 “可以开始了,但我这个阵法只能提供引导的作用,还需要一个器灵来帮忙运转一下,我现在身子太虚弱,元气也不足,没办法请海神上身。” 周泽想了想, 示意莺莺把那本阴阳冊取出来, 随手一拍, 那只黑猫就跳了出来, 阴阳冊配合煞笔的话,周泽勉强也能操控一下,之前也是这样把那几个大仙儿给放出来的。 黑猫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慢慢地游走。 “进阵法里去,帮忙运转一下。” 周泽说道。 黑猫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和权衡,但最终还是跳入了阵法的阵眼之中,身形慢慢地化作虚无,似乎整个身子都已经融入了阵法。 “呵…………” 许清朗在旁边笑了, “居然能瞬间就找到我这个阵法的命门所在,而且都不用我去打开和引导,它自己就能找到位置且进去了。”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 “这只黑猫,可能比我都要懂阵法。” 许清朗说这句话时,没有丝毫的气馁,拿着湿毛巾在那儿擦着脸,显得很平静,完全没有被一只猫超越得不甘。 “这话我喜欢听,感觉又捡了一个宝贝。” “嗯,是个宝贝,这法阵给它运行,我都不用出手了,反而是在添乱。” 周泽记起来, 这个阴阳冊还是那位来自奈何桥的女人拿给自己的, 在平潮中学里。 之前在地狱,周泽还看见了她,那时铁憨憨坐在山巅,面对阴司的大军,那个女人过来了。 不过被铁憨憨的直男癌语气给直接噎了回去。 现在看来, 人家当初一没告密,二是受害者, 三又送了这本阴阳冊,而且周泽估摸着,自己的这本阴阳冊可能比那些判官手里的还要神奇。 从这只黑猫身上,就能一窥端倪。 “阵法已经在热身了,可以准备了。”许清朗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 站起身, 走到了阵法外围。 “开启吧。” 周泽开口道。 “喵!” 一道红光,从地上开始升腾起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气浪,不过并没有那种动画特技效果,只是微微地发光,不是很夸张。 “喵!” “嗯。” 周泽微微颔首。 “喵!喵!” “嗯。” 周泽继续点头。 “喵喵喵!” 周泽深吸一口气, 扭头看向了许清朗, 他, 听不懂。 许清朗走过来,充当翻译官,“它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走进阵法里,我之前布置阵法时,因为知道我这个阵法拿来对付獬豸的分身还不够格,所以特意又开了一个生门在里面,就是给外力进入的机会。” “行吧,你就站边上,帮我翻译吧。”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转过身,看向了还在那里“坐军姿”的老张。 前方, 红色的光圈出现了一个口子, 周泽走了进去。 “喵!喵!喵…………” “第一步,先引其魂出现,老张自己很难控制住,你帮他区分出来。”许清朗翻译道。 倒不是他听得懂猫语,而是这个阵法是他布置的,他也曾使用过这个阵法捕捉过海神,所以一个步骤接一个步骤,他是门儿清。 周泽点点头, 阵法开始变化, 老张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影子,影子开始扩大,慢慢形成了一面红色一人高的镜子形态,只是镜子上红蒙蒙的。 少顷, 红色开始慢慢敛去, 镜子里,隐约可见一道人影。 而在人影后头,则是黑色的旋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扯着他。 “老周,这个阵法能够在前期麻痹体内第二魂的意识,让我们可以先一步取得先手,现在先把老张的意识给剥离出来,不能用你的手,得让你的意识融入进去。” 老张和老许不同,獬豸和海神也不同,所以造成了这个阵法在使用时,老许当初可以自给自足,最多让周泽在外面护法了一下,阻碍了海神的脚步。 然而,老张一个人是完成不了这个工作的,必须得有人来帮忙。 但人的意识又是很脆弱的,稍微一出意外就是提前老年痴呆的下场。 整个书店里, 有资格有能力站在那里,用意识去帮老张的, 只有周老板一个人! 因为大家都清楚, 周泽灵魂深处, 有一座泰山! 况且, 周泽的灵魂意识之前还在野人山受到了数万军魂的磨练,早就夯实得不能再夯实。 就这, 还是在没算上已经苏醒了的赢勾的基础上, 赢勾再怎么惫懒, 也不可能看着自家看门狗从一条调皮狗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痴呆狗, 他赢勾可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说,周老板等于是一件神装外头再套一件神装后又加了好几层BUFF, 你A他, 他不光不掉血, 而且反弹溅射伤害还能把你给秒了…… 肉得让人绝望。 周泽缓缓地闭上眼, “喵!” 阵法开始主动来接引周泽的意识, 慢慢地, 周泽觉得自己走出了自己的身体, 来到了镜子面前, 四周的景物, 也变得比先前用肉眼看时更清晰了, 镜子好大, 真的好大, 原本只是一人高的镜子, 现在却给人一种高耸入云的感觉。 在周泽面前, 老张站在镜面后面,一动不动, 在其身后, 是黑色的暗滔涌动。 “老张,你听见我说话么?” “老张,你醒醒。” “张燕丰,你醒醒!” 镜子里的老张还是没动,似乎完全没有感觉。 这不成啊, 得让老张自己先探出个手从镜子里伸出来,自己才能拉啊。 “老张,你儿子结婚了,你醒醒!” “老张,你孙子出生了,你看看啊!” 周老板开始不停地呼唤, 但依旧没有效果。 “老张,你前妻回来了!” “老张,你私生女来找你了!” “老张…………” 周泽喊了好多声, 但镜子里的老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张,街上有个歹徒在行凶啊。” 话音刚落, 老张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第七百三十八章 惊喜,惊恐? 忽然的变化,让几乎快“口干舌燥”的周泽也惊喜了一下。 一时间, 心里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感动。 “老张,有王八蛋又拿着刀去学校了。” “老张,对面的商铺被人抢劫了!” “老张,那家磁疗医院又开业了!” “老张,街头的珠宝店被偷了!” 这一声声的“报警”, 像是最好的刺激, 老张的反应开始越来越明显,像是遭受了一次次地“电击”。 几个钟头前, 獬豸曾问过老张, 如果让上次“牺牲”的事儿再来一次, 他还愿意做出一样的选择么? 老张的回答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 只是在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在做事。 老张眉头纠葛在了一起, 似乎是料加足了, 他终于缓缓地睁开眼,似乎有些迷,有些晕乎乎的,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毕竟之前是闭着眼堵着耳朵的,所以对于书屋里的安排,老张是完全不知情。 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就意味着他体内的獬豸也不清楚。 “老张,把你的手伸出来!” 周泽喊道。 隐约间, 镜子里的老张像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说是宛若来自妈妈的呼唤, 的确是有点夸张了, 但真的像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至少让老张的意识产生了些许的聚焦。 此时的他, 像是一个几天没合眼的人刚刚睡着却又被人强行叫起来的状态, 真的好想一歪头,继续睡下去,但还是靠意志强行撑着,他的身子开始倾斜,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在周泽这边,看见的是一只手从镜面里缓缓地探出,周泽马上抓住了这只手,开始往外拉。 这是一场拔河,绳子是老张,周泽则是其中一方的参与者。 “啊啊啊…………” 老张发出了叫声,他很痛苦,周泽的拉拽,其实是在撕扯着他的意识,牵扯着他的灵魂,这肯定不会舒服,毕竟不是什么润物细无声的水乳交融。 而且,灵魂上的折磨往往比肉体上的折磨更为强烈无数倍。 但周泽不能放手,这时候也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有些事情,在獬豸进入老张的体内之后,其实就已经被注定了。 阵法应该是真的起到了作用,至少镜子里老张背后的黑色暗流并没有特别汹涌,仿佛还被蒙在鼓里,老张大半个身子都被周泽从镜面了拉了出来。 “老板,不用全都拉出来,否则就会直接惊醒它,现在进行下一步,封印!” 许清朗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有些高亢,宛若在头顶上滚动,有点像是纪录片里的画外音。 周泽当即松开手,意识开始后退,老张半截身子在镜子外,半截身子在镜子里,显得有些疲惫,低垂着头。 其实, 在这个时候, 周泽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老张的灵魂给拉扯出来, 这似乎是最为安全的做法, 让老张完全舍弃之前的肉身, 但接下来, 哪怕老张还顶着一个鬼差的身份,却因为他自身的“虚弱”,剩下的路,要么是下地狱“投胎”,要么就是在阳间继续滞留,而最终的解决是灰飞烟灭。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只有老张能够和许清朗那般一样,控制住这具獬豸分身,才是对书屋最大的利好。 诸多方面的利益原因, 让老张现在可以选择的余地, 真的不多。 哪怕是铁憨憨,他也没有喊着“我饿了我要吃”, 他也是明白, 在眼下的这个时局, 在此时的这个境地, 多一个助力意味着什么。 比起书屋里这些阿猫阿狗, 他还是觉得当年的旺财似乎更靠谱一些。 周泽最后看了一眼老张, 意识重新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 视线之中的阵法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红光,面前的红色镜子则已经开始逐渐的消散。 接下来, 是下一步了, 封印! 钢笔, 落入了周泽的手心之中, 这次又要拜托你了, 煞笔。 “喵!” 阵法再度变化, 时机恰到好处, 周泽面前出现了一条空开的区域,足够他走到老张那里。 阵法外,许清朗的眼睛都热了,书屋里只有他在研究阵法,哪怕是安律师,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半吊子,并没有真的去痴心研究这个。 但这只黑猫, 却真的让许清朗看见了另外的“一片天”, 有些惋惜和后悔, 早知道这只黑猫这么精通阵法,自己就应该早点把阴阳冊从周泽那里借过来。 借是肯定没问题的,周泽对这玩意儿的态度真的不怎么重视,从他可以把阴阳冊丢给猴子当玩具玩儿就能看出来。 老道嗑着瓜子儿,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的情况,其实他看不太懂,有些操作太过神乎其神,这种技术活儿对于内行来说,很过瘾,但对于老道来说,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毕竟, 老板进去后就往那儿杵了许久一动不动,这有啥好看的? 不说你大战三百回合铿铿锵锵嘛, 老板你也可以翻个跟头再来个侧空翻热热场嘛, 你也得考虑一下我们这些观众的心情是不是? 当然了, 这些吐槽老道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 可不敢说出来, 同时脸上还得表现出一种我虽然在嗑瓜子但依旧很关注事态的发展很关心老板安危的样子。 老道最近已经在反思自己了,也不晓得为什么,似乎是直播的频率降低了,不怎么和水友交流了,也可能是这一年多在书屋里的日子过得忒自由舒服,导致自己混江湖的必备技能拍马屁功力已经滑落了太多太多。 要检讨,要反思啊…… 安律师则是越看越恨不得此时坐在阵法中间椅子上的人不是老张而是自己, 心情当真是有些郁结。 当初在猜测到老道可能的身份之后,他还想过要不要给那些当初打压追杀过自己的人上一炷香表示感谢。 现在日子过得舒坦了,变成反向精神折磨了,他不想上香了,人啊,似乎真的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不患寡而患不均,身边人,小猫三两只都开始出现自己的机遇,从吊车尾的变成了车头灯,这让原本坐在特等座的安律师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若是以后整个书屋放眼望去全都成了“大佬”, 那自己算啥? 安律师? 安管事? 安总管? 小安子? “嘶……老板把钢笔拿出来了,他要插哪儿?” 安律师自言自语道。 “嘿嘿。” 老道忽然笑出了声,似乎觉得好戏要开场了,随即马上收敛住,小声逼逼道: “要是老张醒来后,发现自己被…… 嘿嘿!” 似乎是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感应, 一直坐在椅子上笔直笔直且一动不动的老张, 身子在此时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周泽手持钢笔, 走到老张面前, 周围阵法内的红色开始向原点汇聚, 这就像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做手术, 为了抑制住病人的挣扎,得先把病人给控制住一个道理。 周老板倒是没有想过给老张来那一下子, 前阵子把钢笔刺入花狐貂的屁股位置,也是因为花狐貂那块区域肉比较多,且是刺入在肉里,并不是真的爆了那啥。 至于对老张, 周泽也没有那种恶趣味。 握着钢笔, 举起手, 带着一股子狠厉, “噗!” 钢笔刺入了老张的胸口, 周泽掌心在钢笔尾端一推,顺势一拍,钢笔直接没入了老张的体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丝毫阻滞,也得亏了周泽上辈子是个外科医生,对人体构造很熟悉,否则要是换其他人来,钢笔说不定直接刺中要害, 然后就是: 老张, 卒。 老张身子一颤, 接下来,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 一开始, 眼里是平静的,只是略微有些疲惫和痛苦,他看着面前的周泽, 开口道: “老…………” 但只来得及说出了一个字, 老张的眼眸就瞬间化作了赤红, 一股子疯狂的气息开始迸发了出来, “放肆!” 仿佛是一道来自远古的威压忽然降临, 至高无上的威严存在显露出了它的气息, 一时间, 恐怖的压抑氛围直接将整个书屋给笼罩! 老道手里的瓜子碟也直接摔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 摔了个粉碎。 安律师马上站了起来, 有些诧异, 这气息, 不对劲啊! 獬豸的分身他见过, 可怕是可怕, 威严是威严, 但远远没到这个地步啊! 远处坐在小沙发上的小男孩和小萝莉也一起站直了身子,这威压的恐怖,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黑小妞更是蜷缩在了沙发上,落叶将其身子覆盖住,像是被拥入了怀抱。 小猴子“噗”一声,把嘴里还在抿着的花生吐了出来。 许清朗张了张嘴, 有些苍白疲惫的脸上, 露出了一抹叫做绝望的情绪, 低呼道: “这不是獬豸的分身投影, 这是它, 这是它, 是它的精魂!” 此时,书屋众人的感觉, 就像是当年黑云寨里的土匪打算抓一只“肥羊”打牙祭, 结果却抓住了独立团的魏和尚。 也像是一艘捕鲸船, 他们抓住了一条大鱼, 却不是鲸鱼, 而是一头哥斯拉! —————— 现在, 我们是, 月票榜, 第一! 第七百三十九章 喵! 老张的身子开始摇晃, 且慢慢地站了起来, 隐约间, 可以听到骨骼内传来的递进摩擦脆响;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正在荡漾而出, 至少对于书屋众人来说是这样子的。 其实,真的是有官威这种东西存在的,可能你见自家村口的村支书不会有特殊的感觉,但再往上的话,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会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仿佛当他站起来时, 头顶的天, 也被顶了起来, 自然而然地, 大家也就相对变得“更矮”了。 好在书屋里都不是什么纯粹的普通人,大家虽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有些闷,但也不至于直接吓得跪伏下来,纳头便拜。 换做是以前, 兴许会这样吧, 当初的安律师第一次见到獬豸分身投影出现时,其实真的很狼狈。 但有着自家老板两次手撕獬豸的光辉战绩在前, 獬豸的威慑力,那种光环,在书屋众人眼里,明显就打了不少的折扣。 就像是电视机上的女神在你隔壁坑位稀里哗啦地拉了两次肚的感觉一样, 嗯,话糙理不糙。 老张站起来, 他盯着周泽, 带着无上威严, 有时候, 站在高的位置太久了,往往自己都把自己当作“神”了,也就是伟人所说的那种脱离了人民群众。 獬豸觉得, 自己站起来时, 眼前的人, 就应该跪下来了, 但眼前的人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它, 浑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甚至, 獬豸还能看见对方嘴角在轻轻地抽搐, 这是, 这是!!!! 他居然在憋着笑!!!! “很大的一只啊,比以前都要大啊,铁憨憨。” “是……的……” “次次都来送东西,而且一次比一次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以前哥俩好呢。” “以……前……没……觉……得……它……这……么……可……爱……” 真的是太客气了, 太客气了啊, 来就来嘛,一来就送东西; 来一次就行了嘛,还三顾茅庐了。 书屋这边,除了安律师有点猜测赢勾已经苏醒了以外,其余人,其实心里都没底。 但周老板这边, 一是最近实力大增, 刚刚暴打花狐貂就是最好的证明, 二则是颇有一种铁憨憨在手,天下我有的膨胀! “喵!” 黑猫叫了一声, 叫声里, 带着些许的颤抖, 显然, 作为一只器灵, 它是害怕眼前这位存在的, 但它依旧在继续操控着阵法,阻隔着阵法内的事物与外界的联系。 当初老头儿弄出了一个结界,隔绝了陈警官体内的獬豸分身和本尊的联系,眼下,这座阵法,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如同当初许清朗融合海神部分一个道理, 说白了, 原理就是瞒着对方本尊强行融合其分身,从而以先上车后补票的方式造成一种既定现实,逼着对方捏着鼻子认了你的存在。 所以, 只要阵法不破, 周老板以及他体内的那位, 是不虚的! 而且,也不怕獬豸本尊以后亲自过来,这种级别的存在,先不说能不能正常出现在阳间,就算真的不管不顾地来了,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时候,可不仅仅是封路那么简单; 而是风雨雷动,龟龟,肯定是一个大场面,到那时,自然是该怎么从心怎么从心。 “是你?” 獬豸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泽,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道: “这么巧的么?” 是的, 很巧, 刚潜伏没几个小时, 就被直接发现了。 可以说是, 好尴尬啊。 有点像是打算策反一个黑道组织内部成员当自己的眼线, 结果找到了这个组织的老大准备去策反他。 “尔等放肆,敢猎本座分身,今日,本座以一缕精魂亲至,定要将尔等绳之以法!” 文绉绉的话语, 却自带着一种压迫感。 周老板还是一点都不慌,这个感觉,就像是在看着院子里跳得最欢畅的那只鸡在尽情表演,想象着待会从烤箱里把它取出来的样子。 而且像是戏台上的唱腔,格格不入。 獬豸抬起手, 它打算先破开这个阵法。 周老板也抬起手, 他不可能让獬豸破开这个阵法。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 不是阵法裂开了, 而是一道道红色的电蛇开始在獬豸身上不停地游走, 獬豸刚刚举起的手, 落了下来, 身子一颤, 竟然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低垂着头, 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这是…………” 獬豸双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 那里, 刚刚被周泽塞进去了一根煞笔。 “呵…………呵…………” 心底深处, 传来了铁憨憨的轻笑。 周泽可以理解, 想当初铁憨憨和自己关系不好的时候,几次发火,都是被煞笔给强行封印下去了。 这种滋味,他体验过了,此时再看别人也在体验,自然觉得舒畅了不少。 “这支笔,怎么会在这里…………” 獬豸有些疑惑,也有些茫然,但他的语气和动作,却依旧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流畅。 “咔嚓!” 胸口位置的脆响再度传来, 一道大大的“封”字,悬浮在了獬豸的上方,开始向下压! 獬豸抬起头, 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咆哮, “封”字开始颤抖,被阻隔住了,没能真的下来。 “小小的地方,居然有这些有意思的东西。” 獬豸掌心摊开, 一团黑色的暗斑在其掌心游走着, 而后猛地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天地法度,亘古永存,封!” “滋滋滋滋滋…………” 宛若烈火烹油的声响传来, 獬豸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 等到他将手掌挪开时, 老张胸口也就是周泽把煞笔刺入的位置, 竟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圈。 以封印见长的煞笔, 竟然被封印住了! 这一幕,就是周泽都有些惊讶。 周老板都惊讶了,外围的书屋吃瓜群众就是惊吓了。 本来,在他们看来,那支钢笔就是封印的关键,是杀手锏,现在最大的依仗被封印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清朗眼里倒是露出了明悟之色, “法兽,本就是掌握法度的存在,对一切不法违规进行封杀。 封印之术,本就是它的专长啊。 失策了,失策了啊。” 以封印之法对付法兽, 真的是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了。 安律师白了一眼许清朗,道:“现在不是你当龙套在旁边解说的时候吧?” 许清朗微笑着看向安律师,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看你不紧张,我就不紧张了。” “…………”安律师。 这意思是,以前真的有危险时,我很怂? 不过,说是这么说, 许清朗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符纸和银针,这是打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强行刺激自己身体潜能,请海神上身! 小猴子也从老道怀里跳出来,趴在了吧台上,咬着牙,身体一颤一颤的,随时准备化身妖猴。 书屋一楼的墙壁上,藤蔓的翠绿已经覆盖了起来,随时准备落下。 角落里, 小男孩站起身,嘴巴微微张开,正在尝试调动体内的煞气。 小萝莉站在小男孩身边,没说话。 就连老道, 此时居然也把手伸入到了裤裆里, 表情倒是严肃得很, 但这个动作, 配上这个表情, 真的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安律师愣了一下, 我艹, 这是要拍电视剧么? 一个个都表现出了视死如归? 是不是要再给你们配点激昂悲壮的BGM啊! 这一般在战争片里经常看见,几个伤病聚集在一起,硝烟弥漫之下,一起向再度扑上来的敌人冲去。 不对,不对, 还是你们都是戏精? 是啊! 安律师忽然想通了, 他比其他人更掌握到一些消息, 那就是老板体内的那位, 不出意外, 应该是苏醒了。 没看见老板现在还神色如常么, 安律师真不信周泽是在装! 他不装, 我得装啊! 安律师的白骨手露出,只剩下一条胳膊的他,看起来颇有杨大侠的风采,只可惜书屋里没有大雕,只有一只傻貂。 有时候, 安律师也会怀念自己以前穿着酒红色西装衣冠楚楚冷质彬彬的一面, 那时的自己完全可以去做男性时尚杂志的封面人物。 但现在, 唉…… 其实怪不得自己,是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太残酷,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会在这里被扭曲变形。 他在往前走, 走到了阵法边缘位置, 脸色平静, 没有任何的用力过猛, 只剩下淡淡的忧郁, 白骨手指放在自己唇边轻轻拨弄, 淡淡道: “老板,你先撤。” 演技的标准讲究的是意境,而不是累赘的言语,在这一点上,安律师很成功。 然后, 安律师愣住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成功过头了, 首先, 自家老板居然真的点点头, 开始往后退去, 真的是一点都不哔哔,丝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 自己面前的这道红色阵法圈子,竟然主动地给自己开了一个缝隙,示意自己进去。 尤其是那只正在操控阵法的黑猫, 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见自己没及时往里走, 居然还发声催促着自己: “喵!” 第七百四十章 遛狗!(求月票) 就怕,空气忽然安静…… 安律师站在原地, 只觉得自己的泪腺仿佛在此时受到了刺激,隐约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好在,獬豸在此时动了。 安律师第一次觉得“法理不外乎人情”这句话是多么的贴切,这只獬豸是多么的善解人意。 獬豸直接无视了安律师, 在场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蝼蚁,唯一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则是这个敢于在自己睁眼时,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独臂男子。 他走向了周泽, 他的脚下, 每一步踩下去, 都出现了一道古文, 有点像是甲骨文,但似乎比甲骨文还要更古老许多。 这些字,周泽虽然不认识,但各个铿锵,充斥着一股威严和法则的气息,应该是法律条纹。 一步一囚笼, 一寸皆法理, 獬豸看似仅仅平常无奇地走过来, 但杀机和封锁, 早就布置了下来。 阵法中,他在继续布置阵法,这种自信,几乎精满自溢。 那些律令条纹开始从地面浮现了出来, 化作了不可侵犯的无实无形的锁链, 正在捆缚下来! 速度不是很快, 和獬豸走的速度差不多, 但这种压迫感,这种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窒息, 足以给人带来绝望。 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有五片花瓣,已经止血结痂了,他深吸一口气,身上,开始流露出僵尸的气息。 这是, 第三次面对獬豸了。 獬豸走到距离周泽还剩下一米的位置时,停下了脚步,开口道: “僵尸?” 少顷, 獬豸的眼眸里,似乎流转出了一抹怀念, 缓缓道: “本座,不喜欢僵尸。” “呵呵。”周泽笑了笑,“可惜,你每次去理发时,都得想念起僵尸。” 獬豸闻言, 微微抬起下颚, 似乎精魂比分身要高级得多, 并没有像上次陈警官那般恼羞成怒, 而是有些怅然道: “是啊。” 它承认了。 但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云淡风轻,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十根手指, 微微颤抖, 锁链瞬间化作了白色,锁向了周泽,速度比之前快了无数倍。 “吼!” 周泽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 发出了一声咆哮, 整个人没有再继续留在原地, 而是径直地向獬豸冲了过来! “砰!砰!砰!砰!!!!!!!” 锁链, 白色的锁链, 周泽都忘记了自己到底连续撞断了多少根, 反正有僵尸体魄在, 他真的很自信。 然而, 这锁链却像是怎么撞都撞不完一样,一根接着一根,一片连着一片,越冲越多。 而在阵法外面的书屋等人看来,自家老板是被白色的锁链包裹在了其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莺莺的白发瞬间变白,小男孩的气息也陡然提升,就连虚弱的猴子,也咬牙开始有变成妖猴的趋势。 这时候, 大家准备出手上了! “你们别动,想把阵法直接搞崩掉么?” 许清朗直接喊道, “一旦这个阵法破掉,被他的本体感知到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们,包括老板在内,就没有任何生机了!” 刚刚煽情玩儿过头的安律师此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许清朗,道: “哟,看得挺准啊。” 许清朗没搭理安律师,而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符纸以及银针,开口对所有人道: “等老板真的出了问题,等阵法破了,我们再一起出手也不迟,反正,总不会少你一个拼命的机会。 这会儿, 还是看老板吧, 我们先留着点力气,别待会儿真的要上时,一个个都脱力了。” 说完, 许清朗直接坐了下来。 白莺莺咬了咬牙,没有莽撞地冲进去,白发又变回了黑发,站在一边。 其余人也都各自坐下, 仿佛茶话会刚刚被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给中断了, 现在继续, 只是没人再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嗑瓜子了。 安律师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道: “别整得这么严肃这么紧张,该吃吃,该喝喝,谁手机像素好的,抓紧时间拍个照留恋一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发个图,再配几句话, 比如, 老板正在和獬豸打架唉, 好担心老板的呢!” 安律师这不是在故意作秀打士气, 之前, 还能说他只是怀疑的话, 现在, 他基本可以确定了! 赢勾, 肯定醒来了! 否则老板不会在刚才还想陪自己开个玩笑,让自己尴尬一下。 至于现在这个情况, 呵呵, 你家狗走失了很久忽然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遛遛狗亲热一下? ………… 獬豸又举起手,准备把笼子收得更紧一些,但是在下一刻,他胸口位置居然渗透出一缕红光。 “嘶…………” 獬豸倒吸一口凉气, 掌心下压, 捂住了自己刚刚封印的地方。 “良禽择木而栖,你为了他死命和我做对,值得么?” “嗡!” 胸口位置的震颤,开始更为剧烈,这是煞笔的回答。 “呵呵,随你吧,你在这边牵制我,但于这个局面,又有什么影响? 他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了,法的威严会惩戒于他,你也要陪他殉葬?” “咔嚓咔嚓!” 獬豸愣了一下, 因为他胸口的封印,居然开始龟裂了, 这支煞笔, 原比他想象中要刚得多! 且不提当初煞笔弃赢勾而选择周泽,就已经证明了它的脾气了,帮一条咸鱼镇压幽冥之海的主人? 这特么要不是真煞笔它也做不出这种事儿啊! 再说了, 别人不晓得, 它还不晓得么? 到底谁的局面已定? 獬豸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向前探去, “法相,拘魂!” 然而, 就在其话音刚落的刹那, 一声尖锐的猫叫传来! “喵!!!!!!!” 书屋一楼,红色的阵法迅速运转,一道道红光压向了獬豸的身体,獬豸的身形不得不连续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连带着他刚刚所布置下的困锁住周泽的白色锁链牢笼,也在红光的打压之下,出现了松动。 “这书店里的人和东西,倒是都挺有血性的。” 獬豸评价道。 “砰!” 却在此时, “吼!” 一声怒吼从囚笼那边传来, 周泽抓着这个机会, 真的硬生生地撞破了笼子冲了出来, 且在顷刻间就来到了獬豸的面前! 这只獬豸精魂,确实比以前的獬豸分身要强许多,那些分身只知道用蛮力,但眼前的这位,却还能施展术法! 但没办法, 这里毕竟是他周泽的主场, 再加上还有老张这个带路党所创造的准备时间, 要是这么容易地就被打趴下了, 周泽也觉得太丢人了。 此时此刻, 周泽的身上洋溢着黑色的煞气,眼眸里,全是黑色的幽暗在流转。 “这僵尸体魄,有点意思。” 獬豸这时候,依然还在点评着,同时,他的左眼里,血光外泄,刹那间就在自己和周泽之间形成了一道红色的隔膜。 “轰!” 周泽一拳砸在了隔膜上,隔膜纹丝不动! 獬豸嘴角勾了勾, 侧过头, 直接就所动了阵眼的位置, 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低吼: “尔敢!” “喵!!!!!!!!” 黑猫的身形显现, 其魂体开始不停地被撕扯拉拽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灭。 虽说体内的煞笔还在不停地折腾着,但獬豸依旧表现出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坐太高的位置太久了, 真的下不来了。 “有趣是有趣,但久了,也就无聊了。” 獬豸感慨着。 周泽忽然笑了一声, 低沉道: “好,我让你有趣。。” “嗡!” 周泽周口位置, 一道道符文开始出现, 上古的气息传来, 先前才被獬豸制造出来的红色隔膜在符文面前直接开始扭曲。 獬豸猛地抬起头, 震惊地看着周泽, “上古符文?” “有趣么?” 周泽一拳砸下来, 红色的隔膜碎裂, 整个人撞在了獬豸的身上, “砰!” 獬豸被周泽压在了身下, 周泽举起拳头, 攥紧, 对着獬豸的脸砸了下来! “砰!” 獬豸的头,也就是老张的脸,在这一拳之下,直接被砸入了地板之下,四周,也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的纹路。 “可惜了,本来还想让你见识一下更有趣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周泽伸手,抓向了獬豸的胸口位置,他要撕碎獬豸的封印,帮助煞笔把獬豸镇压下去,从而让老张重新获得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只是, 就在周泽的手刚刚触及到那里时, 原本的胸口位置忽然融化了一样, 血肉、 骨骼、 等等的一切, 仿佛都变成了液体, 且在顷刻间反灌到了周泽的身上,又在刹那间重新凝聚。 獬豸的脸和周泽的脸贴得很近很近, 同时, 一道道法理图案开始迸发,完全封印住了周泽的四肢百骸,连带着其体内的煞气也陷入了流转的停滞! 獬豸的脸凑到了周泽的面前, 脸上挂着淡淡的不屑, 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对周泽道: “哪怕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让你得到了这上古符文的一些传承,但有一句话,不晓得你听说过没有。 那句话, 叫, 狗肉,终究是上不了席面。” “…………”周泽。 ————我是上不了席面的分割线—— 追赶了这么久,终于又回到第一的位置了。 追赶的感觉,太累了,真的。 所以, 大家争取趁着这个机会,把距离拉开吧! 感谢这段时间在读者群参与众筹和投票的所有亲, 感谢所有给龙投票的读者! 我想把这个第一的位置,一直坐到月底的最后一分钟! 请大家帮帮我! 第七百四十一章 乖,过来! 你从没见过这么懂事儿的小可爱, 自己把自己毛给拔掉, 自己把自己给洗干净, 自己给锅里倒了水, 自己坐进了锅里, 同时, 给你续了天然气费还不算, 坐在锅里的它还手拿着王守义十三香在眼巴巴地看着你。 这一刻,你甚至开始恍惚,这么可爱的它,自己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下得去嘴。 一句狗肉上不得席面, 獬豸说得一本正经, 周泽憋笑憋得那真叫一个痛苦, 一本正经地装逼同时一本正经地骂自己, 换做一个轻松闲适的氛围似乎无所谓了,纯当是闲趣。 但在此时这般严肃的场景下, 几乎是将黑色喜剧幽默的本质给发扬得淋漓尽致, 多少个黑色喜剧大师穷极一生,都没能达到过这种效果。 所以, 周泽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 笑得眼泪, 都滴落了下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只可爱的汪,它叫旺财。 这笑声,宛若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点力量, 獬豸的心态也在此时开始发生改变。 原本威压是威压,威严是威严,压迫是压迫, 一切的一切, 还显得堂堂正正, 至少这一层皮, 批得那叫一个光鲜亮丽。 但在此刻, 书屋一楼, 开始被一股子寒意彻底填充, 这寒意, 来自于獬豸! 周泽知道自己把它彻底喏怒了, 他想再做点什么, 只是, 自己这具身体, 确实是被禁锢住了, 周泽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在自己体内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闸门,它们将自己体内煞气的运转给阻滞住,就像是原本属于他周泽的封地里头,出现了无数个收费站,这样交通运输的功能,就几乎瘫痪了。 而眼下, 獬豸的身子和他的身子,有一大半的区域,是附着在一起的。 就像是自己前阵子刚看的那部让自己想到铁憨憨和自己之间关系的那部电影一样, 但说实在话, 电影里的效果可没现实里这么恶心。 獬豸的眼睛眯了下来, 似乎自己刚刚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有点让它失望。 失望会给人带来“恼羞成怒”,这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自打它苏醒以来,它就一直想要维系住那种高高在上的层次感,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小男人, 仿佛和自己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一样。 它这个主演在这里聚精会神的演戏,旁边一个快领盒饭的小龙套在拼命地笑场! “砰!” 周泽愣了一下, 自己的胸口位置传来了一声炸裂声响, 獬豸的脸色也苍白了一些, 这是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却最是酣畅淋漓, 让它觉得舒服。 其实也是因为周泽这块骨头太硬,也太难啃了,獬豸不得不准备崩碎掉自己几颗牙了。 到底是灭了自己两具分身的家伙, 确实值得几分重视。 “砰!” 周泽的手臂位置也传来了炸响,手臂断是没断,但已然失去了力气,垂落了下来。 周泽黑色的瞳孔深处, 终于有了一点点紧张。 接下来, 就是一连串地炸响, 獬豸的笑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放肆, 原本老张的这张脸,很适合去拍警匪片里在开头或者结尾就牺牲的那种好警察, 但此时却看起来很是扭曲, 眼眸里的戏谑和暴戾, 面容上的狰狞和宣泄, 完全颠覆了老张以往的人设, 真的像是一头野兽, 被你彻底惹毛了, 它炸了! 獬豸本就是帝尧养的凶兽,经过了点化,又背负了法兽的“命格”,但不管如何地去修葺去装点,依旧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它是兽!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 爆炸之密度,之强度,虽说被压缩在了小小的范围里,甚至连身边的空气似乎都没受到什么波及,但越是压缩到极致的东西,其威力反而越大。 一阵白烟将这里笼罩, 书屋众人一直紧张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就是刚刚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担心的安律师, 这会儿嘴角也下意识地抽了抽。 要是真的阴沟里的翻船了, 自己“重建帝国”的大业,也就直接GG了吧。 终于, 白烟退散, 露出了獬豸的身影。 而在獬豸脚下, 躺着的是周泽, 僵尸体魄被完全炸开, 周泽躺在地上,身体各个筋骨位置似乎都被炸裂开,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既视感, 一动不动, 像是已经陨落。 獬豸的身体有些虚弱了, 摇摇晃晃, 却一直保持着站立姿势。 它的一只手依旧捂着自己的胸口位置, 那里, 红光依旧在做着顽强的抵抗, 但它的另一只手却又一次再度指向了阵眼方向。 黑猫胆怯了, 它想跑, 它对周泽,谈不上有多么忠诚,但它很聪明,因为它清楚,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个恐怖的存在给惹毛了,刚刚操控阵法对付它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 它跑与不跑, 认输不认输, 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身为妖兽,它其实更能理解真正的兽类再感受到自己尊严受到侵犯时的那种愤怒。 有时候,和人,是真的不一样。 “喵!” 黑猫的叫声中带着一抹疯狂, 阵法中的红光再度压向了獬豸。 獬豸身子虽然一直在摇晃,但在其身边一米处,一条条律法条纹正在不停地闪烁交织,将这红光给全部格挡开。 它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阵眼位置, 走向了那只正在声嘶力竭的黑猫。 法兽之威,足以让绝大部分的妖兽胆寒,哪怕是那位海神大人,也不敢在法兽面前放肆,不谈实力,就是谈辈分,也差得太远太远。 书屋众人一起走到阵法边, 大家一边注意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被完全打残了的老板, 一边留意着阵法内部的情况。 一旦阵法崩溃, 就是大家一起上去拼命的时候了。 很可惜的是, 书屋前阵子因为那个老头儿的事情,大家身上都带着伤,如果大家都是全盛时期,说不定真有很大的概率把这个也已经元气大伤的獬豸精魂给扑灭掉。 但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 獬豸的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 眼里的色彩开始从红色又退回到了清明,但红色很快又将其给覆盖住。 “到了现在,你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獬豸开口道, 这是标准的自言自语, 因为他这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说的。 但老张的挣扎并未停止, 还在继续着, 獬豸刚刚解决了周泽, 耗费了大量元气, 又被这红色阵法压制着, 同时煞笔还在不停地搞事情, 一连串的削弱下来, 老张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可以冒一下头了, 毕竟在之前最开始的时候, 老张其实已经被周泽从镜子里唤醒了一次。 “我看重你是个好警察,所以才,但你却…………” 獬豸的声音卡壳了, 他的手脚在此时也有些不受使唤,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我当真不敢灭了你?” 獬豸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声低吼, 他原本打算去抓黑猫的手, 转而放在了自己天灵盖的位置。 他的手,开始慢慢地往外拉扯, 一道黑色的魂魄被抽出了大半, 可以看清楚老张的脸, 老张在不停地扭曲和挣扎着, 显得无比痛苦, 但老张并没有放弃, 因为他清楚, 一旦自己都放弃了, 对于这家书屋以及书屋里的人来说, 究竟意味着什么。 獬豸却犹豫了, 他可以在这个时候直接把老张的魂魄给撕裂, 像是对待一张被使用过的脏面巾纸一样,揉成团后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去,看都不再看一眼。 但在此时, 它犹豫了, 它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在它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老张梦里的那些画面, 那些它熟悉且陌生的氛围。 短暂的停顿之后, 獬豸没有继续将老张的灵魂给撕裂, 而是掌心中出现了一道道律令条纹,将老张的灵魂也一起封印下去,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天灵盖里。 做完了这些, 獬豸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它想早点把这个书店里的这帮敢以下犯上的家伙都处理掉, 然后去继续自己的沉睡。 只是, 当它的手再一次伸入阵眼之中, 打算先把这个阵法给破掉时, 刚刚它所在的位置, 传来了一声声“咔嚓咔嚓”的声响, 獬豸扭过头, 看向身后, 它看见本该没有声息的周泽忽然慢慢地站了起来,骨头关节位置竟然在重新打通, 虽然错位严重,受损也很夸张, 但周泽还是重新站了起来, 脚和手都有些扭曲, 却在不停地一次次正骨之中重新恢复, “咔嚓” 手晃一下; “咔嚓” 脚动一下; “咔嚓” 脖子扭一下; 像是一个人在跳着难度最高的机械舞, 夸张却富有韵律。 獬豸微微有些愕然,因为周泽这一次站起来时,它感应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种, 让它灵魂在此时都开始颤栗的气息, 仿佛尘封已久的恐怖记忆, 正在慢慢地被撕开封泥, 血淋淋的那一幕, 正在慢慢地被重启。 一直到, 站起来的周泽, 又慢慢弯下腰, 对着他, 手掌摊开, 招了招, 嘴里发出了: “砸砸……砸砸……砸砸……乖……过……来……” —————— 抱歉,昨儿就更新了两章,因为这段时间太累了,又吃了比较多感冒药的缘故,导致龙昨天下午睡觉时,直接睡了十多个小时…… 第七百四十二章 铁憨憨和旺财不得不说的故事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很多时候, 老乡指的是和你在一个地方出生的家乡人, 但又有些时候,指的是在一个时代诞生的人。 比如,当你九十高龄时,你和你同乡三四十岁的小屁孩, 还有什么好聊的? 可能若是碰到一个外乡的九十岁高龄的老人,才能一起聊聊当年经历的那些已经在历史的潮水之中锈迹斑斑的风风雨雨。 拨开历史的尘烟, 铁憨憨的目光中显露出了一抹深邃, 又见到了家乡人, 哦不, 不对, 是又见到了家乡的狗。 和上次暴打陈警官所不同的是, 獬豸的分身,更像是分散出来的既定程序,看似正常,却不带多少感性,有点像是机器人,智商看起来很足,却又像是没什么智商。 但眼前的这个, 是獬豸特意分割出来的一缕精魂, 它会思考, 它会感性, 它在一定程度上, 才算是真正代表着獬豸的意识存在。 和铁憨憨这边“乡愁是什么”相比, 那边的獬豸, 就显得有些……破坏画风了。 本来淡淡的离愁,那个时代的风雪夜归人,一起坐下来,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什么的,也挺有意境逼格。 哪怕最后一刀捅死你, 还能含着笑从椅子上摔下来, 才不复这种上古时期大能的腔调。 然而, 獬豸却直接身子一颤, 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双手压在了地上,双脚后倾, 四肢着地, 带着无比警惕和惊悚的目光, 死死地盯着周泽。 就差来一声: “旺旺旺!” “还……是……那……么……调……皮……” 周泽摇摇头, 有点略微地失望, 却又产生了一种缅怀的情绪。 遥想当年, 自己正坐在白骨王座上打盹儿, 它出现了, 带着法兽的尊严,高高在上,似乎在替天行道,代苍穹立法规; 以无上之威, 宣布自己十八大罪状, 意思是要让自己去负荆请罪, 自我封印, 然后再被它封印, 最后心甘情愿地跟它走, 离开地狱, 去寻找当代的人间皇者, 明正典刑! 那时的它,是真的可爱啊,虽然有点过于聒噪。 你说话就说话吧,也没不让你说话,但你说话时非得给自己做出个“苍穹之音”的特效, 一句话下来雷声震荡, 轰轰轰的, 直让人脑门儿疼。 自己又不是什么阳间的愚民蠢妇, 难不成真的看个天地异象就对你纳头便拜? 大家都是这么高级的存在了, 这种戏法儿一样的玩意儿, 谁不会啊? 装这个逼,有意思么? 原本, 赢勾没有理会它的, 只觉得它挺有趣的。 就像是你看这一只哈士奇头戴王冠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拿着什么经文或者法典对着你念诵,“嗷嗷嗷嗷”的样子, 你会对它生气么? 估计你会觉得很搞笑, 晚餐再给它加快骨头。 当时, 赢勾就是这种感觉, 只觉得很有趣,很有意思。 但它在宣布自己十八大罪状之后, 又宣读了三十六条处置措施………… 最重要的是, 特效还没关! 就是这样, 赢勾也忍了, 面对一只可爱蠢萌的狗狗, 换做是谁, 容忍度都能大很多的。 然后, 等三十六条处置措施宣读完了之后, 獬豸又开始宣读一百零八条地狱未来法制发展规划。 “…………”赢勾。 当时, 赢勾只是说了句: “你再废话下去,我就打断你的角。” 獬豸说得就更来劲了, 到底年轻, 总想弄个大新闻, 就像是很多年轻律师在从业刚开始时,总想碰到一个大案来让自己一炮成名一样。 獬豸也激动了, 它把赢勾对它的威胁,当作了对自己的鼓励,对它的认可! 然后, 它真的就无视了赢勾对它的警告, 开始宣读一百零八条的未来发展方案。 终于, 它成功地撩拨起了赢勾的火气, 事实上, 在当时, 以赢勾的脾气以及身份地位, 真的已经很克制很克制了。 赢勾动手了, 按照他之前所说的, 打断你的角。 这一次, 就造就了以后未来无数年间, 獬豸在民间的形象, 就是独角。 而且还演绎出了无数解说版本, 比如獬豸的独角形象,意味着它对法的尊重,对违法者的零容忍,等等等…… ………… “咔嚓”声,还在继续, 但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了。 赢勾有些不满意地看了一眼失去了那条臂膀, 总觉得这种形象, 缺乏了一种仪式感。 虽说按照那条咸鱼看门狗的说法, 断臂维纳斯, 也是一种美。 獬豸匍匐在地上,十分警戒,它甚至觉得有些荒谬,道 “你居然没死!” 周泽有些无奈, 摇摇头, 道: “这……是……第……三……次……了……” 语气里, 满满地不耐烦。 因为这是第三次面对獬豸, 而每次面对獬豸时, 显露出真身气息之后, 对方都会惊恐万分地来一句: “你居然还没死?” 第一次,还是有不少爽感的。 第二次,还能嘿嘿嘿笑笑。 到了第三次, 就索然无味了。 “所以,我之前的分身,都是被你给……” 说着, 獬豸就抬起头, 这个阵法, 成了他现在最苦恼的一件事。 “你……破……不……开……的……” 獬豸点点头,没有反驳。 但还是道: “总得试试看,毕竟,以前只是分身投影,这次是精魂。” 周泽闻言, 点点头, 似乎深表同意, 然后开口回应道: “谢……谢……” “…………”獬豸! 谢谢! 谢谢是什么意思! 以前送半斤肉, 这次送了两斤还带着骨头可以炖汤喝? 獬豸的气息,开始变得粗壮起来。 “你之前,为什么不早点出…………” 问到这里时, 獬豸停住了话语, 因为它明白了, 对方之所以不早点出来, 是想借助它的能力,重新淬炼这具身体! 这是拿自己当棒槌, 让自己做白工! 周泽的头微微一侧,继续保持微笑: “这……身……子……太……杂……了……” 在赢勾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周老板到处受伤,到处搞事情,虽然都不是主动的,但一次次地重伤之下再出来,给这具身子留下了太多的隐患。 所以, 出于对对手的了解, 赢勾才没直接醒来。 现在, 这身子骨, 变得轻盈干整多了, 用着也更舒服一些。 “你,想吃了我?” 獬豸问道。 “已……经……吃……了……两……次……了……” 言外之意, 明摆的事儿, 就别问了。 “我死了,他也就死了。” 獬豸开口道。 “我……会……在……意?” 周泽表情冷漠, 因为他曾经欲言又止地说过, 整个书屋, 除了那个破裤裆, 其余人, 都是自家看门狗往家里领回来的垃圾。 似乎, 双方的立场颠倒过来了, 原本应该更注重张燕丰安全的书屋一方的最高战力, 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而刚刚被老张被窝都没捂热反手就卖的獬豸, 却表现出了要保护他的意思。 “其实,也挺好笑的,当初的你,没死,我是想不到的。 但你,居然会愿意以这种方式,继续苟延残喘下去,我也是没想到的。” 周泽点点头, 挥挥手臂, 示意道: “来……吧……” 不逼逼了。 怎么你和以前一样, 做事儿前喜欢废话那么多, 反正都是你要被挨揍, 反正都是你要被挨打, 再说那么多的话, 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獬豸点点头, 四肢猛地一颤, 地面都为之一震, 却没有造成破坏, 其实, 从一开始打架到现在, 双方至多就把书屋的地板给弄坏了不少,也没弄出什么大动静。 獬豸是不想伤及无辜, 周老板之前是心疼自己的装修费。 周围的空气, 为之凝固, 獬豸的身子化作了一道白光, 直接冲向了周泽。 周泽缓缓站直了身子, 周泽慢慢地侧过身体, 周泽轻轻地举起手臂, 而后, 周泽仅存的那条胳膊, 像是一根皮鞭一样, 直接甩了出去! “啪!” “砰!”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但又像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那般理所当然, 没有冲突,没有高嘲, 也不用跟奥特曼一样,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然后倒地后“嘀嘟嘀嘟嘟”亮亮红灯, 最后续上圣斗士的小宇宙爆发, KO掉了对手。 每次赢勾出来, 都是这么地干脆利落, 利落得连被抽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獬豸, 都觉得是这般的理所当然。 “输的是我,但法,没有输,我本尊还在,你也清楚。 我有无数分身,我可以分化诸多精魂, 但你敢真的露头么? 你要知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獬豸开口道。 说是死鸭子嘴硬,也差不多了。 周泽的手臂压在獬豸的胸口位置, 他慢慢地弯下腰, 低下头, 让自己的脸, 凑到獬豸的面前, 有些怅然且略带思索地缓缓道: “上……次……你……跑……得……太……快……忘……记……问……你……了……” 獬豸脸一红, 但还是问道: “问什么?” 周泽停顿了一会儿, 问道: “帝尧……既……然……要……选……法……之……图……腾……” “嗯?” “为……何……不……选……人……而……是……选……了……自……家……门……下……走……狗……” 第七百四十三章 她……她还活着?(第三更!) 为什么帝尧要选一只野兽来当法之图腾,不去选人去当? 这个问题, 当真是:虾仁猪心! 獬豸愣了一下, 似乎陷入了沉思, 但他随即醒悟了过来, 低吼道: “该死,你想坏我法心!” 周泽瞥了它一眼, 一副懒得再搭理它的样子, 这感觉, 就像是一个长者在看着一个顽皮孩子。 当年, 赢勾曾和黄帝并肩作战, 战蚩尤,灭九黎,打下之后的人族格局; 但之后呢?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看似高高在上的人物,一旦走到那个位置,说实话,和后世那些玩弄权术的人间帝王,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只是,这些东西,赢勾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折腾,俱往矣,往事如烟,有时,一饮一啄,仿佛真的有天意一般。 当然了, 这些感慨, 他不会说出来, 他赢勾, 永远不会做出那种坐在桌边一边喝酒一边感怀自顾垂怜的小老儿姿态。 周泽伸手,拍了拍獬豸的脸, 道: “选……个……吃……法……吧……” 同样的选择, 同样的问题, 前不久才问过, 前不久也才吃过, 这次, 又送货上门, 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但这点尊重,还是要给的,毕竟人家这么客气,上桌前,也总得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 是的, 周泽把这个看作是“尊重”。 “呵呵……” 獬豸咧开嘴,笑了, “还真是,莫大的荣幸和恩典。” 语气之中,全是讽刺。 “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老……窝……在……哪……儿……” “…………”獬豸。 意思就是问你, 你本尊, 在哪里沉睡? 老是麻烦你上门送件太不好意思了, 下次我去自提。 獬豸犹豫了, 是的, 他犹豫了, 精魂具备着本尊的大部分思考和感情模式, 在这一刻, 他的犹豫,就能够说明其本尊对这件事的态度。 哪怕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很虚弱, 哪怕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还在苟延残喘着, 但万一呢? 告诉他自己本尊的位置, 恐怕…… 他发现自己怕了, 正常的刚性思维,应该是直接告诉他,然后以后让自己的本尊和他一战,了结当年的恩恩怨怨。 但它没有; 周泽笑了笑, “算……了……” “呼……”獬豸。 “我……自……己……找……总……能……找……到……你……的……狗……窝……” “…………”獬豸。 周泽抬起手掌, 看了看光秃秃的指尖, 微微摇头, 咸鱼看门狗打架时,是真的不讲究,照他这个打法,自己当初在打九黎时,早就死无全尸了。 哪里还会有什么功高震主的麻烦? 指甲,暂时是长不出来了,但周泽的指尖位置,还是出现了五根黑色的烟雾,虽然形态还有些飘忽,却也可以当指甲用用了。 然后, 五指指向了獬豸的脸。 獬豸目光一凝, “他也会死!” 这是他第二次提醒了, 以獬豸的高贵和尊严, 他做不出拿老张的命做威胁换自己的命的事儿,尤其是老张的身份。 这一点, 铁憨憨还是懂的。 但以铁憨憨的脾气,最不想的就是麻烦, 威胁来威胁去, 多浪费时间多折腾? 那种, 认知在我手中,放下枪! 你快开枪啊! 别管我, 快开枪啊! 这种戏码,连自家的咸鱼看门狗也懒得看,更别说是他自己了。 呵, 而且, 赢勾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以前自己每当要做什么事儿时, 哪怕占据着身子, 但那条咸鱼依旧可以表达出他的意见, 就像是之前老张反抗自己体内的獬豸一样, 然而, 这一次, 他却很安静。 腹黑了啊, 是自己也觉得麻烦, 所以干脆交给我来处理? 就像是那条海上的小杂蛇一样, 他把我当成他的白手套? 这些心思,也只是一念之间,赢勾没有在乎这个,他的手,还是在慢慢地向下压。 “我可以把这具分魂切割掉和本尊的联系,送给他。” 獬豸忽然开口道。 周泽停下了手, 没有继续往下。 “你自己选吧,你吃掉我,或者这条精魂,送给他。” 周泽有些意外, 慢慢地抬起头, 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警察。” “呵…………” “你……也……配……说……”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样看我的,当初的事情我没参与,但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法度,我…………” “借…………口…………” “好,但我毕竟是法兽,哪怕是死,也得死得有价值一点,总不可能,拉着他去陪葬吧? 我是法兽,我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想……吃……” 前两次是分身投影, 这次是精魂, 味道肯定会更好。 “我没让你选!” 獬豸盯着周泽的眼睛,吼道: “我让你选!” 周泽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一刻, 一股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升腾, 什么意思, 不让我选, 让我家的狗来选? 在你眼里, 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然而, 愤怒只是刹那间的出现,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周泽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獬豸。 “挑……拨……离……间……” 獬豸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很是意外道: “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直接跳起来打断我一只角的赢勾了…… “我……没……变……” “你变……呜呜呜呜!” 周泽的手, 按住了獬豸的嘴巴。 而后, 目光看向了獬豸的胸口位置, 道: “该……你……了……” 在周泽帮忙的压制下, 煞笔突破了之前獬豸对它的封印, 红色的光芒宛若一条条纹路, 开始四处扩散,逐渐覆盖住了獬豸的全身。 獬豸被周泽捂着嘴巴, 也没再挣扎, 眼睛里, 露出了一抹释怀, 同时, 他主动解开了自己的防御, 让煞笔的力量直接进入。 此时的他,整个人像是被分割了一般,煞笔的力量开始迅速地侵入其肉身,乃至于,其灵魂! 一旦让煞笔完成了这项工作, 只要它在这个身体内一天, 那么, 獬豸就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当初的赢勾也被煞笔封印得很憋屈,何况是旺财? 周泽低下头, 继续看着它, 微微颔首, 这是催促; 催促他快点斩断自己和本尊的联系。 这一切一切的行动,一切一切的基础, 其实都是建立在獬豸的本尊不知道这里情况的前提下的, 虽说那位不可能本尊亲至, 但这个时候, 还真的不适合去拜访当年的故人。 獬豸点点头,又“呜呜呜”起来,它想说话。 周泽松开了手, 獬豸长舒一口气, 道: “我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的。” 周泽没搭理它, 直接无视。 獬豸却没有被无视的自觉,继续道: “虽然这无数年来,我没再下地狱,但我知道,这地狱的天,要变了。 地藏王菩萨和当初的泰山府君一脉不同, 泰山是立在那里,顶天立地。 但那位菩萨, 只是想在他空置的神台上,再放置一尊神像,好让他继续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顶礼膜拜。 阴变了,阳还会远么?” 周泽继续无视,这些事儿,他都知道,前不久,他也曾下过地狱。 尤其是地狱阎罗们双手合什念诵佛号的动作, 更是刺激得他几乎发狂, 煌煌地狱, 竟然堕落如斯! “当年死的那批人,你以为,能有几个,可以和你一样侥幸地活下来? 这一次再来一次,你还能恢复如初么? 就算恢复了, 你还敢继续站在前面么? 你敢么?” 周泽仍然选择无视。 同时, 周泽看向了前方窗檐位置的一株藤蔓, 道: “送……来……” 藤蔓微微颤抖, 很快, 从隔壁院子里, 一株株藤蔓包裹着一只花狐貂被送到了周泽面前。 花狐貂还昏迷着,虽然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一脸痴呆相,刚才被周泽一同乱扁,当真是揍得不轻。 周泽的手指放在了花狐貂的肚子上, 花狐貂身体一颤, 目光开始聚焦, 看着自己头顶上的周泽, 它的眼里露出了深沉的畏惧, 与此同时, 还有一股疑惑, 像是在思考, 这个人, 好像有点不同了。 周泽没急着给花狐貂施加封印, 而是抓住了花狐貂的耳朵, 像是提起一只兔子一样提起来, 花狐貂晕乎乎的, 已经没能力挣扎了, 而且, 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再被周泽这样对待时, 它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甚至还觉得有些理所应当,本该如此! 好在, 这只花狐貂还是比较单纯的比较二的, 如果是一个正常成年人忽然有了这种思绪感觉, 可能要马上陷入自我的深深怀疑之中。 周泽把花狐貂提到了獬豸面前, 道: “看……看……它……是……谁……家……的……” 语气里, 带着一点点的自豪, 一开始他都没注意, 谁知道自家那只一直喜欢往家里捡破烂的看门狗,还真能捡到个好东西。 獬豸一开始目光还很平静, 但等再看一会儿之后, 它的情绪忽然陷入了失控, 像是见了鬼一样, 惊呼道: “她……她还活着!” ……………… 这是今天第三更,龙会继续码字,今天还有。 争榜,真的是太累了。 既然我们现在第一了, 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距离拉开吧, 争取不要在月底再打一场了。 龙会在身体条件可以的前提下,稳定爆发, 求票, 求票, 求月票! 第七百四十四章 新的法兽!(第四更!) “所以,那个它, 是谁?” 老道在旁边抓了抓下巴,问身边的安律师。 这时候,眼见峰回路转,大菊已定, 大家也都放下心来了。 尤其是那位的苏醒和表现,更是给大家吃了一个快要撑死的定心丸。 安律师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祖爷爷的祖爷爷的往上不知道多少代,也和他们扯不上一代去啊。” 老道叹了口气,“看老张的样子,应该很吃惊啊。” “这倒是。” “贫道早就看出来了,那只花狐貂,肯定来历非凡!” “你瞎啊,这还用看?” “额……” ………… 周泽没有回答獬豸的惊疑, 只是随手把花狐貂一丢, “噗通”一声, 花狐貂摔在了地上。 “你和她当初不是……” “啪!” 周泽一巴掌抽在了獬豸的脸上, 獬豸的脸被抽歪了过去, 下面的话, 也被堵住了。 ………… “这个她,好像不是宝盖头的它啊。” 老道进入了吃瓜状态,津津有味。 平时在微博上等瓜吃,这个明星出轨了,那个明星出柜了; 那些瓜, 可没有眼前的这个瓜有年份啊, 这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瓜! “的确不是。” 安律师深以为然。 “那这个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待会儿老张醒来后,他的脸会很痛。” 老道张了张嘴巴,有些意外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 煞笔的工作,此时也进入了收尾阶段,獬豸的身体和灵魂已经被煞笔给完全侵入,一张红色的渔网在獬豸的身上浮现。 獬豸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它的半边脸,已经肿了,看起来很是狼狈。 不这这毕竟不是它的身体, 而且, 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 它似乎也没尊严可言, 所以, 它居然也没怎么生气。 “其实,你倒是可以去求求我,兴许,这一次,我能站回来。” 周泽的手掌放在了花狐貂的肚子上, 往下一压, 五根指印在花狐貂的肚皮上留了下来, 花狐貂身子只是一颤, 没有痛得大呼小叫, 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吟。 随即, 周泽站起身。 “我和你说真的,这一次,我说不…………” “人……为……什……么……要……去……求……畜……生……” “…………”獬豸。 獬豸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道: “我知道了,你从来都没有瞧得起我过,包括当初我去地狱,在你面前宣读罪状时, 你, 从来都没瞧得起我!” 在上古时期,人和现在的人,完全不同。 现在分种族,是白黑黄来这样区分,但在那个时期,人族是和其他妖兽种族对抗的存在,那种自我的认同感,比现在高多了。 周泽没回答。 獬豸眼里的光彩开始慢慢地消散, 身上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正在剥离, 最上面一层飘离了出去, 化作了飞灰, 剩下的则全部又落回了这具身体内。 少顷, 煞笔留存在老张身上的血线也全都敛去, 但煞笔, 依旧留在了老张的体内。 周泽转过身, 一脚踢飞了躺在自己脚边的花狐貂, “咚!” 花狐貂撞在了吧台上,又掉了下来,小家伙的生命力确实顽强,今天被相继蹂躏了这么多遍,都这样了,居然还没断气。 周泽向书屋这边的人走来,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老道和安律师, 忽然间有了一种很局促的感觉, 我的手该往哪里放? 我的脚该怎么摆,内八还是外八? 我脸上的笑容应该怎么摆? 是矜持点还是直接开舔? 大家都知道, 眼前正在走来的人到底是谁! 周泽先走到了老道面前, 居高临下, 看着老道。 老道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还好自己现在是坐在椅子上的,否则他真可能瘫软下去。 妈嘢, 以前这位出来是经常出来, 老板也经常把他放出来, 但可没一次像现在这样, 还特意跑到我们这些小龙套的面前啊。 “蹬!” 安律师忽然站了起来, 微微弯着腰, 一脸真挚崇拜的笑容, 似乎还想上去双手握住领导的手,再感叹一下领导的手真温暖,但双手刚刚举起,又放下了。 他, 不敢! 眼前的这位, 可是上上上上代的地狱最高BOSS啊! 旁边的群众站起来了, 老道忽然觉得自己还坐着,很不合适,马上屁股一蹲,想站起来,结果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跪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吸了一口气, 眼底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稍纵即逝。 这位, 怎么看起来, 比地狱里现在的那九小只都不如啊…… 老道马上爬起来, 扶着吧台, 慢慢地站起身。 有些羞涩,也有些讨好地看着周泽, “老板……哦不,大老板,哦不……” “老板板。”安律师在旁边提醒道。 “啊,老板板……!” 老道猛地扭过头,瞪了安律师一眼。 看着眼前的老道, 周泽懒得再说话了, 他本来是想说些话的, 但只觉得眼前这位,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无话可说。 当下, 周泽看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瞬间觉得全世界的聚光灯全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的肾上腺素开始快速分泌, 整个人瞬间走向了人生巅峰! 古往今来, 阴司多少巡检, 能有幸站在这位面前, 享受被眼前这位单独目光注视的, 除了他安不起, 还有谁! “你……很……聪……明……” “卑职愿为大人效死!” 安律师瞬间单膝下跪在了周泽面前, 手掌贴在胸口位置, 热泪盈眶, 慷慨激昂: “愿大人早日重回冥海,再造地狱!” 语气铿锵,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安不起从一开始就是赢勾的手下呢。 旁边的老道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一股子凉意袭来, 妈的, 记得一开始见到安律师时, 这货多骄傲多会装逼拿捏强调啊, 没想到, 居然这么会舔! 老道顿时觉得自己在书屋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一……直……聪……明……下……去……” 安律师当然听懂了言外之意, 马上点头道: “卑职明白,卑职定然全心全意,侍奉大人重回白骨王座!” 周泽转身, 走向了另一边站着的小萝莉和小男孩。 跪在地上的安律师则是长舒一口气, 冷汗淋漓,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但是在面对这位时, 跟个乡下土包子没什么区别。 “嘿,白骨王座,你能啊你,怎么不说铁王座呢?” 老道在旁边对安律师翻了个白眼, 心里则是痛惜不已, 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 那位和安律师说话了,却没和自己说话。 小萝莉站在小男孩前面一点, 但周泽直接掠过了小萝莉,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把目光落在了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弯下腰一拜: “祖。” 周泽伸手, 放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一缕煞气, 窜入其中。 小男孩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但眼睛里,却放出了光芒。 随即, 收手, 没有多留一句话。 转而, 周泽走向了莺莺面前。 莺莺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这个陌生的老板,没有什么畏惧,也没多少恭敬。 周泽也只是看看,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这时候,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 周泽站在那里,缓缓地闭上眼。 “大老板,等一哈!” 老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见周泽要闭眼了,马上抱起身边的小猴子来到了周泽面前。 “大老板,给它看看相……看看吧。” 女子柔弱,为母则强! 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泽将闭上的眼睛,忽然释放出一抹精光。 “吱吱吱吱!!!!!!” 猴子忽然发了疯似地窜出了老道的怀抱,直接上了天花板,抱着房梁瑟瑟发抖。 老道愣住了, 这是咋回事捏? 周泽眼里,最后还流露出了一抹不屑和失望, 一直到,彻底闭上眼。 少顷, 周泽再度睁开眼, 眼睛里, 则满是疲惫, 身子一晃, 几乎摔倒在了地上。 “老板!” 莺莺主动过来,抱住了周泽。 周泽摇摇头, “累死我了,你最后干嘛不早点回去,差点给我累虚脱了。” 不过在心底,铁憨憨没有回应。 其实, 大家都知道他刚刚在做什么, 周老板的埋怨, 也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也难得, 铁憨憨居然还舍得给自己站个台,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老板,你没事了吧?”莺莺关心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口渴。” “嘶…………” 这时, 老张苏醒了, 他有些茫然地坐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很曲折,也很离奇, 在梦里,他还背诵了许久法律条文,很复杂的字体,很晦涩的发音,把脑子都充得胀痛难耐。 好在, 这个梦算是结束了。 但在下一刻, 他又马上捂住自己的侧脸, 那里好痛, 果然, 摸上去后发现, 肿得好高好高, 老张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看了看在场的众人, 道: “仙宰鸡店了?” 距离梦想,真的很近很近了。 刚写完第四章,本想写第五章的,抱歉,写不动了,困意开始上来了,因为昨天是凌晨三点多醒的,所以困的点提前了。 早上看书评区,有个老哥说这才第一天坐上第一的位置,就开始变成两更了,这可真的是冤枉龙了,龙保证,这段时间,只要龙是清醒着的,基本都是坐在电脑前面,在拼命地想要码字。 其实,昨天更新了三章,但有一章在零点前发的,因为龙作息崩了,饮食也崩了…… 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龙很珍惜,非常非常地珍惜,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懈怠下去。 昨天看了一下更新字数,发现半个月的时间,龙就已经更新到了上个月整个月的更新数,这里还有去参加年会那几天没时间码字的因素在。 这一次, 真的是除了第一, 没有其他退路了。 龙自己累不累,倒真的是其次。 关键是这次原本咱们很咸鱼的读者群也发动了起来,管理们,群员们,也都在众筹,在换票,在盯着红包专区,在到处呼喊求票。 还有很多潜水的老读者,也纷纷冒泡归来,支持这次的争榜。 大家要么是在上学,要么是在上班,都是抽出时间在支持着龙。 这一次的争榜, 凝聚着太多太多人的心血, 没有退路, 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往后退一步,意味着所有人之前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 之前的日日夜夜,之前的付出,之前的心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是失败者给自己的慰藉。 我们现在在第一的位置, 我们走得很辛苦,但我们走得堂堂正正,走得问心无愧! 现在,我们领先五千票的优势,但五千票,真的不保险,非常非常不保险。 一周前,我们曾领先了三千票,但被很快地爆了上来。 那种无力感,那种彷徨感,那种错愕感, 我们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当一个追赶者,真的太累太累了,和面对赢勾时一样累。 既然好不容易地又领先了, 那我们就继续领先下去! 我希望, 在这月底的最后一秒钟时, 《深夜书屋》, 还在月票榜第一的位置! 起点有史以来, 灵异频道的小说, 第一次拿到月票榜第一的成就, 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记录!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变成超人的第一天(第一更!) “仙宰鸡店了?” 老道愣了一下,憋着笑,掐着嗓子回答道: “姨经雌丸方了!“ “…………”老张。 “行了,事情结束,大家该休息的休息,该收拾的收拾,现在一个个残兵败将的样子,看得人窝火。 我估摸着,咱们这一连串下来,短时间内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隔壁药店里躺着的那几个,能转院的就转院,能处理的就处理,我们抓紧时间,三天内,把书店正常的运转给恢复正常!” 安律师拍拍手, 开始主持收尾大局。 刚刚被大领导“问候”过的他, 此时感觉充满了干劲。 甭管是当管家还是当狗头军师,他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现在的他,有种简在帝心的感觉,日后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地狱变色, 他安不起, 说不定真的能拿个王当当, 到时候腰间系着大印, 可就不用像当初那样拿着平等王的玺印装模作样地跟唱戏一般只是过过干瘾了。 黑猫进了阴阳冊,周泽把这册子直接甩给了猴子,猴子还在房梁上,这会儿才敢慢慢地下来。 老许看得有些眼热,但也只能过几天再找猴子借用一下阴阳冊里的那只黑猫了。 随即,周泽和莺莺直接上楼去了,其余人也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老张默默然地爬起来, 有些迷茫, 他特意走到安律师身边, 问道: “事儿都结束了吧?” “结束了,结束了。” 安律师正在和老道商量着地板得换什么版型,书屋这次倒是没遭受太大的破坏,除了这个地板。 老道说干脆换大理石的,方便清理,或者直接贴瓷砖的,透亮。 木地板是有逼格一些,但不扛揍! 说好听一点,咱这儿是书店,但其实,跟斗兽场差不离! 老道的审美其实一直挺高的,但他算是看明白了,装修得效果再好也没啥意义,动不动就出事儿,他难不成隔三差五地搞一次大装修? 真正家里做过装修的人才清楚,装修一个房子,得多么的累,恨不得把人给累脱一层皮!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老道真想把书屋的一切设施包括锅碗瓢盆都换成防弹的。 “还是换木地板的吧,把损坏的那几处换一下就好,这样还能快点儿,等过阵子,再把对面网咖重新装修一下,面积缩小,做一个员工娱乐室,其余的都按照生活化改装。” “要嘚,要嘚。” 老张见他们谈论得这么热火, 摸摸头, 转身就走出了书店, 外头, 天已经亮了。 南大街的人流确实不少, 老张坐上了自己的车, 对着反光镜看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 肿得这么厉害啊。 这么明显的话,得请个假了,况且,他也是有些累了。 老张在警局外其实还租了一套房子,有时候工作忙时就在员工宿舍住了,不忙时就回那套租的房子里住。 倒不是为了故意占公家便宜,一是宿舍那边条件毕竟一般,再加上现在局里条件好了,住房安排也不错,本就空出了许多宿舍,二则是有时候住宿舍那边方便办案时消息沟通。 眼下, 他准备开车回自己租的那套房子。 ………… 讨论了许久装修恢复问题, 老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边喝一边琢磨道: “咦,怎么感觉忘记了啥事儿一样?” 安律师正抱着自己的超霸杯咖啡喝着, 闻言, 皱了皱眉,道: “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记说了,但记不起来了。” “没事儿,记不起来就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 通城位于长三角地狱,人口稠密是稠密,但是它市区里的人口其实真的不算多,一是毗邻魔都,二则是长三角这边城乡发展差距没有西南地区那么大,大家对“进城”的渴望并没有那么高涨。 所以,哪怕现在是早高峰时间短,但交通也不是很拥堵。 老张打了个呵欠,手握着方向盘,前面有一个大十字路口,老张要右拐。 除非有特殊的标志,否则右转不用看红绿灯,不过前面人行道上正好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那儿,很是茫然的样子在左顾右盼。 “哎!” 老张马上停下车,按了双闪,推开车门下来。 这时, 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的, 居然自顾自地向人行道那边跑去, 忘记了这时候还不是人行道绿灯!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 老张感知到身后有一辆车正在加速过来, 前面的绿灯已经变成黄灯了, 后面的那个家伙要闯黄灯! 其实,在很多地方,闯黄灯确实不会被扣分罚款,但黄灯的作用是拿来给一个反应时间的,如果黄灯亮时车身已经过线就可以正常开过去,而没有过线时,就得减速了。 但后面这个在直行道的家伙却在加速冲过去, 抢这几十秒, 赶着投胎啊! 老张在心里怒骂着, 因为一方面是车身遮挡的原因,后面加速想超过去的车根本就看不见旁边的情况,二则是那个小孩子正在往人行道这边跑。 老张一时脑壳充血, 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使出了全身的力道, 好在这具身子年轻, 速度快, 爆发力也好, 老张提前一步冲到了孩子面前,却在这时,那辆闯黄灯的车也到了,老张来不及思考其他,将孩子向另一侧方向一推,孩子摔倒在了地上,而老张已经没可能做其他的反应了。 “砰!” 天旋地转, 地转天旋, 仿佛这个世界, 都切换成了晃动镜头的视角, 人生都按下了慢放键位。 “噗通!” 被撞飞出去的老张摔在了地上,而且是头部先着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连续滚了好几圈, 额头位置, 已经有滚烫的鲜血滴淌了下来。 “呼…………呼…………” 疼痛, 真的好痛。 老张勉强地睁开眼, 看着人行道那边坐在那里哭着的孩子, 孩子没事…… 然后, 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变得那么的清晰,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老张记得自己以前曾听自家老板说过出车祸身亡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当时自己还觉得挺有趣的, 还真没料到, 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有些眷恋地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老张缓缓地闭上了眼, 结束了, 都结束了…… 不行, 我得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这个自己守护的城市,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乡; 老张又很费力地睁开了眼, 很是留恋地又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然后, 又很疲惫地缓缓闭上眼。 再看看吧, 再看一眼吧, 老张又睁开了眼, 又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然后又闭上了眼, 然后, 又睁开了眼, 我还能再看看, 我还想再看看, 嗯? 我居然还能继续看? 老张就躺在那里, 不停地睁眼, 开眼, 附近停着不少车,很多车主在打电话报警和120,却没人敢过来搀扶人看情况。 那个肇事车车主是个年轻人,此时坐在驾驶室里,一脸惶恐不安,但他清楚,这里是大十字路口,众目睽睽之下,他哪怕是想肇事逃逸也没这个可能,而且,他也没有肇事逃逸的胆子。 但看着那个被自己撞飞的人躺在那里, 他也没胆子下车去看看, 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老张不停地在睁眼看世界, 一直到, 他自己都有些看腻了…… 然后, 老张觉得自己的头可以动一下, 可以换个角度看一下世界, 至少, 让自己看看是那个王八蛋撞飞自己的吧? 他扭过头, 满脸是血, 看向那辆肇事车。 肇事车里的车主看见被害人一脸是血的趴在地上, 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年轻捂着自己的脸, 尖叫了起来。 老张把下巴抵在了地上, 看也看了, 也该死了吧, 毕竟他知道刚刚那一下子,对方车又是在加速中,这一撞,得多恐怖,更不用说自己是头部先着地了。 只是, 当老张再度闭上眼时,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他和他的儿子,其实已经没联系了,毕竟现在的身份太尴尬,他也听书屋里的人说过,当了鬼差之后,再和自己的直系亲属关系太亲近,很可能会害了他们。 但现在, 自己要死了, 总得和儿子道一声再见吧? 老张伸手去摸手机, 没摸到, 手机在自己被撞飞时, 落在了前面几米远处, 老张向那边爬去, 他要拿到手机, 要打电话, 爬着爬着, 老张觉得自己的双手似乎还能用得上力气, 他就用双手开始爬, 继续爬着爬着, 老张发现自己的腿也能用得上力气, 他就慢慢地用腿也帮着爬, 爬着爬着, 老张发现自己的腰部似乎也能发力, 他爬得就更快了, 也就是七八米的距离, 老张从躺着爬到跪着爬再慢慢地发展, 这几米远的距离, 老张像是完成了一部人类进化史, 等到老张捡起手机时, 他愕然发现, 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手里拿着手机, 老张却不急着打电话, 而是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 有些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 嘛情况? 第七百四十六章 送佛送到西(第二更!) 老张稀里糊涂地站在那里, 他觉得, 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 哪怕自己没被直接撞死, 但至少也该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出气儿比进气儿多才对, 怎么可能再站起来? 伸手, 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血渍, 摸出了一把血污。 但自己却头不晕,身不晃, 好像找张面巾纸擦一擦, 连消毒包扎都不用,就可以自己开车回家了? 可能中途还可以去吃一顿火锅。 老张甚至觉得,自己应不应该再躺回去? “你在碰瓷,你在碰瓷,你在碰瓷!!!!!!!!!” 肇事车里的年轻司机下了车,伸手指着老张声嘶力竭地喊道。 老张看都懒得看他, 通城刑警队队长大早上地跑到十字路口来碰瓷? 你的脸咋这么大呢? 很快, 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 一切的处理程序都步入了正轨, 在有监控的前提下, 谁是谁非, 真的是一目了然, 尤其是在得知老张的身份后, 肇事车主也马上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愿意接受处罚和教育,态度非常诚恳。 原本没晕的老张在医院和交警队走了一遭后,反而觉得晕乎乎了,局里的领导还特意过来看望了他,见他脑袋被包扎着,勉励了他许久,还特意给批了假让他休息。 如果不是老张拒绝了记者采访和专题报告, 可能现在还脱不了身。 或许其他人喜欢被采访,喜欢露个面,蹭个访谈什么的,但老张自己的哀悼会都被电视台播放过, 也早就懒得凑这方面的趣儿了。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位置挺好的,也不想再升职什么了。 自己的车被交警大队拖了回来,他想开自己的车回去,却被拒绝了,毕竟老张虽然能走能说话没什么问题,但脑袋上包扎得那么一大圈儿,谁也不敢让他开车。 还是交警队的一个警员送老张回到了出租屋,老张回到屋子里, 躺下, 开始做冥想, 然而, 刚刚进入冥想状态, 脑海中马上就浮现出了自己被车撞的画面, 当即吓得身子一抖,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张想回书屋问问,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是出了些问题, 但自己刚出来,又回去,总觉得不是很好,反正自己又没被车撞死,这是好事儿,再看看吧,不急。 之前自己也问了老道和安律师了,他们说没事儿了,那就应该是没事儿了吧。 不继续冥想了, 老张其实也不是很困, 干脆起身坐到了办公桌前, 把一份卷宗拿在手里开始翻阅起来。 看了一个小时, 老张伸了个懒腰, 准备下去找家面馆填一下肚子。 这时, 手机响了, 是自己队里的一个警员。 “喂,小许啊,什么事儿?” “队长,你今天没事吧?” “我没事,在家呢。” “是这样子的,今天不是分配来了两个新人嘛,我们决定中午凑一桌,队长你现在身体方便么?” 老张犹豫了一下,道: “可以,可以。” “好,那我把小餐馆的地址发给你。” “嗯,好,我马上到。” 收到了地址,老张下了楼,直接打车去了那家小餐馆。 队里的人大半都在了,其实也就是一顿简餐,没有酒的,喝的都是饮料,毕竟下午还得继续上班。 “队长!” “队长!” 手下们都站起来打招呼, 老张一个个点头致意, 然后目光扫向了桌上的两个新人, 第一个长得很健硕,肌肉膨胀得很, 第二个…… 第二个, 第二个怎么这么眼熟呢? “队长,这是王力,这是张峰,是新人。” 张峰? 张峰! 老张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怪不得这么眼熟, 居然是我儿子! “队长,你好。” 张峰走上前,和老张握手。 老张很僵硬地笑了笑, 伸手握住了自己儿子的手, 道: “爸…… 把王老吉都倒上,我们碰一杯。” ………… “你有哪里不舒服么?”安律师问身边的枕边人。 小男孩摇摇头。 “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小男孩继续摇摇头。 “一点都没?” “没。” “那我怎么看那位拍你肩膀时,你很开心的样子?” 小男孩皱了皱眉,看向了安律师,很认真地道: “好像,你当时比我还开心。” “…………”安律师。 “不同的,我是把他当上级,我觉得我舔得够好了,但还是没你厉害,开口就是‘祖’。 还是你脑子灵光,这时候喊一声老祖宗,老祖宗肯定要给你点东西过过年。 老道的那只猴子就没你会来事儿,直接吓缩回去了,那位难不成还会给炖猴脑补补不成?” “我觉得,那位不是对猴子不满意,那位,是对老道不满意。” “嗯?”安律师心里微微惊讶了一下,了不得啊,居然能看出来? “我倒是觉得,他之所以会和你说话,完全是因为,你当时正好站在老道边上。” “…………”安律师。 有时候, 实话也会很伤人。 “但我就很奇怪了,为什么,那位,会对老道产生出这种特殊的情绪?” 安律师马上随意地打了个哈哈,道:“有什么好特殊的,不是一句话也没说么?” “不对,不同,我能感受到,那位看我们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和普通人看丢在路边的垃圾差不多。” “咳咳…………”安律师咳嗽了几声。 “但他看老道时,我能感受到,在那一瞬间,他有怒气,很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会对路边的一个垃圾生气么?” “我不是很喜欢把自己比喻成垃圾。” “但我们在他眼里,就是垃圾,区别就是,有些是可回收,有些不可回收而已。” “太深奥了。”安律师想结束这个话题。 小男孩却直接看着安律师,道:“你就没有觉得,老道和我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现在全书店,就他一个正儿八经的活人了,珍稀保护动物。” “是啊,一个正常的活人,能在这里住了一两年了,这难道不奇怪么? 还有,据说他上次跟着的老板,出了事儿后,他居然也活了下来。 以前我倒是没想什么,但这次连‘祖’都对他另眼相看,我觉得……” “这些话,放在心底就好了。” 小男孩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你早猜到了什么,是吧?” “猜到有什么用,猜不到又有什么用? 这日子,得一天天地过的,饭,也得一口口地吃。 你现在应该想想,等过阵子再去四川时,你得争取老板能带你去才行。” “哦,我明白的。” “乖,明白就好,咱们再睡会儿。” ……………… “啊~~” 芳芳伸了个懒腰, 又打了个呵欠。 冬天的太阳晒在身上当真是舒服得很, 芳芳犯困了。 好在她还挺有敬业精神,并没有真的坐在那儿趴着睡觉,而是使劲地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强行盯着店门口的位置。 头, 一颠一颠的…… 眼, 虎视眈眈…… 偶尔有路人从药店门口经过,被芳芳这样一扫,心里还真有点发虚。 这时, 从里头的病房里, 三个身上还缠绕着绷带打着石膏的男子走了出来,把芳芳给惊动了。 “呀,这就准备走了啊?” 芳芳站起身,很热情。 因为就在刚刚,这仨人把这两个月的医疗费全都结清了,转账得很痛快,就是靠着他们仨,这家药店账面上在年底前,居然成功地扭亏为盈! 芳芳真想他们一直住下去, 这样一来明年的业绩报告也有着落了。 “嗯,就不耽搁了,不耽搁了。” 勾薪眼神示意身后的小黑小白,后面俩人马上跟上。 是的, 当他们苏醒后, 马上决定离开这里! 再不走, 他们自己都要绝望了! “哦,好,我帮你们打车?”芳芳问道。 “好,谢谢了,谢谢。” 同时,勾薪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道: “隔壁的人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用再通知他们了,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也最怕这种麻烦了。”芳芳深以为然,“你们等一下,我去帮你们叫车。” “好,谢谢。” “客气啥,以后常来啊!” “…………”勾薪。 芳芳走到了店门外, 拿出手机,想叫个车,又张望着看看有没有恰好路过的出租车,但这会儿大中午的,还真的很难碰到,打车软件也一直显示是在排队中。 芳芳有些无奈, 恰好看见老道蹲在店门口正在刷牙, “呼噜呼噜…………噗!” 老道把裹在肩膀上的毛巾取下来,擦了擦嘴,又折叠起来,爽爽地擦了擦脸。 他也是刚醒,待会儿还得去忙着装修修补的事儿。 “喂,老道!” 芳芳对老道招手。 “嗯?”老道站起身,看向了芳芳,“啥事儿啊,大妹子。” “那几个病人要出院了,现在打不到车,你去送一下吧,毕竟人在这里消费了这么多。” 老道闻言,马上放下了东西,拍拍手,道: “这可不,应当的,应当的,我亲自开车去送, 咱做人得厚道,送佛送到西。” 第七百四十七章 狮语者(第三更!) “车来了,你们上车吧。” 芳芳站在药店门口对站在里头的勾薪三人招手呼喊。 一辆奥迪停在了药店门口,按了两次喇叭。 “谢谢,谢谢。” 勾薪三人一边对芳芳表示感谢一边上了车, 小黑小白坐在后面, 勾薪则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坐稳后, 勾薪扭过头道: “师傅,去火车…………啊!” “火车站是吧,没问题,坐稳了,要开…………” “咔!” 车门被迅速打开, 勾薪反应极快, 直接打开了车门下车, 他可不敢坐老道的车,上次坐他的车,自己在车里直接被炸上了天。 哪怕是到现在,他还记得一边被火烧一边在空中做托马斯回旋的感觉。 只是, 一般人下车前,其实都会刻意看一下后视镜或者看一下身后是否有车辆过去,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同时也是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然而, 勾薪下车下得实在是太果决了,自然没功夫开门前看看身后,他拄着拐杖刚下车,就听得后面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虽说身子受伤严重,骨头没养好而且还有大面积的烧伤在, 但勾薪的本能还是在的,他下意识地向老道车身上靠过去,差不离就能和后面的那辆根本来不及刹车的轿车错过去。 然而, 就在这时, 刚刚被他闭合上去的车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正在向车门位置贴过去的勾薪只觉得自己被车门弹了一下, 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后仰。 老道推开车门, 喊道: “上车嘛,别客气嘛!” 然后, “砰!” 勾薪被后面的车前盖给撞到,整个人像是个陀螺一样被抽飞了,又砸到了老道的车头位置,而后翻滚下来。 “噗通!”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脑袋一撇, 直接不省人事。 在药店门口打呵欠还没进去的芳芳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眼睛里都开始冒出了光! 马上招呼道: “快,快救业绩,快救业绩! 不,不,快救人,快来救人!” 芳芳很激动地喊着, 就像是走在路上发现了一座金矿, 呼朋唤友地去挖! 老道下了车, 小黑小白也下了车, 勾薪被撞得身上多处骨折,还有很多处软组织挫伤,总之,就是很严重的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 他是在药店门口出的事儿, 抢救肯定无比及时,连电话都不用打就又被送入了抢救室了。 “你怎么开车的!” “我还问你呢,你们怎么开车门的!” “放屁,你没保持安全距离!” “我又不是追尾,是你们自己开车门没往后看。” 老道和撞了勾薪的司机开始互喷唾沫,到最后,还是打了交警电话,让交警来处理这件事。 等一通忙完,事故定性之后,老道摸了摸脑袋,想去找小黑小白,却发现他们人直接不见了。 “他们走咧,说等他们的老大好了之后,再来接他。”芳芳主动对老道说道。 “唉,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这些人,真不够兄弟。” 老道对着地上呸了一声, 想着自己还有事儿, 也懒得管又在被抢救的勾薪了, 转而开车去材料市场去忙活。 ………… 傍晚时分,周泽才和莺莺一起下了楼,几个装修师傅正在收拾东西,修补工作已经结束了,老道在递烟送他们离开。 装修师傅们有些受宠若惊,倒是真的很少见到活儿做完了依旧这么热情的主顾。 老道则是心里想着,反正家里以后需要你们的地方还多,先把关系打好吧。 地板恢复原状了, 周泽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莺莺泡了一杯茶送上来。 “老板,是用那个汁水儿泡的。” 周泽点点头,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沁人,书屋的茶叶都是普通的茶叶,因为书屋里除了老道,没人有喝茶的习惯,而老道的口味又偏大众接地气一点。 但拿藤蔓汁水煮出来的茶,味道真的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连周泽这个不怎么喝茶的人都觉得很不错。 “嗯,好香啊。” 安律师走过来,凑着鼻子嗅了一阵,道: “这就是死侍尿汁泡的茶?” 周泽微微皱眉,放下了茶杯。 “哟,老板,抱歉,我口不择言。” 安律师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没事儿。”周泽侧过脸看向站在吧台那边的莺莺,“安律师今天的咖啡,加双倍。” “好的,老板。” 安律师听了还挺开心,拿出手机,道:“老板,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基本上问题不大了。” 安律师点点头,心里则是在想着,昨天明明被打得那么惨,居然反而把身子打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 欠扁? 当然了,这种吐槽还是只能在心底想想。 “那我就预定一周后的机票再去蓉城?” “预定吧。” “好嘞,这次我就不去了,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我留在这儿和老道一起把对面网咖两层给重新装修一下。 就让莺莺和那个小子陪你一起去吧。“ 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一个小团体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团体的,此时的安律师,其实就是在给自己的枕边人多争取一些好处。 周泽闻言,没反对,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咳咳…………” 端起茶杯, 吹了吹, 又喝了几口, 心底其实对安律师刚刚的调侃也没受多大的影响。 “开饭了。” 系着围裙的许清朗走了出来, “今晚是泰国菜,我们换个口味。” 晚餐时分,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 小萝莉见书屋没事儿了,也就回家了,隔壁药店的三个鬼差,也已经相继离开,只是和安律师打了个招呼,没亲自过来和周泽这个捕头道别。 不是可以怠慢,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明明是来帮忙打架的,结果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放倒了,还得劳累自家捕头给他们掏医疗费。 “叮叮叮,叮叮叮……” 外面传来了铃铛声。 周泽侧头看去, 发现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白胡子老头,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蹦蹦跳跳地向书店大门走来,老头儿的手腕位置,系着一个铃铛,走动时会发出阵阵脆响。 “来生意了,谁接一下。” 周泽说完, 才发现整个书店除了自己,似乎没其他正儿八经的鬼差在了。 没办法,只能放下筷子。 老道也离开了饭桌,去开门迎接客人。 这个年纪死去的老人,和老道最有共同话题了。 许清朗也起身,准备水酒之类的东西。 包厢很快被准备好了,那个老人继续很沉醉地双手托举着,不停地跳跃着,就这样蹦蹦跳跳地进了包厢,哪怕是坐下时,也是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把式?”许清朗问道。 “舞狮。”周泽回答道。 “哦,确实像。”许清朗恍然,把米酒放下后,他就走出去继续吃饭了。 “大兄弟,吃好喝少,好上路啊。” 老道亲自给老人倒了一杯酒。 老人伸手捡起几粒花生米,送入嘴里,又拿起酒杯,“咕嘟”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还“砸吧”了一下嘴, “哈!” 老头儿吃了一点儿东西后, 又下了桌, 双手托举起来,下蹲,继续开始舞狮子。 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这项技艺,而且是真正的哪怕是人死了,都放不下来。 “可惜了,早知道拿个纸做的狮子,让他给咱们表演一段再下去。” 老道话语里带着惋惜的语气,因为只要不傻的都可以看出来,眼前的老人,应该是一个舞狮的老艺术家。 “行了,汤该凉了,我送他下去吧。” 周泽向前走了几步, 手指在面前画了一个圈, 地狱之门被打开, 正当周泽伸手准备去抓这个老人时, 老人忽然弯下腰,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目光不停地四处游离逡巡,压低了声音, 道: “嘘!!!!!” “老先生,该上路了。” 周泽懒得再玩了,嗯嗯,众生平等,众生平等吧,谁来这里,都得走最后一遭。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后天庙会,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狮王要出来,要出来吃人了!吃人!吃人!” 老道闻言,面色顿时一变,然后看向了周泽,这话,总是让人觉得心慌慌的。 而且通城庙会,真的就是在后天,老人的话,不像是无的放矢。 再加上老人从进店以来的这些奇怪举动,其实都从侧面衬托出了他的不平凡,他应该是普通人,但普通人里,也是有些奇人异士的。 谁知道周泽还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老人, 道: “还好老张不在,不然他又要管这个闲事儿了,他管就算了,肯定还要死磨着我们也跟着一起折腾来折腾去的。” 周老板可想不管这个麻烦, 就当自己没听见就好了, 且不说这个老人是不是已经稀里糊涂了,哪怕变成鬼也走火入魔了,万一这是个笑话,自己还得去追查么? 谁知, 就在周泽话音未落之时, 包厢外面就传来了张燕丰爽朗的大嗓门声音: “哎呀,来的可真巧啊,你们在吃着呐!” 第七百四十八章 洒脱的老人(第四更!) 老张来了,周泽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倒是没有再急哄哄地把这个老人给送入地狱。 兴许,真的是有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吧。 就像是隔壁的勾薪, 芳芳下午时兴奋地过来告诉周泽,年后药店的盈利有望实现新的突破! 想想都觉得唏嘘, 原本的天之骄子,气运之子,主角模式的代言人, 在遇到了老道之后, 第三次被送进抢救室了。 以前周泽不会在意这个,但再看看老张的一路变化,一天的时间内,从书屋的最边缘最鸡肋鬼差,瞬间变成了体内封印着獬豸力量的大腿。 这种因果,这种联系,是否是真的存在着? 虽说还弄不清楚这个,但周泽却在下意识地去让其继续顺其自然,没必要执拗地去打断它。 自家书店内的很多小说里,喜欢干这种事儿的主角,肯定都成功了,但这个过程,也会非常非常地苦逼。 这是周老板所不愿意接受的。 走出包厢时,张燕丰已经在桌边坐下了,拿起了碗筷,正在喝着冬阴功汤。 周泽也坐了下来,对旁边的安律师道: “那个人,好像有点事儿,待会儿你跟老张去看看。” 安律师是个人精, 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老板这是在推锅啊! 马上道: “我忽然记起来了,我联系的设计师晚上要和我谈一下对面的设计方案,这个得赶紧敲定,不然施工队来了也没办法装修!” “这个不急,可以明天去做,反正那里又不急着住。” “不是,老板,还有一件事儿,上次不是帮那个跳楼娃儿他娘炒作的么,现在该开始爆料反转了,我得去亲自操作指挥一下。 这个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万一玩儿脱了,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放心吧,老道,那个白眼狼一家,我会让他们不得安生的!” 说完, 安律师直接放下了碗筷, 风风火火地套了一件呢子大衣,就直接推开门出去了。 “有事儿啊?” 老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含糊, 往自己碗里加了一些菜后就直接起身去了包厢。 周泽有些无奈地拿起筷子,又吃了几口饭。 过了没一会儿, 老张拿着干干净净的饭碗出来了, 他没直接对着周泽说什么,也没去劝说什么。 而是在周泽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叹了口气, 道: “庙会时,小孩应该会有很多吧。” 周泽咽了口饭。 “很多在外面打工一年的人,会带着自己家人来庙会里逛逛吧。” 周泽喝了一口汤。 “快过年了,大家应该都是喜气洋洋的吧。” 周泽放下了筷子。 “又没不让你去,你自己去调查呗,查查通城最近哪个会舞狮子有名的老艺人刚过世,确定老人的身份,不就有线索可以追查下去了么? 何况,老人长什么模样你也看见了。” 老张有些不自信地挠挠头,道: “我怕我一个人,没那个能力……” 周泽抚额, 然后愣了一下, 道: “他们没告诉你?” 老道低下头,扒饭。 怪不得自己似乎觉得一直忘记了什么事儿没说呢,原来是这个啊。 “告诉我什么?”老张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周泽道:“我今天出门被车撞了,没死。” “噗!” 边上的老道直接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一边咳嗽一边调侃道: “明儿再找个推土机试试。” 周泽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嘴,道: “那只獬豸,现在就在你身体内,不过它现在没有威胁了,你这段时间可以慢慢地尝试去使用和接触它的力量。” “獬豸,还在我体内?” 老张很诧异,他以为已经取出来了,消灭了,怎么还会在自己体内? “嗯,反正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吧,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你放心就好了,至于找帮手的话,说实话,现在书屋里,能打得过你的,真的不多。” 忽然之间, 你神功大成, 变成了绝世武林高手,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老张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但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不靠谱,这不会是老板给自己喂的鸡汤吧? 他是清楚的,周泽对这类的事情很是反感,周泽是个懒散的性子,颇有一种我只要自己躺在这儿晒太阳哪管外面洪水滔天的“思想觉悟”。 “还是老板你陪我去一次吧,我觉得这次的事很不简单。” “我选一个…………” “老板,我是鬼差,你总得带我熟悉一下业务吧?” “老张,虽然你这具身子是三十岁,但你两辈子加起来,都快奔五了,你知道你卖萌撒娇是什么感觉么?” “不是,一想到庙会上如果要出什么岔子的话,我心里就很不踏实,庙会时人多,一旦乱子起来,就算是踩踏,也会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 这也就是老张的思维和逻辑点和周泽以及书屋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作为一名老刑警老警察,在他的认知中,各种事件普遍有一个风险等级,而这种群体事件,则是最高等级。 倒不能说老张官本位思想只想着维稳云云,事实上,只有这些长期在一线工作的警察才晓得人群聚集在一起时,一旦出现乱子,将会引发多么可怕的后果。 “行吧,你去调查一下这老头身份…………” 这时, 老道举起手了手, 道: “老板,不用调查了,我知道那个老兄弟是谁了。” 说着, 老道举起了手机, 继续道: “我刚登录了一个通城舞狮吧,这个吧人很少,就几百个关注,但现在置顶帖里,有一个哀悼帖,里面有遗照,就是现在咱们书店里的这位老兄弟。” 老张接过了手机,点开了帖子: “哀悼我市著名舞狮艺术家吕耀祖老先生仙逝……” 这时, 那个舞狮子的老人忽然不声不响地把脸凑到了老张脸侧, 和他一起看着手机屏幕, 确认道: “没错,是我。” “嘶…………” 老张的手抖了一下, 没怎么接触过鬼差生活的他, 这时候还真有种在经历鬼片刺激的感觉。 “我们会去你家,你遗体现在火化了吧?”老张问道。 很诡异啊, 对一个鬼在问话…… 吕耀祖老人没有回答, 而是继续托举起自己的双手, 舞动道: “狮王怒了,狮王怒了,狮王怒了啊…………” 声音凄厉、嘶哑, 像是老式的收音机调到了最大, 刺破了整个夜幕。 “这是通灵了。”许清朗手里拿着一杯酸梅汁一边慢慢地品着一边说道。 周泽看见了酸梅汁,伸手从许清朗手里直接抢过了杯子,喝了一口,熟悉的清凉甘甜,熟悉的胃部痉挛,带着一种极深的怀念和回味。 “什么是通灵?” 老张像是个好奇宝宝,认真地请教,仿佛他又回到了当初刚进刑警队是一个新人的时候。 “就是你从事某个行业时间久了,可能会和这个行业的一些东西产生呼应。这个老人,应该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舞狮这门传承,所以在他死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 我们看他像是在发疯, 但他只是以自己现在能做的方式, 在对我们发出警告。” “所以,通的是那个狮王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狮王只是一个称呼,就像是法兽,也像是我的那位海神一样,天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甚至,也可以是千百年以来传承下来的信念,就像是…………” 许清朗笑笑,没再说下去,就像是他师傅那样。 “对了,老许,那颗珠子,你发现什么没有?”周泽问道。 等去了四川之回来之后,接下来就要着手解决许清朗师傅的事情了,关键那位太能蹦跶了,得赶在他下次蹦跶前,给他解决掉。 许清朗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我明天开始布置准备,但还是得等你们回来我再去尝试感应,我怕万一刺激到了…………” “哦,也是。”周泽点点头,要是在自己等人不在的时候,老许在书店里尝试去感应他师傅,真的刺激到了,让他师傅忽然又诈尸出来,没有自己和铁憨憨坐镇的书店,可能还真的遭不住。 老张的话………至少,现在的老张也不行。 在周泽和许清朗说话的时候, 老张正跟着那个舞狮老人移动,不停地在问他什么,但舞狮老人只是不停地呢喃着:“狮王发怒了,狮王发怒了。” “还是送他下去吧,也问不出什么了,再滞留阳间,我怕他灵魂会出问题。” 周泽走到了老人身边,抓住了老人的肩膀, “下去吧,你的预警,我们收到了。” 老人的身子忽然萎靡了下来, 嘴巴却张得大大的, 道: “狮王要怒了,狮王要怒了,唉,狮王也该怒了,狮王也该怒了。”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老人这次没有挣扎, 主动往那里走, 但在一只脚跨进去之前, 老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周泽, 一本正经地问道: “下去后,还能舞狮么?”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心里有狮子,哪里都能舞起来。” 老人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抬头,仰着脸, 感慨道: “好一句……屁话。” 四更完成,求月票 感觉这阵子求月票发的有点多,为了不影响大家阅读体验,就不在章节下面加了。 今天四更完成,龙打滚求月票! 另外, 接下来一直到月底, 每天都是保底四更! 龙会努力爆发, 一直肝到月底! 第七百四十九章 讲究(第一更!) 死侍跪伏在草床边,用嫩绿的叶子给黑小妞擦拭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起来无比严肃认真,仿佛在呵护着这世上最为珍贵的瓷器。 若是此时有一台摄影机架在这里, 完全可以拍一部《妻子瘫痪在床,丈夫不离不弃》的感人新闻纪录片。 在其身后,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上方盛开着一朵白莲,白莲蕊心之中不时有乳白色的液体滴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散发着阵阵异香。 这味道,隔着老远,也有沁人心脾的效果,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精华,和化妆品广告商吹的那些化学物质根本就是两种极端。 等积攒了小半杯之后,死侍转过身,把杯子拿起来,上方的白莲自动闭合,不让一滴外流浪费。 死侍托举着杯子,又来到黑小妞面前,准备服侍黑小妞把这些**给喝下去。 “啪!” 黑小妞一巴掌把杯子给抽翻, 里头的**倒在了地上,溅洒了一地。 但很快有一条条细细的根须出现,将它们全部吸收,没怎么浪费。 死侍没说话,他的脸上,长时间地保持着一种木讷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哪怕是和黑小妞,他也不怎么说话。 这段时间来,似乎他唯有对周泽开口说过话,也有了稍微丰富一点的表情。 “我又死不了,现在是你耗费本源在我身上的时候么?我早下床一天和晚下床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我下了床也是坐轮椅,还能飞起来不成?” 黑小妞躺在草床上直接开喷。 死侍沉默不语。 “现在老板的一只手又断了,你既然修养好了,就主动去找老板,帮他再换手一次,难道还要等人家来找你? 他找你,是天经地义,你本来就是他圈养的东西,但你就这样不喜不悲地摆这种姿态,你是心甘情愿地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还是想摆谱装什么世外高人?” 死侍继续沉默,同时伸手轻轻抚摸黑小妞的后背,急促的说话让黑小妞有些气喘。 “去找他,快去啊,就说你将养好了,可以给他再续断肢了,你去啊,主动点能死啊你! 最难挣的,是情分,你知道不?” 死侍默然地点点头,他听她的话。 当初, 她说她腿脚不方便, 他就把她背了起来; 她说要把他给种下去, 他只是点点头, 就被她种下去了。 “昨天,我看见了,那位,已经出来帮他站台了,你是有机会的,我早就说过了,有些人,看似一直浮浮沉沉,看似胸无大志,看似咸鱼不思进取! 但奈何人家命好, 人家命是真的好, 这一点, 你就得承认! 不说‘父子关系’了,哪怕是一个主仆关系,也是一种情分! 去找他, 就说你准备好了, 把他肩膀换上去!” 死侍起身, 向外走去。 黑小妞继续躺在草床上,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无神地看着上方翠绿的天花板。 有时候,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时间久了, 她居然发现,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室内菜园子里带着一个闷葫芦种种菜, 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人生? 至于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 呵呵, 矫情。 ………… 舞狮老人被送入了地狱, 但最后一句话,却仿佛还在这里飘荡着。 周泽打了个呵欠,他承认,自己似乎不是很会安慰人,上次面对那个叫“胜男”的小女孩儿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嘴遁失败,差点导致最后对方的彻底暴走。 因为, 你又不是那种傻白甜, 当你自己都不信那些鸡汤时, 再想用这些鸡汤去安慰别人, 真的是有点过于想当然了。 但刚刚的那种情况周泽又不能直接说: “您下去后别说舞狮了,连蹦跶都蹦不起来了,只是跟着周围一起踮着脚跟往前走,跟个行尸走肉的煞笔一样。” 所以,书店还是得留一个鬼差来坐镇比较好,反正现在自己成了捕头之后,重点应该放在功德的积累上,至于业绩这方面,真的不用太过于担心,自己手底下的五个鬼差,刨除老张这个划水严重的,其余四个只要做了业绩,自己都能得到部分提成。 “心中有狮子,哪里都能舞起来。” 老道在旁边装作不经意间念诵了出来, 像是真的在细细地品味, 领会着领导传递下来的精神指示在进行深入学习一样。 然后下意识地又来了一句:“心中无码……” 而后, 他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好在,这个时候死侍从菜园子那边走出来,站在了周泽面前,目光看着周泽的断臂位置。 周泽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问道: “你身子吃得住么?” 死侍点点头。 “嗯。” 周泽也没矫情, 和死侍一起进了隔壁菜园子。 “这谁能想到,以前的那位喜欢搞事情的日本神父,居然最后变成了站在老周身后的那个男人。” 许清朗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感慨着。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酸的,盖里盖气的。” 老道在旁边砸吧砸吧嘴。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走了出来, 手臂恢复了。 “这手术速度,是真的快啊。”许清朗递上来一杯咖啡给周泽。 周泽接了咖啡,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拿着汤匙轻轻搅拌,还是两只手喝咖啡舒服。 莺莺拿着温毛巾过来给周泽擦了擦脸。 在旁边早就等得望眼欲穿的老张终于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老板,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老板还没洗澡呢,天大的事儿,也得等老板洗好澡才行!” 莺莺直接怼了老张一句。 老张讪讪一笑,没再说什么,本就是他强求人家帮忙,这时候自然也不好意思逼迫太甚。 周泽倒是洒脱一笑,对老张道: “等我洗个澡。” “好的,好的。” 莺莺陪着老板进了卫生间,周泽脱下了衣服,站在那里,莺莺拿着喷洒一边给老板冲着身体一边给老板身上打着沐浴露。 主仆二人对这个,早就轻车熟路了,有时候,关系真的可以亲近到超越了情y的界限和层次。 就像是如果你有痔疮,你估计不会好意思让你刚在一起的女朋友帮你擦药,但如果是老夫老妻的话,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板,你怎么这么宠着老张啊。” 莺莺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是真的觉得,老张有时候真的很不知趣儿,总是拿一些事儿来麻烦老板,而自家老板却是个最怕麻烦的。 当然了,这里面,可没有把老张当作竞争对手的意思,自家老板的审美莺莺还是有自信的,就算喜欢男的,也应该是许娘娘那种眉骨天生的才配。 老张都快成老腊肉了,自家老板才不会稀罕。 “看似每次是我在帮他,但你知道么,有可能,是他在帮我。” 周泽这般回答道。 “他在帮你?怎么可能啊老板,每次不都是…………” “这个,我现在也不是很懂,但总有这种感觉,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去解释,所以,有时候我确实觉得很烦,恨不得直接挖个坑把老张给埋了,但想想,还是不愿意这么做。” “舍不得么?” “我是舍不得我自己。” “好深奥呢,莺莺不懂。” “有句话,你应该能懂。” “什么话?” “好人,有好报。” “好吧。” 莺莺继续打着沐浴露,换了个话题,道:“老板,我最近在研究做菜呢。” “嗯,不错啊,先练习着,试着做做,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做饭的,做出来了,可以先找老道品尝一下,让他给出点意见。” “是的呢,我就是这样做的。” 周泽恍然,怪不得他发现老道这几天脸色总是很奇怪,青中带黄,黄中带绿的。 ………… 菜园子里, 死侍形容枯槁地跪坐在那儿,显然已经严重透支了生机。 好在,因为他本身的特殊性,倒是可以慢慢通过大地的滋养重新补充回来。 大地滋养万物,也不多他这一个累赘。 他就像是一个转换器, 把周泽等人无法获得的力量进行中转和转化,从而供给出去。 黑小妞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眼里噙着泪花。 死侍默然一笑,没说什么。 黑小妞躺在草床上,拿起了手机,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风声,接电话的人应该是在外面。 “这个发出去,这个热搜买上去,这几个记者钱给上。 特么的,这几个大V名声都臭了,这特么的几个是水货刷出来的粉丝热度, 你们居然还花钱请他转发,当老子的钱是台风刮来的啊? 喂, 哟, 是你啊,店里出事儿了? 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这几天您可以试着多补补,不要怕补坏了身子,等过几天,可以帮您把手臂续回来。” 电话那头的安律师愣了一下。 黑小妞继续道:“不是只有老板的身子才能做这种事,其实我一直在研究着,也有了点进展和成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传来一阵小声, 道: “你们小两口, 讲究。” 第七百五十章 周老板的舞狮(第二更!) 周泽坐上了老张的车,老张特意扭头看了一下已经双臂恢复的老板, 嘴角抽了抽, 道: “真是神奇啊。” “等你头上长角时,你会觉得更神奇。” “…………”老张。 “开车吧,位置找到了吧?” 在有名有姓有照片又有职业这些信息的前提下,找到那个人的家庭地址,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找到了,我们现在先去他家里吧?” “嗯。” 车子发动了,外面,此时居然慢慢飘落起了雪花,很小很小的雪,带来片刻的晶莹。 “老板,你平时看舞狮么?” 老张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老张,你平时看话剧么?” “不看。” “一样。” 周泽取出两根烟,自己点了一根,还有一根递给了老张。 老张摇摇头,道:“现在通城开车抽烟会被抓拍。” “你反正撞不死。” “…………”老张。 见老张执意讲原则,周泽也就随他了,自顾自地把车窗打开,抽了起来,同时道: “我对舞狮最大的印象还是在黄飞鸿系列的《狮王争霸》上,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小堂的电视机,经常放这个电影。” “哈哈,很老的片子了,我也喜欢看,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们赢下了这场比赛,却输了整个天下。” “好像两广和港澳那边舞狮活动比较多,反正我从离开孤儿院到现在,没见过通城有舞狮表演的。” 通城这边倒是有个地方剧种,叫童子戏,但现在也就那些上了年纪少部分本地老人才会去听听,现在的作用也就是在对外宣传通城时,会提一下这个。 “这也算是比较接地气的一个民俗文化吧。”老张感慨着。 “嗯,算是比较接地气的一类了。” 这些年来,国家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产业,弄得不管什么东西哪怕生编乱造也要给自己弄出个名头出来,而那些很多曲高和寡的传统艺术,在国内年轻人里尚且无法流行,却寄托着帮国家对外进行文化输出的目标…… “到了。” 老张在大门口停下了车。 这里不算是市区范围了,在郊区位置,独栋小洋楼,看起来排场不俗。 至少,那种苦逼到吃不起饭的苦难民间艺人形象是没有的。 铁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可能是为了防火,不是用的蜡烛而是通电的。 老张走上去,按了门铃。 很快, 里头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周泽和老张,却没开口询问什么,直接开了门,请二人进去。 老张刚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没用了。 中年男人在前面带路,二人很快过了庭院来到了后面,后面的面积也很大,现在农村很多地方的房子,都是一栋新盖的楼房搭配上旁边的平房老屋,养狗养花办事儿时都方便得很,居住条件上真的比城市里的小疙瘩房要惬意得多了。 屋子前面,摆放着三个狮子,当然不是真的狮子,而是舞狮的道具,红白黄。 里面布置着灵堂, 外面则是摆了很多张桌子,不少人正坐在那里喝着茶水,低声地聊天。 氛围上,有点像是武林帮派在偷偷摸摸地聚会。 周泽看见了平房正厅里端放着的吕耀祖的遗照,老头儿面色严肃,俨然宗师风范。 也挺有意思的,看样子遗体还没去火化,应该是在这里停灵,但自己刚刚才把人家灵魂送下地狱了,这灵,停不停,其实真的没有意义了。 周泽本想过去上个香,也算意思一下,但当他准备往前走时,却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那个之前领着周泽二人进来面相上和吕耀祖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则是伸出手,拦住了周泽。 然后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三个狮子,道: “二位,按照规矩,先来一段吧,亮亮活儿。” 啥? 还要我们舞狮子? 周泽侧过脸,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老张。 老张居然深吸一口气,主动地走到狮子旁,选中了一个白狮子拿了起来,走回到了周泽身边。 主动异常, 跟他来蹭饭时一样的主动! “老板,来吧,我们可以的。” “我来陪你玩儿杂耍的?” 周泽反问道。 他可没这方面的兴趣爱好,他喜欢做的事儿就是躺在那儿不动,而不是举着个狮子挥汗如雨。 “为了找线索,委屈一下吧,老板,想想那些庙会上的孩子。” 老张压低了声音道。 “呵呵,我又不是他们爸爸。” 老张赔着笑脸,把狮子头递给了周泽。 “呵…………” 周泽有些无语,但还是把狮子头接了过来。 把狮子头戴上去,周泽压低了声音道:“问题来了,你会么?” “不会啊。” 老张的回答很实诚。 这时, 中年男子走到一边,那里还放着一个摄影机,正对着这个方向,同时,他按了音响播放键,BGM出动! “傲气面对万重浪, 热血像那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如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雄浑经典的《男儿当自强》响起, 周泽和老张还是在下面一动不动。 在座的都是行家,应该是同行,来这里吊唁,得先亮一手活儿,看看招子亮不亮,才能决定是否有去给逝者上香然后和大家这些同行一起坐下来喝茶的资格,这应该是这个圈子里的老规矩。 “看来这两个兄弟是觉得干地没意思。” 旁边一个吃茶的精瘦高个男子站起来,走到旁边,把一块黑布扯了下来,那块地方,居然是一排梅花桩,而且是很高的那种,倒不是钉在地面里,而是类似于一种固定推车的方式,完全由铁铸造而成,方便演出是携带。 “老张,你能跳上去么?” 周泽问道。 “额……”老张。 “干脆把这帮人打一顿,直接问清楚就好了。” 大半夜的,这又下着小雪,适合坐在床边喝喝茶或者品品咖啡,而不是在这里耍把式。 “老板,这事儿我感觉没那么简单,咱们得先混进去他们这个圈子,你不是说獬豸在我体内么,我试试看,我觉得应该可以。” 看来, 是白天没被车撞死的这件事, 给了老张很大的信心。 “我觉得还是把这帮人打一顿更实际一些。”周泽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老板,我…………” 就在这时, “吼!” 一声低吼声传来, 周泽的眼睛猛地一凝, 其身后举着狮子尾巴的老张也是一愣。 狮子的叫声是怎样的,其实没真正听过的人很难去想象,有点像是开了那种扩音喇叭又加了广场音的感觉。 但现场,除了周泽和老张以外,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个声音。 “老板,是真的有狮王么?” “天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周泽的目光扫视全场。 “快点儿啊,麻利点儿。” “对啊,别藏私啊,让大家看看真功夫!” “对头,对头,先搞起嘛,先搞起嘛。” “莫不是瞧不起额?” “瓜娃子唉,你摸撒子嘛!” 天南海北的口音汇聚起来,大家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舞狮子是一门讲究真功夫的手艺,现在最出名发展最好的两广那边,讲究的是一个南派功夫,其余各地也有着自己的传统演习方式。 这个和跳舞不同,你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有点基本功跟得上节奏也就可以糊弄一下了,但在这边狮子就这么重了,还得上下梅花桩,讲究的可是硬功夫。 一群人在催促着, 周泽真想让那个什么狮王现在出来, 咬几个人, 看他们还嚷嚷不。 只是狮王并没有出来,在发出了那一叫之后,它就隐藏于无踪了,周泽可以感应到它应该还在这里,却没办法确定它的位置。 这应该不是鬼,它甚至可能没有形体,而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甚至, 可能是一种…… 信仰。 而且,事情的性质也发生了变化,之前那个舞狮老人在书店里无论怎么“胡言乱语”,只要没确定,都可以当作没事儿发生。 勤奋尽职工作很难,但想办法尸位素餐,是个人都会。 然而, 现在, 既然已经感知到了那位狮王的存在, 又被提醒了他准备在后天的庙会上搞事情, 那么, 作为通城的捕头, 自然不可能不去管。 周泽舔了舔嘴唇,把狮头戴起,老张在后面也弯腰托举起了狮尾。 “老张啊,你就用力去跳,相信你的潜能。” “哦,好。” 老张马上应声,同时有些小激动地自言自语: “从年轻时看电影后,就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舞狮了。” 周泽:“(━┳━_━┳━)” 怪不得…… “做个好汉子, 热血热肠热, 热胜红日光……” 当BGM到达高朝时, “走!” 周泽一声低喝, 身上煞气散发出了一些, 整个人一跳, 原地跳了超过两米,直接上了梅花桩,且稳稳地站住。 身后的老张用力一蹦, 身形直接飞跃了起来, 跳得太高也太远了,几乎要从梅花桩的这头跳到那头去了。 周泽见状, 马上一拽狮头,拉了老张一把; 老张整个人在空中被周泽吊着转了五六圈,这才抵消掉了他刚刚用力过猛造成的冲势; 同时,老张双脚还在盲目地踩踏着,像是在做着极为高难度的太空步。 最后, 周泽再向下一拽, 狮子的布匹发出了一声脆响, 老张身形迅速下来,落地时踩在了周泽身后的梅花桩上,身形一晃,将将稳住。 “呼…………” 老张长舒一口气, 太刺激了。 在场的行家里手们, 直接惊愕住了, 实在是被一手惊艳得动作, 给秀得头皮发麻! 少顷, 周泽还没想好下一步的动作时, 所有人居然一起起立: “啪啪啪啪!!!!” 第七百五十一章 宣誓 这就, 结束了? 周泽隐藏在狮头下面的脸, 微微皱眉。 本来我是拒绝的, 但我刚玩儿起来, 就要喊“咔”? 周老板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点意犹未尽。 但, 还是见好就收吧。 周泽从梅花桩上跳了下来,老张也跟着下来。 狮子丢下,落地时,周泽腿部一抽,很重的狮子直接被抽飞,落在了另外两具狮子的旁边。 要是让铁憨憨知道,自己居然在拿僵尸体魄舞狮子玩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气炸? 现在应该还是在沉睡吧,看来是没醒。 “同道是缘,请这里喝茶。” 周泽和老张一起过去坐了下来。 旁边桌上的几帮人马上投来了善意的笑容,这帮人还是比较纯粹的,认真本事,也服真本事。 也是, 这年头, 没那点纯粹的心思,也很难坚持再做这一行了,不说赚多赚少的问题,为了舞这个狮,从小到大地去打熬身子练功夫,又有多少家庭愿意让自己孩子坚持下去?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倒是没人上来攀交情,比如问你是在哪里混的?在哪里高就?那里演出费多少多少。 这也给周泽省去了很大的麻烦,毕竟他就是个假冒的。 坐在这儿,喝茶,喝了一个多钟头,又来了两批来吊唁的人,一批口音听起来像北方的,另一批则是像西南地区的。 这让周泽很是奇怪, 舞狮子的这个行当里, 还有个江湖狮王的名誉么? 这天南海北地一起舞狮艺人一起聚集过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参加一个老前辈的葬礼? 等到午夜时,茶水被撤掉了,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是吕耀祖的儿子带着几个同龄的人在准备,应该是吕耀祖的徒弟吧,下的是面条,水面,撒上葱花儿,一桌一个料碟,有醋和辣椒,自己看着加。 周泽和老张默默地喝了一瓶彼岸花口服液,也慢慢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 整个院子里都是吃面条的“呲溜”声。 大家吃得都很快,都是练家子,饭量和食速都是可以的。 等吃完后,主人家的人上来撤走了碗碟,又每桌上了一壶茶。 终于, 要开始讲正事儿了。 吕耀祖的儿子吕成文站在院子中央,先对着在座的几十个客人拱手一圈, 开口道: “这次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狮王争霸赛,要在我们通城举行,本来我父亲是很看重这次的活动的。 我父亲坚持舞狮一辈子,一直梦想着能够把舞狮这一门中华传统文化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中国人喜欢和爱上这门艺术。 其实, 这些年, 大家的日子应该是比以前好过了吧?” 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笑容,倒是没谦虚和客气。 以前的日子确实是很不好过,差点直接断了营生,但这些年,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了,演出也多了,红包也多了,在场的哪个在家乡没收一打徒弟的? 周泽倒是和老张对视了一眼, 狮王争霸赛? 跟电影剧情很像了啊, 就是不晓得会不会有八国联军的高科技狮子, 当然了, 这也只是歪歪一下。 “本来,这次的狮王争霸比赛,是由我父亲奔走促成才有这个雏形的,这次比赛的奖金,也有一百万。” 奖金一百万,是很大一笔钱了。 但在座的这些人,倒没太过激动,他们现在的收入,一百万,其实也不算特别大的数目,辛苦个一两年,谁赚不出来? 他们这次之所以聚集到这里,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而吕耀祖老先生的去世,也恰好是赶上了这个点。 “家父生前曾不止一次地对我和对我的师兄弟们说,舞狮一道,讲究的是一个狮王刚气! 不低头,不谄媚,我们是舞狮人,但我们得把自己当作一头真正的狮子去活! 主办方的意思很简单,比赛时,我们不光是得放水,还得在赛后给他们做托儿,承认他们内定的冠亚军技高一筹! 家父生前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气倒了,现在也已经仙去。 作为他的儿子,也作为通城狮门的传人,我只能在这里和大家表个态,声明一个态度。 这种黑幕, 我们通城狮门, 绝不配合!” “对,直娘贼,不配合!” “恁他娘的,鬼才和他去玩儿什么黑幕!” “真本事地干,真本事地比,还想玩儿潜规则,呸,这帮外行人弄出来的大赛,就是玷污了咱们整个行业!” 大家群情激愤, 就连周泽和老张也挥舞了一下手臂, 喊了一下“反对,反对,坚决反对!” 然后手臂放下,继续划水。 “我想,诸位,也应该都收到邀请函了吧,去,还是要去的,但该怎么做,我们要讲良心! 谁拿冠军,得凭真本事, 不计私利, 不计私仇! 现在是个很开放的年代,也是一个讲科学的时代,但我还是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在狮头的见证下,重申舞狮人的精神!” 大家马上一个个开始对着狮头发誓, 各个说得掷地有声, 氛围很热烈, 让人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地会在这里聚会,大家嚷嚷着要反清复明了。 “这个吕成文,口才不错。”老张把嘴凑到周泽耳边小声道,”所以,那个狮王的愤怒,是对这个赛事的主办方么?” 因为他们想要玩儿黑幕,所以狮王动怒了? 周泽没回答,只是继续听着。 很快, 热络的宣誓环节结束。 大家开始依次告别, 其实,这只是通一个气儿而已,喊了几声口号,但具体的操作法子,并没有说出来,估计也是怕走漏风声吧。 周泽和老张也起身,准备随大流离开。 吕文成和周泽握手时,有些意外道: “兄弟,你们是要参加这次比赛么?我在参赛名单里,没看见你们。” “我们只是来祭奠一下吕老先生。” “谢谢两位的心意。” 吕文成对周泽和老张鞠躬。 随后, 周泽和老张走出了大门,上车后,老张没急着发动车,而是有些疑惑道: “后天么,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也就是明天的庙会了。” 吕耀祖老人下地狱前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狮王发怒了,要死很多人。 “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泽把座椅靠背放了下来,整个人近乎半躺着,他还是喜欢这种状态和姿势。 “那个吕文成,说话做事都太好了,和那些上门吊唁的客人明显不是一个层次水平的人,这种人,就跟安律师一样。 有好处,他会上,吃相会很难看,但人前人后会摆出一副很斯文的样子。 反倒是刚刚的那些客人,显得倒是江湖义气多一些,心眼儿少很多。” “我等会儿回去就去查查这个比赛的事情,反正那天我们警局肯定也会抽调警力去那里维持秩序的。” “那你就调查呗。” 周泽仰起头, 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老张见状,伸手过来想帮周泽揉揉,他们以前盯梢时,也经常这样,互相揉一揉。 “别别别……” 周泽马上拒绝。 “别客气,没事的。” “不是客气,是嫌弃。” “…………”老张。 平时被莺莺按惯了,还你个糙手糙脚的汉子来捏,真不适应。 “我们现在是回去?” “回去干嘛?” 周泽摇摇头,“等会儿我再进去看看,这个家里肯定有问题,我不信什么狮王发怒,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那一起去?” “一蹦跶就撞屋顶,你跟着去添乱?” “额……” “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多练练,看看自己潜力多大,也适应适应。” “好,我知道了。” “行吧,里面的人该出来的也应该都出来了,我再进去看看。” 说完, 周泽下了车, 这次没走大门, 直接一个箭步冲向了围墙位置, 跳上去后指甲一抓一蹭,就翻过了围墙,落地悄无声息。 曾经,通城监狱周泽都爬过,这一点儿,私闯民宅什么的,真的只是毛毛雨而已。 听说美国那边私闯民宅被发现了,主人一枪毙了你也没话说,但在国内,你试试? 慢慢地绕过了小洋楼,周泽向后头的平房那边走去。 平房厅堂那边有个年轻的女孩儿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麻衣,正在烧着纸钱。 应该是吕耀祖的孙女吧。 周泽没打算惊动他,打算绕过去后先检查一下吕耀祖的尸体。 这里头肯定是有古怪的,之前听到的那声狮吼,应该是有其他东西在作祟,但不大可能是真正的狮王。 这就跟岸边那边的人传颂的海神大人,其实就是一条海蟒罢了,一个道理。 谁知道这时候吕耀祖的儿子吕文成往这边走来,周泽只能先后退一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吕文成对正在烧纸的女孩儿显得很亲昵,父子关系应该不错,搂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劝慰她不要太伤心。 女孩儿还在哭, 扑倒在了吕文成怀里, 吕文成抚摸着她的头发, 宽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别太伤心了,把自己身子伤坏了,我会心疼的, 知道么, 妈。” 第七百五十二章 舔狗!(第四更!) 风有点大, 大得周老板差点闪了腰。 尤其是最后吕文成的一个“妈”, 简直像是灵车漂移, 天秀。 不过,也就是一开始有点震惊,其余的感觉,倒是没有。 可能,吕耀祖老人确实是一个比较专情的男人呢? 私生活的事儿,归私生活,周老板懒得去理会,他不是来这里听墙角的,打探别人家的阴私, 同时也对什么未亡人的剧情什么的, 没什么兴趣。 吕文成明显和他“妈”关系不一般,二人几乎依偎在了一起,吕文成的手也在不时地移动着。 似乎, 在这个地方, 在这个地点, 在这个环境下, 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感官刺激? 这时,吕文成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松开了自己“妈妈”的手,一边示意他要去处理个事儿一边往前面的楼房走去。 而这个年轻未亡人, 则是继续跪在那里烧着纸钱。 周泽趁机绕进了灵堂, 吕耀祖的遗体躺在冰柜里,四面墙壁上,全都是挽联花圈,各个单位各个公司什么的,其实,这玩意儿一般都是拿来给活人看的。 尤其是在哀悼会上,这些挽联将以送的人的身份影响力排序,进行摆放,逝者已逝,活人装逼。 周泽把冰柜打开,把吕耀祖的遗体翻了个个儿。 既然外头刚刚出现了那种剧情, 就很容易让人对吕耀祖老人的死因产生一些揣测了。 周泽不是法医,但凭借经验,还是能看出来一些东西。 事实上,吕耀祖身上可以看出的东西,真的很多很多,因为这痕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应该是得癌症死的,身上还残留着很多治疗后的痕迹。 至少,周泽没找出来谋杀的痕迹。 而且,看吕耀祖老人进书店之后的表现,也不像是自己被谋杀的样子。 把遗体放了回去,冰柜盖好,周泽扫了一眼冰柜旁边的一个黑色狮子,上面系着红绳,应该会作为吕耀祖老人的陪葬品。 老人舞了一辈子的狮子,拿这个当陪葬品,也算恰当。 甚至,在旁边一个桌子上,居然还有锅碗瓢盆摆放,整整齐齐。 看这样子,不像是要送去火化的啊,难不成想走关系偷偷土葬? 不过,这也和自己没关系。 就算人家真的土葬了,周泽也不会无聊到去打举报电话。 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周泽只能悄悄地离开了灵堂,但他几乎可以笃定,之前那个发出狮吼声音的东西,应该就在这个家的范围里。 小洋楼有三层,修建得很气派,底楼是厨房客厅,不过周泽没从底楼上去,而是爬墙,直接上了屋顶。 屋顶有三分之一的面积是一个小玻璃棚,上面盖着一层黑布,周泽走过去,掀开黑布,透着月光,看见了里面摆放着的都是狮子。 有些,明显上了年头了,有点破旧,有些,则应该是新的,没怎么用过。 棚子上面还挂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不少老照片,大多是演出的时候,里面的吕耀祖那时还年轻。 其中有一张照片里,周泽还看见了还没换衣服的吕耀祖牵着幼年时吕文成的手在一起的合影。 周泽在里头走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屋顶那边有台阶,可以直接下到三楼的阳台,当周泽走下去时,隔着窗帘那边,可以听见房间里的吕文成正在打电话,只是没等周泽具体听听他在说什么,他就情绪激动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往后退了几步,侧身, 吕文成推开房间门, 很激动地快步走出, 直接下了楼。 周泽扫了一眼对方离去的背影,没跟上去,而是直接进了人家的书房。 确实是书房,装修得很豪华,一点都不低调,尤其是正中间靠墙位置的那个固定在墙壁和地面上的大保险柜,像是在脑门儿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子很有钱”。 地毯,墙壁的挂件,包括那几幅真迹画卷,不至于说是天价,但也是各个价值不菲。 “舞狮这么赚钱的么?” 周泽走到办公桌前,上头很干净,没什么文件和东西,真的就是个纯装饰品。 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周泽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最关键的还是那个狮吼的声音,出现了一次之后就再没动静了。 难道说非得明天白天去庙会玩儿老鹰吃小鸡? 周老板是真的很想在今天就把那个东西抓出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啧啧。” 咬了咬牙, 周泽放弃了, 还是决定离开。 只是, 当周泽刚刚走出这个房间时, 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低喝声,应该是在底楼的位置。 周泽没爬墙下去,而是走了楼梯,在底楼客厅里,四个精瘦男子正在那里两人一组的进行着舞狮练习。 动作整齐划一,虽说没有上装备,但眼神和动作,都很流畅,也很到位。 这是一群手底下有真活儿的人,算是舞狮这个行业的基石。 只是,周泽没看见吕文成。 因为吕文成是活人,不是鬼,而周泽也不是个练家子,所以不清楚吕文成他本人,到底是不是会舞狮? 子承父业本是常事儿,但周泽总是觉得,吕文成不大像是那种会一门心思练习舞狮的人。 周泽还看见了那个吕文成的“妈”,像是烧好纸钱回来了,从客厅里经过时,几个在练功的人一起向她弯腰问好,态度很恭敬。 甭管心里头怎么想吧,至少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而且这还是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 周泽就站在楼梯口这边,左看看右看看,吕文成刚刚不是下来了么,难道说是有事儿就直接出去了? 周泽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张的电话。 “喂,老板。” “吕文成出去了没有?” “没有啊,我一直看着大门位置,没出去。” “嗯。” 周泽挂断了电话,他相信老张的这个二十年老刑警的侦查眼光,除非吕文成和自己一样,选了一个偏僻点的围墙位置翻出去了。 但出个自家门还翻围墙,他脑子有病啊? 刚挂了老张的电话,手机就又颤抖了起来,周泽扫了一眼,发现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老板,哈哈,你听我好好给你讲讲我安排的事儿…………” “长话短说。” “额…………”安律师一股脑地热情都被憋了回去,只能道:“老板你可以上上微博,现在事情已经反转了,哈哈哈,之前网上那帮二货骂老道有多狠,现在骂那个女人就有多狠,而且加上一堆辅料的爆出来,事情已经…………” “行了,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后我慢慢刷新闻享受。” “额,好,老板你在哪里忙?” “干嘛?” “我给你去送夜宵啊。” “吃过了。” “哦,那就算了。” “我以为你会过说想过来帮我的忙的。” “您就放过我吧,老板,其他事儿还好说,我是真的不愿意陪老张玩儿什么名侦探柯南的游戏。” “这次的事不是…………” “啊!” 一声惨叫,忽然从楼顶传来。 在一楼还在练功的众人马上停了下来,有些莫名其妙。 周泽马上挂断电话,快速上楼, 楼顶,楼顶,楼顶! 然而, 当周泽真的跑到楼顶上时, 却发现楼顶没有任何的异常。 还是之前自己第一次上来时的样子,周泽还特意去那个小棚子里头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之前在楼底练功的几个人也跑了上来,不过他们没来得及上楼顶,在三楼就被拦了下来。 “我没事,刚在办公室里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儿了。” 吕文成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对自己的这帮师弟解释道, “师弟们继续下去练功吧,功夫不能落下,尤其是在我父亲你们的师傅刚走的时候,至少,得让他老人家看见咱们的态度。” “是,师兄。” “是,师兄。” 几个师弟见吕文成确实没什么事,就又扭头走下去进修练功了。 而站在楼顶边缘位置的周泽, 眉头则是紧皱起来, 自己刚刚明明是看见吕文成下楼的,然后当楼顶发生惨叫时,自己又是第一个上来的,结果吕文成却出现在了三楼,拦截了也是一听到动静就往上跑的这帮师弟, 他吕文成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把师弟们劝下去了后,吕文成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把门也关上了。 周泽从楼顶位置又走了下来, 又站在了之前自己所站的位置, 慢慢地掀开了窗帘一脚,侧身往里看, 他看见吕文成正坐在办公桌后头,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发消息聊天。 难道说,这个屋子里,还有暗梯? 似乎现在只有这一个解释了,而且还很勉强,只是一个舞狮人而已,又不是做间谍部门,没必要把家里搞出那种阵仗来吧? 心里想着这些,目光有些走神,等周泽再把注意力放在吕文成身上时, 却看见吕文成正“站”在办公桌上, 说是站, 其实是双手双脚都趴在了办公桌上, 伸出舌头, 在舔着自己的手, 舔得忘情, 舔得忘我, 不时地发出“呲溜呲溜”的声响, 口水也随着舌头不停地飞溅着, 像是一条……舔狗。 ———— 今天四更完成,求月票! 大家再检查一下票夹, 谢谢大家。 莫慌, 抱紧龙! 第七百五十三章 这样,挺好(第一更!) 回到书屋,拍了拍头发,打了个呵欠,一通忙碌,一阵吩咐,事儿都布置了下来。 “哟,老板还没回来呐?” 安律师走到了吧台前坐了下来。 莺莺坐在对面,手里捧着菜谱在认真地看着,不时地做着笔记,认真专注得很。 见安律师回来了,莺莺起身,去给安律师泡了一杯超霸杯回来。 最近货源充足,得抓紧时间让安律师消耗掉。 安律师倒是感动得可以,接过咖啡; 不过, 莺莺做的饭,安律师是不敢吃的,没瞅见老道最近喝水次数比平时多了几倍了么? 就像是老板一直不同意莺莺开车一样, 一个出车祸也撞不死的人开车, 一个吃毒药也毒不死的人做饭, 这………… “看新闻呗,刷刷微博,事儿开始反转了,效果很好,她老家都有记者去了,一家子懒汉,他爹刚因为盗窃罪被警察给抓了呢,这老底儿,全都起开了。” 安律师志得意满地对老道喊道。 “嗯,谢谢。” 老道点点头,笑了笑,看不出有多少激动,只是有些叹息。 “其实这次是真的没什么难度,对立面太清晰了,根本就不叫打仗了,人家自己一屁股都是那啥玩意儿,实在是简单得很。 就是我晓得你不愿意出台露面,不然趁着这个反转的热度,给你炒一下,让你走到前台来,说不定明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还能有你的名儿呢。 网红?啥是网红? 说实在的,网红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个带贬义的词儿,哪怕你再火,再跳,再蹦跶,人气再高,也没啥用,人该瞧不起你的还是瞧不起你。 但这次只要你站出来,咱再包装一下,再运作一下,直接给你揭了网红的帽子。 洗白了, 彻底洗白了, 头顶上还带着光环儿呢, 看到时候谁敢去举报封你直播间!” 安律师说得越来越激动,因为这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啊,老道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唯一的黑点可能就是喜欢去安慰个大妹子,但这算啥黑点啊? 人老道又没结婚不是? 而且又不是潜规则下属或者夜里探讨剧情切磋演技什么的, 你让现在的那些流量明星们爆出来喜欢去街头洗头房里找女人,估计粉丝们不光不反感还会感动, 感动得喊着卖身给爱豆钱去找外围。 “不用了,不用了。” 老道挥挥手,有些局促和尴尬,他不是很想出这个名,他觉得现在在书店的生活挺好的,以前开直播,也小有名气,但那个名气并不影响生活。 一旦真的被推出来当典型宣传了,以后这书屋,他可能就待不下去了。 “这个再说,对了,老道,你这辈子,到底捐了多少钱啊?” 安律师有些好奇地问道。 其实,按照安律师心里想着,老道应该捐了小百万了吧,估摸着,三百万差不离?或者再高一点,但也不会太离谱。 毕竟,直播行业也是这几年才刚刚兴起的,而且老道也不是混成那种顶尖的层次,至多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户外主播。 以前老道应该是做白事先生的,靠一张嘴混饭吃,应该日子也能过得滋润,但想赚大钱发财也不可能,再往前的话,那会儿工资消费水平都低,能攒几个钱下来捐款? 比如二三十年前,那几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是最亏的,还不如顿顿打酒天天吃肉,否则那几年存下的钱搁今天连半平米的厕所都买不起。 但哪怕就几百万,也够了啊。 这年头,哪怕是明星,捐出过几百万的也是寥寥无几啊。 再加上老道七十出头的年纪往那儿一摆, 啧啧, 形象上,实际行动上,都是爆炸般的效果。 老道眨巴眨巴了眼,默默地算了一下,道: “几个亿吧。” “哦,也就几个…………噗!” 安律师嘴里的过期雀巢速溶咖啡一股脑地全喷了出来! 妈的, 几个亿? “咳咳,老道啊,我说的不是精。” 安律师提醒道。 “是有几个亿了吧。”老道掐着手指算了算。 “喂,喂,你哪里来的几个亿啊,你抢银行去了啊?” 老道闻言,居然真的笑了,点点头,道: “还真是差不离,记得那会儿去南方,在深城时,就跟真的去抢银行了一样。” “这…………” “那会儿,不是有什么认购证么,跟股市有关系的那个,国家那会儿刚在弄,知道的人不多,会弄的人也不多。 只记得那会儿是摊派下去的,很多单位里的人都有份额,为了把这个份额给卖出去,都愁得吃不下饭了。 当时贫道运气不好吧,跟一个处长啥的喝酒来着,他家死了老人,我去做白事儿。 被多灌了一些马尿,稀里糊涂地,就从他那儿买了认购证。 当时来他家吃白事儿饭的公务员也不少,见我这个冤大头傻乎乎地出钱买了,他们就硬逼着让我把他们摊派下来的份额也买了。 那时是真的喝多了,就都买了。 唉,喝完之后,我那个后悔啊,花了十来万积蓄,买来一堆废纸,酒醒后,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那时候钱值钱啊,本想着去捐个小学的,盖不起校舍,给孩子们添个桌椅给那些老师改善一下条件发发福利也是绰绰有余的。” “…………”安律师。 安律师知道,这算是国家改革的红利了,其掉馅儿饼的层次和夸张程,远远超过你在千禧年的时候砸锅卖铁借钱去市中心买房! “后来听说这废纸一下子值钱了,还有不少人哭着喊着让我把卖给我的买回去,愿意出双倍什么的。 不过我没卖,我去了深城,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排队的阵仗啊,那个夸张啊。” “你都卖了?” “嗯,卖得早,也就赚了几百万吧,算是当了个二道贩子,反正我也不懂经济,也不懂什么股市。 卖了之后,我住小酒店里,隔壁正好有个小年轻,把家里房子都卖了,骗了一圈亲戚朋友的钱,全砸这认购证上了。 然后家里人都找来了,堵在过道里对他拳打脚踢,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说他自己吃了猪油蒙了心不算,还要带着一家人一族人都掉火坑去! 唉, 当时我心软啊, 看不过去, 他家人见我在旁边看着,以为我是个有钱的主儿,嗯,当时兜里确实有钱,就说把认购证都卖给我。 我想想,行吧,帮帮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吧。 就都买下来了。” “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你名字吧?” “没,他那帮族人本来想好好感谢我的,还想请我吃饭给我磕头来着,我拒绝了。 做好事嘛,不留名。” 安律师点点头,还好没留名,不然人家估计早找上门砍死你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又卖了啊。” “卖了多少?” “千来万吧。” 安律师深呼吸,点点头,“那也不到一个亿啊。” “嗯,后来,两千年那会儿吧,那阵子我就在上海混着,反正各地混各地混口饭吃吧。 恰好那会儿在河边转悠散步时,碰到一个跳河自杀的,我给救上来了。 他哭着喊着骂我,为什么要救他,他说他混不下去了,不想活下去了,女朋友和自己分手了,自己快三十了,还一事无成。” “你救的是谁?” “忘记名字了,我当时只想着帮帮他,但不能直接给钱啊。” “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就想着这孩子也不容易,就在他工作上帮帮他吧,省的这孩子再想不开跳河了。” “工作上?他做什么的?” “房产中介的。” “嘶…………”安律师倒吸一口凉气。 “我就在他那儿买房了,他还有提成赚,还升职了,呵呵,这也是缘分吧。当时上海房价也就两三千一平吧,正好我之前的钱一直在捐,但因为我都是对点捐的,很少直接捐希望工程什么的,我不怎么信得过,所以捐得比较慢。 兜里还剩个几百万吧,就都买房子了,反正房子买了,放那儿,等需要用钱捐款时,卖了也是一样的。” 安律师抚额, 忽然觉得隔壁那位气运之子现在还躺在病房里,不冤。 “谁知道,这房子涨得这么快,跟天上砸钱了一样,我都晕乎了,想着这房子不是拿来住的么? 怎么炒得这么厉害?” “然后呢,捐了?” “捐了啊,这几年条件好了,信息也好了,想捐款更容易也透明了,就把房子一个一个卖掉了,盖学校什么的,都花出去了。 前两年去蓉城,也正好是我把最后一套房子卖了,钱捐了,才走的。” “呼…………”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走到老道身边,伸手放在了老道的肩膀上, “老道啊。” “嗯?” “我觉得啊,咱们隐藏在幕后,也挺好的。” 七十老人热心慈善事业,捐款两百万; 和, 七十老人热心慈善事业,捐款几个亿。 这是完全不同的效果啊。 “嗯,贫道也这么觉得,这样挺好,嘿嘿。” 老道伸手,把小猴子招了过来,把手里刚剥好的一把花生送到小猴子小手里, 又摸了摸猴砸的脑袋, “这样,挺好。” 第七百五十四章 阴私(第二更!) 吕文成的姿态,看起来很是滑稽,却带着一种深层次的诡异,不过,这倒是周泽最喜欢看到的画面。 周老板这个宅子里晃悠这么久了,又是舞狮子又是上蹿下跳的,结果连个狮毛都没找着。 现在, 可算是有了目标了。 有了目标,就好办事儿了,反正周老板的行事风格就是那么的简单粗暴,能把你打爆绝对不多哔哔一句。 什么帮谁完成心愿啊,帮谁了结执念啊,周老板没这个闲工夫,世上可怜的人太多,活得艰难的人也太多; 活人他都懒得去管,死人又怎么管得过来? 这次按理说吕耀祖的事儿,周泽也不想管的,一是老张的原因,二则是这确实是出事儿了,不管不行了。 推开门, 周泽走了进去。 “额?” 四肢都在办公桌上趴着的吕文成马上扭过头看向了周泽,眼里带着一抹疑惑,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 接下来的一幕, 让周泽都惊讶了一下, 吕文成居然下了桌子,不过没向他扑来,而是站直了身子,很是疑惑地口吐人言: “你怎么会在这儿?” 嗯? 又正常了? 周泽没废话, 上去就直接锁喉,这是最直接的方式,这两年打架的经验告诉周泽,能上来就这么干就别再废话或者做其他多余的动作了。 先拿捏住了死穴,再慢慢唠嗑也不迟。 吕文成见周泽向他出手, 当下身体一侧,弓步上前,提肘、横胯、单臂顺着周泽的手臂直接延伸了过来。 这是标准地功夫套路,练家子的路数。 周泽眼睛眯了一下,但是没改变自己的动作。 “砰!” “砰!” “砰!” 短时间内, 吕文成对着周泽的手臂和胸口以及脖颈位置, 连抽了三掌, 但周泽却岿然不动, “吧唧!” 直接掐住了吕文成的脖子, 将其给举了起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招式都是无力的。 “你……你……” 吕文成被掐着脖子,脸色迅速开始变红,双手抓着周泽的手臂,却根本无法挣脱。 但周泽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你……要做……什么……” 吕文成艰难地问道。 “你刚刚在做什么?”周泽问道。 “我……我……在……练习……” “…………”周泽。 周泽松开了手, 吕文成直接摔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着。 看着周泽的目光里,带着满满地畏惧。 在他的视角里, 周泽之前和老张那一通舞狮,已经展现出了实力了,舞狮舞得好,证明功夫好,吕文成以前也听过自家老爷子说过,在民国那会儿,那时的舞狮从业者,那可是真正的丢下狮子头就能拿刀拿枪操家伙去干的狠角色。 到现在,承平日久,其实也就继承了当年的三分相似罢了,动作改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但真本事,不可否认地在慢慢地退化。 吕文成自己也是练家子,他身上是有些功夫的,但刚刚周泽出手时,他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对方的功夫,得可怕到什么地步? 尤其是这一身的横练功夫,打在他身上,对方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自己手掌现在还生疼。 “你说你刚才在做什么?” “在……在练习。”吕文成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在模仿狮子的习性。” 这模仿得,可真是够投入的。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还搞出了个乌龙。 “呵……” 但那个狮王,到底藏在哪里了? 吕文成很想问周泽为什么还在我家,而且还跑到这里来,但想了想,还是不问了,他小时候也是跟着吕耀祖跑过江湖的,眼界自然是不同,那会儿想吃碗饭想混个盘口演出,白的黑的,都得打交道。 可不像是现在可以顶个“艺术家”“传统文化”的牌子,日子能过得舒服许多。 在刚才, 他分明察觉到了周泽眼里, 是带着清晰且毫不掩饰地杀意的! “对了,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这个问题, 周泽还没想明白, 自己明明看着他下去,然后自己也下去了,结果自己上来后,却发现对方又在三楼了。 要知道, 周泽可没离开楼梯! “我下去找我母亲说了些事情,就又上来了啊。” 吕文成很坦诚地说道。 周泽很想直接来一句,你在说谎,但想想,对方似乎也没必要说谎。 但, 那个叫声, 又是怎么回事? 周泽猛地转身, 目光环视这个房间的格局, 道: “你这个家,是谁修建的?” “家父生前修建的,设计图纸也是他做的。” 周泽点点头, 拿出了手机, 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喂,怎么了?” 许清朗那边像是在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很刺耳。 “需要你来一下,我这里碰到你的专业问题,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好。” 许清朗顿了顿, 又道: “急么?” 周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不算很急。” “那多等半小时吧,我这刚敷了面膜,挺贵的。” “你不是能蜕皮么?还整那个有什么用?” 老许皮肤本就好,现在又加了蜕皮的功能, 哎呀, 今天皮肤暗淡了一点, 脱一层皮; 哎呀, 今天有黑眼圈了, 蜕一层皮; 哎呀, 今天长痘痘了, 继续蜕皮…… “谁告诉你敷面膜真的有用啦?” 许清朗没好气地反问道: “享受的,只是这个宁静放松的过程。” 周泽点点头, 挂断了电话。 然后蹲下来, 和坐在地上的吕文成对视着, 伸手摸了摸吕文成的头, 道: “我还要在这里待会儿,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但请你不要声张,我不求你的财也不求你的S……” 周泽摇摇头, “总之,你就坐这儿别动,就没事了,懂么?” 吕文成点点头。 对吕文成的态度,周泽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他跟他小妈那里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但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儿。 你要吕耀祖跟老道一样,只喜欢大妹子,要点脸,你看吕文成还会不会继续? 周泽干脆也坐了下来, 和吕文成面对面。 坐了五分钟后, 感觉有点尴尬, 周泽开口道: “你父亲是怎么走的?” “癌症,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拖了两年,没拖住,还是走了。” “死之前,他有说过什么没有?”周泽掏出香烟,给吕文成丢了一根,自己点上之后,又把打火机丢给了吕文成。 “没有,父亲走得很安详。” 周泽点点头,眼里露出一抹精芒。 不急, 不急, 等老许敷面膜过来后, 先把这个房子给弄清楚, 到时候你不说实话,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实话。 “这次的比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黑幕?” “主办方内定了冠亚军,冠军是一个年轻的歌唱组合,他们会来舞狮子,给他们烘托人气吧。 亚军则是主办方指定的一个舞蹈公司里出的人。 这些人,都不算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他们哪里懂得舞狮?” 说到这些时,吕文成显得很激动, “家父也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倒下了,加上身体本身就有……所以就没扛的过去。” “内定啊,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我们圈子里自己抵制,其实,舞狮人都是有自己的操守的,狮子舞得久了,就像是自己真成了狮子一样。” “具体的方法呢?” “没方法。” 吕文成惨然一笑, “但比赛时,主办方会邀请各大视频网站和几个直播平台进行直播,提前会做热场,网上也在宣传,到时候我们会做一些抵制。 先以表演为主吧,把我们舞狮人的风采给展现出来,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和平台去宣传舞狮文化。 等到颁奖环节时,我会组织大家一起披着狮子上去阻止。” 说到这里时,吕文成显得很激动,还不时地挥舞着手臂。 但听到这里, 周泽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因为吕文成从一开始接待他和老张时,就给周泽一种感觉; 他像一个人, 像安律师。 安律师是个好鸟么? 明显不是。 安律师会挥斥方遒做那种铁肩担道义自己往前硬刚半点利益不考虑的事儿么? 也基本没这个可能。 哪怕当初牵扯到地狱造反的事儿,安律师也是本着政治投机的心态去参与的。 啥时候,你让安律师去做老张要做的事儿,你就会觉得很不伦不类。 所以, 眼前的吕文成说得越激动, 周泽就越觉得不符合他的人设。 聊着聊着, 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哆哆哆……” “文成,你在里面吧?” 是吕文成的“妈”。 吕文成看了看周泽,没说话。 但外面的女人明显没走, 继续道: “文成,我刚听见你说话了,你在里面,你反悔了是么?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你爸刚走,我们今天确实不合适。 如果你待会儿还是想的话, 可以下来直接来我房间找我。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 把白色的孝服换成黑色的礼服和黑丝袜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孙儿(第三更!) 性感老道在线发牌微信群: 安律师: “哈哈哈哈,你们知道么,老道刚告诉我,他这些年捐了几个亿出去了!!! 重点是,真的不是精!!! 妈的,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小猴子:“吱吱吱!!!!” 月牙:“666!” 刘楚宇:“发红包!” 郑强:“牛逼!” 老道:“/(害羞)” 老张:“可以可以,说心底话,老道真的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我觉得,他代表着……” 许清朗:“@老张别打报告了,详细地址私聊发我一下,刚老周给的地址有点不准确,怎么定位在池塘里。 你们不是在抓什么狮王么,改道去抓王八去了?” 老张:“好,我现在发给你。” 安律师:“对了,老板呢?” 小猴子:“@咸鱼!” 咸鱼:“谁给我改的群名片?” 瞬间冷场, 无人哔哔。 周老板: “@许清朗,什么时候到啊。” 许清朗:“刚出门,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周老板:“行吧,我在看片呢,の未亡人。” 安律师:“我刚跟老道说了,等过阵子帮他征个婚,省得他老是一有钱就造,我计划着安排一下。” 周老板:“可以,同意。” 小猴子:“吱吱吱!!!!” 安律师:“对了,老板,借一部说话!” 周老板:“没有。” 安律师:“你刚不是说你在看么……” 周老板:“我是在看。” 安律师:“我艹,我也要去!老张,地址也发我一下,我觉得我需要为通城的社会治安以及通城人民的财产生活保障做出我应有的贡献!” 小猴子:“锤子,锤子,锤子!” ……………… 老张放下了手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倒是不觉得累,反正以前工作习惯就是这样,有时候盯梢时,得连续盯人半个月一个月的,也都这样过来了。 所以很多刑警,都普遍会有一点泌尿系统的毛病, 就是这样憋出来的。 老板刚刚在群里说他在里头干啥来着? 老张扭了扭脖子,拿出杯子,喝了口水。 把手掌放面前, 试了试捏拳, 觉得这不过瘾, 老张把自己座位底下的一个警棍拿了起来, 开始捏警棍! 他听了周泽的话,得让自己多练练,多适应适应,可不能像之前那般蹦跶起来就差点出洋相了。 一开始, 是真的捏不动, 但老张开始集中注意力发力时, 他发现手中的警棍开始慢慢地凹陷了下去, 哈哈, 老张越捏越开心, 反正这里也没人, 他像是个老小孩儿一样, 继续捏啊,捏啊,捏啊, 用力,用力,用力, 他不晓得的是, 在他前方的反光镜里, 他的头上,出现了一只独角的虚影,在其身上,也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类似皮革影子一样的存在,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兽皮给包裹着了。 ……………… 水泥路的尾部,走出来一个手里拿着酒瓶的老头儿,老头儿鼻子红红的,脸色有点发青,脚步也有些虚浮。 “妈拉个巴子,都死球喽,都死球喽。 老子一个人死球喽就算了,怎么后面一个跟着一个死球喽。 妈拉个巴子,都他娘的是一根经,就没一个能长寿的?” 红鼻子老头儿边走边喝,边喝边骂,但你又不晓得他究竟在骂什么。 不像是在骂儿子不孝顺,也不像是在骂村长不是个东西。 “贼老天,老子是不是欠你个龟孙儿的,老子跟土匪拼了,拼没了就没了,身上中了几个弹眼儿,也是往前倒的! 但老子的儿子,老子的孙子,老子的曾孙子,怎么也都劳什子去当了个警察! 儿子跟曾孙儿还都牺牲了,我呸! 孙子没牺牲,但也没活久,格老子的! 你这样做不对啊,不公平啊,老子又不是愚公,死前也没跟人装逼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啊!” 红鼻子老头儿走到了围墙那边,停了下来, 眼睛眯了眯, 看着围墙里的小洋楼 “啧啧,洞内有乾坤,府内有天地,没那么大的福气,还想学人玩儿这么大的把戏,瞧把你能的!” 红鼻子老头儿把酒瓶里最后一点白酒喝了, 打了个酒嗝儿, 踉踉跄跄道: “呵,把你解决了,老子再去瞅瞅增增孙子去,妈的,算了,不瞅了,那个小东西也当了警察了。 哎呀, 一看就是要光荣的面相啊, 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老天爷啊, 你他娘的要牺牲也不能光我这一脉牺牲啊,你不能渴着一只养使劲地褥羊毛啊! 你换换其他羊不行么?大家都抢着要为社会做贡献呐,谁喊得最响亮,你就让他去贡献贡献成不? 老子牺牲后,在地狱混了这么久,当了个巡检,前些年还被安不起那个王八羔子坑得受牵连被圈禁了。 好不容易,阴司缺人了,才重新被放出来,本兴高采烈地上来想瞅瞅自己子孙后代过得咋样来着, 你就给我看这个? 不公平,这真的不公平,绝对不公平! 我不服啊,我不服啊,我不服啊!” 红鼻子老头儿经过了停在路边的轿车, 刚走过去没几步, 他马上又往后退了几步, 有些疑惑地看着车里坐着的那个三十来岁的二傻子, 在那里捏着棍子捏着正嗨皮! 再仔细一瞅, 车里的这个人脑袋上居然有一只角, 从玻璃上看过去, 很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狮子! “嘎嘎,得来全不费公布!老子从上海追你追到这儿,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上了人身! 你说说看,好好的在皮布里头藏着多好,非要忍不住出来搞点事情! 踏踏实实混着,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阳间红尘事儿多,但那也是红尘的事儿,和你有半个大洋的关系? 呵,老子叫你搞事情!” “啪!” 红鼻子老头儿的手肘猛地一撞车窗, 车窗直接碎裂, 而后抓住了老张的衣领就开始往外拽。 老张猝不及防之下,居然真的被红鼻子老头儿给拽出了车门,“噗通”一声,被丢在了地上。 在老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红鼻子老头儿的脚就到了, 直接踹中了老张的腹部, “砰!” 老张被踹飞出去七八米远。 当下只觉得肚子里开始翻腾。 “嘿,起来,咱再练练,哈哈。” 红鼻子老头儿扭了扭脖子, 走到老张面前, 伸手直接抓住了老张的脖子。 老张身子猛地一颤,腰部发力,一脚踹中了对方的小腿,同时身子一转,反手扣住对方的肘关节位置,猛地一摔! “呵呵,就你也配和我…………” “砰!” 老头儿被摔了出去, 滑行了十多米。 “呸呸呸,呸呸呸!” 老头儿一边吐着尘土一边站了起来, 一脸的诧异, 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张指着红鼻子老头儿问道。 他这次没按照以前的习惯警告对方这是在袭警,因为老张清楚,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瞬间用手砸破车窗玻璃再被自己拽出来踹飞? “娘的,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不是东西,你爹不是东西,你祖上都不是东西!” 红鼻子老头儿也是个暴躁脾气,直接骂了起来, “妈拉个巴子,给老子滚出来!” 说着, 红鼻子老头儿再度冲向了老张。 老张严阵以待, 不停地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 红鼻子老头儿嘴角出现一抹冷笑, 刚冲刺到一半的他双臂忽然撑开。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刹那间, 老张的双手手腕位置出现了两道黑色的掌印, “噗通”一声, 老张双手被按在了地上, 他自己本人也不得不单膝跪了下来。 红鼻子老头儿这时候冲上前, 一脚踹中了老张的头部, 砰! KO! 老张身子一歪, 倒在了地上。 “呼…………” 红鼻子老头儿砸吧砸吧了嘴, “呵,看你硬还是老子我硬,跟老子倔,妈的,老子打土匪时,你丫的你爷爷还在吃奶呢! 还有, 你这货你出来不出来, 你出来啊!” 老张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很晕很痛,像是要开裂了一样,而后听到那个红鼻子老头儿站在自己身旁大声喊着什么东西。 “呕!” 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 但老张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灵台当即一阵清明, 下意识地伸手, 拽住了红鼻子老头儿的脚踝。 红鼻子老头儿一阵愕然, 什么鬼, 都被爆头了你居然还能动! 你到底上的是谁的身! “哐当!” 老张猛地发力, 红鼻子老头儿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老张迅速上前, 用擒拿的方式压住了红鼻子老头儿, 但他也清楚, 这次不能再文明了, 一只手抽出来直接掐着对方的后脖颈位置, 低喝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被压在身下的红鼻子老头儿双手一翻,嘴里低喝道: “封!”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老张身后, 悄无声息地伸手抓向了老张。 然而, 老张后背位置忽然闪现出一道白光, 直接将这黑影驱散! 身下的红鼻子老头儿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他扭过头, 极为嚣张地放声大笑道: “哈哈,动不了了吧,龟孙儿!” 老张当即举起拳头, 砸了下去! “砰!” 第七百五十六章 小祖宗(第四更!) 那个女人下去了,声音怯懦得很,有一种病西施的感觉。 吕文成有些尴尬地看着周泽笑了笑,自始至终,他没喊一声话。 周泽也笑笑,人家的私事儿,他懒得去理会,只能说之前送吕耀祖下去时,怎么没看出来吕耀祖头顶上的那一层翠绿呢? 打了个呵欠,周泽很想再打个电话问问老许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这个房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布置了阵法。 而且是从一开始修建时,就按照特定的图纸盖起来的。 只可惜周老板水平不到家,对阵法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俩人又抽了两根烟, 吕文成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想问周泽来这里的目的,但次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泽也懒得没话找话聊了,冷场就冷场吧。 这时,窗帘那边忽然抖动了一下。 很细微的抖动, 却被周泽捕捉到了, 他马上后退了几步,迅速打开了房间门向外看去, 却发现走廊窗台那儿空无一人。 吕文成慢慢地站起身,靠着墙壁,没动。 周泽扫了一眼吕文成,眼神示意他要继续乖乖的,然后走到了窗台边,弯下腰。 地上, 有湿答答的脚印, 不大, 却很宽厚, 像是人的手掌, 而且, 是四个,两两并排。 周泽皱了皱眉, 他很讨厌这种捉迷藏的感觉,但很显然,那位发出狮吼的存在,似乎就是打定主意就是蹭蹭不进来。 然而, 等到周泽后退几步想回房间时, 却猛地发现吕文成不见了! 该死! 第一时间, 周泽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知道吕文成可能有问题,因为在一些事情上,他并没有说实话,但周泽真的没想到,一个普通人,能够在自己面前凭空消失! 那么, 也就是说, 之前上下楼梯的事儿, 很可能是吕文成自己主动造成的, 他对这个屋子有着自己的理解, 毕竟就是他盖的房子! 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 有个东西在这个屋子里环伺着, 趁机做了什么手脚, 刚刚窗帘这边的动静其实就是在调虎离山。 “陪我玩儿是吧?” 周泽咬了咬嘴唇, 指甲长出来, 在墙壁上直接刮出了五条深深的痕迹。 “你等着,老子把你这房子给拆了,看你到时候能躲到哪儿去!” 周泽拿出了手机,又拨打了老许的电话,然而,手机没打出去,右上角显示没信号。 手机忽然没了信号, 这几乎就是要出事儿之前的Flag标配了! 然后, 周泽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又一次走出了办公室, 站在了阳台走廊上, 双手撑在了阳台边缘, 抬头, 天, 居然亮了。 ……………… 乡间小路,按照导航一直开着开着。 终于, 志玲姐姐把许清朗引到了一个养鸡场里头。 “本次导航已结束,欢迎您使用…………” 许清朗把手机直接丢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双手猛地一拍方向盘。 这是什么鬼? 难不成老周和老张大晚上地在这里吃鸡? 一开始导航的位置是池塘, 好吧, 自己重新要了位置, 结果导航到了养鸡场? 许清朗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重新把手机拿起来, 给老张又发了几个信息, 然后自己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一根烟结束, 老张那边还没回消息。 许清朗只能拨打了老张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许清朗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冷静下来有什么用啊, 你特么去帮忙连地方都找不到, 还怎么帮忙? 许清朗只能打电话给安律师,道: “你在书店么?” “我在啊,怎么了?” “老板的手机打不通了,给我的地址也有问题,不过两个错误的地址距离很近,老板应该就在这块区域附近。” “没问题,我把猴子带来。” 许清朗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和聪明人讲话,有时候是真的省事儿,很多东西,一下子就能心领神会。 不过, 这该死的手机, 每次真的需要时就出事儿, 得想个办法去避免这个问题了, 比如, 在书屋里养个鸽子? 反正基本都是在通城范围内活动, 鸽子传递速度应该也不会太慢。 到时候,让猴子负责训练鸽子? 那些真的训练不起来的傻鸽子,还能拿出来直接炖汤喝。 许清朗忽然觉得自己歪楼了, 但还是抑制不住地自己去思考该如何拿鸽子做菜。 ……………… “砰!” “龟孙,你敢!” “砰!” “王八犊子,你敢!” “砰!” “珡你祖奶奶的,你敢!” “砰!” “求你别打……” “砰!” “…………”红鼻子老头。 “抱歉,抱歉。” 老张有些歉然。 “你伤害了我,你完蛋了,臭小子!” 红鼻子老头儿直接嚷嚷起来, 一口黄烟从他嘴里喷吐而出。 老张更干脆,其实,搏斗的经验他很丰富,这些年他忘记了自己到底抓捕过多少个歹徒了。 但面对这种事儿打架的经验,真不多,不过他目睹过自家老板好几次打架了,似乎,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红鼻子老头儿黄烟还没吐出来多久,就被老张很生硬地按住了下巴, 一提! “吧嗒!” 嘴巴闭合了。 “呜呜呜呜!!!!!” 红鼻子老头儿不停地挣扎着, 像是在喊“你作弊,你作弊”! 老张另一只手放在了老头儿的脖子位置, 他在做着心理斗争, 因为面前的一切, 和他以前的职业操守和经验都完全违背。 但他清楚,这时候不适合任何的拘泥, “再敢有动作,就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红鼻子老头儿马上点点头。 老张长舒一口气, 稍微松了一下手。 谁知道就在此时, 红鼻子老头儿的脖子竟然转动了过来, 整张脸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直接屁股朝前了,一个嘘嘘时永远都不用再担心偷袭的角度。 “龟孙,看把你能的!” 老头儿的身子忽然扭曲起来,变得跟一条蛇一样顺滑,直接从老张身下游走了出去。 老张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他, 结果老头儿更狠, 像是水蛇一样又顺着老张的手臂上来了, 同时低喝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分!” 黑色的光芒在红鼻子老头儿掌心之中凝聚,而后又被他打在了老张的胸口位置。 “我抽! 给老子出来, 滚出来!!!!!!!!!!!!!!!!” 老头儿用力的一扯, 老张只觉得身上一阵虚弱, 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一样, 身子也开始颤栗颤抖起来。 红鼻子老头儿不愧是正牌巡检, 居然真的从掌心里,拽出了一道白色的东西。 “怎么还会染色呢?” 红鼻子老头儿诧异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追捕的那个狮子,是黄色的啊,那种屎黄屎黄的颜色。 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才半个月不见, 就洗白了? 不管了, 先抽出来再说! 然而, 就在此时, 老张靠近心脏的位置, 忽然发出了红光, 紧接着, 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开始自老张皮肤表现浮现。 “这是,这是,这是封印!” 红鼻子老头儿吓了一跳, 忽然发现, 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嗡!” 红色的光芒一下子打在了老头儿的手掌上, “嘶……” 老头儿手掌当即被烫焦了一片,吓得马上手回手,刚刚被其抽出来了一小部分白色光芒又在瞬间没入了老张体内。 而后, 老张下意识地一拳砸过来。 “砰!” 红鼻子老头儿被打懵了。 老张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自己差点, 差点就真的死了啊! 那种在死亡边缘游走的感觉, 把老张的脾气给彻底引爆! 好警察就不能有脾气了? 没个脾气还怎么当个好警察? 老张一只手掐着老头儿的鼻子, 一拳接着一拳对着老头儿身上砸去, 老头儿像是个被吊起来的麻袋一样, 被老张一阵狠抽! 到最后, 老张用力一拳砸下去, 老头儿还真扛揍, 等老张松开手时, 老头儿只是捂着肚子跪伏在了下来, 表情极为痛苦。 就在红鼻子老头儿在自己面前跪下来的刹那, 老张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胸口一阵恶心, 双膝也是忽然发软, 几乎也要跪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能说是刚刚老头儿对自己出手的后遗症吧。 “吼!!!!!!!!” 忽然间, 一阵狮吼声从院子里的小洋楼内传来。 老张迅速转过身看向小洋楼的位置, 红鼻子老头儿也是惊讶地扭过头往回看, 而后马上看向了面前的这个男子, 惊愕道: “你不是它? 那你是什么鬼!” 老张对这个轰鸣鼻子老头儿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欠奉, 老板让他在门外看着注意点儿情况, 结果莫名其妙地就和眼前这个老头儿杠上了, 还折腾了这么久, 当下心里又着急老板在里头的情况, 直接不客气地回话骂道: “我是你祖宗!” 话音刚落, 老张恶心感再度袭来, 膝盖又一度发软, 刚向前走了几步, 直接“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张心下骇然, 这后遗症, 这般恐怖的么? “我说,小祖宗,你到底是谁啊?” 红鼻子老头问道。 “嘶…………” 头更晕了。 今天四更完毕,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七百五十七章 楼塌了 周泽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深夜,可能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但此时抬头往上看; 太阳公公像是个二傻子一样挂在头顶正中央,一脸地老年痴呆相。 阵法这类的东西,周泽是不会的,但俗话说得好,久病成医,被操练得次数多了,总会也是有一些效果,只要不傻,自己终究也能琢磨出一点道道。 小屁孩被爹打惯了还懂得哪里打得会更疼知道个要保护要害部位呢。 周泽没尝试离开这里,没有慌里慌张地往外跑,他没想着去离开,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再每次遇到什么事儿时满脑子都想的是赶紧溜赶紧跑,赶紧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就真的有点太跌份儿了。 周泽的应对措施很简单, 那就是, “轰!” “轰!” “轰!” 拆家! 我不跑, 我不溜, 你阵法搞得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是吧, 那我倒要看看, 当初盖这个房子的吕耀祖以及吕耀祖所得到的这个盖房子的章程里, 到底有没有设计过, 如果困住了一头僵尸, 该怎么办? 很多药品上还会标注孕妇幼儿慎用呢, 合着你的这个房子阵法还能包治百病? 窗户先碎了, 阳台开始塌了, 墙壁开始倒了, 周老板曾笑话过莺莺,说她适合去干苦力,去工地上当个建筑工人,不吃不喝不睡一个人还能顶几台挖掘机; 然而现在看来, 自己似乎比莺莺更适合从事这个行业。 总之, 像是在搞爆破和强拆一样, 周泽一路横推, 等到推穿了半个三楼的格局之后, 再走出来, 哟, 月亮阿姨回来了。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响,很清脆,而且格外沉重。 就在周泽的面前, 一滴滴黑色的,不是鲜血,倒像是石油一般,很浓稠。 渐渐的, 地上的一滩开始飘浮起来, 慢慢凝聚出了一张狮子的图腾, 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活狮子, 反而带着极为强烈的艺术范儿, 水墨丹青,大师挥毫。 狮子警惕地看着周泽,身子舒展,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布满了区域,像是个顽皮的孩子,拿着墨水在那儿不停地胡乱挥舞。 “吼!” 一声咆哮, 从狮子口中发出, 雄浑磅礴, 配音师傅可以加十个鸡腿的那种效果。 但周泽只是默默地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又很是平静地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不是刻意去装逼, 因为当你层次真的高了之后, 你再去层次低的地方装逼你将难以获得快感。 对于周泽来说, 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找了这么久, 可算是找到你了。 狮子还在摆着姿势,像是在秀着它那根本就看不出来的肌肉。 周老板掐灭了烟头,丢在了地上, 径直走向前, 一只手抓住了狮子, 而后举起拳头, “轰!” ……………… “未亡人,嘿嘿嘿。” “吱吱吱!!!!” “去,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安律师对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猴子啐了一口, “别跟着老道把口味养坏了啊,咱们男人,得专情,专情喜欢十八岁的雌性,懂么?” 小猴子挠挠头, 脑子里弥补出了十八岁母猴子的形象, 要知道,猴子的寿命一般也就二十来年…… 那么十八岁的母猴子…… 小猴子忽然打了个哆嗦, 拼命地摇头。 “我艹,别真的跟老道改了口味啊。” 安律师笑了笑, 点了根烟, 继续开着车。 带猴子过去,是专门破路障去的,小猴子的这个本事在很早之前就显现出来了,灵猴嘛,这天赋能力是真的旁人羡慕不来的。 什么鬼打墙什么迷雾阵,在小猴子这里基本是不存在的。 这时, 安律师的手机响了, 是自己律师事务所那边的电话, “喂,什么事儿?” “哦,知道了。” “爆啊,继续爆啊,家庭住址,家庭联系人方式,都给我爆出去,你傻啊,开小号不会么?” “对,我就是要把那家子白眼儿狼弄得正常日子都过不下去!” “渴着劲儿弄,别心疼钱,千金难买爷高兴,那些脑子发热的去送花圈的,上门堵人骂的,关我们什么事?” “有人操刀子砍人了再和我说。” “行了行了,你们继续忙吧,哦,对了,再给我联系一下世纪鸡嘉园网那边。 先找个名头弄个什么诈骗啊之类的,找个苦主给我告他们一下,亮出咱们律师事务所的招牌。” “你特么傻啊,老子和它生气干嘛,先告,让他们吓到,然后再给个台阶,基本套路还要我再教你们?” “老子过阵子要让他们帮我做个征婚。” “什么,你今晚有空?” “我不是自己要征婚,我要给人征婚,一个捐了几个亿的大富豪。” “你也要?” “七十岁你也要?” “那更好?” “小美啊,难得你跟哥我这么实诚不讲虚的,但哥哥还得教育教育你,别爱慕虚荣想一步登天。 而且我这一款不适合你, 别看他现在七十多岁, 这货命硬, 你跟他在一起, 指不定谁给谁送终呢!” 挂断了电话, 安律师真的被自己那个秘书给逗乐了, 伸手揉了揉小猴子的脑袋。 小猴子手里捧着阴阳冊在摩挲着, 封面上只有一只黑猫, 它总觉得太单调了一点。 “给你家爷爷找个伴儿,你看咋样?” 小猴子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安律师, 脑子里又开始脑补出一只十八岁的母猴子跟老道站在一起的画面。 ……………… 老张现在头很晕,膝盖也在发软,但老张有一个很鲜明的特点是,他是个警察。 这看似是个一直在强调的废话,但却是老张数十年来养成的行为习惯的最好诠释和缩影。 比如如果换周泽或者安律师在这里, 红鼻子老头儿敢撬开车窗拉自己出来一顿打, 那么等自己回过神来, 肯定会把这红鼻子老头儿一路打到爆炸, 哪怕他喊自己爸爸不停求饶, 也得先给你干死再说。 但老张不同, 红鼻子老头儿不反抗后, 他就真的放下了。 “我是鬼差。” 老张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有些拗口, 完全没有“我是警察”来得那么舒心惬意。 “鬼差?” 红鼻子老头儿懵了一下, 合着自己这个巡检大人, 今儿个被一个小鬼差给扁了一顿? 自己不过是因为安不起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牵累,被关了几年而已,怎么出来后这个世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现在的鬼差都是吃啥玩意儿长大的? “我是巡检。” 红鼻子老头儿吸了吸鼻子,有点羞耻,有点娇羞,但还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只可惜, 原本普通的鬼差碰见巡检时, 得纳头便拜的, 但在此时此刻, 红鼻子老头儿也没那个信心让眼前这个鬼差对自己下拜。 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古往今来,不变的道理。 老张有些意外,然而他意外的点不是在于眼前的这个老人居然是个巡检大人, 要知道书屋里的人, 别的本事没有, 但见世面这一条,基本可以秒杀全国各地其他地方的鬼差小团体。 且不说店里就有一个昔日的金牌巡检在当狗腿子了, 就是平等王殿的的玺印也不是没收藏过。 所以很多人难以理解,皇权是个什么东西,权威又是个什么东西,其实就是这点儿咋呼人的狗屁。 没戳破之前,还挺唬人,一旦戳破了,就真的狗屁不是。 “你是巡检,你眼瞎啊,干嘛打我!” 老张就这么牛气冲天地顶嘴了。 红鼻子老头儿惊愕了一下, 而后怒火马上窜起, 哟呵, 给你脸你还喘上了是吧! 没等新一轮的冲突爆发, 那头洋楼里面, 又传来了一阵阵的狮吼, 只是这和先前那次有很大的区别, 最开始那一声, 雄浑磅礴,恢弘大气, 宛若百兽之王驾临,封路的封路,暂停的暂停。 但现在, “吼!” “吼~” “吼……” “吼——————” “喵呜……” 这他娘的, 狮子都快被打成猫咪了! 听到这个动静,老张心里长舒一口气,因为这样听来,老板那儿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 红鼻子老头儿则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有些好奇道: “谁在里头?” 老张没搭理他,总觉得这老头儿有点猫病。 而且, 也不知道怎么来由的, 以前当警察老张刚正是刚正,但也不是不懂得在不涉及底线和原则问题时该圆滑就圆滑的道理。 不会傻乎乎地指着自家上司义正言辞地吼:“开封有个包青天!” 更不会在雷雨夜把自己搞得世人皆浊我独清捏着拳头“向苍天保证我不认输!” 然而, 这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对眼前这个红鼻子老头儿, 老张就是没想给什么好脸色。 红鼻子老头儿气着气着,居然也不气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小洋楼,提醒道: “那玩意儿没那么简单啊。” “没事儿。” 老张挥挥手, 因为他清楚, 自家老板, 更不简单。 而就在下一刻, 小洋楼那边忽然传来了“咔嚓”的声响, 楼, 塌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一口气 哪怕是现在,在农村很多地方还有着舂米的器具,有脚踩的也有纯人力抡锤子的,一下又一下,一记又一记。 周泽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感觉自己像是装上了一个电动马达,不停地重复且机械性地做着同样的一个动作。 动词打次动词打次! 然而, 那种按照以往的经验会出现的鲜血迸溅、脑浆飞跃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反倒是身下的这个狮子越大越粘稠, 真的跟打成了米糕一样, 粘乎乎的, 也肉乎乎的。 一开始还很不甘心地在那里吼叫着, 哪怕被揍得再厉害也要高傲地扬起脖子宣示着自己是百兽之王的威严。 一路打下来, 基本就剩下阵阵呜咽了。 但, 你就是打不死它! 周老板都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在发酸了, 但自己面前的这一团, 还是在蠕动蠕动再蠕动, 周泽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自己以前和别人打架时,别人的感觉了。 整个一干不死的小强! 哪怕周泽拳头上带着煞气, 指甲上带着锋锐的罡气, 一顿操作猛如虎, 却依旧嚼不烂砸不碎眼前这团二百五。 寻常人打架,无论是否占优势,都懂得收留一两分力,生怕把人弄出个好歹来,但说真的,真豁出去一切下狠手下死手了,却依旧毫无反应,这才是心累。 周老板停了下来, 其他的不干, 就喘气儿。 累啊, 是真累。 似乎是因为自己停止了攻击,眼前的这一团发糕好像还从团团里睁开了一丝缝隙,向外瞅了瞅,瞄了瞄。 而后, 周老板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一刻钟奋力打下的“江山”, 正在付诸东流。 发糕开始膨化,开始重新化作了墨汁,然后又默默地变回了狮子的模样。 甚至, 狮子的下巴还特意地抖了抖,自带嘲讽的效果。 这真的是把周泽给气笑了, 瞧把你给傻乐的, 被按在地上一顿摩擦没死,就已经足够自豪了? 但周老板还真的没其他的办法了, 手中也没其他趁手的家伙事, 除非他现在喊铁憨憨出来, 只是拿这种事儿喊他, 估摸着能被铁憨憨给笑一个季度。 有时候人的心态真的就是这样诡异,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很大的变化,就比如以前,那种会不会被对方嗤笑, 一般都是铁憨憨所关心的事儿, 但现在, 轮到周泽思虑这些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铁憨憨每次苏醒其实都是有CD的,有点像是大招蓄能,你刷小怪时放大招,等真的接下来遇到什么事儿时用不了了那得多憋屈? 狮子似乎也是个明白事儿的, 被猛捶了一顿之后, 居然也没想着来给周泽点“颜色”瞧瞧, 或许它也是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所以, 它准备开溜了。 周泽一伸手, 攥住了它, 一边继续喘气,一边开口道: “急啥,再等等。” 等老子喘一阵儿,再给你捶个沙琪玛出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 整个房屋的墙壁居然开始开裂了, 然后就是瞬间的垮塌, 轰! ……………… “你不进去瞅瞅?里头的是你同伴还是你的头儿啊?” 红鼻子老头儿问老张。 “我老板吧,捕头。” 红鼻子老头儿看了看老张,又看了看小洋楼的方向。 打狗看主人吧, 你看眼前的这个小狗鬼差就这么刚硬了, 那他的上线捕头得是个什么角色? 嘿, 这是有意思了, 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年头,鬼差捕头开始挑大梁了。 要是阴司知道这边的情况,说不定还能评比出个“同城现象”,给个鬼差先进小集体,顺势掀起一波向通城鬼差班子学习的浪潮。 “龟孙儿啊,实话跟你说吧,别看打得这么热闹,这房子都给打塌了,但那玩意儿我晓得,真有几分手腕的话,随便给它捏。 环肥燕瘦,秀外慧中啥的, 紫葡萄还是小乳鸽, 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你真想给它吞下去,啃干净, 难, 是真难。 这他娘的不是鬼,也不是妖,而是一股气。 气, 你知道啥意思不?” 老张摇摇头。 “气你都不知道,你这龟孙!” 老张摇摇拳头。 “你不知道也正常。” 老张点点头。 “走吧,妈拉个巴子,老子明明刚被你揍了一顿,不晓得就是生不起你的气,否则你晓得不? 巡检, 老子我是巡检唉! 巡检有多大的手腕,你知道吧? 巡检有多威风,你知道吧? 巡检有多牛逼,你知道吧?” 三个排比句, 让老张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书店里,安律师拿起超霸杯“咕嘟咕嘟”鲸吞牛饮的画面; 然后, 又想起了一次自己去书屋蹭…… 哦不, 是执行公务顺便到书屋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事情时, 看见莺莺在吧台那边跟雀巢供应商打电话。 巡检这个亮闪闪的牌子, 好像在自己心里, 已经垮掉了唉。 “走着,一边走一边跟你说,你那个头儿,想来也嚼不烂那玩意儿。” 红鼻子老头儿走在前面, 老张走在后头。 “这事儿,得从清末那会儿说起,还是在津门。” 也不晓得为啥, 红鼻子老头儿居然就这样自顾自地讲开了, 一个巡检大人跟一个鬼差开始讲故事了, 而且还讲得津津有味: “那会儿啊,大清还在呐,但已经快完了,我那会儿,在聂军门手下当兵,大头兵一个,也不是什么官儿。 呵呵, 老子一辈子就懒得去钻营拍马,活着的时候没当过官儿,死了之后反倒是官运不错。 那时候, 闹义和团呐, 一堆牛鬼蛇神傻啦吧唧地都上来了, 其实, 一开始是好的,老百姓被欺负惨了,一等洋人啊! 那时候清廷当官的,面对洋人就他娘的怂! 事儿搞起来之后,老佛爷那边也忽然炸圈儿了。 老佛爷你晓得不?” “慈禧。” “嘿嘿,其实吧,老佛爷应该是老糊涂了,现在想想也想得开了,一个一直住在深宫里的女人家家的,年纪又大了,脑子忽然糊涂了,做点错事儿,也正常不是? 谁能保证自己年轻时英明神武,就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老了以后仍然目光如炬? 当初新疆陕甘宁那边乱的时候,朝廷上很多人都说,把那块疙瘩丢了吧,没啥用不是? 还是老佛爷一力支撑,硬着头皮让左帅去平了西边儿。 其实,老佛爷,也没现在人说得那么差劲,至少,也算是个功过相抵嘛,这年头不都讲究这个说法么?” “这狮子,是慈禧画的?” “呸呸呸!” 红鼻子老头儿没好气地伸手驱散着面前的尘土, 道: “在庚子年吧,那会儿,八国联军打来了,一路打到了天津,过了天津就是北京城了。 聂军门当时因为杀了几个义和团的骗子,被朝廷革职留任了。 但洋人打来时,他还是带着我们一起上去跟洋人干架了。 这狮子, 其实不是活人, 是一口气, 这气是怎么来的呢, 就是那时候来的。 打仗时,洋人枪炮多厉害啊,说真的,的确是打不过。 但当时津门百姓都在支持着咱们打仗,津门有一个舞狮堂口,上下几十号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就搁在我们阵线后头,给我们表演,舞狮子,助威! 然后开仗了, 他们也没下去, 枪炮不长眼,弟兄们伤亡惨重,舞狮的那帮人,也死伤了很多,却愣是不后退一步。 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一直在后头坑铿锵坑铿锵地鼓捣着, 哪怕身上已经中了弹眼儿,也依旧在舞着。 虽说,最终咱们是打输了,聂军门也殉国了,老子我呢,没当逃兵,但受伤了,被搀扶下去了。 后来, 世道变了,我就稀里糊涂地混着,还在津门当过一段时间的巡警,只可惜后来倒霉啊…………” “狮子,狮子。” 红鼻子老头儿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老张, 你咋这么没点儿眼力见儿呢? “狮子啊,我听后来的人说,那个堂口,从进门开打到结束,一直都在前线舞狮子鼓舞士气,到最后一战时,这帮人也丢下了狮子头,拿着刀枪上去跟洋人拼光了。 整个堂口, 上上下下, 成了绝户, 空啦!” 老张默然。 “到后来十来年的时间,晚上有人经过那个废掉的宅子时,似乎还能听到里头的坑铿锵坑铿锵,爬墙头还能看见里头像是有人在舞狮子。 都说是英魂呢,狮魂不灭呢。 再之后,有个游方道士,给解决了,让他们安息了。” “那怎么又……” “狗日的开发商,动工前没请个有水平的人看看风水,直接把前人的布局给挖开了,给这狮子放出来了。 老子去津门逮它,让它溜了。 找了一大圈儿, 得, 跑通城来了。” “怎么能让他泄气呢?”老张问道。 “嘿,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有水平,不过这个难度有点大啊,得布置好个阵法,好好调教调教,才能给它料理了。 而且,这东西本来很纯粹的,但再美好的东西,在俗世间滚一滚,也都能染上一层黑泥。 得赶紧收拾掉啊, 不然真得出事儿。”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往无前! 楼塌了, 但却没压死人, 就在周泽以为会血肉模糊的时候, 却发现在自己前面的空地位置,有七八个人躺在那里,像是熟睡着。 其中,有那几个弟子,也有吕文成和他妈。 周泽舔了舔舌头, 环视四周, 刚刚尘土太大, 他自己也脚下失了根, 让那玩意儿给跑开了, 但那玩意儿还有点意思, 居然还把里头的人给弄了出来,没给做个夹心饼干。 但吕耀祖说的,狮王发怒,要杀人了,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哪里跑!” 一声苍老的低喝,从外边传来。 周泽从瓦砾中走出,看见那头一个红鼻子老头儿正在大门口位置和那黑狮子打得虎虎生风。 老张站在边上,一副想上去帮忙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帮的二愣子即视感。 周泽也没急着去干嘛,因为他毕竟不是老张那种初哥儿,那红鼻子老头儿的术法和套路,看着就眼熟。 他在冯四儿和安律师身上瞅见过, 呼, 可以, 阴司来人了, 自己也就能歇歇了。 周老板本就不是个太积极的人,巴不得一个闲事儿都没有。 蹲下来, 摸摸口袋, 取出烟, 咬在嘴里, 再去摸打火机时, 找不着了。 啧…… 老张正看着红鼻子老头儿上上下下蹦跶呢,他只能在旁边看着,因为他能感觉到,红鼻子老头儿看似是在和那头狮子打,实际上是在布局,准备困住它。 这安排,他能看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配合,难不成捏着拳头上去打一顿? 万一添乱了咋办? 这时, 老张发现有人捅了捅他,回过头,发现老板居然站在自己身后。 “打火机,借我一下。” “哦,好。” 周泽点了烟,和老张站在一起,用夹烟的手指了指前面的红鼻子老头儿,道: “啥时候碰到的?” “刚不久,我还和他打了一架。” “没丢脸吧?” “把他压地上打了一顿。” “那就好。” 一个巡检,用安律师的话来说,巡检就像是大海里的鱼儿,上了阳间就像是鱼儿上了岸,直接压制个五分,再加上肉身的问题等等诸多方面的顾忌。 老张这个有獬豸加持的家伙, 打一个巡检, 应该问题不大。 退一万步说,獬豸在内,煞笔在外,老张就算蹲在那儿一味扛揍,你也很难揍得开他那王八壳。 红鼻子老头儿注意到周泽了, 当下, 像是耍宝一样, “嗡”一声, 后退跳了几步, 打完收工, 摆了一个收手的架势, 低喝道: “收!” 一张黑色的网出现, 直接笼罩向了黑狮子, 黑狮子明显露出了慌乱的神情,它不怕揍,后头的那个年轻人揍了自己多久了,它也没事儿,但它可不敢自己被困住。 这只狮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一种超高素质的有逼数! “吼!” 一声咆哮。 “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红鼻子老头儿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特想在老张面前显摆, 特想在老张面前得瑟, 你说这货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妞, 他这种心态到底是要干啥嘞? 难不成自己被关了几年后,心态扭曲了? 都他娘的怪安不起那个煞笔! “这老头,挺嗨的啊。” 周泽抖了抖烟灰。 老张点点头。 谁成想, 就在此时, 原本的瓦砾堆位置, 忽然炸开了一块, 下面凹陷了下去! 众人看向那边,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地下室! “吼!” 一声狮吼, 从地下室那头传出, 紧接着, 一尊黑色的狮子从下面跑了出来。 依旧是那种舞狮人的道具, 但这狮子却看不出任何的“道具”感觉, 活灵活现的样子, 像是真的活了一样! 狮子身上很残破,有很多破损的地方,一些位置,还有孔眼儿。 “吼!” 狮子再度发出了一声咆哮,向着被困住的那道水墨丹青冲去。 来势之凶猛, 当真是令人骇然! “妈拉个巴子,这是它当初的‘肉身’!” 红鼻子老头儿下意识地上前准备拦截, 这会儿可不能让它们合流! 然而, 老头儿刚站在那边, 还没等那狮子冲上来, 他自己眼前就瞬间出现了一个个苍茫的画面, 在这画面里, 枪炮如雨, 有一个老者,脸上是血,却依旧笑呵呵地打着锣。 老者旁边,一个只剩下一只手的白发老者,只手撑着狮子头,继续舞动摇晃着, 尤其是那狮子的眼睛, 居然还在眨动着, 带着一种戏谑和不屑! 两个老人, 一起在笑, 一起在闹, 远处, 硝烟弥漫, 一群群穿着不同颜色军服的军人慢慢地靠近了他们。 “噗!” 红鼻子老头儿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蹬蹬蹬”地后退好多步,最后还仍然控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拉个…………” 红鼻子老头儿想骂人, 却又没骂下去。 只能扭过头看着老张,喊道: “龟孙儿,上啊!” 老张上前, 然而, 就在此时, 那水墨丹青的狮子忽然挣脱了红鼻子老头儿的束缚,许是因为红鼻子老头儿心神受创之时,之前布置的阵法也垮掉了吧。 一道道黑色的根须出现在了老张的身上, 老张下意识地低头去拉拽, 但这个时候,越是死力气越是难以出效果,老张反而越扯越紧,几乎被困锁住了。 红鼻子老头儿愣了一下, 这龟孙儿, 怎么这么蠢呢! “妈拉个巴子,你祖宗是个傻缺吧,才生出你这个缺心眼儿的货色!” 到最后, 红鼻子老头儿看向了站在边上的周泽, 没等老头儿呼喊, 周泽就主动地丢下烟头, 站了过去。 没法子,阴司派来的人看来不顶事儿啊。 周泽十根指甲长了出来,对着那狮子就直接怼了过去! “铿锵!” 十根指甲夹住了来势凶猛的狮子, 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但狮子, 终究被卡住了! 再加上另一边老张虽然被那个水墨丹青的狮子给纠缠住了,却也是互相成就吧,总之,合流,终究没合成! “给我下去!” 周泽双手下压, 眼眸里, 黑色的光泽开始流转, 身上, 煞气开始弥漫! “轰!” 狮子被周泽压在了身下,挤压到了地上。 红鼻子老头儿愣了一下, 擦咧, 这通城的鬼差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猛啊! 但这煞气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 这是, 这是僵尸! 这是运气好到,直接借尸还魂到僵尸身上去了? “小心它的…………” 红鼻子老头儿的话还没讲完, 周泽只觉得自己脑子炸了一下, 在他的前方, 出现了一众男女老少,大家都化妆过,身边放着舞狮的道具,穿着戏服; 背景是黑色的, 但他们各个都是彩色的, 那么的刺眼。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拿着锣站在最前面, 高呼道: “舞了大半辈子狮子,老头子我是放不下了。 我们舞的是狮子,但我们自己何尝,又不是狮子? 洋人已经打来了, 别人可以跑, 别人可以逃, 但咱们既然是从狮王这里讨一口饭吃的, 我, 你们, 你们娃儿, 都是靠狮王养活的! 到了今天, 谁都别给狮王丢脸! 别人可以怕,我们可不能怕, 狮子,是百兽之王,它会怕啥? 老少爷们儿, 跟我走! 让这帮洋人看看,什么叫骨气,可不能让洋人瞧贬了咱们去!” “噗!” 周泽胸口一闷, 惶惶大势, 铁肩道义, 瞬间化作了最为无形的锋利, 直接刺穿了周泽的胸口。 “唉……” 红鼻子老头儿脸色黯然了一下, 这玩意儿, 谁能卡得住啊, 他没卡住, 眼前这位, 估计也卡不住了。 然而, 周泽喉咙里却又发出了一声低吼, 像是在跟自己面前的狮子示威一样, “吼!” 两颗獠牙, 直接显露而出, 对着面前的狮子直接咬了下去! “轰!” 近距离的接触, 带来的是更为清晰的刺激! 视野之中, 一个个穿着可笑戏服的男女, 手拿着刀枪长矛, 一股脑地向前冲去, 在他们身后, 俩老人, 一个敲锣, 一个继续舞狮, 敲锣的敲得起劲儿, 舞狮的也舞得畅快, 前面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倒下了, 但后面的两个老人, 笑声却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坑铿锵坑铿锵!” 敲锣的敲得一边笑一边哭, 舞狮的则是继续做着最能表现狮王风采的动作, 台下, 似乎不是什么惨烈的战场, 而是一群群翘首以待的观众。 “嘶…………” 周泽单膝跪了下来, 眼角、口鼻以及双耳位置, 鲜血不停地滴落出来。 那锣鼓的声音, 像是一记记重锤, 不停地锤击着周泽的灵魂!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种绝望, 那种决绝, 那种坚毅, 那种荡气回肠, 如同一把把刀子一般, 狠命地在周泽身上切割着。 尤其是画面中, 那个舞狮的老人忽然踉跄一声, 狮子太重, 他舞不动了, 直接跪了下来, 他肩膀上却依旧扛着狮头, 大吼道: “杀千刀的洋鬼子,爷爷不怕你们!” “砰!”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大脑一阵充血, 整个人踉跄地摔倒在了地上。 “吼!” 狮子发出了一声怒吼, 居然开始拖拽着周泽向着老张冲了过去! 第七百六十章 仇人见面!(第四更!) 天知道吕耀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带有阵法的盖房图纸的, 更不晓得他又是从哪里把这个老狮子给收集过来的, 而且还居然以自己家为阵势, 将那只狮子镇压在了自家地下室! 当然了,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不可以获得什么奇遇,就像是老道当初被灌了酒买了一大堆认购证一样。 但现在, 麻烦出来了, 水墨丹青的狮子明显特意过来找自己的“本尊”的, 若是让二者相互呼应起来, 那麻烦, 可就真的大了。 其实, 你说它到底有多强,战力有多恐怖,还真说不上,但这狮子体内,有被滋养了上百年的浩然正气! 阴司的人,跑到阳间就瞬间矮了三分,再面对这浩然正气时,直接撇下了半个身子。 这是天生克制, 没法子, 周老板又是捕头又是僵尸的, 更是被克得死死的! 尤其是那些画面, 以及画面中流露出来的精气神, 当真是刀子一般, 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扎在了周泽心底。 老张还在掰扯着身上的水墨丹青呢,这会儿,看自家老板顶不住了,挂在那狮子身上直接向自己冲来。 老张反应很快, 直接拉扯着这水墨丹青开始狂奔。 因为有着牵扯, 所以跑得不是很快, 但后头追赶的狮子, 身下也有周老板的拉拽,也被降下了速度。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红鼻子老头儿马上冲过去,双手和周泽一起抓住了那头狮子。 “噗!” 老头儿再度喷出一口老血, 直接喷在了周老板的脸上。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 真想一拳把这老货给砸下去! “坑铿锵!坑铿锵!” 锣鼓声不停地在耳膜边肆虐, 这种感觉, 当真是太酸爽了, 酸爽得灵魂都在抽搐。 “吼!” 也就在此时, 一道怒吼声从远处传来, 妖猴正在快速地奔跑, 而后直接落在了老张身后, 双手砸了下去! “轰!” 狮子被砸落在了地上, 周泽和老头儿顺势撒手,滚落在了一边。 头晕脑混,而且带着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从头到脚都被“净化消毒”一遍。 周泽却还是强行睁开眼,其实身上真的没什么伤,他看向了那边的老张,直接喊道: “跑!” 这时候, 就像是两把钥匙, 一把在这里, 一把则是在老张身上, 只要老张带着那把钥匙跑得远远的, 问题就不会失控。 妖猴显得很暴躁, 它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显然也受到了影响, 但妖猴到底和人不同, 人受到了影响后产生的是无力感, 但猴子却表现出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暴状态! “吼!” 小猴子举着狮子, 不停地向下砸着! “轰!” “轰!” “轰!” 连砸三下, 狮子没碎, 猴砸跪了! “噗通”一声, 猴子跪在了地上, 身形开始迅速缩小, 眼耳口鼻全是鲜血, 凄惨得不得了。 而这时, 狮子也直接甩开了猴子,冲向了还没跑多远的老张。 小猴子跪伏在地上,小肉爪伸入自己的小挎包口袋里,取出了阴阳冊,直接丢了出去! “喵!” 阴阳冊悬浮在空中, 黑猫出现, 对着狮子直接扑了过去! 然而, 黑猫似乎更灵敏,确切地说,它更懂得明哲保身,并没有直接去接触这头狮子,而是在其身边环绕。 当阴阳冊落下来时, 黑猫身形化作了一道道黑光,将狮子整个包裹了起来。 “搞错了!” 周泽站起身, 犹豫了一下, 还是冲向了那头狮子。 身上真的没什么伤,但这精神和灵魂上的伤害与冲击,却是实打实的,但没办法,这个时候就是当铁头娃也得扛过去! “轰!” 周老板再度献身了, 双手架住了狮子, 身体当即一阵颤抖,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脸型也在开始扭曲狰狞起来, 但周泽还是没撒手, 两颗獠牙发出了刺目的寒芒。 “去抓那个,抓那个啊!” 周泽一边承受着巨大痛苦一边在骂这只黑猫, 这是实体啊, 你抓得进阴阳冊么! 你当它是哆啦A梦的异次元口袋啊! 黑猫迅速凝聚,带着阴阳冊飞向了前面的老张,在经过周泽身边时,黑猫原本黑色的面庞,还微微红了一下。 周泽再度发出怒吼, 眼神中, 流露出了一抹坚毅, 刹那间, 他仿佛又找回到了当初在野人山时的感觉, 但精神上的扭曲和灵魂上的撕裂,却依旧继续存在着,此时的坚持,真的仅仅叫坚持。 黑猫冲到了老张身边,阴阳冊落下,发出巨大的吸引力,直接拉扯着老张身上的水墨丹青向那边过去。 而周泽这边的狮子,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开始更加疯狂地颤抖起来。 “艹!” 周泽嘴角溢出了鲜血, 灵魂深处, 那座泰山似乎本能地开始摇晃,作势欲出! 然而, 一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伸手拍了拍身下的泰山, 道: “等……他……开……口……求……我……们……” “吼!” 周泽咆哮得感觉自己嗓子眼儿里都开始激出血花儿来了, 但他还是硬生生地单膝跪在地上, 用肩膀死死地扛住狮子! 而另一边, 老张不停地拉扯,黑猫不停地撕咬,阴阳冊不住地搅拌, 终于, 那条水墨丹青被拉扯进了阴阳冊之中。 “啪嗒!” 一声脆响, 阴阳冊闭合, 落在了地上。 封面上, 黑猫旁边多了一条趴在那里生无可恋的狮子。 而周泽这边, 这个舞狮道具, 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似乎陷入了沉睡。 周泽“噗通”一声, 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耳朵里, 还在不停的有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灵魂上的撕裂感,更是让他痛苦万分。 着像是高朝后的余韵…… 刚刚的过程,没在身上留下什么伤势,但是此间的痛苦和折磨,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红鼻子老头儿艰难地爬起来,凑向了那阴阳冊。 “吱吱吱!!!!!!” 小猴子连滚带爬地窜了过来,拦住了红鼻子老头儿。 这阴阳冊,是它的玩具,是老板的东西,是书屋的财产。 可不容许被外人染指! 在这一点上,小猴子真的和老道不像,老道觉得钱是烫手的山芋,不撒出去不舒夫斯基。 但小猴子却继承了周老板的优良品格。 “去,这猴子,还挺护食,老子是那种贪人家东西的人嘛! 老子身前生后都做事儿堂堂正正, 要不是安不起那煞笔, 咦, 这是阴阳冊, 判官的法器!!!!!!!! 噢噢噢噢!!!!!!” 红鼻子老头儿忽然张开嘴, 竟然滴淌下了口水。 老张这时走了过来,虽说气喘吁吁,但是比起老板他们,他确实好过得多了。 他弯下腰,把阴阳冊捡起,看着面前红鼻子老头儿流口水的样子,老张忽然笑了,还特意把阴阳冊在老头儿面前晃了晃。 “见过没,见过没?” 老头儿马上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 “不给你,不给你。” 老张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喜欢逗弄这个老头儿玩,但看着这老头儿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真的高兴,就觉得开心,就是觉得有趣。 他也不晓得一向稳重的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红鼻子老头儿舔了舔唇边, 压低了声音, 道: “小子,真以为一个巡检是这么好拿捏的么?” “你可以试试。” 老头儿扭头回去一看,是周泽从地上爬起来了,虽说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刚刚这个年轻人硬抗这狮子的表现,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那狮子, 在老头儿视角里, 其实就是一个自带浩然正气BUFF的法器, 威力大?真不大。 破坏力强?真不强。 却是一切异端的克星。 “呵。”红鼻子老头儿终究是更顾忌周泽一点,但还是开口道:“别真的惹毛了老子,否则…………” 周泽扫了老头儿一眼,不客气道: “我还没收藏过巡检的腰牌。” “…………”红鼻子老头儿。 威胁, 生命威胁 红果果的威胁! 其实, 若不是看在这红鼻子老头儿刚刚也出手发力的话, 光凭对方之前对阴阳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就已经够周泽动杀心了。 鬼差? 他杀得真心不少了。 就说巡检吧, 呵呵, 之前在地狱,和铁憨憨一起,一轮血月下去,多少判官巡检直接灰飞烟灭? 有时候,周老板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身在体制反体制的典型。 “行,行,可以,可以,这脾气,我倒是喜欢。 唉, 老子只是看着这个眼馋啊, 当初要不是被那个煞笔坑了一把, 老子现在也还是有机会去向着判官的位子努努力的, 哪像是现在, 半个戴罪之身, 千万别让我再瞧见那厮, 否则老子我非得生吞活剥了他!” 就在这时, 一辆轿车极速开了过来, 一个猛烈的飘逸后急刹, 定住! 安律师推开了车门, 直接嚷嚷道: “妈的,你这臭猴子就不能等等我啊,跑那么快,老子开一百二十码都追不上你!” 红鼻子老头儿忽然间身子一颤, 扭过头, 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刚刚下车的安律师! 今日四更打卡,求月票! 白天去了趟医院,耽搁了不少时间,傍晚回来码字。 好在白天在医院里想好了情节, 但晚上码字时几乎在键盘上敲出了火星! 好在,终于还是在零点前写完了四章。 嗯,去医院是小毛病,不是啥大事。 最后, 大家检查检查票夹,有月票出来的投给龙吧! 第七百六十一章 揍他! “哎哟我去,事儿都完了啊,房子都塌了,啧啧。 我说你们怎么都不等等我,等我来了一切事情不就都可以解决了么,哪可能弄得现在这么个大场面。” 安律师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当港片里的警察。 主角配角反派一通惊天动地的厮杀结束之后, 香港警察出现拿着大喇叭, 喊一声: “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然后导演喊“咔”, 大家一起去领盒饭。 瞅着,刚开车来的时候就感到这里咚咚锵咚咚锵的恐怖气息波动,等自己一来,得,消停了。 舒服, 惬意。 再说点漂亮的风凉话, 嘿嘿, 享受! 只是这会儿还没安逸多久呢, 安律师就看见一个红鼻子老头儿气喘吁吁地从里头蹦跶出来, 直接向自己冲来! “哟,您是……你是……你他娘的是!” 人们在痛恨一个人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会说一句“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他”,这往往是一句屁话。 不信你把他搁在火葬场焚化炉后头,让他在一堆灰烬里拿个小勺子给归类总结一下ABCD? 但在鬼差眼里, 这却不是问题, 肉身可以变,模样可以变,性别也可以变, 但你这灵魂, 变不了! 安律师明显也认出了眼前这红鼻子老头儿是谁了, 单手迅速放在身前, 低喝道: “阴司有序,亡法…………” 这是关系好到了完全不需要任何口头的累赘, 连个招呼问问好久不见的兄弟你最近还好嘛都不需要了, 直接就是最亲切也是最真挚同时也是最为拳拳到肉的招呼! “我顶你个肺!” 红鼻子老头儿不多哔哔, 直接一拳头砸了过去。 安律师见状,没敢硬抗,转身一绕。 “砰!” 老头儿一拳砸在了车前盖上,直接把车头给砸凹了下去,车子的气囊都弹了出来。 但老头儿明显没打算罢休,低喝一声: “亡法无情,封!” 刹那间,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安律师身后。 安律师马上一个侧身,白骨手一抓以撕,强行折腾出了一个缝隙,绕开了这里。 然而,老头儿却步步紧逼,誓不罢休! 安律师当即叫了一声, 都懒得掐诀了, 直接向老板那边冲去。 他是有帮派的人, 干嘛和你死磕? 再说了, 就欺负老子现在出身文字被剥了, 赶在当初, 你敢跟老子动手不? 单挑? 不存在的, 老子这里一帮人站着的, 除非老子肾结石转移到脑子了, 才去和你玩什么单挑! 周泽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那就是巡检的官身被剥夺之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冯四儿当初是安律师的手下,但冯四儿上次上来所表现出的实力,确实是比安律师强上不止一筹。 安律师好歹以前是金牌巡检呢,实力如果一直这么弱鸡,谁信啊? 难不成, 阴司那边分水岭在捕头和巡检这条线上? 反正, 自己哪怕手里捏着这个有史以来含金量最足的捕头腰牌,却没感觉到有半点变化,总不能遇到谁都把腰牌拿出来得瑟一下: 瞧见没?我这疙瘩纯金的! 老鼻子值钱咧! 看来,还是得早点升巡检,到那时候,才会有真正的质的变化。 不过, 想心思是想心思, 但周老板可一点儿都没耽搁自己办事儿, 眼神一个示意, 小猴子和老张就一起向前。 虽说刚刚一个战壕里扛过枪的,但外敌一旦解决,兄弟都能迅速内讧操刀子继续干架,那咱就别客气也别犹豫了,开整吧。 虽说双方当事人什么都没说清楚,但周泽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应该是安律师以前在阴司的仇人。 这就足够了, 安律师的身份无法见得了大光, 再者了, 书屋也缺不了他, 反正面对这种事儿时,大家都是挺抱团的。 搁城里,这是一个单位的面子;搁乡下,这是咱们大队的脸子。 值得庆幸的,刚刚那头道具狮子所带来的仅仅是精神灵魂上的刺激,身上倒是没怎么受伤,喘几口气的功夫,也就适应过来了。 至少,比以前每次遇到事儿之后大家集体瘫痪要好得多得多。 小猴子拍了拍胸脯,直接变大,妖猴的气势再度显露了出来,那黑黢黢的毛发,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周身凝而不散的妖气,大晚上的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股子大妖的气势! 书屋里的几个人,它都很亲近,这猴子心眼儿傻缺, 上辈子就知道帮人,给自己帮沟里去了,但这辈子也没变,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周泽救回来。 至于安律师,猴子也是很亲近的,和老道那个爷爷身份不同的是,安律师很喜欢带着他去见识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就像是那种喜欢带侄子去游戏机房嗨皮的舅舅。 红鼻子老头儿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向自己盖了过来,当下迅速后退,但猴子的速度忒快,老头儿没能退得过,还是被赶上了。 哪怕是巡检大人,在阳间碰到这么一只妖猴,心里也是有些发怵的。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压、封、镇!” 一记手印下去, 猴子巨大的身躯一阵摇晃, 身上的妖气也开始散乱起来, 却硬是咬着牙,攥住了红鼻子老头儿的一条腿,甩了出去。 “砰!” 安律师开来的那辆车再度遭受重击,车窗玻璃碎裂了一地,老头儿滚落了下来,满脸是血。 他赶忙晃了晃脑袋,调整着呼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还是仗着自己更有经验。 而这会儿, 老张也走了过来。 当警察时客气是客气,规矩是规矩,但现在不是警察的事儿,阴司里到底是个什么局面,老张也清楚,说好听点,叫刑罚森严,说不好听点,简直就是个丛林社会。 这会儿, 哪怕自己对这个老头儿再有什么好感, 也不可能心软。 毕竟, 心软的代价很可能是整个书屋所有人都下场凄惨。 “龟孙儿,你也来!” 红鼻子老头儿发出一声厉啸, 身子蹦了起来, 直接扑向了老张。 他跟老张之前就打过一架,所以对老张很是熟悉,这会儿,他自然懂得如果继续要寻仇的话,就得落入这种被群殴的环境之中。 但他没得选, 要不是当初安不起那货瞎搞, 自己也不会被连累得前程尽毁! 说不定, 他现在还能做做判官的梦呢! 老张直来直去,他自个儿也是看清楚了,自己搞什么其他东西不在行,至少在眼下,靠一身蛮力效果似乎还挺不错。 “砰!” 红鼻子老头儿硬生生地吃了老张一拳,却没被打飞,而是承着这份力道,顺势攀爬到了老张身后。灵活得不像样子,真的是像条蛇一样。 与此同时, 他单手位置出现了一把锥子, 这一刺下去, 老张哪怕不死也得受个重伤! 可以说, 这个表现, 算是巡检在战斗经验上的秒杀差距了。 毕竟,红鼻子老头儿当年是跟着聂军门一起经历了剿捻、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之变,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哪怕是死,也是后来当巡警时死在了土匪枪口底下,下去之后在地下也是一路摸爬滚打,能当上巡检,是会有更优秀的存在,但绝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废物。 然而, 也不晓得怎么了, 老头儿叹了口气,看着下面这二愣子光不溜秋的脖颈,没下得去手。 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只觉得自己身下这个大猪蹄子, 嫩嫩的, 不舍得去戳。 安律师却吓了一跳, 擦咧, 要是老张被人直接秒杀了, 自己以后可没脸再在书屋混了啊。 当下, 他白骨手上出现了一道粉色的烟雾,化作了一条绳索,直接套到了红鼻子老头儿身上,而后使劲一拽! 红鼻子老头儿还在犹豫呢, 被安律师偷袭得手, 整个人掉了下来, 在地上被不停地拖动着。 他却惊而不慌,直接气骂道: “安不起,还当是以前么?” 话音刚落, 老头儿胸口位置出现了一团黑色的莲花, 莲花上带着摇曳的黑色火焰, 直接窜向了安律师。 莲花上的火焰,可以焚灭灵魂! “老板唉~~~” 安律师同样是惊而不慌! 他娘的, 各个都把他当落汤鸡啦, 老子现在啥都可以缺, 却绝不缺大腿! 来啊, 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周泽横跨一步,五根指甲向前一扫,莲花直接凋谢,那团黑色的火焰在其指甲上燃烧着,企图攀上来,一路焚烧他的灵魂,却被他的煞气直接阻隔住,只是凝聚在指尖,远远看上去,像是指尖上盯着五团小小的鬼火。 指尖放在面前, 看着鬼火摇曳, 周泽微微侧头,欣赏了一下, 然后对着指尖吹了口气:“呼。” 火, 就这么灭了, 而周泽的指甲,却毫发无伤。 老头彻底惊愕住了,呢喃道:“这到底是什么僵尸体魄!” 普通的僵尸,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安律师再加一把力, 老头儿被拖拽到了他的脚跟前, 他一脚踩在了老头儿胸口位置, 笑哈哈地大骂道: “哈哈,还当是以前吗?” 第七百六十二章 祖宗! 安律师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笑起来像是一个大反派, 搁电视剧电影里属于那种无论多嚣张多不可一世, 最后肯定也会被正义的主角燃烧起小宇宙干死的那种。 但他无所谓,电影如果和现实都一样的话,谁会去看电影? 他安不起今儿就得嚣张嚣张,毕竟从落魄到现在,想明天就反攻地狱,不太现实,但这不影响他现在抓紧时间先收一点点儿利息。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多亏啊。 周泽蹲了下来,眼角余光看着被安律师踩在脚下的红鼻子老头, 膨胀了膨胀了, 想当初刚入这行时, 一个小萝莉都能把自己掐得死死的,甚至还给自己定了个“死亡时限”,玩儿了出用完销毁的策划。 可这一转眼,两年过去了,自己都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开始逮巡检了。 人确实是一种很喜欢回忆的画面,但人都是习惯性地回忆美好的变化,其实这也是一种自我沉浸和自我陶醉,以这个过程,获得自我的一种满足感和认同感。 比如那种:我从当初刚离开家乡的一无所有,奋斗到如今,终于变得负债累累。 这种过程, 许就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去回味的了。 老张似乎没能看出来自家老板现在正在陷入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状态之中, 直接过来瓮声地打破了氛围, 道: “老板,这人怎么处理?” 周泽抬了抬眼皮,努努嘴。 意思很简单, 这事儿怎么处理肯定归安律师安排,毕竟仇人是他的,怎么发落才能效果最好且可以避免后续可能产生的麻烦,自然由他来做决定。 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儿? 老张挠挠头,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这个,但也不懂得到底是遭了什么邪性,看见红鼻子老头儿像是一块准备烹饪的肉搁在地上时,心里忽然的有些不落忍。 好像不是什么同情心爆发,总是,莫名其妙的。 老张看向了安律师,安律师笑笑,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也别回书屋了,我给他带去旁边市里,让老许过来,一起布置个阵法,该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了吧,尽量做到收尾干净。 反正书店里有老板那个特殊情况压着,咱只要别太粗心,日后阴司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最重要的是…………” 安律师弯腰, 伸手在红鼻子老头儿脸上拍了拍, 道: “这位老哥在阴司的人际关系,可是差得很哟,他如果真的在上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只会有人叫好,至多按照正常程序走一走。 没真正的高层知会一声的话,谁会费心思去去办这个事儿?” 反正自家老板有那牌子特殊性压制着,阴司的目光在这里会不由自主地略过去,自己这边再小心点儿,杀的又快臭皮糖,事儿还真不大。 早期曾混过阴司官场的安不起,最懂那帮官僚到底是什么尿性了。 红鼻子老头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不是惊愕于自己的下场结局,而是惊愕于这帮人在处理阴司正牌巡检时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我是巡检哎! 不是你早上从菜市场张阿姨那里买回来的五花肉! 红鼻子老头儿忽然觉得有些荒谬,阴司的眼睛之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小块阴影,自己刚刚居然还追着那狮子到这里来! 简直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真正需要被清除的, 在这里啊! 这帮人,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老张听了安律师的打算,弯下腰,在红鼻子老头儿面前蹲了下来,看着红鼻子老头儿。 看着看着, 老张又摇摇头, 站起身。 老安的车不能用了,都被打报废了,好在许清朗很快开着他的车过来了,这次是真的连趟儿都没赶上。 “都结束了?” 许清朗问道,刚刚他还在琢磨去哪儿买鸽子以及鸽子的十八中烹饪手法。 没想到先出发自己的居然被安律师枪了个先,等自己一路摸索找过来时,事情都解决了。 许清朗无视了那个被制服的老者,而是先去看了看地上的狮子,伸手摸了摸,这狮子有些年头了,还破损严重,但哪怕是这样,却依旧有着一股子苍茫悲壮的气息弥漫出来。 “这是法器啊,被人特意祭炼过的,本就是承载着意念的灵物,有了自己的性格,又被人雕刻以阵法加持滋养。 啧啧, 这玩意儿,还真的是巧夺天工了,好东西,顶好的东西。” 许清朗难得这般失态,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早就有二十几套房的原因,他对很多事情都看得越来越淡了,尤其是在他师傅的事儿前阵子刚被处理过之后,他现在还真有些一门心思埋头在阵法研究之中的痴迷劲儿。 “老许啊,来,给加个封印!” 安律师对许清朗招了招手。 许清朗走了过来,弯腰,看着下面躺着的红鼻子老头儿。 也没问人家怎么着了,但既然是被书店里的人制住了,接下来该怎么着就这么着吧。 许清朗拿出了几张符纸,开始准备封印,同时问道: “是往死里整还是只是束缚一下?” 这就跟下药一样, 有些药晕吧一下人也就没事儿了,至多恶心几天,但有些药,人醒来之后可能脑子就不好使了。 封印也是同理,一些霸道点的封印,会对灵魂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但效果却更好,不容易出现被挣脱的意外。 “往死里整呗。” 安律师不以为意,都这会儿了,也不说什么优待俘虏了。 只是想着这次事儿做完之后,回去得多烧点纸钱,否则这反派的视角持续得太久了,万一真得沾染上反派的霉运咋办? 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开始重新画符。 “安不起,你行啊,你厉害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再蹦跶几天!” “哟,不劳您惦记,我哪,现在活得舒服着呐,嘿嘿,等以后,更会舒服得要上天,可惜,你是没机会看见了。 说实话,要不是你脾气一直太臭,一直在那儿装清高,做孤臣,我倒不是不可以给你通融通融,但抱歉,在你这里,我是真的赌不起。 这次,只能算你倒霉,咱们也不分对错了。 至于说我以后倒霉不倒霉的,呵呵,我就不信你这老小子看不出来,阴司到底还有几天的蹦跶时间,这天儿,就要变了!” “狗屁,要不是你当初整的那些幺蛾子,我能被关起来?我能被前程都毁了打发上来干这些抓鸡抓猫的事儿! 阴司要变天了,也就是你这种违法乱纪的小人一边作祟一边给自己心里找的借口! 老子当初大清眼看着都不行了,但打洋人时,我们含糊过么? 安不起, 我做鬼也不会……” 红鼻子老头儿停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 自己马上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 安不起也不可能让他再有机会回地下去当鬼了。 老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因为他也是听出来了,这个老头儿,在阴司那边也算是个口碑不错的,脾气臭,认规矩认死理。 老张还真钦佩这种人,虽说这种人当自己同事时,你会非常地讨厌。 但老张也没再开口求情什么的,这是拿大家的命和安危去求情,他老张没这个脸,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许清朗符纸画好了,对老张道: “老张,帮忙压一下。” 老张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在想心思。 安律师瞥了一眼老张,喊道:“老张?” 老张还是没回过神。 “张警官?张sir?张叔叔?张爷爷?张阿姨? 张燕丰!” 红鼻子老头儿眼睛忽然瞪大了! 老张也马上醒悟过来,“哦,怎么了?” “压一下他,让他别乱动。” “哦,好。” 老张弯下腰,双手抓住了老头儿的肩膀。 老头儿一双老眼就这么盯着张燕丰, 嘴巴开始颤抖, 颤抖, 再颤抖。 “我去,你这老狗这是要发情啊?” 红鼻子老头儿没理会安律师的嘲讽, 喉咙蠕动了一下, 吼道: “张燕丰, 老子是你曾爷爷! 老子是你曾爷爷!!!!” 老张有些歉然地点点头,道: “对不起了,我也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事儿,但没办法,抱歉了。 你想骂,就骂我吧,如果能让你舒坦的话,你一路走好,对不起,抱歉了,真的。” “妈拉个巴子, 张燕丰, 老子是你祖宗!” 老张点点头,同时又看向了老许,示意自己已经压住他了,可以开始封印了。 人民警察,唾面自干的本事,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张又不是第一次面对不了情况误会自己的群众了。 “张燕丰,你这个龟孙儿!” “是,是,我是,你骂吧,骂了我心里也能舒坦点。” “张燕丰,我是你祖宗啊!” “是,是,你是我前辈,我该向你学习,但这次不行,唉……… 你骂,继续骂吧,用力骂,只要你能消消气,只要你能安心地去。” “…………”红鼻子老头。 ————我是被骂的分割线———— 今儿太累了,脑子也有些乱,龙不敢强行为了爆发写下去了, 得留一个空档让大脑暂停一下。 今儿就两更,等龙把思路理一理,明天争取补回来。 莫慌,抱紧龙! 第七百六十三章 相认!(第一更!) 在大部分淳朴人的眼中,所谓的可怜人都是淳朴的,带着泥土芬芳的苦涩香味,是值得同情和歌颂的。 但真正干过基层工作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百味。 最起码,老张是锻炼出来了,唾面自干,俯首甘为孺子牛,都么问题。 再加上,这事儿做得,就像是安律师说得那般,甭论对错,却真的亏心。 但人活这个世上,谁不想清洁如白莲花? 但, 太难了。 红鼻子老头儿那个急,那个气啊,再加上这曾孙儿一脸痴呆傻愣的样子,呕心啊! 妈拉个巴子, 老子真的是你祖宗啊,你真是我龟孙儿啊! “老许,快点儿吧。” 老张还在催促着。 许清朗点点头,符纸捏取出来。 却在这时, 周泽伸手抓住了许清朗的手腕, 许清朗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 周泽则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这哥仨, 安律师一脸反派角色的自豪感, 老张一副委屈巴巴昧着良心做坏事儿的自责, 许清朗则是一副无所谓公事公办的洒脱, 合着, 这仨傻帽子, 是真的没听出来? “老周?” “老板?” 周泽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指了指被制住躺在下头的红鼻子老头儿, 道: “你们就没听出来,这不是在骂人?” 红鼻子老头儿激动地不停地点头, 真是激动啊, 太他娘的激动了, 不愧是能当头儿的人, 就凭这耳朵不聋, 他不当头儿谁当头儿? ……………… 红鼻子老头儿还是被封印了,但不再是“往死里整”的符纸系列。 毕竟, 之前是不知道,现在这会儿你要是给老张他曾祖父给整出个痴呆,到底算谁的? 红鼻子老头儿坐在椅子上,许清朗则是在外围布置了个阵法,这家小洋楼都塌了,得先布置点儿东西防止动静天大被普通人过来打扰。 小猴子去平房那边找了些棉絮毯子之类的,给躺在那儿还昏迷的七八个人盖上,大冬天的,躺外面昏迷还真挺危险的。 老张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红鼻子老头儿。 老实说, 没多少激动, 也没多么欢呼, 他老张又不是沉香, 也不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也是享受过家庭的温暖的。 退一万步说,这年头你问多少人,你爷爷叫什么名字,能写出来的,估计也不会很多,更别说是曾祖父了。 周泽也有一把椅子,坐在那儿,拿着手机,滑动着屏幕。 安律师搞的反转,已经上了微博热搜了,事态的发展,是奔着给人家整得身败名裂去的。 而安律师则是憋着笑,伸手戳了戳红鼻子老头儿的鼻子,道: “老菜帮子,没想过有这一天吧?” 红鼻子老头儿恶狠狠地瞪了安律师一眼,然后又没好气地瞅了瞅自己这个曾孙儿。 “来呗,做做自我介绍呗,不是我不信你,是你这个脾性,我是真的很难信得过,谁能保证你扭过头不玩儿个大义灭亲? 说不定你还跃跃欲试呢,至少能感动了你自己。” 安律师点了根烟,抖了抖烟灰,看了看老张,道: “我记得,他叫张卫雨,呵呵,可惜你们老张家也没个族谱什么的,又是从津门迁到通城来的,估计你也不晓得你有这么个曾祖父吧?” 老张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 他爷爷算是共和国第一批警察,以前是当兵的,然后因公牺牲了,他爸那会儿还小,老张曾听他爸说过,似乎他爷爷的爸爸也是在爷爷很小的时候也殉职了。 总之, 老张家的传承很艰难, 因为总是有人去牺牲,去光荣,留下的不是遗腹子就是小孩子。 这个传统,哪怕是到了自己这边,也没断代。 不过好一点的是,自己牺牲时,儿子已经在警校快毕业了。 而且现在,儿子都分配到自己手下入职了,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呵,呵呵,呵呵呵…………” 红鼻子老头儿是真的看着自己这个曾孙就来气, 这会儿, 他甚至顾不得去说什么刚刚发生的事儿了, 而是直接骂道: “你缺心眼儿啊,自个儿当警察了不够,还让自己儿子上警校,我那个曾曾孙儿我见过了,妈的,当真是穿着警服一脸光荣啊。 真他娘的是一个要赶着去光荣的面相, 哎哟我去, 我这心里, 糟心啊!” 上了年纪的人,对其他的事儿倒是可以看淡了,对子孙后代计,就会看得重一些。 只可惜红鼻子老头儿因为工作性质再加上前些年出事儿的原因,对外面的事儿也没什么清楚不清楚的,反正两眼一抹黑。 等一上来, 查一查,看一看, 妈嘢, 拍个五代同堂全家福照片的话, 有仨椅子上只能摆一套制服, 自己的孙子以前因为受伤也没活多久,勉强算是半个光荣。 大曾曾孙儿,更别提了,那傻笑地上镜一看,就适合以后贴在墓碑上供人怀念的表情。 这可不得把他这个“老祖宗”给气出毛病来了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老张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呸!” 红鼻子老头儿直接对着老张的面上吐了口唾沫, 要不是现在被封印着,他也懒得折腾这个封印了, 非得下来直接给这曾孙儿给揍一顿! “行了吧,咱能说点儿正经的不,老东西,你这曾孙儿,可是我和我们老板给你救回来的。 你欠我一条命!” 跟有原则的谈判,最重要的是啥? 就是抓住他是有原则的人的这个痛脚。 红鼻子老头儿鼻子抖了抖, 他没否认这个, 这确实是欠了一个人情, 不过, 他还是有些意外道: “他体内的那个,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鬼差,能和自己刚得有来有回? 红鼻子老头儿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好东西,我们老板给的好东西。”安律师走到老张身后,双手撑在老张肩膀上,“当然了,也是老张争气,其实一开始吧,我是不同意的。 因为你这大曾孙,我是真的看不上,其他本事没有,原则性一箩筐,而且就差脑门儿上贴一个条子写着为人民服务出门儿了。 是我们老板,发善心,才在他牺牲之后,救了回来,嘿嘿,你也知道的,我这些年从地狱出来后,就一直干的是这一行,我呢,也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至于你这曾孙儿体内的那个, 说出来, 怕吓死你。 但我还是犹豫该不该对你说, 算了, 我先问你个事儿吧, 我需要你一个点头, 别老子给你当个导游,又陪吃又陪睡的, 到最后你一拧脖子,想当个阴司忠臣,我还得给你杀人灭口,多麻烦? 是吧, 老张, 你也是能理解的吧?” “啊……额……” 老张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安律师撇撇嘴, 一本正经地看着红鼻子老头儿, 笑道: “船要塌了,你又不是船长,再说了,咱船长大副们早就寻着新船要登基了。 我们这些小喽啰们,总得给自己找个救生衣先穿着吧? 何况, 我这里可不是什么救生衣或者是儿童救生圈那么简单的东西, 是一艘…… 嘶, 是一片新大陆。” “呵。”红鼻子老头儿不屑地甩了一声鼻音。 “别不信啊。” “我,张卫雨,就是饿死,就是渴死,就是从这儿跳下去,也不会信你的邪!” 安律师耸耸肩, 又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老张面露复杂之色。 “但,为了我这个曾孙儿,我答应,我不会再针对你们,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没当发生过,包括我见过你安不起这件事。” 有的人的承诺, 一文不值, 但有些人的承诺, 却价值千金。 安律师笑了笑, 点点头, 道: “好,我信了。” 然后, “哗啦”一声, 安律师直接撕开了红鼻子老头儿的封印。 红鼻子老头儿当即挑起, 抡起拳头对着老张劈头盖脸地就砸去! “龟孙儿,你真个真龟孙儿! 老子刚都说是你祖宗了,你居然还扯呼催促人家封印我! 龟孙儿, 看老子不打死你!” 老张这会儿只敢捂着脑袋,让对方老拳不停地往自己身上落,之前不知道情况还好,这会儿他是不敢还手了。 周泽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指了指四周, 道: “事儿都处理完了么,你们再看着收尾一下,我先回去了。” 红鼻子老头儿有些忌惮地看了周泽一眼,继续揍自己龟孙儿,没说什么。 等周泽走后, 安律师往前凑了凑,道: “您想教训自家孩子,也不急于一时,我们老板这是要走了,你就没点什么要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跟你一样,纳头便拜,叫人家捕头老板? 安不起,你是落魄了,但我没想到你能变得这么磕馋!” 安律师咂咂嘴, 把嘴巴凑到红鼻子老头儿面前嘀咕了几句: 刹那间, 红鼻子老头儿也不打孙子了, 腰挺直了, 鼻息变粗壮了, 手开始颤抖了。 安律师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红鼻子老头儿一脚踹在了自家大曾孙儿身上, 吼道: “赶紧起来,你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我这个当长辈的总得上去感谢感谢!” 第七百六十四章 收服 周泽上了车,但没急着开出去。 本就三辆车来,自己这边是老张开的这辆车过来的,安律师开来了一辆车,随后老许也开了一辆来了。 但老安的车不是被砸了么,自己要是直接开走,就剩下一辆了,所以留下来等等看。 如果他们都不走,叙旧的叙旧,善后的善后,那自己就先回书店搂着莺莺睡觉去了。 当个领导,死力气出了,再弄个这点特权,不过分吧? 谁成想, 车门被打开了, 坐进来俩人, 一个是老张,一个是红鼻子老头儿。 老头儿不客气,直接坐副驾驶位置了,老张规规矩矩地坐在后头。 没办法, 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自家曾祖父,老张也很绝望。 老头儿龟孙儿龟孙儿骂着, 结果自己真成了龟孙儿…… 安律师倒是没跟上来,他已经做了九十九了,剩下的这一哆嗦,得交给老板去做。 周泽取出香烟,给副驾驶位置上的老头儿丢了一根,也给后头的老张丢了一根。 老头儿没客气,从周泽那边又拿了打火机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烟圈,而后开始咳嗽,用力地咳嗽,像是要把这肺都咳出来一样。 老张伸手去拍拍他后背, 总觉得自个儿要做点什么, 不然心里怪怪的。 “大兄弟,我这个曾孙儿,可让你多费心了,我这就是上来,跟你道声谢,我这人啊,一是一,二是二,欠人家的人情,我得还。” 红鼻子老头儿很热诚地说道。 得嘞, 老头儿跟周老板攀上同辈了, 这以后让老张该怎么面对自己祖爷爷的兄弟之交? 说不定等这老头儿在书屋里混一圈后, 自己的辈分又得直线降低。 “没事儿,应该的,我跟老张……哦不,我跟小张儿, 挺投缘的。” “…………”老张。 “投缘就好,投缘就好,唉,大兄弟,你是不晓得啊,我这一脉,是真的苦逼啊,我都不晓得怎么能这么苦逼的。 从我开始,排着队地去牺牲去光荣,真是日了他个仙人板板!” 说着说着,老头儿又开始来气了, 指着坐在后头刚刚还在给他拍背的老张骂道: “尤其是这个白眼狼、大马猴子、兔崽子、毛驴子、傻狍子、土豹子、黄皮子、黑匣子!” 东北九大神兽, 老头儿一气之下吐出了八个。 完了, 老头儿挠了挠后脑勺,兴许也是有点儿强迫症,思索着: “还缺个啥来着?” 周泽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答道: “瘪犊子。” ………… “嘤嘤啊,你看看这个设计方案,我帮你保留了这里,留作游戏室吧,空间足够大,等之后咱再淘弄点儿时兴的玩意儿,一并地丢那里。” 老道拿着设计图给莺莺去看。 “啊,留一台电脑就好了啊,不用这么大空间的。” 莺莺不讲究这个。 “这不行,现在住得面积大了,咱就往宽裕的方面去设计,什么健身室啊,影音室啊,都得鼓捣起来。” “老道,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不苦不苦。” “来尝尝这道菜吧,正好歇歇。” “…………”老道。 别说, 老道发现莺莺进步确实很快, 最起码, 这份拍黄瓜做得可以入口了。 摇晃着钢笔,咕嘟咕嘟地继续喝水,时不时地再瞥一眼上头电视机里的比赛直播。 一直看到三比零了, 老道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输咧,回天无力咧。 老道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球迷,也就平时有的看就看看,赢了开心,输了也懒得骂了。 他看不出什么门道什么战术意图啊这类的东西, 只记得二十年前电视机里看见的那帮人各个都有腹肌,现在再看,全特么的一群白斩鸡。 这会儿,老道手机响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接了手机, 道: “喂,你好,我是陆放翁,啊,嗯,这个,认识,啥,什么,怎么可能!” 老道挂断了手机, 站起身, 不停地喘着粗气。 系着围裙的莺莺从厨房里探出身子, 道: “怎么了,老道?” 厨房里, 还炖着佛跳墙。 “没事儿,没事儿,不,不,是有点事儿,我出去一趟,出去一趟。” 老道儿捏着手机出去了, 踉踉跄跄的, 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莺莺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厨房里, 道: “等安律师回来请安律师吃吧。” 反正安律师连过期咖啡都能喝得飞起, 这些, 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至于说给老板去尝尝, 呵呵, 莺莺可舍不得。 ……………… “这龟孙儿体内的,是啥东西来着?” 红鼻子老头儿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泽, 话语声中, 还带着点小心。 倒不是谄媚,纯粹是在从安律师那里得知了一些真相之后,有点吓得惴惴不安。 想当初,安律师在拿到了周泽的鬼差证仔细查看之后, 直接跪了下来, “门下走狗安不起参见老板!” 红鼻子老头儿现在,其实算是矜持多了。 毕竟安不起当初是落魄着,而这位,哪怕仕途人缘再不顺,好歹是个巡检身份。 也不是故意拿捏什么,他毕竟和安不起不同,安不起是破罐子破摔,光脚的直接孤注一掷了,他还没到那个地步。 现在, 说心里话, 还是想看看自家这个曾孙到底和这帮人牵扯得有多深。 “獬豸。” 周泽很干脆地吐出了两个字, 没多介绍说獬豸有多牛逼,獬豸有多厉害,獬豸有多了不起。 因为这个不需要, 獬豸两个字, 足以说明一切。 “獬…………豸!!!!!!” 红鼻子老头儿几乎尖叫了起来。 周泽有些意外地扫了老头儿一眼,没猜错的话,安律师应该对他吐露了书屋的一些事儿,否则这老头儿也不会打着为曾孙道谢的名号坐上自己这车。 这么大的反应, 是老头儿之前根本就没全信是么? “来,乖孙儿啊,乖孙儿啊,让爷爷摸摸,摸摸。” 红鼻子老头儿伸手, 摸了摸老张的脸, 弄得老张很是不好意思, 但没法子啊, 眼前这位辈分比他爷爷还高一层, 人家想含饴弄孙, 你还能咋滴? 能不配合一下么? “龟龟,之前就觉得奇怪,啥玩意儿,这么刚猛,明明进了个二傻子的身体, 但二傻子用起来还这么厉害。” “…………”老张。 “怪不得封不住啊,法兽啊,法兽啊。” 说着说着, 红鼻子老头儿又小心翼翼地瞅着周泽, 问道: “您真的是那位,那位,传说中的……幽冥之海的,的,的,主人?” 周泽点点头。 红鼻子老头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有些为难。 他不信啊, 獬豸的分身, 千千万,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只要有行政编号的公安局法院那边, 基本都有獬豸分身守护着, 弄一个下来,塞进去,危险系数大是大,但怎么说呢,物以稀为贵不是么? 但那位, 那位, 那位可是初代地狱的主人啊! 就坐在自己面前? 还在开着车? 咋这么不真实呢? 安不起不是诓老子? 周泽瞥了老头儿一眼,能看懂,老头其实没全信。 这也是人之常情,这就像是你打出租上了车,出租车司机跟你说他是三代子弟一样。 你会本能地觉得他在吹牛逼。 但既然安不起安排他上这辆车,外加他跟老张的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红鼻子老头儿为人处事的原则,跟老张是一脉相承。 这样子的存在, 还是阴司现在正儿八经的巡检, 如果真的能收到自己这边来, 利益绝对是无比巨大的。 冯四儿那边还在待价而沽,而且说心底话,冯四儿的品性,拿捏不准,但眼前这个不同,眼前这个只要他主动点头了,愿意入伙, 是真的会实打实地铁心跟着你干的。 到时候,阴司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其他什么事儿,操办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周泽对未来没有太多的设想, 在他美好的蓝图里, 一年后的今天,他在沙发上晒太阳看报纸; 五年后的今天,他也在沙发上晒太阳看报纸; 十年后的今天,他最好还是在沙发上晒太阳看报纸。 但为了保护自己的“梦想”,总得做点什么。 他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所以铁憨憨总笑话他喜欢把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带。 红鼻子老头儿忽然鼓起勇气, 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周泽脖子这边, 还嗅嗅, 似乎是在闻着味儿, 这是货真价实地在打量着了。 坐在后面的老张见到这一幕, 觉得好丢脸, 扶额。 周泽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道: “喂,铁憨憨,帮个忙。” “没…………空…………” “有人不信你是赢勾,我这没威慑力,得借你的气势震一震,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王霸之气,这收小弟也能快一些。” 铁憨憨没回答, 但周泽感觉到一股热流已经开始涌进自己的四肢百骸, 周泽微微一笑, 放开了部分身体掌握权, 侧过脸, 恰好和正在仔细打量的红鼻子老头儿面对面, 眼眸深处, 红色的光泽正在流转: “你……找……我?” “啊!!!!!” “砰!” 老头儿撞破了车门, “咕咚”一声, 从行使的车里摔了一下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四代勇烈! 车停了, 周泽看了看车门, 有些心疼, 但想想这车是老张的, 就释然了。 反正老张的车被老张的曾祖父弄坏, 也算是理所应当,兜兜转转都是他们一家人自己的事儿。 老张下了车,去搀扶滚下去的祖宗。 周泽看了看老张的背影,觉得今晚回去后老张可以去知乎写一个帖子: “论生活中忽然多出了一个曾祖父是什么感觉?” “呵呵。” 周泽笑了笑, 然后在心里道: “别说,还真挺方便的,你这张老脸,还真好刷。” 王霸之气一露, 大部分的问题也就都解决了, 看老头儿的被吓的模样,这最后一哆嗦,算是圆满射出了。 “去……找……阎……王……刷……啊……” “你看,你又调皮。” 周泽伸了个懒腰, 拿起旁边的一瓶水, 喝了一口。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记得当初在地狱时,你到底是怎么笃定有人能给我们开路的? 你就确信我能从奈何桥上走出来?” “不……确……定……” “你撒谎,那一批九黎的兵,你没动他们,估计你没动的东西,还有不少,你这留着不舍得用,不就是为了以后等可以堂堂正正回来时一起用的么?” “呵………呵………” “你笑什么,被我心虚了?” “狗……就……好……好……看……门……” “啧啧,行吧行吧,不问了,不问了,我也懒得去和你下地狱干嘛去,现在这生活挺好,我挺珍惜的。” 老张搀扶着红鼻子老头儿回来了, 红鼻子老头儿这次干脆连副驾驶都不坐了, 跟着自家大曾孙一起坐后头。 “别怕,其实我们店里的企业文化,挺随和的。” 周泽开口安慰道。 老张很想开口问一下咱店里的企业文化是啥? “等到了店里,我让我们店里的老道陪你唠唠嗑,或者带你在通城逛逛。 见识见识咱们通城的风土人情,哦,对了,老道年岁至少看起来和你差不离吧,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 老张闻言,抓着自家曾祖父的手忽然一紧。 “嘶……你掐我干嘛,瘪犊子,不晓得自个儿现在手劲儿有多大啊?” 老张苦笑着摇摇头。 周泽重新发动了车子,最后一哆嗦,算是完成了,但具体的交接和接下来的安排,还是得等安律师回来去和这个老头儿说。 一是周泽没这个闲工夫,怕麻烦,二来,老是自己亲力亲为,容易让人看低了去。 一刻钟后, 车子到了书店门口, 周泽下了车,推开店门,走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 饭桌上,摆放着一个大砂锅,旁边还有几个小菜,莺莺正端着一份凉拌西红柿走出来; 此时的她,系着粉色围裙,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老板,你回来啦。” “嗯。” 周泽在饭桌边坐了下来。 莺莺把凉菜放在桌上,偷偷摸摸地道: “老板,我给你点了外卖,在楼上房间里,你去楼上吃吧。” 周泽闻言, 微微皱眉, 然后见莺莺一脸诚恳的样子, 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自家莺莺是真的体贴,连那种让男人硬逼着自己下咽然后竖起大拇指不停地说“好吃”的苦逼环节都给自己省略了。 这世间,不知多少个男人都没能跳过这个关卡,当然,这也不能跳,这不是为了不打击自家媳妇儿做饭的积极性好让以后媳妇儿继续做饭下去嘛? 当然了, 周泽连什么烟熏火燎的给你皮肤弄坏了什么的,这个环节也可以跳过了。 所以,有个僵尸女仆是真的省事儿。 外头, 也下了车的红鼻子老头儿在安律师的搀扶下,没急着先进书店,而是眯着眼,扫了一眼书店左边隔壁的药房,又扫了一眼右边隔壁密封着的菜园子。 “格局,气场,不错嘛。” “嗯。”老张在旁边应了一下。 “双龙补气的格局,本来是困龙局的,但硬生生地掰扯回来了,成了龙吞虎食的气象。 这重点抓的,还是一个左边和一个右边,啧啧,够狠的啊。 一个夺气运, 一个抢生机, 严丝合缝,了不得了不得。 这书店,是谁装修的?” “阵法的话,应该是许清朗吧,他做菜的手艺很不错。” 老头儿点点头,迈步走入了书店。 “哎呀呀,哟,这地儿装修不错啊。” 老张搀扶着自家曾祖父进来了。 莺莺眼睛一亮, 当即道: “张警官,这次是真的来得正好,吃吧!” “额……嗯,好。” 老张搀扶着红鼻子老头儿坐了下来, 红鼻子老头儿是真的扭到腰了,不是那种战斗时的变化,至少那时心里有点数儿,这一次,是被赢勾忽然出现的气息给直接震得心神失守摔下去的,这可就出问题了。 再加上这身子,本就不是原配的。 “你们吃,交流交流感情,我就先上去了。” 周泽起身,指了指饭桌上的菜, “别客气,多吃点。” 摆出一副不打扰你们爷孙俩叙旧的高尚姿态, 随即, 周泽走上了楼梯。 莺莺则是解开了围裙,打了一盆水带着毛巾上去准备给老板洗手擦脸。 红鼻子老头儿拿起筷子, 夹了一口菜, 没急着放嘴里, 而是煞有其事地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这大曾孙儿两眼, 道: “未来,有没有什么安排?说说吧,好好说说。” 老头儿算是理解为什么安不起那样子的一个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叫人老板,愿意在这个疙瘩待下去了。 这地儿, 是真的卧虎藏龙, 说不得, 风云变幻之际, 这家书店就是古代王朝的潜邸, 这里的人,都将成为从龙之臣。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他虽然讲原则,讲规矩,但也不是死脑筋,以前无牵无挂的,无所畏惧,现在呐,总得给自己子孙后代想想未来。 这种被老天爷被这命运唆使得上杆子一代代光荣的传统, 当真是让老头儿牙疼得很。 “就继续当我的警察吧,然后帮书店做做事儿,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老张这般回答。 “呵,瞧你这点出息。” 老头儿没好气地瞪了自家曾孙儿一眼,把筷子里的菜送入嘴里, 当即目光一凝! “噗!” 一口东西, 直接喷了出来。 “哦,我的疏忽,我的疏忽,这个口服液,你得喝,喝了这个才能吃饭。 这里的饭菜很好吃的,我常来蹭饭,呵呵。” 老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取出两瓶彼岸花口服液,一瓶放在老头儿面前,一瓶自己打开喝了。 红鼻子老头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张, 这是什么口服液的事儿么? 这菜, 这菜简直! 还有, 我的大曾孙子唉 你是真的二愣子啊, 就这菜, 你还每天特意踩点来蹭饭? 你没猫病吧! 老张喝了彼岸花口服液,然后笑呵呵地夹了块鸡肉,送入嘴里。 “噗!” 老张吐了出来。 红鼻子老头儿放心了,看来还没病入膏肓。 “这菜是死人做的么,这么难吃。” 老头儿嘀咕道,可不是给他说中了么。 算了,不吃了, 老头儿亲自去柜台那边,翻出一瓶五粮液,这还是老道藏的,他没客气,拿了过来,给自己跟老张都倒上。 端起酒杯, 抿了一口, 道: “龟孙儿啊,其实,我本来可以不趟这次浑水的,但我都是为了你…………” “那就不趟了吧,您早点下去吧,该干嘛干嘛。” “…………”老头儿。 老张是想让自己这个忽然出现的祖宗早点下去,否则赶明儿书屋人都回来了,大家都得“小张”“小张”地喊了。 老头儿则是被这个不孝子孙给憋出了内伤! 给个台阶要死啊! “帮还是要帮的,说实话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阴司是眼看着夕阳西下,但想掐死你们,还是简单得很。 我就舍了这把老骨头,帮衬帮衬你一把。 唉, 儿女就是讨债的鬼啊, 这话说得真没错。” 红鼻子老头儿又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叹息着。 老张也是叹息了一声,他是有原则的人,但又不是傻子,眼前这个老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不清楚? 既然这样了, 老张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接道: “其实,少点儿心思就好,大家都不吃亏,咱老板的性格,怎么说呢,是个咸…… 是个怕麻烦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喜欢直来直去。” 意思就是提点自家曾祖父, 该麻溜地下跪就麻溜地下跪, 该表忠心就表忠心, 自家爷孙, 还能笑话你不成? “呵呵,你以为我是在拿捏这个巡检的架子?” 老张没回答,但眼神示意:你以为你不在拿捏? “龟孙儿!” 老头儿一巴掌拍在了老张的脑袋上, 马上把自己的脑袋也压低了,低喝道: “我这个巡检身份,没你想象中那么值钱,至少,在你那个老板和安不起眼里,真的没那么值钱。 要不是有你的关系,他们现在早就把我这个巡检当一块瘟猪肉一样处理销毁掉了。” “那什么值钱?” “砰!” 红鼻子老头儿又是一记毛栗子, 再压低了声音, 呵斥道: “你是真傻啊, 没我们老张家四世勇烈之气在, 你以为他能好端端地在这个疙瘩一直悠哉悠哉地过小日子?” 第七百六十六章 征婚 莺莺先伺候着周泽洗脸, 然后帮周泽在小桌上支开了餐食, 特意从兴仁镇崔记那儿买来的猪头肉,茶干,汤泡饭,兴东的乳腐, 菜很简单,毕竟是夜宵,太油腻也不好,至于下面的,嗯,本就不是给老板吃的! “老板,下面那个老头儿,是谁啊?” “哦,他啊,老张的爷爷,哦不,是曾祖父。” “也是鬼差?” “巡检。” “和安律师一个样的?” “嗯,算是吧。” “哦,没想到啊,老张居然也是个鬼二代。” “噗!” 周泽嘴里汤都喷了出来, 鬼二代, 还有这说法。 “对了,老板,老道半钟头前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嗯,我知道了。” 周泽显得很平静,因为老道嘛,计算出事儿了,也能支撑得到自己等人去救的才对。 简单地又吃了几口饭,本就是当夜宵对付一下的,吃完后,周泽站起身,走到窗台边抽了口烟。 安律师发来了微信,说是他们收拾收尾还需要一段时间,最起码,那个狮子得带回来。 周泽回了个“知道了”,伸手朝着窗台外抖了抖烟灰。 抽完烟, 周泽走下了楼, 看见老张跟那老头儿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茶水。 老头儿站起身,对周泽微微弯腰,姿态放得很低,周泽也对他点点头,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丢了几颗冰块,走了过来,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其实, 面对周泽时,老头儿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的,他这个人,会相术,生前就喜欢玩这个,死后更是琢磨开了,其阵法上的造诣,不逊于许清朗,而且在眼光见识也就是望闻方面,更是超出了老许不少。 他几乎可以肯定, 眼前的这个男子, 把自己的曾孙收在旁边, 不管有意无意的, 肯定是拿自家这一脉四代勇烈当了挡箭牌! 其实, 周泽这阵子也有这种感觉了, 当初月牙都说了,老张只负责“貌美如花”,反正他是书屋的政治正确。 一个疙瘩,总不能都是自私的人吧,总得推出“先进个人”或者“先进单位”出来。 这叫什么来着,对了,一白遮百丑。 但老头儿偏偏又不能拿这个事儿去要价,一来,他琢磨着眼前这个男人当初收自己曾孙做鬼差,应该没想那么多。 二来, 自家四代勇烈很值钱么? 人家还有幽冥之海的主人,还有那座泰山压轴不是。 “快半年前了吧,当初地狱出了个大事儿,有个巨擘忽然苏醒,搅动得地狱风云变色,虽说最后那位巨擘被阴司镇压了,但阴司也因此陨落了不少判官巡检。 本来该有人干的事儿,也就没人干了,我呢,本来算是被隔离软禁了的,这不,也被踹出来干事儿了。 之前之所以被软禁,也是和安不起有很大的关系,我负责看守第十九层地狱,安不起当初领着一帮人潜入进来,背着我打开了一些牢笼,事后,我因玩忽职守被责罚。” 老张低着头,没去看自家老板。 周泽笑了笑,只是点点头笑笑。 老头儿一直盯着周泽的脸色,见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只能道: “具体的事儿,我去和安不起那货交流。” “好。” 周泽乐得清闲。 “我这曾孙,还得拜托您多照顾照顾。” 老张坐得很难受, 感觉自己像是个流着鼻涕不懂事儿的孩子。 “应该的,应该的,小张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 “…………”老张。 “我还有点事儿,需要去处理一下,等明天我再来找安不起吧,你放心,我大曾孙儿在你这儿呢。” 周泽点点头, “安不起说信得过你的人品,我也是信得过的。” “人品是信不过的,能信得过的,还是实力。”红鼻子老头儿倒是打开天窗说了亮话,“当初在津门打洋鬼子时,我就晓得这个道理了。” 老头儿走了, 老张带着他一起走的, 说是还要一起去看儿子和曾曾孙子。 周泽在楼下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见老道还没回来,就先洗澡上去睡觉了。 一夜无话,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周泽才醒来。 昨天其实没怎么受伤,但是在对付那只黑狮子时,耗费了太多心力,所以这一觉睡的时间也就长了一些。 莺莺侧躺在周泽身边,后背给周泽,穿着淡蓝色的睡衣。 周泽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口渴。 起床, 冲了个澡, 走到沙发那边躺了下来。 老许和安律师他们都回来了,书屋的一楼角落位置放着那尊狮子,还有几张符纸贴在上面。 “待会儿直接吃午饭了,我随便做几个菜。” 许清朗系着围裙走了出来,他早上也没能起来。 “嗯。” 周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趁着莺莺去熨烫报纸的功夫, 周泽拿出手机, 打开了微博, 开屏广告上,不再是什么小鲜肉也不是什么家电活动了, 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征婚”广告。 一个神秘的老者背影照片, 上面则是写着一些细则: 姓名:陆放翁 性别:男 年龄:七十一 职业:教育家、思想家、神学家、慈善家(累积捐出善款上亿!) 家庭关系:无亲属 爱好:养宠物 联系方式:扣扣——104、、、934、、、5312、、、 征婚感言:找一个她,你陪我看人生的夕阳,我给你朝露般的精彩。 世鸡佳苑2019年最具潜力金婚对象,你决不允许错过的美好机缘! 周泽把扣扣号在手机里输了一遍, 得, 还真的是老道。 “哈哈哈哈,看见了吧!” 安律师这会儿也是刚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见周泽拿着手机在看,马上笑道。 “你也是舍得。” 周泽感慨道,这个征婚,得花多少钱? 这也从侧面说明, 自己不给书屋的员工开工资,是正确的决定。 他们已经很有钱了,再发工资,岂不是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了? 还怎么进步? “钱是王八蛋,不花掉就是废纸,咱都是死了几十年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阳间的钱和阴间的冥钞又不能直接兑换。” 安律师倒是无所谓, 笑话, 如果知道能用俗世的金钱就能买得泰山府君的欢心和人情, 多少人趋之若鹜呢! 周泽皱了皱眉,道: “老道可能不会喜欢。” “这年头,送礼送的是人情,谁家真的缺吃少喝啊,我要的不是他喜欢,是他记住这个情就是了。” 安律师没打算说太多, 而是敲了敲桌子, 道: “老板,我待会儿出去一下,和那老东西再碰个面,那家伙,收得值,冯四儿那边,不保险,有他在,咱在阴司中层那边也算是多了只眼睛。” “你看着安排吧。” “行,我这就去了,老许啊,不用给我留饭了,对了,把你车借我用用,我车昨天又报废了。” 拿了车钥匙,安律师就直接拜拜了。 “老板,咖啡,报纸。” 莺莺把东西送上来后就转身进了厨房,给许清朗打下手。 她是真心想学,许清朗也愿意教。 在老许看来,女僵尸如果学会做饭,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在莺莺看来,自己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正当周泽拿起咖啡,刚喝了一口时,就听见头顶传来了“吱吱吱”的声响, 小猴子极为稳健地落在了周泽对面的沙发上, 手里捏着阴阳冊。 阴阳冊方面上,两只猫科动物。 “怎么了?” “吱吱吱吱!!!!!” 小猴子显得有些激动,又拿出手机晃了晃,然后摇摇手。 “老道昨晚没回来?” 周泽有些意外, 侧过身对着厨房那边喊道: “喂,老道还没回来么?” “没有。” 许清朗从厨房走出来, “我刚还想和你说来着。” “这奇怪了。” 周泽摇摇头,昨天莺莺就说老道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地出去了,怎么忙活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泽也尝试打了个电话过去,提示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是真的相亲去了吧?” 一念至此, 周泽自己都笑了。 就在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喂,请问是徐乐徐先生么?” “嗯,我是。” “你好,我们是崇川分局的,你父亲现在在我们这里。 他情绪有些失控,我们对话交流没反应,希望你本人现在可以过来一下。” 我父亲? 但周泽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深吸一口气, 目光特意看了一下对面角落里放着的扫帚和簸箕, 道: “好,我马上过来接人。” ………… 半个小时后, 周泽走入了崇川区派出所, 他原以为老道又是去找大妹子被抓了, 警察通知自己来缴纳罚款领人的。 这也不算太大的事儿,毕竟这年头和稀泥风气很严重,尤其是这种上了年纪的,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啥的,助长了不少为老不尊人的不良风气。 然而,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他没看见老道被拷着, 只看见老道蜷缩地坐在角落里, 目光呆滞,浑浑噩噩, 手里, 拿着一件织了一半的红色毛衣。 —————— 今儿个四更结束, 求月票, 求月票, 求月票, 距离月底没几天了, 也越来越紧张了! 有月票的亲,请投给龙吧! 第七百六十七章 红色毛衣(第五更!) 若是老道在这儿哭天抢地的,周泽估计真的一脚踹过去; 骂一句:老不正经。 但见老道现在这个样子, 周老板还真有些担心了起来。 要知道老道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很强大的, 风风雨雨七十年, 算算居然是和新中国一路走过来的, 多少坎坷多少艰辛, 最后都咬牙闯荡了出来。 以前甭管遇到啥事儿,老道都笑呵呵的,至少在精神层面上,他一直是一个标杆儿,嗯,精神上的巨人。 但现在, 老道一脸茫然地攥着那件红毛衣, 就那样蹲着, 蹲着, 蹲着, 像是一座木雕。 周泽走过去,在老道面前蹲了下来,“怎么了?” 老道抬起头,看了看周泽,目光尽力在聚焦,然后习惯性地笑笑, “老板,你来咧。” “走,我们回去。” 周泽说着就搀扶起老道。 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若是以往,大家该怎么开玩笑就怎么开玩笑,但现在老道这个样子,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黑小妞曾总结过周泽的一些秉性, 薄凉,难以主动付出和相信别人。 但对自己已认定的人,却又很护短。 眼下, 别说老道不像是犯了什么事儿, 就算是真的犯了事儿, 周泽也会二话不说带他直接离开这里! “喂,做个记录。” 一个警察敲了敲桌子说道。 周泽没搭理,领着老道直接出去。 那个警察也就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等上了车, 周泽发动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道忽然扭过头,看向周泽,道: “老板,去东门大街吧。” 老道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件红色毛衣,一点都不愿意松开。 “行。” 周泽点点头,没回书屋,而是开着车到了东门大街。 东门大街有一家大润发,但从大润发这边绕过去,再往里开一段,就是一个小菜市场,有一条小街。 街面上,开着好几家足疗店和发廊店。 没等老道去指路,周泽就慢慢地开了进去,同时观察着老道的情况。 老道的目光盯住了一家叫“沁足园”的小门店。 周泽停了车。 老道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虽说周老板很难以理解,来找大妹子的话,需要这么的脸色沉重? 一般男人去这种地方不应该是一蹦一跳“这就是飞一般的感觉”么? 老道叹了口气,过了马路,向那边走去,周泽跟在后头,老道此时的精神状态让周泽有些吃不准。 推开了店门, 店里有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那儿看电视,见来了客人,忙起身道: “不好意思,今儿店里就我一个人,我们现在只做正规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们以前可以做不正规的, 另一层意思就是, 你加钱的话也可以做不正规的。 “大妹子,我就是来瞅瞅,我是芳杏儿的朋友。” 中年女人听到“芳杏”俩字后,脸色变了一下,道: “呵呵,好吧,没事,你看吧,我是隔壁店铺的,老板娘还在局子里呢,叫我来看个店。” 老道点点头,“谢谢啊。” “您客气啥啊,出门在外,有个真心实意的朋友,比啥都强。” 中年女人看着老道,有些唏嘘,然后她目光落在了跟在老道身后的周泽身上,道: “小兄弟,你洗脚不?” 周泽摇摇头。 他的私生活方面,基本都是由莺莺包圆儿了的,习惯了莺莺的温柔和体贴以及专业的技术之后,外面的一些东西,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再说了, 这个地方是老道这种老男人才喜欢光顾的, 和周老板的口味不搭。 “行。” 中年女人拿了两个一次性杯杯子,放了点儿茶叶,倒了水,递给了周泽和老道。 “谢谢。” “甭客气。” 中年女人继续坐回沙发上看电视了。 老道自顾自地往里走,里头有个狭窄的楼梯,初极狭,到了拐角处后,倒是宽敞了许多,等走到上面后,二楼的布局就宽松多了,有六七个单独的小房间。 如果只是按脚的话,一般也用不到这么多的小房间,大家不都是按脚么,大大方方的一排并列靠椅放那儿,也就可以了。 再加上这里粉红色的底色,搭配着各自独立的小空间,稍微有点生活经验的男人,都能猜出这里的尺度。 “我说,那个芳杏在哪里?” 周泽问道。 老道没做声,只是回头,对周泽苦笑了一声。 “人,死了?” 周泽问道。 老道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死了个老相好,怪不得。 老道推开一个小房间的门, 门里的格局也很小, 就一张半米宽的小床加一个床头柜,上头还有湿巾和面巾纸,再上面的一个小挂篮里,还有着五颜六色的蓝精灵。 老道在小床上坐了下来, 把那件织了一半的红色毛衣搁在了床上, 他双手攒聚在一起, 低着头。 周老板微微皱眉,这是来睹物思人了? “老板,你接触过这里的女人没有?” 周泽难以回答。 “呵,瞧我问的什么。” 老道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因为这里真实,真实的只要你给钱,就能和你坦诚相见。” 周泽在旁边站着,点了根烟,默默地听着。 “戏子无义,前一句是啥来着?”老道问道,“哦,不用回答,就那么个意思。” “但怎么说呢,其实都差不离吧,我很少来找芳杏,次数来多了,不好,打扰人家的生活。 她一般没生意了,空了,才给我发个微信,问我有空没。 芳杏儿子刚读了大学,她下岗后,就靠做这个给他儿子挣学费,她丈夫喜欢耍钱,也不正儿八经做事儿,没得钱。 一家老小的生活开支,都是她在支撑。 其实,做这个来钱快是快,但也累,是真的累。 而且,说真的,赚不到大钱,她年纪大了,会所不要她,在这里,本就是快餐的价格,还得跟老板对半分。 辛辛苦苦折腾完一个客人,分到手,真的不多。 但比正儿八经进场上班挣得多一些。 她靠做这个,给她儿子供到了大学毕业,还攒出了一个首付。 她当初和我说过,只要等她儿子大学毕业,就可以收手回家了,回家种种地,歇歇,这日子过得太累了。 现在,她儿子要结婚了,所以她还得继续,供孩子买房子,帮忙还贷款,减轻孩子的压力。 有时候不忙时,她才会发微信给我,我就过来,唠唠嗑。 她对我说,哥啊,大冬天的你只穿个道袍太冷了,给你织一件毛衣吧,反正冬天了,她客人也不多了。 这天,贼冷,冷得人连那活儿都冻蔫吧了。” “我说成。” “她就给我织毛衣了,有客人来了,就放下毛衣,活儿做完了,就坐这床上,继续给我织毛衣。” “我和她也只是纯粹的金钱关系,我每次来都给钱,也没想着套近乎可以免单什么的。 我不做这种事儿,毕竟大家出来赚钱生活,都不容易。” 周泽揉了揉眉心,不得已,打断了老道的自言自语,问道: “她是不是出事儿了?” 老道沉默了, 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有些痛苦, 道: “她昨天傍晚还跟我说,毛衣再来几天就织好了,让我过去,就给我,我说好。 她住在附近的一个出租房里,不住店里,店里住不下,而且不方便。 她和几个老乡合租在那里,也有做这一行的姐妹。 昨儿个, 她因为来姨妈了, 所以没上班, 就在家里给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发个微信,一边给我织毛衣。 她跟我说她的儿子,跟我说她儿子的房子,跟我说她还想装修一下她老家的破屋子,也跟我说她想给儿子张罗个怎样的老婆。 说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我喜欢听这个,也不反感听这个。 呵呵, 我在书店里, 碰到一些老死鬼, 也喜欢和他们唠唠嗑。 然后, 她听见了自己这个屋子隔壁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她隔壁住着一对来打工的小夫妻,可没有孩子。 她去看了,发现孩子穿戴不错,这孩子,是拐来的。 她抓着孩子,大喊大叫,喊拐子,喊拐子! 那对夫妻打她,踹她,她也抱着孩子不撒手。 然后那男的, 就拿起了菜刀……” 老道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种细窄口的菜刀,直接捅下去了,芳杏还是不撒手,血啊,流血啊,流血啊……” 那对夫妻吓得马上溜了,现在警察还在抓。 孩子留下了, 被发现了, 芳杏死了, 她死了。” 周泽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抽了口烟。 本还想说安律师给你征婚呢, 但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老道摸了摸鼻涕, 继续自言自语道: “芳杏跟我说过,她知道这个来钱快,会断了她做其他事儿转行的可能。 但她反正烂命一条了,年纪也大了,这身子能多压榨几次就多压榨几次了, 跟榨油一样, 多榨一点油就多榨出来一点儿。 啧啧啧, 我本想着今晚在书屋里,说不定能再见芳杏一次; 但我刚刚在警局那边看了她的遗体了, 她是确认孩子被她抢下来后才咽气的, 她走得很安详,真的很安详, 这种人,是不用来书屋再中转的。 我连她最后一面, 都见不到了……” 老道伸手攥起了那件织了一半的毛衣, 红色的, 红色, 像是染上了血…… 今日五更完成,求月票! 本来想着写了四更就睡觉的, 结果坐着又写了一章, 现在都26号了, 距离月底还有五天, 大家有月票的请投给龙吧, 咱们稳住, 稳到最后一天结束! 第七百六十八章 白液追凶!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双手合什, 用和尚的方式在哀悼。 反正老道总喜欢这样融会贯通,书屋里的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周泽靠着门框站着,老实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你可以说老道矫情,为了那样子的一个女人弄得这般失魂落魄。 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矫情一下的权力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拼搏的拼搏,努力的努力,不是为了拼搏而拼搏,也不是为了努力而努力, 大家挣扎所求的, 无非就是想要获得一个自由自在可以去矫情的机会和条件么? “呼…………” 老道伸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 伸手拿起旁边的纸巾, 擦拭着鼻涕和眼泪。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他是真的在伤心在难过。 老道可能不是嫖客里最有钱的,但他应该是嫖客里捐钱最多的,同时,也是最有素质的一个。 只可惜, 这个圈子没办法去投票,然后颁个奖以资鼓励。 “喂,行了,你就一直这么哭着?” 周泽问道。 老道抬起头,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周泽,道: “老板,那额还能咋整咧?” “其实,我一直觉得,在这儿悲伤,是最没有意义的事儿,因为悲伤除了让自己爽,让自己发泄一下。 它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悲伤是为了让自己爽? 老道心里琢磨着这句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逝者已逝,你都说了,她走得很安详,应该来不了书屋了,那就为她再做点事情吧。” 大部分人,死了后都是直接下地狱的,只有那些有执念的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才需要到书屋走一个中转。 如果人死了,都往书屋跑,那周老板的业绩得美得冒泡。 “我去给她儿子打钱?” 老道说着说着,马上摇摇头,道: “呸,我才不要,一个窝囊废男人,一个窝囊废儿子; 靠自己老婆,自个儿妈做这个营生赚钱养家。 老子不信他们会不晓得这个,会半点都没察觉到。 他们或许在装傻,或许知道了还支持,总之,那俩王八蛋。 但, 那我还能干啥?” 他甚至连出钱给芳杏办一个葬礼都不合适, 以什么名义? 以一个老主顾的名义? 这叫什么事儿嘛! 而且,芳杏这次的见义勇为行动,也会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无法跟其他见义勇为的人那般大面积的宣扬。 “心里抑郁,心里不舒服,总得找个地方去发泄发泄,找个好点的对象,是吧?” “好点的对象?” 老道伸手向下指了指, 道: “楼下的大妹子? 但额现在没那个心情啊,芳杏刚走,怎么可以这样。” 周泽忽然很想抬脚给老道脸上来一个鞋印子, 他本来就不怎么会安慰人, 又碰上了眼前的这个大奇葩, 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实说,周泽的性格本就有些凉薄,毕竟自小是在孤儿院长大,而后当了医生后又见到了太多生离死别的事儿。 但不管怎么样,老道这么抑郁着,他是真的有点看不下去。 “那俩拐子,不是还没抓住么?” 老道闻言,猛地抬头。 老板这是啥意思? 周泽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喂,老张啊,昨晚出的那个杀人案,和拐子有关的那个案子,有消息了么?” “老板,这不是我们队在负责,案情很清晰了,现在是在抓捕阶段,人应该已经出了通城了,现在正在联系附近市县的警力进行联合搜捕。” “逃哪个方向了?” “往北了。” “嗯,好了。” “老板,你问这个做什么,我…………” “嘟嘟嘟……” 周泽挂断了电话, 看向老道, “人还没抓到呢。” “这……那……我们?” 老道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老板平时是最怕麻烦的。 周泽走到老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帮你去抓他们,怎么样?给你的芳杏报仇。” “抓到了,然后呢?” 老道忽然问道。 周泽直起了身子, 伸出小拇指, 掏了掏耳朵, 然后放在嘴边, 吹了吹, “老道啊。” “嗯,老板?” “你好象忘记了一件事。” “啥事儿?” “我不是个人,我是个鬼,或许,连我自己都忘了,其实我可以不讲规矩的。” ……………… “这是不回来吃饭了么?” 老许有些无奈地看着一桌子的菜,只有黑小妞坐在边上正在大快朵颐。 她胃口现在超级好,一边吃还一边夸老许的手艺又进步了。 许清朗则是坐在边上,慢条斯理地喝汤,同时对莺莺道: “人不吃,猴子呢?” “猴子也不见了啊。” 莺莺坐在吧台后面继续研究着菜谱,“刚我见猴子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 “行吧,人不吃,畜生也不吃了。” 老许耸了耸肩, 指了指面前的一桌子菜道: “莺莺啊,待会儿端到隔壁去给芳芳她们送去吧。” “好。” 莺莺放下了菜谱, 面露期待之色, 每次去隔壁药房,听他们喊老板娘, 对于莺莺来说,就是一种非常棒的享受。 “下次吃饭前,还得一个个打电话,问他们谁回来吃饭么? 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点人影都没了。” 许清朗生气了, 与做饭的辛苦相比, 辛苦做了饭却没人吃, 却最打击人。 “哪能啊,许师傅,这书屋,离得开谁,也离不开您啊。” 莺莺马上凑过来,对老许柔声细语道。 许清朗闻言,笑着摇摇头,起身,去楼上了。 莺莺咬咬牙, 朝着许清朗的背影瞪了瞪, 哼, 瞧把你得瑟的, 等老娘学会做饭了,你就可以哪儿凉快待哪儿去了。 想着, 莺莺侧过身,伸手拍了拍还在吃饭的黑小妞, 道: “美丽啊。” “嗯?” “少吃点,留点儿肚子,我买了条大鲤鱼,待会儿做一道鲤鱼焙面给你尝尝,期待不?” “期待,期待!” 黑小妞显得很上道。 莺莺满意地点点头, 转身进厨房了。 黑小妞马上又盛了一大碗饭, 大口大口地扒饭,狼吞虎咽! ……………… “吱吱吱!!!!” 小猴子手里拿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 猴脸懵逼。 “闻闻,嗅嗅,能找到气味么?” “老道你是不是傻,这是芳杏织的毛衣,又不是拐子夫妻织的毛衣,你让猴子给我们导航到停尸间去啊?” 周泽一边开车一边骂道。 “哎哟,是的哦。” 老道拍了拍脑壳, 哎哟, 脑壳痛脑壳痛。 他已经完全乱了分寸,这次没有老张撺掇,老板主动说要帮他抓拐子报仇,弄得他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 总觉得, 不那么真实呢。 “老板,你真的要带我去抓拐子?” 老道很想问问周泽的动机。 老板这个举动,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啊。 “老道啊,你说,被拐子拐走的孩子,哪怕拐子被抓了,孩子被找回了,但一个过去好几年了,这些孩子就算被解救了,还能回到他们父母身边么?” “额,这……” “他们,最终会流落到哪里?” “孤儿院吧。” 老道猛地一抬头,他明白了。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咬了咬嘴唇,道: “其实,你要问我,这辈子最恨什么,我都没那么恨买凶杀我的徐乐,或许也是因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吧。 但我最恨的其实是拐子, 有时候, 我也在想, 我是不是也是被拐卖走的,然后又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流落到孤儿院的? 因为正常家庭,就算要遗弃孩子,至少也会留点儿东西,玉佩戒指那种高级玩意儿不谈了, 但留个小纸条或者半袋奶粉总是可以的吧? 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 “老板,你吃苦了,你可以拿我当f……… 当复读机,以后有啥心里事儿,和我多说说。” “其实还是为了你,看你这个死人样子,我很不爽。” “嘿嘿。”老道笑了笑,有种被儿子关爱的感觉。 “哦,对了,老板,那我们怎么找啊?” 人海茫茫,怎么找? 周泽把车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片出租房,其中有一块区域,还被黄线封锁着,应该是案发现场。 周泽再次拨通了老站的电话,然后下车走了过去。 “你好,同志,这里不能进去。” 周泽把手机递给了这个小警察。 而后掀开警戒线走了进去,少顷,他走了出来,从小警察那里收回了手机,重新上车。 “给,拿这个给猴子闻。” 周泽把一个黑色塑料袋丢给了老道。 “啥玩意儿啊?” 老道把手伸进去, 粘乎乎的, 取出来后,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妈嘢, 一个用了没多久的碧云涛! “嘶!” 老道下意识地想要把这东西甩掉。 “别甩啊,甩了味儿就不重了。” “…………”老道。 “这东西才是生命精华,我在那拐子夫妻的床缝底下找到的,快点吧,等着你家猴子导航呢。” 老道一脸尴尬地捏着碧云涛, 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盯着碧云涛生无可恋的小猴砸, “那啥, 猴砸啊, 委屈你了哈, 你将就一下, 闻闻味儿呗?” “…………”小猴砸。 第七百六十九章 窟! 车子早就驶出了通城市区范围,进入了启东县,其实,这已经不是在往北了,而是在往南。 按照老张的说法,警方是在向北的交通要道那边进行布控抓捕,但周老板还是更相信猴砸的鼻子。 退一万步说, 猴砸闻完味道之后已经吐到现在了, 你不按照它指的向南方向去追, 都不好意思。 过了启东,上了大桥,很快就能到上海郊区。 “他们也聪明,懂得反其道而行之,呵呵。” 周泽笑了笑,等收费站时,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后面的猴子。 小猴子两只爪子接过了矿泉水,开始漱口洗脸。 “辛苦了啊。” 周泽还安慰了一下。 过了收费站,周泽继续向南。 老道抱着小猴子,面色有些沉重,一是对于距离那对拐子夫妻越来越近导致其情绪中的愤怒也开始越来越盛; 二则是有些惴惴不安,他总觉得老板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吓人。 抓到人之后怎么办? 我都忘了,我是个鬼。 这是什么意思? 和老道的惴惴不安不同的是,周泽现在显得心情不错,以前被老张生拉硬拽地去查案,可没现在这般好心情。 “心……情………真…………好………” “我在开车,你可不可以不要忽然冒泡?” “为……什……么……管……这……闲……事……” “不为什么,我自己也是个孤儿。” “呵……呵……” 很显然,那位不信。 因为他不认为,周泽还没从自己是孤儿的那段经历中走出来。 上辈子周泽其实就已经走出来了,更何况这辈子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 “铁憨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现在有种感觉,在我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儿时; 而且,是面对我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儿时,我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它似乎在告诉我,这事儿该不该做,要不要做。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给我做指引一样。” 比如在面对老张的时候,最近的那件事,其实算是周泽在顺水推舟。 “嗯…………” “嗯?” “没啦?” “喂?” 周泽在心里喊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详细,你就一个“嗯”? “呵…………呵…………” “你笑什么?” “不……要……自……命……不……凡……” “我没有。” “你……只……是……一……条……看……门……狗……” “行吧行吧,我说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是看门狗来看门狗去的,老实说,我都听得快麻木了。” “贱……人……” “煞笔!” “它……不……在……了……” “不,煞笔刚回我话了。” “…………”赢勾。 老道只觉得正在开车的老板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恐怖, 开着开着竟然身上开始出现符文, 而且气息开始变得很强烈, 嘶, 恐怖如斯! 这是开车开嗨了? 小猴子吓得都不顾恶心了,蜷缩在了老道的怀里。 周泽咆哮道: “你特么能不能安分点,我在开车,我在开车!” 一番折腾之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靠在了椅子上, 高速上,车速已经变成了二十码。 “带……他……去……见……血……” 赢勾的声音再度传来。 “带谁?带小猴子还是带老道?还是其他人我要喊过来?” 周泽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赢勾的回复, 那位也再没有动静了。 周泽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坐在后面的小猴子和老道,赢勾指的是谁? 周泽觉得小猴子的概率大一些。 “吱吱吱吱!!!!” 猴子忽然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晓得了。” 周泽会意, 从前面下了拐弯,出了高速。 ……………… “你有病啊你,谁叫你动刀子的,谁叫你动刀子的,啊,啊,啊!” 女人疯狂地捶打着男人的胸口。 男人一把攥住女人的手, 恶狠狠地道: “我这是为了谁?要不是那个女人死命地拽着那个孩子不放,我会这样么? 我跟你讲,那个裱子就是一个疯子! 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激动个屁! 你以为我想捅死她么,你以为我想么?但那个情况,我不解决了她,我们怎么能出去? 现在估计就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信不!” “拐孩子判不了死刑啊,你这是要把我变成杀人犯,你个王八蛋!” “你安心吧,杀人的是我,和你没关系,哪怕真被警察抓了,我就说你是被我挟持的人质,被我强迫带走的,你也是我的拐卖对象。 到时候,整件事,包括以前的事,也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女人忽然不闹了, 反而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和窃喜地抬起头, 看着男人的脸, 轻声道: “真的?” “废话,你是我的女人,我这点担当没有?” “你们聊什么呐,馒头好了,先吃点儿垫吧垫吧肚子吧。” 一个穿着围裙的大婶儿敲门喊道。 “来了,胖婶儿!” 女人起身,开门出去了。 男的也起身,但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睛里露出了一抹不屑, “傻女人。” 这里不是乡下,也不算是农村,或许,十年前这里还算是农村吧,但改造之后,大家都迁入了政府规划安排的独栋小洋楼里。 一排排,一列列,集体安置,很多房子的一楼,还保留了老式的灶台厨房。 女人和男人就坐在桌子旁,一人手里一个馒头。 很多地方的馒头,都是实心的,江浙这边的馒头,里头都是带馅儿的。 比如萝卜丝,豆沙这类的,里面还会参杂着肉丝,在北方人眼里,这就是包子,但是在本地人眼里,只要不是纯肉馅儿的,这都是馒头。 一男一女俩人吃得很过瘾,看来是真饿了。 “再来点粥。” 胖婶儿端了两碗粥过来,放在他们面前。 “谢谢婶儿。” 俩口子吃得很欢畅,从昨晚到现在,他们一直在想着亡命,这时候才终于得以进食。 胖婶儿又放下了一碟咸菜,拿了一个碗,放了俩馒头,走到里屋。 里头有一个老头儿坐在那儿,穿着大棉衣,蜷缩在椅子上,老头儿旁边还有一个拐杖放着。 “他们怎么来了?” 老头儿开口问道。 “应该是过路吧,俩人行色匆匆的。” “哼,八成是被警察在追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胖婶儿点头道。 “让他们吃完赶紧滚。”老头儿没好气道。 “反正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嗷,嗷,嗷!!!!!!” 这时,里屋的床上传来了一阵阵叫声。 “你去看看儿子,儿子又玩儿起来了。”胖婶儿催促道。 “这个讨债鬼!” 老头儿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了里屋。 床上棉絮里,躺着一个中年瘦削男子,男子手里拿着奥特曼玩具在玩,但还有一个奥特曼玩具掉到了床下,他用手伸却抓不到。 外面又冷,又不想让自己出被窝,只能不停地喊叫着发信号。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才让你这个王八犊子投胎到我家!” 老头儿没好气地举起拐棍儿,对着床上棉絮里的儿子就是一顿戳。 “嗷!嗷!嗷!” 儿子一边叫着一边流着口水,却也不怕,只是傻呵呵地笑着。 老头儿没办法,弯腰把地上的奥特曼玩具捡起来,丢到了床上。 三十多岁的儿子抓起玩具,又蜷缩回棉絮里开始玩儿了。 整个房间里, 荡漾着一股子尿骚味儿。 老头儿气鼓鼓地咳嗽了几声, 想了想, 又拿着拐棍儿戳了几下自己儿子。 “嗷!嗷!嗷!” 儿子很迷茫,怎么又打我?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老头儿摇头,叹气, 拄着拐棍儿又回到了门口的椅子上, 拐棍儿放下, 他坐到了椅子上, 靠着墙壁, 又蜷缩起了身子。 胖婶儿则是往下走, 来到了地下室, 这里的小楼都是按照统一格式修建的,家家户户下面都有一个小储藏室。 胖婶儿拿出钥匙,打开门,当即捂住了鼻子,她儿子房间里的味道,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空气清新的典范。 胖婶儿抓起碗里的两个馒头,直接丢到了里头,里面有一个长头发女人马上扑过来,捡起馒头开始啃起来,女人身上带着锁狼狗用的锁链,被绑在后头的墙壁上。 “吱呀!” 胖婶儿把门重新关上,拿着空碗走了上来。 老头儿蜷缩着,吸了吸鼻子。 “唉,这到底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养着还一直糟蹋粮食,至少让我有点盼头啊。” 胖婶儿显得很无奈,瞅了瞅里屋,继续道: “咱儿子是真傻,那个事儿都做不起来。” 老头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不是么! 这儿子,就是天生的讨债鬼! 他们夫妻二人,这辈子就是被这傻儿子给拖累了! 胖婶儿又看向了自家老头儿,道: “今晚给你再炖个鲫鱼汤,你再补补。 儿子不行,你得加油了。” 老头儿像是被吓到了,忙摇头道: “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能一天一次啊,得缓缓,得缓缓。” 第七百七十章 警告 “你什么时候下去?” 安律师问道。 他已经走得腿麻了,跟这个红鼻子老头儿从中南一路步行回南大街。 老头儿反正无所谓,他过会儿就要下去的,这具身体,也没用了,哪怕走路再酸痛,也能忍受,反正也不可能再用第二次了。 下次上来,就再选个肉身呗。 但安律师不行啊,他可是很宝贝这具身体的,还等着隔壁菜园子那边给自己把手臂整回来呢。 但红鼻子老头儿说想在这个城市走走, 安律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行, 伺候你, 反正该聊的也聊好了,该布置的也布置好了,就像是策反对方,使得其成为己方间谍一样。 这时候,自然得关怀他,爱护他,守护着他。 终于, 书屋就在前面了。 红鼻子老头儿蹲了下来,从兜里取出小罐酒,抿了一口,道: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跟我说,那位体内不光是有幽冥之海的主人,还有泰山虚影,但我总觉得,你似乎漏掉什么没和我说。 而那个感觉,现在越来越强烈了。” “因为感觉足够了。” 安律师没正面回答。 “呵呵,也是,确实是足够了。” 红鼻子老头儿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而后又指了指左边的药店道: “但这个布局,却太过绵延了,我本来以为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的布置的阵法。 现在感觉, 不像是他的手笔, 他做不到这个浑然天成, 因为我被他封印过一次,他很优秀,阵法使用方式也很走偏门,甚至让我很受启发,但他没那么大的格局。” “药店,怎么了?” 安律师记得这药店可是那位林医生弄的,纯粹是开了给自家老板玩儿的。 毕竟, 也没什么法律规定女人不能去找个鸭子或者反过来拿钱砸晕一个男人。 但听红鼻子老头儿这么一说,安律师就觉得有些奇怪了,难不成那个林医生,还有其他的问题? 不像啊, 安律师最早是先认识林医生的,不,那时已经是林院长了, 然后是在林院长的车上,才第一次见到周泽的。 林院长,没什么问题。 “呵呵,手法太绵长了,做什么事儿,似乎都想着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真的,没这个必要了。” “来,你具体说说。” 安律师在红鼻子老头儿面前蹲了下来, 取出一根烟点燃。 他是知道的,当初这个老东西奉命看守第十九层监狱,类似这会儿的那啥城监狱。 里面关押的,都是地狱巨头,普通亡魂根本就没资格关那里头。 所以,老东西那会儿可是学了不少东西,其中,最厉害的一条就是这个“望”。 他可能解不了阵法,可能阵法使用造诣也没这么高, 但他对阵法的理解, 已经到了一个极为高的层次。 “还能怎么说呗,哦,你是看不见,呵呵,这个格局,是直接把左边的气运,往中间倒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气运倒灌?” “嗯,跟侵占人家祖坟强占剥夺人家风水一个道理,但这左边药店里,也真是奇了怪了,居然有东西能够一直供给它去维持。 药店里,到底有谁啊? 就是那种在以前没扫贪之前能真的纯靠运气中到五百万的人, 也经不住两天的吸啊?” 药店住着谁? 安律师想了想, 然后想到了一个被暴揍,被炸上天,被火烧,再被撞飞的气运之子。 安律师眼睛忽然瞪大了, 呼吸也开始变得粗壮起来, 是那个勾薪, 他在那里做南孚聚能环呢! 可不是一节更比六节强么! “古代皇家,修的行宫,甚至大行皇帝的陵寝,都是有讲究的,皇家最先看重的是自己的传承,所以往往以掠夺天下气运为己任。 但眼前这个手法,也真的不差丝毫了,而且这细微的手法,更像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更不简单。” “啧啧。”安律师又指了指右边的菜园子,道:“这头呢?” “掠夺的是生机,左边药店是气运灌输,右边就是生机转移。 总之, 居中的这个书店位置, 就是一个凹陷的地方, 不停地让两侧的东西往这里头汇聚! 这绝不是那个好看男人的手笔, 他做不出来! 而且,这个手笔,巧夺天工,不带丝毫地刻意,却浑然天成,妙,妙,妙不可言! 老实说,我是真的很想找这个布局的人好好请教请教的。 一边掠夺,一边压制,一边抽取, 同时还给人喘息复原的机会,循环利用,呵呵。 就是手法太绵延了,这个,不好,既然撕破脸皮了,就该行王道之法,直接抽筋扒皮,直接一股脑地吸满了才对。 否则,看似是在温水煮青蛙,但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处于一个更大的锅里呢?” “那是谁?咱书店里,说实话吧,也就那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会阵法,其余人,都不懂。” “你们书店,是谁装修的?” 红鼻子老头儿忽然问道。 安律师闭上眼,不动声色地摸了摸下巴,然后站起身,道: “你该下去了。” “呵呵,安不起,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我?” “我信得过你,虽说你脾气很臭,但我信你一个唾沫一个钉。” “那你…………” “但有些东西,连我都不方便明说,你懂么?” “行,我懂。” “好好去做你的事儿吧,你老张家,能否改变一直光荣的格局,就看这一遭了。 十殿阎罗, 呵呵, 信不信十年后, 给你老张一家来一个一门二阎罗?” 红鼻子老头儿大笑了起来, 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鸡血打得太高,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曾孙一个位置,你的位置,就靠你自己争取了。” 红鼻子老头儿摇摇头,道: “我不稀罕什么位置,也不在乎什么一门二阎罗。 安不起, 说真的, 你知道么, 这个书店里, 我最放不下心的, 不是别人, 其实是你。” “我?”安律师有些好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脑子没毛病吧?” “通往伟大的目标,确实不可避免地需要用一些不那么伟大的手段。 但伟大的目标,永远不能变质,否则,肯定难逃一个惨淡收场。 你安不起的名利心太重了,太重太重了,真的。” “那我需要怎么改变?”安律师似笑非笑地看着红鼻子老头儿。 红鼻子老头儿呵呵一笑, 把酒一饮而尽, 用沙哑的嗓子喊道: “愿这阴阳重新两立,愿这人鬼永远殊途!” “我没你那么伟大,我也做不到你这么伟大。” 安律师摇摇头,也懒得喊什么口号。 “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你说,如果用一个稀巴烂取代了另一个稀巴烂,又有什么意思? 阴司这艘船,是要沉了,但我们从一个破船上再跳到另一个破船上,很有趣?有必要?” “但每个新船出来时,都觉得自己会永远屹立不倒,永不沉没的。” 安律师反驳道。 “行吧,你有你的那一套说辞,但说实话吧,别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红鼻子老头儿走到前面的巷弄了,瞅了瞅,确认了附近没人,道: “我走了,替我照顾我曾孙儿!” 身体一侧, 灵魂遁入了地下, 肉身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安律师拿起早就备着的蛇皮袋,把尸体装了一下。 “唉。” 装完尸体,直接从巷弄里出去,把尸体往书店里一丢,走到吧台后面,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超霸杯。 “咕嘟咕嘟”喝着, 安律师放下了杯子, 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 又左看看, 又右看看, 捂着嘴,开始笑了起来。 装修店铺的是谁? 是老道啊。 但笑着笑着,安律师的神色又哭丧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有些迷茫了。 似乎, 只有自己一个人,从进入书屋以来,看似忙活了很多事情,也安排了很多事情,但似乎真正意义上,在原地踏步,只有他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捂着自己的头, 这个发现, 让他心惊。 为什么别人都有自己的机遇,都在变化,都在进步,自己却没有? 是自己功利心太强了? 然后, 怎么改? 跟老板一样, 早上起来后啥事儿不做,面对面地躺下来,喝咖啡看报纸么? 开什么玩笑! 大家一起无为而治么? 然后等着天上掉馅儿饼? 忽然, 他这才想起来什么, 跑到了楼上, 发现老道跟猴子都不在房间里, 他又跑到老板房间, 发现莺莺正坐在那里玩游戏。 感知到安律师进来,莺莺摘下了耳机,侧过身,看向安律师, “什么事?” “老道去哪儿了?” “好像老道嫖娼被警察抓了,老板去领人了呢。” “嗯?” 安律师诧异了一下,点点头。 “没事了,莺莺你继续玩。” 莺莺马上站起身,快步走到了安律师面前,问道: “安律师,你还没吃饭吧?” “和那个老头儿聊了这么久,还没来得…………” 安律师马上一咬自己的舌头, 像是在宣誓一样马上掷地有声道: “我吃了,嗝儿!!!” 第七百七十一章 愤怒的咆哮!(第四更!) “吱吱吱!!!!” 周泽把车停了下来, 抱着小猴子下了车, 老道跟在后头,左顾右盼,道:“这儿条件不错啊。” 确实条件不错,这里虽说算不上什么市区繁华地带,没改造之前也算是农村,但和所谓的山区里的村落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然而, 没有道理是说偏远偏僻的地方就一定愚昧,城市的霓虹灯之下就肯定干净。 “仔细分辨一下,别找错房子了。” 周泽对小猴子嘱咐道。 “吱吱吱!” 小猴子继续指向前方。 周泽继续稳步前进,看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吱!” 小猴子指着前面的这栋小楼。 “找到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把猴子放了下来。 老道站在了周泽身边,看着眼前的房门。 “人就在里头,你去办吧。” 周泽抽出一根烟,递给了老道, “抽根烟,壮壮胆。” 老道咬住了烟头, 闭上眼, 深呼吸后再深呼吸, 却没有真的迈进去。 他没去问周泽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自家老板如果想报警靠警方来解决这件事的话,就不会拉上自己而是会拉上老张了。 他也不能问周泽为什么让自己先进去? 因为不是看着自己之前坐在芳杏之前工作的地方,老板也不会拉着自己出来,帮芳杏报仇。 期期艾艾的是自己, 浑浑噩噩的是自己, 受打击愤怒的是自己, 自然, 这件事, 也应该由自己去解决。 理所应当的, 为了公理, 为了公道, 为了芳杏, 老道深呼吸,再深呼吸,他在不断地催眠自己,在不停地劝说着自己, 但这只脚, 却还是迈不进去, “啪!” 老道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抽得那叫一个脆生。 小猴子在旁边都被吓到了,马上窜到了老道的肩膀上,用自己的小肉爪帮老道揉揉脸。 周泽也点了根烟, 站在老道身边等了很久, 道: “合着,您这是在发功呢? 等着里头的拐子被你给克死?” “吱吱吱!” 小猴子忽然面向周泽,一怒想怒又不敢怒的样子。 小猴子是怕周泽的,从一开始就怕,但它又是灵猴,所以一路以来,包括现在,小猴子能明显地感觉到周泽似乎是在逼迫着老道。 周泽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反正有小猴子在这儿,里头的目标人物想跑也不可能跑得掉。 “老道,你知道么,人都有想毁掉美好事物的冲动,这是人的本性。” 老道有些愕然地看着周泽,他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行了,我去解决吧,不难为你了,你就站我后面看着,慢慢欣赏,可以吧?” 说着,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了踩,然后站起身,向里走去。 “老板!” 老道伸手攥住了周泽的手腕, 抿了抿嘴唇, 那句, 报警吧, 或者通知老张吧, 这几句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他总觉得说这些话,太没点担当。 都找到这儿了,人就在里头,不光是拐子,还是杀人凶手,里面的人,死有余辜! 老道实在不晓得,该用什么理由去阻止自家老板。 毕竟, 自家老板是鬼, 而法律, 无法约束鬼。 “你还要拦我?” 周泽反问道,眼底出现了一抹血丝。 老道被这目光给唬了一跳, 他真的觉得, 今天的老板好像有些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 像是哪里出现了一些问题, 因为以往老板是最怕事儿的, 遇事儿也不会这么冲动, 至于老板说的孤儿院的同病相怜什么的, 说句淡薄一点的话, 至于么? “老板,老板,别去,别去!” 老道伸手用力攥住了周泽的手,没有放开,这可是鼓足了勇气! 他不想再失去第二个老板了! “你放开!” 周泽猛地一拽,老道身形一个踉跄,但还是没放开。 “我不放,老板,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陆放翁,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我是没出息,我是没出息,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人就是个烂好人,就是个没担当的家伙,就只想着一辈子活在自己的梦里,做好事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这七十来岁,就是这样糊弄自个儿给糊弄出来的! 芳杏死了,我难过,我恨这帮混蛋,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但老板,你今天真的,真的有点…………” “跟我一起进去!” 周泽拖拽着老道往里走。 “老板,老板!” 老道低声喊着。 忽然间, 周泽觉得自己灵魂深处的像是发出了崩塌一样, 一阵巨响传来, “嘶!” 周泽脸上痛苦之色稍纵即逝,眼里,多出了一抹其他的神采。 周泽忽然笑了笑,道:“我又没说我要进去杀人,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啊,不杀人?” 老道懵了。 这不是奔着虐杀坏人的目标去的么? “这么说吧,我昨天精神受到点刺激,很难受的感觉,导致我现在压力很大,需要发泄一下。你可以这样理解吧。 不杀人, 但我打一顿,打断几个骨头,再玩点折磨人的小把戏可以的吧?” “哦,好,可以,可以。” 老道一边点头一边主动往里走。 “老板,我去打,我给他们都打一顿,狠狠地收拾一顿,这帮王八羔子,打一顿后,再送他们去吃花生米! 让他们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老道走到一半,见周泽没跟上来,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面色讪讪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道: “老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个人都不敢杀?” 周泽的眼睛忽然一红,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这个眼神的老板, 好可怕! 老道马上扭过头,继续往前走,不敢再往后看了。 少顷, 周泽闭上眼了, 露出微笑, 摇摇头, 但这微笑, 看起来却这般的勉强。 “该死,铁憨憨,你在做什么!!!!” 周泽一只手猛地攥住了自己的胸口,在心底愤怒地咆哮! “才……发……现……么……” “我就说,我的怒火,我的杀意,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有病吧!” “他……才……有……病……” “我是我,你是你,我今晚就去把煞笔要回来,看以后你还敢不敢再悄悄地在后面影响我的情绪!” “随……便……你……” “你逼我大开杀戒,有什么好处,你让我反着逼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闲着无聊可以继续去玩你的手办啊, 你不是收集了那么多么! 一个个人偶,柱子上绑着,海里藏着, 你去满足你的人形手办收集癖好啊!” “有……人……需……要……见……血……” “去你吗的!赢勾,这具身体,你要,趁着煞笔不在,你可以来夺! 背地里搞这些东西,你什么意思!” 有句话周泽没说,但意思很明白了,这不是你的画风! “你……在……对……我……吼……么……看……门……狗……” “这帮人,我想杀就杀,但那是建立我愿意的基础上,我不用你给我乱施加情绪! 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人间的事情,你也感兴趣了? 你想杀他们, 你直接强占我身体去杀啊,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女人了!” “放…………肆…………” “轰!” 周泽灵魂深处, 那座泰山忽然震颤了一下, “你……也……放……肆……” “轰!” 周泽只觉得自己一阵眩晕, 整个人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眼耳口鼻位置, 不停地有鲜血滴淌出来。 小猴子回头,看见了周泽这个样子,马上窜了过来,蹲在周泽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而老道那边, 还在继续尝试着开门进去,门似乎没关实,是可以打开的,只是需要伸手勾一下。 周泽只觉得自己识海之中,一阵乱颤,整得他跟天旋地转一样。 “一……堆……废……物……” 赢勾充满愤怒的咆哮来临。 “你也是!” 周泽回骂道。 周泽现在真的不介意赢勾直接抢夺自己的身体,无论是暂时还是永久的,否则他也不会把煞笔放在老张体内去镇压獬豸了。 但这种背地里不打个招呼,直接给自己情绪施加影响的行为,让周老板难以接受。 就算是死,老子也得以“自己”的姿态去死,而不是做你赢勾的一个提线木偶! “你……们……都……是……废……物……” “轰!” “噗!” 周泽吐出一口鲜血, 双手死死地抓着地面的冻土。 良久, 良久, 良久, 灵魂深处,终于消停了下来。 周泽长舒一口气, 扶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他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赢勾会忽然莫名其妙地给自己输入了怨念,悄无声息间挑起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是最后老道抓着他, 周泽真的很可能强行带着老道进去大开杀戒, 要当着老道的面, 把那几个人渣人道毁灭! “难不成你上古时就被拐卖过?” 周泽自嘲道。 只是, 这一次, 赢勾没有声音传来。 周泽继续地喘息着, 而这时, 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老板刚刚正经历着天人交战的老道, 终于成功地打开了房门, “咔嚓”一声脆响, 房门被他推开, 入眼之处, 就是连着灶台的厨房客厅, 老道目光向里一扫, 当即惊呼道: “妈嘢!” 第七百七十二章 鼓掌 周泽伸手揉了揉脸,老实说,他还是没办法理解,赢勾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做这种事儿? 这不符合赢勾的画风,铁憨憨一直属于那种一个人冲向对面五个,还要喊: “快上,我已经把对面五个包围了!” 头铁的一塌糊涂的人, 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或许,是之前太放心了,所以自己才没有很早地就发现自己心情的变化。 只觉得这股子的愤怒,来得有些过于激烈,但他本能地开始给这股子情绪找借口。 如果不是老道最后一直拉拽着自己, 可能自己现在还没能清醒过来, 兴许, 等自己进去之后, 就是一通杀戮吧, 唯有杀戮,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坐在遍地血腥的地板上, 默默地冷静下来, 才发现自己的莫名其妙? 只是,在老道喊了一声之后,周泽只能暂时抛开心里的其他想法,走向了门口位置。 和赢勾的事儿, 可以等晚上回床上再慢慢算账, 现在既然是白天, 自然得做该做的事情。 也难怪老道这么惊慌, 厨房灶台上,一个中年肥胖女人横躺在那里,胸口插着一把菜刀,菜刀插得很深,而且女人身上,应该曾被砍了很多很多刀,脸上还有一串刀痕。 像是一个狗啃的大柿子,炸裂得一塌糊涂。 这是农村的老式经典灶台模式,两个大锅,女人的头倒垂在一个锅里,双脚则在另一个锅里。 好在,锅里没烧着水,要是都烧上水,两个锅一起沸腾,估计能带着女人的尸体上下一起颤抖起来。 若是分别烧着菜,煮着粥,啧啧…… 嗯? 我在想什么东西? 周泽微微皱眉, 他觉得自己需要去找王轲看看心理问题了,这可能不仅仅是赢勾对自己施加影响的原因,可能还有自己内在本就在开始发生变化的因素。 其实, 周泽觉得, 就算王轲这个心理医生治疗没用, 但看看王轲, 总能给自己找点正能量的感觉。 瞧着,这个发小还在努力微笑地活着, 这世上, 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王轲如果把自己的经历办成一个画展,每个来预约自己的病人来自己办公室前,都得从故事画廊里经过,可能等到了办公室后, 病人会激动地握着王轲的手说: “我们都需要坚强!” …… “死了?” 老道看向周泽,脸色很是难看。 不是吓的,而是不由自主得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怎么忽然间,人就死了? “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 周泽的回答很生硬。 语气里,有种就算是我做的,又有什么事儿的态度。 老道艰难地点点头,因为周泽是跟他一起来的,那就确实不是周泽做的。 二人往里走去,肥胖女人身上流出的血,浸染大半个灶台。 朴实的农村大灶台, 没洗刷干净的铁锅, 肥胖上了年纪的女人, 鲜血,鲜血,鲜血, 死亡的寂静, 如果拍一张大横幅的高清照片给裱出来, 两侧再搭配两张T台上火辣维密女郎照片, 一眼望去, 那范儿, 啧啧…… 周泽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行, 真得去找王轲了。 这只是开胃菜,就像是晚会开幕前的热场,从厨房往里,就是客厅。 客厅的正中央,挂着一幅神像,有点抽象,暂且看不出挂的是哪路神仙,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位神仙似乎有点渎职。 就像是庙里的和尚各个瘦骨嶙峋,肯定意味着跑这里的菩萨不给力一个道理, 神像下面, 一个女人头破血流地靠在柜子前面, 简直就是最为完美的无声控诉。 女人应该是先被打,再被推向这里的,脑袋撞到了柜子后面的金属凸起物。 就像是无数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男人推女人,没想杀人,但女人却死了,因为后头有一个该死的东西。 编剧们太不用心,为了狗血的剧情毫不在意更狗血的死法。 周泽走过去,撇着头,往后看看。 哦, 看见了, 是一个类似柜子把手的尖锐的东西, 染着银色的光泽,但应该不是银质。 这根东西, 此时正刺入着女人后脑位置, 女人坐在那里,眼睛睁着,表情痛苦,却都已经凝固。 这个世界上最能保险的,不是冰库,也不是保鲜袋,而是……死亡。 死神按下了暂停键, 再打出game over, 潇洒得转身, 留下一个黑白屏。 老道凑到周泽身边,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老道,把她脑袋拔出来。” 周泽指了指这个年轻女人。 “吱吱吱!” 一直趴在老道肩膀上的猴子伸手指着女人叫了几声。 “哦,她是拐子么?” 周泽恍然。 显然,碧云涛上,肯定不止是留下男人的气息。 老道蹲下来,以为老板叫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发现什么线索,还真的准备伸手去拔女人的头。 却被周泽伸手压在了肩膀上, “开玩笑的,你想看温泉表演么?” “哦,好。” 老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脑袋浑浑噩噩的。 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连续看见两具尸体了,但他心里,真的怕的,不是这两具尸体以及背后的死因,而是身边的这个老板。 老板, 怎么感觉他还有点兴奋呢? 周泽现在很想找个水池,给自己冲一把脸,总觉得自己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大概是赢勾的后遗症? 只是, 再想想, 好像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赢勾身上,把赢勾变成一个背锅侠也不合适。 周泽拿出香烟,老道忽然开口提醒道: “老板,待会儿警察要来。” 发现烟头的话,不好交代。 “没事儿,我们可以是目击证人,不,好像应该叫现场发现者。” 老道闻言,还是摇摇头, 站在尸体旁边还有心情抽烟的案发现场发现者? 最终,周泽还是抽了一根烟,尼古丁对于他来说,真的没什么效果了,但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习惯性的宁静。 然后, 往里走, 看见了他想要的水池。 只是水池那边, 已经被人先一步霸占了, 而且他应该还会霸占很久, 呵, 这种人, 真没素质。 拐棍落在一边,且已经被折断了。 一个老头儿脸还浮在水池之中,双腿后仰,保持着一种动态平衡感。 脑袋,还在水池里浮浮沉沉。 水龙头里还不停地有水流出, 整个卫生间里, 积了一层水。 老头儿的脖子上,还有一根绳子套在那里,延伸到了地上。 水池上面的镜子,也早就碎裂了,有鲜血染红了其中的缝隙,却放大了其中的某些特质。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他还记得前阵子自己书屋后头还开过一家蜡像馆,现在早就倒闭了,此时此刻,他有一种走入蜡像馆的感觉。 带着一点点的轻松,带着些许的闲适, 欣赏着这种死亡画面, 动态的,静态的,变态的, 形成了赏心悦目的精致雕刻。 但这些东西, 却比会动的动画, 更刺激。 老道在旁边一直憋着嘴,小猴子不时地窜着头在,东张西望。 “咚!咚!咚!咚!” 一声声闷响, 从里屋传来。 老道一个激灵,马上伸手进裤裆随时准备着! 周泽则是很自然地推开了里屋的门, 门被推开了, 开门正对着墙壁上, 溅洒着腥红的点点斑斑, 像是泼墨艺术达到了极致, 给人一种极为刺激的震撼力, 粗野之中,带着挥发人想象的内涵; 整齐之内,隐藏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一个三十多岁,只穿着裤衩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一样的东西, 正在不停地砸向着自己身下早就断了气的人。 砸下去, “砰!” “吧唧!” 鲜血溅洒。 很显然,墙壁上的泼墨,就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杰作。 周泽有一种自己不请自来,擅自进入了艺术家创作领地的羞愧感。 是的, 真的有这种感觉。 他能看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砸得很专注,砸得很认真,砸得很坚韧, 他的手臂应该早就酸痛不堪了, 但他仍然在坚持着, 这是一种对于艺术的执着, 促使着他爆发出了自己体内的潜力。 其感觉, 不亚于骑行上千公里,也不逊于徒步穿越撒哈拉。 而当周泽和老道的身形出现在门口时, 只穿着裤衩的男子抬起头, 看着门口的二人, 忽然咧开嘴笑了, 露出泛黄的牙齿, 显然, 他不怎么讲究个人卫生, 就像是艺术家似乎都不喜欢修边幅一样, 不邋遢一点,就体现不出自己的腔调。 但他的笑容里,却满是纯粹,甚至,还有那么丁点儿的真诚和欣喜。 “嗷!嗷!嗷!” 他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而且, 还回头看向身后的墙壁, 像是一个画家,在向别人展示着自己的精心成果。 老道咽了口唾沫,五指捏紧裤裆, 心里在想, 这是人是鬼? 应该不是人吧, 肯定不是人! 想着想着, 老道用眼角余光看向自家老板, 他看见, 老板举起双手, “啪!啪!啪!” 开始, 鼓掌…… 第七百七十三章 真正的恐怖 掌声, 很久才停歇, 周老板为此给出了极大的诚意, 既然没买票入场, 总得给主办方一点爱的鼓励, 反正不要钱。 甩甩手,掌心微微泛红。 老道在旁边,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拿吸尘器,吸了个干干净净。 他怎么还是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呢? 到底是人是鬼? 又是谁在搞鬼? 恶鬼附身? 凶灵乍现? 还是有什么妖魔在侧,正在兴风作浪? 老道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因为眼前的情景,让他不去那么想都难。 然而, 周泽还是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这里, 干干净净! 没有鬼气,也没有妖气, 这意味着什么? 呵呵。 “吱吱吱!!!!!!” 小猴子忽然从老道肩膀上跳了下来,往楼梯口下面走。 周泽也跟着走了过去, 老道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尤其还面对着那个三十来岁的傻子。 储藏室门口有一个大铜锁,成年男性巴掌大,伸手抓起来,再松开,“咣当”一声,又撞击了回去。 “这里面关着什么东西?” 老道很紧张地问道。 因为周泽没给他做什么解释,所有老道现在脑补得很厉害,没办法,他现在就是个普通玩家的视角。 周泽伸手,指甲长了出来, “咔嚓”一声脆响, 铜锁断裂, 掉落在了地上。 推门,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 里面, 黑黢黢的, 没有灯, 而且还散发着浓郁的臭气。 老道皱了皱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在周泽伸手捂住鼻子,对这个味道有些受不了时,老道已经抬脚冲了进去。 而后, 里头传来了老道的愤怒的叫骂声: “狗日的王八犊子,额艹你们八辈儿祖宗!!!!!!!” “吱吱吱!!!!” 小猴子站在门口,也挥舞着肉爪,它能感应到老道的怒气。 周泽没进去, 而是后退了几步, 很可笑是不, 他能不在意这些血腥味,刚刚在这里明明还挺享受的,他也可以不在乎尸臭味儿,毕竟以前没事做也去太平间睡睡。 但这种活人被圈禁在一个小地方不知道多久后所形成的味道, 周老板是真的有些不适应。 这是很不对的行为, 人家已经这么可怜了, 你怎么还能嫌弃? 但这里毕竟没有摄影机, 而且只有周泽和老道两个人, 其实, 就算有摄影机,就算有其他人在,周老板也不屑于伪装自己的情绪。 老道现在心里,完全被心疼和愤怒所填满,眼睛开始泛红,双拳紧握。 在他面前,蜷缩在那里的女孩儿,哪怕衣服脏污,哪怕头发蓬乱,但依旧可以看出来,年纪不大,估计都没二十岁。 正是最为花季的年龄! 但却被锁在这里,谁都清楚,这个少女在这里究竟已经经历了什么。 “杀千刀的,王八蛋!” 老道脑海中浮现出了芳杏的死, 又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如果上面的人还活着的话, 他可能真的会操起东西去杀人! 不对, 还有一个活着! 女孩儿继续蜷缩着,双手放在嘴前,哆哆嗦嗦地看着老道。 老道想去扶起女孩儿离开这里,女孩儿不敢反抗,身上都是被打的淤青痕迹,显然,在这里的时间里,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敢有任何的抵抗。 “叮铃铃…………” 然而, 老道刚刚搀扶起女孩儿,还没往外走呢,那个链子就发出了声响。 老道尝试用自己的双手去拉拽链子,但很显然,他拉不断。 “老板,老板!” 老道对着外面喊道。 他需要一个开锁匠! 周泽往后又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了进来。 他看见了女孩儿, 女孩儿也看见了他, 周泽脸上,挂着很清晰的嫌弃。 不做作,没掩饰。 女孩儿看着周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眼前的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起来也有些痴痴傻傻的。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后, 周老板心里忽然有些心疼。 在书屋里时间久了,看了太多太多的悲惨故事,那些有着执念的鬼,那些需要书屋中转的鬼,有几个没有个苦悲的经历? 听得多了,见得多了, 人的心肠啊, 也就慢慢地硬了。 就像是上辈子当医生时,手底下的抢救患者死去了,周泽都不会有任何的动容,只会马上转向另一个患者。 就像是现在在网上,因为信息通畅的原因,再加上骗子横行的缘故,导致大家对大部分悲惨故事都已经起了免疫。 不过, 人毕竟是人, 总会在不经意间, 一点小小的东西, 可以刺激到你内心的柔软之处。 周泽蹲下来, 女孩儿没有见到老道时的畏惧, 反而还主动地向周泽这边凑了凑, 她的神智明显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介乎于痴傻之间,这是被虐待和折磨的。 老道有些奇怪, 这个女娃子怎么了, 居然对自家老板亲? 擦咧! 眼瞎咧! 这让老道又好气又好笑。 周泽嘴角挤出了一点笑容, 女孩儿傻呵呵地露出微笑, 嘴角, 有口水滴淌了下来。 周泽不嫌弃她脏了,也不嫌弃这里的味道了, 反而长舒一口气, 伸手, 掐断了那根原本是农村里拿来绑狗的锁链。 城市里的宠物狗的主人们,是不舍得用这种粗重铁链来拴狗的。 掐断了铁链,老道想去搀扶女孩儿,女孩儿却忽然叫了一声,躲开了老道,似乎老道是一个要伤害她的坏人。 然后, 女孩儿主动扑到了周泽怀里。 “…………”老道。 周泽本想搀扶着女孩儿走出去,但也不知道是长时间没站立还是受伤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女儿还没走几步就摔了下来。 然后, 令老道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周泽弯腰, 把女孩儿抱了起来。 然后站直了身子, 抱着她, 往外走。 老板的洁癖到底有多严重,老道是清楚的。 老板的心到底有多冷漠,老道也是明白的。 老道跟在旁边,生怕女孩儿嗑着碰着,同时心里嘀咕着,今天一整天都看不懂老板呢。 等走出去之后,老道伸手捂住了女孩儿的眼睛,因为外头,都是尸体。 周泽在犹豫, 要不要给女孩儿看看那些仇人惨死的样子, 以毒攻毒? 或许, 能解开心结呢? 很想当然的想法, 若是之前, 周泽不介意这么去想当然的行事, 至于会不会给女孩儿身心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周老板是不怎么会考虑的。 但这一次, 周泽没阻止老道捂着女孩儿眼睛的举动, 抱着女孩儿, 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外走。 里屋的门框边, 那个三十多岁的傻子斜靠在那里, 一边用满是鲜血的手抓着自己的脖子, 一边傻呵呵地看着周泽怀中的女孩儿。 “呵呵呵呵呵…………” 傻子在笑, “嗷!嗷!嗷!嗷!” 周泽感觉怀中的女孩儿忽然抬起头, 看向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傻子, 眼里, 没有什么恨意。 “嗷!嗷!嗷!嗷!” 傻子继续挥着手, 然后继续傻笑着。 “呵呵呵呵…………” 女孩儿也忽然笑了起来, 眼角, 开始有泪水慢慢地滴淌。 傻子“啊啊啊”叫了几声, 还伸手擦着自己的眼睛, 他擦得很用力, 似乎是在告诉女孩儿别哭,别哭, 然后他又继续挥手, 而且还指了指自己身后, 好像是想让女孩儿去看看自己的杰作。 老道很警戒地看着这个傻子,似乎生怕这个傻子会冲过来一样,毕竟,一直到现在,老道都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体上身了? 周泽抱着女孩儿走到了外面, 把她放了下来, 让她坐在了门口的场子上。 外头, 不时有路人经过, 有人会向这里看看, 也有大妈觉得周泽等人很奇怪, 但没人上来多事儿。 这里, 不是人烟稀少的山区, 这里, 也不是什么愚昧无知的荒野, 这里, 在繁华之下, 是靠近最繁华区域的位置, 但似乎也是这里的喧嚣, 同样遮盖住了罪恶。 谁能想象, 在这个人烟稠密的地方,在这一栋栋精致的红砖小楼里面, 会有着这种事情正在发生着? 周泽站起来, 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却主动抓住了周泽的大腿, 死也不松手。 周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也没去安慰她,也没尝试去和她说话, 因为周老板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嘴炮功夫, 之后的事儿, 得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了。 比如,王轲, 也比如,老张。 傻子没跟着出来, 因为很快, 周泽和老道又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砰!”“砰!”“砰!” 傻子又去继续自己的杰作了。 “老板,到底是什么鬼做的?” 老道问道。 “谁和你说是鬼了?” 周泽有些好奇地看着老道。 “不是鬼?那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有…………” 周泽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低下头, 看着把头靠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孩儿, 缓缓道: “老道。” “嗯?” “你也漂泊大半辈子了,也在两任老板手下见了这么多的鬼,有个道理,你一直都没读懂么?” “什么道理?” “那就是,人比鬼,恐怖多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真相和经过 老张来了,带来了一群警察,老道留在了现场,陪着女孩儿。 女孩儿明显更依赖周泽, 但周泽想了想, 是陪着女孩儿一起面对一群又一群警察做笔录呢还是坐在车里躺椅靠后惬意地抽烟呢? 周泽还是选择了后者, 嗯, 有时周老板都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淡漠了一点, 哪怕偶尔的内心柔软感动, 也无法持续太长的时间。 此时, 周老板正坐在车里, 喝着冰可乐。 没错, 他刚还特意去入口处的小超市买的饮料。 警察封锁了现场,忙里忙外,这是大案,四条人命,早就超过了所谓拐卖案。 老道在那里应付警察应付得口干舌燥,当然肯定得把自家老板摘了出去。 有老张在旁边配合,警方的注意力也确实没有转移到周泽那边去。 村民们把这里围了好几圈,大家都在观望着,瞧着热闹。 灭门案, 拐卖案, 傻儿子杀了全家, 而豁! 随便拿出一条,都足够引起村子巨大的轰动了,甚至能够成为村民日常交流以及对外联系时卖弄的巨大谈资; 何况这次是三箭齐发, 周泽可以看见这些村民们激动的面庞, 男男女女宛若集体高朝。 周泽一直很讨厌这种围观看热闹的文化, 围观就围观吧,如果是带着善意的唏嘘和同情在这里看,倒也无所谓了,但偏偏一个个都是面带笑容跟看人间喜剧一样,就很让人觉得腻歪了。 摇摇头, 摸了摸口袋, 烟没了, 很伤。 正当周老板推开车门,准备去超市再买包烟时, 他看见王轲的车开了过来。 王轲看见了周泽,停下了车,走了出来。 “哥,来了啊。” 周泽打了个招呼。 人就是这么虚伪的一个生物, 之前还在心底调侃过王轲本身就很励志的周泽, 此时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嗯,我先去前面。” 王轲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前面,虽然心里清楚这件事应该是和周泽有联系,但聪明地没有问周泽,而是直接挤开了人群,向里走去。 他要去见他的“病人”, 老张特意打电话给了王轲, 其实, 警局不是没有自己专门的心理顾问, 如果是平时,也不会去请王轲的。 因为王轲太贵, 作为一个在上海圈子都有不小知名度的心理科医生,他的出诊费,还是太高了。 老张是通过书屋的关系联系的王轲, 王轲没任何的犹豫,也没提任何的条件,就直接来了。 周泽扫了一眼,发现小萝莉和小男孩居然也都坐在王轲车里。 他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车窗。 小萝莉很有礼貌地对周泽招手: “叔叔好!” 嘚, 林可在睡觉。 周泽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对周泽微微颔首。 “呵……”周泽笑了笑,“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小男孩耸了耸肩, 为了爱, 无所畏惧。 “给我把他的烟拿来。” 小男孩翻身到了前面,从车子抽屉里取出了王轲放在里面的烟,递给了周泽,同时解释道: “我和王蕊现在一起上钢琴班呢。” “行,早点学会,晚上回书店弹给我听,我想听《命运交响曲》。” “你很喜欢这首?” 小男孩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提起钢琴曲,我暂时就只记得一个贝多芬外加一个《命运交响曲》。” 周泽很实诚, “啪”一声, 点燃了烟。 靠在车前盖上, 没朝里看, 低着头, 默默地吐着烟圈。 之所以现在不走,不是为了等接老道一起回家,而是因为有一个亮闪闪,肯定会来找自己。 与其等自己回到书店,刚躺下,拿起报纸,他急哄哄地过来了,倒不如自己现在等着他过来。 果然, 亮闪闪来了, 他顺着夕阳的光芒走来, 似乎要闪瞎一切犯罪分子的狗眼。 周泽忽然笑了, 笑得挺开心。 老张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局促,他走到周泽面前,伸手,从周泽这里要了根烟,然后点燃,很急促重重地抽着。 “你很紧张?” 周泽问道。 没等老张回答, 周泽继续道: “别紧张。” 老张抿了抿嘴唇,伸手指了指后面,有些忐忑地问道: “老板,那后头一家四口,是你的手笔么?” 周泽有些意外地瞥了老张一眼,道:“你们警方就调查出了这个?” 老张摇摇头,“不是,我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逻辑推测,现场的一些证据也指向了我们的推测,但我觉得,我还是得需要过来问问你。” “然后呢?” 周泽问道。 老张愣了一下, 然后? 什么然后?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做的,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告诉你,人是我杀的,你会拿出你的手铐抓我么?” 老张沉默了。 “又或者,你要用你体内的獬豸的力量,来和我来一场皇城PK?” “这…………”老张。 “但你还是打不过我,哪怕我不喊那位出来,你也是打不过我,更何况,那位还醒着,你晓得吧?” “我晓得。” “然后,你还是愿意为了你的信仰,还是要坚决对我出手么,去拼一个奇迹,把我干趴下,然后抓住我,把我绳之以法? 但你怎么把我送到法庭上去呢? 怎么审判我? 审判, 一个鬼捕头? 说我,纵鬼杀人? 你把我绳之以法之后,你再来个人情和法理不能兼得,然后,你就自残?自裁? 还是, 自宫? 又或者,你…………” “老板!”老张忽然打断了周泽的话语,同时看着周泽的眼睛,道:“老板,如果这真的是你做的,我觉得你做得对。” 这次轮到周泽愣住了, 抿了抿嘴唇, 低头, 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也就不笑了, 他伸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谢谢你,老张。”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没你想象中那么…………” “住口!” “…………”老张。 政治正确,不容丝毫玷污! “该抓,还是得抓我的,该坚持,还是得坚持,哪怕有点傻,你这个护身符,得一直光亮着,亮闪闪的,举高高的,懂么? 还有, 不是我杀的, 我来这里推开门后, 里头的人, 该死的就都死了。” 老张闻言, 明显地长舒一口气。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进去后,就看见那个傻子在‘打年糕’呢。” “嗯,根据初步勘察的结果,我们大概还原了一下案发经过。 住在那里的女主人,应该是被男拐子和女拐子一起杀了,很大可能是他们之间起了什么冲突。 因为那两个拐子又是另一起案件的杀人凶手,而他们,同时又和这户主人家曾做过人口交易买卖。 主人家应该是先收留招待了他们,然后可能是希望他们走吧,省的连累了自己。 然后冲突爆发了, 女主人拿着菜刀,应该是想强行驱逐他们,却在冲突中,菜刀被夺,被砍死了。 男主人是被用绳子勒死的,死在了卫生间。 从现场痕迹来看,男女主人的死亡,应该是两个拐子一起合力造成的。 然后他们之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爆发了冲突。 毕竟, 24小时内,杀了那么多人,他们自身的精神早就处于不正常状态了。 然后女拐子在冲突中被误杀了。” “那那个傻子呢?”周泽问道。 “那个傻子……主人家的儿子,最后和男拐子起了冲突吧,也不知道男拐子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怎么的,总之去了里屋。 然后被男主人家的儿子,给反杀了………” “嗝儿……”周泽。 “根据我们对案发现场细节的初步侦查,大概就是这么个经过吧,现场并未发现其余人存在的痕迹,哦,除了这个。” 老张伸手进口袋, 捏出一个烟头, 随手丢在了地上。 也没好意思提醒自家老板,以后别在案发现场随便抽烟。 “那个女孩儿呢,找到家人了么?” “救护车刚到,她正在被检查身体,待会儿会被送去医院,王轲也来了,也在做心理治疗。 女孩儿的身份还没确定,我们还在搜查这个屋子,想试着找到女孩儿的一些东西。 不过,王轲刚刚说了,女孩儿不是一开始就是痴傻的,现在的这种状态,应该是最近期间造成的。” 周泽抿了抿嘴唇,这个,他猜到了。 自家儿子已经傻啦吧唧的了, 再找个傻子来配对? 最后又生出一个傻孙子? 这对老夫妻,没那么傻的。 经受过这种折磨,哪怕意志原本很坚定的人,也会崩溃的吧,而且,受害者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她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就在这时, 老张的手机响了,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向人群那边看去,打电话的人应该在那里头。 “喂,好,什么?好,我知道了。” 老张放下了手机, 咬了咬牙, 抬起头, 看着周泽。 “怎么了?” 周泽问道。 老张握紧了拳头, 对着面前的车前盖就是一拳砸下去。 嗯, 王轲的车, 周泽不心疼, 砸吧, 再大力。 老张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出来, 表情有些荒谬地看着周泽, 道: “医生说,女孩儿很可能已经怀孕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不是不报!(第四更!) 人们总说, 苦难是一笔财富, 其实, 很多时候这只能算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廉价过期麻醉剂, 因为似乎有一个规律, 承受苦难的人, 他往往会祸不单行, 一个苦难下来, 第二个苦难就紧随其后了, 然后被苦难直接砸晕…… 老道被警察带走了,还要他配合做一些调查,用老张的说法,其实就是走一个流程,没什么事儿。 周泽没开车直接回书店,而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到了医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来, 为了自己那点儿好不容易窜出的同情心? 所以, 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里的周泽, 一直坐在车里思考着这个问题。 一思考,就是一个多小时,然后周泽觉得自己饿了,他想回书店吃晚餐了。 最重要的是,他没想出什么东西来。 恰好, 他看见王轲的车又开进了医院,只不过这次后面俩小只没在里头了。 王轲似乎也留意到了周泽的车,特意把自己的车停在了周泽的旁边。 下车时,周泽看见王轲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糖。 周泽也下车了, 问道: “你没煲个汤带来?” “哦,对了!” 王轲真的又打开了车门, 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保温壶。 “我带了肉汤。” 王轲笑呵呵地说道。 “…………”周泽。 是的, 我知道你家啥都可以缺, 但绝不会缺肉汤。 “一起去看看吧?”王轲问道。 “嗯。” 既然人都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否则跟个二傻子一样,跑这儿来思考人生来了? 坐电梯上了住院部五楼,独立的一个病房,门口有两个警察在看守着。 王轲过去时,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周泽这边,两个警察因为张燕丰的原因居然是认识周泽的,所以就直接进去了。 医生刚刚给女孩儿检查了身体,现在在输液。 女孩儿换了一套衣服,也应该擦拭过身子,现在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比一开始在那个储藏室时要平静多了。 “还记得我吧?叔叔我来看你了,给你带了点吃的。” 王轲很温和地说道。 女孩儿明显不怕王轲, 毕竟王轲是吃这一行饭的, 要是没那点获得亲和力和好感的本事, 还混个屁? 只是, 王轲刚放下东西, 让开了身子, 躺在床上的女孩儿看见后面进来的周泽时, 居然直接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不是王轲反应快迅速抱住了, 可能女孩儿就会直接摔下了床。 “别激动,别激动,你要什么,我给你拿,我给你拿来。” 王轲赶紧劝慰, 谁晓得, 女孩儿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泽, 还伸着手想要抓住周泽。 王轲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眼神中有种,没想到你这么受女孩子欢迎的调侃。 周泽耸了耸肩, 走到了床边, 让女孩儿抓住了他的手, 女孩儿马上安稳了下来。 “可能我这具皮囊,卖相不错吧。” “呵呵。” 王轲点点头,但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下去,他不是很喜欢去和周泽聊那方面的事儿,因为他女儿也…… “能正常交流么?”周泽问王轲。 王轲摇摇头,“不光是受折磨了,头部还遭受过撞击,检查出了脑震荡,可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失忆,再加上这段经历,唉。 警方目前还没确切得知这个女孩儿被关了多久,毕竟知情人大部分都死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傻子,又不能说清楚什么。 但根据村口五金店的老板提供的线索,四个月前,女主人曾去他店里买了一把大铜锁和狗链子。” 四个月…… 周泽低头,看着坐在床上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生怕自己会消失的女孩儿,有些无奈,也有些惋惜。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如果生在正常家庭里, 还是那种碰见个蟑螂都会大喊大叫的状态吧, 现在却经历了这个。 “你知道么,她…………” 周泽说到这里时,停住了。 因为他忽然记起来,这个似乎不适合对王轲说。 “她怀孕了。” 王轲直接说道, 表情正常, 语气正常, 什么都正常, 有时候王轲最让人抓狂的一点, 就是他真的真的太正常了! 这时,周泽接了一个电话,是老道的,他说警局那边他的事儿已经结束了,现在就准备回书店了,周泽回了个好。 挂断了电话, 周泽发现王轲已经在给女孩儿剥糖吃了, 女孩儿也吃着, 但是眼睛还是在盯着自己看。 “她和你投缘啊。” 王轲感慨道, “就像是从蛋壳里刚孵化的新生命,会对自己破壳而出时所见到的第一个生物产生亲切感和依恋感一样。 是你把她救出来的吧? 这或许, 就是缘分。 因为离开那个地方,对于她来说,相当于一场新生。” “你这个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周泽说道。 “但眼前不是事实么?” “哦,第一个进去的,她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我,是老道。” “…………”老道。 这, 真的似乎是一个, 冰冷冷的看脸的世界啊。 王轲怅然了一阵,道:“或许,是老道太老了吧。” 沉默, 沉默, 周泽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女孩儿主动把自己嘴里刚刚含住的糖很开心地吐到掌心里, 要送到周泽嘴里, 和周泽一起分享! “…………”周泽。 女孩儿很期待地看着周泽, 她就像是一个智商降低的小女孩一样, 似乎只剩下了一些本能。 面对这么期待的眼神, 面对这么可怜的女孩儿, 面对这种令人心酸令人揪心的氛围, 周泽张开嘴, 直接道: “脏。” “…………”王轲。 女孩儿似乎是感应到周泽不喜的情绪, 没再把糖往周泽嘴里送, 只是有些失落地坐在床上,但另一只手,还是紧紧地攥着周泽的手腕。 “你试着和她交流交流吧,其实,她这种状态,也算是人精神上自我保护的一种应激反应。 她在本能地躲避着这个世界,躲避着与外界接触,甚至躲避着自己,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们得慢慢地剥开她心里的那一层茧,呵护着她,让她有勇气重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阳光。” 见女孩儿对周泽这么有好感,王轲显然是把周泽当作了自己的助手。 “你叫什么名字?” 周泽开口问道。 女孩儿沉默了,她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而后, 她抓着周泽的手, 慢慢地松开了, 她的眼神里, 开始出现惊慌, 开始出现恐惧, 开始出现挣扎, 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似乎整个人在忽然间, 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王轲马上站起身, 一只手遮住女孩儿的眼睛, 另一只手抚摸着女孩儿的后背, 嘴里开始轻声细语。 这应该是一种催眠的手段, 慢慢的, 女孩儿身上的颤抖开始平复, 女孩儿也慢慢地向后靠下去, 她眼睛还睁着, 但双眸却只是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唉,精神受创太严重了,这种情况下,心灵上的损伤,往往会比内心的损伤,更为严重和棘手。 我处理过不少类似的病例,治愈率,真的不高。” 王轲摘下眼镜,拿纸巾擦了擦,叹息道: “很多人,看似被治疗好了,但不久后,也会因为某种刺激,而直接选择了轻生。 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过着的,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在内心深处,留下了太深的烙印。 普通人哪怕偶尔有个轻生的念头,但那也只是短暂的,其实那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就像是中毒一样,一点点的计量,可能无所谓。 然而,一旦计量到了一个程度,就很难办了。” “你尽力吧。”周泽说道。 王轲苦笑道:“她这个情况,是最严重的一种,打个比方说吧,她之前天天被虐待,被强迫,这种应激性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一直存在。 就像是抗体一样,你懂么? 然而, 现在不可能再有人去虐待她,也不会有人再去强迫她, 她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环境中来, 这种自我保护就会慢慢地解除, 然后…… 失去了外壳后, 真正的她, 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没事儿,你尽力吧,我还有一个朋友,比较擅长催眠,我让他过来看看。” “好。” 周泽想起的是安律师。 在病房这边,又待了一会儿,天都黑了,外面的警察已经轮换了一遍,周泽见王轲还不打算走,继续陪着女孩儿,周泽也就没有喊他一起,而是自己先走出了病房。 在等电梯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是老道的电话。 “喂。” “喂,老板………………” 老道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店里出事儿了?” “没,没,店里来生意了…………” “那你声音抖什么?” “我……我……我……哈哈哈哈啊哈!!!!!呜呜……” 老道忽然大笑了起来, 然后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老道的语气忽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愤怒的扭曲感,用一种情绪压抑到几乎要撕裂的语气低吼道: “老板,那四个杀千刀的艹他八辈儿祖宗的狗东西, 他们的亡魂, 居然到咱书店来啦!” 第七百七十六章 夫妻相 挂了电话, 周泽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总觉得, 一股子之前一直在抑郁却无处可以发泄的邪火,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释放的途径。 而这时,王轲也走出了病房,看见了站在那里等电梯的周泽,他主动走了过来,道: “走之前也不说一声。” 周泽笑了笑,没解释。 “还想找你聊聊的,她已经睡了,怎么样,有时间么?” 周泽很想说自己有急事儿需要赶回去,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转而拿出手机,给老道发了个微信,让他把那四个看住了,等他回来再说,顺带提醒老道可以找安律师找找看有什么酷刑法子。 说真的, 这四个家伙真到了自己手里, 到底该怎么炮烙他们才能让他们悔恨何必世上走一遭, 周泽还真没什么具体的法子。 可能还是自己以前太过与人为善的缘故吧,唉。 二人坐了电梯,去了三楼,三楼是住院部的食堂,只是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晚餐时间,一个小超市外加一个咖啡店还在营业着。 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王轲要了一杯咖啡,周泽要了一个烟灰缸,因为他们坐的桌子位置靠在窗户外,所以服务员并没有阻拦,拿了烟灰缸过来。 “不喝这里的咖啡?嫌差?” 周泽点点头。 “呵呵。”王轲笑了笑,起身去了对面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喝矿泉水吧。” 一瓶“冰露”被放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很想对王轲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听过我女儿说了你的一些事,虽然我们最近并没有联系,但我觉得还是需要来找你聊聊; 我们的关系,其实也不用太多客套了,对吧?” “是。” 周泽猜想,应该是小萝莉让王轲来的。 “不要对我有敌意,我是医生,嗯,其实,你有那个能力去控制好你的情绪,所以,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嗯。” “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你的性格和一些习惯,在潜移默化中正在发生着一些变化?” 周泽把手放在了唇边,没去咬指甲。 面对这个问题时,他本能地想到了小萝莉是如何对王轲说的,是不是在小萝莉眼里,自己这个老板,和以前的变化太大了? 在他们这些员工眼里,自己是在变化着的? 但变化总有一个方向, 朝哪边去变化? 哦, 我变憨了? 王轲喝了口咖啡,他给周泽留下了充足的思考时间后,继续道: “其实,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因为除非这个人是一直躺在棺材里的, 或者处于永恒的凝固状态, 只要他在活动,只要他在思考,哪怕是在关禁闭, 否则他的个人性格就会不停地在发生着变化,无非是变化的幅度有区别而已。 除非完全彻底的封闭,否则当你在接触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其实也是在同化着你。 打个比方吧, 你听说过, 夫妻相吧?” “夫妻相?” “嗯,就是一对夫妻生活在一起时间久了之后,相貌方面都会因此发生一些变化,给人一种很和谐的感觉。 而且,在性格上,也会相互影响和促进,因为理论上来说,排除小三和情人以及妈宝等一系列的特殊情况。 夫妻,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伴侣之一。” “然后呢?” 周泽点了根烟, “不是,哥,我还是没能理解你到底想要表述出什么意思?” “蕊蕊和我说过,我也有自己的感觉,其实,你的性格,你的整个人,其实正在被另外一种存在进行着融合和改变。 你没察觉到么?” 周泽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你的审美,你的兴趣,你的脾性,你的习惯,各方各面,应该都会因此产生连锁反应。” “我察觉到了。” “哦,这就好,其实,你的情况更像是一种人格分裂,以前你找过我,当时的情况,是你,我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发小,周泽,和另一个叫‘徐乐’的人格,在一具身体里产生了冲突? 对吧?” “对。” “现在,我觉得,徐乐的问题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对吧?” “对。” “所以,也就是说,新的问题,不是徐乐,而且比徐乐更为强大。” “嗯?” 周泽沉吟道,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些。” 他想知道,小萝莉到底对他这个“鬼”,,,父说了多少。 “这其实取决于你自己,取决于你自身,是否排斥这种变化? 其实, 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人都会在脑子里想着,自己要保持个性,要保持属于自己的单纯,维持属于自己的特点, 深夜站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品味着自己这个自认为万里挑一的灵魂。 但实际上,在现实生活里,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变成芸芸众生潮流之中的一份子,在这浊水之中随波逐流。” “哥,你知道么,你现在说话的感觉,有点像是好莱坞电影里,那种走出来讲人生道理的黑人上帝。” 周泽抖了抖烟灰, 又道: “我只是想问一下,这种改变,是单方向的么?” “这个不一定,就像是夫妻相……” “怎么又是夫妻相?” “因为我觉得拿这个举例最合适。” “是么?” “是的。” “那好。” “好,我继续说……” “换一个。” “…………”王轲。 周泽把烟头掐灭,身子前倾,道: “可能相互影响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对方在和你交流,在和你说话,而你们,又是最亲近的关系, 就能产生相对应的影响, 这就像是力的作用是相对的一样, 还有一句凝视深渊的话语, 也是表述的这个道理。” “哦,那我说,要是我对这个变化,不是很排斥,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那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了,也不需要去进行治疗什么的,其实,人都是会向着自己所喜欢的方向去不自觉的发展。 就像是躺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想找一个能让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一样。” “嗯。” “就像是现在在病房里睡着的那个可怜女孩儿一样,抛开感情因素来说,她现在的状况,其实也是她在遭受虐待时产生的一种当时条件下自我的最好保护也是能让自己最获得安全感和保护感的变化方式。 但, 这个变化是好的么? 可能在当时情况下来说,别无选择,但现在呢? 其实,在我看来,我的很多病人,他们所产生的心理问题,并不是所谓的病变,而是个人的喜好变化,和他正常的社会生活以及这个社会的法律道德体系产生了冲突,所以到了必须要改变的地步。” “冲突?” 周泽咀嚼着这个词, 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之前在那个屋子里的几个尸体的死亡画面, 最后, 定格在了自己对着那个大傻子鼓掌的一幕上。 “其实,这个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思考,去分辨,以及,自己去抉择,而且,我能帮助你的,也就只有这些,具体的疗程什么的,甚至药物之类的,我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王轲站起身,准备回病房,但刚走了两步,他就转过身,看向周泽,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警方正…………” “打掉吧。” “嗯?” 周泽看着王轲,没有丝毫的犹豫,重复道: “打掉吧。” “这个不符合程序,我们得等她苏醒,恢复了自我意识,然后再询问她,才能…………” “打掉吧,你们不同意的话,我明天再来医院,我做过外科医生,你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这话真恶心。”周泽站起身,看着王轲,同时,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莺莺给自己买的黑色皮手套,戴上,同时道: “这个孩子,不打掉,留着做什么?“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 “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哥,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哥你一样内心强大。” 王轲怔住了。 “抱歉。” 周泽拍了拍王轲的肩膀, “但留着孩子干嘛?让她母性之光辉绽放,守着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这又不是电视剧里的剧情, 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 只会每天不停地提醒她那段最为痛苦不堪的记忆, 我们又干嘛要这么残忍呢?” 王轲深吸一口气,看着周泽,他总觉得,周泽意有所指。 “但我们不能代替她做出这个选择,这不符合规矩。” “去他妈的规矩,我明儿就带一些工具来,给她把孩子打掉,放心,争取对她伤害降到最低。 你可以提醒警方,也可以提醒医院,但你也应该清楚,他们阻拦不了我。” 王轲抿了抿嘴唇, 有些感慨, 道: “阿泽,你真的变了。” 周泽摇摇头, “如果这也是一种变化的话,老实说,我对这种变化,并不讨厌。” “所以,我还能说些什么?” “你可以说,明儿你再多带点肉汤回来,给她补补身子。” 王轲面露深思之色, 而后很认真地回答道: “好。” 第七百七十七章 永恒惩戒 其实,现阶段而言,对于特殊伤害下的被害人保护措施,已经很成熟了,例如可以帮你换一个身份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下去。 这已经算是这个社会对被害者的最大善意,也是近些年来我国司法取得极大进步的表现。 而对于那个女孩儿来言,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她真正意义上苏醒之前,把孩子的事情解决掉,让她根本就不晓得,自己曾经有过…… 否则,真可能是一辈子的膈应。 周泽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想着这些东西,至于王轲对他说的那些变化,他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 怕死是一方面,但有了地狱之行后,某些死法,似乎已经变得可以接受了。 譬如, 现阶段, 煞笔并没有在自己体内, 这放在以前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现在却发生了, 哪怕铁憨憨在白天莫名其妙地给自己的情绪加了一把火,让自己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但周泽也没有二话不说从老张胸口位置把煞笔取出来然后插进自己的身体。 说是信任,似乎有点太片面了; 说是友谊,好像有点想当然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含含糊糊地下去挺好, 大家就像是隔着铁栅栏不停地怒吼咆哮的两条狗, 一旦铁栅栏忽然消失, 反而都不习惯了, 也因此, 哪怕它消失了, 大家就当它还在吧。 铁憨憨沉寂了半天了,也不晓得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被泰山压在了底下正在“嗷嗷叫”?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自从上次苏醒之后,似乎铁憨憨变得开始经常性冒泡,冷不丁地在你正常生活之中来一句“画外音”,偏偏他也没什么是否会打扰到你的逼数; 现在啊, 难得安静。 车开到书店时,周泽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书店的窗帘又放了下来,站在外面根本就看不见里头丝毫。 嗯,在做什么? 周泽推开门, 走了进去, 里头, 漆黑一片, 空气里, 似乎夹杂着些许纸灰的味道。 一团团绿幽幽的火焰从几个方向慢慢地飘荡过来, 晃晃悠悠,明明灭灭, 阴森低沉的音乐开始响起,还夹杂着不知道从哪里截取来的音频惨叫声。 别说, 还真挺有氛围? 书屋吧台上披上了一层黑色的油布,后头还挂上了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正大光明”。 两侧, 则是放置着两排椅子, 也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木质靠椅。 “喂。” 周泽喊了一声。 “威武!!!!!!!” “威武!!!!!!!” “吱吱吱吱!!!!!” 嗯,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 这时, 周泽看见安律师和老道走了过来,俩人都穿着皂隶的衣服,也不晓得究竟从哪里借来的服装。 “老板,这个布置,满意么?” 安律师问道,像是在表功。 “这搞什么?” “私设刑堂啊。”安律师很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人都已经变成鬼魂了,也就随咱们炮烙了呗。” “那搞这个做什么?” 周泽指了指四周, 这个布景, 可以直接给人拿去拍古装片了。 “嗯?不是老板你让我准备的么?”安律师有些奇怪。 “我?” 周泽指了指自己, 然后看向了老道。 老道愣了一下, 脸上一懵, 难道是自己传达错了领导的精神? ………… 东西,给撤掉了,书屋也很快恢复了原状,这几个人,也是没谁了,也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不是洗劫了哪个戏曲演出队, 否则怎么弄来这么多道具的?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莺莺花了点时间去卸妆,她之前被打扮成师爷的模样,等清洗完毕后,莺莺赶忙地过来给周泽泡上了咖啡。 包厢那边,站着四个身影,额头上都贴着符纸,很木讷地站在那里。 “猴砸,来,把阴阳冊给我。” 周泽对小猴子招招手, 还穿着卡通版皂隶衣服的小猴子马上跳了过来,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了阴阳冊,放在了周泽面前,然后很是好奇地蹲在茶几边,想要看看周泽究竟要做什么。 “老张呢?” 周泽问道。 煞笔还在老张那里,得借用一下。 老实说,这阴阳冊,周泽还是没能弄清楚到底怎么用,只知道配合煞笔的话,能够催发出一些特殊的效果。 “老许啊,做点儿夜宵吧,夜宵做好老张估计就快来了。” 安律师对许清朗喊道。 许清朗点点头,去厨房了。 周泽看了一眼安律师,问道:“那四个灵魂晚上就自己过来了?” “哪能啊,我做了点保险措施,打电话给老张要了那四个人的生辰八字,加上一些特殊的引导,这四个人的亡魂就被牵引过来了。 其实时候也没到,但这四个人都是横死的,新鲜得很,本就没下地狱,就干脆钓来了。 有些事儿, 人活着的时候不方便做,现在人死了,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周泽又侧头看了一眼包厢,倒是没去问安律师这样做到底符不符合阴司规矩,毕竟,破坏阴司规矩的事儿,周老板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再问这个,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老板,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 老道很关心地问道。 “刚睡着,王轲在负责照顾,准备做心理辅导,哦,对了,老安,明儿和我一起去一趟医院,你给那个女孩儿做一下催眠。” “行吧,没问题,我自己去就行了,老板你就不用了。” 安律师还是很体贴的。 “不行,我得去,我要去帮她打胎。” “…………”安律师。 “…………”老道。 “莺莺啊,去隔壁药店要一套工具来。”周泽吩咐道。 “好的,老板。” 莺莺听话地去了。 “老板,那女孩子,还怀孕了?”老道有些心痛地问道。 他是全程参与了对女孩的解救,那个女孩已经够可怜的了,结果却还…… “嗯。” 周泽抿了一口咖啡, “那个孩子,明天烧点纸钱,帮忙超度一下吧。” “嗯。”老道点点头。 安律师感慨道:“也算赶巧碰到了这种事儿,如果等那可怜的女孩儿生下了几个孩子,也不晓得是当爹的还是当儿子的种时,那才叫可怕……” 过了大概一刻钟, 许清朗从厨房走出来, “夜宵做好了,现在就吃么?” “哎哟!” 有人在恰当的时间推开了书屋的门, 他摘下了警帽, 露出了一脸疲惫, 却透露出一抹自以为很惊讶的语气: “要吃夜宵呐,看来我来得挺巧啊,呵呵。” ………… “嘶…………啊啊…………嘶…………啊啊…………轻点儿…………轻点儿…………痛…………” “噗!” 钢笔被周泽从老张胸口位置拔了出来, 老张疼得身体在颤栗,冷汗直流。 “行吧,大老爷们儿的,这算点什么?’ 周泽瞥了老张一眼。 老张一只手还在捂着胸口,倒是没流血,只是仍然很疼。 虽说他也觉得自己刚刚很羞耻,但那是真的痛啊,只是这种痛,别人难以体会。 “叮咚。” 钢笔被周泽丢在了金属托盘上,摘下了手套。 “莺莺,拿去清洗一下,再消个毒。” “好的,老板。” “…………”老张。 就连被丢到托盘上的钢笔也不满地颤抖了几下, 居然嫌我脏! 安律师则是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道: “所以,老板你这是准备把他们灵魂收到阴阳冊里去惩罚?” “嗯。” 周泽点点头, 他记得自己最开始接触阴阳冊时,在那个学校,其实阴阳冊里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循环的恐怖惩罚“世界”了。 “用得着这么麻烦么?”安律师不以为意,“咱自己想几个法子,灵魂撕裂,再点个天灯什么的,反正虽说没有地狱方便,但也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安律师是见过世面的,地狱里的刑罚种种,他并不稀奇。 “哪有这个闲工夫天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就一直对着那四个人渣惩罚?” 这时,旁边猴砸的手机里传来张靓颖的声音:“你的时间非常值钱,欢迎来到……” 猴子马上把手机关了,脸微微一红。 安律师恍然,似乎是明白了。 老道有些没懂,他可是等着看那四个人渣的亡魂受惩罚呢,怎么这会儿又云里雾里的了? “老板,到底什么意思啊?” 安律师帮忙解释道: “简而言之,就是只惩罚一次,或者只惩罚个一两天的话,老板不过瘾,老板想把那四个人渣亡魂收进阴阳冊里,然后没日没夜地进行永恒惩戒! 就像是他们当初这样对待那个女孩儿一样,毕竟那个女孩儿之前被关押在储藏室里时,可不晓得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获得解救。 是吧,老板?” 莺莺这时候端着托盘走回来了,钢笔被莺莺洗得锃光瓦亮,还喷上了香水,香喷喷的。 周泽把清洗后的钢笔拿在了手中, 翻开了阴阳冊, 点头道: “嗯,其实我也没那么变态和不近人情。 就一直惩罚到,我把这事儿都给了忘了的时候吧。” 第七百七十八章 酷刑挑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 书屋之中, 难得的充斥着一种“学习上进”的氛围,真的有点书屋的样子了。 周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几张打印彩照在看着,时不时低头喝一口咖啡。 安律师靠着墙壁站着,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一叠彩照,似乎是烟抽多了,偶尔干咳几下。 莺莺盘腿坐在地上,穿着白丝的腿上, 全是彩照。 周泽手中的照片看完了,丢一边,从莺莺腿上取照片继续看,一张一张地取。 许清朗坐在桌边,老道坐在吧台后,小男孩坐在楼梯台阶上, 就是连小猴子,都坐在房梁上手里拿着一叠彩照在看着,看完了不满意地就随手往下一丢。 周泽手里正拿着一张彩照, 上面标题是【百肢节内,悉下长钉】, 还有照面, 一个人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 旁边几个小鬼拿着钢钉在给他身上去钉, 人身上也就二百出头块骨头,给每个骨头上都钉上钢钉。 “唔……” 周泽打了个呵欠,喊道: “老安,你这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周泽问安律师有那些值得借鉴的刑罚,安律师就给他打印出了一大叠,很显然,这不是安律师自己亲自画和描述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百度百科上直接下载的啊。” 安律师回答道。 “靠谱么?”周泽问道。 “反正老板你是画上去的呗,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喜欢上哪个就用哪个。” 是的, 书屋现在所有人, 都在翻阅着关于地狱刑罚的照片和描述, 需要选取最为折磨人的四个, 然后周泽画到阴阳冊上去, 再把那四个人渣的灵魂丢进去。 只是,刑罚太多,反而有一种选择困难症。 到底选择哪个过瘾? 选择哪个最残忍最冷酷? 选择哪个最不会便宜了这几个人渣? “你在阴司就没见过正儿八经的行刑?” “见过啊,其实和这个也差不离,但有些刑罚,比较复杂,脱离了地狱环境很难弄出来,哟哟哟,老板,你看看这个,这个绝对血腥暴力有内涵,变态十足!” 安律师走到周泽面前,把彩照递给周泽。 这个刑罚是指的是给人渴到一定程度后,给他喝铁水,然后等铁水在肚子里凝固后,体内的器官开始下沉。 因为是亡魂的原因,所以不存在肚皮被铁水直接烧烂的情况,可以体验一波超级版本的胃下垂痛苦。 “然后再开膛破肚,把铁块给取出来,之后再继续循环往复。” 安律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都选好了么,咱们归一下。”周泽喊道。 接下来, 大家都把自己认为最过瘾最残酷的刑罚放到了周泽面前, 倒真是千奇百怪, 在折磨人的基础上, 玩儿出了更高端的效果。 “老板,其实,我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较适合。”老道递上了彩照后说道,“就把他们关在相同的环境下,每天被毒打再被那啥那啥,再加上暗无天日什么的…………” 周泽看了老道一眼,道:“万一被折磨出爽感来了怎么办?” “…………”老道。 也对哦, 岂不是让他们日日爽? “行了,就这四张吧。” 周泽选出了四个刑罚, 拿起了钢笔, 准备开始画了。 “老板,你画画水平怎么样啊?”老张这时走了进来,他刚刚在外头抽烟,倒是没参加这次选择,不是他矫情,而是夜宵吃多了,需要消食。 “要不,笔给你,你来?” 周泽把钢笔递向了老张。 老张马上摆手苦笑道:“这不成,这不成。” 其实, 大家心里都清楚, 拿这钢笔在阴阳冊上作画, 只有老板本人才行,其他人根本就办不到,光这煞笔的反抗和阴阳冊的反震,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得起的。 周泽绘画技术,真的是一般,业余水平都算不上,但画出来的效果,却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很赞了。 一开始是照着彩照上的图在画,慢慢地,也能适当地加一些自己的东西了。 旁边几个围观的吃瓜者发出了赞叹声, 直说老板深藏不露, 尤其是莺莺, “哇哦,老板,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唉,而且还画得这么好。” 钢笔微微一颤,以示尊敬。 周泽用力地握紧了一下,微微一笑,表情含蓄,意思是这都不算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其实这还是因为自己和煞笔心念相通,所以煞笔静悄悄地给自己做了修正和完善。 当然了,这个就不用去解释了,维持住这个美丽的误会,也挺好。 很快, 第一幅画画好了, 是安律师选择的那个喝铁水的那个惩罚。 放下了笔,周泽不急着画第二幅,因为他不知道这么弄到底能不能有效果。 “抓一个来。” 周泽说道。 安律师马上去把那个女拐子的亡魂给抓了过来, 撕下了她额头上的符纸, 女拐子马上尖叫道: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做什么!!!” “放肆!” 周泽瞥了她一眼, 捕头的气息散发出去, 女拐子马上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对于亡魂来说, 阴司以及一切沾染着阴司气息的存在, 都是极为恐怖的! 可能厉鬼或者更高级的鬼物还好一些,但这个女拐子可没机会也没时间去变成其他东西。 “求求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我给您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求求您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女拐子不停地给周泽磕头哀求, 一如当初被她拐卖的女孩儿,同样曾这般求过她一样。 其实,很多人都喜欢玩儿这种双标,尤其是恶人。 “出来,把人抓进去。” 周泽喊了一声。 “喵!” 那只黑猫, 从阴阳冊里跳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许清朗目光灼热地看着这只黑猫,他记得,这只黑猫是懂阵法的。 黑猫有些意外地扫了一眼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觉得这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发烫。 “抓进去。” 周泽说道。 “喵!” 黑猫的尾巴变长,直接把女拐子的亡魂给圈起来,强行塞入了阴阳冊之中。 而后, 在周泽刚刚画好的那幅画里, 几个小鬼中间, 出现了女拐子惊慌的身影, 画面开始动了起来, 她开始被阳光曝晒,开始严重脱水,开始无比口渴,然后有个小鬼给她铁水………… 明明只是几十年前连环画翻动的粗糙效果, 但却真的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因为, 这些, 都是真实的, 她会一直在这里头, 永恒不断地承受着这种刑罚, 无法结束, 无法终结, 一直到周泽忘记她的存在, 但忘记了, 也是意味着永不停止! 处理亡魂,没必要去量刑了,完全看自己怎么爽怎么来。 地狱的十殿阎罗其实有各个专司,比如第九殿平等王当初就是掌管大部分刑罚的,但因为书屋的特殊性,所以瞒着阴司自己搞搞,也没人真当一回事儿。 阴司现在秩序本就松弛着了,一些事情也会获赠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书屋这里,它们还天然看不见。 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 周泽又画了三幅画,都是选取的之前大家挑出来的刑罚,然后依次把老头儿和胖婶儿以及那个男拐子都投入其中。 老头儿是被丢入蛇窟之中,承受万蛇撕咬的痛苦,还有无数的小蛇从自己体内钻来钻去的折磨,且永远不会死! 不会死,意味着永远都不会结束,而且你还会一直保持着清醒,无法昏厥过去。 在这里,睡眠,昏厥,任何的停歇和暂停,都是不存在的,你就像是一个发条,一直运作下去吧。 胖婶儿则是每天都要忍受被小鬼拿钢钉每天把全身每块骨头都钉一遍且还要一根根取出来的痛苦, 可能用不了多久,胖婶儿会比江湖上最厉害的正骨专家更懂得人体骨骼的构造。 男拐子则是安排了超级至尊套餐, 几个小鬼, 每天负责把他的煲皮给拉长拉长再拉长, 切开一个口子,继续延展延展再延展, 一直到把整个人都包裹进煲皮里去,让他享受窒息的折磨。 窒息,会持续整个白天,等到晚上后,再把那些煲皮切割开来,炒菜,强行塞入他的嘴里,把他肚子撑爆。 第二天,该复原的会复原,该长出来的,还会长出来,然后,继续………… 一切搞定, 周泽把阴阳冊合上, 钢笔一丢, 老实说, 他现在都想直接忘记这件事了, 还真有点恶心, 忘记吧忘记吧, 就让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吧,也挺好。 “猴砸,拿走。” 周泽把阴阳冊往猴子那边推了推,猴砸马上把阴阳冊收入自己的小挎包中,还拍了拍。 “我做了水果沙拉,要吃么?” 许清朗对小猴子道。 “吱吱吱!!!!”猴砸兴奋地点点头,跟着许清朗去了厨房。 安律师则是笑了笑, 道: “老板,你最后那个男拐子的刑罚,我怎么没在咱们的彩照里看见范例呢?” 第七百七十九章 转折(第四更!) 周泽直接无视了安律师这个问题, 只是有些疲惫地摇摇头, 道: “收拾收拾,该休息的休息,该守夜的守夜,对了,老张,你没案子时就来这里守夜吧,也能混点绩点。” 以前老张是没能力抓鬼,现在有了獬豸附体之后,这个问题倒是解决了。 所以周老板毫不犹豫地抓了这个壮丁, 没办法, 小萝莉要回家, 另外仨鬼差都是外地的, 周老板又有些看不上那点小绩点,但蚊子腿也是肉,不舍得真的放弃,只能拉老张过来填补空档。 老张没拒绝,只是点点头,道: “好,以后我下班没案子时就过来。” 反正在哪里打坐不是打坐? 而且说不定在这儿还能蹭个觉睡, 不敢蹭老板房间, 但安律师那儿可以蹭一下啊,也就是打个地铺的事儿。 吩咐下去之后,周泽去冲了个澡,然后换上睡衣,直接上了楼。 莺莺在铺新床单,等了会儿,周泽躺了下去,莺莺给周泽盖上被子,然后蜷缩在周泽身边。 “老板,晚安。” “晚安。” ………… 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九点,周泽坐起了身子,旁边的莺莺马上给周泽拿来今天要穿的衣服。 其实做家务真的很累,很多男人往往会觉得女人在家里只是做做家务带带孩子是一件很轻松很享福的事儿, 那是因为有这些念头想法的男人自个儿是真的没做过家务。 莺莺在书店并不用做饭,也不用管其他人,只是伺候周泽一个,却也是被占用了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且每次周泽睡觉时她还得在床边一起陪躺。 偶尔挤出一点点时间玩玩游戏或者学学厨艺,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儿了,毕竟她老板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个有深度洁癖的事儿逼。 洗漱完毕, 莺莺给周泽递上来一杯冰水, 因为她清楚老板马上要出去,这时候泡贵的咖啡于消磨时间的性价比来说太亏,老板会心疼,所以没泡。 大冬天的早上,一杯冰水下肚,这感觉,当真是酥爽无比,一般人还真享受不来,也享受不了。 “早啊,愉快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安律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穿着一身休闲服,搭配着空荡荡的一条胳膊,还真有一股子身残志坚笑对人生的洒脱感。 配个小音响加个麦克风,可以去天桥下面赚钱去了。 就着咸菜,每人都吃了一碗小米粥,而后周泽就坐进了车里,安律师很自觉地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 莺莺拿着一个小工具箱过来,放在了后车座上,“老板,器具都放好了。” 周泽点点头。 “啊啊啊啊~~” 安律师又伸了个懒腰,显得很是慵懒。 二十分钟后,周泽把车开入了医院停车场。 昨天说好的事儿,今儿肯定要来做,安律师也被他喊来,是为了配合王轲治疗女孩儿的心理疾病。 只是, 当周泽领着安律师来到病房门口时,却发现床位是空着的。 周泽赶忙来到服务台那边, 问坐在那里的一个护士: “请问特护病房里昨天送来的那个女孩儿去哪里了?” “哦,你好,刚送手术室了。” “怎么了?”周泽有些意外。 “小产。” ………… 器具,放在脚边,周泽坐在走廊长椅上,表情上,看不出喜怒。 安律师则是站在边上,嚼着口香糖。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一辆担架车被推了过来,女孩儿躺在上头,被医生护士一起推入了病房。 女孩儿还昏迷着,周泽也没急着进去看看。 电梯门那边打开了,王轲提着保温壶往这里走来, “我路上接到电话,说她出了点问题?” 王轲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嗯,小产,孩子流掉了。” 周泽回答道。 王轲抿了抿嘴唇,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低头, 看见了周泽脚边的装着器具的箱子。 “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自己流掉了,也省的我动手了,心里也没什么负担了。”周泽自嘲式地笑了笑。 “阿泽,看开点。” “我没看不开。”周泽摇摇头,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只是觉得很没劲。”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活,都挺没劲的。” “或许吧。” 周泽耸了耸肩, 对王轲道: “让我朋友和你一起进去看看吧。” 周泽的朋友,王轲自然不会认为是等闲,毕竟,他自己的女儿,其实也算是周泽朋友的一员。 “你好,我叫王轲。” “你好,安不起。” “请。” “请。” 王轲和安律师进入病房了, 周泽没进去, 起身, 走到了楼道口窗户边,撑开了窗子,希望多透一些新鲜空气进来。 外面,太阳很好,大冬天晒太阳绝对是这个世界最舒服的几件事之一,周泽把手伸到窗外,感知着阳光落在自己掌心上的温度。 少顷, 周泽自顾自地道: “我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俩钟头后, 周泽和安律师一起下到了停车场,自始至终,周泽都没再踏足那个病房。 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安律师问周泽,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治疗效果怎么样?” “如果不好的话,你不会一直憋着。” “噗哧。” 安律师笑着点点头, “还行吧,我给她做了个失忆,把那段记忆直接封印了,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能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 “意外?” “意外啊,比如十五二十年后,封印松动了,她再受一点儿刺激,可能会回忆起来,又或者,我忽然嘎屁了。” “嗯。” “其实,你那位朋友本来还不是很喜欢我这个法子,他这人,做事儿说话都太正统了。” “我知道。” “但他最后还是同意了。”安律师双手交叉,叹息道:“破掉的东西,再怎么去缝补去遮盖,终究还是破掉了,怎么可能缝补得完美无缺?” “嗯。” “老板,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对那个女孩儿,很感兴趣?” “谈不上吧。” “那是为了正义感和同情心泛滥了一下?” “也不算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 “可能是这种,生活被忽然掐死,变得一地鸡毛的感觉,让我有些共鸣吧。” “这话说得还真文艺,对了,老板,这事儿既然解决了,明儿傍晚的飞机,没问题吧?” 之前就订好去蓉城的机票。 “没问题。” “好嘞。” 周泽把车开出了医院,上了环城高架。 “老板,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自己琢磨不出来,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和你分享一下,你帮我品品?” “不讲了吧,有点累。” “呼……行。” 前面似乎是出车祸了,一堆车被挤在了这里,只能龟速前行。 周泽有些烦闷,平常还好,这种堵车的时候,对司机来说,当真是一种折磨。 一会儿刹车一会儿再轻点油门的,脚都能给你踩酸喽。 “老板,其实,生活还是需要一点朝气的。”安律师不知道为何有感而发,“其实,我在治疗那个女孩儿时,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个很温暖的时刻,那就是你在储藏室里,把她抱起来时。 嘿,别说, 我当时就站在她记忆画面里看着, 还真觉得那会儿老板你挺帅的。 带着很清晰的嫌弃,却还是走了进来,明显的不耐烦,真实,带点儿霸道总裁的范儿,如果你能经常去看看她,陪她说话,说不定人家能好转得更快一些,也能省去王轲的不少功夫。” “我不会再去看她了。” “也是,毕竟不想谈恋爱。”安律师点点头。 “这个世界上,苦难的人太多,看得太多了,也就慢慢变冷血了,外加,我本来就是个挺自私的人。” “嗯,能理解,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看上眼了,帮一把,蹭到自己了,能处理就处理了,至于外面的纷纷扰扰,能埋头装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了也就笑笑,挺好。 哦,对了,老板,我在病房里听医生说了,流掉的是双胞胎。” 周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安律师, “你是嫌弃我现在心情不够低沉?” “低沉嘛,找个发泄的途径就好了。” 就在这时,前面一辆车开始直接强行加塞,周泽没踩刹车,继续往前。 “砰!” 撞上去了, 车身摇晃了一下。 前面那辆奥迪车上,当即下来了三个男子,其中一个脱去了羽绒服,里头只穿着一件短袖,可以清楚地看见其青色的纹身。 “瞎眼了啊你,麻痹的,不会开车就滚回尼玛肚子里去,傻逼玩意儿!” “艹你马,会不会开车啊!” “怎么开车的啊,孙子!”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率会吓得坐在车里不敢下去,或者下去后直接道歉,哪怕不是自己的错。 周泽只是长舒一口气, 默默地解开了安全带。 同时对安律师道: “你刚那句话说得蛮有道理,当心情不好时,确实是需要找一个途径发泄一下。” “嘿嘿,是吧,老板,所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老天让这帮痞子混混存在,就是留着我们这种人随时取用的,他们也不容易,哈哈。” 安律师也一边笑着一边解开了安全带,继续道: “对了,老板,要不要我先下去装作被他们吓一下,再被骂骂,或者再给我打几拳,求饶几下, 好给你的出场再做一下铺垫?” ………… 今日四更完成,求月票! 距离月底还有三天, 大家一起帮忙守擂! 距离创造记录,不远了! 第七百八十章 水 生活, 可以波澜不惊, 甚至, 可以一潭死水; 就像是一条咸鱼,躺在晒场上,鱼目深邃,似乎和宇宙的浩瀚形成了一种共鸣; 但你总得偶尔翻个身,再拍点儿盐巴,换个面儿接着晒晒。 人也需要静极思动, 不为别的, 就为了自己告诉自己, 哦, 我还活着啊…… 推开车门, 下了车, 那个身上带着刺青的中等个男子斜着眼,盯着周泽, 手指伸出来, 就差指到周泽脑门儿了, 嚷道: “眼瞎啊,不会开车回去继续吸你妈的乃去!” 在这个社会上,往往这种人很吃香,并非是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而是因为在越是文明经济发展越好的地方,这种人,才越是可以肆无忌惮。 周泽以前曾有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同事,他曾说过,在他老家,哪怕是带头大哥在外面娱乐场所,也会带着点客气,因为他们那儿真的出那种二愣子; 可能你仗着嘴上便宜骂一个人几句,等你上厕所时,他就会拿着刀冲进来,跟你玩儿一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反而,在城市里,大家就像是被驯服的羔羊,懂得了忍气吞声,懂得了屈服。 只可惜, 眼前的这个人, 他今天找错了人, 哪怕是交警在这里, 这件事, 也是他全责, 而他所呵斥的,以及所展露的软塌塌的赘肉上的刺青, 也没起到丝毫的威慑作用。 周泽伸手, 抓住了对方的脖子, 而后, 朝着车前盖直接砸了过去! “砰!” 车身震动, 响声刺耳, 鲜血, 当即就滴淌了出来, 刺青男有些晕乎,一是被砸的,二是被这种二话不说不和你对骂也不和你茬架上来就是干的举动给弄蒙圈儿了。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这个定义, 也适用于混混圈子。 “你…………” “砰!” 又是一撞, “我…………” “砰!” 三连撞, 刺青男颓然倒地, 血流如注, 脑袋上,脸上,全是红色,自己开了燃料铺子,自己给自己先体验上了,绝对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成分。 周泽走向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身体忽然一哆嗦,他也是被吓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当兵的。 但他还是本能地一拍口袋,拿出了一把刀, 不算什么管制刀具, 充其量算是个水果刀, 对着面前的空气划拉几下子, 虚张声势得太过明显。 周泽手比他的刀快, 甚至根本就没想着去玩儿什么空手夺白刃的把戏, 直接一拳砸中他的胸口, “呕…………” 男子手中的刀落了下来, 整个人也弓腰在干呕。 周泽一脚踹过去, “砰!” 男子被踹翻在了马路上, 紧接着, 周泽又是一脚跟上, “砰!” 结结实实, 像是孩童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对着易拉罐模仿C罗踢电梯球。 男子被踹飞起来,撞在了自家奥迪车上,而后滚落下来。 还剩下一个, 最后一个转身就要跑, 他感觉这不是他以往习惯玩的那种游戏, 他很慌。 “砰!” 安律师一巴掌抽过去, 那人在原地开始旋转, 而后安律师加了一脚, “砰!” 那人被踹翻在地, 安律师上前, 又是一阵狠踹, 良久, 停歇, 深呼吸, 呼, 太久不运动了,身子有点虚了啊。 三个大男人模样极为凄惨的躺在了地上, 周泽一句话都没说, 坐回到了车里, 点了根烟。 当吐出第一口烟圈时, 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他书店里很多小说里,似乎都有类似的桥段,周泽随手翻阅时,觉得挺幼稚的。 但现在自己亲自经历一下, 感觉, 还真不赖。 安律师爷坐回到了副驾驶位置上,刚刚在外面他给老张打了个电话。 两个男人打完了人, 一起坐在车上抽着烟, 下面仨倒在地上哀嚎的声音, 似乎是咖啡店里的轻音乐,烘托出了美好的氛围。 前面不堵车了,但周泽这边,却把两个车道都占住了,有好事者已经报警,警察也很快赶来。 老张也及时出现, 先让手下呼叫了救护车,而后坐到了车里,伸手揉了揉脸, 道: “该吃午饭了吧?” “噗。” 安律师笑了, 转身看向坐在后头的老张, “哎,我们留在这儿意思就是你该怎么流程就怎么走流程,罚款什么的我们也交,别没事儿做弄个拘留就行。 老张, 以权谋私, 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老张揉了揉鼻尖,摇摇头,道: “这仨是网上缉捕在逃人员,涉嫌电信诈骗,先吃饭,下午我去局里给你们拿奖金。” 这下, 连周泽都有些诧异了,问道: “老张,你黑化没这么快吧? 得给我点准备适应的时间。” 盖个帽子,以权谋私,等等负面的东西,想不往这边想都难。 老张有些哭笑不得, 道: “千真万确,来的时候我特意调取了监控,那边也核对了,就是在逃的三个电信诈骗犯。 我也没想到他们一边跑路一边还能在高架上加塞茬架, 只能说, 他们的脑回路, 我也看不懂吧。” “不是。”安律师又道:“这种傻叉也能跑出来骗钱?那被骗的……” ……………… 午饭是面条,刀削面,配着黄馍馍。 上次做了一桌子菜,没人回来吃,许清朗现在也心安理得地偷懒,没特意打招呼回来吃午饭的话,他也就懒得做那么多菜了。 再加上, 许清朗也发现了, 这群牲口, 似乎吃嘛嘛香。 大家围在一桌吃面, 呲溜呲溜的声响很大, 用老道的说法,这是对厨师最好的褒奖。 饭毕, 老张打车回警局,说晚上回来争取带着奖金和热心市民的锦旗。 周泽坐在吧台后面,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莺莺在忙着收拾明天去蓉城的行礼。 安律师蹲在店门口,和老道一起抽着烟。 周泽觉得安律师最近这阵子和老道走得挺近的,按理说他们两个人的口味上差距很大,应该不太合得来才是。 许清朗收拾好碗筷后, 又拿出了几根从国外空运来的大香蕉, 猴子“吱吱吱”地跟着上楼去了, 不久后, 楼上隐约传来了猫叫声。 坐在轮椅上的黑小妞自己推着轮椅从小门儿出来, 像是古代老鸨一样, 对安律师面带微笑地勾了勾手指, 安律师露出了痴汉一般的笑容, 跟着一起往菜园子走, 进门前, 还特意甩了一下空荡荡的衣袖, 似乎想留下自己当杨过大侠的最后一点回忆。 小男孩跟着小萝莉去上钢琴班了,是王轲妻子来接的人,小男孩手里还拿着一些点心,上面还打着蝴蝶结,蹦蹦跳跳地上了车。 车走了, 留下了一只白狐, 白狐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店里, 满满的失意。 她跳到了茶几上, 水汪汪的眼神就盯着周泽在看, 求抱抱求哄哄。 只要周泽想要, 这只白狐瞬间就能变成丰腴的美人, 展露出十八般技艺, 让人血脉膨胀。 但周泽只看着白狐的一根白色的毛发, 飘荡荡地落入了莺莺刚给自己泡好的咖啡杯里, 当即闭上了眼, 而后, “啪!” 白狐被一巴掌抽飞了出去。 蜷缩在了角落里,一脸哀怨地哼哼唧唧。 周泽起身, 把咖啡杯端起来, 走到老道身边。 安律师去断肢再生去了,老道一个人蹲在门口, 如果此时有一个特效师傅在场, 应该会在距离老道十米远的位置, 于南大街穿行的人群中, 打出芳杏的身影, 而后再捕捉一下老道嘴角那抹淡淡却又复杂的笑容。 感知到自己老板站在了自己身边,老道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道: “老板……” “看开点。” 周泽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老道点点头。 周泽把咖啡递给了老道, 继续安慰道, “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老道很感动, 接过了咖啡, 喝了一大口, 只觉得自家老板今天当真是暖暖的。 周泽转身,走向了菜园子。 打开门, 还没进去, 就听到了安律师杀猪般的嚎叫, 啊啊啊啊!!!! 就像是电视剧里要剖腹产生孩子, 那个撕心裂肺。 周泽没去细看安律师的情况,只是走到了墙壁那边,那里,有一圈绿色的藤蔓,当周泽靠近时,藤蔓缓缓地打开。 花狐貂挂在那里, 表情不再是呆滞, 当它看见周泽时, 眼里第一时间露出的是愤怒, 而后瞬间怂了, 露出了畏惧, 最后还下意识地摇了摇自己的屁股。 周泽扒开花狐貂的毛发,看了一眼它肚子上的封印。 赢勾出品,必属精品。 这只傻貂, 是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了。 抓着它的耳朵, 提拉了过来, 距离自己的身子故意远远的, 有些嫌弃。 走出菜园子, 莺莺把一个行李箱已经带了下来,放置好,省的老板明儿出去时手忙脚乱。 “老板,都收拾好了。” 周泽点点头, 把花狐貂当破布一样丢了出去, “噗通” 花狐貂落到了莺莺脚下, 还翻了个滚儿。 “臭死了,给它拾掇拾掇。” “好的,老板。” “再给它染个色,做成咖啡猫的样子,明儿坐飞机时直接办理宠物托运。” “…………”花狐貂。 第七百八十一章 白事儿(上) 老实说,周泽还挺期待老张拿回来的奖金的; 至于锦旗什么的, 倒是无所谓了, 难不成自己推开书店门进去, 最先入眼的是一面荣誉墙, 上面写着“先进集体”“先进个人”“环保先锋单位”或者“创卫标兵”? 这种审美, 太有年代感了, 周老板get不到。 但奖金不同,虽说数额不可能太大,但这种可以占公家便宜的感觉,是真的让人愉快啊。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 哪怕你不缺什么,你不少什么,你不需要什么, 但你能从公家那里扒拉回东西, 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就觉得你牛逼,有本事! 老张还发来微信,问要不要接受记者采访,被周泽给直接拒绝了。 周老板又没那个把“深夜书屋”变成“网红书屋”的打算, 打什么名气啊, 到时候一堆蹭热度的苍蝇上门拍照, 自己还怎么躺那儿喝咖啡? 想到了采访这个事儿, 周泽就看向前面的老道, 问道: “对了,老道,上次征婚的事儿,咋样了?” 安律师可是下了血本了。 老道眨巴眨巴了眼,道:“号里加了一堆男的……” “哈哈哈。“ 周泽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时, 周泽看见老张的车开了过来, 紧张地搓手, 领奖金了。 这感觉, 比得上周老板在医院里第一次拿年终奖的感觉。 老张的车开始减速,准备停车, 然而, 就在这时, 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女人恰好过来,也不晓得怎么滴,她直接摔在了老张的车前头,老张马上刹车,并没有擦碰到。 周老板站起身, 老道则是直接咋呼道: “哎哟我去,碰瓷到刑警队长头上了么。” 老张马上下车,去查看情况,还把那个女人搀扶了起来。 人这身份摆在这儿呢, 不怕扶! 周泽有些羡慕老张,这年头,哪怕身家千万的人,也不敢在路上随便扶人啊。 往那边走近了,周泽听见老张在喊: “你还好么,你还好么?” 女人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吧,但嘴唇发白,额头也有摔跤时摔出的血,凭借上辈子当医生时的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有比较严重的营养不良,很可能还是贫血。 “抱歉,对不起,哥,对不起哥,我没事儿。” 让人意外的是, 这个女人似乎没有半点要讹钱碰瓷的意思, 反而显得很局促和不安。 她艰难地站了起来,只是电瓶车已经摔破了,前面的前盖儿都已经脱离了。 女人还想继续开电瓶车回去,但她刚扶起来一半,身子一晃,又要摔下去了。 周泽眼疾手快,给抱住了,近距离看了一下女人的脸,道: “你贫血很严重吧?” “啊,还好,没事。” 女人不习惯其他男人的怀抱,本能地又开始挣扎起来,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哥,给你车蹭到了么,多少钱,我赔。” 这话是对老张说的, 老张马上摆摆手道: “没擦到,没擦到,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张都当了二十来年的刑警了,看鬼的本事可能不行,但看人的本事,那真的是没问题,这个女的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碰瓷儿的还是逃犯,基本能瞅出个八九不离十。 “不用去医院了,不用去医院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家里还有事儿,还有事儿。” 周泽帮女人把电瓶车扶了起来,之前电瓶车上掉落的东西也捡起来,发现是一包白布,还有一大沓冥钞。 一点一点的捡起来,再规整好, 给她重新放进袋子里。 “你家住哪儿?”周泽问道。 “姜灶镇上。” 周泽点点头,对老张道:“你送她回去吧,这车,暂时不能开了。” 而且女人这个样子,再开车出个什么意外,也忒不值了一些。 这时, 老张的手机响了, 老张接了电话,应了几声,有些为难地看向周泽,从兜里取出了一个红纸包裹着的红包,递给了周泽。 这应该是奖金了, 周泽接过来, 摸了摸, 唉, 真薄啊…… “老板,西城区那边有个抢劫事件,我得去看看,这,您受累,送一下吧。” 周泽瞥了老张一眼, 心想这点儿奖金个够老子烧个油钱? 不过看了看这个嘴唇发白的女人,还是点点头,道: “行吧,我送。” 老张上车走了。 女人想要自己推电瓶车, 却被周泽制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把车找个店去修,然后我打车回去。” “来,上车吧,老道,把车开出来。” “好嘞。” 老道去开车了,周泽把女人的东西给丢进了车里,“我送吧,别推辞了,你是在我店门口摔倒的,那人还是我朋友,万一你再出个什么意外,你家亲戚疯狗一样来咬我怎么办?” 听到这话, 女人脸色有些难堪,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还是坐进了车里。 老道发动了车,姜灶镇距离这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周泽和女人一起坐在后排,指了指女人带着的东西,问道: “家里有白事儿?” 女人点点头,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耳鬓边的头发以掩饰尴尬和局促。 “老人走了?” 女人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 才怯生生道: “我丈夫。” “抱歉,节哀。” 女人点点头。 “妹子啊,你家是住镇上还是住乡下啊,你指指路,我顺着你指的走。”老道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好,谢谢大爷。” “没事儿。” 终于, 在乡间水泥路转悠了几圈后, 车子终于开到了一户二层楼的前面, 这个二层楼和周围的邻居的楼房比起来,当真是显得有些寒酸了,还是红砖头墙面,也没刷个墙或者贴个瓷砖什么的,周围的住户房子看起来很光鲜亮丽,而这栋在这其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楼房前面的小菜地应该是被推掉了, 上面搭起了两个棚子, 左边的棚子是请来的鼓乐队,右边的棚子则是有人专门在扎纸人和做金银元宝。 老道把车开到菜地那边停下了, 女人推开车门下了车。 周泽也下车,想抽根烟。 “谢谢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女人对周泽和老道鞠躬。 “客气了,明天车让他给你送来。” 周泽指了指老道。 老道傻呵呵一笑,他是愿意的。 “谢谢,费用我明天给你们,真的是谢谢,你们进来喝口水吧?” 周泽看了看后面的白事儿棚子,摇摇头,道: “不了,你忙吧,事情应该挺多的,哦,对了,你抽点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买点巧克力,没事做就逼自己吃几块。” 本身就贫血, 再加上丧夫的事儿, 身体真的很容易垮掉。 很多人对于贫血这事儿不够重视,事实上这个毛病,很可能会引发出大问题。 “好的,谢谢。” 就在周泽刚把烟点上时, 棚子里忽然跑出来一个头上戴着白布的年纪估计上五十的大妈, 直接拉扯着嗓子指着这边周泽等人尖叫道: “哎呀妈呀,儿砸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看看啊,丧良心啊,丧良心啊! 你这前脚刚走,你媳妇儿就坐别的男人的车回来啦,哎呀,哎呀,丧良心啊!” 周泽闻言, 微微皱眉。 女人马上转身向大妈,有些局促和不安地跺跺脚,哭道:“妈,不是这样子的,不是这样子的。” “哪个不是这样子,我亲眼见到的,你男人尸骨未寒呢,还没下葬啊,还没拉去火葬场烧成灰呐! 你就忍不住了啊,你就等不及了啊!!!!! 你这杀千刀的, 我儿砸生前对你多好啊, 你再忍不住也要等人真正入土为安了啊!” “妈,不是的,他们是送我回来的。” “哎呀,你们这对狗男女,呸,王八蛋,混蛋,狗日的,天杀的脏批!” 周老板伸手指着老妇人, 目光一凝, 直接低喝道: “嘴巴放干净点儿!” “哎呀,这还威胁上我了,好啊! 大家都出来看看啊, 乡亲们啊, 都出来看看啊, 这野男人对我吼呐,真是懂得心疼人啊,哈哈哈哈,真是懂得心疼人啊!!!!!” “妈,你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 女人哭着走到老妇人面前哀求。 旁边不少乡亲们靠拢过来,一起瞧着热闹。 “你给我滚!” 老妇人一把推开了女人, 女人身子现在本就不好, 脚下一不稳, 直接摔在了田埂上。 “杀千刀的,蛆了心的玩意儿,我真是当初瞎了眼,才让你进了我家的门! 我儿子就是你给我克死的, 你这克夫的命! 你给我滚,给我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我儿子都已经死了,你给我滚得远远的,老娘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 这时, 一个女娃娃哭着跑了过来,抱住了老妇人, “奶奶,不要骂我妈妈了,不要骂妈妈了。” 老妇人恶狠狠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女人, 一只手抱着孙女的头,另一只手指着这个女人道: “我警告你,你给我滚,苗儿,我孙女儿,绝不可能跟你! 我不可能让你带着我亲孙女儿跟你出去再找野男人!” 第七百八十二章 白事儿(下) 女人在哭,女孩儿在哭,老妇人也在哭, 但似乎可以看出来一点的是, 这个老妇人在村子里人缘应该挺差的, 闹腾到了现在, 也没个邻居出来打个圆场什么的, 至于跟风帮她一起出来骂的, 更是没有。 反倒是大家偷偷摸摸地在指指点点,对那个被推倒在地的未亡人, 显得很是同情。 周老板继续抽着烟, 他在思考, 自己上午已经打过一次人了, 难不成下午还得打一次? 但眼前这个老妇人, 可不像是什么罪犯的样子。 终究,还是没有动手,清官难断家务事吧,无非是被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你上去打一顿人,可能两边都怪你,何苦来哉? 周老板拍了拍老道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人已经送回来了,至于她家里的生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 就在这时, 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女人, 忽然捂着胸口开始急促喘气, 而后猛地一“咔”, 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这下子,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们炸窝了, 连刚刚嘴巴像连珠炮似的一直疯狂输出的老妇人, 也被吓得手脚开始哆嗦, 孙女儿扑向了自己的母亲, 一时间, 一地鸡毛。 周泽关上了车门, 心想这女人真特么的是个事儿逼, 老子刚从老张手里拿到了那点儿微薄的奖金,还得帮他做好人好事,这会儿还得当个出诊医生。 最要命的是你要是死了, 说不得老子回书屋后还得送你一程, 欠你的啊! 女孩儿抓着母亲大喊大叫,旁边围了一圈圈人,那个老妇人也在痛心疾首,咒骂道: “要死别死这儿啊,要死别死这儿啊,我还得给你办葬礼,我可不给你办了啊! 给我儿子办就算了,还得搭上你!” 周泽被人群隔在外头, 深吸一口气, 吼道: “都给我让开,我是医生!!!” ……………… “闺女,你醒啦?” 女人睁开眼,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她正躺在棚子里拿几张长凳铺一条棉絮的小床上。 老道站在她旁边,一直看护着。 周泽走来,手里端着一碗生姜糖水,递给了老道。 “来,闺女,喝了。” “谢谢。” 女人没让老道喂她,接过碗,慢慢地喝着。 “你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不引起重视或者继续拖下去的话,身子会垮掉。” 周泽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烤红薯慢慢扒皮吃着,是那个小姑娘刚送来的,自家种的,挺香甜。 老妇人,也就是这个女人的婆婆,在周泽说了没事儿之后,骂了几句女人后,也就不闹腾了。 这会儿, 已经是晚上了, 花钱雇来的扎纸的人也走了,丧事乐队以及丧事乐队包办的和尚道士们也走了。 今儿只是准备活动, 明儿才算正式的丧事。 看热闹的邻居也走了, 这会儿, 只剩下那个老妇人一个人拿这个小板凳坐在客厅灵堂外头,烧着纸钱。 她孙女则是坐在灵堂桌子上写着作业。 真冷清, 也真萧索。 寻常来说, 农村丧事一般都是热热闹闹的,亲戚邻里的也都会来帮衬一下,但现在这个样子,却真的看不出半点热闹的感觉。 比城市里丢殡仪馆哀悼堂都显得清冷。 “你婆婆人缘很差吧?” 周泽咬了一口红薯, 嗯, 香, 甜。 这办丧事儿,就没个亲戚朋友来帮忙? 女人没有回答。 周泽反正无所谓,他就是一个看客,也懒得去注意什么措辞。 “你丈夫家那边,没亲朋了?” “有一个大伯,是这个村的村长。”女人回答道。 “哦,然后呢?”周泽问道。 “大伯贪了村里修路的钱,被妈告到县政府去了,村长被撸了,人也就进去了。 然后,和那边的亲戚,就决裂了。” “哦,呵呵。” 周泽吮了一下手指头, “看来你妈这个脾气,不光是对自己人疯啊。” “她这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见得吧,都是亲戚的,直接去告亲戚,图什么?” 周泽问这个问题之后,忽然觉得怪怪的,虽然觉得这么问很不对,明明是正确的事情。 但社会就是这样,风气就是这样,有时候做正确的事情,还得被人问“为什么”? 真要说起来,关于自家村子村长带领全村致富村长自家的故事,每个人都能说出一箩筐来。 “就是看不惯吧,就去告了。” 女人这般回答。 好吧, 这个理由, 很强大。 “老道啊,去帮帮忙吧,看看有哪里需要改需要归整的。” “好的,老板。” 老道去那边忙活了, 他当初曾当了很多年的白事儿先生,对于这里的条理,那是门儿清。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他……他是个司机,出了车祸。” 周泽点点头,站起身,懒得再说些什么了。 老道那边在帮忙做事儿,老妇人那边特意向这里看了几眼,马上起身,“腾腾腾”地走了过来。 直接指着周泽的脸, 还没说话呢, 周泽就觉得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啊,好哇,这就勾搭上了! 我说什么为什么不躺屋里呢, 说是屋子里烟灰重, 这里头通风,对她好, 我看是你想继续看着她吧! 这是真的腻乎在一起了,完全舍不得分开啊! 是吧, 在我儿子灵堂前面亲亲我我,很来事儿是吧!” 周泽点点头,“的确。” 老妇人胸口一阵起伏,气呼呼地指着周泽, “滚,都给我滚! 还有你!” 老妇人又指向了女人, “跟着你的姘头给我一起滚!” “妈……” “我不是你妈,我儿子都已经死了,你叫我妈干嘛!我不配! 你滚, 跟着你的野男人, 给我滚! 不过我告诉你,孙女儿你别想带走,我也不会让你带走! 滚,滚,滚! 今晚就给我滚,滚啊!” “咳咳……” 周泽咳嗽了几声, 对那边还在忙活的老道招招手, 喊道: “老道啊,咱回吧。” 这一屋子奇葩, 懒得再待了, 尤其是这个老妇人, 跟磕了火药一样,整个机关枪扫射。 老妇人转身,去屋里了,很快又拿着一个行李箱出来,喊道: “你东西都在我这儿了!我给你收拾好了,给老娘滚,老娘看见你就恶心! 王八羔子!” 周泽这边刚打开车门,老妇人就直接把后车门打开了,把行李箱往里直接丢。 周泽深吸一口气, 深呼吸, 深呼吸。 “妈求你了,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不走,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柱子没了,我得给你养老送终!” “呸,我不稀罕,你是不是还想着我这栋房子?告诉你,甭想!这是我盖起来的房子,没你的份儿!” 周泽伸手,把那个行李箱给拖拽了出来,刚准备丢地上就直接开车离开,却看见那个女人直接向着井口那边冲了过去! “妈嘢!” 老道马上扑了过去,老妇人也吓坏了,赶忙跑过去,连坐在那儿写作业的女儿也尖叫了一声,哭着跑了过来。 女人抓着井口边缘, 哭喊道: “妈,你再赶我走,好,我就跳下去,我跳给你看,你看看,我敢不敢跳! 我死,也要死在这儿!” 老道死死地抓着女人的肩膀,真怕女人直接翻身下去。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这出精彩纷呈的大戏,还真觉得挺有趣。 当婆婆的,硬要逼着媳妇儿滚蛋; 媳妇儿宁死不走,是真的拿死在做威胁。 怎么这么奇怪呢? “奶奶,你别赶我妈妈走好不好,我会乖乖的上课,我会努力学习,求求你别赶妈妈走。” 老妇人忽然坐在了地上, 爬到了女人身边, 对着女人一顿打, 骂道: “你这死妮子,叫你走,你就走啊! 你还年轻啊,你还年轻啊! 柱子没了,你还这么年轻,你替他守个屁的活寡啊! 女儿我帮你带,你也少个累赘负担, 你再去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去啊,干嘛拖累你啊! 啊啊啊! 丧良心啊, 丧良心啊!” “妈~~” 女人抱着老妇人开始一起哭了起来。 老道挠挠头, 这是, 和好了? 老道起身,走到周泽身边, “老板,我怎么有点儿迷糊了呢。” “我也有点儿。” 这时候, 两辆面包车从小路上偷偷地开了过来, 大半夜地, 停在了菜地那边,就停在周泽车后头。 然后下来了十几个男女,都穿着便服。 “妈嘢,这不是来吊唁的吧,谁三更半夜来吊唁啊!” 大晚上的, 拉一帮子人偷偷过来, 还真象是寻仇啊。 结果, 这帮人却都直接跑到了场子上,站在了客厅灵堂前面,站成了两排。 当站定时, 那个站姿,那个整整齐齐的架势, 让周泽微微皱眉。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和儿媳妇起身,领着女儿向着灵堂那边走去,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给拜客回礼。 两排, 十几个人, 其中领头的一个, 低喝道: “摘帽!” 戴帽子的人马上摘下了帽子, “敬礼!” 齐刷刷地, 一起敬礼! 深冬的夜, 两排人, 站了许久许久,宛若矗立在那里的石雕。 灵堂桌子上, 那张年轻的遗照摆放在那里, 青年脸上带着笑容。 “老板,这我咋感觉像是警察来了捏?这还真的是大晚上偷偷摸摸来吊唁的啊,生怕白天来被人看见的样子, 为嘛啊?” 周泽默默地又取出一根烟, 咬在嘴里, 缓缓道: “缉毒警。” 第七百八十三章 葬礼!(第四更!) “唉,呼…………” 老道拍了拍脑门, 干脆在地上坐了下来, 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了,打过交道的人也不知凡几了,老道的阅历可谓极为丰富。 之前是没想到这一茬,现在被自家老板一提醒,也就恍然了。 没有哭,也没有太多的伤痛,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被推到台面上的英雄,谁都想光鲜亮丽,风光无限,受人膜拜; 然而, 更不容易的, 还是这些隐藏在幕后的英雄, 没有利益的鞭策,也没有名的宣扬; “人死鸟朝天”,“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能所谓的英雄好汉吼完这两嗓子也就下去拼命了,至少可以给自己催眠个“轰轰烈烈”。 哪像现在, 哪像眼前。 “可怜的娃儿,才二十多岁咧。” 老道轻声地叹息道。 周泽则是继续站着,没有按照之前想的那样直接上车离开。 那两排缉毒警在灵堂前站了许久,没有人哭,大家都很沉默。 周泽记得以前去云南参加一个外科培训时,曾听过当地某市的一个老医生说过这样的一个事儿。 本地一个缉毒警在乔装成买家接触毒贩的过程中,恰好在街上碰见了带着自己女儿上街的岳母,女儿喊了一声“爸爸”。 然后, 三天后, 这一家子就全都葬身在煤气爆炸的火海之中。 老医生说,那次他参与了救治,但没能救活一个,这是他这辈子心里最大的痛之一。 忍受着亲戚邻居的白眼和冷落, 必须隐藏的光荣和烈士荣誉, 斯人已逝,活人却还得咬牙继续承受着这种孤苦和不被理解。 周泽默默地弯下腰, 他记得在刚才,自己问过女人,她丈夫是怎么死的? 她说,她丈夫是个司机,出车祸死的。 周泽现在才明白了她那时回答这个问题时的犹豫, 这种感觉, 就像是小孩子考了满分却不能告诉家长得到表扬, 还得故意说自己考得不好以至于不得不承受批评。 老妇人,在此时,反而变得可爱多了,也伟大多了。 她宁愿自己一个人继续忍受这种生活,却希望可以给自己儿媳妇一个解脱, 甚至, 连她亲自去县里告自家大伯的贪污, 也变得可以理解了, 能教出这样伟大儿子的母亲,肯定同样也是伟大的。 “收队!” 两排人一起向老妇人和女人鞠躬, 老妇人带着自己媳妇儿和孙女儿跪在蒲团上回礼, 老妇人老泪纵横, 女人泣不成声, 孙女儿则显得有些懵懵懂懂,似乎无法理解这群人为什么要来自己家。 可能, 这个家庭,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深夜, 才能真正享受到片刻本该属于她们的荣光。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人都上了面包车,又很快地开走了。 静悄悄地来,同样也是静悄悄地走, 小心翼翼得再小心翼翼, 不留下任何痕迹。 三个女性, 抱在一起, 哭作一团, 最小的女孩儿是看见自己母亲和奶奶在哭,也跟着一起哭了。 但她们的哭声,此时也有些压抑,眼泪鼻涕不停地滴淌着,却没有那种哀嚎的声音出来。 “老板,你先回去休息吧,贫道留下来,帮他们操办操办。” 老道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平静地继续道: “丧事儿,比喜事儿更讲究个热闹,这是给活人看的,安慰活人用的,看她们这么冷清的样子,心里怪不好受的。” 周泽伸了个懒腰, 道: “你一个人留下来算个什么事儿?忽然冒出来一个热心的老头儿,又要传出新的闲话了。” “老板,这……” 周泽摇摇头, “我也留下吧,就当是我这个有钱的野男人出的钱办的丧事; 反正人老太婆白天时自己已经给我把帽子戴上去了, 那就再戴一会儿吧。” ………… 翌日中午, 三个白事儿乐队进场, 灵堂前, 和尚在左,道士在右, 敲锣打鼓,念经木鱼, 喧喧闹闹,热热切切。 人,都是老道请来的,价格,也是他谈的和付的,他从早忙到中午,重新布置场地,安排人员,各个方面,都指挥调理得井井有条。 老道在这方面的才能,确实让人佩服得很,似乎天生为白事儿而生。 老妇人和媳妇儿穿着麻衣就跪坐在蒲团上,其余的事情,半点不用操心。 周泽坐在灵堂前的供桌边,面前是一个红底的人情册子。 虽说昨天没人来帮忙,但是今天正式出殡的日子里,还是有不少亲戚过来露面了,该送的人情钱,也没人真的缺了。 关系不好归不好,但中国人讲究的礼尚往来,是实实在在的规矩,如果因为这个借口故意断了人情钱,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周泽拿着钢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记下,这个几百,那个几百,这个还搭送了多少纸,那个还附加了多少香烛,都要记录清楚。 好在,也不是很忙,大家也都很冷漠,周泽甚至看见了不少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周老板反正无所谓。 每隔一段时间,周泽都去拿几块巧克力或者用开水冲一些红糖水送去给女人去喝,看着女人喝下去,然后又坐回到自己该坐的位置。 丧事,办得很红火,很热闹。 等快到中午时, 她大伯也来了, 村长的职位被撸了,罚款了,也进去蹲了一段时间,但此时看起来,却依旧有着“土皇帝”的威严。 事实上,现如今很多地方的农村,村长和村霸的区别,真的不大。 不过,他并没有对周泽这个陌生人坐在这里有什么其他看法,送的人情钱,也是这里最高的,别人都是小几百,他送了两万。 周泽登记时,有些意外,想着要不要自己明儿再去举报一下这位老大爷? 看来上次还没被抖落干净啊? “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愿意帮衬,我承你这个人情,我也谢谢你。” 老人的腰有些驼了,目光扫向跪坐在那里的老妇人时,依旧带着愤怒,但至少在一些事情上,一码归一码。 老头儿来了,给了钱,又走了,其余亲戚则是都留了下来,随后,就是午饭水席。 水席结束后, 继续走着流程, 在老道的安排下, 和尚道士轮番上台, 你方唱罢我登台, 别说, 真的一点都不闹, 反而显得很是严肃庄严。 该登记的也都登记好了,周泽在人情本上,又加了一个自己的名字,上面写着的人情是: 冥钞两沓。 抽空站到了灵堂前在烧纸的铁锅子那边, 亲自把冥钞丢了进去, 看着它们在这里被焚烧干净, 随后又坐回了灵堂位置, 摸了摸口袋,烟没了,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包烟,拆开,取出一根点燃。 这些烟都是给那些送了人情的人的,一人一包,也是当地的一个小规矩,不会抽烟的也会带回家给家里会抽烟的人。 两世为人,这还是周泽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参加地道淳朴的白事儿葬礼。 上辈子,他一个孤儿,也没什么葬礼需要去,医院的同事过世了,也只是去哀悼堂那边露个面,跟点个到差不多。 现在, 坐在这里看了大半天的白事儿活动, 居然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可能,年少轻狂时,总觉得这是封建,是愚昧,是不可理喻的荒谬行径。 等人到中年,家里真的逐渐有老人去世时,忽然发现,有这些规矩,有这些事儿,还能让自己在浑浑噩噩的那几天里,至少知道自己下面该做什么,能让自己动起来。 等年纪再大一些,或者再成熟一些, 坐在这里, 看着那些飘扬的纸屑, 听着喧嚣的唢呐以及那一片白衣, 你会忽然意识到, 这似乎才是脚下这片黄土地,数千年以来,一直不变的颜色。 殡仪馆那边派来了最大也是最豪华的灵车,后头还跟着十多辆小车,都戴着白花。 女人抱着亡夫的遗像,自己婆婆在侧,女儿在身前,带着一帮送葬的亲戚,以及老道安排的和尚道士,一起上了车,去往火葬场。 周泽身后的灵堂,终于空了。 眼前的喧闹, 也终于陷入了短暂的停歇。 周泽侧过头,看向身侧,因为身份无法公开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什么单位来送花圈。 这里只有两个花圈, 一个是以书屋的名义送的,一个是以书屋隔壁药店的名义送的。 摆放在角落里,算是一点点缀。 若是身份可以公开,这里应该会被社会各界的花圈堆满吧。 周泽翘着腿, 坐在长凳上, “啪!” 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 抽了一口, 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 他的内心格外的平静。 从四川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事儿很多,也很乱,这边刚应付完那边又出事儿了,弄得周泽很是有些疲劳奔命。 但偏偏在这个喧嚣的一天里, 之前的浮躁,似乎被一下子清除掉了,整个人像是在雨水里冲刷过一样,很清净。 夹着烟的手, 送到身侧, 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周泽手里接过烟, 也抽了一口。 周泽目光看着前方, 很平静地开口道: “别误会啊。” 对方吐出一口烟圈, “麻烦您了。” 周泽笑笑, 道: “客气。” 第七百八十四章 发糖 “呼……舒服啊!” 安律师穿着他的豹纹睡衣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两只手拿着毛巾在使劲地擦着头发,似乎是要擦出拍海飞丝广告的效果。 “哟,这是手臂又恢复了?恭喜你,以后可以雙飞了。” 白狐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香蕉慢条斯理地在嗦着。 这香蕉还是从猴子那里蹭来的,小猴子贪吃,却不小气,尤其是白狐一直仗着都是妖族的份儿上,在小猴子那里,可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安律师的目光在白狐包着香蕉的红唇边狠狠地刮了几眼, 没说什么, 走到吧台后面的冰柜里,取了一瓶饮料,打开后“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你们明儿又要出门了?” 白狐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几个行李箱问道。 “需要向你报备么?” 安律师反问道。 “嗯哼,我也就是问问,我现在暂时没地方去了,只能在这儿待着,对了,对面那家网咖是被你们接手了是吧,好像已经在装修了,可以给我留一个房间么? 我要带独立卫生间的。” “就你屁事儿多,找几张卫生纸往地上垫吧一下,再变回狐狸,解决完排泄之后变成人,把纸给包起来丢垃圾桶不就完事儿了?” 白狐眨巴眨巴了眼睛,默默地对安律师竖了一个中指。 “男人就是这样啊,想上你前,什么都哄着你,上完之后,就是躺边上点,嫌热。” “这年头房价贵啊。”安律师也不是什么面嫩小生,面对这种调侃,早就无所谓了。 来啊, 飚车啊, 谁怕谁! “我给房租就是了。” “切,说得像是谁在乎钱一样,我跟你说,在这家店里,除了老板他本人,没人在乎钱这种东西。” 安律师觉得,在亲耳听见老道说他捐了几个亿出去后,似乎连带着他自己本人,也被“净化”了一遍。 哦不, 是升华了。 “对了,那个老东西,你们是不是也要解决一下啊,我都被他弄了两次了,可不想有第三次了。” 白狐一副人家很怕怕的表情。 第一次,是在白狐自己的会所里,被许清朗的师傅斩断了尾巴,打得几乎无法化形; 第二次,感应到了,想回书屋帮忙一起找回上次的场子,结果又稀里糊涂地中招了。 现在想想那时的画面,白狐心里还有些颤栗。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谁受得了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过阵子就去解决。”安律师打了个哈哈。 至于怎么解决,用什么方式解决,他不认为自己需要对这只白狐去解释。 有些人,终究是隔着一层。 “老林子那边也不安生了,那边的给我传了几次信儿了。” “上次你说那边有龙脉还是有什么的,是那个么?” “龙脉只是传说,这一次,是真的似乎是出了点儿问题,好像是哪个被封印的大妖亡魂破印出来了,正在恢复呢。” “那边大仙儿多,你们靠人数也能压死它了吧?” “再看吧,反正我是懒得回去趟这波浑水了。” 这时,黑小妞从坐着轮椅,从隔壁菜园子出来了,手里捧着一篮子瓜果,放在了吧台上,然后又自己推着轮椅回去了。 “哟,这小两口现在变得可真懂事儿。”白狐笑道。 “活着,都不容易,想更好地活着,就更不容易了。” “脑壳痛脑壳痛,最讨厌看男人装深沉的样子,怎么滴吧,你这双手刚复原,是不是想马上找个场子去舒服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脑子里在想什么。” 莺莺从楼上走了下来, 安律师扫了一眼, 然后眼睛瞪直了, 因为莺莺现在的装束真的好奇怪。 以前在卧室里陪老板睡时,她穿什么睡衣,安律师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在人前,莺莺基本都是很保守的穿衣风格,有点轻女仆装的感觉,而且是一点也不暴露的那种。 而现在, 莺莺上身穿一件皮夹克,下身是小皮裙,里面是白色丝袜,头发披肩,乍看时,真的有种以前看鬼片时王祖贤的感觉。 年轻版的王祖贤。 莺莺走到吧台边,和往常一样,问安律师: “喝咖啡么?” 新的一批货要到了,得赶紧把陈货处理掉。 “额,刚喝了饮料,现在不要,额,那个,莺莺,你要出去?” “昂,出去。” 莺莺微笑着点头, “老板刚给我发微信了,说马上就回来,然后带我出去看电影。” “这穿得,挺好看的。” 这倒不是在敷衍,是心里话。 莺莺本就很好看。 “谢谢你,安律师。” 莺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沙发位置上的白狐,微微皱眉,道: “那是老板的位置。” “嗯,我就喜欢闻着他留下的味道。” 白狐似乎是为了调侃莺莺一样,装作很迷恋地把脸凑到了沙发上轻嗅着,身形舒展,尽量妩媚。 莺莺倒是没气急败坏,只是很无奈地道: “你不知道自己体毛多啊, 等你下来后我还得帮老板重新清理沙发。” 白狐的脸当即沉了一下, “哼” 起身, 换了一个沙发坐了下来。 “喂,我说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跟你那老板出去时打扮得这么好看啊?” “要你管啊。” “管啊,当然得管啊,我看呐,是某个小蹄子,是真的开始动春心了,我说也是啊,自家的肉,看护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拿把刀叉切了吃了吧?” “你不是在林可家的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这里了,不行么?” “骗人。” “我为嘛要骗你?” “刚下来时,看你躺在那儿,真想拿出手机给你拍张照,再加个标题。” “书屋佳人?” “失意的三儿。” “好哇,小蹄子,姑奶奶我撕烂你的嘴!” 白狐作势要起身, 却在此时, 书屋的门被推开了, 周泽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狐当即重新坐了回去,没敢再放肆。 笑话, 她可是知道这个男人对这个僵尸女仆到底多么保护的,自己这时候上去开玩笑调侃,人真的说不定直接不解风情一巴掌再抽过来, 何苦来哉? “老板,你回来啦,吃饭了么?“ “吃过了,走吧。” “好。” 莺莺走出了书店,和老板一起走在南大街上。 今儿气温有点回暖了,但哪怕是之前最冷的时候,在南大街上,莺莺这种装束也不算穿得少了,毕竟,这个世界上,不要温度要风度的男男女女,都太多了。 一开始, 是周泽走在前面, 莺莺习惯性地跟在后面; 随后, 是二人并排在一起走; 紧接着, 莺莺鼓起勇气,伸手,搂住了周泽的胳膊。 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见老板没反对也没反感,莺莺马上低下头,心里窃喜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往前走。 时下普通的小情侣逛街,其实也就离不开个吃吃喝喝,只可惜,莺莺这边对这类不怎么在乎。 说是看电影,但周泽也没直奔南大街的影院,而是继续沿着橱窗,在昏黄的路灯下,散步。 老道还在那边继续办理着丧事收尾, 接下来的头七到五七的事儿,倒是和自己二人无关了。 看了一整天的白事儿,周泽没有半点烦躁,反而觉得自己此时的内心,格外的平静,像是得到了一次净化和梳理。 这时候, 再散散步, 走走逛逛, 漫无目的, 也是一种享受。 周泽伸手摸了摸口袋, 莺莺见状, 马上松开手,去了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回来。 在走回来的路上,就打开了香烟盒,咬住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等正好走到周泽旁边时,才把烟取下来,送到周泽唇边。 旁边有不少情侣路人,一些男的见到这一幕后,眼睛都直了。 心里可能都在想着: 同样是男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自己在家抽个烟还得偷偷摸摸地到厨房对着抽油烟机…… “今儿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如果是其他男的,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女方今天的新装束,或者没及时夸赞,很可能会面对恐怖的疾风骤雨。 但在莺莺这边,只有窃喜。 “老板,你喜欢就好。” 在周泽抽烟时,莺莺又伸手搂住了周泽的胳膊,他喜欢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喜欢,尤其是现在二人正在大街上,有种向所有人公开宣布的成就感。 其实, 有件事儿, 莺莺没说, 之所以今天这样打扮, 是因为老板发微信时, 问的是: “晚上去看电影吧?” 以前, 老板都是直接说:“晚上看电影。” 小小的变化, 却让莺莺心里瞬间雀跃。 懂得满足的人,才更容易体会到幸福。 “啊,对了,老板,前面那家照相馆,我照片放那儿忘取了。” 莺莺和周泽一起来到了前面的照相馆里, “老板,我定制的相框。” “哦,都快一个月了,我都快忘了,呵呵,等下啊,我找找,哟,找到了,给你。” 周泽往旁边凑了凑, 看见莺莺手里捧着的相框, 照片上, 莺莺坐在“刀山”顶端, 身后是碧蓝的天空, 莺莺笑得很美很灿烂。 第七百八十五章 惊雷 逛了半个多小时,周泽没去影院,而是来到了一栋大厦下面,坐电梯到了第19楼。 出了电梯门,就是红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果香。 “老板,这里是聚会么?”莺莺很好奇地问道。 “电影院吧。”周泽回答道。 这还是安律师告诉他的一个地方,算是新兴的一个家庭式电影院,用办公场所的布局改装成了一个个小空间。 每个厅也就十几个位置,而且放映的电影也不是时下正火的院线电影,是一些老片或者经典电影。 当然了,为了维系其运营成本,票价是很高的,五百多一张票,而且谢绝带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入场。 生意当然不可能火爆,但也谈不上冷淡,至少,周泽和莺莺走进来时,看见咖啡厅那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少人。 票是在网上先订好了的,时间快到了,周泽也就没耽搁,和莺莺扫了二维码之后直接进场。 也就是普通家庭客厅大小的区域吧,十二张靠椅摆放在那里,小茶几上,则有甜点和酒水。 周泽和莺莺刚入座没多久,又来了四个客人,正好大家都是隔着空位坐的,等灯光熄灭,荧幕上出现了剧幕后,大家都可以很自在地沉浸在属于自己的观影时间里。 现阶段,大家的时间其实都很宝贵,有些人对于观影的要求又比较高,也不介意为此多花费一些金钱,所以才会选择这里。 两个小时,一部电影,看完之后,直接离开,没有艳、、遇,没有幽会,没有暗送秋波, 甚至连周泽这种带另一半来的,都很少很少。 大家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追求的,只是在短暂地停留时,能够最为恰到好处的放松。 《肖申克的救赎》, 是一部带着压抑色彩的电影, 但电影给人呈现出的感觉,其实没那么悲重。 一场电影结束, 大家都安静地退场。 下电梯时, 周泽还侧过头看着身边的莺莺, 问道: “喜欢么?” “嗯,喜欢呢!” “嗯。” 然后, 等电梯到了,门打开,二人走出去时,周泽忽然道: “其实,我不太喜欢。” “是的呢,老板,我也是。” “不能大口地喝饮料,不能吃爆米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能给老板喂饮料,不能给老板喂爆米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 周泽伸手牵着莺莺的手, 经过了之前两个小时的压抑, 这会儿, 似乎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多了。 “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啊?” “安律师告诉我的,他常带约的女孩过来。” “那老板你也可以经常来啊。” 周泽伸手刮了一下莺莺的鼻子, 打住了这个话题, 因为他晓得这个话题再下去又要跑到周家血脉不能遗留在外头的主题了。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是安律师的。 “喂。” “老板啊,来唱歌么?” “唱歌?” “对啊,我们在黑驹KTV,你们来不? 电影看完了吧?” 周泽抬起头, 这家KTV的墙体广告就在自己面前。 “行,来吧。” 明儿就又要去四川了,希望平平安安,别再有什么波澜了,不过,周老板还是希望能及时行乐一下。 和莺莺走到前面,上了三楼,周泽看见安律师正站在吧台那边。 “哟,来了,走,我开了个帝王包。” 两个服务生在前面带路, 包厢确实很大, 服务生特意问安律师: “哥,需要安排一下公主么?” “不用不用。” “好的,哥,祝您玩儿得愉快。”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莺莺靠着他。 点了根烟,周泽问道: “你不叫公主?” “叫啥啊,白狐马上就到,呵呵,咱俩一人一个,外头的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比?” 这话说得确实对, 周老板这边有莺莺,安律师那边有白狐,俩女人有两个特点; 一个是:都不是人。 一个是,都很漂亮。 这时候,音响开了,屏幕也自动切歌: “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 安律师走到那边,选了几首歌,先热场。 第一首是《红日》,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安律师唱得很投入,一边跳一边蹦,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看见这么活泼的安律师。 手臂回来了,所以今晚特兴奋? 周泽扭过头,看向莺莺,道:“你唱歌么?” 莺莺摇摇头,“不会呢。” “你们家白夫人也真是的,当初就这么把你放棺材里,给你搬个音响下去也好啊。” “那太恐怖了吧,老板,对于半夜经过那里的人来说……” 周泽听了,点点头,也是。 这时,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进来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 “你们谁啊?” 安律师放下话筒问道。 两个男子进来后就开始脱衣服,脱下了西装外头,还特意把白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露出了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肉。 “你们有毛病吧,谁让你们进来的?” 安律师问道。 “我啊。” 白狐的声音传来, 她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步履婀娜地走了进来, 扫视全场, 笑道: “哎哟我去,这还真唱素的啊,行吧行吧,大家各自玩儿各自的。” 白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两个年轻男子立马靠在了她身边。 安律师见状当即大怒, 他本来想着老板有莺莺陪, 自己有白狐陪, 谁都不差谁, 挺好, 谁晓得本来自己计划中要陪自己的女人, 点了俩鸭子。 妈嘢, 我堂堂安不起, 要在这里和俩鸭子争宠么? 白狐直接无视了安律师了的神色, 对身边俩男子招招手, “你们开始吧。” 俩男的马上站起来,其中一个拿过另一个话筒去点歌,另一个则是围绕着白狐开始跳舞。 白狐打了个呵欠,对某人道: “傻啦吧唧地点这么大个包,又只有这么点儿人,你也赶紧选个妃啊, 弄点儿人气填充填充呗。” 安律师还想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 包厢门被狠狠地推开, 三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儿冲了进来, 对着那个在白狐面前跳舞的男子就是一顿打,且不停地喊骂着。 应该是学校里的女朋友发现男友在这里干这个,直接带着闺蜜上来抓人了,一个闺蜜更是指着白狐的脸骂道: “你咋这么不要脸呢,想要玩儿男人干嘛不自己去街上躺着去啊,腿脚一叉开,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啊!” 白狐撇撇嘴,目光却是一凝,女孩儿被她气场吓到了,也不敢骂了,更不敢上手打。 这时, KTV的保安出现,把这几个女生都清走了,还剩下一个拿着话筒在那儿选哥的男的站在那儿,有些无措。 “滚吧。” 白狐没好气地瞥了那男的一眼。 男的赶忙拿起自己的西服穿上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 安律师捧着肚子, 笑得很夸张。 白狐直接拿起了话筒,没点歌,直接开始清唱, 黄梅戏的腔调, 韵味十足。 周泽接过莺莺递过来的啤酒,喝了一口,别说,白狐这唱得还真不赖。 周老板平时对戏曲这些东西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欣赏不来, 但此时听着听着,倒真有些陶醉。 接下来, 唱歌的节奏就在俩麦霸,白狐和安律师手中来回交接; 周泽和莺莺就负责坐在旁边在两首间隔间鼓掌, 莺莺不停地给周泽递送水果, 反正各得其乐吧。 从KTV出来时, 已经是深夜了。 四个人一起走路回到了书屋, 推开门, 老张正坐在吧台后面,闭目打坐。 他是听了周泽的吩咐,以后书屋的业绩,就交给他来继承了,周老板反正可以从自己手底下鬼差的业绩里抽成,也乐得清闲。 “你们回来了啊。” 老张睁开眼打招呼, 同时对楼上喊道: “老板他们回来了,可以做夜宵了。” 许清朗走了下来,应该是刚刚敷完面膜,脸上看起来很是水嫩。 老许扫了一眼刚刚玩儿回来的众人, 也没说什么, 直接进了厨房。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莺莺去泡咖啡了, 白狐这时候却主动地靠到了周泽这里, 柔声细语道: “老板,你们明儿要去青城山么,带我一个呗。” “我们是去做事,不是去卖艺。” “…………”白狐。 “喂,我说啊,你去那儿干嘛,走亲戚啊?”安律师从莺莺手里接过了超霸杯问道。 “对啊,走亲戚啊。” “谁啊?”安律师问道。 “青城山下白素贞你没听说过么?” “噗……” 安律师半口咖啡喷了出来, 道: “一个是蛇一个是狐狸,怎么扯上亲戚的?” “她是白蛇,我是白狐,一个姓啊。” “别扯了,别扯了,我都不去,这次事儿很严肃,你别想着添乱了。” “行嘛,不去就不去嘛,哼,老娘不就是想去看看你们弄的那个青城山里的疗养院么,说不定是个静修的好地方,行,老娘也不稀罕了,万一塌了怎么办。“ 这时, 安律师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 而后脸色当即一变, 看向了周泽, 道: “老板,咱疗养院被人炸了!” “……”白狐! 第七百八十六章 怕 清晨的蓉城双流机场,安律师一脸疲惫地从机场里出来,上了自己订的专车,直接去都江堰。 “师傅,可以抽烟吧?” 没等师傅回答,安律师自己抽出一根烟,又拔了一根丢给了前面的司机师傅。 打开车窗,点了烟,安律师现在真想骂娘。 本来这次的行程,他都说了自己不会来的,让小男孩跟着去,说不定能蹭点儿清汤寡水什么的。 毕竟那位身上拔根汗毛,都比寻常人家的腰身粗。 他也能休息休息,在没有老板的日子里,放飞一下自我,也给自己放个小假。 说不得还能飞个三亚,找个网红酒店悠哉悠哉一下。 但人算不如天算, 但他还是来了,通城没有晚上去蓉城的航班,他只能苦逼地连夜开车去了上海浦东机场,堪堪坐上了一班红眼航班,大早上地到了蓉城,又马不停蹄地赶向都江堰。 老板他们是按照原计划下午从通城直接坐飞机到蓉城,再转都江堰,他安不起算是来打头站的。 毕竟这养老院也是他安排弄起来的,后期的规划和安保规划也是他亲力亲为,现在出事儿了,他肯定得来一趟。 隐约间,他有种感觉,这次的事儿肯定不一般。 揉了揉眉心,安律师心里有些烦躁,手机通讯录里的几个号码打过去,结果都处于关机状态。 疗养院的情况堪忧啊。 车子下了高速,转入下面的车道,距离青城山很近了。 “嗯?这里怎么这么多果树?” 安律师瞥了眼窗外,发现马路那头密密麻麻的果树长在那里,这个密度,哪怕他没干过农活儿也能看出来太过密集了,也不适合果树生长和结果。 “嗨,前几年来了一伙穿着制服的测量队,到田里来测量,放出风声说要拆迁征地了。” “然后呢?” “然后当地村子的村民紧急发动,两个晚上不眠不休地拼命插树苗,就等着征地赔款时能多要钱。” “后来是没拆么?觉得代价太大了,就没动?” 司机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道: “那几个测量员是卖树苗的贩子找人装的。” “这套路不错。” “得嘞,兄弟,这条路前面今儿封路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啊。” “好。” 安律师下了车,在脑子里开始回忆上次来时的路线,估算了一下,没继续顺着公路走,而是直接翻过了身边这座山坳,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等下去时,疗养院就在眼前了。 但你现在看不见丝毫和疗养院有关的东西, 原本建造在坝坝上的疗养院, 现在是一大块的淤泥沼泽。 这是泥石流啊…… 在下头,还有两顶帐篷,安律师走过去时,看见了那个之前给自己打电话的保安队队长。 “安总,你可来了啊!” 保安队队长是个四十来岁的本地人,此时见到安律师时,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哭喊着跑了过来。 安律师点点头,任凭对方抓着自己的手臂不停地哭喊着,自顾自地往里走,看见帐篷里还有两个穿着保安服的男子,此时目光武神地坐在里头,应该是被吓傻了。 深吸一口气, 再转身面向前方的烂泥地, 安律师心里也是有些纠结, 他不信这是什么自然灾害, 之前那只“蜘蛛”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屁事儿没有,等自己刚接收,就在眼前节骨眼儿上出事儿了,说是意外,谁信?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因为这座疗养院本就不在审批序列之中,安律师之前用自己的特殊手段弄出来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在任何文件里都不存在却又真实存在于现实的疗养院。 “其他人呢?” 安律师问道。 “没了,都没了,还有三个兄弟在里头,根本就找不到了。” 安律师闻言深吸一口气, 这也就意味着, 以前这里的住户们, 也都了没了, 那些, 可都是土豪啊。 ………… 整个白天,安律师都在忙活着善后工作,赔钱,给抚恤,把一切该了结的事情都了结了。 花钱多少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把这里的出事儿的影响力给控制到最低。 至少, 得等到老板他们到了, 把真正需要解决的事情解决后, 之后怎么样,就随便了。 那些土豪们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他们那种活着的状态,和死了也没啥区别,反而可能是一种解脱,但那几个保安,安律师心里是带着点愧疚的,也拿出最大的诚意去补偿他们的家人。 安律师没找施工队过来,眼前的一片沼泽,也不是几辆挖掘机就能解决的了的,况且,这会儿也不合适把动静闹得太大。 等到快黄昏时, 周泽带着莺莺和小男孩终于来到了这里。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后,周泽也是深深地皱着眉。 “善后的事儿我都做了,几个保安受伤还有几个也没在里头了。”安律师声音有些低沉地汇报道:“据说,是昨天这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炸雷声,然后山体滑坡引发了泥石流,直接把这里给盖住了。” “之前的那些住户,也都没了?” “没了。” 周泽记得当初还有一个带着自己妈妈在这里说要帮自己做研究的那个男子,可惜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缅怀的时间段, 这场自然灾害出现的时间很诡异, 那就不得不去猜测这件事之后的动机是什么。 又不是连续多天的暴雨,也没地震,哪里来的泥石流? “老安,直接定位那个入口吧。” “行。” 安律师点点头,示意小男孩跟着自己来。 他本来也想喊莺莺一起过来的,但想想算了,还是给小男孩多一点表现的机会吧。 所以,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 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淤泥之中, 大人指挥着小人, 把一块块硕大的石头和水泥钢筋“砰砰砰”地甩出去, 这清理效率, 比找施工队高多了,而且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把整块区域都清理干净,只是要把那个“入口”,给重新弄出来。 周泽在对面坡上找了个空地坐着, 莺莺则是又回到山那头公路上,扛着车里的三个行李箱又翻山回来了。 如果不是怕把车子拽过来把车弄坏了, 她可能真的会把那辆下飞机后租来的商务面包车直接拖过山。 那边, 安律师带着自己枕边人辛苦地挥汗如雨,俩人恨不得干了一个施工队的活计。 这边, 莺莺在给周泽手工磨咖啡豆, 旁边支了个小炉子,烧的是带着的气罐,加入矿泉水烧开了水。 哪怕这会儿是在荒郊野外, 莺莺也给自家老板煮了一杯香浓的咖啡。 随后, 莺莺又给水壶里疯狂加水, 再疯狂地倒入大铁罐里头的咖啡, 给安律师的超霸杯蓄满后, 莺莺起身, 问周泽: “老板,你饿了么?” 如果周泽说饿了,莺莺可能直接去山林里打猎,再给周泽弄一个野外露天BBQ。 “不饿。” 周泽摇摇头。 “那我下去帮安律师他们去了?” “好。” “好嘞,老板。” 莺莺去帐篷里,把现在身上的衣服给换了一套,然后也走入了泥沼之中。 终于, 在现实里, 周老板完成了以前的一个猎奇猜想, 自家莺莺, 终于在自己眼前当了一回建筑工人, 两头僵尸一起开动, 安律师在旁边指挥, 干得是风风火火! 周泽喝了口咖啡,抿了抿嘴唇。 在周泽脚下,躺着一只加菲猫,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周泽伸手,在它肚子里上揉了揉,等揉腻了,还拍了拍它,让它翻了个身,又对着它屁股揉了揉。 花狐貂已经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哪怕是这一身的加菲猫的cos,它也只是在一开始抗议了一下,随后也不敢再多哔哔。 不过,在周泽揉捏着它的屁股不停地变化着各种形状的时候, 它的眼睛里, 很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深邃, 一边继续挺着屁股迎合着周泽, 一边则是目光四下逡巡, 态度很是机车, 像是“你自己来,我玩手机”。 这时候天已经慢慢黑了, 他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安, 站起身,往边上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天,又重新看向前面在清理淤泥的书屋众人。 自言自语道: “那半张脸,还在下面么?” 少顷, 自那次和自己吵架之后, 很久没冒泡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他…………还…………在…………” “我还以为不在了呢。” 周泽又喝了一口咖啡。 “在…………的…………” “那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很少这么坦诚承认自己不知道。” “回…………去…………吧…………” “嗯?” 周泽有些意外, 铁憨憨这是, 怂了? 哎哟我去,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喂,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呵呵,我说,你到底在怕什么东西?” “我…………怕…………我…………家…………狗…………死…………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要账 “吧唧,吧唧,吧唧!” 泥水下方被践踏着, 莺莺和小男孩一起扛起了一大块水泥端墙, “一,二,三!” “呼!” 水泥墙被丢了出去,砸在了下方,地面也随之震颤了一下。 安律师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两个小旗, 站在边上不停地挥舞指挥着。 整个场面, 看起来那是相当的硬核。 这种土木工程,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头僵尸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行, 那就再加一头僵尸! 这个世界上, 能驱使两头大僵尸当泥瓦工的, 又有几个? 安律师这会儿居然还有些心潮澎湃,虽然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却难以抑制住这种兴奋。 要知道, 被自己指挥搬砖的可不是什么普通行尸, 那个太掉价! “一直没找到尸体,是不在这栋楼的区域么?”小男孩忽然开口道。 “嗯,这栋楼是单独出来的,之前还被老许设置过阵法,所以这栋楼没人住,之前的住户都在其他楼里面,保安有专门的宿舍,也不在这里。 再说了, 泥石流下来了,直接被掩埋,连屋子都被直接压垮了,活人在这里会是什么样子你们晓得不? 就跟个压缩饼干一样, 啪, 直接被压扁了, 马路上经常看见的那些被车撞死的可怜的猫猫狗狗, 如果在夜里不注意, 可能第二天早上都被压成贴画儿纸了。” “那也总得可以闻到一些血腥味,你闻到没有?”小男孩看向莺莺。 莺莺摇摇头。 僵尸,对血腥味可是很敏感的。 “这个就不管了,死多少人也所谓了,先把要去的地方给清理出来才要紧,那里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可真的就是大问题了。” 当初那东西被封印在山洞里,都能整出个僵尸事件,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让那家伙出来了,啧啧…… 安律师可是记得老板说过,之前那阵子他用的僵尸状态之所以打架这么厉害,其实就是cos的那位当时的状态。 一叶知秋, 足以知道那货的脾气到底极端到了什么层次。 莺莺和小男孩继续低头清理,小块的东西就直接用拳头砸碎了,大块的则举起来丢得远远的。 安律师站在边上一边指挥一边仔细地观察着, 终于喊道: “就是这里,下面就是了! 一个人下去, 一个人在上面接! 入口处我做了个保险柜的门,不要担心泥水倒灌进去!” 现在想想,安律师自己都佩服自己之前的措施,否则一旦那个门缝里也都灌进了烂泥,这清淤的工程量就真的大了去了。 小男孩闻言,直接钻入了下方的泥泞之中。 之后, 不停地有钢筋水泥被从下面丢出来, 莺莺在上头接住且直接甩向了其他方向。 效率,进一步地被加快。 安律师在边上看着,都觉得有些不落忍。 终于, 当小男孩重新浮出时, 他甩了甩头, 道: “看见保险柜了,就在下面。” “哦了!” 安律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大家辛苦了,去洗个澡吧。” 安律师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黑心的监工, 连个盒饭都不给人安排,洗澡票也没有, 当然了, 最黑心的还是坐在上头看风景出神的包工头儿。 咦, 黑心包工头儿呢? 刚刚还在那儿的啊!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扫了扫四周,还是没找到周泽的身影。 “老板呢?”莺莺问道。 “别急,说不定找地方方便去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清理一下身子,再休息休息。” 既然周泽是自己离开的,那么,肯定是自己有把握解决一些事情,况且,安律师也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两头僵尸刚刚也消耗了太多的气力,确实需要缓缓恢复一下。 ………… 周泽没有离开多远, 他只是重新走向了山坳那边, 在距离下面公路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周泽停下了脚步。 商务面包车依旧安静地停在那里, 只是, 在面包车后头的崖壁下方, 却传来了唢呐的声响。 之前, 周泽也是寻着这个声音走到这里来的,而眼下,这声音已经很清晰了。 蹲了下来, 点了根烟, 周老板不急, 正如安律师来打头阵时就想过这次的事儿肯定有不寻常的因素在里头, 周老板心里怎么可能没数? 但不管怎么样, 他来了, 他就在这里, 那半张脸对于赢勾又太过重要, 哪怕这是再直不过的钩, 他也没其他选择的余地, 只能张嘴咬上去。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面对,也就没什么慌慌张张的了,正面刚就是了。 唢呐的声音开始变得婉转和欢快起来, 紧接着, 周泽看见一群穿着红衣服的人直立地从下方悬崖壁面上走了上来。 这一幕, 周泽以前见过, 以前白夫人叫手下小鬼到书店里请许清朗时, 也是这个套路。 不过, 这次后头不是什么花轿, 而是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亮丽如新, 被抬到了马路上时, 地面也因此凹陷下去了不少。 刹那间, 唢呐声停止, “砰!” 棺材落地, 且凹陷进地面小半米。 周泽继续抽着烟,继续看着,他倒要看看,到底能耍出什么把戏。 下方的那些穿红衣服脸上擦着厚重胭脂的人,周泽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小鬼呢还是傀儡纸人,当然了,这也不是重点。 小喽啰造型再奇特,也不是唱角儿的料。 “咔嚓……” 这群红衣人开始一起发力, 一阵摩擦声之后, 棺材盖被推开了一半, 从里头,升腾出了一阵白烟, 有点像是大夏天打开了冰柜的感觉。 一个人,被这群红衣人从棺材里抬了出来,摆放在了面包车旁边的路上。 这个人穿着灰色的衣服,很肥大,不像是官袍,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甲胄,倒真的像是睡衣…… 周老板眯了眯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BOSS出来得这么没牌面的么? 接下来, 是第二具, 穿的是休闲服,也被摆放在了马路上。 穿休闲服的,头发有点长,周泽距离又有点远,也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难不成, 是夫妻墓? 这么有牌面的么, 出来的还是夫妻BOSS? 然后, 是第三具被搬了出来。 周老板微微抬起头, 这么开放的么! 然后, 是第四具! 玩儿得这么嗨的么! 第五具, 第六具! 这是群葬,死了也要开盛宴? 第七具, …… 第十具, 第十一具, “咳咳咳…………” 周泽咳嗽了起来, 现在, 已经不震惊了, 反而觉得有点荒谬, 这半夜三更的,这荒郊野外的, 自己跟个二傻子一样, 蹲这儿一边抽烟一边看“大变活人”的魔术? 其实,正儿八经的棺材,比寻常人想象得肯定要大很多,里面的空间也挺大的; 如果不考虑空间舒适度个人隐私这类的问题的话,一口大棺材里放三四具尸体是完全可以塞得下的。 但眼下可是十多具了,怎么塞进去的? 这是真的在表演魔术啊。 一直等到最后, 连续搬出了三具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时, 周泽才恍然, 这些, 都是泥石流之下原本应该被埋葬在下面的人, 眼下, 一具具,一个个, 都被摆了出来。 所以, 这是要, 物归原主么? 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 周泽忽然有些心疼, 因为他记得安律师之前和自己说过, 出了意外的几个保安,他都已经赔了钱了,这要是人没死…… 亏了啊。 或许,真的是心情过于放松了,周老板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在想这些事情。 总共十六个人,被并排地摆放在了马路上,每个人身高有别,但他们的脚底,却处在一个平行线上。 看来这些小鬼也是有强迫症的。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 等着看接下来的表演, 不过, 下面的那群穿着红衣服的人却都默默地排列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拿着唢呐的, 开始慢慢地往山坡上走, 而且, 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 周老板继续蹲着,也没站起来, 看着那个拿着唢呐的人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对方笑呵呵的, 那种僵硬的笑容, 其实比愤怒的咆哮更为让人头皮发麻。 对方对周泽鞠躬, 而后拿起了唢呐, 又开始演奏了起来。 这声音,周泽昨天才在通城白事儿上听过。 老实说,昨天在丧事上演奏唢呐的白事儿师傅,可比眼前这位差远了,这位吹得,当真是百转愁肠,如果录下来,说不定还能弄个唢呐界的《二泉映月》; 且这位的身份之神秘,可比瞎子阿炳强多了。 一曲结束, 对方笑呵呵地带着浓郁的谄媚向周泽再度鞠躬, 周老板拍拍手, 回应了一下。 吹得不错,口活儿很棒。 而后, 对方又伸手指了指下面躺着的那一排人, 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所难, 对着周泽摊开了手掌。 干嘛? 等了一会儿, 周泽伸手去和对方握了一下手。 “…………”唢呐小鬼。 对方又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继续微笑着看着周泽。 “哦,你早说啊。”周泽拍了拍脑门。 对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掌再度摊开。 周泽把自己手中的烟头给掐灭, 然后放在了对方的掌心上, 道: “别客气,你拿回去抽。” 我们是第一! 2019年一月月票榜,我们是第一! 我们是有史以来,第一本拿到月票第一的灵异小说! 我们赢的,堂堂正正! 一个月的折磨,一个月的厮杀, 从一开始的几乎看不到希望, 到最后我们站到了第一的位置! 最艰难的时候,只能靠赢勾的那句“可以输,不能怂”来坚持! 从一开始的读者群咸鱼一片, 到大家急哄哄地投票众筹参与活动。 讲真, 龙心里真的很感动, 十年前,上中学时看小说时,看见当时的大神为了争月票榜在呼喊。 十年后,我以作者的身份和我们的读者一起拿到了月票榜第一! 去年过年前两天,我们折戟沉沙! 今年过年前两天,我们创造了记录! 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给自己争一口气,我们做到了,我们成功了! 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大家的支持, 太煽情的话,说不出口,也不用说了,太肉麻了。 就掏心窝子地说一句吧: 不管以后市场风云怎么变,不管以后流行的元素怎么改, 龙也只会坚定地写自己的故事, 不忘初心, 不辜负大家的支持, 写带着诚意和梦想的小说! 最后, 叉会儿腰, 哎哟, 可把我牛逼坏了, 写了一个咸鱼主角, 结果还咸鱼到了榜一! 呼, 一月结束了, 咱们终于可以咸鱼了, 可以躺在那里葛优躺幸灾乐祸地看别人去打架了, 但咱不能躺得太下面啊,不然看不清楚, 所以, 还是得求一下大家的保底月票! 第七百八十八章 公主殿下!(求月票!) 唢呐小鬼低下头,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半截香烟,然后又很认真地看了看面前的周泽; 他似乎很想确认一下, 眼前的这位大佬, 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开一个善意的玩笑? 但周老板是真的没开玩笑啊, 笑话, 老子大笔抚恤金都花出去了, 现在你把人给我送回来了, 正心痛着呢…… 本来觉得,人既然在工作岗位出事儿的,该抚恤就抚恤,该赔偿就赔偿,理所应当。 现在怎么办, 再让安不起去把钱给要回来? 谁的钱都不是台风刮来的…… 沉默, 沉默, 沉默, 足足三分钟的沉默后, 唢呐小鬼发出了一声厉啸, 是可忍孰不可忍, 居然不是开玩笑啊! 身后的红衣人一股脑地开始往山上跑,看来是打算干群架了! 同时, 唢呐小鬼手中的唢呐直接对着周泽的脑门儿位置砸了过来! 活儿给你干了, 不给钱? 整死你这周扒皮! 周泽的指甲卡住了唢呐,轻轻松松, 随即反手一甩, 而后一脚踹上去, “砰!” 唢呐小鬼被踹飞了出去, 顺着坡度跟打保龄球一样一路下滚,连带着砸倒了一片他自己人。 这真的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 周泽开始往下走, 几个红衣人则是冲了过来打算动手, 但周泽指尖有几缕煞气化作了皮鞭直接抽了过去, 将这些小喽啰直接抽飞, 他们嘴里不断地发出类似野生动物的叫声, 估摸着应该是精怪化形, 但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充其量也就是障眼法的层次, 和自己所接触的那几个东北大仙儿都完全不能比。 周老板来到了马路上,站在旁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居然一个都没死,虽然都昏迷着,但还有生机在。 “呜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 接下来, 更高能的一幕出现了, 唢呐小鬼带头,其余的红衣人居然全都围住了周泽,他们也没动手,画风忽然一变,直接跪在了地上给周老板磕头起来。 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 哭得那个惨啊…… 周老板现在真有种自己很败类,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罪恶感。 周泽把地上所有人都检查完,确认一个都没死后,伸手进了口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快过年了, 你们给我在这里哭……” 周泽掏出了十几张冥钞,丢在了地上。 “别嫌少,就这么…………” 周泽话还没说完, 周围刚刚还号丧的人,马上扑了过来,把地上的冥钞捡起,然后飞速地抬着棺材直接跳下了马路另一头的悬崖。 宛若一阵风, 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怕多耽搁一秒周泽就要反悔一样。 嘶………… 周泽忽然有些心痛, 他感觉,自己给多了。 偏远山区的鬼,似乎收入水平不怎么高的样子…… 周泽拿出了手机,给安律师发了个信息。 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 刚刚找了个山涧洗了个冷水澡的安律师带着莺莺和小男孩一起过来了。 远远地,看见地上躺着的这一群人,安律师直接吼道: “我艹,老子的抚恤金啊!” 跟在后头的小男孩撇撇嘴,吐槽道: “你在乎这点钱?” “放屁,老子这叫完美融入领导的思维模式, 你多学着点儿!” 安律师回头瞪了一眼小男孩, 回过头时, 脸上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就差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 “啥,放棺材里的?” 听完了周泽的讲述后,安律师伸了个懒腰,道: “那看样子应该是遇到这种劫道的小鬼了,一般也就这种地质灾害比较频繁的地方才会有。 也不算是真的劫道,当然了,如果一个走背字儿灯火萎靡的家伙走路上确实很可能被影响。 但这帮小鬼,其实更像是一种组织,专门找一些地质灾害下可能会遇到的人去救,然后再收人家的香火钱。 古代志怪小说上经常有的,比如谁遇到地震了或者谁遇到大水了,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帮家伙做的。 懂事儿的,回去就得立马烧香火供奉,算是给个辛苦钱,如果那种不懂事儿的,不知道报恩的,人家就会上门来骚扰你,让你也过不安生。” “所以,这次还算是我们运气好了?”周泽问道。 “不算吧,这就越说明了,这次的泥石流有问题,这些小鬼平时很少去救人的,一是找不到这种机会,二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如果都玩儿得嗨起,还要啥救援队啊。 肯定是因为这场泥石流的出现很诡异,所以才会将他们吸引过来,干了这一票。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泥石流,不可能是他们弄出来的,这就成了绑票了。 阴司和阳间一个道道,你一个鬼,哪怕是厉鬼,为非作歹,害人杀人的,该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但你如果敢聚众,且有了鬼组织,那问题就大了。 说不得就是各地鬼差被召集起来直接围剿你。” 周泽点点头,道:“那里清理好了?” “清理好了,保险柜钥匙在这里。”安律师把一个钥匙扣递给了周泽,上面有三把钥匙,“用这个就可以开了。” “那你把这些人都安置一下吧。” 周泽起身吩咐道。 别本来没死,结果丢这儿吹山风给冻死了。 “我留下来帮你。”小男孩道。 “不要!”安律师偷偷地瞪了一眼小男孩,“人家棺材都能塞得下这么多人,我这面包车还是五菱宏光, 怎么可能比他们的差? 我自己去送,我自己就能搞定,你留下来听老板吩咐,老板身边不能缺人。” 可以说,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 安律师真想冲上去给小男孩脑袋狠狠地来几下, 眼瞅着老板就要下去了,你不在旁边待着看看有没有喝汤的机会,你要跟老子去送人肉快递? 缺心眼儿啊! “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辛苦了。” 周泽对安律师点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 看着老板带着莺莺和小男孩返身往山上走了, 安律师看着地上躺着的十六个人, 眉头紧锁。 这快递,得送到啥时候啊。 保安送医院,剩下的那些原本的住户,找个地方圈一下? 只能这么办了。 之前在这里重修养老院时,这帮原住户可没少给钱,也不能不给个交代。 安律师开始背人了, 五菱宏光面包车的吞吐量确实恐怖, 尤其是当安律师把后头的几个车座都拆掉了之后, 哪怕已经放进去十个人了, 依旧显得很宽敞! 当安律师背起第十一个人时, 愣了一下, 从触感上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女的, 穿着睡衣,应该是原住户。 但这里的原住户,安律师不说都认识,至少也懂得他们的身体状况,基本都骨瘦如柴的,说好听点是吸血鬼,说不好听点比瘾君子后期还不如。 这位, 身子还这么有料的么? 安律师还下意识地抖动了几下, 重新感受了一下触感。 随即, 他扭过头,看着自己背上的这个女人, 头发有点乱, 脸上还有些污泥, 安律师伸手给她脸上擦了擦, 不再是花猫脸了, 却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一股子凉气, 直接从安律师的脚底板直接窜上到了脑部, 之前那种偷偷占便宜的感觉瞬间消散无踪! 这些住户他并非全都认识并非全都记住脸,这是正常的! 但住户里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吸血鬼”,他居然不知道, 怎么可能! 一个快一百岁的老司机,怎么可能犯这种新手错误! 所以, 这个女的, 到底是谁? 那帮小鬼过年大促销,买十送一? 抿了抿嘴唇, 安律师眼里露出了一抹狠色, 他本就是一个很果决的人, 径直走到马路边, “妹子,对不起了唉!” 说完, 安律师一个甩身, 要把女人给丢下悬崖! 然而, 却在这时, 女人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弧度, 一声惊雷, 宛若直接在安律师脑海中炸裂! “放肆!” 安律师身体一颤, 眼耳口鼻直接溢出了鲜血, “噗通”一声, 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女人依旧在他后背上背着,没有被丢下去。 山谷里的晚风吹拂, 吹动了这几乎静止的画面。 安律师及眼里,只剩下了迷茫和混沌,似乎在此时,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终于, 在呆滞了许久之后, 安律师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骨露出, 对着自己的肚子位置就直接刺了下去! “噗!” 安律师的眼眸开始重新聚焦,身体也随之一颤。 同时,很艰难地开口道: “你到底是谁……” 女人没说话, 只是继续趴在安律师后背上。 山谷里,氛围有些静谧和美好,可惜二人,不是什么野外徒步的情侣。 安律师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眼眸露出了挣扎之色, 他的白骨手也在颤抖, “想控制我……笑话,我安不起,可是靠催眠幻术吃饭的! 居然想催眠我, 你想多了,来,我们比比,你接着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催眠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催眠高手! 呵呵…… 静候您的吩咐,公主殿下!” ………………分割线………… 新的一个月,求大家的保底月票,都给龙吧! 第七百八十九章 狗咬狗 呼…………呼…………呼………… 呼吸声,变得格外沉重; 似乎自己肺部的每一次扩张,细微到每一处毛孔,都可以无比清晰地感知到; 皮表温度降得很低, 肌肉, 细胞, 甚至是灵魂, 在这里, 都被无穷地压制住了。 安律师睁开眼, 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白色的柱子上, 从柱子上延伸出许多骨刺, 刺入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就像是一只蜈蚣,对你张开了“双臂”,拥你入怀抱。 呼…………呼…………呼………… 安律师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反抗,他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自然晓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无论是要做出什么选择,总不能就这样傻乎乎地在这儿认命。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根根骨刺从自己身体被拔开, 安律师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像是一个被扎了无数个洞的破气球, 就差直接化作烂泥了。 踉踉跄跄地从柱子上下来, 安律师抬起头, 想要离开这个幻境, 但很快, 耳边就传来了浪潮的声响, 惊涛拍岸,但这次,却拍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嗡!嗡!嗡!” 脑子里一阵眩晕,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安律师跪伏在了地上,抬起头; 在自己前方,是一片黑色的大海,而自己本人,则跪在沙滩的边缘。 海水一次次地上岸,又一次次地退回。 沙滩上,残留的不是贝壳海参,而是一只只眼球,还在那里左右晃动,瞅着四周。 在这大海的上方, 挂着的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 而是一只血色的眼眸。 “喂,我说,这是干嘛?” 安律师对着大海喊道。 明明已经在精神意志上对自己完成了绝对压制, 却又在这个幻境里把自己给放出来, 这是搞什么? 海水滔滔,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安律师的抱怨。 “喂,喂!“ 安律师继续喊道。 而后, 他偷偷地指节攥紧,慢慢地点向了自己的脑袋。 “轰!” 一声炸雷, 直接响起。 安律师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不停地哀嚎起来。 每次,他只要想着偷偷地破开幻境,就会遭受这种当头棒喝! 人都被你俘虏了,还虐待俘虏玩儿,有意思么? 等到安律师再次缓过劲儿来,蹲起身子时,他看见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海水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背对着他,泡在海水之中浮浮沉沉,洁白的后背,似乎每一个曲线都在诠释着造物主的奇迹。 但对于安律师来说,此时不是欣赏美女的时候。 “喂,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啊!” 安律师高喊道。 哪怕中了招,至少也让自己做个明白鬼啊,而且他心里更明白一件事,既然把自己“压垮”了,再提拉起来,肯定不是为了简简单单地杀了自己这么简单。 “你不配问这个问题。” 女人清冷的声音忽然自安律师身后传来。 安律师猛地一惊, 前方海水中的女人消失了, 他马上扭过头, 看向了身后, 后背, 还是后背, 女人的下半截身子在沙滩之下,依旧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背。 只不过, 这一次女人的发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连带着那让人垂涎想上去品尝的耳垂都是那么的清晰。 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然后, 他迅速爬起来, 想绕到前面去, 老子要看看你的正脸! 曾参与过阴司政变活动,又毫不犹豫地跪伏在了周老板的脚下, 要知道,无论是那位幽冥之海的主人还是那位泰山府君, 于阴司来说, 都相当于清朝政府对朱三太子的态度, 安律师的性格可见一斑,光棍儿起来,真的很虎。 所以, 在这个时候, 他也毫无畏惧, 死之前再瞧个美人儿, 不亏! 只是, 任凭安律师怎么去绕,怎么去跑,他眼前的女人, 永远都是背影在对着他! 终于, 安律师跑累了, 叉着腰, 气喘吁吁。 你是背影杀手啊, 所以故意不给老子看正脸? “安不起,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呵。” 安律师表情不屑, 想收买我? 想贿赂我? 想策反我? 这时, 脚下的沙滩开始龟裂, 一只硕大的鎏金毛笔缓缓地从沙海之下浮现而出, 同时, 在毛笔下方, 还有一本古朴的阴阳冊托举。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今朝许你,判官阶位!” “呵…………嗝儿…………” 安律师愣住了, 然后笑了笑, 道: “我有什么值得被收买的?我觉得,还是直接掐死我来得简单。” “我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懂。” “然后,我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要做。” “这么清闲的么?” “你的身体,已经被我掌控了。” “…………”安律师。 ……………… “吧唧” 一脚踩在烂泥里的感觉并不好, 尤其是对于深度洁癖患者来说。 但好在周老板并不矫情,尤其是在不该矫情的时候绝不会找事儿。 终于,来到了清理出来的位置,周泽拿出钥匙,打开了保险柜的门。 走进去后, 熟悉的荒腐味道扑鼻而来。 在那朱门前,蜘蛛的身子宛若石雕,他像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又像是一个殉葬品。 再次经过了那条舌尖上的甬道, 终于, 又来到了这个祭坛的深处。 笼屉, 依旧保留在那里, 一切的一切, 宛若是宿命的轮回, 周泽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地故地重游。 在当初离开时,他是想着过个几年,等自己想办法把铁憨憨弄醒后,再来这里,所以才让安律师在这里重修了疗养院。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铁憨憨苏醒得比预想中快多了, 而疗养院, 也在一场泥石流之中被摧毁。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从笼屉里传来。 像是主人家磨刀霍霍向牛羊,准备招待远来的朋友。 莺莺和小男孩没有继续往里走,在这个地方,他们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氛围,也担心自己会受到影响,所以都停留在入口边缘位置。 周泽继续深入, 走到了笼屉面前, 伸手, 揭开了笼屉。 半张脸依旧被一根铁棍儿贯穿在这儿, 他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泽, 这种感觉, 像是刑徒在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而至于宣判的结果,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无非, 就是一个过场。 “你来了。” 半张脸开口道。 周泽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铁憨憨说,其实,到了这个地方,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在等待铁憨憨接管自己的身体,然后该吃吃,该睡睡了。 “但你来的不是时候,有人在你前面来过了。” 周泽目光一凝, 道: “是谁?” 半张脸笑了,虽说他现在这个样子,笑这个表情做起来有点艰难,但他还是在笑。 “一个来讨债的人。” 半张脸砸吧砸吧了嘴, “她的意思是让我和她联手来坑你一把,嗯,但我拒绝了。” 说着说着, 半张脸的目光之中带着一抹深邃, 盯着周泽的眼睛, 这一次, 周泽可以确认, 他是在看着自己,看着他周泽,而不是自己体内的那位。 “是吧,咱自家的事儿,自己人解决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外人来插手,自家的骨头,自家的狗抢,丢给外人算怎么回事儿?” 周泽点点头, 觉得半张脸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随即, 半张脸又道: “只是很可惜的是,债主可不这么想啊。” “债主,是谁?” “哦,他没告诉过你么?” 半张脸又笑了, 笑着笑着, 他的表情僵硬住了。 他翻了翻白眼, 抬起头, 看着上方, 喃喃道: “我们总是会不经意间,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你如果这样选择的话, 说真的, 我会很失望的。” 周泽脸上露出了一抹迷茫,最重要的是,铁憨憨居然没有回答,也一直没有出声,这一切的一切,和周泽所设想的,并不一致。 半张脸又低下头, 用牙齿摩擦着横穿自己的铁棍儿, 似乎是在发狠,又似乎是在自我折磨, “我说,我也当过狗的。” “我知道。” “大家都说,当狗,得有当狗的觉悟,但我不认可这种说法。” “我也是。” “不,你认可了。”半张脸阴森森地继续咧嘴,“你认可了,作为一条狗,是什么让你,把他当你朋友了?” 周泽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其实也是有机会的,你可以镇压它,而它,早就不是当年的它了。 你可以学我当初那样,你比我当时的条件,还要好!”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对我说这些,有意义?” “没意义,但我还是要说。” “为什么?” “因为待会儿等你痛苦,等你无奈,等你发狂,等你悔恨时, 我现在说的这些话, 会在你脑海里,不停地回响,会加重,你的痛苦和折磨。” 周泽一愣, 半张脸厉啸道: “一条狗,他高兴时可以逗弄你玩玩! 但你想把他当朋友, 你觉得, 你配么?” 第七百九十章 扭曲 烂泥之中, 一个男子正背着一个女子缓缓地行走, 略有摇晃, 但依旧稳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和谐,背着人的被背着的,从远处看,宛若浑然一体,似乎本就应该是这般存在。 等来到了保险柜前面时,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然而, 一阵颤音传来, 男子脸上神情平复, 随之的是, 其背上背着的女人像是在慢慢融化一样, 开始渗透进他的身体。 男子双手握紧,似乎格外痛苦,却发出不了丝毫声音,大概五分钟之后,男子背上的女人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件女人穿的睡衣依旧披在男子的身上。 而男子本人, 则没有任何的异常。 “吧唧……” 将脚从淤泥之中抬起, 男子走入了保险柜。 他的步履开始恢复正常, 他的嘴角开始重新上扬, 他的眼睛再度放着绿光, 一切, 如常。 ………… 老实说,有了上次的接触之后,周老板对这半张脸,其实没多少好感。 当然了,也没什么恶感。 大家都是看门狗,想讲究个“活出自我,活出新时代”, 这没错。 每个生命,哦不,每个具备智慧层次的存在,都会本能地去追求这个。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半张脸”的一生, 真的是完全可以拿来做一个“励志模板”了。 就算是站在周泽的这个“看门狗”的视角里, 他也是全狗村的骄傲! 如果以前的看门狗没有被赢勾做成手办,而是活在一个村子或者一个门派的话, 那么大家农闲时, 在村口的大榕树下, 可能会一起回忆当初那条牛逼狗的传说。 然而, 也就仅此而已吧, 周老板是一个很现实的人, 你想让他因为精神上的感动和认同而去做一些其他不必要的事情,也不太可能。 煞笔之前被他从老张体内取出画画儿了之后又塞回了老张胸口位置,继续帮忙镇压獬豸的力量,这就已经充分说明了周泽对赢勾现在的一种态度。 这在地狱之行之前,根本不可能; 但在地狱之行之后,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半张脸还在笑,他的笑没有什么恶毒的感觉,却让人心里发慌,尤其是他这种笃定一切的神情,很容易让对面的人开始处于一种动摇的状态, 仿佛, 真的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 似乎, 他的话即将得到验证。 周老板很讨厌这种感觉, 又不是在拍电视剧和电影, 需要你装个先知在这里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一口气直接说完不行么? 吊什么胃口! 不过, 其实周泽心里已经有些察觉到不对劲了, 因为到现在了, 半张脸已经在面前了, 该进餐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 铁憨憨都会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饿狼, 高呼: “我……要……我……要……我……要……” 如果周泽不准他出来,他还要闹情绪! 但现在, 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正常! “感觉到了吧?” 半张脸喊道, “感觉到了吧,哈哈哈,感觉到了吧! 狗肉, 上不得席面的! 就像是我当初那样,但你和我不同的是,你居然还带着对他的幻想! 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在他眼里, 能够称之为人的, 很少很少, 而我们, 只是他养的狗, 是狗!” “你很烦。”周泽开口道。 “有人崇拜他,有人憎恶他,有人畏惧他,有人反抗他! 但看看你, 你在做什么, 我真的可怜你啊!” 周泽深吸一口气。 “他的随性,他的恣意,他的放纵,那是他自己乐意。 你想用什么去绑住他? 那狗屁不值的情谊? 那你晓不晓得, 在上古时期, 他到底有多薄情寡义!” 半张脸的话语,宛若魔音灌耳,让周泽身形一阵摇晃,脑子里更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像是被一股脑地塞入了很多很多东西。 “快了,快了,呵呵,你会亲眼看见的,你会亲自目睹的; 你会深刻清晰地意识到, 你在他的眼里,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祭坛里, 只剩下半张脸歇斯底里的叫声, 他像是一条疯狗,在死前不停地狂吠着,又像是一个一脸狰狞走投无路的巫师,在进行着最后的诅咒! “呀,安律师,你来了?” 莺莺回头看去,发现安律师已经从甬道那边走来了。 小男孩回过头,看着安律师,皱了皱眉,因为,按理说,安律师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安置那些“快递”也不可能这么快。 是又出了什么事儿才特意过来的么? 周泽转身,看向那边走进来的安不起。 安不起神色如常, 嘴角带着笑容, 但, 等他快要走出甬道时, 他嘴里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眼眸深处忽然变得浑浊起来, “老板……我有问题……” 下一刻, 安律师身子再度一颤, 又完全恢复正常, 和煦略带上扬的嘴角, 平静夹杂着轻狂的表情, 但结合刚刚短暂的一幕, 却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要知道,安律师虽说因为被剥夺了出身文字之后,确实实力大退,但安律师的经验一直在,眼光见识也一直在,这次,连他都被坑了,可以想见,这个坑有多可怕! 小男孩迅速上前,冲向了安律师。 然而, 安律师身形忽然一闪, 单脚蹬地, 直接弹射了出去, 以极为迅捷的方式闪避过了小男孩。 小男孩扑了空,眼中出现一抹异色,在他看来,就算安律师出了什么问题,这身手,也不可能直接夸张到这种层次吧? “吼!”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怒吼, 单手攥住了安律师的脚踝, 往后一拽! 但安律师另一只脚的鞋尖却直接点在了小男孩的手腕位置, 刹那间, 小男孩感觉自己手臂位置的煞气被直接炸开, 整条胳膊都在瞬间被卸了力! 手指一松, 安律师轻松写意地挣脱了束缚,继续向前。 莺莺身子向前横跨一步, 双手撑开, 准备阻拦安律师。 很显然, 这个安律师有问题, 刚刚他自己都已经示警了。 周泽身后的半张脸则是阴笑着开口道: “嘿嘿,来了……” 莺莺对着安律师就是一拳砸了过去,没有留手,这个时候,不是留手不留手的事情,以莺莺现在的人生信条来看,她自己能拦截下来的麻烦,绝对不会漏到老板面前去! 倏然间, 周泽心里忽然升腾出一股警兆, 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心脏的感觉, 而一直趴在周泽肩膀上的“加菲猫”,此时居然也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叫声! “叽叽叽叽!!!!” 周泽马上喊道: “莺莺,让开!” 然而, 这个时候再说这些, 就已经晚了, 安律师已经冲到了莺莺的跟前, 莺莺一拳砸过去时,拳速非常之快, 只是, 安律师依旧以一种更快地速度躲过了这一拳, 同时, 举起手臂,架住了莺莺的拳头,同时掌心一扣,一提,一拽,一推,莺莺的身体一个踉跄,拳头也被强行撑开。 安律师脸上依旧淡然, 像是在做着一件本就设定好的事情一样, 身体前倾, 掌心在莺莺手掌位置, 轻轻一拍! “啪!” 一团黄色的人影从安律师身上升腾起来,而后顺着莺莺的掌心位置,没入了其体内。 安律师潇洒地错开了身为, 向前几步, 站定。 莺莺身体忽然一个僵硬, 竟然跪在了地上, 表情惊愕。 “老板…………我的手………好麻啊……” 安律师背对着莺莺,正对着周泽,目光深邃,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叽叽叽叽!!!!” 花狐貂从周泽肩膀上飞了出去,直接飞向了安律师,带着欢快,带着雀跃。 周泽目光一凝, 掌心一转, 花狐貂腹部的封印瞬间扭曲, “叽叽叽叽!!!!!!!” 花狐貂惨叫着摔落在了地上, 回眸看向周泽时, 带着愤怒和惊恐! 它怕疼,它非常非常怕疼, 然而, 在这个时候, 它居然忍受着自己平时最难以承受的痛感,继续向安律师爬去,很坚决,非常非常地坚决! 安律师弯下腰, 伸手将花狐貂抱了起来, 左手五根手指对着花狐貂肚子上拍去, “砰!” 一团黑雾升腾起来, 简单得就像是拍碎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花狐貂攀爬上了安律师的肩膀, 安静地趴了下来, 还不时地伸出肉爪轻轻抚摸着安律师的侧脸。 “啊啊啊啊!!!!!!” 安律师身后, 莺莺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的头发瞬间变白, 表情十分痛苦, 另一张脸, 似乎在她脸上开始慢慢浮现出影子, 这是一张, 很淡漠的脸。 周泽的眼睛瞬间泛红, 直接向安律师走去, 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音, “你……到底是谁!” 安律师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弧度, 伸手轻轻抚摸着肩膀上的花狐貂, 直接无视了周泽的质问。 “哈哈哈哈哈!” 半张脸也大笑起来, “看见了吧,看见了吧,这就是,心甘情愿当狗的下场!!!!!! 你的玩具,你的狗粮, 都是你主人给你的! 当他给你时,是你的, 当他要拿走时,你将一无所有!” 第七百九十一章 你这学的是谁! 半张脸的咆哮声宛若此时的背景BGM, 他似乎在借着这个机会, 把自己被强行分割封印在这里不知多少岁月的苦闷和怨恨一股脑地给发泄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 周泽没有时间去和他争论什么, 当莺莺跪坐在地上时, 周老板耳朵边,直接传来了自己清晰的心脏跳动声,仿佛整个世界的韵律都在此时被放慢了一拍。 任何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逆鳞,而眼下,周老板正是被刺中了那块决不允许被别人侵犯的位置! 安不起的面容, 安不起的身材, 安不起的身份, 但在这个时候, 周泽心里想着的, 就是把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家伙, 直接撕碎! 管他是谁, 都不可以, 都无所谓! 十根指甲长了出来, 带着愤怒的决绝, 直接扫了下去! 哪怕眼前是一个大铁块,在此时也将会被瞬间切割成碎块。 然而, 安律师没有躲避, 也没有后退, 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一时间, 宛若斗转星移, 一道刚猛无比的气浪席卷而来, “砰!” 气浪砸在了周泽身上,发出了刺耳的震颤声,周老板身子一弯,指甲刺入到了地面,强行稳定住自己的身形不会被倒吹回去。 抬起头, 两颗獠牙显露而出, “吼!” 咆哮声中, 充斥着难以言语的愤怒! 小男孩在这个时候没有站在旁边看,而是直接向着安律师后背位置冲了过去。 花狐貂忽然飞出, 直接窜向了小男孩, 在这一刻, 花狐貂似乎不用任何的指引,也不用任何的逼迫,它本能地,它心甘情愿地愿意为这个人,确切的说,是为了这具身体里的那位存在而战斗! “嗖!” “轰!” 小男孩只觉得双臂一阵发麻,整个人连续倒退了好几步。 花狐貂落在了地上,四肢着地,目光中带着些许戏谑,盯着小男孩。 而后, 它居然还抽出时间, 扭过头, 看向后头的周泽, 眼神中却不完全是快意,反而,有一些复杂。 但这一抹复杂,在小男孩再度出现时,被彻底掩埋,它身形化作了黄色的匹练, 为什么是黄色的, 因为这是加菲猫的颜色。 “嗖!” “砰!” “嗖!” “砰!” 小男孩每次想要靠近时,都被花狐貂给挡住,它不给你近身的机会,也不会以身涉险给你抓住它的可能,就是仗着它的速度,在干扰你,在迟缓你,就像是对子儿一样,把小男孩钉在了这个地方,无法向前影响到前面的战局。 “老板,我…………” 跪坐在地上的莺莺, 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她的白发开始变长,原本的披肩发,在此时居然超过了及腰,垂落到了地上。 一股其他的气息,正在她的身体逐渐蔓延, 这是夺舍, 对着一头僵尸, 夺舍! “上次来我就发现了,她的身体,被影响得很严重,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她会被带在身边!” 半张脸充满怨念地盯着周泽, 继续嘶吼道: “现在你看见了吧,现在你发现了吧! 你是不是一直还引以为傲,她待在你身边,你让她进化了? 让她不再是普通的僵尸, 让她的进步速度比其他僵尸苦修还要快得多? 但真相呢? 你以为, 事情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么? 她是进化了,她的生命层次也的确是提高了, 但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并不是你所认为的岁月静好, 而是, 一开始, 她的变化就是有目的的! 就是拿来, 给另一个人腾地方! 他没有告诉你么,没有告诉你自己和那位的关系? 上古的神话,你没听说过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你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她要回来了, 他给他提前准备好了屋子, 而你, 你这条狗, 你有什么资格去反对, 你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你只是一条狗, 你没有权力干涉主人家的事情, 现在, 你终于认清你自己了么? 你那可笑的幻想, 是不是终于破灭了?” 周泽眼睛赤红一片, 上半身符文也显现了出来, 他强行站起身, 迎着恐怖的气浪继续向前, 他终于来到了安律师面前, 他撕破了气浪的阻隔, 他的指甲挥舞了下来! 安律师却很平静地在结印, 一切的一切, 显得是那么的慢条斯理, 仿佛眼前的一切危险一切预兆,都只是春风拂面的微雨,不值一提。 印落, 一道红色的切口出现在了周泽的胸口位置, 这是一把刀, 一把由煞气凝聚而成的刀, 和其他的刀不同的是,其他的刀是要从外面进去,再出来,而这把刀,却是从里面凝聚,而后,拔出! 刚刚的结印, 居然调用的,是周泽体内的煞气! 拿自己的东西,打自己,这种手法,闻所未闻! “噗!” 身上的符文瞬间失去了光泽, 周泽仿佛被抽调了绝大部分的力气, “噗通”一声, 跪倒在了地上。 安律师的手指顺势打算上扬, 到时候, 周泽胸口位置的那把刀,会紧随其后完成一个完美的收割, 但他犹豫了一下, 并没有这么做, 只是掌心轻轻一握,紧接着十指伸展。 “哐当!” 周泽的双臂位置, 双腿位置, 总共出现了四把刀, 且直接洞穿了身体,钉在了地上。 安律师十指慢慢地抬起, 又慢慢地下压, 祭坛的地面也因此凹陷了下去, 宛若一个技工师傅在将螺丝钉一点点的转紧,转…………死! “哈哈哈哈,没事儿,别不甘心,别不甘心,真的不用不甘心! 你知道你现在在面对谁么? 如果是输给别人, 你可以不服气, 你可以不愿意, 但输给她, 真的, 没什么好介意的! 她的存在, 和你体内的那位并不差多少,甚至,论出身而言,比你体内的那位还要尊贵一些! 你是一头僵尸, 你用僵尸的力量去对付她, 你说你可笑不可笑! 这个世界上, 敢说比她更懂僵尸的人,从上古时期到现在,算上死去的人,也决不会超过三个! 败在她手上,你也不要冤,也不要叫屈, 这是你的命运! 看吧, 那个女孩儿, 那个可爱的女僵尸, 她马上就要被夺舍成功了, 她将一举成为至高无上的载体, 但她本人, 将随之湮灭! 这就是当狗的下场, 这就是狗的归宿! 你说我当年为什么要反抗,我就是看透了这一切,我没有选择,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说过, 他说我的天赋让他都觉得惊艳, 他说过, 他说我进步的速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条看门狗! 他甚至说, 他以后会找机会, 让我独立出来, 他说要给我新的生命! 哈哈哈哈啊哈! 你信么, 我不信! 你看看, 你也信过吧, 你也幻想过吧, 现在呢? 现在呢! 挺好, 真的挺好, 虽然这样子有点太不是个东西,格局也太小了,但说心里话,能在临死之前,再看着一条同类的狗,伤心欲碎到绝望。 呼呼呼………… 舒坦啊, 快活啊, 自在啊, 哈哈哈哈…………” 耳边的呱噪, 周泽直接无视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 有些东西, 并非真的完全没听进去。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 这一次, 和以往不同, 以前遇到这种级别的对手, 铁憨憨会自己主动要求出手, 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后,然后能吃就吃,能吞就吞。 这一次, 他还是没有动静, 似乎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冷眼看着自己被钉在了地面上。 而自己, 这一次, 也没有再喊他, 并没有在心里去做任何的呼喊, 可能正如半张脸所说的那样, 如果莺莺在自己身边时身体的变化,是为了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那么, 此时再说什么,再问什么,好像都不再有什么意义了。 甚至, 周泽不敢去问,也不敢去喊, 他害怕得到那个冰冷的答案。 “放弃吧,和我一起,走上归路! 放弃吧,你和我还不一样,她不杀你,你没看见么,她不杀你! 她只是控制着你,在压制着你, 她在等待那具身体夺舍结束, 她在等待自己归来! 你现在不要太过悲伤, 因为接下来, 你会遇到更悲伤的事情, 她会重新变成你的女僵尸, 她会继续和你生活在一起, 她不是来杀你们的, 她是来……加入你们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泽脑海中开始不停地浮现出莺莺给自己泡咖啡的画面, 不停地浮现出每天醒来,莺莺就睡在自己身侧的画面, 浴室里,她跪在地上给自己打沐浴露;厨房里,她在尝试学习做饭。 而这一切的画面, 在顷刻间, 被换上了一个高贵冷艳的神情, 而自己, 继续留在画面的原地! “嗡!” 周泽眼里的赤红迅速变黑, 宛若浓墨被打翻, 身上的气息也陡然一变, 人在疯狂到极点之后, 反而到了另一个极端, 身体依旧因为愤怒而颤栗, 但内心, 却化作了死一般的冷寂! 一道道黑雾出现, 将周泽身上红色的刀口给吞噬, 当一切禁锢都被淹没之后, 周泽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安律师微微皱眉,似乎遇到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因为那位,并没有出手。 而刚刚还在大喊大叫大骂痛快不已的“半张脸”, 此时真的是“半张脸”瞬间被气成了猪肝色,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 然后以一种比先前的愤怒更夸张十倍的情绪直接咆哮道: “你!你!你! 你这学的是谁!!!!” 第七百九十二章 你这个废物 你刚刚还在鄙夷唾弃的人, 你先前还在痛骂嘲讽的人, 你一直不停贬低排斥的人, 忽然之间, 掏出了你的看家绝技,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半张脸现在是完全要被气死的感觉, 这熟悉的癫狂,熟悉的僵尸煞气流转,熟悉的气质, 简直就是当初自己的模版! 只可惜他现在只剩下半张脸了, 如果他身体还在的话, 那么, 这一刻, 他就像是被人一脚踩在了“卵”上, 那滋味儿, 那酸爽儿, 那冲击劲, 贼特么过瘾! “无耻!混蛋!混账! 败类!小人!脏呸!” 半张脸气急败坏地不停大骂着, 他被固定在这里, 此时此刻, 除了像泼妇一样骂人, 他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这是一种无奈,同时,也是一种凄凉。 周老板直接无视了身边那位“原主人”的逼逼, 偷师么, 周老板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像是狗村里的老人们喜欢晚上坐在村口榕树下感慨着当年从村子里走出去的那条最牛逼的狗到底是怎样的无上风采的同时, 村里一个放牛的狗娃, 捡到了那位牛逼狗留下的秘籍。 原本桎梏着自己的血红色的刀口,此时完全被消散,周泽体内的煞气,也在沸腾着,宛若被煮开的开水,散发着足以将自己同时也是将身边人一起融化的热浪! 安律师脸上的惊讶表情慢慢地敛去, 或许, 在他的视角里, 只要那位没有出手, 那么一切的一切, 都还是会按照原本既定的方向去继续。 只是眼前的这位小朋友,有点烦人,明明是大人之间的游戏,明明是另一个层次上的共鸣,他偏偏不甘心,偏偏想要搞事情。 无上的荣誉,即将落在他的身上,却不懂得珍惜。 “啊啊啊啊啊!!!!!!” 跪坐在地上的莺莺发出了一声低吼, 双拳紧握, 安律师眼角余光瞥向了后头, 这头女僵尸居然还在抵抗, 在面对自己的气息碾压时, 竟然还能生出反抗的意志来, 要知道, 这种机遇, 若是放在其他僵尸的身上, 哪怕最终意味着毁灭, 也是无上的荣耀! 只是,莺莺毕竟是特殊一些,她整个人的心思都在老板身上,带着一种站在常人视角里很难以理解的偏执。 这种偏执,让她哪怕是在面对赢勾时,也依旧不假颜色。 也因此, 她还在抵抗着,她也还在坚持着, 虽说这时的抵抗这时的坚持,在整个大环境之下,显得有些苍白和悲壮,但总不可能真的就这样认命! 好气呀! 老娘的房产还没都过户给老板呢! 老娘的厨艺还没学好还没给老板做一顿饭呢! 就这样想让我滚蛋给你腾位置, 滚! 你伺候不了我家老板! ……………… 解开了禁制, 下一步, 就是直接冲上去, 周泽绕过了安律师,直接来到了莺莺面前。 然而, 安律师只是双手掐印, 刹那间, 两条黑色的锁链直接锁住了周泽的脚踝。 “吼!” 周泽发出了一声怒吼, 弯腰, 扯住了锁链, 直接将其扭断! “葬!” 安律师目光一凝,掐印转变。 在周泽的视野里, 明明莺莺只和自己距离不到三米, 但忽然之间, 却像是直接隔着了一条冥河, 冥河之中有无数的冤魂怨鬼在咆哮在嘶吼。 周泽手指弯曲, 低喝道: “咖啡!” 五条黑色粗壮的烟雾直接横扫了过去, 冥河上出现了一条完全由黑色锁链架构起来的桥, 周泽拾级而上。 安律师微微摇头, 身形在原地消失, 而后出现在了周泽面前, 他的身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泽, 而后一拳捶打了下来! 当其他手段和禁锢都无法压制住周泽时, 只能用上最为原始的暴力美学。 是的, 美学, 安律师的拳头被周泽架住, 而后, 周泽张嘴直接咬住了安律师的脖颈。 只是因为有那一层青色光泽阻隔,周泽的獠牙竟然没能穿透进去。 安律师顺势侧身, 一掌狠狠地砸了过来, 直接劈在了周泽的胸口。 “砰!” 周泽没有后退,硬抗了这一记,同时双手抱住了安律师,举起,甩动,再恶狠狠地砸下! “轰!” 别看声势这么大,但地面却依旧毫发无损,甚至连安律师的发型都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一层绿色的光泽,宛若这个世间最为恐怖坚固的屏障,直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伤害。 这是一场很不公平的战斗, 周老板死不后退, 而安律师, 却一直毫发无损,保留着一血。 也就在鏖斗进行时, 安律师掌心然互牵扯出一条绿色的光影, 光影内, 似乎有一条青蛇在挣扎在嘶吼, 而后顺势拍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一时间, 周泽的右臂炸开了一个小洞, 绿色的蛇影窜入其中, 开始疯狂地吞噬周泽体内的煞气。 周老板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的身形第一次退却了, 却又在下一刻, 手臂肌肉锁死, 另一只手的五指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低喝道: “报纸!” “轰!” 五根粗壮的铁链以狂暴的姿态冲入了周泽自己的手臂之中, 他以自己的身躯为阀门, 锁死了那道绿光, 而后以自身为媒介, 开始绞杀! 安律师的身体一颤, 从出现到现在, 他还没有这般失态过, “噗通”一声, 单膝跪在了地上, 胸口位置有鲜血开始滴淌出来。 那层绿色的光,是安律师的护身加持,当他选择把其当作武器攻入周泽体内时,其实就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刻。 周泽的右臂已经血肉模糊了, 不过周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几个月, 自己不是在断臂就是走在去断臂的路上, 现在这个模样, 比之前几次还要好一些。 半张脸牙齿一直紧紧地咬着铁棍儿, 他一脸幽怨地盯着前面在看, 周泽的战斗风格, 周泽的战斗模式, 周泽的气息流转, 他在这里看去, 满满的都是很多年前的自己! 就跟自己此时正拿着手柄操控着自己玩儿游戏一样, 怨念深重啊, 真的是怨念深重啊! 这时候, 见周泽终于破开了安律师的防御, 半张脸心里居然一阵放松, 凑, 总算没给自己丢脸…… 然后半张脸马上反应过来,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安律师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但周泽没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 直接冲了上来。 “老板……是我……” 安律师一脸惊愕地喊道。 然而, 周泽的眼眸里依旧是黑色一片, 这句话, 这个神情, 对其毫无触动! 指甲横扫了过来, 切碎, 切碎, 切碎! 安律师眼眸里再度浮现出了绿色, 眼前人的绝情, 让这个此时操控着他身子的那位也有些意外。 要知道, 这般决绝这般无所不用其极, 可不是上古时期那位的风格。 “对不起了。” 安律师口中吐出了这几个字, 完全不是安律师本人的语气, 带着一抹无奈以及隐藏在无奈之下的不耐。 同一时刻, 在安律师的眉心, 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符文, 这是一个图腾印记, 没有僵尸的怨念和诅咒气息, 有的, 是一种堂堂正正的威压! 安律师的眉宇之间凝聚出了一抹阴柔之气, 有点像是上了妆的李玉刚, 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 但在周泽以及在场其他存在的视角里, 这一刻, 他的身体被不断地拔高拔高再报告, 一直到了让大家难以仰望的高度! “镇!” “轰!” 周泽只觉得自己周身煞气忽然凝滞, 踉跄地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后, “轰!” 一声巨响, 周泽双腿跪在了地上, 砸出了一个深坑。 “镇!” 第二个镇字出来时, 周泽身上的皮肤开始龟裂, 恐怖都压力从四面八方过来, 像是要将他本人直接撕裂一般。 “吼!” 周泽怒吼着强行爬了起来, 眼前的安律师, 宛若站在高台上的神祗, 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在其身后, 似乎有一个尊贵的身影,正在对其进行加持。 这种“尊贵”,超出了“财富”的界限,也完全破除“官位”的桎梏,只知道只要这座身影站在这里时, 周围的一切, 自动变得微不足道! 一切胆敢反抗者, 都将成为被扫除的对象, 自动被碾入历史的尘埃。 “你作弊!你作弊! 你好意思么! 你好意思么! 你什么辈分, 他什么辈分! 你这样…………” 半张脸直接气急败坏地吼道。 但很快, 他又一愣, 自己的立场…… “哈哈哈,小子,认栽吧,认栽吧,你扛不住的,你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和谁刚么,她没想弄死你,你还看不出来么? 这时候,你还腆着脸刚什么! 放弃吧, 和我一起沉沦, 跟着我的步伐, 哈哈哈哈, 至少我曾反抗过, 至少我曾成功过, 你呢, 哈哈哈啊哈…………” “吼!” 周泽依旧没有低下头, 继续在和这股恐怖的威压硬扛着, 他身上龟裂的皮肤纹路里, 开始有鲜血不停地滴淌出来, 整个人, 直接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还是没喊铁憨憨, 铁憨憨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但周泽就是这样继续死扛着,獠牙摩擦出了火星,却依旧昂着自己的头颅。 半张脸又沉默了, 骂道: “你这白痴! 你这废物! 你这蠢货! 你这…… 你这…… 不是这样打得,你要这样……” 第七百九十三章 放开,让我来! 此时此刻,外面的一切事情,莺莺都无心去管顾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恐怖的意识,正在一寸一寸地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一旦自己的身体被对方完全掌控,那么自己将面对的,是属于自己的终结。 她将被抹除, 就像是用黑板擦擦去黑斑上的字迹一样, 干净得,寻常得,理所应当得, 就像是她白莺莺从来都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记忆深处的画面,开始逐渐浮现出来。 像是人生最后时刻的独白, 寓意着结束前的翻页; 这其中, 最漫长同时也是最短暂的, 是一段黑色的岁月。 说它漫长,因为它有两百年的时常。 说它短暂,因为它只有片刻几次的光明。 沉睡,沉睡,沉睡, 偶尔白夫人会出现几次, 陪自己说说话, 告诉自己外面是个什么样, 白夫人和她说过很多东西, 说过现在的生活, 说过过去的生活, 当然, 也和其他正常闺蜜一样, 也和她说过男人。 就像是一道道光,在黑暗中给自己带来希望一样,在那个时候,沉睡在棺材里的自己,其实内心渴望的,就是在不知何时的下一刻,自家夫人会再度出现。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白夫人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谎言构造的梦。 大家闺秀, 沉塘, 背叛和爱情, 凄厉而美好,绚烂且凄凉。 不过莺莺后来也明白了, 这不是白夫人故意在骗她, 这个梦, 甚至不是特意编织给她白莺莺的, 也是白夫人编织给她自己的。 国仇家恨,太重,太重,义父的惨死,死在了自己的牙齿之下,也是一抹难以回首的沉重。 就像是活人喜欢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光鲜的过去一个道理, 死人, 往往会喜欢给自己弄一个自认为更好一点的死因。 漫长且短暂的黑暗过去之后, 天亮了, 莺莺看见了自己第一次和老板初见时, 他把自己从棺材里抱起来, 他的双手在自己腰间, 自己能感知到他当时的酥爽快感, 似乎搂着自己, 就像是搂着了一件珍宝。 而后,是在书店里,自己将舌头送入他茶杯里搅拌,又偷偷摸摸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觉得有趣, 只是觉得好玩。 随后, 她看见了自己被老板用指甲抓得惨叫的画面, 那是自己第一次对他出手,也是自己最后一次对他出手。 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这般着迷。 后来, 发现了, 是他身上有那位的存在, 他的气息,陪他睡觉, 可以让自己觉得舒服,让自己觉得安心。 可能,连他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她也一度是这般认为, 只是后来, 她才发现, 不是的。 因为当那位出现时, 她心里只有惶恐,却没有半点想要去靠近的意思,甚至,还觉得很是排斥! 这是什么人啊, 怎么还霸占着自家老板的身体! 怎么能和自家老板这么近, 该死, 可恶! 或许, 两百年的孤寂, 让她害怕孤独, 而当他的女仆,伺候着他,伺候着一个有着深度洁癖的事儿逼,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生活的重心, 她知道他需要她, 她也明白他离不开她, 这就足够了, 被人需要的感觉, 真的很美好, 这就可能真的是一种“天作之合”。 到之后, 画面开始变化, 她看见在那个夜里, 在书店门口, 那位恐怖的存在占据着老板的身体,刚刚将第一次出现的许清朗的师傅给打爆, 他拿着自己的尸丹, 站在自己面前。 尸丹在他的嘴边和自己的嘴边不停地徘徊, 他的眼睛, 那般深邃, 深邃得让人根本不敢深入去细看,怕直接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无边黑暗之中,自此沉沦,无法自拔。 “这具身体,得留着,给她。” 莫名地, 心底, 忽然响起了这句声音, 莺莺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这道声音出现, 她记得明明那时候, 他根本就没说话。 也就在此时, 在这一幅记忆画面之中, 莺莺忽然发现在他的身侧, 出现了一道女子的背影, 这是一道极美的背影,垂条青丝,带着庄重且不失妩媚,尤其是站在他身边时,似乎才是世间真正的绝配! “这具身体,得留着,给她。” 声音再度出现, 到底是谁在说, 哦, 他当时其实是这个意思么…… 画面再度变化, 变成了徐州那一夜, 他又一次出现了,掌控了老板的身体,然后刚刚又一次把那只癞头和尚抽飞。 他走向了自己, 而自己, 正坐在地上。 他在看着自己, 自己也在看着他, 她很想喊他滚, 但她又清楚, 没有他, 老板和自己今晚就必须死, 但一想到这个男人正在占据着老板的身体, 她就感到很恶心, 是的, 恶心! 这或许, 就是女人吧, 女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 在面临生死关头时, 居然还能思考这事儿到底恶不恶心。 他很粗暴地抓起自己的手, 用指甲, 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自己强硬的体魄在他面前, 真的是宛若纸糊的一般, 轻易得就被切割开了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 那道女人的背影再度在画面中浮现, 依旧是站在他的身侧, 依旧是那么的动人心魄, 一个背影,就已经有这般恐怖的杀伤力了。 “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身体,我已经为你改造好了。” 声音再度浮现, 而莺莺的脑海中, 又迅速浮现出在一开始和变异的安律师照面时, 自己一拳打出去, 安律师强行撑开自己的掌心, 和自己掌心接触时的画面, 一道黄色的光芒, 正是顺着这里的伤口进入的自己的身体, 那是他, 给她留下的入口…… 居然, 居然, 居然是这样…… 好, 你们郎情妾意, 你们你侬我侬, 你们掌握一切, 你们制定规则, 但, 凭什么让老娘我给她让位, 老板那么懒, 老板那么爱喝咖啡, 老板那么喜欢享受, 老板还有那么重的洁癖, 如果没有我, 老板怎么活! ……………… 半张脸: 我就算是死,死在封印里,被赢勾吞噬回去,都不会多看一眼你这条没出息只知道妥协不懂得反抗的狗! 哎……不是这样打的,你得这样!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在网吧里看一个菜鸟操作着自己最擅长最喜欢的英雄, 然后那只菜鸟玩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让你怒火中烧, 觉得这个英雄被他操作真的是对这个英雄的亵渎! 或许,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因素吧, 但大概率,还是比较纯粹的。 因为当周泽那股子气息升腾起来时, 半张脸虽然一直在破口大骂, 但真的是把自己周泽代入到了自己的当年, 而自己, 可是连赢勾都能坑的存在, 怎么能这般窝窝囊囊的输! 你用其他方式去打架,输了也就算了, 你既然偷师老子, 就莫得理由去输, 而且还是在老子面前! 莫挨老子, 老子要日决你! “身无畏,意无畏! 在你的头顶,连天都没有,又哪里跑出来什么皇? 僵尸, 人神共厌, 天地同斥, 本就走的是天地苍茫间最狭窄崎岖的一条路, 怎可忘, 狭路相逢勇者胜!” 半张脸大吼道。 然而, 他发现自己吼的东西似乎是太高深了, 至少, 在他眼前, 周老板还是很艰难地在那尊身影面前挣扎着,血在流,灵魂在焚烧,身躯在一步一步地走向龟裂。 这不是武侠小说, 而且, 就算是武侠小说, 也只是在闭门修炼时用这些口诀来装装样子, 再装也得一边念口诀一边放一些修炼画面,再打一个“半年后”或者“三年后”的字幕出来吧。 哪有这种一边挨揍一边听个口诀就能直接神功大成雄起的? 这时候, 周泽根本不敢去细想此时站在安律师身后的那道金色身影到底是谁了, 不敢想, 真的不敢想, 想多了, 怕自己下一秒就真的撑不住, 直接被压垮了。 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能硬气地继续昂着头刚着,真的是超水平发挥了,但哪怕是这样,自己也能清楚地感知到,这具身体,正在濒临瓦解。 至于旁边那位的逼逼, 听是听了, 但这就像是高考前一天晚上给你上了人生励志辅导课,打了满满的鸡血,但那又有什么用? “僵尸,不拜天,不敬地,你…………” 半张脸喊着喊着忽然觉得这喊得好没意思, 因为自己再喊,似乎也没啥子效果, 眼前的这个瓜娃子, 咋看都是要随时玩球的感觉。 你要是被揍死的,那也就算了,身为僵尸,拥有超越寻常一切的体魄,结果被硬生生揍死了,该! 死得不冤,就像是军人马革裹尸,渔民葬身在大海深处,悲壮是悲壮,但也算是一种宿命的安排吧。 但眼前的这位, 是快要被吓死了啊! 妈的, 尤其是这看得太有代入感了, 就像是, 就像是, 就像是自己要被吓死了一样! 半张脸心里那个郁闷啊, 自己被分解了身体,以类似当年封印蚩尤的方式封印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岁月,承受了不晓得多少的痛苦, 到头来, 等到的居然是这一幕? 气炸, 气炸, 气炸! 我忍! 我得忍! 我必须要忍! 我一定一定要忍! 啊啊啊啊啊! 忍不住了! “小子,给老子开放你的识海,老子亲自来!” ………… ………… PS:其实真不是故意断章什么的,毕竟,总不能一口气一章把下面的百万字剧情一口气都写出来,一章总得有结束的时候。 这段剧情,很重要,龙也写得比较谨慎,其实有一点还是可以放心哒,这本书写到现在,其实龙都是为了正在追读和喜欢这本书的大家在写。 所以, 莫慌! 所以, 求月票。 第七百九十四章 管教! 放开, 让我来! 滚, 你太菜了, 我来代打! 周泽听到了这个声音, 同时也感知到了有一股意识正在尝试进入自己识海之中。 很奇怪的感觉, 真的非常非常奇怪, 似乎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另一种的方式, 习惯了在遇到真正大危机的时候, 让铁憨憨出现解决问题, 似乎这已经成了二人的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这一次, 却需要借助另外一位的降临。 已经习惯了一个, 眼下忽然要被另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身体, 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只是这个时候容不下半点矫情, 莺莺还跪坐在那里, 虽然她还挣扎, 但周泽清楚, 莺莺坚持不了多久的, 他不允许莺莺出现任何的意外, 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抹去被另一个什么东西给取代! 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一向死抠死抠的周老板, 愿意不惜一切! 进入, 融合, 掌握身体, 有了以前和铁憨憨在一起时的经验, 此时一切的一切, 都是那么的和谐, 一个情急地想进来, 一个顺水推舟地没有任何的阻碍, 一个需要证明自己不会被吓死, 一个为了救自己的女人不遗余力, 目的不同, 但使劲儿的方向是一致的。 交出身子控制权的周泽并没有陷入沉睡, 他仍然保持着清醒, 他要盯着这里。 不是盯着半张脸彻底取代自己,完成借尸还魂。 在铁憨憨苏醒着,在泰山还在自己灵魂深处矗立着的时候, 半张脸想跨越这两座“大山”完成对自己的夺舍,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泽盯着的不是他, 而是在盯着铁憨憨, 当初一起吵架一起从奈何桥上走出来的两个人, 现在又重新变回了互相地方的状态。 这个世界,这个人生, 似乎真的是一个圈, 兜兜转转, 折腾来折腾去, 好像也仅仅是从一个原点重新走回这个原点。 哪怕是到现在, 周泽还是不敢相信, 事情, 怎么就直接到了这种地步? 以前的一切一切, 仿佛都被一举推翻。 周泽还真的担心赢勾忽然上线,把半张脸的号给顶下去了。 好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 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的赢勾, 在半张脸的意识进入自己身体之后, 也保持了之前一直奉行的沉默, 并没有出手干预, 也没有站出来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沉默, 是今晚的康桥。 他是在逃避什么? 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他会去逃避?他会去不知所措么? 他,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嘿嘿…………” 周泽嘴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双拳缓缓地攥紧, 且慢慢地昂起了头, 眼眸深处, 黑色的漩涡开始疯狂地流转, 宛若星辰正在被搅碎, 只剩下最为浓郁的凌乱和破灭。 “嘿嘿…………” 在第二次笑声中, 周泽双腿开始发力, 身体开始上扬, 很慢, 却很有力道, 带着一种发自骨子底的不卑不亢! “我是一条狗, 为人提线木偶, 我生, 不是为了我自己生, 我死, 也不是为自己死, 我的存在, 本就没有丝毫的意义, 只是所谓大人物掌心里的玩物, 是他打发闲趣时的消遣, 伶人以取悦人为业, 但地位再低下, 也终究是个人,生来有名死去有碑, 而我, 比之伶人不如千倍万倍!” 话语之中, 带着浓重的怨念和不甘, 却没有丝毫自暴自弃的感觉, 反而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周泽直起了膝盖, 身上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是骨节在承受着极大压力下重度摩擦所导致的, 身上的龟裂, 也在不断地加大, 鲜血, 也越流越多, 但这股子气势, 却正在不断地走高走高再走高! “咔嚓…………咔嚓…………咔嚓……………” 很多人经常用这个比喻: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台机器。 但现在, 才真正意识到了, 所谓的机器,到底是什么意思。 全身上下,无数的齿轮在不停地艰难运转,随时可能全面崩盘! “然而, 我不服, 我不认命! 多少人梦想着想当狗, 小小的皂隶,也有人去舔,去当他的狗; 一县父母,更是有无数人前呼后拥,鞍前马后; 王侯将相,门下走狗无数。 而成为帝王家的狗, 更是无数文人志士的最终梦想。 成为鬼神之犬, 更是无上荣耀! 但, 我, 不稀罕! 我自抹去自己的名字, 我自抹去自己的过去, 我自抹去自己的将来, 我只求, 今朝, 我的脖颈上, 不再带有项圈, 不自由, 毋宁死!” 字字铿锵,宛若宣言,却没有丝毫夸张的感觉,因为他确实做到了。 在那幅画中, 他持杯笑对赢勾, 尽情地嬉笑,尽情地得瑟。 “吱呀!” 周泽的双脚下方坚硬的祭坛地面,出现了两个坑, 但他的膝盖已经站直了起来, 此时, 还在继续直腰。 前面, 安律师表情开始逐渐凝重, 其身后的那道金色的人影似乎也在一起凝重, 在这磅礴的威压之下, 在这浩瀚人主煌煌之威面前, 眼前的人, 居然在一点一点地挺起着腰杆! “嘿嘿…… 当初, 我连他都不鸟, 现在, 你还要我鸟你?” 周泽咬着牙,继续道: “赢勾在我眼里, 都不算是什么东西, 那么,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敢让我去拜?” “轰!” 四周的空气忽然一滞, 炸裂之声传来, 周泽, 挺起了胸膛, 站直了身子! 安律师慢慢地抬起头, 其身后的金色影子,模模糊糊的目光中, 似乎出现了一抹追思。 追思中, 是一片荒芜的战场, 九黎溃败, 蚩尤被封, 神州之地, 人主已定! 他手持轩辕, 站在战车之上, 下方, 麾下人杰战将一起跪伏, 魔神天尊神祗, 也都拜于自己战靴之下。 那一刻, 他便是天, 他便是地, 八荒之下, 唯我独尊! 然而, 唯有一个人, 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 穿着破损严重的甲胄, 身上还沾染着蚩尤和九黎魔神的鲜血, 却一直站在那里, 冷眼看着自己, 目光里, 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戏谑, 似乎在嘲讽他此时的得意, 宛若在不屑他创造的功绩, 如同在奚落着他此时的洋洋得意, 这一幕, 一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哪怕至今, 哪怕本尊早已陨落于历史尘埃, 却依旧不会忘记。 那一日, 自己志得意满, 神州奠定! 那一日, 他披坚执锐, 众人皆拜他独立! “你不是他…………” 安律师开口道, 话语里, 带着一抹追思, 像是睹物思人,被勾起了回忆。 “谢谢。” 周泽开口道, 他上辈子的斗争,就是为了这句话。 “咱俩半斤对八两,都是借用的别人的肉身,那就,好好玩玩儿。” 说着, 周泽微微低下头, 呵斥道: “蠢材, 老子教教你, 这个, 到底怎么玩儿!” “嗡!嗡!嗡!” 恐怖的黑色火焰自周泽身上升腾而起, 身上遍淌的鲜血, 此时像是变成了易燃的燃料, 使得周泽整个人像是从大火之中走出来一样。 龟裂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气息,再度暴增! “僵尸,不死不灭,到底什么是不死不灭,你晓得么? 不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去扛揍! 天地既然弃我, 我自隔绝于天地! 老子要不是有这点儿本事, 他娘的, 早八百年就已经被人弄死了。” 其实, 换个思路来说, 如果不是你有这个本事, 你也不用一直在这里承受永恒的孤寂和折磨了, 有时候, 死不了, 也是一种酷刑。 “吼!” 獠牙刺目, 周泽咆哮着冲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身后的金色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散开了屏障。 “嘿嘿!” 周泽整个人冲撞了过去, 凶焰滔滔, 竟然直接从金色的光辉中穿透了过去。 “老子不拜天地, 老子不敬鬼神! 天地万物, 历史风云, 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 你都是死了不晓得多少年的人了, 骨头渣都不剩了, 还想来吓唬老子?” 当你面对一个衣着破旧且在拾荒的老人时, 你会觉得可怜; 但如果有人告诉你,他是曾退下来的省领导时, 你会忽然肃然起敬。 一个人的身份,能够给周围人完全不同的体会和压力。 而半张脸却无所畏惧, 自然无从谈何这种压力, 很简单的破局道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周泽来到了安律师面前, 安律师双手再度掐诀, 却被周泽的手直接掐住了手腕, “小娘皮,老子叫你皮!” “轰!” 周泽抓着安律师的手腕, 直接举起, 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安律师迅速站了起来, 但还没站稳, 就被周泽一脚踹中, 直接倒飞了出去, 但周泽的速度更快, 竟然直接追上了安律师,掐住了他的脖颈,高高地举起。 这是大不敬的举止, 安律师凝声道: “放肆!” 周泽直接低喝道: “嘿嘿, 瞧你爹把你给惯的, 都是当祖奶奶奶奶…………奶年纪的人了, 还把自己当小公举呐! 今天, 我就代替你爹, 好好管教管教你!” 第七百九十五章 谁活着,谁承受痛苦 语气,狂傲至极; 行为,堪称大逆; 但或许, 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也是这么纯粹的一个人。 甚至,他可以说是赢勾性格上的一个缩影,只是,在某种程度上,他兴许可以说是比赢勾更加的赢勾。 哪怕他清楚自己现在正在打的是谁, 也依旧无所畏惧。 兴许, 也正是因为这个脾气吧, 在脱离赢勾之后, 他也就沦落成现在这个凄惨境地。 怼天怼地怼空气, 总是会一不小心运气不好,怼到你惹不起的存在,或者是一群你惹不起的存在。 但他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悔过的心思, 本就是从“无”中走出, 他没什么输不起的, 多活一天,多说一句话,其实,都是赚的。 人家说破罐子破摔,他连一张瓦片都没有,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安律师眼眸深处,忽然释放出了一道黄色的光芒,带着无上威严。 “嗡!” “噗!” 这速度, 实在是太快, 快得让谁都无法反应过来。 黄色的光束宛若一把利剑, 直接洞穿了周泽的右边胸口, 打出了一个贯穿伤, 拳头大的破洞! 僵尸恐怖的坚固体魄,在这道黄光面前,却宛若薄纸那般得脆弱。 不过,黄光也在洞穿周泽身体之后随即消散,显然,这是当初遗留下来的一缕剑气; 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周泽的身体微微颤抖, 却依旧没有撒手, 仍然掐着安律师的脖子,将其举着。 伤口位置,开始有黑色的煞气浮现,疯狂地吞噬火拼掉残留在那里的剑气,而后,血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这般恐怖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恢复着。 “看见了么,记住了么? 要学别只学皮毛,省的出去给我丢人!” 周泽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盯着面前的安律师, 道: “来啊,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存货? 你以为还是当年么? 你以为现在还是上古么? 继续拿捏着你的那个狗屁腔调啊? 我倒要看看, 你还有多少老本可以挥霍!” 然而, 就在这时, 莺莺左手掌心位置那道细小的伤口里, 一团团黄色的光芒忽然发了疯一样涌入了进去, 周泽伸手掐住了安律师的脖颈, 举起来, 却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快速地侵入,完全没等夺舍完成就一股脑地强行挤压了进去, 莺莺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的浓郁, 却又在接下来的短暂片刻里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她等不及了, 她也无法再等待了, 一是心里的愤怒,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严重地冒犯了她; 二则是在这种情况下,光靠控制一个安律师隔靴搔痒的玩儿法,已经无法把控住局面了。 莺莺站了起来, 神情冷漠, 但是在其左眸之中, 却流露出挣扎的目光。 夺舍没有完全成功,还差一点。 “啪!” 周泽把手中的安律师直接丢了出去, 安律师被摔在了墙壁上,滚落了下来,已经昏厥了过去。 刚刚控制住他身体他心神的那位, 已经完全脱离, 进入到了莺莺的体内。 “嘿嘿。” 周泽笑了笑, 想要冲过去继续打, 继续之前的战斗, 老实说, 他在这里被封禁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正是浑身发痒的时候,而且,他也迫切地想要对自己的“晚辈”犬舍小狗证明自己这条全村人口中的“天才狗”, 到底有多吊。 很像孩子一般地在斗气, 也算是活了这么久的人物了, 脾气,却这般得直接, 甚至愿意不惜冒着被赢勾反制的危险,主动地进入了周泽的身体帮周泽打架。 但事实上, 人想要往上爬, 想要做人上人, 其目的, 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看谁不爽时,不用去虚以委蛇,直接让他惨,让他死,让他完蛋; 看一件事不顺眼时,直接动手去diss,去喷,去刚。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强者所喜欢的生活,所追求的自在。 而不是努力得爬得越来越高后,越来越学会了隐忍,越来越学会了忍气吞声,越来越懂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 还爬个屁啊。 只是, 周泽的脚步在向前两步后, 却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 自己骂自己道: “白痴!” 而前方的莺莺, 也在向前两步后, 停下了脚步, 莺莺低下头, 和对面是一样子的语气, 呵斥道: “放肆!” 两个本来要厮打一起的人, 都被体内的另一股意识给强行压制住了。 无论是站在周泽还是莺莺的立场角度来说, 想要他们任何一方去伤害对方, 都是无法允许的事情。 “…………”旁边昏迷着的安律师。 然而, 大浪潮面前, 个人的意志, 终究是渺小的。 周泽这边尚且还能继续克制住半张脸, 而莺莺那边, 却只是艰难地阻碍了一会儿, 最终, 她还是动了。 披散下去的白发在空中飞舞, 转瞬间就来到了周泽面前。 她伸出了手, 指甲的光泽, 是那么的耀眼。 “噗!” 刚刚恢复一半的胸口, 再度被洞穿。 “该死,你想让我憋屈死么!” 周泽破口大骂。 他不能动,他不能动,那他还进来做什么? 进来代替你被杀么? 莺莺正准备彻底顺着这个伤口将周泽身体撕裂时, 身体又又一次地僵硬住。 两个人的打架, 像是以前磨损的VCD光盘, 播放时一卡一顿的,很不和谐,极不流畅。 “老子,忍不了了!” 周泽吼道。 周泽也动了, 他一把攥住了莺莺的脖子, “轰!” 莺莺被摔在了地上, 但同时, 莺莺的白发直接席卷了过来, 白发宛若被重新赋予了生命力, 猛地一扫, 周泽身子被一股恐怖的罡风强行击退了数步。 莺莺重新站了起来, 她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左眼位置, 掌心泛红, 等手放下去时, 左眼位置上出现了一道红光, 这是一道封印, 将还没有完全夺舍的属于莺莺的意识给暂时压制住, 而后, 莺莺抬起头, 撑开双臂, 嘴角带着一种天然的高傲, 看着面前的周泽, 缓缓道: “井底之蛙, 不知天高地厚!” 之前的她,借用的是安律师的身体, 而现在, 她用的是僵尸肉身, 自然不可相同对待。 周泽双臂慢慢地低垂起来, 眼中的神采在不停地转动着, 像是在做着最为激烈的挣扎。 “来啊,除非你让他出来,给我顶回去,或者把我吞了,否则,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阻止我!”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谁挡在你面前,都可以杀了,你是为自己在活,你的命也是你自己的,不是其他人的附庸,更不是放在被人身上的寄托!” “我现在在你身上,你想让我站在这里任人打,任人杀,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可以尝试阻止我,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阻止我!” 说着, 周泽掌心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恐怖的煞气瞬间逆流。 而在一片黑暗之中, 有一个人, 喊出了“泰山”两个字, “轰!” 灵魂深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该死,该死,该死,混蛋,混蛋,废物,废物!” 周泽气了,也慌了, 他感觉, 自己很可能就要这样憋屈地被杀了! 远处站着的莺莺一直在旁边看着,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出手偷袭,正如她之前对安律师所说的那样, 她是来加入他们的, 而不是特意过来想把他们给集体团灭。 她想回到他身边, 两个人, 一起重新等待, 重新摸索, 等到那一天, 一起以真正的姿态, 向这个世界宣告他们的归来! 这是她的设想, 同时, 也应该是他的设想。 正如, 她在这具僵尸身体的左手掌心上,特意给自己留了一道门一样。 她和他, 想法是一致的, 在如今, 在当下, 也只有她,才能配才能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 就在这时, 莺莺左眼中的红色忽然炽热了起来, 蕴含着一股恐怖的疯狂, 这股疯狂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强烈的杀意, 让她都有些惊讶的杀意。 “嗯?” 莺莺微微皱眉, “怎么,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出手了,你刚刚不是还在阻止我的么? 为什么现在,却又拼命地催动我去动手? 行吧, 动手就动手吧。” 莺莺开始向周泽走来, 嘴角带着笑意, 同时轻声道: “你还是那么的调皮,是怕无聊么,所以才在身体里放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没有一个女人在你身边陪着,看来是真的不行。 好吧, 我来替你收拾一下屋子。” 将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 该丢的, 就丢了! 周泽站在那里, 还是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莺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目光里, 带着戏谑, 同时也带着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却在这时, 周泽自己也猛地一愣, 他忽然发现, 刚刚在镇压自己的泰山忽然消失了, 这具身体, 再度由他恢复了掌控!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但他还是在莺莺略显惊愕的目光之中直接出手, 一拳, 将莺莺砸翻在了地上! ………… 远处, 花狐貂趴在岩壁上,回头看着身后诡异的交战一幕,它有些不能理解。 下方, 正在撕裂掉破碎衣服露出身上一道道爪痕的小男孩则是以一种过来人情圣的视角开口道: “很难理解么? 如果阻止不了, 倒不如选择自己去亲手杀了对方, 这样, 谁活着, 谁就去承受那份真正的痛苦。” 第七百九十六章 结束了? “其实,我很讨厌这种剧情,真的。 狗血, 俗套, 忒腻。” 小男孩继续把身上的衣服给撕下来, 露出了小男童赤膊的上半身,胸前的两处小滑稽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 “但人在这个时候,往往都会这样,口嫌体正直吧。” 花狐貂似懂非懂地看着小男孩, 它其实还是听不懂, 但这并不影响它觉得小男孩说的话很高级。 也是, 和一个生前女强人,死后当鬼差,然后又回到萝莉身, 能和这么一个生活情感经历如此复杂的女人谈恋爱, 能够发现她身上那种美又不是单纯地寻求肉体发泄, 在“情”之一字上, 他早就已经是宗师级别。 小男孩对着上头的花狐貂勾了勾手指, 道: “来,我们继续。” 一团黑色的火焰开始自小男孩身上燃烧了起来, 这是他在燃烧本源的显示, 或许, 是旁边的那种狗粮,激发出了他的热血, 让他也变得高尚了许多,同时,也是变得冲动了许多。 “要么你现在离开这里,要么,你可以试着继续阻拦我,看我能不能,给你撕一条腿下来!” “吼!” 小男孩的速度暴增, 扑向了花狐貂。 ……………… “轰!” 莺莺双手猛地扣住了周泽的手腕, 而后一翻, 身体一侧, 肩膀直接撞击到了周泽胸口位置, 等撞掉了周泽的重心之后, 转身就是一个过肩摔。 “轰!” 周泽也不甘示弱, 双腿一蹬,抓住了莺莺的脚踝,狠狠地一拽,侧身上去就送上了沉重的肘击! “砰!” 整个祭坛,不停地在震动着。 因为这里的特殊性,并没有坍塌。 但是在外面, 半个山体都在抖动, 不停地有滚石砸落下来。 好在这里也算是杳无人烟的区域,之前唯一的疗养院也被泥石流之中被毁,所以再怎么折腾也不会造成什么其他的损伤。 两头僵尸的搏杀, 的确没有想象中那种神仙在天上半山填海的恢宏, 也没有喊一声剑来, 御剑千万的磅礴大气。 很直接,不带丝毫花哨,拳拳到肉! 只是, 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尤其是当双方互相各踹一脚彼此倒退分离,莺莺眉心位置,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印记时, 局面, 也因此, 直接被扭转了过来! 金色的印记带着一种号令天下的威严, 竟然直接和这座祭坛里的阵法产生了呼应, 而后, 祭坛角落里出现了一阵阵“咔嚓”的声响, 意识进入周泽体内上了周泽身后就一直在祭台上一动不动的半张脸,被一道道紫色的光电不断地劈中。 “嘶…………嘶…………” 周泽极为痛苦地跪伏在了地上,倒吸着凉气。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他身后不断地被扭曲着, “你怕了么?你怕了么?” 周泽怒吼道。 打不过我, 就开始催动这里的封印? 莺莺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 直接道: “你说我仗着祖上的余荫, 你说你想看看我还有多少老本可以吃, 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给你看看, 真正的手段!” “啊啊啊啊啊!!!!!!!” 周泽以头抢地, 继续怒吼。 “如果不是不想彻底破坏掉这具肉身,你以为你算什么?” 如果不是怕破坏了他的这具身体, 导致她很是投鼠忌器, 之前的交锋, 绝不会是这种场面。 有一点,此时的她也得承认,这个家伙的疯魔劲儿,也确实让她有些头疼。 就像是一条疯狗一般, 死也要咬下对手的一块肉, 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很像当年在战场上的他。 九黎一族在蚩尤带领下,曾无往不利,那是一群真正的疯魔。 而他,却能带着大军从荒死之地走出,以一种更为凶狠暴戾的姿态,反杀回去! “呵呵,嘿嘿。” 周泽抬起头, 眼里的黑色开始慢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 则是赤红一片的浓郁。 他不服, 他很不服! 但再多的不甘, 再多的愤恨, 他此时也无能威力, 他是被封印在这里的, 这里的一切, 都是为了镇压他而存在, 他不晓得眼前的女人具体是用了什么方法, 但应该是她身上有可以呼应世间大部分阵法的法器残留, 这帮人, 从上古活到现在, 而且在上古时就有着极为恐怖的积累, 也因此, 哪怕是到现在, 他们也确实有足够骄傲的本钱! “啪!”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一空, 黑影被强行拽了出去,重新飞向了祭坛上的半张脸。 显然, 他将被重新封印, 这场闹剧, 也终将停止, 等她将这具身体里的那道意识最后吞没完成, 生活会重新继续, 没有人真正的死亡, 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不过, 她却没有直接收手, 其额头上的印记已经在崩溃了,显然无法继续承受这种运转,但她仍然没有停止,其目光,直接瞥向了周泽, 道: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清楚,你一直以来的布置; 你更早就感应到了,我来了,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刚刚我察觉到了, 你体内, 有什么东西在制约着你, 我现在就借着这个阵法, 将那东西给拔拔出来!” “轰!” 周泽只觉得自己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撕裂的痛苦,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硬生生地连根拔起。 而在祭坛边缘位置,黑影也被强行拘留控制在那里,没让他回到自己那半张脸中去。 因为他一旦回去, 这里的阵法就将停止运转, 现在这阵法还有用,她可不想让其停止。 ………… 周泽的视线彻底黑了下来, 他像是在不断地下沉, 下沉, 再下沉。 一直到, 自己的四周, 终于出现了光亮。 他看见面前的那座山了, 此时, 这座山正在不断地摇晃,且山脚位置,在和本不存在的地面,开始分离。 山脚下,矗立着许多青铜柱子,还有一地的锁链被搁置在那里。 很熟悉的地方, 甚至还有一个熟悉的穿着白衣的男子, 男子抬头, 正看着这座泰山正在被连根拔起。 这是半张脸在这里的化身,上一次,他曾出现过,而这一次,随着半张脸再度进入周泽的身体,这具烙印等于是被重新充能,再度出现。 他的脸上带着浓郁的不甘和愤怒, 他输了, 但这种输法, 他很难接受! 他看见了周泽, 眼光泛红, 直接对着周泽吼道: “让这座泰山直接崩裂,直接鱼死网破! 他不是在装什么都没听见么, 他不是在装什么都没看见么? 他不是一直不言不语么? 他不是和那位郎有情妾有意么? 他不是还做了这么多的布置,在等待以后的美好生活么! 那就让他一切的布置,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把这座泰山崩掉, 你可以的, 你完全可以做到, 让它崩掉, 至少你现在还有这个机会, 让他和你一起死!” 白袍男子(半张脸)极尽地劝说着, 怒吼地咆哮着, 他恨赢勾, 一直都恨! 而周泽, 只是站在这里, 默默地看着这座泰山正在慢慢地被举起, 静静地看着, 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表示。 没有质问,也没有哀求,更没有大家一起的恣意大笑, 他只是站在这儿, 只是看, 只是看…… “你还在等什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还在等什么!” 白袍男子继续呵斥道。 周泽缓缓地闭上眼, 等到他再睁开时, 眼前, 莺莺依旧站在那里, 而他, 正跪伏在地上, 灵魂处的撕裂,剧烈的疼痛感正在慢慢地变得麻木。 他张了张嘴,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眼前的莺莺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像是在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罪人, 她在看着罪人的忏悔, 在享受着这一刻, 同时, 她也在期待着下一刻。 等我把这个东西给拔掉, 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我们可以一起, 一步一步, 重新恢复上古的荣光。 一阵阵巍峨沧桑的气息,从周泽身上升腾而出,即将被完全割裂开来。 这气息让她微微皱眉, “这是……泰山么?” 上古时期结束,该陨落的陨落,该成烟的成烟。 但作为遗留下来,因为特殊原因,因为特殊机遇,一直没有风化成历史尘埃的存在, 怎么可能不晓得后来地狱所经历的动荡。 泰山, 曾是地狱很长一段时间至高无上的图腾! “为什么……泰山,会在他的身上?” 她有些疑惑。 不过随即也释然了, 也是,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东西, 又怎么可能让他忌惮, 忌惮到自自己出现之后, 沉默到了现在。 祭坛旁边,半张脸的黑影还在不停地嘶吼咆哮着,他在诅咒,他在发泄,他以最为恶毒的语言在咆哮。 同时,他也在怒喷周泽,这条狗,居然在最后关头,依旧选择了当狗! 不争气的东西,不成器的玩意儿! “轰!” 无声的轰鸣, 直接荡漾开去, 泰山, 终于和周泽的身体,和周泽的灵魂, 完成了脱离。 半张脸沉默了, 他不骂了,也不吼了, 因为一切, 都已经, 结束了…… ……………… 待会儿还有一章,大过年的,不卡大家,莫慌! 第七百九十七章 钢铁直男铁憨憨! 泰山到底是什么, 是矗立在阳间泰安的那座巍峨高耸? 还是屹立在地狱中央的无上孤寂? 又或者, 是曾经存在此时却早已消散的历史尘埃? 而在这一刻, 从周泽灵魂中抽出来的, 是一道蓝色的风, 它不猛烈,却很柔和,带着一种淡淡的风雅,哪怕是被连根拔起,却也只是散发着洒脱的气息。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她已经成功了, 眉心的印记从她额头飘浮出来, 她原本想催动着这座阵法再刚猛一点,直接把那两个东西彻底封印住,但她犹豫了,因为当她看见这一缕蓝色的风时, 她改变了主意。 她曾是这片世间最为尊贵的存在, 无数的臣民,无数的魔神, 都会对她致以最为真诚的笑容, 她想要星星,就真的会有大魔上天去为她摘下, 同时会有世间最为优秀的炼器师,将星辰炼化成精美珠串,让她戴在晶莹的脚踝上。 她想要什么,都会被满足, 如果说她身前的那位伟岸身影, 得到了这个世上最为至高的权力, 那么她, 则是得到了这个世间所有的宠爱。 女儿娇蛮, 她享受这种娇蛮, 她喜欢掌握一切, 她喜欢被整个世界呵护宠着的感觉, 哪怕沧海桑田之后, 她也依旧不愿意改变。 她想要什么, 就必须要得到什么, 她追求什么, 什么就必须留在她的身边。 现在, 她看上了这一缕蓝色的风, 她想拥有它, 想让它成为自己新身体的一件新披风,或者是围脖。 她想让他睁开眼时, 看见最美的自己, 她想让他知道, 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她, 坐在山花烂漫的坡上, 看着他旌旗招展地领军归来, 阳光撒照在他的甲胄上, 很亮,亮得晃眼。 所以,她将这印记分割了出去,蓝色的风,是她的,那道黑色的影子,自然是他的。 这算是, 她为二人准备的重逢的礼物, 他应该会喜欢, 那个黑影,他可以将其吞了,再说,本就是他身上分离出去的,他应该很恨它吧。 阵法也因此陷入了凝滞, 礼物, 得等她彻底控制这具身体后再来发送,她不愿意任何的一切不稳定,给自己和他的冲锋,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 就像是之前,她准备动手时,体内的意识忽然对她的动作产生了影响。 这种情况, 不能被允许再出现一次了。 你, 该死了。 她盘膝坐下, 手掌再度放到了自己的左眼位置, 之前布置的封印解开, 只差最后一点了, 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意识给彻底吞噬, 她将以这具身体重新归来! ………… 莺莺感觉自己的四周都是浑浑噩噩的一片, 在此时, 她的记忆似乎都在被侵蚀被压迫着, 有一个恐怖的存在, 正在观察着洞悉着她的一切, 而后, 她将摧毁这一切。 这种被人阅读的感觉很不好受,像是在做着最后的身体检查,检查出一切的夹带,然后被送去奥斯维辛的“洗浴间”。 但最痛苦的,并不是最后的结束,而是此时,这种压迫,这种等待,这种直接到下一秒就可能来临的破碎。 莺莺很冷, 她的意识在自己的记忆里不停地被穿梭着, 像是有人正拿着遥控器, 快速地翻阅着这一切。 莺莺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她想在结束之前,再在自己记忆里重温一下自己和老板的点点滴滴,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只是, 那位恐怖的存在似乎不愿意这样做, 确切地说, 那位恐怖的存在对这个不感兴趣,但她并非对所有的一切全无兴趣,她其实也是在找,也是在看,只是她和莺莺的关注的重点,截然不同。 黑色的街道, 破损的路灯, 坑洼的马路, 战斗的余波刚刚消散, 莺莺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电线杆上, 她没有惊愕,也没有慌乱, 又是了, 又是了, 又是这个画面, 该死, 她要看老板, 她不要再回这个记忆画面了! 老板, 老板, 我要老板! 但现在的一切,都由不得莺莺自己去掌握,哪怕是她的记忆。 在她面前, 周泽站在那里, 手上托举着一枚尸丹,这是她的尸丹。 但眼前的这位,不是老板! 她的老板是那个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喝咖啡的慵懒优雅的美男子, 不是眼前这个目光冰冷存在! 在周泽身边,那道背影再度出现,她似乎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关于他的一切。 哪怕是记忆, 哪怕是记忆里的画面, 她都不愿意有丝毫地错过。 她留在这里,她等在这里, 她一遍遍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过去, 过去两年, 她不在他的身边,所以她想要将一切补习。 至于之后, 他的身边将会有自己, 那是他们二人即将一起去创造的未来。 莺莺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你只有背影。 其实, 这个问题, 在祭坛角落里还在昏迷着的安律师也曾疑惑过, 后来, 安律师想着, 可能是赢勾喜欢后入这个姿势? 所以她一直以背影…… 好在,安律师知趣儿的没在幻境中把这个可能说出来, 否则他现在就不仅仅是昏迷了。 尸丹, 在莺莺嘴边和周泽嘴边不停地来回, 背影就站在周泽身边,声音里,带着些许缅怀,这其中,还有些许的感动。 “你不想破坏我以后的身体,所以没吃这个尸丹吧?” 听到这话, 莺莺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 真凑表脸! 如果现在可以自己选择, 如果可以在自己记忆画面里动, 莺莺真想直接张开嘴, 将尸丹给一口吞下去, 让你在这里你侬我侬,耽搁时间! 比死亡更恐怖的更折磨人的, 是在死前, 再被狠狠地撒一把狗粮! 每一次的犹豫,尸丹每一次的来回, 似乎都在不断戳中着那个背影的软肉, 她的呼吸,她的情绪, 也在这不断地尸丹来回中, 被不停地刺激着。 终于, 伴随着莫名多出的那句话: “这是我,留给她的身体。” 这个画面结束了, 莺莺觉得自己距离结束更近了。 只是, 当眼前一黑, 再度出现光亮时, 莺莺几乎要暴走了! 夜里的街道, 旁边是一条河流, 啊啊啊啊, 又是这个画面! 莺莺坐在地上,抬起头, 她看见周泽站在她面前, 他很坚决地抓住自己的左手, 然后, 用他的指甲在自己掌心轻轻一划, 一个伤口, 出现。 那道美丽的背影再度出现在他的身旁,似乎这一幕,才是她最想也是最愿意看到的记忆画面。 他在为自己的归来做准备, 他给自己挑选好了身体, 他为自己开好了门, 他为自己把这具僵尸的身体进行了改造。 背影很激动, 因为可以看出来, 她的肩膀正在晃动。 她是矜持的,她也是骄傲的,哪怕现在早就不是上古时期,但她的血脉,她的曾经,依旧让她的下巴不会放下来! 只是, 在这里, 她没有丝毫的掩饰和遮掩, 因为这只是记忆画面, 他看不见, 他不会看见自己的失态, 至于这里还有一个“目击者”, 却已经无所谓了, 在自己最后一次品味了这些关于他的记忆画面之后, 这个“目击者”就将彻底消亡, 她依旧是矜持的,依旧是高傲的, 没有人曾看见自己现在的失态模样, 看见的, 都已经死了。 她看着此时的他,他的眉宇很平静,他的眼眸深处,带着让人无法看透的深邃。 他没变, 哦不, 他变了, 换做以前, 他不会做这些, 他也懒得做这些, 现在的她,和他,才算是真正地走到了一起,才算是真正地靠近在了一起。 繁华落幕之后,剩下的,才是真实; 水面慢慢低沉,余下来,才是石出。 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她在心底这般说着。 然而, 就在此时, 这个画面, 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到底发生在了何处, 没人清楚, 但就真的像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莺莺记得自己先前刚开始被这个女人夺舍时, 看见过这个画面里, 眼前的周泽说过, 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身体。 其实,莺莺记得当时这位啥都没说,只是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 然后, 划开自己的掌心之后, 他就去找天上的佛去单挑了。 记得那一次自己对他意见超级大,他要玩可以,但别把我家老板身体折腾得都要散架了啊! 老板晚上回宾馆后,身子那叫一个虚。 然而, 这一次, 记忆画面中的他, 再次开口了, “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身体,我已经为你改造好了。” 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她的进入,而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初的一些心理活动,仿佛被映射进来。 这对于这个女人来说, 是世间最为动听的情话, 你听, 他在为自己着想, 你看, 他在我们的未来装备。 他知道我还在, 他知道我会来找他, 他知道的, 他也在等我, 他一直在等我, 现在, 我来了, 我来了。 然而, 就在此时, 记忆画面中的周泽, 忽然又多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 让这美丽的背影忽然一顿, 宛若晴天霹雳: “谁…………叫…………我…………家…………狗…………喜…………欢…………你…………呢…………” 忽然间, 莺莺睁大的眼睛, 那个女人的背影则是完全僵硬住了, 两个女人, 在同一个时刻, 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 “这是我,留给她的身体。” “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身体,我已经为你改造好了。” 这两具话里的ta, 不是她 而是, 他…… 关于身体的解释…… 在看春晚呢, 一刷书评区, 卧槽, 这是什么鬼画风…… 赢勾的意思明明是因为咸鱼喜欢莺莺,所以才要帮她保留这具身体,让她好好的,留着伺候咸鱼继续当女仆。 你们一个个脑补成铁憨憨是要把咸鱼丢莺莺身体里然后………… 妈嘢, 这是什么鬼!!! 年三十, 感谢大家过去一年的陪伴和支持, 尤其是上个月,大家帮龙辛苦地争了月票第一,都辛苦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事业亨通,学业有成,家庭幸福,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 喂, 偷偷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别人我不告他, 投月票, 跟往池子里投硬币一样, 也可以祈福哦! 第七百九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很多时候, 不说话,不是意味着单纯地沉默,也不是两边相僵时自己埋起了头。 碍于情分, 碍于面子, 碍于身份, 说话不合适, 就干脆装聋作哑, 这是大部分人的基础画风,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但这不是赢勾的画风, 他不说话, 不是因为不方便说, 纯粹是, 懒得哔哔。 记忆画面, 在此时如同一锅水被烧开了一般,开始沸腾起来。 可能, 眼下, 在这个记忆画面中, 无论是坐在地上的莺莺, 还是矗立在那里精致美丽的背影, 心里的感觉, 居然有很大的相似, 那就是仿佛在此时, 这两个女人, 都觉得自己是一条败犬。 之前对立的两个女人,一起有了凄凄的感觉。 记忆画面,开始扭曲起来。 宛若一辆轿车,彻底失去了束缚,开始自己加速,驶向未知。 而在外头的现实之中, 莺莺左手掌心的位置, 原本还存在的那道伤口,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一是请君入瓮, 二是瓮中捉鳖。 笑得最好的,其实真的不如笑到最后的。 也是了, 一个能对着奈何桥上那位说出“如果不是当初我的金子进入了你的体内,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铁憨憨, 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 提前谋划到这种地步。 他有这么无聊么? 祭坛旁边,那枚之前从莺莺额头位置脱离出来的金色印记,依旧在组织着阵法,没把黑影和那道蓝色的风给镇压回去,只是继续保持着这种凝滞。 而周泽, 跪坐在地上, 很是平静。 也就在此时, 一股熟悉的力量开始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瞬间充斥着周泽的四肢百骸。 很熟悉的感觉,很熟悉的节奏, 伴随力量出现的, 还有那个熟悉的话语: “为……什……么……不……引……爆……泰……山……” 问题很尖锐, 但却又像是失去了最尖的那个头儿的样子, 已经戳不伤人了, 因为周泽在可以做主的时候,没有去引爆体内的泰山,选择了放弃。 跪坐在地上的周泽摇摇头, 没有说话, 在这个时候, 无论回答什么, 都觉得很羞耻, 给人一种盖盖的感觉。 尴尬得如同许娘娘那般, 明明一切正常, 只是因为长得好看, 所以无论在做什么,都给人一种他很妩媚他在勾引你犯罪的既视感。 周泽站了起来, 原本疲惫的眼眸, 变得清澈且坚定。 祭坛边的黑影看到这一幕后,似乎又迅速变得激动了起来,但还没等他开骂,开喷,周泽就伸出手,抓住了前面悬浮在那里的金色印记。 这是属于那位的印记, 曾凝聚过当时那个时代的无上威严, 后世皇帝以为弄个玉玺,就可以号令天下无敢不从。 但只有那个年代,那个人的这枚印记, 才能使得这天上地下,人、魔、鬼、神,莫不遵从! 当年的赢勾本人,也曾在这枚印记之下,率军冲杀。 这是一个时代的意志, 哪怕是到了现在, 依旧可以呼应这里的阵法。 带着些许的追思, 些许的怀念, 周泽伸手,捏碎了这枚印记。 美好的东西,残存的东西,不应该被放在珍藏馆阁里隔着玻璃让人去一次次亵渎, 对于赢勾来说, 直接捏碎它, 才得以让它的美彻底凝结。 阵法停止, 刚准备开骂的黑影愣住了,他恢复了自由,这自由,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周泽没搭理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轻轻地挥挥手, 喊了声: “来…………” 清风徐来, 那一缕蓝色的风在失去束缚之后,直接来到了周泽的掌边,围绕着周泽的左手手掌流转。 也就在这时, 花狐貂终于被小男孩攥住了一条腿, 小男孩身上出现了好几个血窟窿, 但他依旧不为所动, 当他抓住花狐貂的一条腿之后, 花狐貂也不敢动了。 它的优势,在速度,也在于由速度衍生而来的攻击力。 然而,一旦近身后,它身体和性格上的缺陷,就会直接成为它的死穴。 小男孩伸手,在花狐貂的毛发上轻轻地摸了摸, 道: “现在在我这里断条腿,总比接下来在那位手里断了命要强吧?” 花狐貂瑟瑟发抖, 回过头, 看向了后头, 它也感知到了, 事情, 似乎已经背离了它一开始的感觉,彻底陷入了失控。 它又回头看向了面前的小男孩, 委屈巴巴的样子,煞是可怜。 而小男孩却很杀风景的摇摇头, 道: “卖萌没用。” ………… 原本盘膝坐在地上的莺莺站了起来, 睁开了眼, 眼中, 满是清冷。 在记忆画面里, 她可以去哭,可以去笑,可以表露出属于自己的小女儿心态, 但在人前, 她自然而然地会变回那个高傲的公主。 其实, 越是落魄的王公,就越是在乎这种东西。 因为很可能, 他们真正剩下的, 也就是这点东西了啊。 她举起手,她打了出去,只是,这一次的对手,不再是那条疯狗,也不是那只看门犬,而是她原本想着是在等着她回来,二人一起生活的那位。 周泽继续向前, 莺莺的拳头挥舞过来时,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屏障, 这一拳, 实打实地威力, 却像是陷入了泥沼中一般,直接被化解掉了。 周泽这才伸出自己的手, 抓住了莺莺的手腕。 一切, 简单得宛若是老鹰捉小鸡那般简单, 就像是先前安律师刚进来面对莺莺时的翻版。 其实, 不是因为赢勾的力量恢复了多少,也不是因为那位的力量被削弱了多少,纯粹是因为,当左手伤口复原之后,不光是将那位完全封印在了莺莺的体内,同时也隔绝了其对外界的一种感知。 这直接导致其, 在利用这具身体时, 完全没办法发挥出先前的实力, 最终, 形成了这般一边倒的局面。 抓住手腕,发力,捏开其手指, 而后, 目光所及, 那一缕蓝色的风顺着意志直接砸入了进来,砸在了那道掌心的位置。 以泰山之力, 强行轰碎其意识, 其余的, 既然带来了, 那就该留下的就都留下吧。 不能忙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落不到。 至于到底是毁灭哪个意思,保留哪个意识, 周泽没说, 也没有去指引, 因为他清楚, 这座泰山, 它自己分得清楚, 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认得错人? 风是泰山,泰山如风, 直接碾压了下去! 莺莺眼眸里的清冷开始震颤, 她看着面前的他, 开口问道: “为什么?” 周泽不为所动。 “为什么!” 再一次的质问,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这不是言情剧里的你侬我侬,也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里是冰冷冷的祭坛,没有鲜花,也没有柔和的钢琴曲调,最重要的,也没有人无聊到刚好拿着镜头准备记录接下来的一幕幕。 没有表演的需求,也没有表演的必要。 黑影在四周游走,他想离开这里,因为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时周泽,也就是那位的目标,全在那头女僵尸以及女僵尸体内的那位身上。 他似乎成了一个透明人, 而且兜兜转转这么久, 折腾来折腾去的, 自己居然得以变成了“自由身”? 虽然还很虚弱,虽然还很单薄, 但他真的是自由了啊! 只是, 他并没有多少自由的喜悦,他最终也没选择直接离开逃走,他只是默默地滞留在这里,他想看看事情的发展。 想看看, 那个之前一直沉默,一直装傻,被自己骂了一路的家伙,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其实,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 半张脸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对方真要抓自己时,自己能够逃得掉。 没有人比赢勾更清楚,这座泰山,对于灵魂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 眼前莺莺体内的那位意识, 距离被彻底磨灭, 真的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莺莺的眼睛,带着绝望、带着凄凉,带着愤恨、带着不甘, 褪去了高傲, 迎来毁灭时, 她终究还是露出了自己最为本质和纯粹的一面。 “这只是我的一道影子,是我的一道背影! 赢勾, 我现在愿意主动退出这具身体!” 这才是,画面中,她只有背影的原因,因为这真的,只是她的影子而已。 周泽还是没回答, 却摇摇头。 笑话, 都是送到嘴边的肉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你好狠的心。” 这句话,听得远处依旧抓着花狐貂一条腿的小男孩微微皱眉, 俗套了啊。 “我和你一样,也在沉睡,也在舔舐着伤口; 但这一次, 你这般决绝下去, 等待你的, 将是来自我以后的不死不休! 我终将苏醒, 我会苏醒复原得比你早! 你知道我是谁, 你也清楚我的身份, 真的要, 做得这么绝么?” 周泽目露思索之色, 这一刻, 他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帝……姬……” “呵,看来你没忘,那你也应该明白,我身边的遗泽,比…………” “但…………你…………叫………什…………么…………来…………着…………” “…………”旱魃。 第七百九十九章 要不起 一线山, 一侧雪水消融,山花烂漫; 另一侧,冰雪覆盖,寒风凛烈。 一支军队跋涉归来, 他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 将士疲惫,伤兵满营,但每个人的脸上,除了疲惫之外,都有着一股子坚锐! 一轮战役刚刚结束, 战局并不是很好, 打不过, 是真的打不过, 那帮从蛮荒中走出来的族群,身上带着的,不仅仅是野蛮,还有野蛮赐予的力量。 几次了, 几次交锋了, 自己这边都是胜少败多,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至少, 这一次, 并没有出现溃败。 他是率军殿后的那一个,成功地殿后,虽然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却也同时终于给了这边一次体面的暂时结束。 不过, 他并没有觉得迷茫,也没有任何的气馁, 一来是他不怎么看重这些东西, 他更在乎的是, 是下一次开战前,自己手下军队里能补充多少战力。 同时, 他其实也清楚, 前面几次的失败,所造成的严重损失,其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危害,反而让那些想要隔岸观火的部落彻底坐不住了。 九黎强大是强大, 但从他们的头领以下, 都是一群骄傲得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 反观自己这边, 呵呵, 那位, 连续多次战败是战败, 但每次战败之后,下一次再战时,反而这边的军队和力量还能变得比上次更强一些。 有些话,他不想说,也懒得去点破,之前明明有两次,不会败的,或者说,不至于败得这么惨的,却败了,却败得很惨,且直接导致几个和那位不对付的部落,直接被九黎灭族。 唉, 他伸手, 示意部队停下休息, 找了处草地,坐了下来, 九黎那边的大头人,他见过,很强大的一个存在,只是一直没有真正酣畅淋漓可以与对方交手的机会。 但他觉得,那位大头人不可能赢。 扪心自问, 他和那位很相像, 太骄傲了, 骄傲到不屑其他, 也因此, 和那位博弈时, 肯定是那位笑到最后。 “噗。” 嘴里吐出了一根草茎, 他忽然觉得好无聊, 打仗就打仗,厮杀就厮杀,干干脆脆地你来我往,酣畅淋漓地你死我活, 非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到最后, 估计就打着打着, 败着败着, 反而败出了一个必胜局, 这有个什么意思? 远处, 山坡上, 一个脚踝上戴着精致珠串的少女欢快地跑来, 她的眼里, 只有那位坐在最前方像是在沉思的将军。 他的盔甲, 是那么的耀眼, 在战场上,敢于穿耀眼的盔甲,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摘下了身边的花草,捧在了一起,花草凝聚,成了一只绿色的青鸟徘徊在她身边。 她将自己腰间的一壶奶酒取出,这是北原部落赠送给她母亲的奶浆,无比珍贵。 她将装着奶浆的银壶,放在了青鸟的身上,同时,还用匕首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绑在了青鸟的尾巴上。 “去吧,快去,告诉他,是我送的。” 少女对青鸟挥挥手, 青鸟飞了起来, 向着那边飞去。 接下来,她似乎又有些娇羞,不敢目睹接下来对方接到自己青丝和青鸟传信的一幕,转身,直接往后跑。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直白了,也已经很大胆了,哪怕是部落里的那些姑娘,也不会这么大胆,直接传情,表明心迹。 何况, 她还是部落里尊贵的公主。 但她真的忍不住,每一次自己父亲接见他时,她就在旁边偷偷地看着,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她记得,一开始,他只是部落边陲的一个孤苦少年,结果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成了统兵大将。 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有些事情,本就是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来得那么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 直接撞入了自己的心扉。 青鸟飞跃了山峦,来到了休息部队的上方,正当它找准了下方的目标,要往下飞时, 一声低喝传来: “翻云。” 五根粗壮的铁链瞬间暴起, 直接将青鸟锁住, 而后, “砰” 一声脆响, 还没完成任务的青鸟直接在天上炸裂开, 化作了一片草屑飘落了下来。 站在军前的他, 目光微沉, 对自己身边的一圈兵士直接厉声道: “回去后,直接开始调查,看看到底是谁敢不顾禁律,竟敢在部落周围私放飞傀! 当真是放肆, 生怕九黎的奸细消息传递不出去么!” 这时,一缕青丝洒落了下来,飘荡在了脚下,被身边的一个副将捡起,副将张了张嘴,道: “青丝不灭,这……这……这是帝族血脉。” 紧接着, 副将又看了看这青丝, 有些艰难地对他道: “可能,是个帝姬。” 他不屑地挥手, 将这一缕青色拍飞, 无所谓地道: “帝姬,何其多也。” 随即, 他又手指着四周将士,高声道: “待九黎族灭, 战后论功, 尔等, 皆可尚帝姬!” ………… 黑夜之中,一团巨大的篝火,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一座山,被从中间挖开,里头,填充着火焰,以山谷沟壑为火盆,以日月星辰为引; 这火, 烧得方圆数十里如同白昼, 其实, 它点燃的, 不仅仅是今夜, 而是一直照耀到了亘久亘久。 山下,山腰, 密密麻麻地站着一群人, 大家在欢呼, 大家在雀跃, 大家在庆祝, 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然结束,神州定鼎,乾坤确立! 于那山中苟活的正中央,有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颗狰狞的头颅。 双目圆瞪, 带着不甘, 带着愤怒, 他就一直睁着眼, 看着眼前这喧闹的一切。 哪怕已经胜利了,哪怕已经成功了, 但在场无数人无数魔神,敢于直视那火焰之中那颗头颅的,也没有多少。 那颗头颅,象征着真正的阴影,代表着令人心悸的恐怖。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也是一个值得敬畏的对手, 哪怕他输了,哪怕他败了,哪怕他死了, 但为了让他不会得以复活, 依旧需要良久良久的布置。 山谷对面, 有一个人坐在岩壁上, 右手边, 放着的是他的盔甲, 一套伤痕累累的盔甲, 上面留存着不知道多少恐怖的印记, 而在左边, 则是十几坛美酒。 确切的说,是果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大火中的那颗头颅, 回忆着那一战中, 自己一刀将其头颅斩下时的画面, 以头佐酒, 舒服,惬意,过瘾。 他不屑于隐藏自己对这场战争胜利的态度,也不会去假惺惺地对这位九黎的头人有任何的尊重。 更不会亲自去面对九黎的残余俘虏,做出一副止戈卸甲既往不咎的宽宏态度。 那位喜欢, 那就让那位去做呗, 他才懒得去思量这些, 甚至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是不是太早把他的头给斩下来了, 他死了, 他结束了, 那么, 自己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 该有多寂寞啊。 一口酒入喉,浓度不高的果酒,加入了战死魔神的血液之后,也可以腥辣入喉! 只是有些可惜, 战争结束了, 该怎么找理由去捕猎魔神用他们的鲜血酿酒? 有人拾级而上,一身便装。 他感应到了来人, 却也依旧没有理会。 白天, 万千人、神、魔、向那位叩首, 唯有他没有动, 他没有觉得自己突兀,也没有觉得自己特立, 在白天那个场景之下,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底下跪着的人, 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地在跪? 最重要的是, 他看见了那位站在中央的存在, 在那时, 对方的眼睛深处, 出现了以往有些陌生的神采。 都在变, 也都会变, 浓的,会变淡, 有趣的,会变无聊; 仰起头, 又是一口烈酒, 他目光有些迷离, 看着面前山火之中的那颗头颅, 拍碎了一个酒坛子, 酒水流淌了出来, 请你走一个。 大火之中,那颗头颅的唇角,微微一动。 那座山周围,诸多祭坛之中身穿白衣服的人集体悚然一惊,开始重新加固检查封印阵法。 同时一声声怒吼传来, 到底是谁, 在重新勾动起蚩尤的残魂! “一个人喝酒?”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着些许沧桑。 来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身穿着粗布麻衣, 但这时候, 却显得有些刻意了。 他记得很久以前时,有一位蚕娘送了他一件精丝衣,那位高兴地穿在身上,在部落里来回走动,特意地炫耀。 而在白天, 西方的魔神,送了一件金色的战甲, 这位却懂得放下它, 特意换了衣服来到他身边。 他继续喝酒,没有理会身边的来人。 来人也拿起酒坛,一起喝酒。 二人坐得很近, 喝到了东方既白。 酒喝光了, 来人开口道: “独掌北军,监控诸天魔神,再尚帝姬!” 给军权, 给职责, 再给公主, 该给的, 都给你, 只换你日后, 跪在我的脚下! 你要权力,可以给你! 你要荣耀,可以给你! 你要尊贵,可以给你! 都可以给你! 他只是摇摇头, 笑了笑, 笑声里, 带着那种令来人刺耳的意味, 宛若白天他一个人独立于众人之中时的那种感觉。 他拍拍裤腿, 站起来, 很无所谓地摆摆手, 道: “要…………不…………起…………” 第八百章 吞了吧 这就像是一场过年时的家族聚餐,而且是安置在一个人的家里的聚餐,并非是在饭店里。 等亲朋好友欢闹过,热闹过,孩童笑过,老人开怀过, 之后, 大家都走了,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以及面对收拾整个房间同时洗碗刷盆时的……无奈。 祭坛里, 终于恢复了平静, 怀疑、猜忌、反叛、抉择、信任, 种种考验人性的因素,在短时间内疯狂地摩擦碰撞, 而后, 集体化作了一缕青烟, 袅袅升起,缓缓消散。 文青点, 你可以说这是升华了, 直接点, 也可以说这是上天了。 “噗通”一声, 莺莺跪了下来, 栽倒在了地上, 她眼睛微微睁开, 嘴里呢喃着: “老板…………” 那位的背影,被泰山化作的风,直接绞杀,其余的,都成了留给莺莺的遗泽。 用舌尖上的话来说,这是大自然给予人们的馈赠。 小男往后踉跄了几步,后背靠在了墙壁上,手里,提着“加菲猫”。 黑影依旧停滞在那里,没有离开。 周泽转过身, 看着黑影。 一个解决了, 这儿, 还有一个呢, 而且这次来蓉城,原本的目的,其实就是他。 周泽走到了黑影面前, 没说话, 没动手, 只是静静地看着。 “怎么,要来耀武扬威来了?” 黑影先开口喊道: “这是又蛰伏了这么多年,又有能力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在我面前找回场子,可以把场子找回去了?” “气吧?很恨我吧?很恼怒吧?” “来吧,你来吧,你说吧,你说话啊,你快说啊!” “你说话啊,你肯定要奚落我,没问题,来吧!” “你快点啊,麻利点!” 周泽看着眼前的黑影, 微微皱眉, 而后, 缓缓开口道: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半张脸。 祭坛之中, 再度陷入了安静,先前呱噪不停说话的人,不说话了。 小男孩抓着加菲猫的腿,平息着自己体内的煞气。 安律师在旁边继续昏迷; 莺莺还在地上躺着,恢复着气力。 那一缕蓝色的风于这祭坛周围打了一个转儿,而后又没入了周泽的身体没,就像是出门遛弯儿回来的老人又回到了家。 因为没人打扰,所以沉默得以持续很久,持续得让人觉得再继续下去,似乎有点过于矫情了,才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要打破这场沉默。 就像是小情侣刚同居时,做家务收拾家里的那个,并不是勤劳的人,只是在这场对生活环境脏乱差的忍受能力比拼上,败给了另一个。 “呼…………”黑影长舒一口气,哪怕他现在没办法做出这个动作,却依旧摆出了这个姿态,“你说还能有谁? 我就是想看看,当初把你打陨落的那帮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是吧, 把巅峰期的你给打成那样,我要是能灭了他们,是不是就显得我更厉害? 然后你知道后,会不会直接被气死?就问你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但很可惜,那帮逼,太不要脸了。 不过我也没丢脸啊, 好像还弄死了一个,弄残了几个,然后,我就被他们打散,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嗨,一晃都上千年过去了。” 周泽伸手指了指甬道的方向, 道: “你…………走…………吧…………” 黑影还是没有走,有些好笑地问道: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周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好,那我真的走啦?你别后悔。” “三……十……息……后……抓……你……回……来……” “…………”黑影。 黑影不走了,继续留在原地,三十息,怎么跑? 等一个“翻云”? 周泽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深邃, 他曾说过给他一个体面,给他一个自由, 但他没信, 机会, 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喂,要不你还是干脆吞了我吧,不行不行,咱折中一下好不好?让这个身体的主人,让我这个后辈小狗狗,来吞了我? 我和他,也算是本是同根生,肉烂在锅里了。” 周泽眼睛慢慢闭合。 “你现在就算吞了我,我强行反抗的话,你能吞到多少?五成?还是三成? 我主动打消掉自我意识,给他去吞,他可以慢慢继承我的战斗经验以及我所创造出来的功法。 怎么, 你们刚刚不是还弄得挺感人的么? 一个愿意为他直接灭了当初老板的公主, 一个不惜束手就擒也不引爆泰山和你同归于尽。 妈的, 看得老子都要哭喽! 现在呢? 继续煽情下去啊! 你敢么?” 黑影继续扭转,继续高呼道: “喂,你以为他是比我聪明比我信任你?” “嘿嘿,我不信,哦不,我可能觉得他是比我聪明,但绝不是比我更信任你!” “你知道么,你以为你很神秘,你以为你很厉害,你以为你掌握了一切。 但实际上, 人家把你看得透透的! 他比我更了解你, 他也比我更敢去赌!” 周泽的眼皮翻了翻, 看着面前的黑影, 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弧度, 道: “挑拨离间。” “嘿,我可不是挑…………” 黑影愣住了, 而后马上意识了过来, 指着周泽道: “他睡了,你上来了?” 因为说话, 不结巴了。 周老板点点头,摸了摸口袋,妈的,衣服都成碎条条了,烟都没了,干脆走到了旁边昏迷着的安律师身边,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然后给安律师翻了个身,省得他垫着手臂睡会发麻。 “啪!” 点了根烟, 周泽看着黑影道: “在你说让我吞的时候,他就下去了,局面就交给我了,你现在可以试着跑跑看,我的咖啡没他那么长,估计抓不到你。” “呵…………” 黑影忽然觉得好没力气, 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气球, 被人直接扎破了, 漏气了, 也瘪了。 “你有一根烟的时间考虑。” 周泽扬起了自己夹着烟的手指, 然后拿起来,用力地吸了好几口, 嗯, 就剩半根烟的时间了。 “老板…………” 这时, 周泽听到了身后莺莺的声音, 他马上转身,把莺莺搀扶起来。 地上凉,就算莺莺不怕冷,但地上也太硬了,躺在这里肯定不舒服。 “…………”旁边昏迷着的安律师。 “老板…………” 莺莺依偎在周泽怀里, 抬起头, 看着周泽的下巴, 眼睛巴巴的, 一直看着, 生怕周泽会走一样。 周泽伸手在莺莺鼻子上蹭了蹭,安慰道: “没事儿了,都结束了,结束了。” “嗯。” 莺莺把头重新埋进周泽怀里,但很快又抬起来,似乎是生怕周泽忘记一样,指着周泽手指道: “老板,烟灭了。” 是的, 烟灭了。 老板, 该吃饭了! 周泽把烟蒂丢在了地上,侧过身,看向面前的黑影。 “我真的很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刚才,为什么不引爆泰山?” 黑影飘浮到了周泽面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周泽反问道。 “有的,我现在至少还有一个选择权,那就是给你吞,还是给他吞。” 很大的自由,也能皿煮,让你选择自己到底怎么死,选择自己到底要成为谁的盘中餐。 周泽犹豫了一下, 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没什么志向,也没想过去反攻地狱什么的,我想做的事情,就是每天起来可以躺沙发上晒晒太阳,喝喝咖啡,看看报纸,悠哉悠哉地过下去。 不用辛苦地工作,不用为钱而烦恼, 可以颓废,可以无所事事,可以自由自在,讨厌一切,很麻烦很累的事情。 哪怕这段时间做了不少的事情,但也是基于…… 基于, 基于我现在的能力,没办法继续保证和保护我过以前的那种生活而已。 当英雄啊,太累了,当霸主啊,也太折腾了,当人杰什么的,更是好烦。 上辈子活得太苦太累了,一直到出车祸死的那一刻,我才感觉,我活得好亏。 现在,我有房子,有很多房子。 嗯,虽然都是我家女仆的。 我排斥一切鸡汤,因为大家都奋斗,大家都想成功,大家都能成功的话,也就是一个人都成功不了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我所向往的生活,我这个人,会很没出息。 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觉得这样过日子很舒服,我自己很满意,我就觉得可以了。 之前,其实我也想过去引爆泰山,但想想又没那个必要了,懒得再折腾了。” 周泽说完了, 还补充了一下, 道: “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完这些“很没出息”的话后,黑影沉默了,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在斩杀了蚩尤之后,是不是和眼前这位说的上辈子出车祸后的感觉,是一样的。 都累了,是都累了么…… 远处, “加菲猫”听了这番话, “叽叽”叫了两声。 “啪!” 小男孩一巴掌抽在了花狐貂的脑袋上, 呵斥道: “咸鱼, 也是你有资格叫的?” 第八百零一章 睡觉 “其实,我也知道,你这次是逃不掉了,我们大老远的来,就是为了你的。” 周泽看着黑影,又摸摸地点了一根烟, “无论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还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让你走掉,都不现实,也无法做出这种选择。 这不是对与错,而是我们需要,而你是我们的需要。 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让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在我灵魂深处,哦不,是在他灵魂深处,有灵魂烙印保留着,每次进来后,那个灵魂烙印就像是充了电一样,还能蹦跶几下。” “我当初连他都没信,我会信你?” 黑影直接反问道。 “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其实,我自己都不信我能不能完成这个承诺,到时候再看吧。” “说这些废话,有什么意思?” “至少,让我在吞你时,减少掉一丢丢的负罪感,毕竟,你刚刚还帮了我的忙,但正如你说的那样,肉烂就烂在自家锅里,我觉得这样挺好。” “这话,我信。你的承诺,我还是不信。” “嗯。”周泽点点头。 黑影开始慢慢地融化, 化作了一滩飘浮在空中的液体, 同时, 喊道: “张嘴…………” 周泽张开了嘴, 黑影没入其中, 没有喝水的感觉, 这感觉, 就像是抽了一口烟。 只不过这口烟不能吐出来, 害得周老板被呛到了, 开始咳嗽干呕起来。 “老板……” 莺莺帮周泽轻轻拍着后背。 过了许久, 周泽才缓过劲儿来, 摇摇头, 道: “没事了,没事了。” 那位既然进去了,周泽也相信他是自己消磨掉了意识,要知道,这时候自己体内有铁憨憨和泰山在镇守,半张脸想玩儿什么暗度陈仓的把戏是不可能的事儿。 一个主要目标以及一个忽然出现的大目标,都被解决了, 下面, 周泽将目光看向了远处墙角位置。 小男孩拽着加菲猫走了过来, “啪!” 加菲猫被小男孩丢到了周泽面前, 它的一条腿, 明显折了, 此时正哼唧哼唧地匍匐在地上,对周泽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它知道, 它的生死, 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甚至于, 它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明明前不久,刚刚被揍过一顿,结果自己还是说反就反了。 跳反没多久,老大就被镇压了, 傻貂心里也很苦。 周泽抬起脚, 花狐貂眼里满满的绝望, 估摸着自己都在心里给自己念诵往生咒了,如果它会的话。 “砰!” 周泽一脚将花狐貂踹飞,飞到了小男孩面前,被小男孩一把攥住。 “交给你了,杀了炖肉也可以。” 小男孩点点头。 之前,他擅自做主先打断了花狐貂的一条腿,其实也是一种求情的姿态。 腿,养一养,还能复原,但这命,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了。 周泽一向喜欢把不稳定的因素给丢出去, 就像是炸弹丢旁边人身上就觉得炸不到自己的安全感, 比如他之前把阴阳冊丢给猴子当玩具,比如现在他把花狐貂踢给小男孩去饲养。 丢又不舍得丢,用又懒得用,怕扎到自己手, 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内部消化掉了吧。 “走吧,都结束了。” 周泽和莺莺互相搀扶着,向甬道里走去, 后头, 小男孩把花狐貂的尾巴围绕在自己脖子上,像是给自己戴了一个貂皮围脖,同时,安律师也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一行人,出去后没有在这个泥沼泽里待多久,直接翻了山,到了山坳那边停车的地方。 安律师的五菱宏光面包车里,塞满了人,外头还搁着几个,好在命都很坚挺,没被山风吹着冻死。 周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指了指身后的小男孩道: “找盆凉水,给他滋醒, 让他把这群快递先送出去。” “…………”昏迷中的安律师。 …………………… 折腾来折腾去,下了青城山住进宾馆已经是快天亮的事儿了,进入房间后,周泽洗了个澡,然后也顾不得吃东西,直接上床就躺着。 莺莺也抓紧时间洗了澡,擦干身子后钻入了被窝,没有她,老板睡不着。 等到翌日中午时, 周泽才睡醒, 老实说,昨儿的一觉睡得并不舒服,脑子里总有一种“嗡嗡嗡”的声响,也不停地在做梦梦到一些画面。 这应该是记忆和经验的叠影在作祟吧,也不晓得这种状况需要持续多久,确实很影响自己一向很重视的睡眠质量。 周老板都有些后悔了,自己贪这个便宜干嘛,昨天直接让铁憨憨吞了半张脸不就完事儿了么。 但拿这个去抱怨,又显得自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推开宾馆的窗, 远处,是一片雾蒙蒙的山峦,给人一种静谧长远的意境。 这座蓉城边上的小城市,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比蓉城更为宜居。 只是很多很多人还是为了所谓的机会,所谓的孩子教育,所谓的面子等等,继续一股脑地塞入了这座叫做“大城市”的人肉搅拌机里,微笑着流泪。 昨天,铁憨憨说下线就下线了,周泽也没好意思问, 你丫到底是真的不认识旱魃还是在装逼? 或许, 二者都有吧。 但你要说铁憨憨没感应到旱魃的靠近,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自己没能察觉出来,安律师也没能察觉出来,但铁憨憨怎么可能没察觉出来? 不过,周泽并不觉得旱魃有多可怜,他也没资格没立场去可怜别人,这就像是抗日时期的中国百姓去可怜岛国那边百姓日子过得困苦一样, 有病啊? 如果不是最后铁憨憨出手,莺莺现在都变成旱魃了。 呼………… 深吸一口气, 再重重地吐了出来, 这次蓉城之行,算是画上了句号了。 自己和莺莺都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应该算是大丰收了。 接下来, 周泽倒是不怎么急着回去了, 上次来蓉城还没好好地玩过, 这次倒是可以好好地逛逛。 体验一下这座以悠闲而闻名的城市,到底和自己有多契合。 “老板,你醒了啊。” 莺莺捂着自己的额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似乎有些发懵,睡眼朦胧的样子。 周泽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着莺莺,问道: “你睡着了?” “嗯?嗯!嗯!!!啊!” 莺莺居然惊呼了出来, “我居然睡着了!” ………… 中午,在外面面馆里吃了面,莺莺坐在周泽旁边,托腮。 女仆一脸的凝重,像是在思索着很了不得的大事情。 周老板要的是红汤,吃起来,怎么说呢,习惯了许清朗做的饭之后,外面的餐馆做出来的东西,只能叫勉强可以入口。 好在以前靠醋靠辣椒靠酸梅汁配饭的日子也过来了,倒是没那么多讲究,能吃个饱腹就行。 放下筷子,拿着唯怡豆奶喝了一口, 看着莺莺发呆沉思的模样,周泽笑道: “发什么呆呢,不就是睡了一觉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估计过阵子,你可能连饭都要吃了。” 莺莺的身体确实在发生着变化,尤其是这次接收了旱魃的“馈赠”,可能这种变化,也会因此加速。 记得上次莺莺好像说过, 她下面, 没那么冷了? 嘿嘿…… 莺莺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 “老板,我不是在为这个发愁。” “那是在为什么发愁?” 周泽认为莺莺是在为她身体的变化而烦恼,毕竟,不管好坏,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东西之后,再让这个东西发生变化,本身就会很不舒服。 尤其,这变化的还是她自个儿的身体。 “老板,我是在想,这身体如果在变的话,能不能快点变啊。” “嗯?” “这样一点一点地慢慢变,人家什么时候才能怀小宝宝啊。” “噗!” 周泽嘴里的豆奶几乎喷了出来。 “老板,你慢点吃,慢点吃。” 莺莺赶忙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给周泽擦拭嘴巴。 “莺莺啊,这个不急,不急。”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药店里的电话。 因为今年年终奖发得很足很丰厚,药店今年也就没关门歇业,大家都是本地人,也就年三十的晚上回去吃了个团圆饭,之后就正常地上班了。 其实,现在这个年代,工作上的向心力以及员工的凝聚力很简单,喊口号喊什么企业文化,都是干嚎, 钱和福利给足了,一切都好。 “老板,我们药房全体员工给您拜年了!” “哦,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对了,老板,那位病人醒了,现在还不能动,但是很坚决地想要出院呢。” 那位病人? 是谁来着? 周泽想了想, 哦, 想起来了, 是那位姓苟的蓄电池! 很显然,芳芳是对那位勾薪有了感情了,并不是那种单纯的感情,纯粹是一种员工看业绩表的感觉。 “行吧,我们医护工作时要尊重患者自己的意向,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去为他做选择。” 周泽很严肃地教育自己手下员工。 “明白了,老板。” 芳芳有些自责,感觉自己确实忘记了一个医护工作者和的精神素养,还是自家老板觉悟高啊。 “嗯,记住了,等他出院前,提前通知老道让他去送送。” 第八百零二章 和你在蓉城街头走一走 安律师还没醒,昨晚被滋醒后,送了一晚上的快递,到天刚蒙蒙亮时他才回到宾馆睡下去,这会儿,周泽也懒得去打扰他了。 周泽不晓得的是,回到宾馆时,安律师还带了几瓶白酒,小男孩坐在床上,一边给花狐貂的脚上打石膏一边看着他自斟自饮。 安律师心里苦,却无法诉说。 一行四个,他先来打头阵,忙前忙后不说,还被莫名其妙地附身然后还被打了一顿; 别人, 包括自家枕边人还得了一只加菲猫,自己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烈酒入喉,还是苦。 一只到上午九点多,安律师才一头栽到在床上,靠着小男孩睡过去了。 ………… 周泽和莺莺坐上动车,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到了蓉城,下去后打车,去了熊猫繁育基地。 事儿都完成了,自然得好好地玩一玩。 出来一趟不容易,上一次在四川,回忆太过拥挤, 根本就没来得及玩什么东西, 这一次,肯定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正值春节假期,游客很多,买了票后,牵着莺莺的手进了园区。 原本,正常的浏览方式是坐景区内的观光车直接到园区山头,然后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熊猫,这样不会觉得太累。 只是观光车这边排队的人当真是太恐怖了,周泽干脆和莺莺直接往山上走去,两个人的身体都很棒,体力上绝不是什么问题。 莺莺在路上买了个大妈推销的用竹叶编织起来的圈儿,戴在了头上,显得很是开心。 周泽克制住了说待这个很老土的冲动, 点头微笑, 还示意莺莺往后站站,给她拍了几张照。 或许,并不是真的存在结结实实地直男癌和注孤生吧,只是喜欢得不够深。 熊猫们有的在户外,有的在室内,现实里去看它们,确实有一种和电视机上看它们时不一样的感受。 嗯,现实里的熊猫显得稍微脏了一些,有点像是女人卸妆前和卸妆后,但显得更为真实,同时也更为可爱。 两个小时逛完了熊猫,出去后,打车去了锦里。 其实锦里没什么好玩的,包括其隔壁的武侯祠,商业化气息很为浓郁,都没隔壁山城的磁器口有趣,至少磁器口还在山上。 一圈儿遛完,才刚刚中午,在附近餐馆随便解决了午餐,二人就去了人民公园,靠杜甫草堂那边,找了家露天茶社坐了下来。 两杯茶,一个热水瓶,配着点儿瓜子儿开心果。 周老板终于找回到了以往熟悉的感觉,靠着小河边,往靠椅上一躺,手里再端着茶杯, 呼, 舒服, 这才是上帝为人类创造的最和谐的姿势! 莺莺坐在周泽身边,帮周泽剥着瓜子儿和开心果,果肉都被攥在手心里,积累了一些后,再放到周泽面前的盘子上。 “莺莺,瓜子儿的话,直接用嘴嗑吧,这样快点。” “好的,老板。” 嗯,速度确实快了不少,原本的咸香味儿的瓜子,现在吃起来像是翻炒时额外加了糖精一样。 “难怪赵磊的那首歌会火起来,这蓉城,除了和你在街头走一走,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老板,吃瓜子。” 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蓉城的生活节奏慢确实是慢,这里的人,普遍看得开,也想得开,大部分人,能退休时也就退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定的年龄,生活也就是在茶桌和麻将桌上来回转起来。 而通城靠近上海,那一带的人,生活节奏和对金钱以及自身的不安全感的追求上,确实比这边更有动力一些。 “老板,要不我们在蓉城开个书店?” 周泽摇摇头,道: “在这儿开书店就没意思了。” “为什么呢,老板?” “你想啊,咱书店开在南大街,我每天躺那儿晒太阳时,看见的,是早起上班忙碌的男男女女,他们步履匆匆,急急忙忙。 我呢, 手拿一杯咖啡,再拿一份报纸, 悠哉悠哉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在忆苦思甜一样, 有对比,才有了享受感,懂不? 如果我躺那儿,旁边一大圈儿地跟我一起躺那儿喝茶看报纸,有什么意思?” “懂了,老板。” “嗯。” 周泽把茶水放下来,伸手习惯性地去抓盘子里的果肉,却抓了个空,抬起头,看向自己身边。 “老板,这边真的没我们通城冷唉。” 莺莺一边说着一边嗑瓜子, 同时, 把果肉咀嚼着咽了下去。 咕嘟…… 周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 “呼…………” 安律师从床上坐了起来, 胡子拉渣, 眼神涣散, 在他前面, 小男孩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都江堰地质》在看着。 “我说你个小屁孩看这么深奥的…………” “啪!” 安律师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 自己晕乎了, 眼前这个是小屁孩, 那他自己是啥? 受J卵么? “天都黑了啊。” 安律师看着窗外,砸吧砸吧了嘴,在床头摸摸索索。 小男孩将一包烟和打火机丢了过来。 “谢谢。” 安律师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后,习惯性地在床头柜上的“请勿在床上吸烟”的牌子上抖了抖烟灰。 “老板他们呢?该喊他们吃晚饭了。” “老板和莺莺去蓉城玩了。” 小男孩回答道。 “呵。” 安律师干咳了一阵, 伸手揉了揉脸, 起身, 去了卫生间。 很快, 里头就传来了水流哗啦啦的声响。 少顷, 安律师披着酒店白色浴袍走了出来。 “你是要去找小姐了么?” 小男孩很平静地问道。 “这叫去阴阳调和。” “心里不爽了,就去找这个方式去发泄,有意思?” 小男孩没看安律师,哪怕是说话时,也是眼睛盯着面前的书。 “我说,你今儿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又怎么了?” “你没怎么。” “呵呵,我也是闲的,大晚上的和你在这儿说相声。” 安律师打开行李箱,准备换一套衣服。 之前的那套衣服上头又是汗味又是污渍什么的,怎么能穿出去? “你这样下去不行,越这样越不行,你自己得把自己压抑死。” 小男孩又开口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得看你自己选择。” “是啊,你这漂亮话说得真棒,跟奥特曼里的先知一样。” “为什么要着急呢?” 小男孩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了安律师。 “因为大家都在进步,大家都在获得机遇,大家都在得到不凡,大家都在往前,所以对比之下,你就感觉自己不光是止步不前,而且还是在稳重地退步?” “稳重地退步?” 这形容,真窝心啊! “其实,你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小男孩皱了皱眉,继续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或许,你也应该学会改变一下自己。” “我觉得我改变得挺多的。” “那也只是你以为。” 小男孩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看着远处夜幕之下隐隐约约的山峦。 “你看,前面的山,永远都在那里,不管这边县城里,多少人喜怒哀乐,多少人家庭美满或者是在破裂,它们都在那里矗立着。”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既然山就在那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变,我们还需要去着急做什么?” “你是被风干了么?说出这么消极的话来。” “可能吧,或许吧,大概吧,昨晚在祭坛那边,不管怎么样,其实我都没有急躁,甚至没紧张,心安理得地专注着和这只……” 小男孩伸脚,轻轻踹了一下匍匐在地上脚上打着石膏高高举起的加菲猫。 “喵……”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认真做好眼前的事儿就可以了,也就是,和它打架,我甚至还燃烧了部分的本源,才把它给重新抓住。” “嘿,我就不晓得了,你怎么就忽然变得……变得这样子了,你也是几百年的大僵尸了啊……” “当我感应到‘祖’的气息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那座山,既然在那里,我无论做什么,这座山,都在那里。” “这…………” “你总是说你有两条大腿可以抱,但你是真的在抱么?” “废话,我不光在抱,我还在舔!” 掷地有声! 严肃脸! “不,你没有,你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么?” “什么?” “你一边喊着你好幸运有两条大腿可以抱; 一边, 你在企图指挥这两条大腿该往哪边去走。” 安律师沉默了。 “当挂件,不是这样当的,当挂件的话,你只负责叮叮当当,只负责有趣,只负责好玩,只负责带着你有点意思。 但如果你执意要当路上企图牵扯住裤管的荆棘, 那你的结局, 也就是被强行拽裂罢了。” “这一锅鸡汤,真得好油腻。” “是吧,看透了,也就这样子了吧,你以为你看得远,你以为你看得深,但这个世上,谁又是傻子?” “呵呵。” “就拿昨天的事儿来说, 祖一直在沉默,你以为他在沉默做什么? 老板看似一直疯狂得很,但最后,他真的疯狂了么?” 第八百零三章 变脸! 晚上,周泽找了家主题餐厅,新开业的,在武侯区红牌楼那边。 店名叫“老川居”,门面古色古香,进去后,里头正中央是一个舞台,舞台周围则是桌椅外加二楼的雅座。 这里的主打特色是一边吃饭一边看川剧。 老实说,周老板对这些古代传承下来的戏剧都没什么欣赏细胞,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但这并不影响他来到蓉城后附庸风雅一下。 “哟,客官,两位么,有预约么?” “没有。” “那您是坐楼下啊还是坐楼上雅座包厢。” “楼下。”周泽。 “包厢。”莺莺。 “得嘞,包厢两位,伺候着!” 服务员一挥白毛巾,高唱了一声,而后又来一个“小二”,领着周泽二人上了楼。 这里的餐桌都被用屏风做了遮挡,勉强算是个包厢的意思了。 小二先赶了几步,上前拿着白毛巾在本就是干净的桌子上擦了擦,随即问道: “客官,是吃火锅还是吃炒菜?” “炒菜吧。” “行,您先坐一下,我这就给您拿菜单去。” 小二很快回来,送上菜单的同时还摆上了几碟小菜,续上了茶水。 周泽点了几个菜,递了过去。 恰巧, 这时候下面的舞台位置也开场了, 两侧各有三个乐曲艺人在敲打,几个化妆好的川剧演员也上了台,开始唱了起来。 等到一节长音落下, 周围食客们一起喊“好!” 周泽抿了一口茶水,也鼓了鼓掌,他觉得,这里的食客对川剧的欣赏水平应该和自己差不离。 菜很快就上来了,下方舞台的表演还在继续着。 这时候,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下方一楼门口处刚刚走进来的一个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女孩儿身上,女孩儿是一张娃娃脸,略带婴儿肥,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窝。 她是一个人来的,就坐在楼下靠近舞台的位置,一个人点了一个大火锅。 “老板,她有什么不寻常么?” 白莺莺也注意到了周泽的目光问道。 她没问老板是不是喜欢下面的那个女孩儿,因为这个没必要问,书店里,男的有许清朗做标杆儿,女的有白狐做标杆。 没达到那个层次的男人或者女人, 都入不得老板的法眼。 她家老板,可是个很挑剔的人! “没事儿,碰见个同行,看样子,应该是个鬼差吧,你瞧,她还在跟咱们打招呼呢。” 下方的蓝色羽绒服女孩儿这时候也在抬头往这边看,不过她看的不是周泽,而是坐在周泽对面的白莺莺。 周老板身上有安律师这个前任巡检做的扑克牌,外加升任捕头之后,那枚捕头令牌,似乎也有着隐藏气息的功能。 可能因为自己含金量比较足的原因,所以遮掩信息的能力比较强。 当然了,如果自己打开捕头令牌,那放出的信号估计也是比普通的捕头令牌要强不少。 那个女孩儿明显没能察觉到周泽的身份,但她感应到了莺莺的不同寻常。 过了会儿,女孩儿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桌子,开始往上走。 “老板,你同行来和你打招呼了唉。” “嗯。” 女孩儿走到了周泽这边, 看了看周泽, 又看了看莺莺, 接下来, 让周泽都有些始料未及的一幕出现了, 女孩儿居然直接上手, 一只手掐住了周泽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了周泽的手腕, 紧接着, 居然拿出了一副手铐, “咔嚓!” 锁住了周泽一只手玩后又猛地去抓周泽另一个手腕,想要来个两个一起铐住。 同时, 她还低喝道: “警察拿人!” 周老板被铐住了一只手,当然不可能再给她铐上第二个,当即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而后向下一拽。 女孩儿似乎没料到周泽的功夫这么好,力气这么大,身形一个踉跄。 也是, 大部分鬼差, 用的可都是普通人的身体, 外加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的问题, 他们的身子素质,能好才怪。 “砰!” 女孩儿的额头撞击在了桌脚位置, 当即出现了一片红肿。 女孩儿气急, 估计心里怒骂了周泽好多遍不识好人心了, 当下张开嘴, 一道橘黄色的风从她嘴里喷吐出来。 靠, 口气! 周老板是个有洁癖的人, 平时环境不允许时,倒是什么都能忍,但现在自己正要吃饭呢,你居然还拿口气喷我! 当即一脚踹出去, 踹中了女孩儿的小腹, 女孩儿“啊”了一声, 倒摔了出去,砸在了墙壁上。 下方舞台上,表演正在进入高朝,欢呼雷动,外加二楼包厢客人本就不多,又有屏风遮挡着,所以这里发生的情况并没有惊扰到外人。 女孩儿倒在地上,捂着腹部很艰难地起身,而这时,莺莺拍了拍手,走到了女孩儿面前。 女孩儿一脸凝重地看着莺莺。 她之所以上来, 是因为她发现一个男的坐在一个很危险的女人面前,她不能直接确定莺莺是一头僵尸,但肯定不是活人,是一个阴煞之物,所以她才想要把男的拷走救他。 整个过程和经历,有点像是晚上大巴车上一个老太婆污蔑一男的偷她钱包把男的强拉下车然后第二天新闻上那辆公交车出车祸全部GG了。 只是, 女孩儿自己现在都有些察觉到了, 自己似乎白费了热情。 那个男的,继续坐在桌子上喝茶,而那个女的,像是个手下一样缓步向自己走来。 对于莺莺来说,敢对自家老板出手? 真是放肆! 好在, 莺莺也明白,自家老板似乎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她现在也只是走了几步站定,把女孩儿和自家老板隔离开。 “喂,钥匙。” 周泽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手铐还锁在上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儿这时候再看不出这一男一女是一伙的,那就太蠢了。 “呵。” 周泽笑了一声, 伸手摸到了自己的令牌, 这一刻, 他脑海中居然浮现出的是《康熙微服私访》里于世龙带着龙袍出来宣告张国立可以开始装逼了。 “啪!” 令牌丢在了女孩儿面前。 女孩儿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令牌, 也不晓得是被这捕头的身份唬到了还是被这纯金的令牌亮瞎了眼,总之,整个人傻在了这儿。 周老板很满意对方的这个表现, 不管对方是真的自然流露还是装的,都很满意。 老实说, 这纯金捕头令牌, 周老板真的是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想炫耀又没地方炫耀, 难不成是金店跟人家显摆显摆? 女孩儿踉跄地站起来, 又缓缓地对着周泽单膝跪下, “大人。” “起来吧。” 周泽云淡风轻地拿起茶杯盖子,撇了一下茶叶。 女孩儿走了过来,拿出钥匙,给周泽解开了手铐。 “你是警察?”周泽问道。 “我不是警察,我是个护士,这手铐,我觉得方便,就带着了。” “哦。” 周泽点点头。 “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之前,之前我是以为您是被她给胁迫或者迷惑在这里,所以我才…………” “嗯,没事,坐吧。” 周泽大概也猜到了真相,说实话,这女鬼差,傻是傻,但心里还算比较真实,有那么一点儿淳朴劲儿。 和自己当初一样啊。 “对了,等吃完饭,你再带我们四处走走,来蓉城一天了,除了看熊猫觉得不错以外,没其他好玩的了。” “蓉城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蓉城的魅力在于从这里开车出去向西,就是西川,康定、雅江、色达、亚丁,这些地方,才是真的美。” “我没那么多时间,明天就打算回去了。” “那我带您去看灯会吧。” “灯会,没什么意思吧?” 两个人聊了好一会儿,周泽终于确认,除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所以外,景区什么的,在蓉城里,确实没什么地方值得去的了。 周老板不由得有些失望,但想要自驾出去,这时候也不合适,他还是想早点回去。 咦, 周泽忽然想起来了, 问女孩儿道: “你来这里也是为了吃饭?” 女孩儿整个人愣住了, “砰”的一声站起身, 看向了下面的舞台, 然后惊呼道: “完蛋了,完蛋了,我是来抓鬼的,我忘了,我都忘了!!!” “…………”莺莺。 “…………”周泽。 下方, 舞台上的BGM已经响起,是《变脸》的主题曲: “变脸,变脸,变脸,变脸,中华变脸!!!!!!” 一个男演员大红大紫地走到了舞台上, 首先露出的是面目狰狞的黑脸, 而后跟着韵律不停地在舞台上摇摆, “唰”一下, 一下子变成了白脸! 下方观众一起叫好,欢呼雷动。 男子也是个场控高手, 双手撑开, 不停地“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台氛围被推向了顶峰, 也就在下一刻, 在男子下一次变脸时, 只听得“啪”的一声, 脸变了, 但下方的观众一下子噤声, 有些胆小的更是直接尖叫了出来, 一些胆大的则是有些犹豫,迟疑自己该不该叫好。 原来, 表演者在脸部一甩之后, 脸确实变了, 他的脸皮, 直接掉落到了地上, 露出了一张血淋淋的没有脸皮的脸! 第八百零四章 车祸现场 俗话说,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眼前这一幕,应该是最为极端的展示了这句话的最高境界,我疯起来,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虽然知道此时脑海中有这种想法似乎有些不对,有点不尊重受害者,不够具有同情心等等…… 但周老板还是有些难以自抑这种小轻松的感觉。 或许是这种事儿经历得多了,就像是寻常人对殡仪馆总有着特殊的敬畏神秘感,但对于常年在这里上班的大爷大妈来说,也就是自己每天上下班打卡同时骂领导怎么不被火化的单位而已。 伸了个懒腰,周泽的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其实,应该是找不到什么了,因为之前在这里时,自己也就感应到了这个有点傻萌的女鬼差,没觉得戏台上有什么异样。 男变脸演员跪伏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开始痛苦地大叫, 鲜血, 开始不停地滴落下来。 可能,这一幕,将会烙印在下方很多食客的终身记忆之中,等以后再在什么时候再在什么场景下忽然听到“变脸”的话题时,可能身子还会下意识地颤栗起来。 失去脸皮的脸,配合着火锅里的红油翻滚,当真是相得益彰。 也在此时, 下方的食客们,终于确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和夸张,但事情真的发生了。 然后就是…… 尖叫声哭泣声嘶喊声, 场面陷入了混乱。 女鬼差迅速下楼,推开人群直接上了戏台。 周泽这边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炸酥肉,咬了一口,对身边的莺莺道: “查一下航班,我们最好明早就走。” 趁着警察叔叔还没来这里之前,周泽和莺莺也离开了这家饭店,让周老板有些小喜悦的是,自己还没付账,确切的说,在那个时候,也没人想着要付账了。 行走在蓉城的街头,周老板没打算再回都江堰,反正坐飞机还得在这里坐,干脆在双流那边找个宾馆凑合一晚上得嘞。 只是, 还没走多远, 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机车的声响。 在蓉城的晚上,经常会活跃着一些飙车党,开机车的开改装车的,屡见不鲜。 机车从周泽右边超过,而后一个甩尾,车轮在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几乎是眨眼之间,车身衡摆了过来,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女人坐在车上,摘下了头盔,露出了傻白甜的面容。 “老板,你喜欢这种装束么?” 莺莺问道。 傻白甜的身材其实一般般,但哪怕是一般般,也都能在皮裤大法的衬托下,给人一种很S的感觉。 莺莺觉得自己的身材应该更好。 如果穿这套衣服的话,应该能让老板更喜欢。 不要怀疑一个女人的直觉,她能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瞬间察觉到自己身边的男伴是否忽然间对外界的其他异性释放出了求配种的荷尔蒙信号。 不过莺莺不会吃醋,她是从底层一路苦出来挣扎出来的,和那个斗,和那个争,最终笑到了最后。 如果把莺莺的故事稍微改编一下再换个背景, 简直就是清宫大戏辛者库宫女逆袭, 从女配一路横推到女主的励志大剧! “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这个女人脱衣服穿衣服换衣服的速度,怎么能这么快。” 这才多少一会儿啊, 我们走的时候你还在戏台上查看情况呢, 现在就换装完成开着机车出来了? 傻白甜一脸凝重,对周泽道: “大人,您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上车,我们一起去追。” 我感应到了我得离开这里,不然又得被卷入“大家一起来抓鬼”的游戏环节之中。 但这些话直接对一个傻白甜的女鬼差去说,似乎有点太残忍了。 到底不是安律师那种老油条,经历过千锤百炼。 而且,在这个傻白甜身上,周泽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曾经。 曾经,自己也是兢兢业业,一颗赤诚之心交给阴司,整天想着的都是为了维护阴阳和谐而努力奋斗。 然后现在堕落了,腐化了,撬阴司墙角甚至是直接杀上官的事儿也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了。 也因此,在看见这么热心工作还这么热心肠的女鬼差时,周老板还真有一种自己内心深处被小小触动的感觉。 当然,十动然拒是肯定的。 “我去按照我的方法找,你继续按照你的方法找,我们到时候如果有了突破,再碰头。” “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这件事的线索要向你汇报一下,我…………”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是,大人应该早就察觉了,所以才会和我一样来到那家饭店。” 傻白甜信了, 然后她马上调转了车头,踩下油门,“轰轰轰”,机车迅速地驶离。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老板,我们在成都了,在双流下的车。” “找家宾馆吧,再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行,马上啊。” 刚刚一顿饭,因为怕警察叔叔来了又要做笔录,所以周泽也没来得及吃多少,这会儿想着在待会儿去和安律师他们汇合后,去宾馆附近找个地方吃个夜宵。 或许, 蓉城现在唯一还值得留恋一下的,应该也就是它的夜宵了。 少顷,安律师在微信里把定位位置发了过来,周泽和莺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过去了。 至于那个傻白甜女鬼差,周泽觉得她需要亲自经历一个承担一些事情,才能够成长,自己这么做,也是在锻炼她,是为她好。 到达目的地位置, 周泽和莺莺下了车, 莺莺嘟了嘟嘴, 周泽则是抿了抿嘴唇,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安律师选的酒店面前了, 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主题酒店, 酒店牌坊上和墙壁上,贴着一个个川剧脸谱, 招牌上则是写着: “变脸主题酒店” “这么巧的么?” 周泽揉了揉眉心,他认为,这应该真的只是巧合,否则哪有这么多大人物没事儿做就整天排着队前仆后继地算计自己? “老板,我们换一家酒店吧?”莺莺建议道。 “我同意。” 然后, 周泽和莺莺去了街头对面的情侣主题公寓,交了钱拿了钥匙,进了房间。 里头是粉红色的圆床, 卫生间里居然还摆放着一张水床, 同时还有塑料做的一系列类似手铐小皮鞭一类的道具, 还有铁架子, 啧啧。 “有伤风化啊。” 周老板感慨道。 大概大部分男的带自己女伴走入这种类型的宾馆房间后,都会嘴上哈卖批,心里笑嘻嘻。 “老板,水床唉,你要洗澡么?” 莺莺指着水床问道。 周泽有些意外地问道: “《女仆的自我修养》那般书里,也教这个?” “嗯啊!” “那等咱们回去得多进一些这本书,应该会很好卖。” 周老板从善如流,准备脱去衣服洗个澡放松一下。 这就像是刚学会开车拿到证的人,很兴奋很期待地想要获得真正上路的机会一样。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一下莺莺的这个期望, 毕竟大过年的嘛。 周老板做事儿讲究一个有始有终,首尾呼应。 所以在莺莺进去冲洗水床的时候,他点了根事儿前烟,同时打开了电视。 让人有些失望的是,电视是正常的,没有直接一开始就设定播放的是什么劲爆的画面。 这个等会儿可以写进床头柜上的意见单里,做任何事,细节得注意到位啊。 电视首发频道是蓉城新闻, 画面中居然正在播放的是晚上那家饭店吃饭时的情况。 等主持人说了本台一名记者当时正在那家饭店陪丈人丈母娘吃饭时, 周泽才恍然, 否则真的难以解释一向以慵懒著称的蓉城新闻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迅捷了。 周老板再度以其他视角目的了这次变脸的事故,当事人没有死,被送去了医院,也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事故发生的原因,却众说纷纭,主持人甚至扯到了是当事人修炼变脸艺术走火入魔,导致了这种意外的发生。 行吧, 你也是能扯。 “老板,睡放好了呢。” 莺莺在卫生间里喊道。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无限接近于“官人,我要”。 周老板点点头,把烟头掐灭,起身时,新闻里忽然来了一个插播新闻。 “据本台最新得到的消息,在武侯区双楠路附近,刚刚发生了一起机车和卡车相撞的事故,前方得来的报道时,骑机车的是一名年轻女孩儿,女孩儿当场死亡。 事故发生的具体原因,目前还在继续调查之中。 在这里,我们需要警告一下广大的机车爱好者们,喜爱机车是你们的权力,但你也得遵守交通秩序,毕竟机车速度快,也很容易造成意外。 蓉城交警大队也表示,将会在近期开展一系列的专项整治行动,针对违法飚车行为,进行眼里的打击,为广大人民群众的出行安全,保驾护航! 同时,我们也在郑重地提醒大家: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第八百零五章 巫山云雨 蓉城的晚风,吹起来如同微风拂面,不似江南的凛冽湿冷,很和煦。 但坐在马路边,嘴里叼着烟头的周老板,心情还是不怎么好。 长夜漫漫, 自己本该在宾馆水床上享受着来自自家女仆的贴心服务, 但现在, 却在这里等着时间进警局的停尸间。 好吧,虽然停尸间对他来说,也真的跟回家了一样。 但比起水磨服务,终究是差了一筹不是? 周老板也没通知安律师和小男孩,直说自己累了,夜宵取消。 因为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泽觉得,在这个异地他乡,自己在这里忽然管一个闲事儿,总有一种难以示人的“羞耻感”。 其实, 哪怕是到现在, 周泽也没有真的打算花费太多的时间去继承傻白甜的遗志,把这个事儿给解决掉,他更多的,还是想要来看看,这位穿着皮裤开着机车的女孩儿,到底跪了没有。 终于,那边的调查应该结束了,该下班的也下班了。 周泽和莺莺这次走入了警局,来到了法医室那边,轻松地撬开门,就看见了躺在钢板床上的一具女尸。 女尸有点凄惨, 可以看出来这车祸到底有多严重, 整个人几乎被撞得畸形了,面部受损则是更为严重,像是被人刻意地拿木舂子对着脸狠狠地捣鼓了好多下一样。 再搭配点葱姜蒜搁点儿小米辣,直接就能做“勾魂脑花”了。 不过,周泽的目光还是转移到了女尸的下体位置,在小腹那边,有一个清晰的淤青,应该是她了。 这是在饭店里时,被自己一脚踹出来的。 周泽走到女尸旁边,伸手戳了戳她胳膊, “喂,真的死了?” 没人回答。 一个结果,是她出车祸后,因为肉身破败死亡,导致其灵魂失去了依托,干脆下地狱报道了。 另一个结果,可能是在出事儿时,她的灵魂,也一起被出事儿了。 第二个结果,就有些恐怖了,虽说周泽不晓得这个傻白甜到底在追查着什么东西,但那个东西,已经放肆到敢对鬼差出杀手了么? 莺莺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钢板上的女尸。 或许, 这是莺莺自出道以来,看见的最快嘎屁的一个潜在竞争对手吧。 周泽点了根烟,摇摇头,道: “行了,咱回吧,机票订了吧?” “订了。” “那成,咱早上就回去。” 说着, 周泽又拿出了一小叠冥钞,用打火机在钢板床边给直接烧了。 相识是一场缘分, 可惜了你的皮裤。 OK, 完事儿了,完事儿了, 蓉城的烂摊子,爱谁谁谁去,他周老板得赶紧回通城,保护通城的人民。 走出了警局, 和莺莺并排地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周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那点点抑郁也被清空了差不多了, 竟然觉得有些饿了, “嘤嘤啊。” “查一查附近有什么夜宵店还开着门。” “好的,老板,emmm………… 老板,这附近有一家小郡肝串串,去吃么?” “去吧,随便垫吧一下肚子。” ……………… “滋溜!” 一口白酒下肚, 脸对着窗外的风吹着,安律师觉得很是惬意。 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留在脑海中印象最深的美食,应该就是小时候父亲和他朋友们手中的小酒杯。 站在餐桌旁,看着大人们抿一口酒,然后张开嘴, “啊!” 这砸吧嘴的声音,宛若在品尝着世间最美的珍馐。 小时候,安律师记得自己父亲和那些亲朋也经常这样,只是那时候他也不得上桌喝酒。 安律师喝了吃了之后,起身,进入了卫生间,洗漱一番后,打开了房间门。 “又去?” 坐在床边,小男孩一只手抓着加菲猫的腿一边问道。 这一幕,当真有在家带孩子的女人看着自家丈夫又偷了家里的钱出门去赌博的即视感。 “之前在都江堰,那是为了消愁,现在,是为了坦然面对人生,不一样,不一样。” “好吧。” 小男孩点点头。 “我就在楼上另开了一个房,有事儿你就喊我。” 小男孩无视了这句话, 真要有事儿, 你裤子都来不及穿能来干嘛? 其实,安律师还有一个原因没说,那就是都江堰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其质量,怎么能和人口上千万的蓉城相比?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安律师哼着歌, 往上走, 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敲了敲门,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打开了门,她刚洗完澡,裹着浴巾,粉面含春,自带娇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只是安律师却一下子沉下脸,道: “制服呢?” “马上就穿。” “那就好。” 走了进去,关上门。 此中自是一番天雷勾动地火,巫山云雨,干柴遇到烈火,大河向东流啊,嘿哟嘿哟嘿哟哟! 此中具体细节,不再多表。 不过, 在造人的同时, 隔壁, 居然也传来了同样性质的声响! 哟, 竞赛么? 这怎么可能输? 竞赛开始, 比赛,比赛, 这是一场关乎男人尊严的比赛! 等到一个小时后, 发现对面还没结束的安律师, 忽然一阵索然无味, 他的持久力还是很强的, 但今儿个,兴致真的不是很高。 一想到楼下住着小男孩, 就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得劲。 莫名其妙的感觉, 要知道当初安律师那方面可是最值得骄傲的, 也是他常常在心里打趣自家老板的地方。 实力强,运道好,命好,又怎么样? 嘿嘿。 “啵儿!” 安律师下了床, 对床上的女人道: “继续叫。” 然后, 安律师穿上了几件衣服,拿起了烟,推开房间门,走到了外面。 刚点了一根烟, 安律师有些愕然地扭过头, 发现对面门口也站着一个男的,也在抽着烟,而他屋子里,也在传来叫声。 两个男人在此时相视一笑, 投送了互相理解的目光。 抽完三根烟结束, 两个人男人都走回了房间,结束了这一场持久的军备竞赛。 给了水费, 安律师穿好衣服,走下楼梯。 楼道里有些凉,却能够让人冷却,很是舒服。 等到安律师走回小男孩所在的楼层时,一个外卖小哥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外卖在找门牌号。 因为太过赶时间,所以不注意之下,差点撞到了安律师身上。 “哥,对不起。”对方马上道歉。 安律师摇摇头,“没事儿。” 走到房间门口, 安律师敲了一下门, 等小男孩开门时, 安律师又看见了一个外卖小哥出现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唉, 大过年的, 都不容易啊。 别人不容易,他自个儿也不容易。 不过, 就在这又一位外卖小哥转身过来时,安律师目光当即一凝。 怎么又是你? 不可能,时间没那么快,就算你飞奔上下一个楼层再绕回来,也不可能这么快! 安律师马上上前,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脖子,对方手中的外卖袋落在了地上,打落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你这是要做什么!” 外卖小哥很生气地喊道。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外卖小哥的脸, 怎么看都是原装货啊, 不带半点鬼和妖的气息。 那刚刚自己看见的又是谁?自己现在只可能腿有点软,但眼睛又没瞎。 皱了皱眉, 安律师松开了手, 从钱包里拿出了两百块,递给他,同时嘱咐道: “大过年的,就休息休息陪陪家人,别这么拼了。” 外卖小哥瞥了一眼安律师,没要安律师的钱,直接下楼了,嘴里嘟囔着一句:神经病。 安律师把钱又塞回钱包,挠挠头, 呵, 当个好人就这么困难啊, 你再忙要把命忙掉了。 所以,真的要善待每一个在生活里你遇到的觉得是个煞笔的人,因为很可能,在对方眼里,你才是那个煞笔。 “怎么了?” 小男孩这时打开了门问道。 “这家宾馆有点问题,出来调查一下吧,对了,这只猫……貂。” 安律师伸手把小男孩脖子上的微博给摘下来,丢在了地上。 花狐貂拖着打着石膏的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安律师。 其实, 都是作的, 虽说以前花狐貂在书屋的位置也不高, 但除了隔三差五地被老板当柯基摸摸屁股以外, 其实和小猴子差不多。 但谁叫它当了反骨仔呢? 反骨仔不值得同情。 “别说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如果你点头的话,我就觉得你真的没用了,今晚就吃花狐貂火锅。” 花狐貂打了一个激灵, 匍匐在地上用鼻子嗅了嗅, 一开始, 它也有些茫然, 因为它真的什么异常都没感觉到。 妖兽本就有着一种超越人的灵敏, 书屋里的小猴子也是这样,似乎是自带穿透迷雾的BUG技能。 这只花狐貂有着上古血脉,当然不可能太差。 绣着绣着, 花狐貂脸色忽然一变, “叽叽叽叽!!!!!” 花狐貂一变叫着, 一变伸出肉爪, 指了指上面, 又指了指下面, 又指了指左边, 又指了指右边, 然后用自己完好的支撑脚, 旋转一圈, 指了一圈。 “你耍我呢,这是什么意思?”安律师骂道。 小男孩则是缓缓道: “十面埋伏。” 第八百零六章 要脸的 安律师很想问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习了貂语, 难不成在我去找小姐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偷偷努力补习? 这么真实的么? 不过人家好歹也是几百年的僵尸了,能理解一些兽类的语言也很正常,古人记载里也不缺乏能够和动物沟通的奇人。 再者,安律师对和这只傻貂交流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趣。 万一交流多了,被这只傻貂的智商给同化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同样是宠物, 看看人家猴砸,和老板关系又亲近,又跟老板亲若爷孙,但这傻貂么? 被发配到老板的手下手中当宠物,啧啧。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回房间,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二,赶着趟上去除魔卫道。” 说第二个选择时,小男孩眼里带着淡淡的不屑。 如果说,前两年刚成为鬼差时,周老板之所以对小猴子出手那是因为那时候周老板还本能地把自己代入到上辈子的“人”和“医生”的身份之中的话。 那么, 对于小男孩而言, 他自己本就是“天道”要打击的对象,完全可以归入“魔”的序列之中,让一个“魔”去除魔卫道, 忒不现实也太强人所难了。 平时在书屋里时,除了周泽的吩咐,他也不会去外面瞎晃悠,安安心心做自己的情圣。 “行吧,回去睡觉,睡觉,等老板通知,应该是明早的机票,我看我手机这边有提示了,莺莺给我们买的机票。”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 一番鏖战结束, 本就是该躺在床上思考宇宙洪荒的时候。 “啪!” 小男孩把门给关上了。 甭管这个宾馆现在到底在玩儿什么“群魔乱舞”,只要那个东西不要脑子秀逗了,来敲这间屋子的门,安律师和小男孩都可以当作没看见。 然而, 二人才上床不到十分钟, 安律师第二根烟还没抽完,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安律师摇摇头,眼里带着淡淡的怒意,不想管是懒得管,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胆小怕事儿。 打开门, 一个身着蓝色战袍的饿了么小哥提着袋子站在门口, 和自己之前看见的俩美团外卖小哥长得一模一样。 “哥们儿,这么快就背叛阵营了?” 饿了么小哥愣了一下,有些无法理解,提起塑料袋,问道: “是你们点的外卖吧?” 装, 你继续给我装, 安律师的左手开始慢慢地褪去白骨。 就在这时, 小男孩走了过来,接过了塑料袋,同时回道: “谢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饿了么小哥就走了, 安律师有些傻眼,看着提着塑料袋坐到床边的小男孩问道: “你点的外卖啊?” “嗯,数据线坏了,我买了一个充电器。” 说着, 小男孩就拆开了包装,把充电器插到了床头,连上自己的手机开始充电。 安律师把门关上了,上了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进出这个宾馆的人,都会变成一副模样?” “应该是吧。” 小男孩把手机开机了, 开始编辑微信消息发送给小萝莉: “抱歉,刚手机没电了,消息回得晚了。” 安律师目光偷偷地瞥过去,偷看人家发短信,而且还一点道德都没有地问道: “这是和林可在发还是和王蕊在发?”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道: “有时候,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更有趣。” “呵,说不定是人家那个当爹的拿了女儿的手机和你在发消息。” 闻言, 小男孩皱了皱眉, 因为他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因为王蕊的父亲,那个和老板上辈子有过牵绊的中年男人,哪怕是站在小男孩本人的角度,都觉得他很特别。 不过想想, 小男孩还是摇摇头, “他没那么无聊。” “自家地里还没养几年的大白菜,就要被人给拱了,换谁当爹的,都看不下去吧?” “你可以多和他接触接触。”小男孩道,“接触得越多,就能越觉得有意思。” “我又不好那一口,啧啧,等这次回通城之后,我再抽个空去一趟上海。” “又要去玩?” “放飞自我呗,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整天待在书店里,我都要快变成祥林嫂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屋外, 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像是这个房间,此时正矗立在一条河流的身侧。 “这还带音效的啊?” 安律师嘿嘿一小, 道: “我猜猜,待会儿应该会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小男孩白了他一眼,道:“火还没泻完?” “呵。”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女人的呜咽声传来。 “哒。”安律师打了个响舌,得意地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继续道:“她该唱歌了,哦不,是唱戏。” 果然, 安律师话音刚落, 外头走廊那边就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曲调声,女声嗓音悠扬婉转,很能打动人心。 “唱的是《红梅记》。” 安律师解说道。 “你居然也懂这个?”小男孩有些意外。 “再怎么样咱也是民国时的阔少好不?那会儿又没其他娱乐方式,听戏是必须的,再找几个或男或女的胭脂,捧她(他),再收了,跟养雀儿一样。”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床上,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像是在为走廊外的那个东西做着分解动作。 “她到底要做什么?” 小男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不晓得,可能今儿兴致正好吧,想多唱一会儿,这唱戏啊,对于喜爱它的人来说,当真是入迷的物件儿,上瘾。” 小男孩伸手,把床头柜上当作装饰品的一个脸谱拿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是一张红色的脸谱面具,和小男孩的脑袋比起来,显得有点过于大了。 “川剧这边,应该是还是变脸比较有名吧?” 小男孩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其实,放在业内,是不会这么去讲的,但怎么说呢,对于广大对戏剧不是很了解和熟悉只是看个热闹的普通人来说,变脸,的确是最精彩也是最吸引眼球的。” “是怎么变来着,有技巧吧?” 安律师嘿嘿一笑,显然是来了兴致,基本大部分人都有向枕边人展示抖落自己见识的冲动吧。 “这其实也很简单,早些年,脸谱是画在草纸上的,不是我们拿来擦屁股的卷纸,是古代的那种草纸。 嗯,具体是怎么弄的,什么样的,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现在大家条件都好了,应该普遍都用绸缎了吧。 就是一张张画上去,然后叠加整齐地放在了表演者的脸上。 每一张脸,都有一条丝线连接着,而丝线连接的位置,可能放在表演者的腰部或者袖口里,总之,看个人习惯吧。 然后变脸时, 根据节奏和场面的变化, 扯下对应的线, 再用动作和姿势去遮掩一下, 这变脸的效果,也就营造出来了。” “那还挺简单的。” “还是得看功夫的。” “那外面的算什么,更高级的变脸?把这个宾馆里所有人,脸都变成一个样?都变成那个男人的样子么?” 先前安律师碰到了三个外卖小哥,都是一个模样,显然,那个模样,才是此时正在用的模板,而他们本人自己,其实根本就毫无察觉。 “应该算是很高级的变脸了吧,不过,随她玩儿吧,老实说,这腔调,拿捏得真好,有当初我去看那些名角儿表演时的感觉。 她只要不要乱发疯,在宾馆里上下到处杀人,就随她去吧,广场舞大爷大妈扰民也没见谁真的有办法去管治呗。” 小男孩撇撇嘴, 她不动手, 那她的脸, 是凭空变出来的? “行了,睡觉睡觉,明儿还要赶飞机。” “那你得先去洗个澡,身上有那味道,不好闻。”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安律师一边唱着一边下了床,去了卫生间,先冲了个澡,然后一边擦着身子一边走到水池台这边。 “她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我想看会儿书,她有点吵。” “这是艺术,懂么?艺术! 你都活了几百年了,别还是乡野村夫的调调,得懂得欣赏高雅,听听,人家唱得多好,《红梅记》唱完了,现在转《炮烙柱》,啧啧,咦呀呀呀…………” 安律师跟着哼着,同事拿出洗面奶擦脸,同时道: “其实,咱书店里的那位老许,没去学唱戏真的是可惜了,那小身段儿,那眼神儿,那体态,啧啧,有几个能把持得住的?” “他不化妆唱戏,也没几个能把持得住。” “也是啊。” 安律师用水冲了脸,再拿起毛巾擦了擦, 而后, 他愣住了, 忽然沉声道: “我觉得,扰民的人,得必须有人去收拾,影响别人休息,最缺德了!” 小男孩放下手机,疑惑道: “不是欣赏高雅么?” “扰民的高雅是另一种粗鲁!” 安律师气呼呼地走出了卫生间, 要去开门了, 因为刚洗脸时对着镜子,安律师忽然发现, 他原本帅气英俊有味道的那张脸,竟然也被换了! 他安不起, 还是要脸的! 第八百零七章 狐媚 这具身体,当初安律师可是挑选了很久的,这张脸,他也是很珍视的! 打开门, 外面, 是寻常的走廊, 似乎刚刚一墙之隔的种种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大梦一场。 安律师的白骨手在面前抓了一下, 一条黑色的丝线被他攥在了指尖, 而后向后一拽, 像是一片幕布被直接扯过来了一样,安律师向前走了一步,整个人进入到了一条小河旁的幻境里,河畔,一个女人穿着大红的衣服正在那里唱戏。 她很投入,也很认真,哪怕是不速之客的闯入,也没给她带来丝毫的影响,继续我行我素着。 若是自己那张英俊的脸没被换掉, 说不定安律师此时还会在这里鼓掌, 喊一声: “技术活儿,看赏。” 而现在, 安律师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直接撑开手指,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刺耳的摩擦声当即传来, 仿佛有一把刀, 直接撕裂了这里的一切, 小河流水佳人舒展的美景,或许是因为太过美好,所以也就太过脆弱。 顷刻间, 眼前的一切, 都被安律师撕裂得七七八八, 连之前在河对岸的那个女人, 也被强行拽到了安律师的面前。 “再见。” 道了声别,是为了先前听你唱曲儿给个有始有终。 下一刻, 安律师的白骨手指直接刺入了女人的身体,女人身子当即一颤,表情当即变得无比痛苦。 这种表情,再加上妆容掩饰,更是俏酥入骨。 只可惜安律师可不是什么初哥儿,尤其是在男女一事方便,他看得很随便,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看得很轻,自然不会被迷惑住。 “哗啦!” 像是一块布帛被强行扯开, 周围的一切全都崩散, 安律师还是站在楼道里, 低下头, 看着自己掌心里拿着的那块软趴趴的面具, 不, 这已经不能叫面具了, 从触感上来说,更像是人皮。 滑腻,同时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 安律师眯了眯眼,回到自己的房间,小男孩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安律师,问道: “解决了?” 在他的感应里,宾馆是恢复了正常。 “算是吧,但正主儿跑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个楼层里拐角处的一个房间中,传来了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 不少住客都打开了房门查看情况,安律师也走了出去,过会儿,他又回来了。 小男孩叹了口气, 感慨道: “事儿真多。” “是真多,那个房间住着一对来旅游的夫妻,应该是苏省的人,妻子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丈夫的脸没了,只剩下血肉模糊。” “死了没?” 小男孩问道。 “奇怪的就在这里,可以看出他很疼,很痛苦,但,应该死不了。” 小男孩摇摇头,看了看时间,道: “时候不早了,联系老板,我们一起去机场集合吧。” “问题是,我们现在暂且还不能走。” 安律师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那张有破损的人皮, 然后走入了卫生间, 把它放在了水龙头下开始清洗, 这是要把脸皮上那浓厚的妆容给去掉, 等清洗完之后, 安律师再像是晒衣服一样,把这张脸皮给展开,甩了甩,走出卫生间,把脸皮展示在了小男孩的面前, 道: “破损的地方自己脑补一样,然后想想看,这张脸皮,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 吃了宵夜, 感觉身子暖洋洋的, 周老板伸了个懒腰, 打算和莺莺一起散会儿步,消一下食。 周泽走在前面, 莺莺跟在后头,手里还拿着老板没喝完的已经不怎么冰的可乐。 周老板尽量不去想那个刚认识就光荣了的傻白甜女鬼差, 他只想在这个时候和自家女仆一起享受在蓉城街头压马路的舒适感。 等过会儿,就可以直接打车去机场,坐大清早的航班回通城,生活将重新恢复以前的轨迹,很好很完美。 莺莺在尝试着用自己掌心的煞气,给老板把这半瓶可乐再重新冰一冰。 但让她有些蹙眉的是, 这可乐被自己拿在手上好, 居然越捂越热了。 这让莺莺有些不满意,因为如果这样子的话,等开了春到夏天时,自家卧室里就得装空调了。 前面, 忽然又传来了机车的声音。 是两辆机车, 在逆行飙车。 本来,对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周老板一般也就看看,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你这一次, 他却皱了皱眉, 当两辆机车呼啸地从自己身边冲过去之后, 周泽转身, 手指那边, 对自己身后的女仆道2: “砸!” 莺莺会意, 转身, 胳膊一甩, 半瓶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同时带着巨大的力道,砸中了一个机车,这辆机车直接摔倒,同时撞到了自己一起飚车的小伙伴。 “砰!砰!” 机车骑士摔下了车,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 他们的座驾则摔得更远,哪怕躺在地上了,还在继续转动着轮子。 “没素质。” 周泽嘀咕了一声, 浑然没觉得自己指挥自家女扑公共场合乱丢垃圾似乎也不是什么有素质的表现。 伸手揉了揉眉心, 周泽对莺莺道: “打车吧,去机场。” “好的,老板。” 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开了过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司机放下了车窗,笑道: “是尾号3571的么?” “是的。” 莺莺上前,打开了车门,站在边上,等周泽弯腰坐进车里后,莺莺才跟着一起坐了进来。 “嘿,也是运气好,刚送完一个客人在前面拐角的地方下了车,这单子就又来了。” 司机的目光不停地通过后视镜在看莺莺, 好在周老板此时正闭着眼,没注意到这一幕,否则本着此时脾气不是很好的引子,这位司机还真有些危险。 “老板,这车有味道。” 莺莺开口道。 “味道?不可能啊,我白天才洗的车,美女,话可不要乱讲。” 司机担心莺莺以这个借口给自己打差评。 “老板,是狐臭味!”莺莺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继续道:“好像是那只狐狸精,她也来了。” “狐狸精?怎么,你们认识啊?就我刚拉的那个女的,嘿,别说,是真的漂亮啊!” 周泽打开了旁边的车门,下了车。 莺莺跟着一起下车了。 他记得白狐之前对自己提过,好像她也想跟着一起来四川,但被自己拒绝了,后来还跟安律师提过,也被拒绝了。 一直以来,白狐都不算是书屋的人。 之所以让她一直在书屋里可以不停地出现,来来回回, 原因很简单, 她漂亮。 但现在, 在这个时候, 恰巧碰到了她出现的痕迹, 这让周泽心里有些不舒服。 本能地,周泽感觉到,变脸的事儿,很可能和她有关系。 但她一个东北的大妖,跑蓉城来搅风搅雨做什么? 她不是那种没分寸的狐。 “喂,走不走啊,走不走啊,我说!” 司机在车里喊道。 周泽没理会他,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安律师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播。” 嗯, 在通话么? ………… “老板的手机正在通话中,我再换莺莺的手机打一下。” 安律师拨通了莺莺的手机,那边很快就接了,然后出现的,是老板的声音。 “喂,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之前发定位的酒店啊,听了一晚上的川剧,呵呵,老板,我这儿有一个发现,有个东西在这里作祟。 这我哪能忍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容许那些宵小蹦跳? 所以我就根据老板你平时对我们的言传身教,根据老板你平日里对我们的关切指导, 我出手,制止了它。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儿。” “不要卖关子。” “嗯,我这儿拿了一张人的脸皮,我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这脸皮被我洗刷刷之后,发现长得和咱书店里的那只狐狸有点像。” 电话那头的周泽沉默了, 他一开始没想到安律师居然也经历了变脸的事情, 不过, 两件事这么一加, 巧合, 是不可能的了。 “她来蓉城了。”周泽说道。 “是么,她之前和我说过她想来的,没想到自己偷偷来了。” “老安。” “嗯,老板?” “我平时是不是太宽容了?” “老板您一向与人为善,慈悲为怀,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提醒您,做人不要这么的善良大度。 一方面是容易吃亏,另一方面是会让有些人不懂得珍惜。” “所以,有些畜生,就可以随随便便地不守规矩了。” 旁边躺在床上的加菲猫灵觉强大,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后,身子当即缩了缩,显然,它知道自己也在这不守规矩的畜生行列之中。 “老板,您发话吧。” “把她给我找出来,给我抓住。” 周泽抬头, 望天, 今儿天气不好,看不见星星, “也得教教它们规矩了。” “晓得了,您放心,天亮前,就给您找到,她下面的味道,我熟悉得很。” 说完, 安律师挂断了电话, 把人皮往加菲猫身上一丢, 对小男孩道: “行吧,大腿发令了,咱这挂件也得摇起来了。” 小男孩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 少顷, 手机里传出铃音: “叮叮当,叮叮当……” 今晚请假…… 原计划下午回到成都,结果在四姑娘山一带遇到了暴雪,道路积雪和结冰,车子打滑开不动,在雪中忙活了很久才弄到防滑链…… 额, 话说这还是龙第一次用这玩意儿。 预计回到成都时得凌晨了,所以今晚的更新只能鸽了。 具体的经过和经历,明天会发布在公众号里,大家可以关注“kongbu66”。 莫慌, 好冷啊…… 第八百零八章 抓鱼 “叮叮当,叮叮当…………” “这是什么配乐?”安律师问道。 “挂件的BGM。” “嗯。” “快点找她吧。” “你这么说,好像笃定我能找到似的。” 小男孩白了安律师一眼。 “这话,肯定得说满不是,尤其是面对领导下的指示的时候,口号当然得喊得响起来。” “整个书店里,论和那只白狐的熟悉程度,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安律师闻言,回答道: “我这是关心书店里每个员工的身心发展。” 说着, 安律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撮白毛, 慢慢地揉搓到了一起, 蹲下身, 取出一张符纸, 将白毛蜷曲在了符纸之中, 拿着打火机, 默默地点燃, 一缕白烟升腾而起, 开始向一个方向慢慢地飘散过去。 “呵,看来距离还真不远。” “这是什么部位的毛?”小男孩问道。 “她是白的,你是黑的。” 说完, 安律师“呵呵”一笑,歉然道: “抱歉,你这种几百年都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估计难以理解。” ………… “距离不远吧。” 周泽说道。 莺莺嘟了嘟嘴,闭着眼睛,在这里嗅着,然后不停地指引方向。 其实,如果周老板不是僵尸的话,估计还会认为这“嗅觉灵敏”也是僵尸的基本天赋之一。 但偏偏周老板自己也是僵尸,所以清楚,僵尸和警犬,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然而,周老板还是不懂女人,当一个女人得知自己需要去找小三或者要去对决潜在的狐狸精时,一个个都变成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莺莺在前面带路, 周泽跟在后头,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从平静的街道,一直走到了闹市区那边,大悦城广场就在前方。 莺莺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在下面的一个地下通道前头停下了脚步, 睁开眼, 很认真地伸手指了指前面, 道: “老板,就在这儿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诧异道: “确定么?” 味儿这么明显么,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其实这就跟榴莲一样,对于喜欢这种口味的人来说,是绝对的珍馐,而对于不喜欢这个口味的人来说,就很难受了。 站在小猴子它们的视角,白狐的前面得加个“臭”或者“骚”当前缀。 但这个味道,在男人面前,一点都不臭啊。 “确定的,老板,而且,还是双份儿的!” “哦。” 周泽站直了腰。 “老板,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莺莺搓了搓小手,这种把老板身边女人暴揍一顿的机会,对于莺莺来说,真的是一种很刺激的享受。 可以不用去管心机,也不用去在乎自己的形象,更不用背着大妇的名义去体现“博大胸怀”给老板纳妾。 揍她丫的! “扒了皮,抽了筋吧。” “…………”莺莺。 嘤! 老板, 你怎么这么man了么! “老板,这样子,真的好残忍啊。” 真好,弄死她! “如果她真的跟变脸有关系的话。” 周泽默默地取出一根烟,放在鼻尖嗅了嗅。 其实, 真的很难有人能说清楚, 那个傻白甜女鬼差之死,对于周老板的触动有多深。 ……………… 地下通道位置,车水马龙,而在中间的一个空余出来的紧急停车点的位置里,一身白色羽绒服的白狐站在那里。 她仰起头, 环视四周,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也等了很久了,这一刻,她终于感应到,她要找的人,回来了,而且还带着极为明显的气息波动。 应该是,受了伤。 “你回来啦。” 白狐开口问候,像是大老远地来拜访一个老朋友。 四周,除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多出了一股阴风。 一道黑影从白狐面前上方的水泥墙壁上慢慢地滴落下来,显现出了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和白狐的脸,有八分的相似。 另外的两分差距,在于白狐化了妆。 “你该安静下来的。” 白狐说道。 对面的黑影却默默地摇摇头,显然,她拒绝。 “妹妹,时代不同了,真的不同了,而且,这一阵子,蓉城,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不少。” 黑影还是继续摇头。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放下么?” 黑影张开嘴, 发出了一声厉啸, 不少晚上开车的司机都为此吓了一跳,只觉得眼皮不停地跳跃着,小心脏更是“噗噗”的响。 “妹妹,我们狐狸,如果跳不出情关,就容易变成悲剧,我这次本不该来,但还是来了,因为蓉城的一个妖族给我发了讯息,说你最近开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何必呢?” 黑影继续低垂下来, 终于和上方的墙壁脱离, “啪”一声, 溅射在了地上, 而后凝聚出了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形象, 她轻轻地走到白狐面前, 伸手, 在白狐脸上轻轻抚下。 冰凉的触感,不是妖气,也不是鬼气,更像是一种大杂烩,不伦不类。 “妹妹,可以结束了,真的,你现在,妖不是妖,鬼不是鬼,再这样作下去,你以为天道会放过你么?” 然而, 黑影只是笑笑, 眼神里, 满满的坚决。 不过这一次, 黑影却主动开口道: “他,喜欢看变脸呢。” “他死了,他死了八十年了!” “他,没死呢,他,还和我在一起呢。” 黑影面色忽然一阵扭曲,化作了一张男子的脸,这张脸,很英俊,也很阴柔,身上穿着一件戏袍,往后退却了几步,掐着嗓子道: “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一切的一切,惟妙惟肖。 他死了,她却仍然让他活着,和她一起活着。 白狐盯着这张男子的脸, 戾气顿生, 低吼道: “你害得她功德尽散,你害得她妖身全消,八十年了,你还要继续缠着她,蛊惑着她,你这个……畜生!”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迷醉, 缓缓道: “以前的人皮旧了,得换新的呢。” 眉宇之间,全是向往,是炽热,是光芒。 “你舒服了,你惬意了,我妹妹呢!” 白狐质问道。 男子看着面前的白狐, 微微皱眉, 目露疑惑, “你妹妹,是谁?” “王八蛋!” 白狐掌心出现了一道白光,直接向面前的男子抽去! 男子身形一顿, 直接在原地消失, 而后出现在了白狐身后, 语气有些低沉道: “她越来越弱了呢,支撑不了多久了呢。 要不, 这次, 换你这个姐姐来喜欢我吧?” “老娘就算瞎了自己的狐眼,也不会看上你这种玩意儿!” “为什么呢,你又不是从来没有过男人,跟谁不是跟呢?” 男子身形慢慢地提升起来,变得比之前大了很多。 “老娘当初交往的男人,有封侯得意的,有消沉低迷的,但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趴在女人背上吸血的!” 想当初,白狐交往的人里,有人曾意志消沉,留恋青楼,最后却去了小站练兵。 有人春风得意,哪怕最后黯然陌路,却依旧带着体面和写意。 她曾领略过他们身上的美好和光彩,他们留给她的,也是大丈夫不枉此生的恢宏意气。 哪怕从未真的相伴一生不离不弃,却从未辜负双方曾在一起时的岁月静好和人生瑰丽。 白狐转身,又是一道匹练砸了下去。 然而, 男子却只是轻轻抬起手,就将这道匹练抓住,放在了自己身前,轻轻地抚摸着。 看到这一幕后, 白狐震惊了, 她震惊的不是自己的招式被对方直接拿捏住, 也不是震惊对方实力的提升, 而是震惊于对方的这种疯狂! “该死,你已经害得她这辈子妖道破灭了,你还想害她连来生的机会都没了呢!” “她说过,只许我今生陪伴,来生,她不在乎了。” “然后你就真的这么做了?” 白狐身后出现了一道尾巴,直接横扫了过去,男子没敢再托大硬接,而是迅速地后退。 “她都愿意了,你急什么,她,幸福着呢,你这种寡情薄意的女人,当然不会懂得这种美好的。 这才是属于女人的,真正的归宿。” “你个王八蛋!” 白狐再度出手,男人依旧在后退游走。 不少开车经过这里的司机都以为是这下面的灯光出了问题,否则怎么老是有霓虹在这里闪烁? 好在这个地下通道并不长,所以没有因此引发什么交通事故。 “或许,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和她一样,享受一下这种为爱不惜一切的幸福。 你和她是好姐妹,你们应该在一起啊,这样,对你和她,对我,都是好事儿。” “混账!” 一番交手之后, 白狐忽然停下了身形, 面色骤然一变, 她的鼻尖, 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 男子会错了意,停下了身形,笑道: “怎么,动心了?” 他以为白狐是开始犹豫自己的那个提议了。 然而, 白狐却直接色变, 低喝道: “你快给我走!” “我不走,我不走呢,我也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呢。” 男子居然主动凑了过来。 白狐怒容乍现, 几乎是咆哮道: “快给我滚!” 咸味, 越来越浓了啊! 第八百零九章 砸! “嚓!” “嚓!” 这是打火机的声音, 两只打火机, 带着属于自己的节奏, 不停地冒出着火花, 黑暗中,一阵不停地忽明忽暗,带来异样的神秘闪烁。 远处, 一大一小两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们似乎还卡壳了一下, 为此特意暂停了一会儿, 终于, 调试好了BGM, 音乐响起, 一大一小两个人继续打起了打火机。 “来忘掉错对, 来怀念过去, 曾共渡患难日子总有乐趣…………” BGM的声音在地下通道里不停地回荡。 安律师和小男孩各自戴着一副墨镜, 一边打着打火机,一边迈着整齐的步子往前走着。 一边的白狐,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旁边的男子,则是一脸的玩味。 安律师摘下了墨镜, 一甩头发, 刘海挥舞, 对着白狐眨了一下眼, “看起来,你很吃惊啊。” 白狐点点头, 然后伸手指向了安律师身边的小男孩, “我吃惊的是在于他怎么会和你一样幼稚。” 小男孩也摘下了墨镜, 目光里, 全是无奈。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自己煮的鸡汤,自己得填,自己得喝。 正如安律师所说的,做配件,自然得怎么中二怎么傻缺怎么来,否则一旦光辉太过绚烂,直接喧宾夺主了,抢了老板的戏份, 等着老板杯酒释兵权么? “这是我的事。” 白狐开口道, 同时, 她还在紧张地关注着四周, 那味道, 还在, 但那人, 还没现身。 好在,周老板不知道此时白狐心中所想,否则白狐真的得死一万次了。 平时在书店里看小说或者看什么武侠电视剧什么的, 其他大人物出场前都是杀气什么什么的, 怎么到自己这里, 就是咸气? “什么你的事我的事,既然在书店里了,就是书店的事,你自己都是书店的人了,呵。” 安律师默默把一根烟咬在嘴里, 点火时,却尴尬地发现打火机的气刚刚被自己给耍帅耍干了。 “我怎么是书…………” 白狐刚准备说这句话,却顿住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安律师这句话里给自己挖的坑, 不, 这不是坑, 这是提醒!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狐心下一惊,安律师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正过来说,她肯定会回应“她又不是书屋的人”。 但接下来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既然你连书屋的人都不是了, 那你就死吧。 一个是人精,一个是老狐狸, 简单的一个对话, 就传递出了很多的暗示。 白狐微微扬起脖子,道: “是,我是书屋的人,书屋是我家。” “噗哧。” 安律师笑出了声,他知道白狐懂了自己的意思,但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他扬起手,示意白狐继续。 请继续你的表演,继续舔。 “但这件事,我是自己的私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安律师摇摇头,不笑了,叹了口气。 该给的暗示也给了,但你自己既然这么执拗,那么,对不起了。 可能,这就是当局者迷吧,记得小萝莉还曾跟自己吐槽过,这只白狐一直在教自己如何融入书屋蹭好处,但这一次,偏偏她自己看不明白了。 “狐狸交给你,那个喜欢玩儿变脸的家伙,我来。” 没有什么试探,也没有继续打嘴炮什么的。 白狐能嗅到老板的到来, 他安不起难道就是睁眼瞎? 虽然不晓得具体原因是什么,但老板这次很生气啊,要立规矩了,所以,大家一起表现吧。 “轰!” 小男孩二话不说,直接暴起,脚下地面沉陷下去之后,整个人像是出膛炮弹冲向了白狐。 白狐先用手去格挡,想要化解掉小男孩的冲击力,但在刚刚交手的时候,白狐就惊愕地发现,这是玩儿真的! “砰!” 白狐被撞飞了出去, 身形即将碰到墙壁时, 她的尾巴瞬间变大,身上也出现了毛茸茸的部分,身形直接扫过了四周,身形直接跳转了过来,但落地之后,面色也是一阵潮红,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 哪怕是这般动作,都没能完全地化解掉这一击。 “你玩儿真的?” 白狐一脸惊愕。 小男孩微微一笑, “我和你很熟?需要和你玩假的?” 言外之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白狐猛地转身,看向那边的男子,吼道:“你快走!” “别急,今儿个,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安律师双手交叉, 一双白骨手显化而出, 十条粉色的烟雾释放出来,缠绕向了男子。 男子面无表情, 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 他的脸变成了那张和白狐很相似的女人的脸。 当面对危险时, 男子果断地把那个爱自己爱到灵魂深处的女人给推了出来。 女人身形一颤, 身后也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狐狸尾巴, 一团团妖气肆虐而出,企图破开安律师的封锁。 只是, 安不起毕竟是安不起, 虽说他一直自嘲来书屋之后就自己似乎是在原地踏步, 但奈不住人家本来底子就厚啊。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粉色的雾霾化作了十条封印,锁向了女人。 女人指尖出现了锋锐的爪子,一口气撕裂了七条封印,还剩下三条,却在瞬间化作了一条,直接怼在了女人身上,硬生生地把女人给逼了回去! “来,咱们继续玩。” 安律师稳步向前。 女人眼里出现了一抹绿色的光芒, 强悍的精神冲击力直接释放了出去。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白狐捕捉到了,她直接吼道: “不要!” 狐狸一族,天生会使用幻术,一些狐妖哪怕还没修炼到人形,却也能使用出幻术把那些书生迷得不断梦遗。 但白狐清楚,如果对安律师用拳脚功夫,安律师可能不那么擅长,但如果拼幻术,这不是直接羊入虎口么? 安律师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咳嗽了一声, 打了个响指, “很好。” 下一刻, 安律师和面前的女人目光一起陷入了混沌。 白狐打算冲过去打断这个进程,但是小男孩却直接横身过来,一拳砸向了她。 白狐不敢硬接,身形一侧,手掌在小男孩手臂上轻轻一拍,想要跳出去。 然而, 小男孩直接张开嘴, 两颗僵尸獠牙显露了出来, “吼!” “啊!” 白狐发出了一声惨叫, 尾巴狠狠地扫在了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身形一顿, 白狐身形迅速后退,在她的作弊位置,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束手就擒吧,这已经不是你的事儿她的事儿了。” 小男孩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刚刚被狐狸尾巴给直接扫裂了。 这件衣服,还是小萝莉给自己淘宝上买的。 “不可能。” 白狐愤愤道。 “哦。” 小男孩点点头, 抬头,看着白狐,眼眸深处,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一道道煞气开始酝酿而出,在其周身不停地攒聚。 “那我就试试看,杀狐狸的感觉。” 小男孩冲撞了上来, 僵尸打架,本就不需要讲什么规矩, 就是仗着自己肉身强悍欺负你, 怎么滴? 白狐双手着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尾巴再度变大,三根尾巴像是孔雀开屏一般释放了出来,同时,整个人身上长出了一大片白色的毛发。 “吼!” 白狐怒吼, 对着小男孩冲了过去。 一僵一狐, 瞬间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 这周围, 罡气不停地炸裂,地下通道也开始了阵阵摇晃,上头的那个“请不要在这里随地小便”的警示牌也砸落了下来。 快速的交锋,快速的缠斗, 一切的一切,都很快。 小男孩显然不懂“慢”的好处, 在几秒之后, 小男孩就抓住了白狐的一条腿, 将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次还不过瘾, 怜香惜玉, 不存在的, 除了对小萝莉,小男孩对其他的异性,早就没有了丝毫的性趣。 “轰!” “轰!” “轰!” 连续的摔打之后, 白狐身上一片殷红, 但她还是忽然间张开嘴, 一道白色的雾气直接喷吐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微微皱眉,周身煞气凝聚,企图阻挡,但这道白光却直接穿透了煞气,弥漫在了小男女孩身上。 一时间, 小男孩身上被覆盖上了一层层白毛, 宛若被“冰雪”覆盖住了一般。 “咚!” 一声闷响传出, 白毛上出现了裂缝, 显然这片桎梏根本就无法真的困锁住小男孩。 但白狐却抓住这短暂的片刻, 身形直接冲向了不远处的安律师! “真感人。” 一道男子的感叹声传来。 冲刺途中的白狐悚然一惊,却依旧咬牙继续向前冲。 “唰!” 莺莺的身形出现在了白狐面前。 白狐眼里当即露出一抹诧异, 不可能, 这速度, 怎么可能这么快! “老板,白狐妹妹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啊。” 莺莺很纠结很无奈很伤感地喊了一声, 然后, 毫不犹豫地一拳狠狠地对着白狐砸了下来,半点没留手! “砰!” 白狐妖化的身子直接被这一拳给打碎, 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滑行出去老远。 “老板,白狐妹妹真的很可怜呢,人家真的下不去手啊,嘤嘤嘤。” 第八百一十章 灭杀 站在莺莺的角度来说,任何出现在书屋里,颜值在线的, 女人, 动物, 男人, 都是她的竞争对手, 只是因为深受封建礼教荼毒的原因, 以前莺莺可没机会这样去除掉这种碍眼的存在, 现在, 机会来了。 但为了表示自己依旧是被迫听令,并不是善妒, 所以在打之前,口号还是要喊一喊的。 “狐狸妹妹啊,你快跟老板求求情啊!” “砰!” 莺莺一拳砸在了白狐的嘴巴位置。 “…………”白狐。 “狐狸妹妹啊,你快跟老板打个招呼啊,老板是个好人,不管你犯了什么错,都不会真的怪你的。” 莺莺瞬间抓住了白狐的双臂,狠狠地一拽。 “咔嚓!” 两条胳膊直接被打折。 “狐狸妹妹啊,你快跟老板跪下来求饶啊,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轰!” 莺莺一脚踹中白狐的膝盖,白狐整个人侧身倒在了地上。 一边的小男孩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默默地笑了, 心里则是想着,好在他没兴趣再找一个同样的僵尸女友。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此刻,站在安律师对面的女人忽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里面,还有男人的叫声。 显然, 在精神催眠的对决中, 安律师把对方玩儿得死死的。 “吼!” 白狐发出了一声怒吼, 她不清楚这头女僵尸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恐怖, 或许, 莺莺本人也没来得及及时意识到自己的体内在拥有了旱魃遗泽之后,所给自己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是下面解冻这么简单。 白狐的身子彻底膨胀起来, 完全褪去了人的形态, 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色狐狸, 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赤红色的光泽。 它一跃而起,还是想要去救自己的那个妹妹。 姐妹情深,在此时是真真儿的了。 饶是站在黑暗中静静观战的周老板也有些意外,按照白狐的性子,这个世界上值得她愿意这般去保护的人,真的不多。 但周泽并未因此感动而准备去手下留情, 事实上, 反而因此更加地不悦。 当安不起他们出手,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之后, 这只白狐居然还这么犟, 行, 那就成全你吧。 小男孩和莺莺同时出手, 一人抓住了一条狐狸腿, 两头大僵尸一起发力, 哪怕白狐此时化作了兽身,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力量, 但是在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 依旧显得毫无办法! “轰!” 白狐被拉了回来。 “发发,你轻点儿!” 莺莺对小男孩喊道, 随后, 自己一脚下去, 直接踩在了白狐的腹部, 而后一爪子下来, 刺入了白狐的体内, 周身煞气宛若不要钱一般,疯狂地涌入白狐体内,破坏着她的生机和身体结构。 小男孩在旁撇撇嘴, 既然老板一直没有出声阻止, 他也就没必要当个好人去留手了, 上前一步, 双手直接抓住了白狐的脖颈,而后猛地一掐! “嗡!” 一颗妖丹被强行拘了出来。 这几乎就是妖族的根本,是妖族肉身力量的本源。 下一刻, 浑身是血的白狐重新化作了人形,躺在了地上。 表情很丰富, 哀怨、疑惑、愤怒、不满以及惊恐。 她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在她看来,自己就算孤身前来这里,也没什么,为什么这帮人转头就对自己这么狠? 难道是自己的这个妹妹,之前在蓉城时做了什么,惹怒了老板? 其实,真相真的很接近了。 本来白狐就算一个人跑到这里,真的也没什么,她不算是书屋的真正员工,且哪怕是真正的员工,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自由度,也有假期。 只是大家之所以不怎么休假,是因为,在书店上班,真的和每天在休假一样。 她错就错在,保护了一个现在让周泽很厌恶的人,而建立在这种主观情绪的基础上,白狐无论做什么,其在某人心里的罪错感都会被放大了十数倍。 “啊啊啊!!!!” 安律师睁开了眼,一脸的云淡风轻。 而他面前的女人则是跪倒在了地上,在其后背位置,则是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因为灵魂在此时被重创的原因,原本合二为一共存共生的两道灵魂,在此时已经有了分裂的趋势。 而且,是其中的那道男子的灵魂主动地想要去分离。 同时喊道: “我是被狐妖抓来的!” “我是被妖怪害的!”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远处,躺在血泊之中的白狐一脸地愤恨,她妹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种戏子! 且在这个男人明明阳寿已尽之后,不惜毁掉自身的修为去给他续命。 只可惜,白狐现在喊不动了,否则这时候肯定会怒骂起来。 而那个女人的脸上, 则是出现了怨毒之色, 只是她不是在骂这个现在企图和她灵魂分离的男子, 而是咆哮道: “老娘我就是喜欢俊男的灵魂,怎么样! 老娘就是喜欢玩儿变脸,怎么样! 你们有本事杀了我啊,彻底灭了我啊! 小宝贝,我都拘留你几十年了,你以为你现在就能跑掉么,老娘哪怕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呼……”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感慨道: “哎哟哟,好感人啊。” 这时, 周泽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老板,你怎么看?”安律师问道。 “一起灭了。” “不…………不…………” 听到这个话,那边躺着的白狐激动得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好嘞,老板。” 安律师双手掐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灭、崩!” “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这两团灵魂,瞬间被切割和撕裂起来,而后更是化作了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这段纠缠了一甲子以上的畸形恋爱关系,也在此时,被强行画上了句号。 远处血泊中的白狐眼角,挂出了两行热泪。 她和她这个妹妹,并不是一起长大的,而是在她化形之后,四处游荡时,在蓉城认识的。 有点类似白素贞和小青的感觉,当时这只蓉城的狐妖还没能化形,跟在白狐身边很久,以至于以后她得以化形之后,所模仿的模样,就是自己的白狐姐姐。 她们曾相伴很多年,形影不离。 只是后来, 因为她喜欢上了那位川剧小生,为此不可自拔,乃至于不惜和白狐这个姐姐翻脸之后,白狐就和她分开了。 但以前的关系,毕竟是断不掉的,这一次,在收到蓉城附近一个妖族传递来的消息之后,白狐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好了。 一是因为自己这个妹妹这么作下去,很可能就遭遇天罚。 二则是因为她知晓书店老板他们此时也在蓉城,惹不惹得到天罚那还得看看命,但如果惹到了老板他们,随便一个出手都不是她现在这种非妖非鬼的存在可以抵挡的。 但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自己没能阻止, 也无法去阻止, 当大火熄灭之后, 原地, 只剩下了一小捧的青灰。 周泽打了个呵欠, 他没兴趣去剖析这个感人的爱情故事, 也懒得去同情这个为爱情不惜一切的狐妖, 更没那个动力去抨击那位渣男, 哪怕即使在刚刚被终结前的那一刻, 那只狐妖还在为了保护渣男演戏。 但你们在家自己玩儿绝扮演去呗,出来浪,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周老板这时候也懒得说什么“傻白甜你在地下可以闭眼了”这种场面话了, 连敬杯酒或者敬根香烟都懒得做, 他本来就懒得管这件事,只是很多种因素推动在了一起后,才造成了这个局面。 接下来, 周泽走到了白狐面前, 白狐盯着前面的周泽, 嘴巴微张。 “我杀了她的妹妹,应该不可能再收服她了。” 周泽自言自语道。 这其实是一种铺垫。 白狐微微一愣, 她曾经在王轲家里不止一次地对小萝莉说过该如何钻营,该如何去取悦这个老板。 但小萝莉一直反应淡淡,每次听到自己说这些话时,都显得很不耐烦。 当时,她还觉得是这个小萝莉太要强了。 现在, 她才明白, 真实原因, 可能是小萝莉看得比她更透彻, 比自己更清楚这一年来,这位老板的性格之变化。 是, 他是懒,他是咸鱼, 但他也变得愿意为这种懒为这种咸鱼的生活状态, 而越来越冷漠。 其本质, 和那些不惜一切手段为了坐上王座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老板。” 小男孩把妖丹递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了妖丹,问道: “这东西,吃了是不是能够加强肉身?” “是的,老板,但对于肉身本就很强悍的人来说,只能有普通补品的效果,给那些肉身很虚弱的人去吃,效果会很明显!” 安律师激动了, 是啊, 终于等到了, 等到了啊! 在场四个人, 加上老板在内,仨僵尸,肉身都是刚硬刚硬的! 剩下的那一个,虚啊! 这妖丹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至于再还给这只狐妖?不存在的,既然做错了选择,既然已经给了机会,你没珍惜,就出局吧。 果然, 小男孩说得很对,调整好心态,安心做个挂件,好运自然来! 周泽把妖丹丢给了安律师,同时道: “给你…………” “谢谢老板,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书屋的未来为书屋的明天而…………” “给你带回去后送死侍吃吧,他哪怕很难死,却总是一碰就被打烂,这样不好。” “奋斗……”安律师。 第八百一十一章 五尾妖狐(六千字大章!) 安律师心里那个苦啊, 无奈,纠结,沉重, 带着那种深深的压抑, 狠狠地搓, 狠狠地拽, 拉扯成一根麻绳。 周泽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道: “开玩笑的,你吃吧。” 安律师一愣, 脸上下意识地出现了笑容, 一番变脸之下, 脸上的表情化作了一株老褶菊。 这一刻,心里居然有种领导还没忘记自己的温暖。 不过, 下意识间, 安律师再看周泽时,脑子里猛地意识到,这似乎是老板手段,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把那种想法给摒弃掉。 想得越多,越容易错,倒不如能放下的都放下,洒脱一些。 也不执着什么了,也不强求什么了,该到自己手上的,终究还是会落到自己手上。 众人皆咸我独鲜, 何必呢? 至于这是不是老板驭人的手段,估计不是吧,老板的性格,也懒得去想这些,可能,纯粹是因为老板觉得自己最近忙前忙后太辛苦了,所以给自己一点犒赏? 尸丹被安律师收下了,安律师不停地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而此时, 大家的目光都有些不自然地会落到面前的白狐身上。 周泽在白狐身边蹲了下来, 白狐看着周泽,眼里有一股彷徨,似乎,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去面对周泽。 是恨?是悔?还是不解? 同样的, 周泽也没去解释。 那一对畸形恋人,站在那只母狐狸的角度,她的爱情确实伟大和凄美,再搭配上一个渣男,简直就是窦娥冤的翻版,还因为加上狐仙传说的原因,只可惜当初没有一位好事的文人对此写一个话本出来,否则也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之一。 但他们爱他们的,关起门来怎么玩儿都可以,出来收人的脸皮,这就是罪过了。 当然了, 周老板没兴趣当这个救世主,他又不是蓉城鬼差,也懒得管这个事儿。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吧,如果不是那位傻白甜女鬼差的死,周泽现在估计人已经在通城下飞机了。 白狐也没错,她想要保护自己的那个妹妹,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是理所应当的选择,且没有被书屋的压力所屈服,依旧抗争到了最后,姐妹情深,不带假的。 所以, 这会儿, 看着面前血泊中的白狐, 周泽忽然有了一种轻微的罪恶感, 仿佛自己此时就是很多影视剧文学作品里的经典反派角色。 虽说,当反派的感觉也挺舒服的,但终究还是有一点点的不爽利。 手指, 放在了白狐的脖颈位置, 指甲慢慢地长了出来。 白狐挺着脖子,没有求饶。 周泽闭上了眼,指甲端在白狐脖颈的皮肤上轻轻地摩挲着,先蹭蹭,随时准备进去。 只是,对于被害人来说,这种自己被杀之前还在做的前戏, 往往十分难熬。 “她…………死…………了…………” 白狐喃喃道。 “是的,她死了,你想跟着她一起去么?” 周泽问道。 你想去的话,支应一声,我送你下去。 “我……想……活……” 白狐很实诚地说道。 她这一世修为,从一只山林野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寻常人生下来,就是人,哪怕境遇不同,家庭不同,但起步点就是人。 而她,一开始就是一只在山林里惊慌失措的狐狸,连野兽这个称谓,她都够不上。 弱小、无助、迷茫…… “你恨我么?” 周老板一向与人为善,很善于做人做事,所以,在这个世上,他的仇人,真的不多。 “我说我不恨……你信么?” 白狐反问道。 周泽沉默。 “多大点事儿……在林子里……见多了……真的……我不恨……”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都是她真正经历过的生活。 周泽收回了手,站起身,直接往地下通道外走去。 莺莺看了看白狐,马上跟着老板的脚步一起往外走。 安律师摸了摸兜里的妖丹,对白狐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小男孩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黄色围脖,也往外走去。 等走出了地下通道,凌晨的风吹拂而来,让人一扫之前的压抑沉闷。 安律师默默地走到周泽身旁,低声道: “老板,春风吹又生啊。” 走在后头的小男孩微微扶额,心里感慨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周泽没说话。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又道: “要不,老板你们今天先走,我再去把养老院的人重新安置一下,明天再走?” 其实,这次是小男孩误会了,再怎么当挂件,这白手套的本分,安律师得尽啊。 如果老板下不去手,他得去当这个恶人,斩草除根。 周泽打了个呵欠, 看向身旁的安律师, “老安。” “嗯,老板。” “记得如果是当初我刚当上鬼差的时候,刚刚那只狐妖,估计能轻松地就弄死我吧。” “那确实,但现在不同了,咱随便派两个人,就弄死那只狐妖了。” 安律师开始酝酿情绪,揣摩上意,是阴司混的好的必备技能,领导这是准备定基调了, 忆苦思甜,歌颂过去的努力,再展望一下未来, 好, 下面, 开始吹! 艾武瑞巴蒂,舔起来! “在老板你英明的领导下,书屋取得了长足的发…………” “但我真的相信她不会恨我。” “啊……” 安律师卡壳了,老板你这思维跳跃,我有点跟不上啊。 “她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周泽问道。 “丛林法则什么来着。” “嗯,她既然能看得破,刚刚又为什么要拼命地阻拦?” “这,或许是因为她妹妹已经死了吧,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再和活着的人较真,她感觉不划算。” “不,不是这样的。” 周泽转过身, 看向刚刚走出来的地下通道, “不是这样的,她很怕死,她也很惜命,她其实和你很像。” “…………”安律师。 这是在夸我? “所以,我一直觉得,她刚刚的表现和反应,真的不对。” “那老板你为什么不……” 安律师手掌做了一个“切菜”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 周泽在原地蹲了下来, 手指在自己下巴胡渣上摩挲着, “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第六感,你懂么?” “额,我懂。” “我总觉得,事情会有一些变化。” “那老板,我们现在…………” “蹲着。” “哦。” 安律师在周泽身旁蹲了下来。 莺莺和小男孩面面相觑,然后一起蹲了下来。 “老板,我们已经蹲着了。”安律师道。 “嗯。” “嗯?” “嗯。” “接下来呢,老板?” “继续蹲着。” “老板英明。” ……………… 白狐依旧躺在血泊之中,当周泽等人离开后,她的眼睛,开始逐渐变得空灵起来。 她轻轻地侧着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一捧青灰。 有些事儿,不光是周泽,连她自己本人,都难以理解。 自己居然会为了这个妹妹,在明知书屋等人来临且已经给自己警告的前提下,依旧会为了救这个妹妹去拼命。 为什么, 自己这次会这么执着? 就连她自己,其实都有些莫名其妙,在冲动结束之后,也觉得有些疑惑。 她知道自己和那个妹妹当年有很深的羁绊,她这次来,是为了警告她,保护她,但她不认为自己应该做到这个地步,会这么去拼命! 只是,先前的一切情绪,一切冲动,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她自己都无法置信! 这, 还是我么? 好在, 这疑惑, 在自己的那位妹妹和那个姘头的灵魂一起被烧成灰之后,一下子,全解开了。 横亘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一道封印, 倏然解禁! 白狐的脑海中, 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很淡,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她应该是经历过的,但这段记忆,似乎被封印着,直到刚刚,才自己自动解开。 到底是谁,给自己下过封印? 白狐心下骇然, 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灵魂,居然被人动了手脚,而自己这大几十年来,却居然毫无察觉! 画面中, 白狐正坐在戏台的包厢位置, 下方戏台上, 一个小生在唱戏,嗓音动人,引得满堂喝彩! 白狐的腿上,匍匐着一只青色的狐狸,狐狸目光一直盯着戏台,看得入迷了。 一幕落下,又一幕出现,刚刚的小生换妆上台,继续表演,而且是变脸,周围的氛围,直接被推上了高朝。 小生目光囧囧,模样和身段以及气质,都是顶尖的。 但白狐却看着不喜,对于阅男无数的她来说,看这个男人几眼就能大概猜出这个男人的秉性。 流水过落花,今朝搭伴今宵散吧。 可不算是什么痴情踏实的主儿。 她起身,抱着怀中的青色狐狸离开了戏台,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房间里, 青色狐狸不停地上蹿下跳着,显得很兴奋。 她指着这狐狸笑骂道: “小浪蹄子,这还没能化形呢,就动了春心了,讨打!” 青色狐狸主动跑到白狐脚下,抱着白狐的腿,不停地蹭着。 “他可不是什么良配,再说了,你还没能化形,这红尘的事儿,你想经历也经历不了的。” 青色狐狸有些伤感,但还是继续求着白狐。 可以看出来, 这只狐狸, 刚刚是真的对那个小生动了情,一见钟情,可能就是如此吧。 白狐靠在床边,看着这只小狐狸不停地哀求着自己,看着她上蹦下跳。 呵呵…… 白狐无奈地摇摇头, 然而, 她又猛地想到了什么, 她坐起了身子, 看着脚下的青色狐狸。 “姐姐我这一辈子,没真的踏踏实实地爱过一个人,露水情缘,相敬如宾,倒是有过,但也只不过是一段时间内的互相欣赏。 其余的,倒真是谈不上,也不曾进过哪家的婚房,也没打算和哪个男人长相厮守。 世间多是无情郎,姐姐怕,也懒得去受那个苦。 但这红尘历练,少了这么一环,却总是难以圆满起来,唉。”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或许,就是狐妖的劫难,也是狐妖的劫数,只是,她哪怕什么都清楚,哪怕什么都知道,却依旧不敢不管不顾地扎进去。 她怕真的爱得全心全意之后, 想再脱身, 就难了。 到时候,修为啊,道途啊,什么都没了。 她很自私,她不想把自己当作飞蛾去尝试扑火。 所以, 在这一刻, 她看向了面前的青色狐狸。 “你愿意去和他在一起?” 青色狐狸不停地点头,她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家姐姐,有办法帮自己实现这个愿望。 “机会嘛,倒是有这个机会,化形的事儿,我也能帮你。” 青色狐狸很激动。 “但,妹妹,这忙,也不可能白帮,我也需要你帮我,这红尘之劫,你去爱吧,也顺带,帮姐姐渡了吧。 姐姐不敢去爱,怕受伤,既然你不怕,就交给你了。” 说着, 白狐的身后出现了四条尾巴, 她的修为,其实早就凝固在这里了,传说中的九尾妖狐,那是真正无上的存在,但每增加一条尾巴,对于白狐来说,都是难以跨越的阶级。 白狐伸手, 脸上露出了果决之色, “啪!” 一条尾巴,被她自己斩断,她的身体颤抖着,面色开始苍白,却依旧强忍着,将这条尾巴,送到了青色狐狸面前。 尾巴飘落, 落到了青色狐狸的尾部, 青色狐狸当即变成了二尾, 继承了白狐的一条尾巴之后, 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发生着变化, 化出了人形, 可能是因为尾巴的原因,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因素影响, 化作人形的青色狐狸,和白狐很相像,只是出落得比白狐稍微稚嫩一点点。 她惊喜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她看着自己的双脚, 看着自己的双腿, 很是雀跃, 然后她直接跪在了白狐面前, “谢谢姐姐的成全,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来世再报!” 白狐轻轻抬手, 有气无力道: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儿去吧,那边的梳妆箱里,有不少金银珠宝,你都拿了去吧,你法力有了,但要懂得谨小慎微,需知道,这惶惶人间,虽然酒囊饭袋浑浊物居多,却依旧不是我们这些妖可以随意放肆的地方。” “那,姐姐你呢?” “我回老林子,修养一阵子去。” “谢谢姐姐,姐姐,你多保重。” 青色狐狸对白狐又磕了三个头,起身,拿起那个梳妆箱,向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那和自己几乎无二的背影, 白狐眼里露出了一抹茫然, 这一刻, 她仿佛看见的是自己亲自走了出去, 自己亲自,去,飞蛾扑火。 她举起手, 把掌心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位置, “这一段记忆,还是封存了吧,就当她原原本本地,去给我渡了。” ………… 地下通道里, 躺在地上的白狐恍然, 原来, 封存记忆的, 是她本人。 而就在此时, 那一捧青灰,忽然飞溅了起来,洋洋洒洒不断地飞舞, 一条晶莹的尾巴在这里飘飞, 在尾巴后面, 出现了一只青色狐狸的脸, 狐狸对着白狐轻轻一拜, 没有怨恨,没有嫉妒, 只有, 感激! 她是知道自己的任务的,也知道白狐曾在自己身上下的谋划, 白狐让她去代为飞蛾扑火,全了其道心,但青色狐狸没有丝毫地怨念。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也是自己甘之如饴的! 她爱过,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无怨无悔,爱得全心全意,爱得放肆,爱得毫无底线! 但至少, 她痛快过了,她逍遥过了,她体验过了。 她的存在, 在刚刚结束了, 连带着她的那位一起, 在安律师的咒法之下, 被烧得干干净净, 不管是喜剧还是悲剧,到最后,结果其实都不重要了,她要的,只是一种体验,一个过程,有此,足矣。 “妹妹…………” 白狐轻声喊道。 青色狐狸的虚影消散, 那只晶莹透明的尾巴, 缓缓地落到了白狐的身上。 白狐眼里,再度含泪。 她的妖丹被拿走了,但无所谓了,她的身体开始蜕回狐狸,一只弱小可爱的白狐躺在了那里。 这条白狐有三条尾巴,在那只晶莹的尾巴落下去之后,变成了四条。 而后, 白狐发出了一声轻吟, 第五条尾巴, 居然长了出来。 此时的白狐,毛发无比的晶莹,眸子里,带着一种圣洁和参透红尘的意味。 她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了, 因为在她的本能中,她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妹妹,她的妹妹,其实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刚刚,其实是在救自己。 只是这救,还不如不救, 可能, 这就是天意吧。 白狐慢慢地爬起来, 迈着步子, 向外缓缓走去, 其身后, 五条洁白的尾巴,将她衬托得无比庄严。 ………… 四个人, 蹲在出口位置, 吹着风。 安律师不时地摸摸自己口袋里的妖丹, 再联想一下地道下面估计还躺在那儿咳血的白狐, 他心里平衡多了。 自己这次,总归是有了收获; 而且, 最重要的是, 书屋里, 终于有一个人,比自己倒霉了! 人活着啊,就得靠对比才能更加懂得生活的味道,谁都不是圣人。 正当安律师美滋滋地在享受这种对比所带来的快感时, 地道前面, 忽然发出了一缕微弱的白光, 而后, 一只有着五条尾巴的白狐, 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高傲,她圣洁, 没有丝毫丢失了妖丹的萎靡, 有的只是生机勃勃的重生,宛若涅槃! 我擦! 安律师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剧本错了吧, 它不是快死翘翘么, 这怎么眨眼间就突破了啊! 三条尾巴,直接变成五条了,我的天! 这还要个屁妖丹啊,人家可能还看不上了! 安律师看向了周泽, 道: “老板,我觉得莺莺还需要一件皮草。” 周泽不置可否, 目光盯着前头的白狐。 只可惜, 安律师的眼药水没有用, 完全冷静下来的白狐,失去了一切挂碍约束的白狐, 其数百年的智慧,加上对男人心理的了解, 让她在舔的本事上, 比安律师是只强不弱。 白狐默默地屈膝, 缓缓地低下头, 五条洁白的尾巴慢慢地落下, 以一种很小受很可怜很委屈很柔弱,且带着恰到好处的一点点骚的姿态, 对着周泽, 低下了头颅。 虽是狐身, 却口吐人言, 腻腻地道: “老板哎~~” 一旁的莺莺心里忽然一紧,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周泽笑了笑,没有急着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缓缓道: “我不喜欢狐狸,以前,倒是想养一只猫。” “喵~” 小男孩的黄色围脖主动叫了一声。 小男孩直接对着花狐貂来了一记毛栗子。 白狐闻言, 弱弱地摇摆了一下头, 伸出舌头, 在自己的肉爪上轻轻舔了舔, 用一种可以瘙到人心的音色和语调, 低吟了一声: “喵~~~” 同时, 白狐抬起头, 嘴巴张开, 一缕白色的魂魄从嘴里飞出, 直接落到了周泽的面前。 这是她的精魂, 她主动上交了自己的精魂。 可能,在外人看来,她是在讨好,在献媚; 但实际上, 在场的人, 包括安律师,包括小男孩,包括她自己, 都清楚, 她这是在, 求活! 周老板可以妇人之仁,放一头重伤的三尾妖狐一条生路,因为他自信对方要么不敢来报复,要么就是没那个能力来报复。 但当她变成五尾妖狐之后, 这就无法保证了。 如果她的表现有一丝一毫地差池, 可能刚刚晋升五尾的她, 就将在下一刻被格杀! 白狐自认为,她有一定的希望在女僵尸、小男孩以及安律师三人围剿之下离开, 但她更清楚, 在那位老板体内, 还住着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老板, 可一直没出手呢。 周泽没要这一缕精魂, 而是挥手之下, 将精魂飘到了莺莺的面前, 白狐微微愕然,却依旧不动声色。 莺莺则是有些茫然,给我干嘛? “收下。” 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莺莺轻轻张嘴,将这一缕精魂吸入口中。 就此,白狐的生死,都在了莺莺的一念之间。 一时间, 莺莺忽然明悟了过来, 随之, 就是激动了起来, 一念掌握妾侍的生死哎, 这, 才是大妇的赶脚! 周泽伸了个懒腰, 开口道: “行了,回家。” …………………… 怕被骂断章,干脆一起写好发出来,这章6K字,抵得上两更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地狱风波起! 东海航空的飞机抵达了通城机场, 上一次去和回来,周泽等人坐的也是东海航空,不是因为这家航空公司的服务到底有多好,性价比有多高。 而是因为每天只有两班航空会往返通城和蓉城之间,其中另一个是川航的飞机,但它会在武汉经停一下,直达的,只有东海航空这一家。 也因此, 这就不难解释, 安律师下飞机时居然和一位年轻的空姐互相约好今晚去酒吧喝酒了。 空姐的眼光没那么低,安律师的魅力也没高到离谱,刷一次脸不见得会成功。 但奈何人安律师来来回回刷了好几次了都,终于刷上了。 等下飞机时, 走在安律师身后的小男孩有些意外地问道: “这些空姐都只固定飞一个航班和路线的么?” “废话,当然不是,她们基本都是电脑排班,飞国际航班的可能固定一点,国内的很少固定。” “那你怎么……” “所以说我是运气好啊,嘿嘿。” 安律师走下了舷梯,双手张开,有些自得道: “自从认识到需要改变心态后,感觉整个人的运气都边好起来了,生活,真他娘的美好。” 小男孩撇撇嘴, 他记得以前听白狐吐槽过安律师,说他这个人,脑子里一半是金液一半是墨汁, 然后被人拿了一个棍子狠狠地搅拌过了, 咦, 恶心。 现在看来,至少白狐看男人的水平还是有的。 老道开着车在机场门口接机,等大家伙回到书店时,已经是下午了,等待大家的,是丰盛的一餐。 许清朗做了洛阳流水席, 虽然是精简版本的, 但也足以让大家伙吃得酣畅淋漓。 洛阳菜的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开胃下饭,对于刚刚从外归途回家的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接风预备。 饭毕之后, 周泽才觉得自己真的回来了, 习惯性地坐到自己的沙发位置上, 莺莺去找报纸准备泡咖啡, 书屋里弥漫着一股子纸墨香味, 窗户外的南大街依旧人流如潮, 仿佛一切的一切, 都已经回到了正轨。 四川之行,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许清朗师傅的事儿了。 周老板一直很讨厌去做一个事儿逼,但对这件事,他却不得不紧着来,实在是那位师傅真的是太能折腾,不给他提前料理掉,他估计又会给你准备出什么惊喜。 见老许还在那边忙着收拾碗筷,周泽就打算过会儿再喊他聊聊那事儿。 老道这时主动凑了过来,道: “老板,那狐狸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白狐回来后,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远处角落一个晒不到阳光的沙发上,目光微沉,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出尘气质。 她现在有能力变回人的形态,哪怕失去了妖丹让她元气大伤,但现在作为五尾妖狐的她,完全可以不在乎那些损失了。 这可以说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蜕变。 “怎么了?” 周泽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老道挠挠头,“就是感觉好像没以前骚了,这是换路线了么?” “嗯,改走冰雪女神路线。” “哦,好的吧。” “对了,隔壁的蓄电池,还好么?” “挺好的,昨天还说要出院呢,芳芳告诉了贫道,贫道想着,这人啊,和咱书店有缘啊,没有缘分能躺咱隔壁躺这么久了么? 从去年下半年就开始躺,都快躺倒元宵节了。 所以贫道就打算去送送啊, 结果那人见贫道我来了,估计是感动的吧,可能也是自己舍不得咱们,毕竟在一个地方住久了也习惯了嘛。 十年修得同船渡不是,这做邻居,也是得来不易的机缘啊。 他居然说不要我送了,他不走了,坚决不走了!” 周泽闻言,笑了笑, “挺好。” “是啊,这人啊,还真实诚,以前没看出来啊,现在才感觉,他是一个真正重感情的人啊。” “可能是人家怕给你添麻烦,你多留意一点,防止人家怕给你添麻烦偷偷走了。” “晓得了,老板,人家懂礼貌面皮子薄,但咱们这种做主人家的怎么能小气吧啦的呢,贫道已经和隔壁菜园子的死侍沟通好了,让他连带着药房一起监视着,绝不能让人家无声无息地走啊,要走肯定也得贫道亲自去礼送。” “很好。” 周泽满意地点点头。 老道这个安排,深合他意。 “老板,咖啡。” “老板,报纸。” “老板,糖块。” 莺莺把一系列该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周泽惬意地躺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 舒服,闲适,悠哉悠哉, 其实, 人都是一样的, 忙来忙去的,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这种躺下来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是, 好景不长, 周泽还没来得及去喊许清朗问一下他对他师傅位置的调查情况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书店的门口。 老张面色有些发黄,眼眶发黑,一副饱受折磨的模样。 这种情况,要么是作息失调,要么就是纵欲过度。 很显然, 老张不可能是后者。 周泽对自己之前和老张分享的“绿”和“不绿”的问题,有着很强烈的信心。 那么,老张到底是怎么了? 煞笔可还在老张的体内,应该不是獬豸那边出问题了吧。 如果真是的话,还真是巴不得, 这獬豸若是继续往通城这里派分身, 都快赶得上热情好客的常凯申校长了。 “老板,你们回来啦。” 老张打着招呼。 安律师这会儿正准备出门,看见老张站在门口,当即一拍额头, “哟,我都忘记了还没吃饭呢。” 随即一想, “咦,不对啊,我刚吃了饭的啊。” 老张对安律师笑笑,主动坐到了周泽对面,这一次,破天荒的,他没踩点来蹭饭,因为他最近真的是吃不下东西,哪怕有彼岸花口服液,也没心思吃东西了。 “我说老张,你怎么了?这神色不对劲啊,我那儿还有不少壮阳的姨妈巾,回去你带点儿走,贴鞋子里当鞋垫用,能补肾。” 安律师走到老张身边,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老张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道:“最近在打坐冥想时,总是会看见一些画面。” “画面?” 周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问道: “什么画面?” “在一条大道上,我看见很多的尸体躺在那里,然后,在尸体堆里,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很熟悉,很熟悉。” 周泽眯了眯眼,他自己曾有过几次梦回地狱的经历,所以并不认为老张这个真的只是梦魇了。 更何况, 老张就算是想做梦也得先有能力睡觉才行啊。 “是谁在喊你?” “像是,像是……”老张抿了抿嘴唇,道:“像是上次那个出来的,我的曾祖父。” “他?” 周泽看向了安律师,道: “那个老头儿最近和你联系过没有?” “我擦,老板,你当这是BB机还是大哥大啊。 移动又没派人去地狱开个分公司做一个‘地狱通’业务。 这要联系,得我先布置好一个结界,向他传递一下消息,然后再等待他给我回应,前提还是双方都事先约定过一个大概的时间段和位置节点。” “那你去联系一下。” “好。”安律师看了看老张,以前,他可能觉得老张只是一个牌面,一个形象,甚至是一笔失败的投资,但现在,人老张也有一条大腿可以抱了,自然不是昔日吴下阿蒙,“我顺便再一起联系一下冯四儿。” 如果真的是老张的那个曾祖父联系了老张,意味着地狱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因为自己等人最近不在通城的原因,原来留下的结界标点对方联系不到自己,所以在不得已之下通过所谓的“血缘感应”关系,给老张传来了警讯。 安律师这时候也没办法去赴空姐的约了,直接转身上楼回房间。 周泽则是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 老实说, 周老板是最希望地狱不要出事儿的那批人之一, 他没什么反攻地狱的念头,也没这个冲动,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 他也一直在为了维系这种生活而努力, 而一旦地狱真的起了大风暴,出现了大动荡, 他这个捕头, 想继续在通城的这家书店里悠哉悠哉下去, 可就很难很难了。 “对了,你和那位陈警官怎么样了?” “啊,额,没怎么样了。”老张回答道。 “到底算是怎么了?” “她走了,转院了。” “哦。” “老板,你们这次去四川,顺利么?” “挺顺利的。” 就在这时,小男孩走了出来,他身上背着书包,走到门口时,还对周泽道: “我去王叔叔家做作业去。” 这次去四川,可落下了好几天的寒假作业。 “替我向你王叔叔问好。” “好的。” 小男孩点点头。 这时, 原本躺在角落里的白狐听到王叔叔三个字,扭过头来,却没有跟着来一起走,而是继续匍匐在那里,像是在思考人生一般。 周泽拿起报纸, 准备随便看看, 谁晓得刚拿起来, 楼上就传来了安律师的一声惊恐的咆哮, “我艹!” 第八百一十三章 官差! 安律师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模样,这紧张的小姿态,若是再配上那句古装片里的经典台词: “八百里加急军报!!!!” 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周泽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完了, 地狱肯定出事儿了。 大家就不能消停一下么,你好我好大家好? 没事做的话就一起喝喝咖啡聊聊人生晒晒太阳,多惬意。 老张先站了起来,此时的他,还真有种作为家属准备接收前线消息的感觉。 他有预感,自己的那位便宜曾祖父,很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安律师直接跑到了周泽面前, 他的脸,一半是兴奋的扭曲,一半是惊恐的僵硬, 看来这次去蓉城没白费, 安律师都学会变脸了。 兴奋是因为他期待的风,终于起来了! 惊恐则是因为,连他都不敢确定,在这场飓风之中,自己的命运将归向何方。 “老板,大乱子,大乱子!” “安律师,咖啡。” 莺莺正好泡好了咖啡递来。 安律师接过了自己的专属超霸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 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估计老张都想直接召唤出獬豸来把安律师扁一顿,不带这样吊人胃口的! 放下了超霸杯,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道: “地狱乱了,黄泉路被攻破了,冲出来了一群。” 周泽闻言,微微皱眉,“黄泉路?” 周泽记得,黄泉路很长,但黄泉路上并非没有看护的鬼差,是有不少阴司的鬼差捕头甚至是巡检在那里巡逻维持秩序的。 记得当初自己还遇到一个手持皮鞭的女人,那皮鞭,当真是犀利得很。 虽说地狱时不时的就会有一批恶鬼在各方面默认的前提下,冲关还阳成功,但那都是跟大逃亡似地,背后还有阴司官差地追杀缉拿,其实还是看运气的。 安律师之前的那些偷渡客户,基本都是这么来的,哪怕上面有人打了招呼,但能否真的还阳,还得看自己造化。 这次按照安律师刚刚说的,这是杀官造反了啊。 “这次的恶鬼这么厉害?” 周泽问道。 上次也经历过恶鬼出来,周泽还去抓过,每一条都很肥,绩点足足的。 安律师摇摇头,很认真地道: “老板,问题就在这里,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在这儿了。 这次出来的,不是恶鬼,是官差!” 这下子, 周泽和老张眼里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官差? “阴司的福利待遇,差到这种地步了么?”老张问道。 “具体怎么回事儿?” 周泽问道。 “具体的,不清楚,冯四儿也没交代多少,只提了句,最近阳间可能不太平,因为那些官差还阳之后,首先肯定是找身体,之后,就是选择方式隐藏下来。 而最好的隐藏方式, 就是…………” “鬼差证。” 周泽替安律师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是的,所以冯四儿跟我说的,让我们小心防范一点,那帮人不可能还阳之后还聚集在一起,肯定会分散逃离隐蔽。 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会选择去猎杀当地的鬼差以获得他们的合法身份,哪怕暂时逃不过阴司的调查,却也能在阳间获得一个暂时稍显安全的落脚点。” 这就像是当初蓉城那位一样, 杀了一通鬼差之后,取了人家的鬼差证,就像是早期违法完成了一系列原始积累后的洗白,转身一变就政协委员了一个道理。 阴司那边,可能会追究,但也有可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其实也要看阴司那边是否会有什么后续的动荡,能不能腾出手来了。 但既然冯四儿说了这个,那就很显然的是,至少在冯四儿看来,阴司的动荡,暂时还不会停止。 至于原本的官差怎么能用鬼差证, 这不用问了, 从他们叛逃出阴司还阳开始, 其命运就和安律师差不多了,出身文字肯定会被剥夺掉,实际上和孤魂野鬼没什么本质区别。 硬要说区别,肯定是这帮前官差们实力更强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周泽问道。 “就在我们去蓉城的第二天。” 周泽沉思了一下, 吩咐道: “先让外地的仨鬼差火速回来,给林可打电话,让她也回书屋住,老张,你这阵子先去警局那边请个假,也住这里吧。” “哦,好。” 手底下的这些虾兵蟹将,虽说也不顶什么用,但周老板是穷日子过惯了的人,好不容易搜罗到这些家当,可不舍得随随便便地丢了。 “老安,你负责找一下通城范围,或者隔壁几个市也可以注意一下,如果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马上上报过来,能出手的话,就直接出手拿下。” 安律师脚尖对脚尖, 轻轻碰了碰, 道: “里头,可能有巡检。” 言外之意是,臣妾可能做不到。 “不就是一条巡检么。” “一条……”安律师。 周泽把手中的报纸一翻,扣在了茶几上。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不能被动地在这里稀里糊涂地等待着,能主动点就最好主动点,冯四儿那边既然无法交代清楚,我们就自己抓舌头来问。” 此时的周老板, 当真是有种今时不同往日的感觉了。 当初小萝莉一个人都能掐得他死死的, 现在, 连对巡检, 都敢冠以“一条”了。 但周泽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膨胀了, 他只是有些烦, 而且, 站在他的角度, 想的还是赶紧先下手为强,把自己这片先清理干净了,至于之后的事儿,随他吧,只要通城这里安稳,其余地方再怎么洪水滔天他周老板依旧能心安理得地喝自己的咖啡。 “行,我找一下以前我做偷渡身份的那些客户,他们和地狱一直都有联系,指不定有人就有一些线索,甚至,可能就会有叛逃出来的官差就去和他们汇合了。” “老安,不是,我那个,那个曾祖父,回信了么?” 老张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安律师看向了老张,“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啊,嗯。” “我去忙了,老板,莺莺,你负责通知一下人。” 说完, 安律师直接拿起自己的外套就出门了。 莺莺则是拿起手机,开始给老板手底下的鬼差们一个一个地打电话。 周泽则是有些无奈地把茶几上的白糖一股脑地倒入了咖啡之中, 端起来, 喝了一口, 嘶, 腻…… ……………… “这道题,应该这么做,还有,这里,求三角形的面积,你忘记最后除以2了。” 王叔叔家里, 小男孩正在很认真地教着小萝莉做寒假作业。 “嗯,是的呢,你好厉害哟,这么难的数学题你都会做。” “嘿嘿嘿。” “好了,数学做完了,下面该写英语了,你来教我。” “嗯,好,你拿我的抄吧,我都写好了。” “好。” 小男孩很享受这种安静美好的时光, 似乎一切的一切,在此时都被剔除了杂质,只剩下了人间最为单纯的美好。 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身体的渴望,只是静静地陪伴着,看着她笑,看着她皱眉。 陪着一个小学女生,都能发出这般高山仰止的感慨, 情圣不愧是情圣。 “发哥哥,这次去蓉城,好玩么?” “好玩,我还看见了大熊猫了呢,很可爱呢。” “我也在电视里经常看见啊。” “这不同的,亲眼看见的大熊猫比在电视机里看到的,更可爱。” “是嘛,可惜人家看不了。” “没事儿,等开学前,我带你去看,我带你去蓉城。” “我们坐飞机去么?” “对,坐飞机去。” “但是爸爸妈妈肯定不准我去的。” “我去跟你爸爸说,他会同意的。” “发哥哥,你真好。” “嘿嘿嘿,其实,也没怎么好。” 小男孩挠挠头,有些羞赧。 而这时, 小萝莉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还在害羞的小男孩, 直接冷声骂道: “哄小屁孩很好玩么?” “额……你醒啦?你别误会,我只是把她当你小时候了。” 小萝莉起身,走到了窗边,沉声道: “你的反应就这么迟钝?” 小男孩摇摇头,也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下方,别墅大门口,有一个老人在扫着地。 “我刚回来,只是想尽量多陪你一会儿,等他上来再对付他也不迟。”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萝莉有些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会被盯上了?” 小萝莉很委屈啊, 这段日子, 她一直在做一个乖巧的小学生啊 怎么就盯上自己了? “我也不清楚呢,我今天刚回来的。” 这时, 小萝莉的手机响了, 她一边看着窗外扫地的老头一边接了电话: “喂,蠢僵尸,是我。” “什么,怎么可能!” “行,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不,我暂时回不去了,也别让老板跟安律师去找了,眼下,在我家门口,就有一个了。” 小萝莉挂了电话, 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你,下去解决他,我帮你先把英语作业抄好。” “成交。” 第八百一十四章 莽就是了 可能,下面那个探点的保洁老头,自己都没料到,他的命,在这时,居然和寒假里的英语作业给等同了起来。 再补一刀, 小学生的。 小萝莉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吩咐道: “老板那边的意思是,能解决就解决,能顺蔓摸瓜就顺蔓摸瓜,总之,别客气就是了。 他们既然敢来,那我们就敢让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好嘞。” 小男孩点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招招手, 原本趴在书床头柜上的加菲猫“蹭”的一下,飞到了他的肩膀位置。 花狐貂的腿伤没有完全恢复,但实际上,可能对于常人来说,腿脚受伤了肯定会导致行动不便,但对于花狐貂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它只是觉得,好痛。 也是,那么快的速度,也不是靠脚蹬出来的。 站在花狐貂的角度来说,它还是和小男孩更亲近一些,一是因为小男孩是正统的僵尸,身上的味道让它很舒服。 当然了,周老板的僵尸血统更高,但他身上另一股味道却更重。 回头,再看一眼坐在书桌上抄写英语作业的小萝莉, 心里, 居然有了一种男耕女织的感觉, 笑了笑, 小男孩直接从阳台上翻身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地。 前面花圃那边的保洁老头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盯着往这里走来的小男孩,似乎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晓得自己的伪装是怎么被发现的,实际上,不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而是因为小男孩曾从许清朗那边要来过不少符纸,布置在了王叔叔家别墅的四周。 老许以前和现在,都会不停地练习符,基本都是些低级符纸,量大管饱吧,他也用不掉,书屋里谁要用就自己去拿。 小男孩搜罗来了不少,有点像是把单位里的福利偷偷带回家用的意思。 拿来练手的符纸就不要期待它们能有什么可怕的威力了,但有时候往往能起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效果。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伪装成保洁老人的家伙,他绝没想到,自己清理的花圃地面李,居然埋着不少符纸。 小男孩稳步向前, 保洁老者站直身子后,气质也随之一变,他一伸手,撕下了伪装的面皮,露出了一张男子的面容,嘴角位置,还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 他很高傲, 很高傲, 这眼神, 有点像是省里做冷板凳的机关小干部来乡镇上视察一样, 事实上,越是这种的,下去后,越喜欢摆谱,总想着把平日里丢失的官威给连本带利地收回来,以弥补自己平日里装孙子装久了后的心理失衡。 他依旧保留着那股子矜持拿捏。 只是, 这股子的矜持, 在小男孩面前, 没什么意义。 小男孩来了, 小男孩举起了拳头, 小男孩的拳头砸了下来, 没什么好再叙述的了,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动作。 “砰!” 男子被一拳砸飞, 在地上翻滚了三十米的距离, 而后脸朝下, 身子趴在了地上, 双腿双脚不停地抽搐起来。 这就, 结束了。 小男孩回过头, 看向了身后别墅的阳台位置, 心里只觉得, 这笔交易自己赚了啊。 比起要抄很久的英文单词, 还是直接一拳下来来得更为爽快。 小男孩走到男子身边,将他拽起来,男子鼻青脸肿,已经是出气儿比进气儿多了。 这绝不是什么巡检,甚至可能连捕头都不是,按照级别,应该也算是鬼差吧。 这次从阴司叛逃出来的是一批官差,肯定不可能全是领导,而且,这种鬼差级别的存在,数量应该不会太少。 试想一下, 一个鬼差,甭管你是在中秧上班的还是在地方上班的, 你终究只是一个鬼差而已, 居然腆着脸, 带着矜持的笑容, 直接面对了小男孩的一拳。 还真是, 可爱得紧。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得太多, 小男孩掌心位置出现了煞气,直接对着对方的额头压了下去。 对方脑门位置当即浮现出了一张惊恐无比的脸, 惊呼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鬼差,我是鬼差,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我是下面来的,我是下面来的,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身子破了,还有灵魂,而阴司里的人的根本,本就是灵魂。 小男孩停手了, 按照之前的吩咐,问道: “你们其他人,在哪里?” “我说,我说…………” ………… 所以, 当一个小时后, 小男孩的身影出现在了四季酒店门口时,一切的一切,也就显得很是顺理成章了。 “噗通!” 小男孩把这个男子丢在了面前的垃圾桶内, 他一直背着他避开了人群视线来到了这里, 之所以没杀他,只是担心提早弄死他会打草惊蛇。 现在, 既然目的地到了, 而且他也清晰感应到了几股不属于普通人的气息在这家酒店里,那么,眼前这个家伙,就没用了。 煞气释放, 直接将这家伙的灵魂给搅碎,连哀嚎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一个年份比莺莺更长得多大僵尸, 在做事儿时, 能不哔哔就绝不多哔哔, 就像是莺莺在周老板面前会“嘤嘤嘤”同时乖巧可爱一样, 小男孩除了对书屋里的人尤其是对小萝莉会表现出一个小孩子的感觉以外, 在对外人时, 他骨子底的冷血, 会马上释放出来。 事实上,书店里要么是上古妖兽要么是僵尸要么是喜欢把人种田里的女农, 一个个平时看似生活和谐,友爱相处, 但要是没有那条喜欢躺在沙发上看报纸晒太阳的咸鱼坐镇, 这帮人真的失去了约束之后, 天知道到底能弄出多大的乱子! 小男孩抬起头, 指甲伸出, 像是蜘蛛侠一样, 直接顺着墙壁开始往上爬去, 他没去通知书屋里的人, 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去, 包括对小萝莉那边也一样。 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他认为自己能够解决面前的事情, 他是有点独了, 但你不能说他在坑队友。 要怪,只能怪对手太菜,使得队友连个人头都捞不到毫无游戏体验了。 事实上,也是这群从中秧过来的官差们自己太过眼高于顶,只要他们花点时间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清楚通城鬼差在江浙沪鬼差圈子里的名气。 事实上, 自从上次在徐州一趟之后, 书屋也就没再经受过来自同行的骚扰了。 但他们不一样,当小男孩靠近那间房间时,还能听见里面的谈话。 不过,很快,里面的氛围就陡然一变,似乎是他们发现了自己的一个同伴灵魂消失了。 可能是某种可以标记灵魂的东西吧,一旦真的死了,那里会有反应。 小男孩微微一笑, 看来自己之前扛着那家伙走那么远,并不是在白费功夫。 只是,这群人可真是明目张胆得很啊,明明是叛逃出来的,却连气息都不做隐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聚集在这里。 这是有多, 目中无人? 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很简单不过的行动,他们都敢从阴司叛逃出来,再面对阳间的最底层鬼差时,自然是满满的优越感。 只可惜, 通城的书屋可不是小小的地方鬼差派出所, 这里, 随便提拉出一个个子最矮的, 都敢直接杀上他们的门。 懒得继续偷听什么,既然老板的要求是,能斩草除根就斩草除根,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里面有三个气息,杀了俩,留一个舌头,完美。 小男孩将自己口袋里的那张安律师制作的扑克牌给取了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而这时, 房间门也正好被打开, 一个面容严肃的女人站在了门口, 似乎是正准备出门, 正好对上了站在门口的小男孩。 一大一小, 二人目光相对, 下一刻, 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缩,双手下意识地开始掐印! 小男孩速度更快,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打断了对方的掐印进程! 让一头僵尸近身且近身得这么离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马上就被揭示了。 小男孩右手关门的同时, 左手抓住女人的手腕猛地发力, “砰!” 能干脆解决的事儿,就最好要多干脆就有多干脆。 女人的身子被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一时间, 一阵骨节崩塌的声音传来。 女人GG, 鬼差的肉身,虽然不是生命的全部,却也是在阳间时最大的依托,只要能把他们的身体给砸碎,他们不会直接死亡,但也就变得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了。 房间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男子,一个还拿着烟,二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方向,似乎这忽然出现的变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小男孩微微一顿, 他在思考, 思考如果老板在这里, 面对此情此景时,他会去说什么。 不能太高调,太高调的话容易立Flag。 但又不能太低调,太低调的话自己就无法得到足够的爽感。 小男孩想了一会儿, 终于想到了老板若是在这里时会说的话, 他清了清嗓子, 道: “你们好,客房打扫。” ……………… 求一下月票。月票,月票,月票! 第八百一十五章 莽过头了! 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双手掐印,同时,一道道黑色的阴影从他身上扩散出来,直接向小男孩所在位置扑了过去。 这些阴影里,有人拿着刀,有着挥舞的钳子,宛若一只只游走在阴暗中的厉鬼被释放了出来。 小男孩目光一凝,不过没什么其他动作。 其脖子上的花狐貂当即蹦跶出去, 一道黄色的闪电稍纵即逝, 转而又回到了小男孩的肩膀位置, 似乎是为了配合小男孩所营造出来的效果, 不是很困的它,还特意打了个呵欠: emmm…… 紧接着, 还没靠近小男孩的这些黑影当即凝滞住了, 因为那个释放黑影的男人, 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路, 而后, 开始飙血…… 男子跪在了地上, 双手下意识地去捂住自己喷血的伤口, 但似乎是因为手上力道的作用, 只听得: “咕嘟” 男子的头, 从自己的脖子上滚落了下来。 头颅落在地上后,还眨了眨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而后, 一缕黑雾从无头身体上飘散了出来, 小男孩掌心探出,煞气释放,将这道灵魂直接搅碎。 没有丝毫的留情,也没必要留情。 只是,苦了刚刚死去的这个家伙,应该不是很弱,然而,真正的对决往往不是和回合制游戏一样: 你上来砍我一刀,我再上去给你一剑, 然后大家头顶标出红字“-66”,掉多少血,下一回合该不该打药。 对方没能知晓花狐貂的存在,也没有丝毫的防备,又在距离这般近的前提下,被直接秒杀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 只剩下唯一一个还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了。 男子把烟头放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按了按。 脸上, 露出了一抹苦笑, 自言自语道: “我没想到会这样。” 小男孩点点头,道:“是你们运气不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运道不好,也是原罪。 男子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看着小男孩,道: “你以为,你们就能好得了?” 还有瓜? 小男孩也是迟疑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来通城的这群都顺蔓抓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 不尽然? 还有瓜娃子? “你们,还有人?” 小男孩问道。 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道: “多的是。” “也在通城么?” “快来了。” 小男孩点点头,快来了,也就是还没来,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不过, 小男孩还是问道: “都和你们一样么?” 都和你们一样,不中用么?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 很无奈的是,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第一个同伴,死得不明不白,但想来也是应该死在了眼前这个小男孩的手上了。 而且,那个同伴也直接说出了他们这些人的藏身位置。 然后, 自开门的那一刻起, 短短几个照面之间, 自己的两个手下也被解决了。 对方以这种态度说他们,也确实有理有据,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边败得有些太快了。 有种前戏都没做,却已经结束了的空虚遗憾。 只是,出于一种信念,他还是坚持道: “你们这么张狂,是笑不了多久的。” 小男孩挠挠头, 看来这帮一起叛逃出来的官差,关系都挺好? 死了一批其他人还会特意过来给他们报仇? 这么铁的么。 男子掌心推向了小男孩,其掌心位置,出现了两道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身子本能一颤,他是僵尸,最怕的其实就是雷属性的存在了。 不过, 依旧是如法炮制, 花狐貂再度起飞! 只是, 有了自己手下的前车之鉴, 男子这一次明显没敢怠慢, 直接收回了射出去的雷电,双手交叉之下,一道道雷电在自己身前聚拢成一个牢笼一样的存在,将自己完全护住。 花狐貂没敢去尝试进行突破,它怕痛,这种被电击的感觉,它可不想去体验。 不过,它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围绕着雷电周围开始不停地转圈圈。 男子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释放出雷电去攻击花狐貂,但犹豫之下还是没这么选择,他担心一击不中的话自己的防御会出现破绽。 接下来, 就是很尴尬的阶段了, 这也是花狐貂存在的最大价值, 要知道, 当初在它的地洞里,莺莺、小男孩和安律师三个人可都是被它一个人靠速度给吃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最后摸准了这货怕痛的命门,可以靠着付出一定代价获得近身机会,就能因为它怕痛而直接掐住它的话,可能至今,它还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只是, 下一刻, 男子的眉头忽然一皱, 因为他惊愕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那个站在自己房间里的小男孩,忽然消失不见了。 男子心中警兆顿生, 然而,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咔嚓咔嚓!” 地板龟裂, 紧接着就是直接坍圮, 小男孩从下方破开了地板直接上来,双手攥住了男子的脚踝,猛地向下一拉! 男子周身的雷电属性牢笼之前一直覆盖在其四周,却唯独漏掉了脚下,这一次,则是被直接抓住了破绽! 几乎是下意识地,男子掌心的雷电之力开始疯狂地向下窜去。 而就在这时, 花狐貂也抓住了机会, 在对方那道牢笼被撤去之际,直接一个加速! 叽! 男子的一条胳膊直接被切割了下来, 小男孩顺势上去,另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另一条胳膊, “咔嚓!” “砰!” 男子被丢到了地毯上, 一只胳膊落在远处,另一只胳膊则是呈非人的姿态扭曲到了背后。 小男孩没杀了他,而是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男子面色很是痛苦,却没再叫和喊,没有求饶。 这一点倒是让小男孩很是意外, 这么有骨气的么? 不过,这不是小男孩需要去思考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很喜欢去思考其他事情的人,他只喜欢思考自己的感情生活,其余的事儿,都不怎么在意。 小男孩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周泽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哪里?” 周泽问道。 他已经来到了小萝莉的家,但哪怕是小萝莉也说不上来小男孩到底去哪儿了。 小男孩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人在哪儿啊? 都死了,添包吧。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不错。 “老板,都已经被我解决了,还剩下一个活口,你有什么需要问的么?” 手机那边的周泽明显愣了一下, 小男孩更开心了。 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笑容给抑制住了,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了声:她不喜欢幼稚的男人。 “可以对话么?” “可以的,肉身我还保留着。” “那就把手机给他。” “好。” 小男孩把手机递送到了男子脸庞,男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挣扎能力,只能任凭摆布。 “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 男子沉声道。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嘴硬。 电话那头的周老板则是有些意外,这他娘的,不像是反派说的话啊。 但想想随即也就释然了,以阴司的那种尿性,敢反叛出来的官差,到底是好是坏,你还真不好去定义。 说不定,在这帮人眼里,是那种“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信念也说不定。 在周泽思索的时候, 那个男子忽然问道: “你们是哪个堂的?” 堂的?堂口? 周老板有些难以理解这个问题,可惜安律师不在他身边,也没法问问这是不是阴司的切口,只能回答道: “我是通城的捕头。” “你们动作挺快啊,这就已经拿到证件了?捕头?捕头的令牌怎么帮你隐藏气息,不应该是鬼差么?” “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要隐藏身份气息,不该是用鬼差证么,捕头令牌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 男子停顿住了, 他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 目光直直地盯着蹲在他身边的小男孩, 而后, 用一种很不敢置信地语气,继续对着电话问道: “你说,你是土生土长的通城捕头?” “是的,其实我们无冤无仇,但谁叫你们跑我地盘儿上来了呢,只能说,这或许就是命吧。” “你是通城捕头,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该死,为什么,为什么!” “嗯?” “放肆,本座是宋帝王座下刑堂提刑官宋七,奉阴司之令来阳间追查叛逃者的踪迹! 你们居然,你们居然敢,居然…………“ “…………”小男孩。 “…………”周老板。 “嘟嘟嘟嘟嘟嘟…………” 宋七木住了, 通话中断了? 宋七看着小男孩,脸上神情终于恢复了,那股子怒意,几乎毫不遮掩,他马上对着小男孩吼道: “电话断了,给我重新打给你的捕头,我有话要和他说,这件事,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给阴司一个交代!” 小男孩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完球了, 自己好像没抓住贼,却把钦差一行给当贼人给全杀了。 不过, 在面对地上宋七的要求时, 小男孩摇摇头,开口道: “我们老板已经给了交代了。” “什么?” “老板把电话挂了, 意思是, 你也该挂了。” “…………”宋七。 第八百一十六章 突袭! 周泽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在了身边的沙发上,小萝莉端来一份果盘送到周泽面前的茶几上,指了指上面的水果,道: “吃。” 周泽没理会,他现在哪有心情吃这个,外加平时周老板也没什么吃水果的习惯。 站在周泽身旁的莺莺倒是拿起一块橘子,剥着送入自己嘴里。 小萝莉看到这一幕后,眼睛眯了眯。 “他那边,解决了?” 小萝莉继续看向周泽问道。 “呵,你男人挺厉害。” “别这样说,对小孩子影响不好。” 周泽瞥了小萝莉一眼,一时哭笑不得,说她胖居然还喘上了,当即道: “不,是真厉害,贼没抓到,反而把抓贼的给一网打尽了。” 哪怕是现在,周老板也依旧有些无语,原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小男孩那边也捷报频传,谁晓得杀到最后是这个局面。 周老板此时也不懂自己该怪罪小男孩太莽了呢还是该埋怨那帮上来抓人的阴司鬼差一个个都是废物? 就算是几头猪,也得花一段功夫才能被都抓起来吧,结果这帮人倒好,被直接以最简单粗暴地方式给一窝端了。 “啊?”小萝莉愣了一下,道:“杀错人了?” “嗯。” “那都杀了么?” 小萝莉问道。 周泽点点头,他把电话都挂了,如果小男孩还没懂自己的意思,那么那家伙真的可以重新回山窝窝里把九年义务教育给重新来一遍了。 “呼…………”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 庆幸道: “那还好。” 周泽摇摇头,其实,这件事,虽然闹出了一个乌龙,但既然闹了,也就闹了吧,只要收尾时稍微注意一下,把自己这边摘干净倒是问题不大。 反正有现成的背锅侠,而且这帮人既然是阴司派上来侦查追踪的,阴司那边肯定也做好了他们光荣就义的准备。 只是, 接下来的重点, 还是要抓住那些叛逃者。 因为阴司里的官差,虽说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至少会要一个脸面,不至于真的去破坏规矩做什么,但那帮叛逃者,可不一样。 周老板与人为善习惯了, 可不想自己生活中的阴影里多出了几个盯着自己或者自己手下鬼差证的眼睛存在。 “莺莺,你回一趟书店,那边几个人估计马上要坐高铁过来了,你安排接待一下。” “好的,老板。” 莺莺去卫生间里洗了手,然后直接走出了这栋别墅。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沙发上,闭着眼,思考着一些东西。 他其实很懒得去做思考这种事情,因为绝大部分的情况下,思考只是一种自我麻醉和缓解的过程,想经过深思熟虑这种事儿真的找到破局的办法,成功率真的很低很低。 又不是上学时做数学题,生活以及生活中所需要面对的风波,如果真的能像做数学题那般去应对的话,可就真的太好了。 “蠢僵尸身上是不是发生什么变化了?” 小萝莉这时主动凑过来问道。 “你爸呢?” 周泽问道。 “上班啊,在他诊疗所里吧,我妈去做头发去了。” 周泽点点头,完美岔开了话题。 “话说,她现在都能吃东西了,你啥时候准备吃她?” “你和小发到底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若即若离,不反对,不抗拒,不靠近,保持现状,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你说的这是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两岸关系?” 小萝莉“呵呵”了两声,“如果是后者那还有什么疑问么,我们必然会在一起。” 天就被这样聊死了。 周泽拿出手机,随意地玩着。 过了一刻钟, 小萝莉又抬起头,看向周泽,道: “你怎么还不走?” “你什么时候走?” “我等他回来一起回书店啊。” 在这种危险时刻,既然其余鬼差都要回书店避难,小萝莉自然不会脑子进水去抗拒什么,喊什么舍不得爸爸妈妈或者舍不得小学生活。 天大地大都没自己小命大,她可不想傻乎乎地待在这里被人杀上门来。 “我也一样。”周泽说道。 小萝莉微微皱眉, 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从地毯上站起来,道: “既然侦查的人在我家附近出现,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侦查对象,也曾在我家附近出现过?” “还行,小学生当久了,却还没真的把自己变成小学生。” 周泽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继续道: “我担心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被杀了分尸被夺了鬼差证。” 若真的是这样,实在是太狗血了。 但现实无数次地教育着人们,它往往会比电视剧里的情节更为狗血。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得高高感激你一下?”小萝莉双手放在胸前,挥舞了一下小拳头,“老板好棒哦。” “行了,你在我面前卖萌我只觉得很诡异,甚至还有一点点恶心。” 明明年纪这么大了,弄个小女孩的身子待着就算了,还真把自己当小女童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恶趣味? 可能很多女性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性,都想回到那种无忧无虑的女童时光,有父母疼爱,可以无拘无束。但男性基本不会那样选择,因为年纪太小的话那活儿没法用。 倏然间, 二楼位置传来了一串铃铛声响。 周泽和小萝莉当即一起抬头向上看去。 “喂,那小子进出时都是翻窗子的么?” 周泽得先确认是不是人家小情侣的爱情私密模式。 小萝莉摇摇头,回答道: “走正门。” “哦。” 周泽舔了舔嘴唇, 当他刚刚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时, 一道寒光直接从二楼楼梯位置斜刺了下来, 速度非常之快! 周老板干脆身子一个后仰,连人带着沙发一起向后倒去,躲过了这道寒光,只是沙发的下端被直接切割开,同时寒光还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而过,窜出了刺目的火花。 小萝莉当即张开嘴, 舌头直接伸长,向着上方横扫过去。 但紧接着,上面就传来了一声低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 一道黑色的符印直接镇压了下来。 小萝莉没敢硬抗,身形一闪,借着舌头上传来的惯性直接拉扯开了距离。 而这时, 一道人影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稳稳地落地, 来者身上穿着红色的羽绒服,戴着黑色口罩,目光清冷,十几把飞刀正围绕着他的身边浮浮沉沉。 “嗖!” “嗖!” “嗖!” 下一刻, 三把飞刀直接飞向了小萝莉那头。 飞刀速度很快不说,且带着一种诡异的震颤感,似乎有着罡气的加成! 小萝莉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不停地躲避,却已然是被步步紧逼,已经一路后退到了客厅小吧台的位置角落。 好在这时候周老板已经起身,扯开了自己衣领处的纽扣之后,径直向着红色羽绒服男子走去。 男子寒冷的目光留意到了周泽, 一时间, 其身边又飞出来三把飞刀,冲向了周泽。 而他本人依旧站在原地,宛若坐镇中央的大帅,只负责点兵点将,这姿态和范儿倒是摆得十足! 周泽左手五根指甲长了出来, “铛!” “铛!” “铛!” 连续三次格挡, 三把飞刀直接于空中炸裂, 周泽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飞刀再牛逼, 也不该和老子比谁更硬! 羽绒服男子微微张开口,似乎是对周泽的表现有些意外,但他并未多想什么,而是双手抬起, 其身边还剩下的几把飞刀当即开始融化起来, 直接化作了类似铁水液态般的存在, 而是扫向了周泽。 周泽胸口位置浮现出了一串古朴的符文,且符文自出现后直接从身上流转了出来,脱离了躯体,在身躯前方形成了一道隔膜。 “咚!” 沉闷的轰响传来, 羽绒服男子身形一阵踉跄, 连续后退了好几步,胸口也是一阵起伏。 而周泽仍然在继续前进,眼睛之中,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羽绒服男子开始掐印, 同时张开嘴, “吼!” 一只三臂恶鬼从他嘴里出现, 手持三把兵刃向着周泽劈砍而来, 这次的攻击和之前不同, 之前算是物理攻击, 这一次则是灵魂上的打击! 眼前这位很不简单, 在周泽眼里,应该比小男孩之前砍瓜切菜般解决的那帮人要厉害得多。 战斗经验和战斗方法上,显得更为纯熟。 不过, 他的运气不是很好。 当那只三臂恶鬼冲到周泽面前时, 周泽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 眼眸深处的黑色宛若墨汁一般开始流转, “吼!” 一声咆哮之下, 三臂恶鬼直接惊恐地不停倒退,几乎是被瞬间吓破了胆。 红色羽绒服男子毫不犹豫地将这只鬼收回进自己嘴里, 而后掌心出现了一把飞刀, 目光严肃地盯着已经在不断靠近自己的周泽。 “来啊,你继续啊,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周老板一边笑着一边继续往前。 红色羽绒服男子当即手腕一翻, “噗!” 刀口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周泽脚步一个趔趄, 我艹, 知道打不过我了, 所以想靠自杀来吓倒我? 第八百一十七章 遇到对手 打不过就自己捅自己,这个选择和表现倒真着实让周泽有些惊愕,但周老板毕竟是周老板,这几年风风雨雨啥没见过? 见对方已经幡然悔悟已经开始自残了,那么周老板不介意跟着上前给他推一把刀,让他更早地脱离苦海。 谁让咱心软总喜欢与人为善呢? 只是, 当红色羽绒服男子将匕首拔出时, 想象中的那种鲜血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股又一股地黑色黏着液体开始从胸口的伤口位置扑腾出来,一时间,这些液体溅洒在了他全身以及脚下的一大片地板位置。 难道是知道我有洁癖,所以想用这招来阻止我靠近他? 不能怪周老板去想这些,实在是眼前这位此时的反应,当真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但周泽还是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五米, 三米, 一米! “嗡!” 羽绒服男子眼睛内释放出了两股红色, 顷刻间, 周围刚刚从他体内喷出来的黑色液体全都悬浮起来, 直接贴向了周泽的身子。 周泽一直在提防着这种变故, 许是受小男孩刚刚反向连战连捷的影响, 又或者是四川执行的大丰收让周老板涨奶了, 总之, 周老板现在是有点自信心满满。 他左手摊开, 五根黑色的指甲竖立在那里, 轻声道: “咖啡!” 一道道煞气凝聚而成的柱子自周泽身边升腾而起,完全隔绝了这些黑色的液体。 “嗞啦嗞啦”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这黑色的液体居然带着极为强烈的腐蚀性,好在周老板这“咖啡”可以依靠自己体内的煞气进行不断地续杯,倒是不用担心被腐蚀穿透。 他还真没想试着用僵尸体魄去硬抗一下这硫酸翻版,哪怕没把自己弄死,装个逼结束后自己身上也得坑坑洼洼,何必呢? 同时, 周泽也没打算给对方继续表演的机会, 老实说, 眼前这个家伙,也的确是有些会折腾,整得跟哆啦A梦一样,各种绝活儿道具层出不穷。 周泽的指甲穿透了阻隔, 刺入了对方的脖颈位置。 红色羽绒服男子眼睛一闭, 身子后倒, 整个人砸落在了地上, 这有点像是中枪者的后续动作, 只是, 在此时, 周泽的眼眸深处, 第一次显得真正严肃起来, 不对劲!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像是机械齿轮在加大马力地超负荷运作,那股子焦灼的氛围也在这种摩擦声中不断地攀升,终于,爬到了高峰! “噗通!” 有句话叫做女人是水做的, 但眼下红色羽绒服男子正在深刻地重新诠释着这句话, 他的身子像是完全炸裂开一般, 扑腾出了一大摊的水渍, 这些水渍以极快的速度在这块客厅区域布置出了一个阵法的雏形。 周老板下意识地开始后退, 他可没有铁憨憨的那种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自己虚得要命却还要在空门下等佛出现的二劲, 只是, 还没等周泽完全脱离这个范围, 一声声梵音忽然响起, 紧随其后的, 是浓郁到几乎可以化作油脂抠挖出来的恐怖檀香! “快…………走…………” 铁憨憨的声音忽然自心底响起, 显然, 在此时, 他也被惊动了。 一般来说,平时的一些事情,哪怕是有些危险存在,但只要不超出周泽所能应付的极限,铁憨憨都会保持沉默。 尽量给周泽一种他在自己玩单机游戏的错觉游戏体验, 而不会给他一种他只是一个苦逼做日常任务混时间的代练。 此时铁憨憨既然发声了, 那就意味着整件事的性质,忽然急转直下! 若是往常,他可能真的会故意等着周泽去求他,但这一次,他很主动。 其实周老板也没丝毫地犹豫,哪怕没有铁憨憨的提醒,在刚才,他也预感到了不妙,那种脊梁骨位置瞬间发寒的感觉也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当即, 周泽发出了一声咆哮, 僵尸状态完全开启, 而后身子一蹦, 强行撕开了束缚离开了这片区域。 旁边一直在关注着战局的小萝莉见自家老板忽然直接跑路, 也不敢有丝毫地耽搁, 伸出舌头快速跟进, 当其身形拉近到周泽身边时, 周泽伸出臂膀抱住了她, 而后再度加速! “啪!” “哗啦啦!” 周泽从落地窗上强行突破了出去, 两个人的身形在花圃位置滑行了十几米之后,又以撞破了铁栅栏而宣告停止。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整个别墅里忽然窜出了巨大的火苗! “嘶!” 没有爆炸声, 没有爆裂声, 没有地动山摇也没有气浪滚滚, 这股大火烧得很安静,却一点也不温柔。 只是眨眼之间, 客厅以及书房等房间包括二楼的几个卧室窗户那边,都映照出了橘黄色的光火。 而后, 又在三秒之内, 以更为诡异的方式……瞬间熄灭! 小萝莉怔怔地看着前方,看着她的家,有些不敢置信道: “刚刚那是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 周泽也在同样地在心底问这个问题。 “佛……门……业……火……” “你怎么晓得的?你那会儿不是还没佛么?” “猜……的……” “…………”周泽。 周老板没再和那位继续说话,而是往前走,走到了落地窗那边,虽说刚刚的火焰和壮观也很恐怖,但落地窗上的窗帘,居然一点烧焦的痕迹都没有。 整栋别墅里,也没有任何焦土气息,更没有一点点火光残留的感觉,这让人觉得很难以理解,但周泽确信,自己刚刚绝不是眼睛里出现了幻觉。 掀开窗帘,从自己刚刚撞碎出去的地方又走了回去。 客厅里的陈设毫无变化, 没有烟熏火燎的任何痕迹, 小萝莉这时也走了进来,深吸一口气,空气居然格外清新! “刚刚,到底怎么了?我还在想我爸回来看见自家奋斗出来的别墅被烧没了后该怎么安慰他呢。” 周泽抬起手,示意小萝莉不要说话,缓缓道: “有没有感觉有些不对劲?” “空气很清新啊。” “不止。” 周泽微微皱眉,继续道: “现在这个环境,让我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 “仿佛让我回到了无菌手术室里的感觉,而且,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此时你家这栋别墅里,被消毒得更为彻底。 不知道你家以前有没有老鼠, 但我现在可以打包票, 你翻遍整个屋子的所有角落,你连任何一只活着的小虫子都找不到。” 那火焰, 烧的不是凡物, 而是真正的……净化! 将整栋别墅里,一切生命,全都抹除! 可以想见,如果当时自己晚了一步,买能及时离开这片区域,自己也将是被净化的对象。 现在倒是能理解铁憨憨刚刚的主动了,估计他也不想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自己连累着成了烤乳猪。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慢慢被打被揍被压得鼻青脸肿时, 在旁边悠哉悠哉地慢慢说风凉话的感觉。 周泽绕过了倒在地上的长沙发,走到了客厅另一个方向。 地上,一件红色羽绒服,一件蓝色的牛仔裤,以及那张薄如蝉翼的黑色口罩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至于原本穿着它们的人,则是毫无踪迹。 这口罩有点意思,刚刚那人明明戴着它,但口型什么的其实都清晰可见。 出于本能,周泽觉得这口罩不简单,兴许有着其他的用处。 只可惜,周老板有洁癖,尤其是口罩这种东西,用别人的口罩和用别人的牙刷感觉没什么区别。 不过不舍得丢啊,可以拿回去送给安律师,嗯,他应该会很喜欢。 在衣服旁边蹲了下来,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羽绒服,里头空空如也,但也不是全无发现,那就是在羽绒服内在部分,有一些残留的纹路。 这居然, 是一具傀儡! 有人操控着它,在刚才,对自己发动了袭击! 而那位本尊, 却依旧还在隐藏着,并没有现身。 周老板是不懂符文阵法这类东西的,但在许娘娘身边久了,多少也就能耳濡目染一些了。 但应该已经被毁掉了,而且被毁得很严重,想复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刚刚那场“大火”,那场净化, 一方面的目的可能是对自己的最后杀招,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抹除一切痕迹不被追踪的效果。 哪怕是站在“被害者”的角度,周泽都觉得这一次的袭击者,除了没能成功地杀了自己,低估了自己的实力以外,其余方面,都很完美了。 对比一下,当初在丽江的那位木承恩所玩儿的,简直就是有些不入流的小游戏。 周泽走到茶几边,伸手拿起了水杯。 “我给你换杯水吧。” “没事儿,无菌水,外面买都买不到。” 周老板无所谓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舔了舔嘴唇。 小萝莉也在那边检查了一会儿衣服,而后起身,看着周泽,问道: “老板,你怎么看?” “这次,可能真的碰到对手了。” ……………… 别墅区外面的一家咖啡店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手办一边自言自语: “这次,可能真的碰到对手了。” ————我是烤乳猪的分割线———— 昨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回到宾馆时已经很晚了,写了一章后想眯一会儿起来写第二章,谁晓得直接睡过去了。 这章是补昨天的第二更。 莫慌, 抱紧月票! 第八百一十八章 借个安 男子起身,结账,离开了咖啡店,刚出店门口,被风一吹,马上就弯腰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重,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的那种极端。 这个情形,引得经过的不少路人侧目,有些人还特意从包里取出了口罩戴了起来。 五分钟后,男子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他默默地转身,沿着步行街向下走去。 他自己一直戴着口罩,但他却不喜欢戴口罩的感觉,倒不是因此觉得不舒服不适应,而是一想到在这个污浊的大环境里自己戴着个口罩就认为自己可以小清新的感觉,有点可笑。 一直往下走,他走得越来越快,走到车站时,正好一辆4路公交车停了下来,他上了车。 坐在靠窗的位置,跟着车身一起摇晃,摇晃,摇晃…… 摇了半个小时后, 他起身离开座位,在小石桥站下了车。 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的灼热,在冬天,有时候这种天气真的很折腾人,穿着羽绒服嫌热,脱了,又嫌冷。 让习惯了简单快节奏生活的人,会觉得有些烦躁。 过了马路,走到了一栋公寓大厦里,坐电梯上到24层,站到了2408房门口,手指在门锁那边轻轻地转动。 少顷, 门开了, 这是套一的格局, 床上,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那里玩着布娃娃, 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那里择菜, 当他打开门进来时, 两个女人一起用疑惑地目光盯着他。 他愣了一下, 伸手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哪怕是戴着口罩,依旧可以看见他在此时的局促和不安, 但他还是道: “抱歉,走错门了。” 说了抱歉, 也没选择转身离开, 一条怀表从他手腕位置垂落下来, 开始摇啊摇啊, 两个女人直接陷入了昏睡。 他关上门, 走到厨房里, 拿起开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 然后找了个塑料板凳坐了下来, 他轻轻地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只是这唇,红得发紫。 一边缓缓地吹着开水一边慢慢地喝着, 他喝得很接地气, 像是一个老人。 等一碗开水喝完, 他长舒一口气, 仿佛完成了今天最重要的一项工作。 也就在此时, 窗户那边传来了“叮咚叮咚”的响声, 一只纸鸢停驻在了窗户边缘。 他起身,打开了窗户,纸鸢飞了进来,而后开始燃烧,黑烟中,显露出了一张面上带着刀疤的脸。 “来淮安吧,证已经拿齐了。” 他闻言,微微摇头,道: “我在通城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暂时不打算走。” “薛瘸子卜卦,说你已经被阴司的鹰犬盯上了。” “嗯,那帮人速度很快。” “是啊,这帮人,速度确实很快。” “我的意思是,他们死得很快。” “他们被派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死,他们的死,才是真正的定位目标,你不该冲动的。” 他深呼吸,没和眼前的刀疤脸解释说这些鹰犬不是自己杀的,他只是又拿起开水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开水。 其实,那帮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都无所谓了,在阴司看来,就是自己等人杀的。 “不回来?”刀疤脸问道。 “你们那里,太闷。” “你重新认真回答我,你到底回不回来和我们汇合。” 他没回答,只是继续吹着碗面。 刀疤脸似乎很生气,他生气地道: “好,那我们几个马上从淮安赶到通城,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有趣,我们也要一起高乐高乐。”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同时感慨道: “你们不来,我也不敢继续玩下去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如果玩嗨了的话,可能会把自己给玩儿死。 “不过阴司的新一批人肯定会马上也会赶到这里,到时候,这个通城,会很挤。” “大城市都很挤,但依旧会有很多人乐此不疲地挤进来,因为小地方,太无聊了。” “呵呵,反正咱们是一帮子的,我算是看透了,这次出来之后,人心就直接大散了,领头人不知所踪,原本在下面举事儿前的信誓旦旦,现在都成了狗屁。 我们总嘲讽阴司是大厦将倾,但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狗肉上不得席面?” “电话费很贵。”他伸手指了指面前刚刚燃烧过半的纸鸢,“省点力气来玩吧,别隔着这么远玩儿感慨了。” “成,我们手里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明天中午就到。” “拜。” 纸鸢落地, 躺在了地板上。 他喝完了第二碗开水, 看着地板上的污渍,微微皱眉,他拿起扫帚,把这里扫了一下。 然后又觉得这地上有些油污过重, 站直了身子, 双手开始缓缓地掐印, 他觉得, 这个房间需要净化一下。 只是,当他的目光扫到床上和床下的两个女人时,又慢慢地结束了掐印。 他拿了一块抹布, 开始擦地板, 然后, 擦墙面, 然后, 擦油烟机…… 等到一切忙完之后, 他已经大汗淋漓,这具身子,还是太虚。 这是一具病鬼的身子,不是情非得已下不得不用,而是他特意挑选的。 他觉得,活得太健康没什么意思,就无趣了。 这具身子,能给他一种自己仍然还死着的错觉。 他打开了屋门,走了出去,关上。 等后半夜两个女人醒来后,估计会惊愕地发现,家里像请了保洁。 他坐电梯,下楼,重新走到了街面上。 小石桥只能算是通城的一个交通枢纽,车流量很大,但人气可真的不怎么样。 他一个人坐在花圃边缘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 就又开始重重地咳嗽起来, 咳得撕心裂肺, 却咳得格外过瘾! 痛快, 舒服, 惬意! 咳嗽结束后, 他扬起头, 享受着这种放肆后的酣畅余韵, 他的双手情不自禁地举起, 只可惜此时他的头顶,是漆黑一片,今晚天气不好,云比较厚,没有星空给他去拥抱。 但他已经觉得这样挺好。 地狱的天空也是这般,没有星星,以前倒是有一轮血月高挂,但半年前开始,那轮月亮也变小了许多。 少顷, 放下双臂, 垂着头, 看着脚下的枯叶。 冬天,对于这块地方来说,意味着萧索。 只是,无论阳间再怎么萧索,也比地狱丰富多彩得多。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马路对边, 车窗慢慢地被摇下。 安律师手里夹着烟,目视前方。 两个人,隔着一条宽大的马路,没有去看对方,视线没有交接,但都清楚彼此的存在。 密集的车流在二人之间的马路上不停地穿梭着, 车灯尾气, 不停地在这里夜晚的宁静中肆虐。 安律师张了张嘴,打了个呵欠,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没有红绿灯,没有人行道,安律师一边走一边看,大概花了三分钟的时间,他才从马路那头走到了马路这头。 他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面前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的安律师。 他来通城,是因为他在这里,他想来看看他,他想他,顺便,想叙叙旧,看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他过得不好,就陪他喝喝酒聊聊开解开解; 如果他过得很好,那就直接杀了他。 口罩男笑了, 也是啊, 眼前的这位, 无论在哪里, 应该都能过得很好吧。 安律师走到口罩男面前,拿出烟,道: “哥们儿,借个火。” 口罩男伸手摸了摸口袋,取出了一个打火机,等安律师接过去之后,口罩男开口道: “哥们儿,借个安。” “呵呵。” 安律师点了烟,在口罩男身边坐了下来,吐出一口烟圈后,安律师开口道: “如果不是问了老陈皮,我都不晓得这次你居然也上来了。” 前些年,安律师没遇到周泽之前,做了不少地狱走私生意,也积累了不少人脉,想要打探一些消息,还是容易的。 除非, 这帮人上来后彻底销声匿迹,和以前完全切断了联系,但这不可能。 他们不是恶鬼,他们是叛逃者,还拿捏着官差的腔调,这就使得他们哪怕没必要,也一定要表现出一些标新立异的感觉。 “是我让老陈皮说的,我怕你找不到我。” 口罩男解释道。 “我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仇呐?” 安律师没好气地继续道: “你就不能大气点?” 口罩男又开始咳嗽了, 只是这次没咳嗽多久, 反问道: “这话,似乎是应该由我来说比较合适。”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道: “我过得很好。” “我看出来了。”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那……呵。” “是啊,我就是要故意说出来气气你。” “安不起。” “嗯?” “你会死的,你现在,太弱了。” “啧啧。” 安律师仰起头,怅然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啊。” “没变什么?” “还是那么蠢,没变聪明啊。当初我和你约好了单挑解决,但我还是把冯四儿他们带着把你一顿往死里揍, 要不是你丫的傀儡用得好,当时可能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呵,看来,你也没变。” “不,不一样啊。” 安律师摇摇头,道: “这次,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安律师无奈地把手机丢进了一旁的花圃, 上面微信有最新的消息提示: “堵车严重,估计要晚到十分钟。” 安律师几乎泪流…… 第八百一十九章 炸了 作为长三角城市之一,通城的人口压力不算很大,城市基础建设也一直很好,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不存在堵车的情况。 只是, 任何事情, 总有不凑巧的意外; 当安律师算好自己停车到对面的时间, 算好自己从车流中穿越马路的时间, 算好叙旧的时间, 算好了一切一切, 等到他站在口罩男面前时, 尴尬的一幕, 出现了。 此时, 安律师面色宁静,带着洒脱,带着淡然,带着一种略带忧伤的叙旧氛围; 但若是放在漫画里, 估计是有一个Q版的他出现,加上两行热泪裹挟着鼻涕一起落下。 装逼, 是一件让人乐此不疲的事情,人们的一生,不是正在装逼就是走在去装逼的路上。 但把逼装破了, 就真的不是那么好受了。 因为安律师清楚, 此时此刻的他,去面对眼前此时此刻的“他”, 很可能, 下场会很悲剧。 十分钟,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 但当初颠峰时期的他,尚且需要带着冯四儿他们这帮狗腿子过来玩儿群殴, 就别说现在了。 “我记得以前,我们曾…………” 安律师觉得, 他还可以继续水下去, 再抒抒情, 在看看景物, 或者, 一起忆苦思甜, 平时看新闻时一些领导的访谈谈话此时都在安律师的脑海中被过了一遍, 以此获得将废话拖延时间的灵感。 只是, 很可惜, 口罩男懒得多哔哔了。 他站起身, 他目视着安律师, 缓缓道: “你去……死吧。” 简单干脆, 提前结束了前戏, 瞬间推入高朝。 “呀呀呀呀呀!!!!!!!!!” 刺耳的尖叫声传来, 口罩男的身侧,出现了一张人皮,人皮遇风见长,快速地填充,变成了一个光着身子的老太婆,褶皱的皮肤,干巴巴的骨头,五官凹陷,不带丝毫的美感,却散发着森然的煞气。 在选取这具病鬼身体的同时, 他还把太平间里的另外几具尸体进行了改造, 他喜欢这种操控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手脚的延伸,同时,傀儡的陪伴也会使得他不会那么寂寞。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感慨道: “相聚的时光,总是这么的短暂,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而后, 老太婆瞬间冲刺到了安律师面前, 安律师双手迅速化作了白骨, 对着前方格挡过去。 “砰!” 然而, 对方并不和你玩儿什么微操, 也不和你讲究个来来回回, 简单干脆直接, 连王八拳都没用, 干瘪的身子, 宛若一块顽石, 砸就是完事儿了。 安律师倒飞了出去,直接摔倒在了花圃之中,双臂发麻。 肉身近战,本就不是现在安律师所擅长的东西。 “我们玩玩精神流玩玩幻术好不好?” 安律师喊道, “我知道的,你也会啊。” 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们可以再交流交流切磋切磋啊。 然而, 口罩男目光依旧冰冷, 傀儡老太婆再度呼啸而上, 意味着他没那个陪安律师慢慢玩下去的兴致。 安律师很是狼狈地一跳, 身子是躲避了过去,但是后背位置却被老太婆的爪子抓出了十条血路子。 “嘶……” 痛! 安律师滚落在了地上, 大口地喘息着。 傀儡绕了一圈后,再度飞速逼迫而来。 对方很不讲道理,也懒得讲道理,根本就不打算去计较什么场面上的精致与否。 傀儡老太婆的速度自然没花狐貂快,但她没有丝毫的知觉,可没有花狐貂怕痛! 这就很难办了! 终于, 第三轮冲刺打击之下, 安律师没能闪避得掉, 傀儡老太的双手从骨骼之中忽然长出, 瞬间叉开了安律师的一双白骨手, 而后自其胸口位置, 一根倒刺一般的骨头翘了出来, 尖锐,粗壮, 尖端位置还泛着黑色的光泽, 这是剧毒! 就像是大黄蜂一样, 狠狠地刺向了安律师城门大开的胸口位置! 口罩男有些惆怅,要结束了啊。 他安不起, 堕落如斯了。 然而, 尖刺在距离安律师皮肤只剩下不到几厘米位置时, 却被一团妖气给阻隔住了。 安律师的眼眸之中闪现出了一抹绿色, 身上的力道在此时也瞬间翻倍增强。 口罩男微微惊讶, 轻声道: “妖气?” 安律师强行撑开了傀儡老太婆的束缚, 猛地一脚踹上去, 将傀儡老太婆踹退, 同时, 双手迅速结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一道黑色的封印直接打在了傀儡身上。 口罩男眼中的红色一闪, 傀儡老太婆身上当即释放出一道黑色的光泽,竟然将安律师的封印给直接消融掉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其实,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 但这话有时候就跟只要你努力勤奋刻苦学习就能上清华一样,不那么现实。 这傀儡其实没有在速度或者力量这些某方面达到什么极致,但却在各个方面达成了一个和谐,也就变得很实用。 “我说啊,咱就不能坐在这里,听听《大江东去》?致我们逝去的青春?” 口罩男点点头, 而后, 在其面前, 浮现出了十几颗钢珠。 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指着口罩男道: “过分了啊!” 口罩男继续点头, 面前的钢珠开始融化,而后开始重新凝聚,成了一个个钢丝绕成的球状物……钢丝球。 “…………”安律师。 “嗡!” 攻击再度开始!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转身, 跑! 他的身上不时地闪现出一道道绿光,速度得到了加持,只是,这种纯粹的奔跑,效果真的不是很理想。 几个方向被连续地封堵之后, 安律师很是狼狈地不得不又重新绕了回来, 对方没直接玩儿什么一击致命, 但安律师脸上依旧挂着被羞辱的屈辱感和愤怒感, 士可杀不可辱! 当然了,这在安律师这里是不存在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是, 安律师愿意表现出这种情绪出来,给口罩男增添一下爽感,好让他继续玩弄自己,别下死手。 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到最好的。 同时,安律师也在心底狂骂通城交通委! 然而, 挑衅、戏谑、玩弄, 似乎只是短暂的, 口罩男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致, 手指向前一指, 傀儡老太加上十几团锋锐的钢丝直接刺向了安律师, 下一秒后, 估计安律师就得被打成筛子。 就在安律师自己也有些绝望的时候,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吼!”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咆哮, 强横的煞气宣泄而出, 用拳头, 用脚, 用自己的身体, 强行撑住了这一轮的打击, 小男孩的肉身素质可是被周老板当初亲自验证过的, 十根“加糖”,哪怕是把他给钉在了墙壁上,依旧弄不死他。 所以, 哪怕这一轮结束后, 小男孩衣服残破不堪,身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白色的刮痕, 但至少在气势上,完全不落下风。 口罩男微微抬起头, 傀儡老太迅速回归,双臂张开,将他给包裹住。 “砰!” 莺莺出现, 一拳砸在了他的身上。 “轰!” 剧烈的轰鸣声传来, 傀儡老太被砸飞了出去,撞在了前面的墙壁上,但在下一刻,傀儡老太张开了双臂,她自己开始破损龟裂下来,而里面的口罩男却得以重新站起。 没有犹豫, 没有留下什么狠话, 也懒得装胖子去撑什么场子, 口罩男的身前,出现了一片迷雾,而后,他整个人像是一阵风一样,向着斜前方的角落里刮去。 他要逃了。 “咖啡!” 五根粗壮的锁链忽然从地下窜出,直接将这一团黑雾给锁住,无论风再大,雾气也只能被束缚在了这块区域。 周泽从花圃后面走了出来,五根指甲拖在地上,径直向口罩男走去。 黑雾慢慢消散, 露出了口罩男被锁住的身形, 他目光里有些异样的神采, 在小小的通城, 隐藏着一个安不起, 还藏着两头大僵尸, 外加眼前这个, 是捕头么? 可能,还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已经足够精彩,也足够有趣了。 周老板快速上前,准备送人上路。 然而, 就在周泽刚刚靠近他时, 口罩男的左眼眼球忽然“咔嚓”一声旋转, 飘飞了出来, 浓郁的檀香在瞬间扩散。 周老板瞬间止住了身形,同时抬起右手,示意众人随时准备闪避。 只要躲避及时,这所谓的业火,其实也不算什么。 然而, 那颗眼球却没有冲向周泽, 而是径直飞向了花圃另一侧的大马路中央位置, 那里, 有密密麻麻的车流在快速地穿梭而过! 一旦业火在那里爆炸, 那后果, 将…… 口罩男开口道: “让我……走。” 周泽咬了咬嘴唇,他不是那种慈悲为怀的人,也很讨厌接受这种要挟,但在这个局面下,周老板还真有些迟疑。 “呵呵。” 安律师笑着走过来,站在了周泽身边,道: “老板,别担心这个,这家伙啊,刀子嘴豆腐心,最是一本正经圣母得很,否则当初我和冯四儿也不可能抓到机会把他给揍…………” “轰!” 那颗眼珠, 炸了…… 第八百二十章 大反派安不起 爆炸,来得那么的突然,就像是要故意打安律师的脸一样。 原本预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僵持、谈判、拉锯,并没有出现,到头来,一切的一切,仿佛变得无比的简单干脆。 安律师目光一凝,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周老板眼底则是有一抹怒火开始升腾, 亡命之徒之所以可怕,那就是因为在彻底走投无路之前,他可以造成极为恐怖的破坏,而眼前的口罩男,似乎是正在诠释着这一点。 如果真的没有活路,那还在乎什么天罚不天罚的? 普通人落到对手手中,还能喊出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阴司的人落到阴司的人手里,你还想有来生? 对于在白天刚刚经历过这佛门业火的周泽来说, 他很清楚, 这一声爆炸,将会对这条大马路上的车辆造成怎样恐怖的后果! 估计至少数十辆车辆内的驾驶员以及车内的乘客将会被人间蒸发,而这些失控的车辆将会产生恐怖的连环碰撞,最后,死伤将会难以统计。 顷刻间, 火光升腾, 却又迅速地消散, 宛若儿童手中拿着的烟火棒,看似火光缭绕,但你完全可以伸手去触摸它的火星却一点都不会感觉到灼热。 而这一条足足有正反八个车道的大马路上,此时也在遭遇着这一幕。 刹那的光火让不少司机吓了一跳,有些觉得眼前一花,有些正好眯了一下眼,大部分车主在此时都受到了影响。 写在交通规则条纹上的最短跟车距离在此时再度显得苍白无力, “砰!”“砰!”“砰!” 一连串的追尾发生, 随即就是暴躁的鸣笛声, 紧接着就是吵架和嚷嚷。 十几辆车发生了连续追尾,但除了车身有限受损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影响,短暂的眯眼后司机们都采取了紧急措施。 刚刚爆的, 只是一道烟花, 并不是佛门业火。 而那个被困锁住的口罩男, 则是双臂垂落下来, 独眼之中, 剩下的, 是落寞和不屑, 他在看着安不起, 安不起则是耸耸肩, 对身边的周泽道: “老板,有些人,就是这样,没救了的。” 周泽则是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安律师,道: “我说,你当初到底有多反派,怎么老是招惹这种老实人?” 上次那个老张的曾祖父,从老张身上往上看,其实也能看出那位红鼻子老头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事实也证明了那个老头儿确实是一个好“人”; 算是周泽入行以来,难见的一个有公心的阴司中层。 此时眼前的这个口罩男,其实也是一样,刚刚放过了鱼死网破的机会,甚至连死前最后宣泄放纵一次的选择都放弃掉了。 而安律师, 当初可是站在这两个人的对立面, 俩好人都恨安律师恨得牙痒痒, 可见安律师当年在阴司当他的金牌巡检时,到底得有多神憎鬼厌了,估摸着和古代东厂番子没啥区别了。 完全是为正道所不容啊。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人在庙堂,生不由己啊。” 都是社会的错,我依旧是纯洁的。 周泽走到了口罩男面前, 问道: “来通城,是为了找鬼差证?” 口罩男点点头。 周泽也点点头,“那就对不住了,抱歉。” 口罩男笑了笑,他的口罩太薄了,薄到让周泽觉得他戴这口罩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是, 当周泽举起指甲准备穿透对方的身体时, 对方的身体忽然像是放气了一般, 直接干瘪了下去。 而在远处,刚刚被莺莺击飞的那个傀儡老太婆的身子竟然重新站了起来,双手双脚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攀爬上了面前的高层,像是一只蜘蛛一样快速移动! 莺莺和小男孩当即暴起,两头僵尸一起发力,以最快地速度追向了要逃跑的那具傀儡! 不过, 周泽还是没动, 也没去把莺莺跟小男孩喊回来, 他慢条斯理地扒开了口罩男的肚皮, 里头, 没多少鲜血溢出, 显得有些干涸,宛若许久没下雨的河床,到处都是龟裂的苍白。 只是, 当周泽的指甲慢慢地刺进去之后, 一股力道在里头,抓住了周泽的指甲。 周泽微微一笑, 把指甲慢慢往外拔, 从口罩男肚子里, 带出了一个眼睛似乎都没能睁开的婴儿, 婴儿的一只小手抓着周泽大拇指上的指甲, 摇摇晃晃地被周泽取了出来。 站在旁边的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很是惊愕道: “老板,还是你目光如炬。” 就在刚才, 就连安律师都几乎认为对方玩了出金蝉脱壳,其本尊,是那个傀儡老太,又或者说,本尊在傀儡老太的体内。 但谁能想到, 这一次还阳, 对方居然把本尊选择放在了这个小小的婴儿体内。 当然了,安律师是表现出了这个神情,但他是否真的被骗了,难说,因为他也没动,没去和莺莺他们一样去追那个傀儡。 “庚辰啊,你这手玩儿得,可真够独特啊。” 安律师还记得当年自己和冯四儿他们一起设计坑眼前这位,明明就都快成功了,结果还是被这位在最后关头得以逃脱。 是啊, 当初都那么的难杀的人, 现在想杀他, 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 “安不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不要脸。” 婴儿开口说话了,带着些许的奶声奶气。 安律师微微一笑,“谢谢夸奖。” 周泽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指甲, 小手抓着指甲的婴儿也跟着一起摇摇晃晃。 “你证拿到了没有?” 周泽问道。 婴儿咧嘴,笑得很纯真, 道: “你是想放我走?” 安律师闻言,神色忽然一变,但周泽本人在这里,自家老板无论做什么决断,他这个狗腿子,可都没有去反驳更改的余地。 “有这个想法,你应该不是只有一个人吧?” 周老板没兴趣当蛇精和蝎子精, 抓一个爷爷然后引来一串葫芦娃过来折腾。 外加, 对方虽然让他有一点点的忌惮,但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洒脱,让周泽觉得不杀他的话,心里也是能接受的。 反正有安律师做对比就是了, 凡是阴司里和安不起关系越差的,证明人家人品越好,安律师就是指路明灯! “缺证的话,我这儿还有,可以给你,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你和你的同伴们,以后别靠近通城,你也看见了,我其实没什么兴趣帮阴司擦屁股,我脸上也没写着阴司忠臣的字样。 你们是叛逃者,我们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对立和冲突。” 安律师在旁边翻了翻白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老板的选择是对的。 至少,这位的人品,安律师也是认的,只要对方肯点头答应了,下面,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 一念至此, 安律师自己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自己以前,似乎真的确实反派过头了。 婴儿继续一只小嫩手抓着周泽的指甲晃动着身子, 而后用稚嫩的声音道: “通城,还真是有趣。” “但通城高速入口的通城欢迎你,不是为你写的。”周泽道。 “你也很有趣。” 婴儿看着周泽。 “谢谢。”周泽回应。 “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但他…………” 婴儿看向了安不起,继续道: “他,必须死。” 周泽侧过头,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安律师,目露疑惑。 意思是, 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可恶的事儿, 把人老实人给恨成了这个样子? 安律师很无辜地摇摇头,道: “他当初犯了规矩,妄图把自己的妻女亡魂意识进行收容,被检举揭发了,我只能冰宫行事。” 周泽闻言,点点头, 看向了自己指甲上吊着的这个婴儿, 道: “你看,他也是按照规矩行事,是吧?” 婴儿一脸玩味地看着周泽,道:“那你可以问问他,检举揭发的人是谁?” 周泽吸了一口气,没去看安律师,而是直接道: “安不起?” “啊,检举不法现象,揭发营私舞弊,人人有责,我那也是出于一片公心。” 果然是这样…… 但周老板还没放弃,继续劝说道: “你现在既然已经还阳了,可以去找找她们的这一世,其实我一直很赞同一句话,放手有时候也是一种爱。” 安律师伸手摸了摸下巴, 没等老板说完,他就开口道: “老板,这要怪冯四儿,给人妻女的亡魂给直接打散了,我当时千叮嘱万嘱咐过冯四儿,做人别那么绝,但冯四儿就是不肯听啊。” 周泽这时候, 真的好想转身就走, 把安律师留给婴儿去杀了吧。 婴儿沉声道:“他是为了逼迫我发怒,暴走,他成功了,我因此触犯了更大的阴司律法,原本守护十九层小地狱的职责,被他如愿以偿地顶替了。” 安律师抬头, 望天, 今儿个, 月亮好…… 嗯, 好像看不见月亮。 婴儿的身子飘浮了起来, 继续缓缓道: “本来,如果他过得不好,我不会做什么,但我却发现,他现在过得很好很惬意,所以我,必须要…………” 安律师一边看着面前的周泽一边插话道: “兄弟,这你,真误会了啊……” 第八百二十一章 乖,我懂 婴儿的额头位置,出现了一枚黑色的印记,类似花的形态,却很是鬼魅。 “喂,你从地狱叛逃出来,就是为了报仇的?” 周泽忽然觉得再去劝别人放弃报仇这事儿很煞笔, 安不起当初做得太绝了,这换谁都不可能因为几句嘴遁术就放弃报仇啊,而且,周老板对自己的嘴遁水平,也很有自知之明。 周泽还是希望对方能够以大菊为重。 他是真的怕麻烦,能不卷入漩涡就最好不卷进去; 但让周老板放弃安律师也是不可能的事儿,自从跟了自己,他安不起也算是鞍前马后功劳有苦劳也有,就这么把人家卖了换清静, 这事儿, 周老板还真做不出来。 所以,如果这个世界能回到孩童看电视剧时的那般纯粹,不是“好人”就是“坏人”,这般轻松简单地可以确定分辨定位一切的话,该多美好? 婴儿的目光扫过了周泽, 缓缓道: “你之前打算放过我,那我,这次也可以饶你一命。” “…………”周泽。 周老板心里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说一声谢谢? 但问题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是你是我砧板上的肉啊。 “庚辰啊,你脑子没毛病吧?”安律师都笑了起来,“喂喂喂,到底谁被谁俘虏了啊?” “啊啊啊啊啊!!!!!!!” 一声刺耳的厉啸从婴儿口中发出, 紧接着, 在婴儿头顶位置, 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圈, 一股苍茫的气息从黑色的光圈中倾泻了下来。 他, 还有后手! 安不起也叫了一声,但和人家婴儿刚刚的叫声相比,就显得有些示弱多了,有点柯基面对大金毛输人不输阵的感觉, 但安律师还是很从心地往自家老板身后靠了靠,在这个时候,老板的后背,才是他真正的温暖港湾。 “老板,当初我也是有难言之隐的啊。” 周泽抬起手,示意安律师可以闭嘴了。 周老板担心安律师继续爆黑料下去,不用等对方出手了,他自己都会忍不住先把安律师咔嚓了祭天。 与此同时, 周泽的指甲开始发力, 只是, 婴儿的体表像是有一层隔膜保护着,周泽的指甲根本就无法穿透过去,这一点,在刚才居然没发现,怪不得对方刚刚这般有恃无恐。 随着异变不断地发生和发展, 一股陌生的气息开始降临! “庚辰,你这是…………” 安律师眼中露出了骇然之色。 话音刚落, 一道黑色的光影落了下来, 融入了婴儿的体内, 婴儿的身体没有膨胀,恰恰相反的是,居然还缩小了一些,但在婴儿的身边,却出现了一道成年男子的轮廓。 宛若用毛笔直接画上去似的,骨骼、纹理、细节,等等的一切,都很是清晰。 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道处于半睡半醒间的恐怖威压! “安不起,没想到吧,当初你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我做成了。” 庚辰的声音,依旧很平稳,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没有给人他是反派的感觉, 更像是, 正义的主角要开始翻盘了! 周泽默默地后退,脸色,有些严肃。 安律师自然而然地跟着周泽一起后退,好在,老板只是后退,不是闪开,不然安律师就真的要吓尿了。 庚辰的身子,慢慢地舒展开,你甚至能够在此时听到骨节脆响的声音,却无法具体感知到他形体的存在。 这应该是一种传功, 有点类似于通过某种联系,向某位古老的存在借到了力量,和许娘娘体内的海神很类似,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跟谁借了力量。 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阴司的叛逃者,那些大人物,谁敢趟这个浑水? “你居然真的和他们做交易了?你们这群人,这次叛逃,是把他们带出来了?” 安律师猛地明白了什么,惊呼道: “该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阳间带来什么灾难!” 婴儿(庚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泽身后的安律师,道: “你在和我提阳间的灾难?” 这可不是你安不起会去关心的事儿。 周泽+1 “老板,这货当初被阴司责罚之后,去了地狱最西边的苦寒封印之地去做看守门丁,但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分明是监守自盗了。 庚辰,身为看守,哪怕你不看在阴司的命令上,你也应该记得自己的职责,你这么做,那就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婴儿挥手落下,一道恐怖的力道宛若洪流一般喷薄而出! 周泽双手横起, 十根指甲加上自身的符咒一起上扬, 将这股可怕的力道给抵消得七七八八, 但周泽的身形还是被吹得开始往后滑动, 等力道卸得差不多之后,周泽才放下了双臂,问身后的安律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地方,封印的是老板你体内那位陨落之后,在地狱作乱争霸的几个巨擘,第一代泰山府君收整地狱之前,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这些作乱的巨擘给镇压封印了。 哪怕是进入了十殿阎罗的阴司时代,对那些地方的封印和看守也从来没有松懈过。 怪不得冯四儿那个混蛋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这他娘的,等于是这帮家伙监守自盗不说,还把‘核弹’带到阳间来了!” 婴儿往周泽面前走来, 他的声音不再奶声奶气,反而变得有些粗狂, 他开口道: “你这个捕头,可以走开,正如你刚刚对我产生恻隐之心一样,作为回报,这一次,我饶过你。 但安不起, 必须死!” “我艹你大爷,你自己违反的规矩,强行偷渡妻女亡魂进地狱,我揭发了你但我问心无愧! 就算当初冯四儿把你妻女亡魂给打散,也是因为你自己做得好事儿,你妻女的亡魂因为你的关系,沾染了太重的地狱煞气,罪孽深重了,根本就不入轮回!只能沦为畜生一般的游荡孤魂! 冯四儿说那是你妻女求他帮忙解脱才打散的,是她们跪在冯四儿脚下哀求的! 妈卖批的, 老子算计你是算计你,但老子没那个道理也没那么无聊算计你之后再去拿你妻女撒气儿。” 婴儿的步履,停住了。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似乎是真的在疑惑,但他还是又缓缓举起了手,这似乎是一种惯性。 恐怖的黑色罡风再度以极快的速度冲击了过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身上的僵尸煞气扩散开, 强行向前一步, 再度将对方这一招给震散, 但周老板自己的双臂也开始颤栗颤抖起来,青筋毕露,显然,他的身体也是有些吃力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婴儿沉声道。 “意义,当然有意义,阴司的规矩你自己是不晓得么! 一,是你自己先违反的规矩! 二,你他娘的别说你当初没发现你妻女亡魂的异变,老子是算计了你,但你硬要把你妻女亡魂的破散都落到老子头上,掩盖你自己内心的歉疚,老子偏偏不让你如意!” 安律师扯开脖子吼道。 婴儿没有再度举起手, 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 两行热泪开始从他眼角轻轻地滴落下来, 原本的杀意,在此时居然开始在慢慢地消散。 周老板此时心里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这就, 真的不打算杀了? 良心发现了? 开始自我忏悔了? 许是见惯了尔虞我诈,对地狱的那种“鬼吃鬼”的丛林法则实在是太过熟悉和习惯了,忽然地碰到这种正人君子, 周老板还真有些不适应。 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兄弟,你这个性格,当初被安不起算计和坑到了,真的不冤。 不坑你坑谁啊? 安律师从周泽背后再度探出了头,见那个婴儿停下了动作,他自己也长舒一口气,道: “当初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是我算计了你的位置,但你们这次叛逃上来,肯定不是为了来找我报仇的吧? 那啥,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不?” 婴儿睁开眼,赤红色的眸子盯着安律师,没说话。 “这样吧,等我哪天重新拿回自己的出身文字,实力恢复了,咱俩来单挑,决个生死?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算杀了我也没快感不是?” 婴儿双手撑开,眉心的印记居然在慢慢地敛去,同时,他头顶位置的黑色光圈也在慢慢地缩小,其身上的气息和那道身影轮廓,也在慢慢地变淡。 他在收手,同时,他也在落寞。 安律师终于放下心来,低声对周泽道:“老板,这就是我喜欢跟老实人做朋友的原因。” 周泽有些无话可说。 同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切, 这就, 不打了? “安不起,我等你拿回出身文字的那一天,我不借用他的力量,来和你进行…………” 婴儿的话还没说完, 只听得这虚无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阴冷的咆哮: “我嗅到了血食的气息,好多好多新鲜的血食,这是到了阳间了么,到阳间了是么,哈哈哈哈哈,我来了,我来了! 饿啊,饿啊,我真的饿啊!!!!!!” 婴儿惊愕地抬起头,面露震惊。 刚刚被他缩小到拳头大小即将消散的光圈, 在此时猛地扩大了数倍, 一只毛绒绒的手臂,从光圈内探了出来。 同一时刻, 周泽体内忽然传来了一股强烈的激动, “看…………门…………狗…………” “嗯?” “我…………也…………饿…………了…………” 周泽伸手拍了拍胸口位置, 有些无奈道: “乖,我懂。” 第八百二十二章 开饭了 “唰!” “唰!” 两道身影加速冲了过去, 一个在左, 一个在右, 两个人同时出手,分别抓住了老太婆傀儡的两侧,不需要再招呼,刹那间一起发力! “咔嚓…………” 这具傀儡在两头大僵尸的夹击之下,直接被撕裂。 然而, 傀儡里面除了破损的符文纹路以外,别无他物。 小男孩深吸一口气,弯腰,将破损的傀儡给捡起来,将旁边墙壁上贴着的“从小喝到大”的椰子汁广告海报给撕了下来, 傀儡碎块被他包裹在了里头,而后打了个结,扛在了肩膀上。 小小的肩膀,扛着大大的一坨。 “上当了呢。” 莺莺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们俩之前是跟着老太婆傀儡追出来的,之前是想着这个老太婆傀儡里才装着本尊,结果并不是。 小男孩倒是不以为意,掂了掂分量,确认这海报不会破裂。 “喂,你收破烂做什么?”莺莺问道。 傀儡都被撕裂了,而且,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严重破损了,现在,更是七零八落地不能看。 “带回去给老许去研究研究,就当给他带回去实验器材了。” 小男孩很平静地回答道。 “许娘娘这阵子一直在研究老板身上拓印下来的那些符文,整个人研究得都快魔障了,哪有空再去看这个。” “高数题做多了,再看看小学题正好可以换换脑子。” “那我们现在回去咯,还是我们家老板厉害,直接看穿了这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 “不管是不是障眼法,我们都得追出来解决掉这东西的,毕竟,这又不是买彩票,没办法完全保证不能中头奖的。” 话音刚落, 小男孩抬起头, 看向了前方,那是他们追出来的方向, 此时那块区域的上空,一阵特殊的乌云,清晰可见,像是这天上,被人硬生生地用手抠出来了一个小圆坑。 “那边出事了,我们快回去。”莺莺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不用急,这是‘祖’要进餐了。” ……………… 当那只毛绒绒的手从黑色的光圈里探出来,当那嚣张跋扈的声音从里头传递出来时, 周泽就清楚, 这事儿, 没办法善了了。 和这家伙的出现可能导致的腥风血雨相比,更让周泽头痛和无奈的是自家铁憨憨的进食冲动和渴望。 当初在蜡像馆里,周泽曾见到了铁憨憨坐在白骨王座上的作品。 其实,周泽一直都觉得,那个画面里缺了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少一个硕大的不锈钢大铁盆,每到饭点时, 铁憨憨就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王座后头去,把大铁盆取出来, “咚咚咚”地敲响, 然后跑出去抓魔神进食, 吃了他们之后, 再把他们的骨头拿来垫王座, 完美。 就跟懒汉吃完东西喜欢把塑料袋丢床底下一个道理。 站定, 闭眼, 周老板从善如流, 主动交托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 等了许久, 铁憨憨的气息还是没有浮现出来, 这具身体,还是归于自己在掌握着。 “我准备好了,你动动啊?” 周泽在心里喊道。 叫饿的是你,难不成连下床吃饭都懒得动? “它……本……尊……在……地……狱……” 周泽恍然,原来如此,眼前这只手,应该来自于地狱封印之地。 以往每次铁憨憨出来进食时,都是能一口吞就绝不多哔哔,但眼前这种情况,一旦他现身,很可能会暴露他的位置和身份,毕竟眼前这个凶兽,很可能是认识铁憨憨的,或许曾在上古时期,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望过白骨王座一眼。 到时候,将面临的是以前的老仇人外加新添加上黑名单的地藏王菩萨和其他阎王们的疯狂报复。 当初之所以能在地狱里,杀个进进出出,其原因,还是因为在最开始时,被十常侍逼迫到走投无路的平等王陆,自行兵解送入了周泽嘴里,给了铁憨憨启动的燃料。 但实际上,铁憨憨并没有真的恢复多少实力,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处于疗伤舔舐伤口的阶段。 除非再来一个十殿阎罗之一的存在玩儿一出奉献精神,否则当初地狱之行的那种壮举,很难再复制一遍了。 “行,这意思是,要我亲自来喂你?” 周老板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怎么感觉自己是在养宠物狗啊, 咱俩, 到底谁是狗? “你…………是…………狗…………” “过分了啊,我心理活动你也监听?还想不想我给你抓猎物吃饭了?” “我……可……以……自……己……来……的……” 威胁, 相互威胁,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周泽还真不敢继续去刺激铁憨憨。 后来他也从小男孩嘴里得知,当初在小男孩的洞穴里时,赢勾为了让自己事后不笑他,居然以自己始祖僵尸的身份,逼迫小僵尸杀了自己! 估计此时若是自己再嘲讽下去, 赢勾真可能强行控制自己的身体跑去把那只手给斩断下来,饱餐一顿后,带着自己在昔日那帮恐怖仇敌的围攻下一起化作绚烂的烟花。 最后,再用他的结巴音,在临死前自言自语: “叫…………你…………作…………” 一起死吧! “那你得等一下,我找找感觉。” 上次半张脸主动打消掉了意识融入了自己的体内,成为了独属于自己的养分,这段时间,周泽睡觉时都老是做梦,睡眠质量严重下滑。 许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东西,等到关键时刻,想要动真章时,还真得好好翻找翻找。 眼前这冒出来的手,哪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本尊,哪怕被封印了无数岁月,哪怕已经消磨已经重伤已经垂危…… 但作为当年需要第一代泰山府君亲自封印下去的存在, 他也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易相与的角色。 周泽希望直接用最强盛的状态,调配出半张脸的战斗意识和经验,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迅猛的方式解决掉战斗。 闭眼, 静心, 心无旁骛, 找感觉…… 而在周泽身后站着的安律师,则是着急得很,他是清楚那些千年,哦不,那些万年王八的可怕的。 他们完全有办法,在隔绝天道的前提下,去捕捉自己的血食进餐。 毕竟,人们经常去高呼去欢天喜地地喊“苍天有眼”, 那也是因为苍天大部分时候都是个睁眼瞎,睁眼一次不容易啊。 如果是其他地方出了这事儿倒是无所谓了,但这事儿要是发生在通城,通城成为这次祸乱的第一个重灾区,到时候阴司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会特意向这边集中过来。 以前仗着“鬼差证”以及其他一些手段避开的眼线,之后就都作用有限了,而一旦书屋被放置在了高亮处,其所隐藏的秘密还能否保住,就真的难说了。 书店是老板的书店,但也凝聚着安律师的心血,也是他安不起能否东山再起衣锦还乡的关键! 不过,情急是情急,但当安律师看见老板悠哉悠哉地闭上眼之后,安律师心里又像是忽然有了底了。 想来,老板是有能力去解决这个局面的。 毕竟, 自家老板没其他特殊优点,就是挂多! 而那边, 婴儿抬头看着上方自己打开的黑色光圈里探出来的这只毛绒绒的手, 目光严肃凝重, 下一刻, 他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开始念诵咒语, 一道道符咒被打了上去,企图去重新将这个裂缝给补回去! 先前,他为了报仇,为了杀安律师,想要借用那位的力量,但谁晓得,那位居然在此时被真的惊醒了。 有些人,他一辈子都会活得很累,很累,很累,很疲惫…… 他们有个统一的称谓:好人。 又要报复,想着报仇,想着借助那些恐怖存在的力量,却又不愿意让他们出来为祸人间,活得瞻前顾后,活得战战兢兢。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要人去选择的话,可能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安律师这种道路。 “放肆,之前助你们逃脱阴司追捕,现在,就想着制约我等了么,你也配?” 黑色光圈内传来了一声声怒吼。 那只毛绒绒的手掌中心位置,有一只独眼在愤怒地闪烁着。 “答应你们的事,我们会去做到,但不包括放任你们在阳间肆意搜罗血食!” “哈哈哈哈…………” “你已经背叛了阴司,再说这样子的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婴儿沉默不语,继续加固着封印。 “你以为,那些叛逃出来的人,都和你一样么? 交易已经变了,已经变了,真正执着的人,往往死得最惨。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 这一次,你能封印得回去,等我的苏醒程度再提高之后,下一次,你还能把我封印得回去么? 说不定,你的那些同伴们,这时候已经要把我的其他部分给放出来了,我不急,我不急,哈哈哈哈………… 我迟早会出来的,我会出来的,会出来的! 阴司,泰山,当年的仇,我会去算回来的!” “嗡!” 周老板猛地睁开眼, “呼……终于找到感觉了!” “砰!” 而对面, 黑色的光圈终于缩小到了一道光晕,随即消散。 婴儿长舒一口气, “呼……封印住了。” “…………”周泽。 “…………”铁憨憨。 第八百二十三章 狩猎开始 “老板,老板,别,别,别冲动,别冲动!” “老板,息怒,息怒,深呼吸,深呼吸!” “老板,哎!哎!哎!” 安律师拽着周泽的手臂, 却被周泽身上的强横力道带动着双腿在地上被拖行起来,他真的拖不住啊。 “放开!” 周泽低喝道。 “老板,不能冲动啊!” 安律师喊道。 “我要杀了他!” 他, 抢走了我的外卖! 周老板在边上,闭着眼,找了这么久的状态,好不容易状态找到了,东西没了! 所以, 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么的奇妙,立场的转变也总是这般的扑朔迷离。 之前,安律师站在边上恨不得喊着自家老板赶紧把自己这个昔日的仇家给宰了,但老板却在犹豫想留人家一条命。 现在, 安律师苦劝自家老板深呼吸,老板却恨得牙痒痒想要把眼前这货给宰了痛快! 婴儿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不断靠近的周泽, 没做其他的动作, 他的行为,他的选择,他的态度,似乎总是充斥着矛盾,他是一个活得很累的人。 当周泽走近他时,他也只是稍微抬了一下眼皮,也不晓得是完全放弃抵抗了还是已经无力再抵抗了。 安律师这会儿则是喊道: “老板,他能关上,肯定还能再打开啊,杀了他,就打不开了啊!” 周泽闻言,停下了脚步,目光微沉,看着面前的婴儿。 婴儿点点头,道: “原本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 周泽目露疑惑。 安律师那边则是舔了舔嘴唇,显然,他是猜出了一些什么,看向婴儿的目光里,除了仍然保留的不爽以外,还多出了一抹同情。 “之前老张头和我说过,让我来通城找一家书店,说有解决的办法,我还想着,一个捕头而已,就算再特殊,就算再有奇遇,面对这种存在,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现在我信了,看你这么迫不及待,看你这般恼羞成怒的样子, 我信了。” 老张头? 红鼻子老头儿? 老张他曾祖父? 周泽眼中的墨色开始缓缓地消退, 微微斜着头,看着面前的婴儿, “把话说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想知道你打算用什么办法,但只要你有办法去解决那个存在,我可以帮你,帮你找到我的那些‘同伴’们。 帮你, 一个一个地解决掉他们。” “呵,你这立场转变得真是够诡异的。” 婴儿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安律师,问道: “安不起,你信么?”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想摇头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小声对周泽解释道: “老板,应该是真的,这货吧,你把他理解成那种电视剧里那种被背叛被算计被拖后腿却依旧英勇牺牲的大苦逼就是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嘴角勾了勾,道: “你这玩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职责所在而已,既然阻止不了,总得想办法去解决掉它。” 说着, 婴儿张开嘴, 从他嘴里吐出了一张金色的卷轴, “噗通”一声, 卷轴滚落在了地上。 安律师上前,把这张卷轴捡了起来,用手指摩挲道: “这是阴司判官才能用的信笺,拿这个,哪怕是在阳间,也能快速地向阴司传递信息。” 周泽扫了一眼卷轴,继续盯着这个婴儿; “你…………” “信…………他…………” “你闭嘴!” “信…………他…………” 依照婴儿的话语,那就不只是一份外卖了,将会有好多好多份外卖!!! “我说,既然你是被裹挟起来的,或者说,你是卧底,但为什么不直接向阴司通报讯息,让阴司派人来解决?” “阴司派来和我联系的人,被你们的人杀了。” 安律师一时无语。 婴儿仰起头,继续道: “地狱那边,还会继续出事,阴司可能没有足够的精力抽出手来解决这里的事情,至少,很可能无法做到再不波及阳间无辜生灵的前提下解决这件事。 阴司,已经不是以前的阴司了。” 安律师闻言,笑道:“你才发现么?这艘船,早就要沉了。” 婴儿目露鄙夷之色地盯着安律师,毫不客气地道: “还不是因为你这种人越来越多了?” “…………”安律师。 “一边喊着起风了,船要沉了,却没有注意到,你自己本人其实也是凿船的帮手之一。” 安律师眯了眯了眼。 “我奉命看守极西封印之地,他们要反叛,我无力阻止,只能选择暂时加入他们,从而找寻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现在, 我就站在这里, 我不问你到底是谁,也不想追究你的秘密, 既然你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我就可以帮你,只要人间生灵不会因此遭受荼毒,我可以帮你! 至于你信不信, 选择权在你手里。” “咳咳…………” 周泽咳嗽了几声, 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问道: “什么时候动身?” 婴儿当即回答道:“越快越好,他们堕落得,比我想象中要快许多。” “你可以先把你掌握的那部分,让我先解决掉。” “失去了那部分,我就没办法感应其他部分的存在了,我需要借助它去找寻其他人,这是我们之间联系的唯一方式。” “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给我闭嘴,我说,你们上古时期是不是因为生产力低下,所以很难吃个饱饭?” 周泽骂了一顿,然后有些心虚地等了一会儿,见铁憨憨没翻脸,周泽也长舒一口气,把手机丢向了安律师道: “把人都叫起来,让他带路,我们去取外卖。” 说完, 周泽转身,走到前面的马路牙子上蹲了下来,摸出了一根烟。 婴儿依旧飘浮在花圃上方,安律师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婴儿,问道: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那你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吓吓我?” “我是想杀你的,因为我原本没不信你们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啧,行吧,你伟大,你伟岸。” 安律师摇摇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那老张头人呢?他到底是走了还是被你们杀了?” “走了,没杀。” “他之前给我传过讯,但我回讯时,他却没回复,估计那会儿他是想跟我说关于你的事吧,但他自己本人又去哪儿了?” “他,往西去了。” “呵呵,我说,要是十殿阎罗里,有俩个跟你们一样的,现在阴司的局面,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婴儿摇摇头,道: “安不起。” “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先喊一遍我名字?” “传闻,地藏王菩萨一直以来追求的是,想要在他空荡荡的供桌上,摆放上一尊可以让自己去跪拜的佛。” “呵呵,是啊,怎么滴了?我跟你说,以前我还觉得这是很逗比的传闻,但谁知道,这传闻居然是真的。” 安律师这还是从自家老板那里确认来的, 也是地藏王菩萨当初在赢勾大闹阴司时亲口说的话。 婴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律师,道: “这并不可笑,也不逗,因为和他一样子的人,真的很多很多,包括刚刚说这种话的你。” 安律师愣了一下, 呵呵道: “亏我刚还拦着老板不杀你,现在,我真有点后悔了。” ……………… “老板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老张坐在书店吧台这边有些焦急,他还迫切地想知道自家曾祖父的消息。 远处沙发位置上,月牙郑强刘楚宇仨鬼差坐在那里也是一边喝着茶一边在等着。 小萝莉坐在茶几边继续帮不在家的小男孩抄着作业。 周老板手下的五个鬼差,都回到书屋里,其目的,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场所,至少要躲过这一场关于鬼差证的猎杀。 老道弄了个小火炉,上头放着一个小锅,里头煮着关东煮,一边吃着一边小酒抿着,小猴子坐在他旁边帮他剥花生,其乐融融。 “都这个点了啊。” 老张从吧台后走了出来,来回地转圈。 老道又干了一小杯白酒,打了个酒嗝儿,道: “我说老张啊,你能不能别转了,贫道我这儿头晕了,没喝醉也被你给转醉了。” 老张看向老道,开口道:“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老道马上抬起手,“别,别添乱,你们都是老板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家当,这会儿,千万别乱跑,万一被人砍了怎么办? 放心吧, 这才几点到几点啊, 估计老板他们也快回来了,否则难不成还要在外面待到把孩子生完了回来?” 老道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然后目光很随意地扫过四周, 忽然看见安律师的车开到了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看,这不回来了么。” 老道站起身,准备去迎接。 紧接着, 老道看见老板他们依次下了车, 看见走在中间的莺莺,手里居然还抱着一个婴儿。 “嗝儿……” 老道有些微醺的脑子当即有些转不回来了, 下意识地道: “妈嘢,真生完孩子回来咧!” 第八百二十四章 元宵 周泽推开门进来时,恰好听到了老道的话语,这货喝了点儿酒,感慨时嗓门儿还贼大。 “今儿个元宵。” 周泽说道。 “元宵快乐,老板!” 老道马上挥手喊道。 “嗯,我才想起来,怪不得今天外面放炮仗的这么多。”周泽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莺莺挂起来,然后继续道: “这样吧,老道,你现在先去外面打扫一下那些炮仗纸屑灰烬,省得明天环卫工人上班时来不及打扫影响了市容。” “…………”老道。 酒,马上醒了! 很快, 老道拿着扫帚和簸箕、肩膀上挂着小猴子就出去为维护市容做贡献去了,背影,那叫一个萧索。 不是周泽狠心,实在是因为老道有时候实在是太喜欢去危险边缘疯狂试探了。 不隔阵子就敲打几下,他得上房揭瓦了,人家都是年轻时朝阳老年是黄昏,但老道是反着来的,年纪越大玩儿得越跳脱。 周老板目光环视四周, 拍拍手, 道: “聚一下,商量个事儿。” ……………… 一张大圆桌,围坐着一群人。 除了去扫马路的一人一猴,从左到右依次是郑强、刘楚宇、月牙、老张、小萝莉、小男孩、白狐、安律师、许清朗、黑小妞、死侍、莺莺, 周老板坐主位。 许清朗从厨房里端出的汤圆,都是他亲手做的,光看这汤圆的卖相就跟他主人一样,精致! “都是什么口味的?”月牙问道。 许清朗笑了笑,道: “馅儿有几种,但都是甜的,咸的,我一个都没做。” 大家各自拿了一碗,坐在桌边,慢慢地吃着。 “你要不要来点?” 安律师把一个碗送到婴儿面前,同时还送上了一小瓶彼岸花口服液。 “你们居然还在阳间种植彼岸花,你们这是…………” “算了,不吃拉倒,瞧把你闲的。” 安律师没好气地把碗筷又拿回来自己吃了起来。 莺莺坐在周泽身边,她先帮老板盛了一碗后,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坐下来,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 许清朗见到这一幕时,明显诧异了一下,但也没问什么。 等大家都吃了后, 安律师从椅子上站起来,敲了敲桌子,先看向了周泽,见周泽对自己点头,当即开口道: “这次呢,把你们都喊来,一开始,没打算要你们去做什么,而是想要给你们提供一个庇护所。 近期,有一伙原本守护地狱极西之地的官差,反叛了阴司,杀出了黄泉路,还阳了。 为了躲避这阶段阴司的探查,他们肯定会先去选择猎杀阳间的鬼差掠夺鬼差证的。 老板为大家的安全着想,才把你们都聚集到这里,避免你们被殃及到成为猎杀目标。” 月牙、郑强等鬼差马上起身,对周泽鞠躬表示感谢。 周泽伸手压了压,示意继续听安律师说。 人都死了,就不计较这点点的虚礼了,活人在世时都嫌这个麻烦,死了后还得遭这个罪,得多难受啊。 “但现在,事情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我们原本只是想在这次叛逃事件的余波中自扫门前雪的,只要我们自己安然无恙就好。这是我一开始对老板的建议。 但老板刚刚把我喊过去教育了一顿, 说现在地狱动荡,阴司飘摇,我辈既然身为阴司官差,当为阴司永固,为阴阳和谐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能只顾着自己个人的利益安危,而置整个大局于不顾! 没有阴司,哪有我们呐! 老板的话语,还在我的耳边,老板的教诲,依旧在我心底回响! 我也因此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思想错误,同………” 安律师马上吸气,把那个词儿咽了下去。 圆桌上, 月牙、郑强、刘楚宇、黑小妞、死侍他们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仿佛这是在接受金玉良言的洗礼,在为他们点亮内心深处的明灯! 如果他们此时手中有纸和笔,估计都会煞有其事地记录下来,回去继续反复温习。 一个装作很认真地在拍马屁,下面一群人装得很认真地在听马屁,这场景,跟耍猴一样,很滑稽。 而被耍的那个人,就坐在主位上。 周泽打了个呵欠,直接道: “老安。” “老板?”安律师扭头看向了周泽,“老板,你还需要做什么补充么?” “我是觉得老道一个人扫马路好像有点力有不逮。” “咳…………言归正传!” 安律师面色一变,继续道: “现在,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 安律师指了指身边的婴儿, “他叫庚辰,以前也是巡检,但曾因罪被贬谪去了极西封印之地。这个人,人品好,是我亲自认证过的! 而极西封印之地,是当初第一代泰山府君在整合阴司之前,镇压当时祸乱地狱巨擘魔神的地方。 那里镇压的存在,随便提溜出一个来,都是可以呼风唤雨的恐怖存在。 我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多少已经被岁月磨灭了,有多少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但这一次, 事情的起因在于, 原本看守封印之地的一队鬼差人马,他们和被镇压的一尊巨擘达成了协议。 别问我那个巨擘是啥,我只知道那玩意儿体毛挺丰盛的。 那个巨擘将自己的一部分本源分离了出来,但就是这样,他们一个人也不够去承受,只能把这部分本源再切割下来,一人封印一部分在体内。 然后,冲杀出了黄泉路,还阳了。 打个比方吧,这就相当于一伙K怖份子,一人携带了一个生化武器跑出来了。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是靠着我身边这位的指引,把那群家伙一个一个地找到,可以活捉,也可以直接杀死。 至于那个生化武器,则是交给我们老板去解决。 这一次的行动,只靠老板一个人不行,老板他会累,会疲惫,而这次的目标又多,除了一支人是聚集在一起的以外,其余还有好几个则是还阳后就分离开了,但大概的位置,还是在长三角地区。 事情呢,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至于具体的作战方针,我们等确立好第一个目标后再具体地聊。” 说完这些话, 安律师一阵口干舌燥, 拿起桌上的超霸杯咖啡“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其实,还是有不少细节没具体地去说,这里面涉及到赢勾的存在,这个秘密,哪怕书店里有不少人清楚,但还是有一些外围人员是不知道的。 知道的人,都是自己人,不会乱说话,不知道的人,也就没必要让他们去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庚辰, 安律师是信得过他人品,他也表现出了他的诚意,但就是因为他太恪尽职守了,安律师还真怕他知道了赢勾的存在后,本着为地狱安宁,直接去对阴司打小报告! “对付,巡检?”郑强眯了眯眼,继续道:“还是一群?” 旁边几个鬼差都露出了相似的神色。 要知道,平时如果有机会见到巡检时,这帮鬼差可都得跪下来磕头请安的。 现在, 要他们去对这帮巡检开刀, 啧啧, 这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安律师撇了撇嘴,他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书屋现在的力量,不说老板本人坐镇了。 两头大僵尸,对上任何一个刚从地狱上来肉身肯定没完全合适的巡检都能不落下风。 更别说,莺莺体内还有旱魃的遗泽在,小僵尸脖子上现在还挂着那只加菲猫。 外加老张体内的獬豸,还有五条尾巴的妖狐,融合了部分符文的死侍,老道的妖猴, 呵, 打团战都够了。 一念至此,安律师自己心里都有点惊讶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咱独立团居然这么多人了? “每个人有不同的分工,但我们得相信自己的实力,最重要的,我们要相信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我们的身后,站着无数渴望继续平静生活的生灵。 而且,说句心里话吧,不过是一个巡检而已,对吧。” 安律师这是在自嘲了。 “事不宜迟,阴司那边肯定也会派出力量去搜捕他们,我们在猎杀我们自己的目标时,还得和阴司的人赛跑。 所以,大家动作快一点,我们今晚就出发,去追踪我们的第一个目标。” 周泽开口确立了一个基调,加速了进程,没办法,他能够感受到铁憨憨面对外卖时的急切心情。 最关键的是,给铁憨憨喂食,加速他的恢复,也是保证周老板自己可以继续悠哉悠哉咸鱼生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一点! 为了这个,周老板当真是有足够的理由去激发出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了。 安律师伸手,在婴儿的脑袋上戳了戳,道: “最近的且还是落单的,在哪个方位?” “你的废话真多,以前没觉得你安不起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婴儿直接说道。 “你现在说得不是废话?” “我之前是想说话来着,但你刚刚一直说个不停,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行行行,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最近的且还是落单的,在哪个方位,你说啊!” 婴儿歪了歪脑袋, 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 指向了前方。 “西边儿?”安律师问道,“我艹,你能具体点么?” “可以。” “那快点说啊,废话什么啊,时间紧迫!” “隔壁。” 第八百二十五章 行尸走肉 “哟,你别动,忍着点啊,我先给你把伤口消一下毒。” 芳芳一边给她拿药水消毒一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反应。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模样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段儿,都挺标致的。 就是大晚上的,现在冬天还没过去呐,居然就穿这么点儿在外面走,可真是叫人奇怪得很。 再联想一下女人额头上的伤口, 芳芳心底叹了口气, 估摸着, 女人应该是在参加什么活动,出了什么事儿这才像是丢了魂一样跑到街上来了吧,这会儿她给她上药水消毒时,芳芳留意到女人脸上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这得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连疼痛感都感知不到了啊,真可怜。 消毒了之后,上了药,芳芳拿起纱布一边安慰一边动手准备包扎: “放心吧,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的,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女人很是木讷地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以外,从进入药店开始到现在,居然就没说过话。 好在芳芳身宽体胖,心眼儿也大得很,只当是别人不喜欢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哐当!” 隔壁病房传来了金属盘子掉落到地上的声音,芳芳马上起身,对女人道: “妹子,别动哈,我去隔壁看看那位怎么了。” 隔壁病房住着的是勾薪,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盘活了一家大药店全年的业绩! 这可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芳芳当然重视。 推开病房门,芳芳看见勾薪侧身躺在那里,见她进来了,勾薪有些无奈地笑笑,道: “手滑,把盘子摔下去了。” “哎呀,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按那个按铃,要干嘛我来帮你做。” “那多不好意思。” “客气啥嘛,你在这里,就是上帝。” 芳芳把盘子捡起来,道: “你等会儿哈,隔壁来了个伤者,我去先给她处理了,然后再给你切一盘水果来。” “谢谢。” “瞧你,又客气了吧。” 芳芳拿着盘子出去了, 勾薪躺在病床上,他的双脚还打着石膏,高高吊起,胸口位置还有骨裂,在慢慢地等待愈合。 好在, 双手现在倒是能够勉强活动了, 他病房前面还有一台智能电视机,下面插着一个PS4, 勾薪手里拿着一个手柄, 看着电视踢起了实况足球2008。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有点像是著名的猴子实验里的猴子,猴子被放在笼子里,笼子通上电,猴子只要一碰笼子就会被电,电得次数多了,哪怕以后笼子不通电了,猴子也不敢再去碰笼子了。 当勾薪发现自己如果不想着出院的话,还能继续平稳安全地过下去后,他慢慢地,也就暂时熄灭离开的念头了。 实在是被弄怕了, 曾经仙人抚我顶, 赐我大气运, 现在只能躺在这里,慢慢地消磨着日子。 很颓废,很不应该? 当然了! 但比起每次想出去时,都要碰到的那张老脸,勾薪就觉得此时自己还能躺在病床上,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儿,天知道下一次出院后,他还有没有命再躺回来。 一把比赛踢完, 勾薪踢输了, 不是“电脑”太厉害, 而是他的身子不停地在打着寒颤, 连摇杆儿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嘶, 真是奇了怪了, 年都过了啊,怎么天儿忽然变冷了? 倒春寒了? 过了一会儿,芳芳端着一份汤圆走了进来,送到了勾薪的床头柜上,亲热地道: “同志,元宵节快乐!” “谢谢。” “那行,你先吃着,我出去结个账。” 芳芳走到药店的柜台前, 头上包着一圈儿纱布的女人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手机,准备付账。 “一共是80元。” 芳芳微笑着说道,价格很便宜了,这也是托了里面那位勾薪的福,有他在这里保证药店扭亏为盈,药店在其他方面就没必要锱铢必较了,可以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做一些回馈社会的事儿。 现在有人上门买药时,很多药都是平价卖掉的,当真是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女人把手机递过来, 芳芳拿出支付机准备扫码收钱, 但马上愣住了, 因为女人的手机屏幕完全是裂开的,不是那种只有淡淡裂痕的裂开,而是这部手机根本就是完全报废了! “妹子啊?” 芳芳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神经大条如她,这时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女人转身, 往外走, 这是要离开。 “那个,妹子,你没事吧?伤到脑子了?” 芳芳没在意这八十块,事实上,无论是林医生还是隔壁书店那边,俩老板,都对这家药店的具体营收不是很在意。 芳芳在意的是这个女人脑瓜子出了什么问题,那性质就不同了,得转送附近的大医院去瞅瞅。 女人还在往外走,对芳芳的声音完全没反应。 芳芳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关切道: “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你这伤,可能…………” “噗通!” 肉山一般身材的芳芳居然被女人走路时手臂的力量带动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 芳芳撒开手,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腰,痛呼了几声。 女人又往外走了几步后, 停下了脚步。 额头刚刚包扎上去的纱布位置, 开始“一鼓一鼓”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地顶着一样。 只是因为她是背对着芳芳的,所以芳芳看不见这个情况。 “妹子,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脑袋上的问题,可不能不当心啊。” 芳芳站起身,还是在继续劝说着这个女人。 一些人脑震荡,可能当时没什么事儿,但过个几天,忽然出了大问题甚至一命呜呼的都是有的。 脑部,是人身上最重要同时也是最脆弱的位置。 然而, 此时女人额头上的皮肉慢慢地被撑起出了一个很惊悚的长度,面皮都因此绷紧了,导致整个人的面容都变得有些狰狞。 有东西,要从女人体内,而女人整个人,看起来则是十分迷茫,似乎毫无感觉。 她的一切行为习惯,仿佛只保留着一种最基本的运转模式,比如受伤了,要找医生,付账时,要拿出手机给对方去扫。 但其余的细节什么的,也不晓得是现在顾不上了,还是脑子上,真的已经出现了特殊变化。 额头上的皮肤在慢慢地裂开, 像是橙子皮被用手指甲慢慢地刺入撕裂一样, 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在里面仿佛要穿透出来, 像是蛋壳里刚刚孵化的小鸡, 但雏鸡可没这么旺盛的毛发。 女人的眼睛,也在此时恢复了一些神采,似乎直到现在,她才找回了一些特定的知觉。 目光中,开始出现挣扎、不甘、愤怒等等情绪, 渐渐的, 额头上裂开和凸起的位置像是被强行按压下去了一般, 开始慢慢的消融, 到最后, 又恢复如初,一同变回原样的,还有女人那木讷的神情以及再度变得空洞的眸子。 额头上的鲜血,再度渗透了出来,之前芳芳的一番忙活,几乎打了水漂,没啥用了。 芳芳还在捶打着自己的腰,见女人停下了,以为她是同意了,当即继续热心道: “这样吧,我去给你叫车吧,送你去医院。” 芳芳是真的觉得,女人可能因为脑部的受伤而伤到“脑子”了。 恰巧在此时, 已经把书店到药店这个方向的半条街给清扫了一遍的老道也是一边捶着自己的腰一边慢腾腾地往这边走回来。 路过药店门口时,老道回过头,先看了看站在门口里面点的女人,见她额头上的纱布那边血迹斑斑,而后又侧过头,对着站在女人身后的芳芳喊道: “芳妹儿,给我拿瓶红花油咧。” 芳芳马上去柜台上拿了跌打酒过来,看着和自己一样捂着腰的老道,问道: “咋滴了?这大晚上地怎么还干起卫生来了?” “哎,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贫道啊,是年纪大了,也就越来越喜欢去热心公益了,只觉得这样子的话,这辈子才算没白活。” “哟,还是道长你觉悟高呀,但你要注意你自己的腰啊,可不能……” “倒不是因为打扫的,刚运气不好,一脚踩滑,摔了一跤,碰到腰了,给扭了一下,实际上,贫道的腰,可好咧!” 话是这么说,但一想着待会儿还得去把对面的那条街也给打扫一下,老道整个人都不好了。 芳芳一拍额头,马上对老道说道: “道长啊,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妹子送到附院去看看呗。” 芳芳说着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这边儿,受伤了,得要去检查一下呢。” “啥?好,没问题。” 老道巴不得现在就放下扫帚和簸箕, 他马上走过来,走到女孩儿的面前,热心地道: “来,贫道这就送你去医院,贫道的车就停在外头呢,上车吧,免费的,不收钱。” 女人很是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道。 “还愣着干啥,走啊,脑袋上的事儿可耽搁不得啊,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芳芳此时也劝说道:“是啊,妹子,跟这道士老伯去吧,这老伯。 是个好人,你今晚碰到他, 真的是你运气好。” 第八百二十六章 书屋军团 如果安律师之前的“汇报演讲”再拖长一点, 如果周泽等人晚一点再从书店走出来, 如果老道之前扫地的速度再快一点, 可能, 大家此时就不会相遇了,整件事,将会拐入一个异常诡异的进程之中去,而此时躺在病房病床上的勾薪,对这种感觉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眼下,老道刚刚把那个女人送到自己车里,自己这边正准备坐进驾驶位呢,就看见老板他们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在车上。” 安律师怀里的婴儿开口道。 周泽举起手,所有人当即散开,将老道的车给包围住,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严肃,有点像是拆弹专家里,负责外围警戒的警员。 事实上,面对携带着那种东西的存在,再怎么严肃也不为过。 哪怕那位存在已经被初代泰山府君封印了无数岁月,消磨了七七八八; 哪怕这一次出来的只是他的一部分本源,哪怕这部分本源也被切割了好多份分别封印在了不少人体内;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差一点就能在神话传说中留下自己一笔的上古恐怖存在,绝对不容有任何的轻视和懈怠。 老道挠挠头,对这个阵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全书屋一起出动来帮自己扫马路来了? “那个,老板?” 老道看向周泽,表情疑惑。 周泽这会儿有些犹豫,一方面他想试着让老道带车里坐着的那位去兜个风,看看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老道的命能否继续硬下去?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万一老道这次没能刚得过,反而因此出了意外,那自己之前的选择,就有些太不负责任了。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眼前车内那个人体内的东西,他周泽,志在必得,体内的铁憨憨还嗷嗷待哺呢。 “上车,去一个空旷点的地方,大家都上车。” 周泽坐进了老道的车里, 老道懵懵懂懂地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这样一来,前排两个位置就被坐满了。 安律师习惯性地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那个目光空洞的女人。 额…… “老板,我坐后头的车。” 说完,安律师重新关上了车门,往后走去。 他可不敢和那个女人堂而皇之地一起坐在后面,天知道她啥时候就炸了! “老板,去哪里?我这是要送…………” 老道说着说着,不说话了,目光开始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身后坐着的女人。 这两年在书屋也经历了风风雨雨,老道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这会儿,他也终于想通了,老板他们这般严阵以待,为的,就是此时坐在后面的这个女人。 深呼吸, 深呼吸, 老道不停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此时此刻, 他真的很想和安律师一样,借口去下一辆车,但自己现在已经坐到驾驶位了,难道说让老板下车绕过来坐自己这儿开车? “去城郊的奥体。” 周泽吩咐道。 “好……老板。” 老道发动了车子, 一路开过去时, 老道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有点湿热,方向盘上,也都是他手心里冒出来的汗渍。 妈嘢, 自己这是拉的病人还是拉的定时炸弹啊。 通城城郊的新奥体,处于在建阶段,因为过年的原因,这里还没恢复开工,外围也比较空旷,没什么民宅也没有多少人气。 车子开到了奥体前面修建了一半的广场上停了下来。 周泽打开了车门,下了车,老道也赶忙推开车门,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在了地上,然后手脚并用地马上跑远了距离,片刻不敢在这里多待。 书屋其他人开的车也跟了过来,在远处停下,大家都下来了。 安律师抱着婴儿走到了周泽身边, 那个女人依旧很是木讷地坐在车里,没下来。 “她这是出问题了?”安律师问道。 “应该是出问题了,她和我们一起从黄泉路上杀出来时,被击伤过,灵魂本就虚弱有了缺陷裂缝,再加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她的封印也裂开了,二者相冲之下,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混沌状态。 此时的这具身子,更像是行尸走肉多一些,那个存在,正在蚕食着她的灵魂,企图获得封印和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那她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安律师问道。 “应该是感应到我的存在了吧,她现在浑浑噩噩的,有自己的意识在,也有那位的意识在,本能地去找自己的同类去靠近。 之前我来通城时,她就在隔壁市里,她是那里的人,想回家看看,但应该是中途出了变故,最后懵懵懂懂地开始向我靠拢过来。” 周泽对着书屋众人招了招手, 道: “准备一下,我不出手,你们来。” 一个自己送上门的猎物,这么好的一个练习对象到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 所以,不好好地应对组织一下,还真对不起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周老板倒不是想要自己偷懒,而是因为无论是用半张脸留下来的战斗意识经验还是让赢勾出手,至多也就只能出手一到两次,然后自己的身体就会吃不消了。 总不能接下来自己再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什么事儿都干不了吧?那些外卖怎么办? “都准备了,准备了!” 安律师呼喊道,同时,他将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衫脱了下来,将婴儿绑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这个模样, 说好听点的有点像是常山赵子龙救阿斗,说不好听点,则有点像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 “嘿嘿,还真没想到,我也有当爹的那一天。” 安律师和庚辰本就不对付的,这时候也忍不住调侃一下。 “你的那个女人如果没死的话,倒真可能去满足你。” 闻言, 安律师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低喝道: “再提她,小心我和你翻脸。” “呵,你自己做得,我就说不得?咱那一批的巡检圈子,当初谁不晓得你安不起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为了一个已经死去连灵魂都寂灭的女人,主动地卷入到政变的漩涡里去。” “你给老子闭嘴。” “有时候,还真挺奇怪的,你吃喝嫖赌,也没落下,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情圣的样子。” “我可不会去折磨自己,哪像你,因为自己的自私,让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亡魂连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安不起!” “彼此彼此,先撩者贱。” 二人打着嘴炮互相伤害时, 那边, 书屋众人已经摆开好了架势, 老张站在第一排,最靠近轿车的位置,位于东面。 而在西面,第二梯队,是莺莺和小男孩,两头大僵尸坐镇。 再远一点的位置,则是白狐和小猴子,白狐到现在依旧是兽身,没有再度化形成人,许是情关已经过了,是人是狐,在她心里已经无所谓了。 小猴子手里拿着一包锅巴,在“嘎嘣嘎嘣”地吃着,它们两个属于随时支援策应的位置。 外围, 许清朗在布置着阵法,刘楚宇、月牙、郑强以及小萝莉四个,则是负责帮许清朗打下手,做阵法的维系。 一些阵法运作时,有时候需要人进去主动调整,他们就承担着这个责任。 毕竟,血厚的或者攻击力强的,都在前面负责扛和负责输出,他们这种的小鬼差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只能做一些跑腿的活计,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无所事事,否则就太尴尬了一些。 花狐貂的位置更远一些, 趴在地上,打着呵欠眯着眼,它的速度决定了它可以无视掉短距离跨度,一旦有需要,它也能出手。 但因为它那怕疼的秉性,只能当调味剂用用,谁也不敢放心把过重的位置交给它。 死侍则是站得最远,黑小妞因为腿脚不便,所以没跟过来,但死侍来了也足以了,他的双脚此时已经长在了地面之下,水泥地下面,已经被藤蔓密布着。 他负责接应和处理一些特殊的情况。 “真松散。” 婴儿评价道。 但有一点哪怕是庚辰也不敢去否认,那就是这见书屋里的人或者兽类,整体的实力,是真的恐怖。 这还是在没算上安不起认的那个老板的基础上, 那个男人之前能够扛下自己的攻势,但庚辰肯定,那个男人肯定还藏有更为恐怖的底牌没有用过。 “凑合着先用用吧,就当是练兵。” 安律师撸起了袖子,在中间距离站定。 “你在这里招…………不,他一个捕头,在这里招兵买马,是为了做什么?” “呵呵,怎么了,心动了,你也想来?”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我这辈子虽然犯过错,但我还是信奉规矩,信奉规则。 我希望阴司能够一直运转下去,希望阴阳能够一直泾渭分明。” “规矩?”安律师笑了,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继续道: “规矩是老婆,拳头是老公,白天在外面,老公是老公,老婆是老婆,晚上关了门在家里,就是老公搞老婆,天经地义的事儿。” 庚辰闻言,嘲讽道: “正是因为缺少了对规矩的信奉,正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所以,阴司才一步步地变成这个样子。” “当规矩容易被拳头打破时,错的,就不是拳头太硬了,而是这规矩,本就有问题。 阴司的出现,本就是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由地藏王菩萨领着十殿阎罗构造出来的一个新的秩序产物。 它不可能不出问题,事实上,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说着这些话时,安律师的目光忍不住地瞥了几下那边还在擦冷汗的老道。 “这话说得就很牵强了,阴司有问题,那阴司之前的蛮荒时代呢,黑暗巨擘们厮杀混战的年代呢? 或者,再往上,上古时那位幽冥之海主人的时代呢?” “妈的,不跟你扯了,管它好坏,老子没能坐在上头,没能站在金字塔上面的一层,就肯定是坏的。” “这才是你的本心。” 安律师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打嘴仗了,他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周泽,眼神示意。 周泽点点头, 往后退了一步, 示意可以开始了。 “来,各就各位了!” 安律师喊道。 许清朗那边举起手,示意自己阵法布置完毕,几个阵眼的位置,也都有小萝莉他们占据着,方便随时去调整。 死侍也举起了手,示意下面的布局已经完成。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喊道: “老张,你来打响第一枪!” 有獬豸护身的老张,最适合做这种事儿了。 老张没有犹豫,虽然面容严肃,却看不出任何的胆怯,他走到轿车旁,伸手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门。 “女士,请下车。” 老张一本正经地说道。 “呕!” 而这时, 女人忽然头一歪, 把头探出了车门开始狂吐起来, 她吐出来的不是什么污秽的东西, 而是一堆一堆的肉块,仿佛要把自己体内的器官都吐出来似的。 老张拳头握紧, 本想一拳砸下去, 但见她吐得这么难受, 拳头慢慢地松开, 变成了在女人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帮助她吐得更舒服一些。 女人吐了很久, 一直吐到了车下面都是血污之后,才停歇了下来。 “呼…………” 女人靠在了车门上, 眼神里,似乎比之前多出了些许的神采,她看着老张,笑了笑。 老张也笑了笑,然后重新握紧了拳头。 女人继续在笑,笑容慢慢地扩大,嘴巴扩张出了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恐怖弧度, 紧接着, 一只毛绒绒的脑袋从女人嘴巴里探出了一截, 惊喜的叫声从女人嘴巴里传来:“哈哈哈哈,终于出来啦!” 老张拳头直接砸了下去, “砰!” 宛若铁匠师傅论起了巨锤砸在了钢板上, 刚刚冒出一点的头被直接砸了回去, 女人的嘴巴再度愈合, 像是行李箱被拉上了拉链,严丝合缝。 而后, 女人的目光再度变成了空洞, 她继续靠着车门坐在那里, 目光呆滞…… 一同呆滞的, 还有在旁边做好准备的书屋众人, 大家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老张, 你干啥咧! 第八百二十七章 豪彘 周泽简直被老张的神操作给震惊了, 自己在这边正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直翘首以盼着外卖的到来, 结果外卖员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区找到门口,敲门时,老张去开门,直接告诉人家退单了! 这到底在干什么! 老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晓得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这么做,只能说,这是一种本能吧。 那种放近了再打节约子弹的训诫,对于新兵来说,不存在的。 刚看见那个东西要钻出来时,老张就下意识地一拳砸下去,根本就没想过其他,而且,他也没料到,那东西被自己一拳砸下去之后,居然就真的不出来了! 安律师叹了口气,主动走到老张身边,示意老张靠后一点,他准备亲自来,不过还是特意回头瞥了老张一眼,叮嘱道: “注意保护我啊。” “嗯!” 老张用力地点点头。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 白骨手幻化而出, 不过, 他没有用白骨手去做什么解剖手术, 刚刚那个毛绒绒的东西看似是从这个女人嘴里钻出来的,但那个东西,其实并不是真的存在于女人的体内。 确切地说, 和自己背上的婴儿一样,他们的灵魂,更相当于一个连接着阳间和地狱的媒介,一个中转站。 而若只是简单地把女人身体给解剖开,是没效果的,万一因此影响到女人的灵魂,使得其破灭了或者出了其他更严重的问题,等于是把那个存在出来的门给堵死了。 如果是一般的“替天行道”或者“保护人间苍生”,堵死了也就堵死了吧,更是皆大欢喜,但问题是现在老板就像是要吃田螺,你得用牙签把田螺肉给从里面给挑出来,而不是拿筷子往里头使劲地戳戳戳! 安律师双手交叉, 一道道粉丝的烟雾开始在其指尖凝聚。 被安律师绑在后背位置的庚辰笑道: “就剩下这点本事了么?” 二人的关系,真的很差,哪怕暂时放下了矛盾,因为共同的目标一致对外时,也免不了这种言语上的讥讽。 “你也别笑,阴司那边估计已经剥夺你们的出身文字了,等再过阵子,你就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慢慢流逝的痛苦了,到时候,咱大哥不笑二哥,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粉色的烟雾开始渗透进女人的鼻腔内, 安律师闭上了眼。 二人, 在这个时候,达成了一种很诡异的联系,不是精神控制,也不是意识的渗透。 女人的灵魂意识现在几乎就是一片沼泽,安律师可不想把自己也给陷进去。 他要做的,其实是在那里跳个舞,聊个骚,顺带勾勾手指,翘起自己的大腿弯曲一下, 喊一声: “官人我要。” 其目的,无非是把刚刚被老张一拳头砸回去的那个存在,给再度勾引上来。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很快, 女人的身体再度开始颤抖起来, 女人的额头位置,也慢慢地鼓起,高耸额头面相的人总给人一种很不好相处的感觉,而此时女人的额头,已经向外鼓起两个拳头的大小了,宛若长了个大肉瘤。 安律师及时抽身而出,睁开眼,身子下意识地向斜后方退了一步。 老张则是向前半步,把安律师保护在了身后。 等着,等着, 只是, 等了大概十分钟后, 这肉瘤只是肉眼可见地在不停地鼓胀着,却没有发生其他的变化,也没有破裂更没有什么东西钻出来,就像是在逗你玩儿一样,拼命地做前戏,却一直不进入主题。 “这怎么回事?” 安律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理说不应该啊,有自己的刺激和勾引,那个存在应该已经被重新激发了出来。 “你身边的那位,他身上,是不是有封印之力?” 庚辰忽然开口道。 安律师闻言,当即明白了过来,獬豸是法兽,法兽最擅长的,不是它的强悍肉身,而是封禁的力量! 显然,是因为老张之前那一拳上,自带着法兽的气息,一拳砸下去之后,等于不光是把周老板面前的田螺里的肉给堵了回去,同时还给它贴上了胶带。 好在老板现在隔着远,不清楚现在这里的具体情况,否则老张回去后可能也得去跟老道搭伴为创建卫生文明城市去贡献出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我来吧。” 安律师背上的庚辰伸出自己的小肉手, 手指不停地弯曲和伸展, 一股股黑色的光晕在他指尖忽明忽灭,他解开了一部分自己的封印,释放出了自己身上封印的那位的气息。 他们本就是同源, 自然会互相吸引。 效果很明显, 女人额头上的肉瘤慢慢地被撕裂开, 这是很骇然的场景, 但好在在场的人和兽都是见惯风风雨雨的存在了,倒是不会被吓到。 许清朗手中出现了一张符纸,一掀一折,符纸自燃,他向前方一丢,一道红色的阵法自地面上显现而出。 小萝莉等鬼差分别手持阵法令旗站在各自的阵眼之中,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刺耳的笑声从女人脑袋里传来, “哈哈哈哈,我又出来了!” 额, 那个刺耳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似乎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说个“又”字。 “抓出来!” 安律师迅速后退,同时命令老张向前,他的肉身和寻常人无二,可不敢顶在前面。 老张这一次没有让队友失望,双手猛地伸出去,直接抓住了女人额头上探出的那团毛绒绒的东西,而后迅猛发力。 “呼!!!!!!!!” 刺耳的呼啸声传来, 隔着最远的周泽,只看见老张一阵挥舞手臂,一只成年人巨大的脑袋竟然被老张变了出来,像是在玩儿魔术一样。 不过这个视觉冲击更强烈,不是那种镜头死角偷偷换酒壶的粗糙手法能比的。 “轰!” 这玩意儿出来了,似乎不是肉身,粘乎乎的,又不是灵魂,能摔能打,手感滑腻,加上黑色茂密的毛发,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咚咚咚!” 头颅像是个健身球一样不停地翻滚着。 刹那间, 它的身子忽然一鼓, 而后“BIU”的一声, 像是漏气了一样, 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这是要跑! 在另一侧早就准备好的莺莺和小男孩一起启动, 小男孩高高跃起, 一拳砸了下去! “噗!” 预想中的炸裂之音没有出现,小男孩本人反而被包裹了进去。 “啊!” 小男孩的惨叫声从球体内传来。 安律师面色一变,很是紧张。 远处小萝莉也是忽然攥紧了拳头。 莺莺在此时跟进,那个球体居然再度张开,似乎是想要把莺莺一起包裹进去,莺莺目光一凝,一头乌黑的秀发瞬间变成白发,左眼之中有黄色的光泽在流转,在其身后,更有一尊女人的影子缓缓地出现,恐怖的威压倾泻而出! 球体似乎愣了一下, 但强大的惯性还是让它将莺莺包裹了进去, 而后, “啪!” 刺耳的爆裂声传来, 球体直接炸开, 化作了一滩滩烂泥,只是这些烂泥又在空中重新凝聚出了一个球体,落在了地上。 原地, 莺莺和小男孩一起落下, 莺莺站着,除了衣服脏了一些,没其他变化。 小男孩身上的衣服则是基本被融化,强悍的僵尸体魄表面也出现了一道道密集的黑斑,那恐怖的腐蚀力量,居然连僵尸也挡不住! 咬了咬牙, 小男孩重新站直了身子, 伸手擦了擦自己掌心位置的黑斑,见没办法抹去也就不管了。 只是转而对周围人喊道: “不要太靠近它,那东西,不光能腐蚀肉身,还能腐蚀灵魂。” 就在刚才,如果不是僵尸本就没有灵魂,可能小男孩本人已经遭了毒手了。 球体颤颤巍巍了几下, 逐渐显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眼睛中,满是血色,这嘴巴,倒是相对显得比较袖珍了一些,看起来极为滑稽。 它的眼珠子在四周转了一圈, 而后球体继续颤抖起来, 一道道恐怖的威压开始从它身上散发而出。 许清朗双手掐印,阵法变动,原本的红色阵法变成了绿色,空气中,也弥漫出了淡淡的芬芳。 而球体身上,则开始有黑烟不停地散发出来,像是一块冰被丢到了夏日炎炎的窗台上,开始消融。 死侍抬起自己的手掌, 一株株绿色的藤蔓快速生长出来, 一阵阵绿色的汁水开始洒落, 落在球体身上时,宛若烈火烹油,球体在不停地被抵消和分解着,原本的黑色居然在慢慢消退,露出了白色的皮肤。 一个许清朗一个死侍,依靠着环境的变化,强行去镇压球体的腐蚀属性,给其他人创造出近身的机会。 这其实已经相当于“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而且是不讲理地强行占据。 白狐的五条尾巴忽然张了起来, 白色的光芒撒照下来, 带着一种圣洁的净化之力, 等于是又添了一笔! 球体被压制得很是难受, 一道愤怒的声音终于响起, “尔等蝼蚁,可晓得本尊是谁!” 顷刻间,球体开始发生变化,两只巨大的耳朵长了出来,竟然化作了一道光幕,强行隔绝了一切外在影响。 边上,安律师见到这一幕后,眯了眯眼,道: “怎么这么像一个猪头?哦!嘶……是豪彘(zhi)!” ………………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也认出了这位巨擘到底是谁了,这两年,周老板可没少恶补《山海经》这类的著作,理论知识还算是蛮丰富的。 “豪彘啊,相传,它一出来,就会卷食无数生灵以饱腹,吃血肉,吞亡魂,不留余地,在上古时,也算是凶名赫赫了。” 而这时, 周泽体内则传来一道声音: “嗯…………常…………吃…………” 第八百二十八章 饿了! “嗯…………常…………吃…………” 听了这句话, 至少在周老板这儿, 眼前这个上古凶兽,真的一点都不可怕了,哪怕它此时气焰滔滔,但真的没什么神秘感和威慑力了。 彘,这个字,其实就是^(* ̄(oo) ̄)^。 豪彘,又称为豪猪,但谁曾想到,它们这个族群,当初在铁憨憨那里,其实就等同于: 梅林午餐肉,美好火腿肠…… “不过,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周泽感慨着, 当初铁憨憨予取予夺的盘中餐, 到了现在, 想要吃一口它,还得费这么多的功夫,还得这么麻烦复杂,甚至,还不敢直接亮出真身来。 或许, 对于铁憨憨来说, 实力的跌落,远远没有那种心理落差来得更为折磨人吧。 但转念一想,好像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这货钢铁直男的性格,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挂在嘴边的依旧是:老子天下第一。 啧啧, 还真有点儿傻人有傻福的意思。 “傻…………狗…………” “我说,咱能不能有点各自的私人空间?” “吃…………完…………我…………就…………睡…………了…………” “乖。” 那一头, 安律师看着面前开始变白的球体,忽然笑呵呵地对自己背上的婴儿道: “你们这群人每个人身上都封印着豪彘的一部分,这个女人身上封印的是脑袋,那么…………” 结合到之前从黑色光圈里探出来的那只手, 安律师继续道: “那么,你身上封印的是一只大猪蹄子?” 婴儿不说话了。 见状, 安律师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把背上的婴儿给笑到自闭。 战圈中间,越来越热闹了。 虽说豪彘在标榜着自己的身份,但很显然,书屋众人并没有任何的兴趣给它搭台子配合它把这个逼给装下去。 豪彘,很有名么? 翻个《山海经》,还得仔细找找才能在密密麻麻的缝隙里瞅见你。 退一步说,难不成比赢勾,比泰山府君,更有名? 这就像是一个示范村的村民,来慰问的国家级领导人见得多了,下次再来个市长县长什么的过来,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居然生出一种,阿猫阿狗来了的错觉。 老张主动上前,老实说,他的搏击技术和经验都算很不错的了,但和这种圆滚滚的猪头打架,这还是人生第一次。 一开始,还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只是单纯地一脚踹下去。 一道黑色的罡风拦住了老张的脚面, 同时, 豪彘的眼珠子横扫了过来, “放肆!” 然而, 老张脚底下忽然释放出一道白光, 白光直接穿透了黑色罡风。 “砰!” 豪彘被老张一脚踹滚了出去。 莺莺这边双手握拳,当豪彘滚到她面前时,一拳砸下去。 “轰!” 莺莺的攻击一向都是这般简单暴力,再继承了旱魃遗泽之后,也就越发自信满满了。 豪彘的半截被砸入了地下,但接下来,当莺莺正准备继续发力把她给锤爆时,却意外地发现这球体开始不断地鼓起泄气,像是一个弹簧一样,打下去就凹,收回拳头就又凸回去复原。 “单纯的物理攻击效果不大。”安律师沉吟着,同时挥手道:“老张,上!” 紧接着, 安律师又看向外围站着的许清朗和死侍,打了个手势。 “带人捕捉上古凶兽,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背上的婴儿忽然问道。 “也就这一哆嗦,然后就索然无味。” 这其实就是练兵,老板在对面站着,就是最大的保障,在这个时候,你要说真的有多少压力,那肯定不至于。 老张很想停下来思索一下“老张,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边上看着莺莺不停地像是在打年糕一样轰击着豪彘,却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应该怎么去上。 这安律师都不把话说明白点, 不过老张也清楚,在抓捕的关键时刻,由不得自己去犹豫,犹豫就意味着掉链子,虽然没搞懂要怎么上,但老张也光棍,直接纵身一跃,双手双脚趴在了豪彘那浑圆的脑袋上。 豪彘愣了一下, 它这边还在和这个身上散发着令它心悸气息的女僵尸拉锯着呢,冷不丁地居然有个人跟个二百五一样直接扑到了自己。 老张的眼睛和豪彘的大眼睛对视了一下, 老张有点腼腆, 豪彘则是有些发懵, 莺莺马上收手,这时候当然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豪彘没打死,老张可能直接被自己揍成肉酱。 豪彘作势要挣扎,恐怖的罡气席卷而来,要把老张撕碎。 老张也清楚自己现在已经光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索性光棍到底了,死死地抓着下方毛绒绒的球体,就是不撒手。 当黑色的罡风冲击过来时,老张身上释放出了白色的光芒,二者互相抵消。 豪彘的两只眼睛里则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又是一道让其惊骇无比的气息! 这一刻, 豪彘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出来晚了的原因, 其他与自己一个时代的更强大的那帮人早就在阳间移民扎根了? 但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啊? 豪彘心里的委屈,无法去诉说; 因为当老张趴在它身上之后,这圆滚滚的硕大球体,像是一下子陷入了萎靡之中。 獬豸的封印, 起效果了。 这一幕, 让安律师背上的庚辰都有些嘴角抽搐, 他真的很想飙脏话, 这也可以? 这也算是封印? 这居然还有效了?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其实,老张的表现,让他也吃了一惊,但无所谓了,不管是白猫黑猫能抓得住老鼠的才是好猫。 招式丑不丑是其次的,关键得看疗效。 莺莺和小男孩迅速上前, 两个人分别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豪彘的一侧,这次没有去锤击它,而是相当于抓着它的毛发把它强行固定在了这里。 死侍双手撑开, 看似平淡无奇, 但他脚下的地面之中, 忽然窜出了无数根细小的藤蔓,顷刻间就将豪彘给包裹住,宛若一条条锁链,将其禁锢!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雷法!” 许清朗双手掐印,腰间有一张紫色的符纸飘飞了出来,在其面前开始燃烧,阵法之中,出现了一条条雷蛇窜动。 这不是正儿八经地引雷,因为许清朗清楚,如果真的把雷引下来,在这里,在众人之中,这雷到底砸哪个谁都说不准。 反正在天道眼里, 这里所在的人,不是妖就是鬼,要么就是僵尸,都是要被清理打击的对象。 由阵法自己酝酿出来的雷电之力自然不可能和大自然的雷电之威相媲美,但在几个鬼差坐镇阵眼调度的前提下,许清朗有了更为充裕的环境去对阵法进行调教。 刹那间, 十几道雷电凝聚成了刀锋一样的存在, 瞬间劈砍了下来, 直接没入到了豪彘的身上。 豪彘的身体不停地在颤抖着,显得极为痛苦。 而这时, 白狐也出手了, 数道白光劈砍下去,也是没入到了豪彘的体内。 “嗡!” “嗡!” “嗡!” 豪彘的球体脑袋先鼓了一下, 而后里面传来了阵阵轰鸣, 像是以前马路口爆米花最后开闸放气时的感觉。 等一切结束之后, 豪彘的脑袋萎靡了下来, 原本几乎和实质没什么区别的大脑袋,现在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大厨,在厨王争霸赛上挑战及高难度的名菜, 好不容易, 终于完成了, 下面, 就是端给评委去品尝了。 好在评委不挑食也不挑剔,评委只要吃饱就好。 ………… 远处, 周泽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 又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道: “完事儿了?” 感觉,挺简单的,这个豪彘似乎真是笨得跟头猪一样,被书屋众人一顿群殴就交代了? 而这时, 周泽体内传来了一声不屑: “还…………早…………” “轰!” 猛然间, 原本几乎半透明的豪彘忽然再度凝聚,比之前强横数倍的威压清晰而出,下方的水泥砖在此时也都被强行搜刮了过来,凝聚出了一个硕大版的水泥身子的大野猪。 野猪的脑袋是豪彘的,其余部分,全都是暗色的水泥。 强横的气流一阵肆虐, 使得老张和莺莺等人不得不在此时后退,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这菜,还真没那么容易做出来。 “吼!” 野猪矗立在原地, 宛若王者一般睥睨着四周, 他身子一颤, 一根根尖刺从其身上长了出来,这些刺密布全身,有点像是刺猬。 “呼…………” 周泽舔了舔嘴唇,抖了抖烟灰, 道: “看起来很扎手啊,话说,这东西原本的味道究竟怎么样啊?” “还…………不…………错…………” “可惜了,没机会真的去吃了。” 眼前这个是水泥做的,味道不用想了。 “就…………是…………拔…………刺…………很…………麻…………烦…………” 闻言, 周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 “理解。” 把烟头丢在了地上,鞋底在上头踩了踩, 周泽对着那边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太磨蹭了,麻利点。” 想了想, 周泽又加了一句: “饿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您的外卖已送达 豪彘,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美味,只是书屋众人,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握到烹饪这个味道的精髓。 此时此刻,豪彘当真是威风凛凛,它若是站在这儿不动,就像是一个活脱脱的雕像,一头猪,能这般威风凛凛,凶悍异常,也算是了不得了。 恰好今年又是猪年,也算是它的本命年。 不过,它明显带着一种愤怒,将自己的本源分割出一部分,再进行下一阶段分解到各个叛逃者的身上,让他们帮自己偷渡到阳间,这是它的计划。 只是这计划现在出现了问题,它设想过肯定会出问题的,也因此留下了一些反制手段,同时,也做了最大承受代价的规划。 然而, 现在的这一幕,是它所不愿意看见的,本源凝聚,展现出了自己的攻击力和防御状态,在一定程度上,是在烧汽油,而这汽油,就是它自己的本源。 这种亏空,得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吸食多少血食才能补回来啊! 最关键的是, 这伙人,这伙目的很明确且成建制分工明确的人, 他们的目标, 真的只是自己这一个么, 还是……一网打尽? “尔等,该死!” 豪彘一声怒吼之下, 直接冲向了老张, 一头猪, 居然迅捷如风! 老张只觉得一阵狂沙猛烈地冲撞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扬起手,下意识地遮挡住自己的脸,而后,他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砸到了一堵墙上,整个人直接被撞飞。 若非是相撞的刹那间,老张身上升腾出了一道白光做了抵消,可能现在老张已经像是西红柿高空落地,从一个人变成一滩人了。 但饶是如此,老张落地后还是像是个倒滚葫芦一般连续翻转了十几圈,停下时,已经是鼻青脸肿。 豪彘没有留手,再度跟进,其身上一根尖刺直接刺向了老张,尖刺通体是水泥色的,但在其尖端位置,有一抹黑色的光泽,这能刺穿灵魂,同时进行分解吸收! 哪怕只有一具头颅,但上古凶兽之威,也不是好相与的! 远处,周老板舔了舔嘴唇,感慨道: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就算是一头猪,只要活得时间足够长,也能变得很可怕。” “你…………也…………可…………以…………” 周泽对着自己竖起一根中指, “为了帮你拿外卖,现在大家伙都这么忙这么辛苦,你就不能别开嘲讽了?说点儿暖心的话呗,或者等这件事儿结束之后,身子给你用一下,出来对他们挨个拍一下肩膀,这效果不错。” 很实惠,却能够让安律师他们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铁憨憨沉默了, 以他的性格习惯, 有时候能忍住不自裁,已经算是对周老板最大的容忍了。 莺莺及时出手,从后头抓住了豪彘的尾巴,一条水泥凝聚而成的尾巴,还带着螺旋儿。 “嘎吱!!!!!” 豪彘的动作直接被定格了下来, 但在下一刻, “啪”一声响, 尾巴断裂, 直接脱离了莺莺的掌控, 身上的尖刺直直地刺向了老张! 凭本能,在它看来,对自己压制最大的,不是那个力量惊人的女僵尸,而是这个看起来有些二百五的中年男子。 刚刚对方跟个傻叉一样直接抱住了自己,然后自己的力量瞬间就被压制了。 所以, 豪彘打算先解决掉老张。 老张抬起头, 在这个刹那间, 豪彘的尖刺距离他的脸大概只有几分米的距离, 死亡, 来得如此之近! 在这一瞬间, 不说是许清朗和死侍他们了,哪怕是周泽想出手,也来不及了。 但周老板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如果老张这么容易就能被杀死,那那位喜欢玩儿分身千万的法兽估计得紧随其后羞愧地抹脖子了。 果不其然, 顷刻间, 老张的眼眸瞬间被白色给覆盖, “吼!” 獬豸之威, 当即释放了出来! 豪彘心里“咯噔”了一下, 挖槽, 法兽! 如果说之前豪彘只是隐约根据气息判断也有古老的存在在对付自己的话,那么现在,石锤了! 而石锤所带来的震撼, 让豪彘也是亚历山大! 人的名树的影,撇开曾在幽冥之海的断角之辱,法兽的影响力,还是很恐怖的! 这只豪彘虽说曾祸乱过地狱一时,但那也是上古时代结束,赢勾陨落之后趁势崛起折腾了一阵子罢了,和那些上古时期的老牌大佬,还是没办法比。 老张左手攥住了豪彘的一根尖刺, “咔嚓!” 一声脆响之下, 豪彘的这根尖刺直接被折断, 紧接着, 老张把手中的这根尖刺当作了长矛, 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豪彘的体内。 “噗!” 豪彘发出了一声惨叫, 痛! 接下来, 老张更是无比生猛地又抓住了两根尖刺, 再度折断, 转瞬间又刺入到了豪彘体内! 这生猛的作风,让书屋其他人看得瞠目结舌,他们是知道老张体内的那位很不好惹,但没料到居然这么强劲! 下面, 似乎大家啥都不要做了, 站在这里鼓掌当龙套喊“66666”惊呼“恐怖如斯”就可以了, 然后就看着老张一点点地把豪彘变成牙签儿串肉。 “就这么简单?”周泽微微皱眉,又摸出了一根烟,没急着点燃,而是思索道:“那下次只需要打架前,我们自己人先把老张给打一顿刺激他一下,就可以了?” 先窝在家里,把老张扁一顿,羞辱一番,等老张爆发小宇宙之后,再放出去打别人。 “呵…………呵…………” “你笑什么?” “不…………能…………持…………久…………” “哦,那问题就很严重了。” “你…………比…………他…………更…………严…………重…………” “…………”周泽。 虽说心里恨不得给这外卖点个退货, 但周老板还是本着大局为重的观念, 对着那边的书屋众人喊道: “别傻站着,一起动手啊!” “嘶啦!!!!!!” 老张双手撕断了豪彘的一条腿,同时一拳砸在了豪彘的脑袋上,直接将其脑袋打得凹陷了下去。 正当豪彘被攻势和气势双同受阻不断地落入凄惨下风之际, 老张整个人忽然颤栗了起来, 双手双脚都开始了抖动,像是患上了帕金森一样,而后口吐白沫,眼珠子向上翻,“噗通”一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这一幕,周泽以前抢救那种吸那玩意儿过量的人时见过。 刚刚铁憨憨是说了老张很可能不能持久,但周老板没料到,真的只有三秒钟。 好在, 老张是有贡献的,而且贡献很大,豪彘的防御,几乎被他以一己之力给撕开,下面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白狐五条尾巴一起撑开,一道白色的虚影自其身上伸展开去,而后径直落下,她的爪子对着豪彘的脑袋就直接抓去。 这里, 刚刚被老张开瓢了, 下面的攻击,肯定就围绕着这一点展开。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阴风!” 许清朗将手中的阵法小令旗插在了地上, 其余小萝莉等鬼差马上也照做。 一道道阴风化作了强劲的撕扯之力开始疯狂地向豪彘的脑袋砸去! 地面之中, 出现了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藤蔓上分解出恐怖的腐蚀性汁液,一股脑地洒向了豪彘的脑袋。 “轰!” “轰!” 几重攻击之下, 豪彘的脑袋几乎被削掉了一半,发出了痛苦的咆哮,这一次,它是真的受到了重创,但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罡气将其脑袋给包裹住了,防止继续承受伤害。 小男孩迅速上前,冲到了莺莺的跟前,同时低喝道: “借力!” 莺莺会意,单手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身子半转,而后将力道施加到了小男孩的身上。 “嗖!” 破空之音传来, 小男孩宛若离弦之箭,快速地砸向了豪彘。 “砰!” “咔嚓!” 两头僵尸的力道,加上僵尸体魄本身的硬度, 宛若初代火器时代的炮弹, 硬生生地砸碎了豪彘脑袋上的防御。 小男孩双手掐诀,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轰!” “啊啊啊啊啊啊!!!!!!!!” 豪彘的脑袋彻底崩溃, 化作了一团绿色的光圈, 而其之前凝聚出来的肉身,则在顷刻间脱落化作了飞灰。 “Yes!” 安律师握了一下拳头, 爽, 成功猎杀了一头上古凶兽,人生成就点亮! 虽然是一头猪, 虽然是一部分本源, 虽然是一部分本源的一部分本源, 但人生太在意细节还能愉快地生活么? “你连这个都教了他,你就不怕阴司追责么?” 安律师背上的婴儿开口道。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说着, 安律师手指着前面飘荡在空中的绿色光晕,嘲讽道: “这玩意儿,还是靠我们自己打下来的,阴司的人呢?食屎去啦?” 趁着安律师打嘴炮过嘴瘾的功夫, 白狐的尾巴忽然一卷,将那一团浓郁的绿色光晕给拘住,而后纵身一跃,快速地来到了周泽面前,恭敬地低下了头, 柔声妩媚道: “老板,您的外卖到了。” “…………”安律师。 第八百三十章 进餐! “虽然在你背上挂着,但我能脑补出你现在的表情,估计真的和食屎啦没什么区别。” 安律师闻言, 长叹一口气, 很是忧郁地问道: “你说,这狐狸,他娘的也是犬科么?” 老张被莺莺搀扶了起来,只是他现在还在抽搐着,似乎短时间内,很难恢复了。 死侍走了过来,摊开手放在了老张的面前,一株紫色的藤蔓从死侍掌心长出,在末端分叉出很多个细小的枝叶,分别进入了老张的口鼻之中。 空气中, 很快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有点像是薄荷的香味。 很快, 老张的抽搐减缓了, 缓缓地睁开了眼,眼里,满是迷茫和疲惫。 死侍将枝条收了回来,微微一笑。 “嘿嘿,真有效果。”安律师见状乐了,“以后我也不用羡慕冯四儿那条老狗有翠花了。” 死侍又走到了小男孩面前,小男孩身上黑斑点点,死侍伸手抚摸着小男孩的身体,一缕缕蓝色的汁液滴淌了出来。 “嘶…………” 小男孩发出了一声低吟。 这滋味,太舒服了。 “连僵尸都能治疗?”安律师愣了一下。 “这汁水是修罗花的,本就是煞气凝聚而成,正好补僵尸的本源。” “这花名字我是听说过,但一直没见到过。” “拜你所赐,极西封印之地漫山遍野都是。” 话语中,怨念很深。 这边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治疗的在治疗,休息的在休息,而另一边,周老板则是盘膝坐了下来,在他面前,那道绿色的光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只是很快, 一张猪脸出现在了光晕之中, 带着一抹怨毒之色, 狞声道: “你晓不晓得得罪我的代价?” 周泽无所谓地摇摇头,不是不知道的,而是不屑知道。 就像是你每次吃红烧肉前会特意去问那只猪的想法么? 周泽张开了嘴, 伸手, 指甲尖端拘着光晕, 往自己嘴里送。 “哈哈哈哈,你想吞了我?你疯了吧!” 周泽不为所动,继续往自己嘴里塞。 口感像是棉花糖, 看似很大, 但挤挤, 也就塞进去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反倒是吃下去后口齿清爽,跟用了漱口水差不多。 “行,你吞了我,那我就夺舍你!” 这是豪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周泽吮了一下自己的食指, “啵儿”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好啊, 等着你夺舍。 站起身, 周泽伸了个懒腰, 莺莺这时走了过来,问道: “老板,你没事吧?” “有事。” “嗯?” “蹲得腿有点麻了。” 看戏也很累的啊。 但结果是好的,书屋,都是自己跟个葛朗台一样,从外面一个人一个人一头妖一头妖,搜罗回来的家当。 现在这一批力量已经成长聚集到可以派上用场了。 自己,很欣慰啊, 可以继续咸鱼了, 一条, 教父咸鱼, 或者叫, 咸鱼教父。 “莺莺,你没事吧…………啊!” 周泽叫了一声, 身子猛地前倾,倒在了莺莺的怀中。 “老板?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莺莺只觉得自己老板的身子开始越来越冷,冷得连她这头僵尸都有些受不了了。 但莺莺还是咬牙把周泽扛了起来,喊道: “我去给老板找个安静的地方!” 安律师马上喊道: “别收拾了,护法!” 庚辰这时有些疑惑道:“真的直接吞下去了?” “你个土包子,没见过的事儿多了。” “呵呵。” “别冷笑。” “你信不信,如果哪天我看你不爽,就来这里和你争宠。” “哈哈哈哈,笑话,我会怕?你这个死臭脾气,有我会舔么?” “…………”庚辰。 犹豫了一下,庚辰继续道:“给我重新布置个身子,我比你能打。” “那是你出身文字被剥夺的效果还没完全显现出来。” “光是傀儡术,我就能格杀你了。” “行啊,那你能打得过咱们这儿刚发羊癫疯的张姓朋友么?” 不是我吹, 我们书屋, 随便拉出一个羊癫疯病人,都能锤爆你! “…………”庚辰。 “踏踏实实做你的阴司忠臣去吧,表现好,咱还能结个善缘,表现不好,呵呵,你知道下场的。”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的威胁?” “那你以为这件事结束后我会让你活着回阴司么?” 事儿, 说开了, 大家都没遮遮掩掩。 庚辰不说话了,没骂安律师过河拆桥什么什么的,显得很平静。 安律师则是冷笑道: “所以我喜欢和你做朋友,明知道要被过河拆桥,还会帮我们去一个一个地找那个豪彘去抓,为了人间太平苍生安全,你愿意牺牲你自己。 这种好朋友,真的是越多越好。” 庚辰继续沉默。 莺莺把周泽带进了奥体中心球场,把老板安置在了台阶上,因为这座奥体还没修建完成,所以没有安置塑料椅子。 但好就好在这里视野开阔,不用担心被偷袭。 许清朗马上开始重新布置阵法, 死侍闭上眼,藤蔓再度扩散, 老张靠着墙壁躺着,手里夹着一根烟,面色苍白。 大家都很累了,但大家清楚,之前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老板的进餐而努力的! 眼下, 才是真正的关键! 莺莺站在边上,有些焦急地看着自家老板,老板身边的水泥地面上,已经凝结出了冰霜,这块区域的温度,也比其他地方低十几度。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安律师安慰道,“不就是吃头猪么。” 说完, 安律师又对周围人吩咐了几下,随即就带着自己背上的庚辰离开了球场,回到之前外面的广场位置。 有些东西,可以让庚辰去猜测,但不能让他直接知道真相。 他太讲原则了,太喜欢玩儿奉献了, 所以一些事情,安律师不敢让他真的知道。 ………… “咕嘟…………咕嘟…………咕嘟…………” 周泽从海水下面浮了出来, 他睁开眼, 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块悬浮的陆地, 很小很小的陆地, 可能也就一个球场的大小, 这是一块完全由白骨堆积而成的陆地, 层层叠叠的白骨上方, 有一座通体晶莹的王座。 周泽爬上了白骨, 抬头往上看了看, 觉得再往上爬太累了,干脆就在原地坐了下来,懒得动弹了。 刚坐下来没多久, 大海之中, 忽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像是有人在下方卷起了罡风,在搅动这一方风云! 怒海滔滔,这气势,着实可怕。 只是无论下方的幽冥之海怎么翻滚怎么折腾, 这座完全由白骨所凝聚而成的陆地,依旧岿然不动! 周泽饶有兴致地一只手抚摸着身边的一个光滑头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摸了个空,有些不满地喊道: “变包烟出来要死啊!” “吼!!!!!!!!!!” 海面之下, 传来了恐怖的咆哮声, 紧接着, 一只硕大无朋的猪头缓缓地从海面之下浮起! 这, 才是豪彘的真正的形象! 一颗猪头, 和一座山一般大! 不怪乎在那个地狱动荡的岁月里,它能在地狱横行一时。 周泽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个体积,可能也就比地藏王菩萨的谛听小这么一号吧,但谛听那个得多大啊,躺下去,就直接化成了山峦。 眼前这个,还只是一个头罢了,再加上它的身子,应该也是很可观的。 “是你自己把我吞进来的,那我,就让你的这具身子沦为本座胯下新的肉身吧!” 猪头发出的声音似乎和苍穹之上的雷霆达成了呼应, 言出法随的感觉, 当真是恐怖得很! 周泽以前在灾难片里看见的哥斯拉或者其他什么海怪什么的,跟眼前的这头猪比起来,可爱得像是穿着洛丽塔的娇羞少女。 只是, 豪彘的“危言耸听”, 没收到什么效果。 周泽只是招了招手, 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周泽抬起头, 对着层层叠叠的白骨上方喊道: “铁憨憨,出来接活了,有人说要夺舍你。” 硕大的猪头表情忽然一滞, 铁憨憨是谁? 自己记忆里,有什么强横恐怖的存在叫铁憨憨的? 然后, 那恐怖的赤红色的猪眸开始扫视四周的环境, 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这个人的灵魂深处,是这个模样? 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么熟悉,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 一个赤膊着上身容貌上和现在周泽一模一样的男子一步一步地从白骨台阶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随风飘荡,胸前,满是古朴的符文在旋转流淌。 他的出现, 似乎牵扯出了一段岁月, 属于蛮荒, 属于上古! “哒!” “哒!” “哒!” 脚步声, 宛若一记记恐怖的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猪头的灵魂深处, 这硕大的猪头,在此时居然不敢抬起脸去看向上方,只能被动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头给埋下去! 它想反抗, 但不知不觉间, 它自己都莫名惊恐地发现, 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去反抗! 周泽斜靠在地上, 在他的视线之中, 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 男子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白骨陆地的边缘, 他一个人, 面对着这山岳一般大小的猪头, 但在气势上, 却是小小的背影,将对方完全秒杀! 米粒之珠安敢与皓月争辉! 当他开口时, 豪彘只觉得自己灵魂身穿传来了阵阵炸响, 他的灵魂在此时竟然出现了完全消解的趋势! 该死, 这, 到底是谁的灵魂! “听…………说…………你…………要…………夺…………舍…………我…………” 第八百三十一章 狗窝 有些东西,是想忘都忘不掉的,那真的是一种传承自血脉里的恐惧,一代又一代被镌刻,被流传,时间能让其暗淡,却无法真的彻底抹去。 在此时, 在这灵魂深处, 在这幽冥之海上, 在这片白骨大陆之前, 在这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豪彘, 回忆起了当初自己的祖辈被杀戮被烹饪的恐惧! “啊啊啊啊!!!!!!” 豪彘张开嘴, 开始惊恐地大叫起来, 叫声很大, 却一点都不让人害怕, 因为在这叫声里,充斥着太过清晰明显的畏惧,那种几乎已经使其崩溃的歇斯底里。 赢勾没说话,他只是站在这里,静静地站着; 那只山岳一般的恐怖猪头,已经开始涣散起来。 它不敢往前一步,不敢去触碰眼前这个男人的逆鳞,不敢让对方误解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冒犯之意。 良久良久, 豪彘才勉强平复住了自己的心绪, 但仍然埋着头, 低垂着眼, 赫赫上古凶兽, 像是变成了一只小猪佩奇。 赢勾抬起手, “记……得……我……吧……” 外卖到家了,不取就算了,还要人外卖自己送到自己嘴里。 饶是靠在后头的周老板也是一阵无语,太嚣张了,也太懒了。 豪彘没有发怒,在已经认出眼前这个男子身份的前提下,他连愤怒这种情绪都不敢有。 在那个年代, 似乎自己的祖辈们一直有一个宿命, 那就是成为那位幽冥之海主人随取随用的食物, 哪怕平时在自己势力范围内也是一方巨擘般的存在, 但当那位饿了,或者想吃这一口味道时,一道意识传来, 族群里的族长就将自己请缚, 主动来到幽冥之海深处, 甚至, 还要自己准备炊具, 自己拿自己做料理。 这是屈辱吧, 是的, 屈辱, 但屈辱的时间久了,也就不再有什么屈辱感了,这似乎成了一种仪式,仪式感冲淡了悲伤,仪式感带来了令人迷醉的荣光。 仿佛能成为那位的盘中餐,比成为族群里的族长,更能让年轻一代的族人向往。 只是很可惜, 那位虽然喜欢吃豪彘,却从来不会将它们的骨骼放在自己的白骨王座之下, 原因很简单, 不够格。 “是您啊……” 豪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理性的思维不停地在告诉它,眼前这个人已经陨落了,就算他还没死透,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位恐怖存在了。 它没什么好怕的,真的不用怕了,甚至是对方需要怕自己才对! 然而, 在大多数的时候, 感性思维的优势还是能够将所谓的理性给碾压得粉碎。 尤其是在赢勾说出下一句话时: “留……你……一……道………意………识……” 你脱离封印,偷渡到阳间不容易,给你留一道意识,算是鼓励了。 其余的, 就都给我吧。 这句话,比“赏赐你一具全尸”更为过分, 却让豪彘激动无比,近乎感激涕零。 这是荣耀,荣耀,荣耀! 它是第一个,能够让眼前这位退步的豪彘! “有件事,要告诉您。” 赢勾默默地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这次上来的,不光是我一个,还有另外两个的本源意识。” “是…………谁…………” 转而, 赢勾又问道: “好…………吃…………么…………” 豪彘委屈地低下头, 道: “我不知道。” 赢勾的目光微微沉了一下。 豪彘那颗巨大的猪头开始颤栗起来,马上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当时,我的本源分割时,我能感应到我分割出来的本源在那时被人替换掉了,替换成了两股意识。 我不知道是谁出手了,也不敢去试探和问。” 周老板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 豪彘别看现在在赢勾面前吓得真的跟块猪头肉一样, 但放在外头,在地狱里,也是响当当的巨擘存在,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初代泰山府君出手镇压。 能够在豪彘眼皮子底下玩移花接木的把戏, 这种存在, 到底有多恐怖? 周泽更清楚,眼下的豪彘是被书屋等人打碎了本源外壳,相当于捆绑起来送到了赢勾面前。 事实上,在对待这件事上,赢勾也是带着点小心翼翼,可能在他看来,为了吃一口猪肉害得自己暴露完蛋了,有点太丢人了。 原本书屋的计划是,一路追踪一步捕猎,将豪彘分离出来的本源一个一个地抓住。 这顿是猪头肉, 下一顿就是猪蹄了, 然后排骨, 五花肉什么什么的, 给赢勾凑一个全猪宴。 只是现在, 它们之中似乎混进了不属于猪的部分, 若是继续按照之前设定的规划捕猎下去, 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就不好说了。 赢勾缓缓地点头, 硕大的猪头开始慢慢地消散, 化作了一道道绿色的光圈,而后又分离出一缕缕的青色的烟,很是忐忑地慢慢靠近赢勾。 赢勾缓缓地开始吸气, 这绿色的烟开始顺着他的鼻子被慢慢地注入, 一道讨好的声音传来: “大人,都怪初代的泰山,把我的肉身给打崩了,导致今天不能让你品尝到我真正的血肉,真是遗憾和可惜啊。” 周泽舔了舔嘴唇, 瞧人家这话说得,多懂事儿啊, 恍惚间, 周泽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看门狗。 待得一切的绿光都被赢勾吸收, 这一部分豪彘的存在被完全地抹除, 赢勾转过身, 看着周泽。 周老板可以明显地察觉到铁憨憨身上的气息,比之前要凝实了不少,果然,猪肉是大补之物,吃猪肉可能比吃什么阿胶更补人。 “外头还有只猪蹄,待会儿一起给你吞了吧,要不,我们就自己出手?” 老张估计还没缓过劲儿来,小男孩身上也有伤,短时间内再让他们出手捕猎掉庚辰身上的大猪蹄子有点强人所难了。 “你…………看…………着…………办…………” 似乎是因为刚吃了一顿,垫了饥; 又或者是因为他认同了周泽话语深层的顾虑, 那就是这件事, 也就到下一只猪蹄就结束了。 再继续捕猎下去,很可能会出问题。 有比豪彘更为恐怖的存在似乎在这次叛逃事件中布局了,在赢勾还没恢复到足够程度时,冒然卷入那种大能存在的视线之中,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赢勾从周泽身边走过, 抬起脚, 踏上了白骨阶梯, 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高处的王座。 周泽抬起头, 看着上方高高的台阶, 吐槽道: “你以前每天上下床时都要跑这么久的台阶啊,跟爬山一样,累不累?” 赢勾没搭理他。 “喂,我说,那椅子我坐过,太硬了,说实话,你还不如在上头摆一张沙发床。” 浩瀚的幽冥之海中央,白骨堆积的大陆顶端,象征着那个时代地狱真正至高位置上, 放一张沙发床? 赢勾的脚步微微一颤,还是继续在往上走。 似乎, 他在深呼吸。 周泽笑了, 果然吃人嘴软啊, 这都不气。 “嘿,我说,这底下怎么还有个坑洞啊。” 周泽指着自己刚刚靠坐的位置说道。 里面有着一层金色的垫子,还是个凹陷下去的区域。 “我说,你也别每天上上下下的了,直接搁这儿躺着也挺好。” 赢勾停下了脚步, 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道: “你…………很…………喜…………欢?” 周泽耸了耸肩, “比起往上爬这么高的距离,我还是喜欢这里。” “那…………里…………是…………狗…………窝…………” “…………”周泽。 第八百三十二章 强吃! 周泽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球场上,因为奥体还在修建,这时候球场上自然是没有草皮这种东西的。 一圈塑胶跑道中间包裹着一大块椭圆形的土坑, 后背位置,还真的有些硌得慌。 “老板,醒了?” 莺莺一直蹲在周泽身边。 周泽坐起了身子,却忽然意识到,这地面之所以这么硬,其实是被冰冻着的了,尤其是在自己身边这一圈位置,居然还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在莺莺的搀扶下,站起身,对许清朗他们招招手,示意大家可以收队了。 当然了,收队,不是意味着现在就回去,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在灵魂深处已经和赢勾达成了协议,那么就趁着这个机会,顺带把猪蹄子也一起炖了吧。 这样,也省的去夜长梦多了。 周老板的性格就是这样,能抓到自己手中的利益才算是自己的利益,他不是很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也没有太强的遥控欲望。 所以, 上辈子周老板从不炒股,也不去买什么理财产品。 走到奥体外面的广场上,周泽看见坐在那边还在吵架打嘴炮的安律师二人。 “老板,结束了?” 安律师站起身主动上前。 周泽点点头,然后伸手指了指安律师的后背,道: “那个,也收了吧。” “嗯?” 安律师愣了一下, 不对啊, 这和之前大家商量好的计划不同啊, 虽说安律师也看庚辰很不爽,但也清楚,接下来能否去找到其余的豪彘本源,还得靠庚辰这个指路明灯。 所以他体内的这份本源,暂时还不能动。 不过,既然老板调整了方针,做属下的,也就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了,这一点,安律师很清楚,也很明白。 或许,是吞吃时遇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导致老板更改计划了吧。 当下, 安律师直接伸手把自己背上背着的婴儿给摘了下来。 庚辰的眼睛眯了起来,从安律师掌心位置飘浮而起,他盯着周泽,质问道: “其他的本源呢?” 很明显,他要开始反抗了。 因为之前他之所以愿意当这个“雷达”,甚至不惜做出了最后牺牲自己的打算,是想着把这次从地狱偷渡出来的那些豪彘本源都给清理掉。 哪怕这些本源最后被这帮人收去,也好比就这样流落到外面。 这个道理,就和核武器是所有国家人手一个安全还是只掌握在五大流氓手里更安全一样。 然而, 现在, 周泽的这个举措明显表明,他不想再继续捕猎清理下去了,他想提前卸磨杀驴。 事实上,庚辰猜对了。 豪彘已经坦白了,说他的本源被人替换掉了两个,天知道那俩个到底是什么鬼,而且,豪彘在那个情况下,说谎的可能也不是很大。 对方都已经被铁憨憨直接吓得表演铁锅炖自己了, 还有必要去说谎? 就像是玩儿扫雷游戏,周老板不想去赌了,至于流落在外头的那些本源会不会酿出大祸。 只要别在通城爆炸,其余的地方,你爱炸炸去。 “没得商量了?”庚辰问道。 “你和安不起的事情,我可以不去参与,我甚至可以不杀你,我只要你身上的那份豪彘本源,把它给我,你就自由了。” “要是我拒绝呢?” 没了这份本源,他庚辰哪怕想自己一个人去找寻其他人,或者说是给阴司上来的人报点都做不到了。 “你理解错了一个意思。” 周泽摇摇头,继续道: “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说完, 周泽伸手抓向了面前的婴儿。 快刀斩乱麻, 给铁憨憨再炖个猪蹄,给他再补补,然后这件事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接下来,休息个几天,就可以去找许清朗他师傅去了,给他师傅送个钟表当拜师礼,了结了这场师徒缘分。 婴儿的身形忽然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 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线出现在了周泽掌心位置, “嘶…………” 周泽掌心一麻,一时间,竟然真的让婴儿从自己面前逃了出去。 很显然,对方不愿意合作了。 其实, 周泽挺理解他的, 但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少有真正的对与错是与非,绝大部分人衡量对错都是根据自己屁股坐的位置来决定的,周老板也是个俗人,也不能免俗。 安律师张了张嘴,他想叫住庚辰,不要逃了,就乖乖听话吧,老板这次很决绝,而且,这一次和之前抓猪头时不同,老板要亲自出手了。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怎么说呢? 说不出口啊, 这说得感觉就跟抗战片里去劝降八路军的伪军翻译官一样,皇军托我给你带句话…… 然后被拒绝,同时自己脸上再被打一个“羞耻”马赛克, 有劲儿么? 这里发生的变故,让旁边的莺莺许清朗等人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周泽之前只说了走,没说其他,大家还没料到又要继续出手。 许清朗开始重新布置阵法,死侍准备在地下重新播种下藤蔓,就连小萝莉他们也都各自拿起了阵法旗帜。 只是, 刚开始忙活,摊子刚刚铺开,大家就不由地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因为, 老板已经冲出去了。 一条咸鱼,能坐在老板的位置上岿然不动。 抛开所谓的人格魅力这种舔狗理由之外, 有一个最根本也是绝对无法回避的原因, 是因为真的没人能打得过他。 而眼下,既然老板已经出手了,大家也就不用忙活了。 婴儿见周泽冲了过来,稚嫩的双手开始掐印,须臾之间,一道气墙凝聚而出。 只是, 这道气墙在周老板的指甲面前,不太够看,瞬间就被切碎了。 之前的一番交战,庚辰损失了自己还阳以来制作的好几具傀儡,导致眼下他就算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事情,都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做着犹豫,但见周泽不断逼近,终于还是再度举起了手指。 一道黑色的光圈浮现而出, 这是又要召唤豪彘了。 周泽停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婴儿。 “放我离开!” 否则,鱼死网破! 在庚辰看来,之前豪彘的猪头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它依旧倒在了书屋众人的围殴之下,他不认为自己这边的这份本源真的能够击败对方,哪怕趁着对方现在有人受伤,但至多也是个惨胜。 但他还是觉得, 自己靠着豪彘的力量离开还是可以的, 对方阵法既然没布置起来,就困不住自己! 他之所以还在犹豫,也是不想让自己封印的这部分已经有苏醒征兆的本源彻底失去束缚,到时候,想要消弭灾难的他,将成为亲自开启灾难的人。 周泽则是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道: “抱歉。” 你可以走,但你身上的那份本源,必须留下! 所以, 到这个时候时, 周泽还是清楚地意识到,似乎还是安律师这种人更显得可爱一些,眼前这个婴儿,可敬,但真的有点嚼不烂的那种讨厌。 “我会尽力控制它的,不让它完全脱离我的束缚,然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拦截下我。” 婴儿头顶的黑色光圈开始越来越大, 属于豪彘的气息再度降临! 周泽也是闭上了眼, 来吧, 大家一起玩儿召唤, 大家都是召唤师。 “能在瞬间切断这份本源和外界的联系么?” 周泽在心里问道。 “可…………以…………” “那之前你怎么说不能暴露身份?”周泽问道。 记得一开始让铁憨憨出手时,铁憨憨说可能会因此暴露身份。 “之…………前…………不…………行…………” 周泽明白了, 吞了一只猪头之后,可能也让铁憨憨涨奶了。 之前不能完成的事儿,现在有信心可以完成了。 既然如此, 周泽也就放心了, 直接道: “那下面交给你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得学会自己拿外卖了。” 铁憨憨没回话, 但周泽却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慢慢浮现出来, 连带着自己的意识也正在被挤压, 周泽没反抗,直接选择退避,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赢勾。 下一刻, 周泽的眼睛睁开, 赤红色的光泽闪烁, 磅礴的威压迸发而出! 安律师十指交叉,有些激动,自言自语道:“每次大大老板现身时,都是那么的令人激动啊,感觉生活一下子就有了奔头。” 小男孩则是身体开始颤栗,喃喃道:“祖。” 最震惊的还是庚辰, 当这一股恐怖的气息出现时, 庚辰有种自己的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到底是怎样一种恐怖的存在, 居然拥有着这么恐怖的威压! 可惜,半年前周泽和铁憨憨一起横扫地狱时,他早就被发配到了极西封印之地了,没赶得上那一出好戏。 周泽动了, 很直接, 很干脆, 没有之前书屋众人布下阵法时的有来有回拉锯战, 而是直接近身到了庚辰面前, 同时, 周泽指尖一直戴着的那枚来自三乡村的青铜戒指忽然散发出光泽,将四周环境完全笼罩了下去! 隔绝, 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就像是蒙面了一样, 接下来, 就是肆无忌惮了。 也确实是在肆无忌惮, 先前,庚辰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光圈, 而周泽却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光圈边缘, 狠狠地向外一扯! “嘶啦!” 光圈直接裂开, 而后, 一只巨大的毛绒绒的大猪蹄子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猪蹄中央,有一张独眼还有一张很小很小的嘴,看起来分外滑稽和怪异。 庚辰心里一凉, 完了, 它出来了, 一场浩劫, 要来了…… 然而, 接下来的一幕, 让庚辰直接石化了, 在他眼里, 浩劫灾难的化身, 那一只毛绒绒的手, 被眼前这个书店老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住, 而后, 完全是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地一口咬了上去。 “噗哧!” 灵魂撕裂,血肉飞溅,场面,无比的血腥和暴力。 “啊啊啊啊啊,是您!!!!!!” 一声惊恐的咆哮从大猪蹄子身上发出, 显然, 这一份本源和之前的那个猪头一样,也迅速认出了周泽的真正身份! “噗哧!” 第二口下去, 毫不犹豫! 远处,见到这一幕的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对身边的许清朗道: “要不,晚上吃猪蹄吧,忽然想吃了。” 许清朗点点头,道:“好。” 就在庚辰被眼前这一幕完全弄傻了的情况下, 猪蹄子那里又发出了一声厉啸, 却不是愤怒, 也不是狂暴, 居然, 还带着一抹谄媚和讨好: “您慢点吃,别噎着,别噎着……” 第八百三十三章 风波起 “这家伙可真不要脸。” 听到里头传来的那种谄媚的声音, 知道的,都懂得这货是在被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正在迎合那啥,还主动地喊叫助兴!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感慨着: “不要脸啊。” “我倒是觉得这豪彘没被完全吃完的话,以后倒是可以给你做坐骑。” 许清朗建议道。 安律师眯了眯眼,摇摇头,不屑道: “老许啊。” “嗯?”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长得好看,所以没这种紧迫感。” 许清朗耸了耸肩,道: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啥?” “自从我拆迁分到了二十几套房之后,紧迫感这种东西,就很久没感觉到了。” “呵。” 安律师懒得再继续辩论什么,转而有些担忧地看向那边的庚辰。 以前坑对方的是自己,但那时候屁股坐在那个位置上,想往上爬,就得不择手段,就像是冯四儿当初也曾坑了自己一把一样。 大家都能理解,也都能适应这个游戏规则。 但一旦跳出这个规则,屁股挪了位置后,看事情看人的角度也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 正如同冯四儿后来也曾几次给了安律师面子,抬了几手一样。 这时候,你让安律师再看着庚辰在这场风波里真的消亡掉,还真有点可惜。 自己黑是黑,但并不影响老安去对那些很白的人有好感。 只是眼前的局面,从老板出手,大大老板现身之后,就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可以去参合的了,这点逼数,安律师还是有的。 庚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豪彘分身被一点一点地吞掉, 这感觉, 像是一个饿狠了的人抓住了一只硕大的酱肘子,直接开始了啃食。 他忽然有点怀疑这个场景,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如果不是梦,又怎么会出现这种离奇的事儿? 梦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那只大猪蹄子, 被啃光了。 周泽掌心一翻, 由青铜戒指刚刚制造出来的结界消散, 他的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眼前的庚辰, 只是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铁憨憨的性格就是这样,对于他看不上眼的人和事儿,都懒得去处理和在乎。 一大盆猪头肉加一只大肘子, 吃饱喝足, 该睡觉去了。 闭上眼, 再重新睁开, 周泽重新恢复了对这具身子的控制权, 许是这次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补,所以当身体被交还给自己后,并没有出现以往的那种虚弱到极点的情况。 甚至还有点神清气爽的舒适感,有点嗨嗨的。 铁憨憨懒得处理的事儿,周泽得处理,他看着眼前的庚辰,道: “我可以不杀你,但不可能放你就这么离开。” 如果是之前,让他离开倒是无所谓,书屋的真正秘密并没有暴露,通城书屋,可能也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捕头捡了几个还不错的僵尸,在外人看来,有点实力,但也没什么直观的感受,阴司的那些大老爷们估计也懒得搭理这里的事儿。 但现在不同了,即使庚辰没认出铁憨憨的身份,但这种生吞豪彘本源的事儿一旦宣扬出去,保不齐就会因此出什么漏子。 周泽清楚,自己现在的日子之所以能这么悠闲,在通城这一亩三分地搞自己的小朝廷,无非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罢了。 自己特殊鬼差证的遮蔽外加阴司对阳间基层鬼差的管理开始日趋薄弱,导致这两年,周泽还真没怎么遇到过来自阴司的真正审视。 他想把这种美好日子持续下去,就得学会防微杜渐。 “我和安不起不同,我不可能当你的走狗,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真的,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场景很熟悉,宛若抗战片里被俘的一方宁死不屈。 “老安。” 周泽打了个响指。 “老板。” 安律师走了过来。 “他交给你了,有把握么?” “还是杀了吧,老板。” 安律师很直接地拆台,不是不显给领导面子,而是他清楚眼前这个就算真的到了书屋,也是身在朝廷心在汉。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这样吧,你先留在书屋,在这段时间内,如果发现了其他豪彘本源的线索,我们可以帮你去帮它剪除掉。 我也就和你透露一些实话吧,这次的水,很深,深到我都懒得继续浑水摸鱼下去了。” “但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庚辰依旧坚持道,显然,他依旧不愿意配合,甚至,连遮掩一下下个台阶都不愿意。 “嗯嗯。” 周泽点点头, 而后轻声道: “咖啡!” “嗡!” 五根黑色的锁链忽然从地面迸发出来,将庚辰给锁住。 庚辰没有反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 “老许,给他上封印,扛回家再说。” “好。” 许清朗走了过来,准备施加封印。 安律师耸了耸肩,道:“老板,不是我出于其他的小心思,我知道,你可能是看重了他的人品,同时也看中了他的傀儡造诣,但这家伙留在身边,真的是一个定时炸弹。” “先留着吧,倒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些原因。” 豪彘说了,他有两个本源被人调换了,同样是发生在地狱极西封印之地的事儿,保不准留着庚辰以后还能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至少,比事情来临时完全两眼一抹黑要好很多。 只是,这次练兵的行动,似乎刚刚开始就结束了,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周老板蹲下来, 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这么多人好不容易聚集起来一次, 要不要再搞点其他的事情做做? 哦, 对了。 周泽回过头看向正在封印庚辰的许清朗,问道: “老许啊,你师父的位置确定了么?” 许清朗一边拿着朱砂画着符一边摇摇头,道:“没有确定。” “那可得抓紧时间了。” “他在移动,没法确定具体位置。” “…………”周泽。 ……………… 地狱的色调,一直是阴沉的。 其实,待久了,也就习惯了。 正如大漠里居住的人和在山区里居住的人一样,住久了,也就觉得没啥子特殊的。 “人”包括他之后的“鬼”, 在适应环境的能力上,那是相当的强。 以前,地狱还有一轮血月挂在上头,虽然没那种风花雪月的感觉,但至少让地狱里的无数存在们,没事儿时, 抬头, 望天, 至少还能让自己眼睛有一个东西可以聚焦一下。 现在,那轮血月变得袖珍起来后,在一些鬼气浓郁上方有黑云遮挡的位置,已经看不见血月了。 老张头骑着马, 继续狂奔着, 他胯下的马完全由白骨构建而成,马的前额位置贴着一张符纸,这算是在地狱里比较常见的官差坐骑了。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在地狱里,那种周边不是完全黑色的景儿真的很少见,这里算是一个。 这里算是地狱的边缘位置了,事实上地狱很辽阔,很大,但大部分的面积都被迷雾瘴气所覆盖着,很少有人涉足进去。 所以,这片白茫茫的区域,算是狭意范围上的“极西”。 这地上的白色,不是雪,而是一种特殊的鬼气结晶。 初代泰山府君横空出世,终结了自幽冥之海主人陨落之后地狱动荡的局面,而这块地方,就是初代府君封印当时作乱的地狱巨擘的地方。 哪怕是十大阎罗包括地藏王菩萨,可能也不晓得在那个遥远的岁月里,初代府君究竟在这里封印了多少恐怖的存在。 而久而久之,这块区域所形成的巨大气场,导致这里常常会出现一些恐怖的异象,深藏着许多危险。 也因此,这里在地狱中也是“人迹罕至”的区域。 哪怕是奉命驻守在这里的官差们,也视被分配到这里当差当作是一种贬谪和发配。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初的庚辰就是在被安律师坑了之后,发配到这个地方的。 在这里,哪怕是阴司官差的折损率,也是极高,因为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意外,阴司那边也只是默认着这种消耗,没有费功夫大张旗鼓地来这里进行什么调查整治。 时间隔了这么久了,虽说大部分当年被封印的巨擘肯定被硬生生地消磨干净了,但肯定还有一些剩余坚挺了下来,且能够在这种极端条件下,依旧梗着脖子不咽气的存在,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外加初代府君之后每一代府君都会每隔一百年就来到这里加固修补阵法,而这种维护工作,自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就一直中断了。 所以,这里的阵法效应到底还剩下几分,谁都说不清楚了。 老张头停下了马, 看着前面高耸的山峦, 咬了咬牙, 怒骂道: “一帮酒囊饭袋,那批人叛逃了,这么久了,新的驻防人马还没安排过来么?” 老张头对阴司的这种迟缓运作真是有种哭笑不得了, 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生前的大清, 那会儿, 也是这样子的, 然后在他死后不久, 他的大清就亡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泰山之墓! 可能,在外面的孤魂野鬼眼里,阴司依旧是高不可攀的恐怖存在,它高高在上,它的触角分布在整个地狱同时还延伸到了阳间, 它的意志,等同于地狱的意志。 然而, 外面的人往往看得很不真切,就像是前些年阳间兴起的在高速路两旁修建遮挡板阻挡道路两侧落魄房屋遮丑的原理一样, 只有内部的人,才能真的感知的到,自己脚下的这地基,到底还踏不踏实。 巡检,尤其是在阴司坐班的巡检,算是中层干部了。 周泽接触的几个里,安律师整天喊着“起风了,起风了”,冯四儿毫不遮掩地去帮地狱的大人物办私事儿,他们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和他们一样做出选择的人有很多,在这艘船快要沉没之前,大家都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救生圈。 老张头策马继续向前, 从山坳之中进去, 里头,巨石堆叠,黑暗的缝隙里,让人有一种被窥觑着的感觉,很不舒服。 老张头下马,坐了下来,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那块区域还有一道淡淡的紫色光芒,是他之前受的伤。 他参加了对叛逃者的阻击,但失败了,如果不是庚辰放他一马,他现在可能已经一命呜呼了。 是他告诉了庚辰通城的书屋可以解决这次的麻烦,至少能够让那个麻烦被掌握在可以掌控它的人手中。 只是,后来老张头尝试过从地狱向阳间书屋的坐标发出讯息,却都没得到回应,因为太不凑巧了,当时安律师等人还在蓉城没回来。 眼下, 其余的事儿他帮不上, 之所以策马扬鞭地到这里来, 也是想看看这里的局势到底糜烂到了什么地步。 老张头生前有这股子劲儿,死后成了鬼,也本性不改,大家都往后退的时候,他选择面朝前去死。 以阴司现在的状况,若是这里再出现什么问题,那些老不死的再跑出来,黄泉路那边估计还是又守不住。 地藏王菩萨在重修的佛堂里闭门不出,那处山脉位置只能偶尔听到类似谛听打呼噜雷鸣声响。 十殿阎罗,平等王陆陨落,第九殿依旧缺空,前阵子据说有位陆姓判官想要接印重整第九殿,但事情还没办成,自己本人就和自己的亲信在镇压第九殿下辖的无间小地狱时葬身其中。 而其余的九位阎罗,也不再管事儿,高层的淡漠,中层的惶惶,导致这台原本巍峨的机器,终于出现了大问题。 老张头休息了片刻,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断壁下,他停下了脚步。 他愣住了, 对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完全不敢置信。 是的,他错了,他之前以为阴司荒唐到这种地步,这里都出事儿了结果还依旧没派人过来。 其实, 是派人过来的, 因为在这处墙壁上, 挂满了尸体。 最中间的,是一位身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他被钉在了岩壁上,灵魂早就枯竭了,但依旧被保留着形态。 有点像是真正会吃虾的人,能把虾肉都吃下去时,依旧保留着虾壳的完整。 老张头认识这个人,是第二殿楚江王座下的一名判官,为人性格暴躁,驭下极为残忍,却很受楚江王的赏识。 阴司的体系其实很简单,原本的十殿阎罗相当于十大诸侯王,各自开府建衙,有着属于自己的地盘和管辖职责,同时麾下也有着自己的官僚兵马体系。 但也有一个中枢系统,负责总揽运转,这个系统人数最多,职责最大,却也是最没权威的一个。 老张头就属于这个系统里的,当初的安律师和冯四儿也是属于这个系统内的,有一部分人是想往十殿阎罗那边去钻却没空位了,当然,也有不少人乐得清闲。 一个判官的尸体,被钉在了岩壁上。 在其身边,还有二十多名身穿着官袍的巡检以及上百捕头鬼差的遗体,像是做成标本一样,钉在这里,整整齐齐。 这一支人马,应该是叛逃者出事儿后,阴司派出来的,老张头估摸着自己养伤耽搁的那点时间,算了算,这帮人来这里应该就比这里快一点点,结果已经全军覆没。 老张头倒是没有去害怕什么,反正自他以下,老张家都有着光荣的传统,他也不介意再光荣一次了,只是很好奇,这次作乱的豪彘部分本源已经被叛逃者带出去了,那么,在这里继续杀戮阴司官差的,又是哪位? 这极西封印之地,越来越不像是一个监狱了,倒像是一个娱乐广场,谁都可以进进出出甚至跳一段广场舞。 没往回走,老张头继续往里,在里头很近的一个浅滩位置,又摆放着上百具尸体,这其中也有一位老张头认识的判官。 这位判官姓陈,性格刚烈,曾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批判十殿阎罗的尸位素餐,批判地藏王菩萨败坏阴司根基,喊着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然后他被踢皮球似的,踢到了这里,算是出事儿前这极西之地阴司看守的头目。 叛逃者是出现了,但他肯定没有叛逃,所以,他死了。 一群不愿意叛逃的人,也被一起杀了。 老张头叹了口气,拿起随身携带的酒壶,往地上洒了洒,地狱的酒,有迷醉灵魂的效果,他倒不是为了祭奠谁,也没想着作秀,毕竟,可能这酒还没干涸呢,自己待会儿也得交代这里,就当提前给自己设下祭酒了。 “呜呜呜………………” 一声声呼嚎传来, 你很难分辨出这到底是山风还是真的有哪个恐怖的存在耐不住寂寞了在嚎叫。 唯一可以看见的是, 头顶上, 有一层淡淡的血雾, 在弥漫,在扩散, 宛若一只凶兽,张开了属于它的血盆大口,将这茫茫一片,缓缓地吞入自己的口中。 老张头环视四周,很是警惕,但并没有什么事情真的发生了,除了头顶的天空像是变了颜色。 四周,又开始显得安静了下来。 继续往前, 老张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洞口光滑无比。 这是这一处的封印被毁,有恐怖的存在钻出来的痕迹! 然而, 等走近了之后,老张头却发现在洞口外面的沟壑位置,之前以为是一片碎石,现在才发现,居然是一条巨蟒的半截身躯。 因为皮肉早就被消磨掉了,只剩下了和岩石差不多色彩的骨骼,所以一开始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骨骼上还残留着符文痕迹,这应该也是一条曾经横行过地狱的存在,只是此时,却陨落在了这里。 那么, 这个洞穴,应该也是它破开封印时打出来的了? 它既然破开了封印,又怎么会死在了这里? 老张头有些搞不懂了,明显不像是被外面的看守和赶来的那批官差所杀的,不是老张头瞧不起他们,而是………… 一个判官,带着一群官差,看护一下局面,稳定一下局势或许可以,但想要让他们单独带队斩杀上古凶兽,这根本就不可能。 况且, 那帮人都死了, 总不能说是他们在这里同归于尽了吧? 那是这条大蛇把他们钉在了岩壁上,忽然又觉得出来后人生失去了目标,自尽了? 老张头从蛇身上翻了过去,来到洞口位置,他忽然发现,在洞口位置,居然出现了几只巨大的脚印,刚刚站在远处看时,脚印和石块混合在一起,难以区分,走近之后,这沉降的部分以及碎裂的石块部分,倒是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是脚印的痕迹。 很显然, 蛇是没脚印的。 老张头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到底破印出来了多少头凶兽, 而且富余到了可以在这里玩儿起了自相残杀的戏码? 老张头往里走去,他是彻底放开了,也玩儿开了,哪儿危险就往哪里去,当一个人连命都不顾惜的时候,当真是无所畏惧得很。 往里走了一段, 这洞穴挺深, 越往里走越感觉到了一股湿润的气息, 一股又一股带着热浪的气流不停地席卷出来。 老张头稳定住自己的身形,顺着岩壁位置继续向里。 很快, 他看见了一座棺材,躺在洞穴最深处的中央位置! 这是一座紫色的棺材,光华内敛,只是看一眼,就给人一种想要去臣服的冲动。 老张头不得不避开棺材所在的区域,他真的担心自己就真的对着这口棺材一跪不起了。 然而, 当他强行把视线投向深处的另一侧时, 看见了一头体型巨大通体黑色的猿猴,正蹲伏在那里,闭着眼,像是在沉睡,之前自己进来时感知到的温热气息,是这只猿猴的鼻息! 那么,在洞穴门口斩杀那条巨蟒且留下脚印的,也就是这只猿猴了? 在猿猴的身下,还有一座紫色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一行苍劲古朴的大字: “泰山安息之地” 老张头瞪大了眼睛, 嘴巴张得大大的, 阴司曾挖掘出好几代泰山府君的陵寝,甚至将他们的棺椁当作了召唤亡魂归来的战争兵器,但有两位泰山府君,并没有留下陵寝。 一个是最后一代泰山府君,他失踪了。 一个是初代泰山府君,谁都不知道,他究竟葬在了哪里。 原来, 昔日结束了地狱动荡时代的初代泰山府君, 在将那些作乱的巨擘封印在这里之后, 也将这里, 当作了自己的陵寝! 今晚无更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八百三十五章 无耻 老道回来后就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倒不是被先前开车载炸弹给吓到了。 老道就差改名叫“陆坚强”了,这点风风雨雨还算啥? 而是好巧不巧的是,在书屋众人抓捕猪头时,一块石头飞溅起来,正好砸中了他的额头。 好在石头不大,也没出血,但青紫了一块,若是石头大一些,可能现在书屋已经在帮老道准备白事儿了。 终日在河边走,总算是湿了一下鞋底。 小猴子拿着一个剥了壳的鸡蛋在老道额头上滚动着,小心翼翼。 这一人一猴的爷孙俩,还真是和谐得紧。 安律师拿起自己的超霸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见老道那个难受样子,扬了扬杯子,道: “老道,整点儿?” 老道马上摆手拒绝, “年纪大了,喝不起这么金贵的东西了。” 年纪大了,经不住胆结石肾结石了…… 安律师不疑有他,继续喝着自己的咖啡。 刚刚洗好澡的周泽从楼上走下来,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睡衣,安律师的目光偷偷瞥了一下牌子,啧啧。 穷, 算啥? 有一个这么舍得给你花钱的女僵尸,你还怕穷?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在思考许清朗之前说的那件事,老许感应到他师傅的气息了,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对方找上门来,时间也不可能这么快,而是通过那黑色的珠子,老许反向定位了他师傅那边。 可能,他师傅现在还不是他师傅,具体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清楚。反正那老头神秘得很,铁憨憨似乎知晓一些那老头的情况,獬豸也清楚一些东西,但那是因为他们站得位置高,周老板反正现在还一头雾水。 后背靠在了沙发上,正好看着前面的猴子和老道,周泽忽然有感而发地问道: “每个泰山府君身边都有一只猴子么?” 周泽记得曾好几次出现在自己梦里或者幻觉里的那个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以及那只明显不带半点戾气温顺无比的搬山猿猴。 此时, 看见眼前的老道和小猴子,还真有点唏嘘。 那只搬山猿猴在自己杀了小猴子的前世后主动找到了自己,请自己吃了一蹲“良心烹饪”; 可是害自己被折磨了许久才打开了心结,但在那些画面中,那猴子在府君面前可乖巧拘谨得很,哪里有半点妖猴在世的霸道? 安律师笑了笑,道: “算是吧,从初代开始,到最后一代府君,每一代府君身边,都有一只妖猴,可能品种不同,但都是恐怖至极的妖兽。 据说,最后一代也就是失踪的那位泰山府君身边陪伴的是一只搬山猿猴,而初代泰山府君身边的,则是一只紫金神猴。 只是,那一只紫金神猴当初在陪伴着初代府君镇压地狱动荡时代时,曾受过重伤,虽然最后没死,挺过来了,但其身上的毛发都被污浊之气玷污成了黑色。” 说到这里, 安律师忽然醒悟了过来, 难不成老板,也发现老道的不正常了? 随即,安律师又释然了,也是,自己都看出来了,老板能看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周泽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聊下去,而是拿起一份报纸,盖在了自己脸上。 就着午后的阳光, 他打算休息一会儿, 今儿还没晒太阳, 不够入味。 见状, 安律师也不再打扰了,起身,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隔壁菜园子里, 许清朗站在一朵霸王花面前,花中可没有藏着什么仙子,而是一个身上被贴满了符纸的婴儿。 “真的不考虑一下?除了放你走之外的其余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许清朗对着婴儿说道。 自从他师傅第一次归来出现差点把老许闷死在浴桶里之后,许清朗在某些方面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开始去主动地找寻力量, 比如阵法比如符纸,比如当初他通过海神的白手套将海神的部分封印在了自己体内。 前段时间,小猴子一直被许清朗哄着一起玩,其目的还是想要小猴子手中阴阳冊里的黑猫给放出来,和自己交流阵法上的一些东西,确实大有精益。 老许依旧长得那么好看, 却不再是当初开着一家小面馆每天做一些外卖订单然后就无所事事的颓废小中产了。 而眼下, 他则是又盯上了庚辰的能力, 那种操控傀儡技能,很让许清朗眼馋。 许清朗的师傅虽说现在还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其他的不说,眼光还是有的。 当初他能看上许清朗的天赋,收其为徒,甚至不惜为了自己的徒弟好,将徒弟全家给杀了。 做法很极端很偏激,但也能从侧面烘托出,老许在玄修一道上真的有着让人惊艳的潜力。 曾经人生若只是初见,小萝莉第一次来串门,走到面馆隔壁,张开嘴,吐出了舌头, 很有逼格和腔调地喊着: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那时的许清朗只能跪在地上满心不甘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亡魂被小萝莉给强行收走送入地狱。 而如今, 许清朗在团战时可以主导阵法,而小萝莉他们这众鬼差,只能沦落到挥舞着小旗给他打下手的角色。 不过认真起来一年多的功夫,格局气象就陡然一变了。 只是,面对许清朗的请求,庚辰却只是沉默,沉默,沉默,再沉默。 此时的他,像是一个不屈的战士,哪怕被俘虏了,依旧选择不合作的态度。 许清朗有些无奈, 他总不能真的叼根烟,拿个电烙铁对着眼前这人身上直接烫去, 一边烫一边狰狞地问: “你说不说!” “你说不说!” 退一万步说,眼前这家伙也就俩巴掌大的婴儿,你电烙铁往哪儿烫啊? 直接给人肉身给烫坏球了那就好玩了。 身后, 死侍又被黑小妞栽种进了泥土里, 用黑小妞的话来说, 这叫重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顺带再啃老一把从大地母亲的退休工资里再坑出一笔来当作自己的零花钱以弥补这次出去嗨的亏空。 黑小妞见许清朗这边受挫,直接回头道: “我这儿有迷魂花的叶子,可以试试看,但对灵魂伤害很大。” 许清朗摆摆手,拒绝了黑小妞的好意,他又不是要拷问对方主力在哪个山头,而是要问傀儡术法的秘密。 把人脑子整傻了,到时候怎么教自己? 教错了怎么办? 许清朗无奈了, 他是见猎心喜, 以前是懒得学,只对做菜尤其是做面条有兴趣,现在倒是对这些玄学一类的东西,凡是自己能学的,他都有兴趣。 然而,眼前的这位,是真的没办法了。 “其实,可以和老板去说。” 黑小妞提议道。 “没用的。” 许清朗回答道。 眼前这个婴儿,连死都不怕,还怕周泽的威胁么?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是硬骨头的,如果都跟花狐貂一样,那该多好。 黑小妞砸吧砸吧了嘴,从自己兜里取出了一枚黑色的种子,走到婴儿的面前。 她只会种地,但并不是意味着只会种地的人除了淳朴其他都不剩了。 “这是鬼须弥的种子,喜好吸食人的精气而生长,长出的须弥果也是滋神养元的好东西。” 婴儿盯着黑小妞,目光平静,对这种威胁,他真的没什么感觉,大不了把自己吸干了呗。 许清朗站在旁边看着,他不知道黑小妞要做什么,但似乎不像是要拿这个去威胁庚辰的意思。 “嗑!” 须弥种子被黑小妞在齿间一嗑,而后吃了果肉,又吐了出来。 像是在吃葵花籽儿一样。 “这是炒熟的,零嘴。” 黑小妞把手放兜里,又抓出了一大把乌黑透亮的须弥种子,放在了庚辰面前,晃了晃。 庚辰依旧不为所动。 黑小妞笑了笑, 道: “不就是一个傀儡术么,你教不教他?” 庚辰继续沉默。 “行,你沉默,可以,请保持你的沉默,我这手里的瓜子儿…… 哦不,是须弥种子,你每沉默十分钟,我就随手往外头丢一颗,到时候让它们去自己吸食附近普通人的精气去生长。 至于那些普通人是因此身体变得虚弱还是因此生病了,就都是因你而起! 是你的沉默,让越来越多的无辜人受到了牵连,不是你的错,真不是你的错, 是我太贱了。” 说着说着,黑小妞又一本正经道: “我以我的命格发誓,之前所说一切为真,若有半点虚言或者没能践行,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立下毒誓, 加重威胁态度! 婴儿的脸当即涨红了一片, 少顷, 他不再沉默, 咬牙切齿道: “无耻!” 黑小妞不为所动,道:“还剩下两分钟丢第一颗种子。” 庚辰的目光看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有些纠结, 但也没出声阻止黑小妞。 最终, 庚辰闭上眼, 点了点头…… 黑小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讨好似的对许清朗道: “晚上,加道菜呗?就上次的鲤鱼焙面,我好想吃。” 许清朗点点头, “好,今晚还有蹄花儿汤。” 第八百三十六章 解封! 周泽睡着了, 一直睡到了晚上八点, 睁开眼,把脸上盖着的报纸拿下来时,看见莺莺正坐在自己旁边,手里拿着那本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女仆的自我修养》。 怪不得自己能睡着, 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的, 谁知道莺莺贴心地靠了过来。 “老板,你醒啦?”莺莺放下了书。 周泽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沙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重新洗漱了一下。 恢复元气了的老道这会儿恰好走进书店,他刚刚去给隔壁药店躺着的勾薪送了点水果。 可把那小伙子感动坏了,眼泪汪汪地求自己不要这么客气。 “咦,老板呢?” “去洗澡了。” 老道闻言,掏了掏耳朵,他额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嘿,老板这一天可真浪费水。” 小猴子坐在吧台后面的电脑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玩着刀塔自走棋。 “眼睛离屏幕远一点。” 老道走过去,伸手抬了一下小猴子的额头。 而后到吧台下面的小冰箱里取出了一些冰块,先捏在手里润了润,然后放在自己额头位置揉了揉。 妈的, 现在想起来,老道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气,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被那块石头砸中了。 小萝莉和小男孩坐在书屋角落里,做着作业,老道瞥了那边一眼,心里嘟囔着这神奇的小学作业怎么做都做不完么? “嘿,老道!” 郑强从对面网吧走了过来,对老道招了招手。 老道走了过去,虽说猪头和猪蹄都被吃了,但警报其实还没完全解除,所以这些原本在外地的鬼差还得在书店这边待一阵子。 “咋了?” 老道很平静地回应道,这姿态,有种中枢干部面对地方官儿时的天然骄傲。 “我那边的一个茶商跟我说通城这边有新茶上市了,晚上一起品品?” 老道愣了一下,拒绝道:“贫道喜欢喝老茶。” “喝个屁啊,跟我出去!” 安律师此时恰好从楼梯上小跑着下来。 老道和郑强相视一眼,都很惊讶于安律师隔着这么远怎么能听清楚自己二人之前在说什么的。 安律师手里拿着一张通城地图,挥了挥,道: “你,再喊上刘楚宇还有月牙,外加……” 安律师看向了角落里在写作业的两个小学生,手指向了小萝莉。 小男孩心有感应,抬起头,目光平视安律师。 安律师马上转过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 “就你们仨鬼差也够了,跟我去个地方。” “好。”郑强马上点头,同时拿出手机给住在网咖那边的刘楚宇和月牙打电话。 老道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去么?” “…………“安律师。 安律师微笑地看着老道:“家里不能缺人照料,我们几个去就可以了。” 周泽这会儿正好冲好澡出来,见状,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 “我一个老客户那边出了点事儿,就是之前给我情报的那个。” 安律师对着隔壁菜园子努努嘴,意思就是之前就是那位给了庚辰所在位置的情报。 周泽一直都清楚,安律师经营着一个属于他的人际关系网,和地狱的一些势力有着联系,在阳间,也有很多安律师以前安排偷渡过来的客户,而这些客户也都各自和地狱方面有着联系渠道。 “什么事儿?” “不算什么大事儿。”安律师耸了耸肩,“给我发了个短信,然后等我打电话回去时,电话打不通了。 问题应该不大,可能被杀了吧。” 问题不大,可能被杀了,嗯…………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带人先去看看,先确定一下是普通的意外还是其他的一些原因,他住如皋那边。” 周泽点点头,但还是又问道: “老许师傅的事儿?” “老许说前天感应到西南方向,昨天感应到在西北方向,现在则是在东北方向了,位置太远了,感应也很模糊,天知道明天跑哪儿去了,等确定了具体位置后我们再行动吧。 这一会儿南下,一会儿北伐的,真摸不准。” 说完, 安律师对周泽点了下头, “老板,那我就先走啦。” “晚饭…………” “我们路上解决。” 安律师和郑强走出了书店,直接上了车开到了网咖门口,等月牙他们从网咖出来。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下钟表,然后问老道: “你们吃过晚餐了么?” 哪怕是自己睡着了,也不可能不喊自己起来吃饭的啊。 老道脸皮抖了抖,道:“老板,你饿了的话,就点外卖吧。” “怎么了?老许来月事儿了,今晚不做饭了?” 周泽走到了厨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了锅碗瓢盆的撞击和翻炒的声响,这不是在做着嘛? 侧身,向里一看, 周泽目光一凝, 他看见三个和普通人一般大的纸人正站在厨房里做饭, 灶台上,全是黑暗料理, 最可笑的是, 其中一个纸人身上还着了火,却依旧在不停地翻炒着铁锅。 老许这是在干嘛? 周泽微微皱眉,走到隔壁菜园子那边,推开门,看见老许正盘膝坐在泥地上,十根手指放在身前不停地颤抖着,聚精会神得很。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过来了, 老许睁开了眼, 同时, 书屋那边听到了老道的惊呼: “我艹,厨房走水了!” 周泽有些无奈地看着老许,道:“这是在练习傀儡术?” 一边问着目光一边挪到了旁边依旧被霸王花给捆绑着的庚辰身上。 许清朗点点头,道:“还是掌握得不是很熟练。” “我说,老许啊,练习可以,但也别把屋子给点了啊。” “嗯,我会小心的,厨房里我事先贴了一些水系的符纸,问题不大。” “那晚餐呢?” “等什么时候我能操控傀儡做出和以前味道一样的饭菜,就意味着这傀儡术算是掌握了吧。” 周泽抿了抿嘴唇, 很想问: 那我们吃啥? 但又不是很好意思去问,毕竟人老许在书店里是不拿工资的, 咳, 周老板忽然记起来, 自己似乎从没给书店任何员工发过工资。 所以,人家做饭是情分,不做也无可指摘。 行了,就听老道的话吧,这阵子,看来得吃外卖了。 庚辰看着周泽,问道: “找到其他本源的消息了么?” 周老板还真佩服这位了,是真的“我为人人”的典范。 “还没,不过我会骗你说我在努力地找。” 庚辰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周泽走到田埂边,坐了下来。 只有一颗脑袋还留在地面上死侍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向周泽时,面带和煦的笑容。 周泽伸手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 “还是别笑了,跟谁都笑,真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死侍笑得更开心了。 黑小妞坐在轮椅上,拿了一个杯子,接了一份果汁,递给了周泽。 周泽接过了果汁,同时道: “你在稻草床上躺下来吧,我给你把封印解开。” 黑小妞闻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但似乎又有些忐忑,像是在犹豫着什么,而后道: “其实,我都已经习惯了。” 伴君如伴虎, 更何况, 眼前这位体内的那位恐怖存在更不好惹。 “我没功夫跟你玩儿什么勾心斗角的心思,躺下吧。” 人表现好,总得给个甜枣,周老板发不起工资,但至少能帮人家把镣铐给解下来。 白天的那次团战,周泽也见识到了死侍的实力,而且那还是在死侍没尽全力的前提下,这足以可见黑小妞把死侍调教得有多好。 再让人家坐轮椅或者在地上爬行着种菜,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黑小妞乖乖地在稻草床上躺了下来, 之所以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条件简陋,而是这些稻草都会一直保持着最柔软也是最干燥和最温暖的状态,比外面商场里卖的席梦思睡起来更舒服。 周泽喝了口果汁,撒手,杯子落下,一株藤蔓从地上长出,接过了杯子。 紧接着, 周泽走到黑小妞身边,蹲了下来, 十根指甲慢慢地长出, 放在了黑小妞的膝盖位置。 大概过了半分钟后, 周泽扬起手, 十根黑色的丝线从周泽指尖被牵扯了出来,而后又被狠狠地扯断。 “啊啊啊啊!!!!!!” 黑小妞发出了一声惨叫, 但随即, 就是一种极为舒畅的解脱。 “老周,你最近也学了阵法?” 许清朗好奇地问道。 要知道,那可是赢勾布置的封印,周泽居然能这么轻松地给解开,最重要的是,许清朗没感应到赢勾苏醒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是周泽凭借自己的力量所完成的破印。 周泽摇摇头,道:“没学啊,也没什么难的。” 周泽甩了甩手,走出了菜园回书店了。 而先前一直在传授许清朗傀儡术的庚辰则是开口道: “那个封印很霸道,我不信他不懂阵法。” 许清朗则是“噗哧”一笑, 而后严肃脸, 道: “我信他是不会的。” “这怎么可能……” “以前的老宅子,无论大门修得再怎么坚固,也总会给自家的狗留一个可以轻松进出的洞。” “这是在打哑谜?” 许清朗摇摇头,道: “你不懂。” ————我是你不懂的分割线———— 昨天欠的两更,过两天找机会补上,这几天琐事有点多,争取早点处理好。 莫慌,抱紧龙! 第八百三十七章 刺杀! “这位置,还挺清幽的。” 郑强关上了车门,看着面前的小四合院感慨着。 安律师也下了车,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鞋底踩了踩,“死了人就不清幽了。” “这您可说错了,不死人太闹了,死了才有感觉。”郑强反驳道。 郑强对安律师用的是尊称敬语, 其实原因很简单, 当初安律师帮周老板收小弟时,这几个都曾被他扁过。 安律师瞥了郑强一眼,暗道这家伙倒是把他自己身份定位得很好,压根没怎么把自己当活人看待,怪不得混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鬼差。 这里位于如皋下面的一个农村,不过也不算偏僻,通城这边的农村区域也交通便利得很,大部分地方开车出去的话,最多半小时也就能到附近最近的县市中心了。 而此时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和老北京四合院相比,它真的显得过于袖珍了。 正面是围墙和铁门,两侧应该是卧室,中间是客厅,相当于农村传统的二室一厅平房格局给圈了起来。 安律师没敲门,示意身边的月牙去开门。 月牙从嘴里吐出一根银针,三两下地就把铁门上的锁给打开了,推开门进去,里头还有两棵果树栽着,但这个季节也看不见什么绿色,全是枝丫。 院子中间有一个小亭子,亭子侧边则有一个泡澡的池子,池子里修了石质的桌椅。 可以想见,如果是春夏时节,果树之下,泡在温泉池子里,喝喝茶,听听歌,得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儿。 外加这里的其他陈设和布局,都很精致古典,体现出了主人家极高的审美造诣。 “这小地方还真不错。”郑强赞叹道,“其实说心里话,作为普通的活人来说,如果没什么学区房没什么其他方面的压力,住城市里的鸟笼子还真没住乡下自家盖的房子舒坦。 就说这儿,如果我一个人住的话,没事儿无聊时喊俩妞,一起泡泡澡一起聊聊人生,呵呵,这小日子过得,可叫一个滋润。” “你当其他人都和你一样?他不是这样子的人。” 安律师摇头道。 “这可不一定。” 隔壁卧室里,月牙打开了推拉门,指着身边的衣架说道: “男人,不都一个德性?” 衣架上,挂满了各种情趣衣物,还细分了很多的职业。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也没想到那个一向很稳重很清心寡欲的家伙,居然背地里玩儿得这么欢。 偏偏每次还喜欢和自己聊对生命的感悟,这家伙生前是个民国学者,不是很出名的一类,但也算是和那一圈很出名的人一起混过。 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另一侧的卧室里,刘楚宇走了出来,摇摇头,示意里头没人。 客厅是正对着大门的,全是玻璃落地窗,里面的情况站在院子里就能一览无余了。 “是不是不在家?” 郑强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道:“当你面对生命危险时,哪里还有比自己老窝更安全的地方?” 说着, 安律师挥了挥自己的手机, “他之前给我发了个短信,说有人要杀他。” 收到这条短信时是傍晚时分,等安律师回拨电话过去时,电话就打不通了。 至于这一路驱车赶来,安律师其实已经不抱那种能及时出现把人救下的奢望了,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找,仔仔细细地找,门缝里也给我找个仔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牙等三名鬼差点点头,重新开始了翻找。 安律师则是走到亭子里站着, 倒不是他想偷懒, 而是本能地觉得, 这座亭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只是,他站在里头仔细观察了一圈,却又没发现有哪里特殊的。 等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月牙他们都出来了,很显然,没找到什么东西。 “我都拿衣架鼓捣了一下马桶,也没鼓捣出什么东西。”郑强说道。 月牙和刘楚宇也摇摇头,他们也是一无所获。 “您那个客户,是什么实力水平?”郑强问道。 偷渡客的实力跨度会比较大,有的会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普通人还更体弱多病,有的甚至能比鬼差更强更可怕。 当然了,后者是少数,前者才是大部分,毕竟,对于很多地狱里的亡魂来说,哪怕是在阳间苟延残喘,也远远比在地狱里暗无天日要好得多,甚至愿意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些偷渡回来附身后就能有很恐怖能力的,往往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刚不是说了么,我看见那个…………” 安律师指了指那边房间里挂着的一排排各种职业衣服, “这货说话多说一会儿都得累得咳血,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 “及时行乐呗。”月牙无所谓道。 只有真正经历过地狱那种痛苦折磨的人,才能真正懂得“及时行乐”的含意。 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 死亡,不再是解脱和结束,而是新一轮折磨的开端。 “行了,也不晓得他死哪里去了,总之,这阵子不是很太平,你们平时在书屋附近不要乱跑出去。” 阴司秩序的崩溃,不光是意味着原本依附在这秩序之下的鬼差捕头巡检们可以获得更大的自由度,同时,也意味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众人往回走,快出门时,安律师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个亭子,指着它对身边的仨鬼差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亭子,有什么特别的?” 三个鬼差一起认真打量着亭子, 没人说话。 少顷, 月牙皱眉道:“除了看起来有点新,没什么特别的。” “新?” 安律师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马上重新走回亭子里,伸手触摸着木头柱子。 红色的油漆,看起来确实很新,和周围的环境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协调。 因为依照这个四合院的精致来看,肯定是施工前就已经把图纸修缮得很好很好了,不太可能出现在后来又重新添加建筑物的情况。 安律师的手放在了柱子上, “吧唧……” 好滑! 安律师猛地抬起头,手又放在了柱子上,开始摩挲起来。 郑强也伸手,学着安律师的动作在另一根柱子上摸了摸,惊呼道: “这是上了什么蜡,比女人的腿还滑。” 安律师收回了手,转过身,把拇指放在了嘴里吮了一下。 郑强也学着这个动作,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一股浓郁的香味当即在口腔里弥漫出来。 很香,很香,却一点都不腻。 “什么味道?”安律师问郑强。 “很香,很下饭的那种味道。” 安律师把手指再度放进嘴里吮着,郑强也是照做。 少顷, 安律师又问道: “还有什么味道?” “没有了,这是哪家的蜡?” 在郑强看来,那家制蜡公司不改行做色拉油真可惜了,或者做黄焖鸡米饭。 “呼…………”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然后指了指刘楚宇, 又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 道: “你,上去瞅瞅。” 刘楚宇点点头,二话不说退到亭子外,然后一个健步,手抓脚攀就上了亭子顶上。 “这身手,怎么不去马戏团啊。” 郑强调侃道。 安律师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货是当初自己看走了眼,怎么智商有点低啊。 唉, 当初自己手下鬼差里至少还有一个冯四儿, 老板这手下…… 好像也不对, 安律师脑海中先出现了冯四儿的身影,然后旁边又出现了小萝莉的身影,小萝莉身边还牵着小男孩的身影。 冯四儿和小男孩开始了角力, 然后慢慢的, 冯四儿开始占据上风。 安律师笑了, 还是冯四儿优秀! 但很快, 安律师脑海中又出现了老张的身影, 冯四儿直接被一拳砸飞…… 呼…… 安律师认了, 五个里头摸奖,仨青铜, 一个白银金龟婿, 再加一个王者, 怎么算都不算是亏吧? “我靠!” 亭子上方,传来了刘楚宇的惊呼声。 安律师和月牙以及郑强三个人马上走出了亭子,向上看去。 亭子顶部的设计是飞檐,四面飞出去,外加这里是平房四合院,所以在这个院子里,亭子顶部中心区域是一个视线盲区。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刘楚宇深吸一口气, 双手捧起了三分之一的人头颅举起, 道: “这里有衣服袜子和鞋子,还有这么点儿的人头。 “人头?” 安律师问道。 “对的,好像尸体都融化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么一点儿了。” 尸体融化了? 光滑的柱子? 香甜? 郑强忽然胃里一阵痉挛,几乎忍不住要吐了出来,然后用一种很悲伤的表情看向安律师,他想从安律师这里获得一些“同病相怜”的安慰。 自己刚刚居然吃了………尸油! “你看我干嘛?” 安律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郑强,一脸的嫌弃。 咦,这人居然刚吃了那啥,离远点! “您不也吃了…………” 安律师闻言,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 “哦,我左手摸的,吮的是右手手指。” “…………”郑强。 ————我是呕吐的分割线———— 先补一章, 顺带求月票,求推荐票,求一切,求抱紧! 第八百三十八章 寻仇和寻仇 看着郑强在这里吐, 安律师一阵不屑, 以前没彼岸花口服液吃饭时你应该没少吐啊, 怎么好日子才过上去没多久,抵抗力就下降得这么厉害了? “人头要带下来么?” 亭子顶上的刘楚宇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算了,下来吧,咱收队。” 三个鬼差有些不理解,虽说都跟着安律师一起重新回到了车上,却都不清楚现在为什么走。 既然尸体找到了,不应该是继续追查凶手么? 安律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伸手敲了一下旁边的方向盘,对郑强道: “开车啊。” “啊,去哪儿?” “回书店。” “哦,好。” 车子发动了,离开了如皋乡下的这座精致的小四合院。 安律师点了根烟,眉头一会儿紧缩一会儿又舒张。 月牙忍不住了,把头向前探了一点,问道: “安哥,我们就这样走了?” “对啊,不然干嘛,要主持公道么?” 安律师反问道。 “不是…………” 月牙真的有点懵了,“那我们来干嘛?” “来看看,到底是人杀的,还是下面的人杀的。” “如果是人杀的呢?” “那就打110啊。” “额…………”月牙、郑强、刘楚宇。 “如果是鬼杀的呢?” “那就不能打110了,不可能跟警察说报告,我这里发现有个鬼杀了人。” “这…………” “呵呵,现在是多事之秋,等局面平稳下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只要杀这个家伙的凶手对我们书屋没敌对情绪,我们又何必去撩拨他。 不管对方强弱与否,以咱们老板的脾气,是最不喜欢麻烦的,整个书店,除了老张, 谁要一直不停地给他带麻烦回来,看他个收拾你。“ 安律师揉了揉眉心, 其实, 他心底可没表面上看得这么平静。 他是曾在阴司供职过的,而且当年至少也是风光无限的金牌巡检,所以对阴司的一些秘辛知道得比这仨鬼差多多了。 但有时候知道得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车开回书店时,已经快深夜了,下了车,安律师见老板没在一楼,就直接去了隔壁菜园子。 许清朗还在这里,在许清朗面前,还有五个纸人,它们似乎是在画符。 庚辰被霸王花包裹着,目光却一直盯着许清朗的手指。 开门的刹那间,安律师分明从庚辰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抹欣赏的色彩。 呵呵, 动心了是吧? 只是,等安律师进来后,庚辰马上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情绪。 安律师走到庚辰面前,没说话。 “想问什么就问吧。”庚辰开口道。 “你会回答?”安律师回应道。 “不会回答,但我还是希望你问出来,因为一个大男人站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很不舒服。” 安律师点点头,道: “阴司的执法队,上来了。” 庚辰的眼眸瞬间一亮。 “看来,你不知道这件事。” 庚辰摇摇头,“我只负责给阴司传递消息,至于阴司的后续动作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想知道,执法队,到通城了么?”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我一个客户的死法,和那帮人喜欢玩儿的手段很相似。” “执法队,可都是一群疯子。” “是啊,当初他们这帮人被圈足在了某个小地狱里,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 庚辰微微一笑,“除非有某个阎罗的手谕,否则他们不可能被放出来的,这样来看,是某个阎罗已经动怒了,就是不晓得是第几殿。” 安律师笑了笑,“管他呢,反正我们是守法好公民。” 庚辰也笑了,笑容里,带着意味深长。 “别给我玩儿深沉,我们最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执法队不可能全部出来,阴司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放出来,否则出了大事儿谁头大谁顶锅。 他们既然来了,我们不去主动招惹就没事了。” “你猜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庚辰问道,“你现在,可是把我给抓了,而且,应该是你们的人,把阴司派来的一个跟踪小队给团灭了。” “他们找啊,可以,找,使劲地找。话说,你还记得,是我找到你的,还是你找到我的么?” 庚辰愣了一下, 是的, 如果不是老张头告诉他通城这个地方,他根本就不晓得安不起居然在通城,但哪怕他已经知道书店了,却找寻了许久一直没找到这家书店到底在哪里! 明明不是什么难事儿,但是在找寻过程中,却像是一直被一团黑雾笼罩着一样,如果不是安不起从线人哪里得到了情报找到了自己,可能自己现在仍然还在通城里转圈圈呢。 “执法队的狗鼻子,没那么灵的,我们这里,有神灵护佑。” 安律师说着说着, 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胸口, 很虔诚地道: “赞美泰山。” 庚辰目光平静,平静得宛若在看一个表演欲很强的傻子。 安律师不以为意,傻子中总是以为别人是傻子。 放下手,安律师舔了舔嘴唇,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这里还有一节南孚电池,一节更比六节强。” “…………”庚辰。 “所以呢,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 安律师对身边还在练习的许清朗道: “老许啊,你别光顾着练习啊,没事儿做时给你这便宜师傅放放血,被让他恢复得太快了。 放心,这家伙人好,他知道你的为难能理解你的。” 庚辰呼吸一粗,当即开口道: “安不起,他们出来了!” 这几乎是在吼了! 许清朗惊讶了一下,这是,有故事? 安律师身形顿了一下。 “你还真是缩头缩得够彻底啊,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主动找他们报仇呢。” “老庚啊,你这撩拨得,可有点对不起你的人设了,呵呵。” 庚辰沉默了, 少顷, 叹了口气,道: “对不起。” “嗯。” 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安律师走出了菜园子。 伸了个懒腰,安律师在吧台后面坐了下来。 旁边有一盘水煮花生,估计是老道准备的,安律师也不客气,抓到手里开始剥了起来。 一边吃他也在一边思考着现在的局面, 当然了, 大方针不能变, 那就是咸鱼压倒一切! 所以,下面要做的事,就是如何进行妥善地安排让书屋在这阵子的风波之中隔岸观火,没必要牵扯进去。 想来想去, 半盘花生都下肚了, 安律师还是觉得, 似乎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这阵子大家都不要出门了, 吃饭全部点外卖, 这个最安全………… 但这就是让安律师很头疼的地方了, 关上门就能保证屁事儿没有的话, 那还要自己这个军师干嘛? 负责锁门么? 这时,老张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神色恢复了不少,不像是白天发羊癫疯的那种感觉了。 “怎么样?”安律师关切地问道。 “头还有点痛。”老张走到吧台后面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热水,一边捂手一边坐了下来。 “下次多做点锻炼吧,这样兴许能让你持久一点。” 老张“额”了一下。 “你看看咱老板,以前和你一样,每次被进入身体之后都得瘫痪好久。 现在呢,随着他身体素质上去之后,事儿结束了还能神清气爽地自己走回来,这就是差距。” 老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理性还是告诉他,安律师说的都是屁话。 这身体素质,靠锻炼能有用? 这早就脱离了普通人身体素质范围了。 “你工作那边都交接了么?” “嗯,请了个长病假,等什么时候风波平静了再回去上班吧。” 老张倒是不纠结。 安律师往嘴里又丢了一粒花生,或许,这就是老张比那个庚辰让人舒服的地方了。 人啊,还是得懂得变通一些。 老张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没电了,开不了机,在吧台下面找了个充电器充上电才重新开机。 安律师则是拿着遥控器调着台,放到了体育频道。 “你不睡?”老张问道,“我刚看林可一个人回房间了。” 安律师摇摇头,“睡不着,今晚有国家德比,看看吧。” “你很喜欢足球?” “不算喜欢。” “因为心烦?” “是。” “事情不好处理?” “不是,心烦的原因在于事情太好处理。”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咱这龟壳,太厚了。” 这么厚的龟壳保护下, 不咸鱼, 似乎真的对不起自己。 一个鬼差证,加一个蓄电池好运buff加持着。 别说什么仇家上门寻仇了, 人仇家都找不到你家在哪里, 还寻个屁的仇? 老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唰!” 老张忽然站了起来,吓了安律师一跳。 “怎么了?” 老张面色凝重地把手机递给了安律师,“这不是人做的吧?” “这是什么微信群?你们警队内部的?” “嗯,这个消息被封锁了,怕引起恐慌,没敢让媒体知道。” 安律师把手机转过来,指尖触屏向上滑动, 出现了三张照片, 肯定不是新闻媒体上打了马赛克的,这是最原汁原味的。 狼山脚下阴沟里发现了三具融化了大半的尸体。 安律师眼睛当即瞪得大大的, 拳头一下子攥紧, 狠狠地砸在了吧台上, “太好了!” “嗯?”老张狐疑地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面露怆然之色,悲愤着重新道: “这帮天杀的畜生!” 第八百三十九章 干他们去! “额,安律师,你知道是谁干的?” 老张也加入书屋有段时间了, 从一开始只会喊“666”和负责贡献三观崩塌“咔嚓”声响的龙套, 到现在可以参与到书屋团战表现出三秒真男人的雄风, 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可能自己的同僚们还在考虑是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或者毁尸灭迹的手段等等这些因素,但老张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感觉到,这似乎不是人做的。 安律师很是悲痛地点点头, 道: “一帮畜生啊,他们是阴司派来的执法队,这个执法队的成分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和你解释不清楚。 你大概想象一下俄罗斯的那些无良警察到底有多黑就明白了, 你报警后,事情能不能得到处理另说,但你自己肯定先被刮一层皮。” 老张都快被安律师绕晕了,思考了一下才算是明白了这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这个执法队,虽然叫这个名字,但他们被派上来执法时,自己也会赚黑钱。 而有一个词儿自从进入书屋后老张就经常听见, 那就是:血食。 活人的精血,似乎是这些阴邪生物的最好补品。 “阴司不管的么?” “管过啊,这帮疯子当初把事情闹大了,被楚江王下令圈禁起来了,已经小几十年过去了,谁晓得这次不知道又是那个阎罗下的命令,给他们解封派了上来。” “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老张继续问道,“不是说乱杀普通人会被阴司责罚,而且还有天道的么?” “阴司责罚他们不在乎,阴司既然派他们上来解决事情,肯定也就做好了他们会做一些乱子的心理准备。 至于天道惩罚,他们虽然在阴司没有官位,但也不算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弄一些瞒天过海的法子偷偷摸摸地杀些人,也能兜得住。” “所以,他们现在在通城,在……杀人?” 老张激动了。 安律师也激动了,吼道: “是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刻, 安律师仿佛被正义使者附身, 一改先前的形象人设。 “唉。” 老张颓然无力地坐了下来,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很用力,脸都搓红了。 我擦,你在这儿揉脸干嘛啊? 去找老板啊, 别人去找老板管这麻烦事儿估计还得被老板一拳打出来, 但你不同啊, 你是政治正确! 外加,这事儿你以前不经常做么,老板每次都口嫌体正直来着,哪次不是一开始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最后还是从了你? 老张很犹豫, 然后, 问道: “他们会走么?” 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关于书屋的线索,肯定会走啊,继续追踪其他的叛逃者。 而且,他们也不敢大肆杀戮多少,至多再杀几个玩玩儿吸一吸。 可能也是因为之前被圈禁太久,透支得太严重了,需要补补。 但这话安律师不想说,因为他品出老张话语里的意思了,你这是想认怂了? “不是,老张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 老张欲言又止, 想了想, 还是直接开口道: “我不想因为我的个人主观情绪原因,害得大家所有人都陷入到危险境地里去。” 老板白天已经把事情说好了,这次的风波水有点深,大家还是低调一点,在书屋一起避避风头。 所以, 有时候想做个好人真的很难, 做一个纯粹的英雄也很难, 除非这英雄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没有在乎的人, 但这个人设一般符合于那些“亡命徒”,而不是英雄。 “老张啊,咱做人,做事儿,得凭良心。” 安律师伸手放在了老张的胸口位置,感受着老张的心跳,继续道: “我能感觉到,在你体内,有一颗红心在闪闪跳动。” “…………”老张。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把我们当贪生怕死的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别忘了,你不光是一个警察,还是法兽的人间行走! 大胆地做出你的选择, 跟着你的内心去走, 我们,书屋所有人,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安律师?” “嗯?” “你身体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他脑子烧坏掉了!” 周老板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只见周泽穿着黑色的长款睡袍手里拿着茶杯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往下走。 “咦,老板你这是?” “下来倒水。” “莺莺呢?” 一般这种活儿不都是莺莺在做么? “她去刷牙了。” 周泽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水,然后微微眯着眼,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仿佛觉得有无数根利剑,正在疯狂地透着自己! “你什么意思?” 周泽问道。 “没……没什么意思啊。”安律师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 “刚在楼上就听到你的口号声了,响亮得很啊,怎么,最近律师行业不景气,想转行去专门给高三初三学生做鸡血讲师了?” “不是。” 周泽没再看安律师,而是转身面向老张, 语气平缓了不少, 温和道: “发生什么事了?” “…………”安不起! 老张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周泽,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去一力要求老板去管这件事。 看了一会儿,周泽把手机放下去,道:“怎么回事?” “是阴司派上来的执法队,应该是一个小队的规模,人数可能也就三四个的样子。下午我不是去如皋了么,我一个客户死在了自家四合院里,死亡的方式和执法队的风格很相似。 原本我还不确定的,但狼山脚下发现的三具同样在融化的尸体,基本可以断定,我们通城区域,现在有一支执法队在活动。” 周泽闻言,没急着表态,而是看着安律师的眼睛,“你和他们很熟?” “啊?嗯,算或者不算吧……” “不应该啊……”周泽疑惑了。 “怎么了,老板?” “一般来说,跟你有仇的,基本都是好人才对。” “嗯嗯。”老张马上点头同意。 “…………”安律师。 之前周泽也听出来了,其实老张也感觉到了,安律师这次在故意挑动他去找周泽要求管这件事。 其实,安律师的性格周泽是清楚的,除了没自己咸以外,其余为人处事方面,和自己倒是很相似的。 有一点,大家更是极为一致,该怂的时候就怂得彻底。 怎么今儿个…… 周泽把茶杯放在了吧台上,拖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道: “老安,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有些勉强道:“这,可能会有点矫情。” “没事儿,反正刚睡了一会儿了,现在也不困,就当听听故事了。” “这故事可能不是很开心。” “那更好,把你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正好让我们开心一下。” “老板,是这么一回事儿,几十年前,在楚江王下令圈禁执法队之前,执法队在阴司的牌面,还是很大的。 他们不光负责对阴司人员的执法,同时还会涉及到阳间的一些事情。 最巅峰时,执法队的头儿,在影响力上,堪称是十殿阎罗之下的第一人。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地藏王菩萨亲自传出法旨,楚江王亲自从封地中出来,将他给镇压了,是死是活现在也说不清楚。 而他的执法队,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残余份子都被圈禁了起来。” 周泽掏了掏耳朵, 微微皱眉, 打断了安律师的陈述, 道: “不悲伤啊?”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很认真严肃地道: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 “这曾经指的是昨天还是上个礼拜的?” “老板,我是真的曾经深爱过一个女人,很爱很爱爱到骨子里的那种。” 周泽不再继续调侃了, 因为他能感受得出来,安律师说得是真心话。 可能是以前走的是心,现在走得再多,也只是走的是肾了。 “然后?” “她是死于执法队的手下。” 周泽恍然,怪不得。 “呵,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安律师也坐了下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 “不好意思。” 不是不好意思说以前的情事,而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麻烦周泽,然后为了自己报仇而把书屋众人都拖入到危险的境地。 其实, 安律师的心态和老张之前的心态是一样的。 周泽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又吐出了烟圈, 道: “既然死了这么久了,也就别再往心里去了。” 安律师又拿起杯子,喝了两大口水,然后应道: “嗯,是的。” 老张也沉默了。 周泽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 “行了,我上去了。” “好的,老板,早点休息。” 周泽走上楼了。 安律师和老张坐在吧台边上, 两个人, 都有些安静。 “想喝酒么?”老张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 “酒精很难麻醉我的意识了,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之前没和你说实话,他们不会在通城逗留太久的,也不敢杀太多人。” 就在这时,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换了睡衣穿上一套带帽子卫衣的周老板从楼上又走了下来, 等他走过吧台时, 见老张和安律师和木讷地坐在原位, 停下脚步, 回过头, 周泽看向他们, 不耐烦地道: “愣着干嘛啊,干他们去啊。” 第八百四十章 懒得丢垃圾 上车后,周泽坐在了后车座上,老张坐在驾驶位,安律师则是在副驾驶位。 老张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十分钟后, 车里头还是很安静。 坐在前面的老张和安律师不时地偷偷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后面的老板, 然而,老板除了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着烟,并不说话。 你看不出他的喜怒,也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安律师坐直了身子,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现在的氛围,但又觉得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那么合适,沉默就沉默吧。 老张拿起手机,给自己一个手下发了个语音问了下具体位置后,又把手机放下。 他的掌心里,都是汗珠,靠着背椅的后背有种针扎的难受感。 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性格,坐在前面的二人心里也都清楚,之前老板自己也说得明明白白,大家安心地在书屋苟一段时间, 苟到风平浪静再重新出来玩耍。 但在听完了安律师的原因诉说之后,二话不说地换好了衣服下来, 就那么一句话: 干他们去啊。 安律师眯了眯眼,点烟时装作不经意间擦拭了一下眼角。 以前只是调侃老板咸, 调侃老板懒,不思进取,没有上进心,没有野心,整天只想着躺在那里喝咖啡看报纸, 但实际上,还真的不怎么讨厌他, 且在现在这个时候, 安律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特么的被感动了。 尤其是说那句话时, 简直帅瞎了自己的耳朵。 呼………… 深呼吸,深呼吸, 类似曹操那种枭雄,如果不穿鞋跑出来欢迎你; 比如刘备那种人物,当着众人的面把阿斗给摔下去; 感动? 嗯,其实感动也有限,那种人物的既定形象其实早就已经降低了他们做一些事情后的真正效果。 然而,在自家老板这里,却陡然相反。 有种像是一个女人愿意把自己从高中到大学以及工作几年后存下来的所有钱也就三十来万和你一起凑首付一起还房贷, 而另一个女人直接叫爹妈打了钱全款买了房加上了你的名字, 到底哪个能真正感动你? 只是大男人,说什么感动来感动去的,太矫情了,且都是死过的人了,也玩不了那种真正意义上真情流露的煽情。 周老板很没公德心地直接把烟头丢出了窗外, 坐在后车座的他伸了个懒腰, 其实他心里挺后悔的, 自己干嘛下来倒这杯水啊? 这也算是嘴欠了吧? 不下来倒这杯水,现在自己估计还搂着莺莺眯着眼打着盹儿呢。 但事儿既然知道了, 你要说真的无动于衷,周老板还真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其实隔壁菜园子种菜的那个黑小妞早就把周老板的性格给摸透了, 淡薄是淡薄, 但对自己眼中真正的自己人, 绝对会很护短。 死侍后来连续几次傻乎乎地奉献自己帮“爸爸”疗伤,不求任何的回报,也没有任何造反的苗头,你很难说和黑小妞的言传身教完全没关系。 但事实上,死侍也得到了好处,那传承自上古来自于赢勾身上的符文,可是地里刨食一万年也刨不出的金坷垃。 周老板伸手从方便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 喝着喝着就笑了, 这安律师也是有意思得很, 自己的杀“妻”仇人都到通城了, 居然还能忍着不出手, 还想通过老张来曲线救国。 安律师为什么忍,周泽知道,他其实完全可以编造一个更合适的理由,画一个更大的大饼,让自己动心,从而让书屋里的人帮他去拼命去报仇,但他没那么做。 也因此, 周泽才更没理由装作听到等于没听到, 任何事儿,其实都是相互的。 终于, 车子开到了狼山脚下停了, 车里长达近半个小时的沉默氛围也终于宣告结束。 在老张的带领下,周泽和安律师一起穿过了警方设置的封锁线。 因为这里除了几个高档别墅区以外没什么其他人口稠密的地段,外加又是深更半夜的,所以总是无处不在的“围观群众”或者叫“吃瓜群众”的这个团体,罕见地缺席了。 尸体已经被捡出来了, 是真的是捡,而不是抬,区别在于力道的使用上。 帐篷里, 一老一青两个法医正蹲在那里, 周泽等人进来后,两个法医都和老张打招呼,对老张带来的周泽和安律师二人,他们并没有多注意。 在这个时间段,也不适合寒暄交朋友。 两个法医,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一个是不到三十的女人。 周泽的目光在女法医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女法医长得还挺好看的,嘴角有一颗美人痣,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当然了,周泽看她,不是因为她的长相。 而是在前阵子,坐飞机从蓉城回通城时,安律师和自己聊关于制服的事儿,安律师说他从小就喜欢白色,总觉得白色象征着高洁,象征着无暇,有着那种难以描述的吸引力。 所以,他很喜欢和那些护士或者女医生谈恋爱。 制服诱、、、惑,男人难以抵挡的魔力啊! 周泽记得自己当时回了一句: 女法医也很满足你的条件。 当时安律师被噎着了。 此时, 周泽发现安律师也在和自己目光交汇, 两个人眼里都同时流露出了你懂的神色。 女法医倒是因此多看了两个人一眼,因为她觉得队长带来二人不像是警察,但若是其他职业的人,在面对三具死状这么诡异的尸体时,居然还能这么轻松,也着实让人很奇怪。 其实是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点儿,对于周老板和安律师来说,真的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安律师在尸体边蹲了下来,开始检查尸体,女法医递给他手套,他摇摇手,没要,也没去伸手触摸尸体。 蹲下来,也只是为了闻一闻这种味道。 嗯, 确认无误了, 就是这个味儿! “死者是三名女性,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老法医开口道,“保存最完整的尸体只剩下半截上半身了,还有两具一个只剩下胸部以上另一个只剩下了头颅。” “三个死者的白天职业暂时无法清楚,但很可能从事的是援J兼职一类的夜间工作。”女法医说道。 “这个,你都能看出来?这下面都没了。” 安律师有些惊讶地问道。 女法医没搭理安律师,继续看着老张汇报道: “她们的尸体遭受了极为严重的破坏,现在怀疑可能是使用了某些腐蚀性物质,但她们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以及衣物都在,我的推测是根据她们包里东西提供的线索。” “嗯,辛苦了。” 周泽和安律师先行走出了帐篷,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道: “老板,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这附近,而且很近很近。” 周泽点点头,道:“同感。” “老板高明!”安律师。 周泽对安律师无奈地摇摇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严肃点?” “不敢太严肃,否则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我自己。” “就先在距离这里最近的别墅区找吧。”周泽说道。 这时,老张也从帐篷里弯腰出来,听到了周泽的最后一句话,有些疑惑道:“就这么简单?” “老张,你现在是鬼差,不是活人,所以你的视角得切换过去,如果是普通人,做出了这种事儿,肯定会吓得有多远跑多远。 但他们不同,他们不怕警察,也不怕什么法律,甚至,那帮人有时候也阴司的规则也敢无视一些。 所以, 他们干嘛要跑? 他们不会跑不说,而且不会有那种其他犯罪分子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心理,如果我是他们…………” 安律师说着就伸手指向了狼山脚下西面的,也就是距离众人最近的那块别墅区, “如果我是他们,我连猎物都懒得跑远了去找,多费事儿?” “查一查那块别墅区的监控,看看有什么可疑人员没有,另外可以再查一下外卖员进出的记录,这里这么偏,且别墅区里的住户也不是很多,点外卖的应该很少,再注意一下外卖的量,应该不会小,至少是三人份的。” 安律师说完后,看着老张,“当然,也可以从这三个被害者身上找线索,看看她们去过哪里没有,但我不认为从她们身上会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为什么?” 老张感觉自己之前二十年的警队经验此时都在喂狗。 以前的破案思路都得被推翻掉。 周泽接话道: “因为如果这三个女人真的是从事那种职业的话, 执法队的那帮人应该不会风餐露宿,很可能找了个环境比较舒适的地方待着。 如果这三个女人是他们点的或者预约的, 无论他们是想获得肉体上的愉悦快感和发泄, 还是想单纯地获得血食吸收的刺激, 有一点, 应该是肯定的。” “额,是什么?” 老张很想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出来做一下笔记。 “因为…………” 周泽转身,看向之前发现尸体的阴沟位置, 继续道: “因为,他们应该懒得丢垃圾。” 第八百四十一章 开门,送外卖 红酒杯,里头摇曳的是醉人的颜色,倒映着一张清秀的脸。 男子手指拖着杯底,轻轻地摇晃着,因为上方吊灯的原因,杯子里也是晶莹闪烁,散发着异样的光泽,同时,这味道,也是刺鼻得很,不亚于酒精的挥发。 一个穿着浴袍的女人走入了客厅, 看着男子的这般作态, 不屑地道: “就这点出息。” “可不就这点出息么?” 男子不以为意,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咂咂嘴,道: “在里面被关了几十年,一直想着的,就是这种新鲜的味道,可惜那三个都没有来经,还是那种血,最吸引我。” “难以理解你这种病态的癖好,精血吞了也就吞了,咱们也需要它弥补一下以前的亏空,连下面的糟粕你也要,也不嫌脏。” “猪羊牛脏不脏?阳间的活人不也是在吃它们么。” 男子站起身, 摊开双手, 道: “来,你这具身体长得还不错,恰好我这具身体本钱也挺足的,过来,让我爽爽。” “嗡!” 寒光一闪! “嘶…………” “吧唧!” 一个带着极多褶皱纹路软塌塌却有并着俩球体的不知名物体掉落在了地板上, 像是跳跳球一样, 居然还弹地了一下。 “哈,它还跳了一下!” 男子惊喜地喊道,“我说我本钱足吧,啊哈哈哈哈!” 女人转过身去,走到客厅位置,拿了一瓶矿泉水,而后看着桌子旁边那满地的狼藉,道: “不能吃就别吃,或者慢点吃,一边吃一边吐在地上,恶心人么!” “唉,我说阿瑶啊,出来一次不容易,就不能稍微地放纵一下下么?” “就是,阿峰说得没错,好不容易上来一次,把任务完成的同时,我们总得释放一下,这些,都是阴司的那些大人物欠咱们的! 又想让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二楼栏杆位置,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正拿着一本古册,看得津津有味。 “就是,还是阿鹏理解我,话说,这几十年没上来了,这地上变化真大啊。” 阿峰一脚踹飞了自己眼前地上的那个双螺旋球体, 拿起沙发上的毛巾直接擦了擦自己的下面,而后把毛巾往身后随意地一丢,道: “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阿瑶把水瓶放下,哼道: “何止是地上让人认不出来了,这地下的变化,才更让人认不出来。 大头领被镇压,咱们被圈禁了才多少年,这阴司,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到最后,还得我们这群人出来收拾这烂摊子。” “他们要是不自己烂,咱们哪还有重见天日的这天呐?”阿鹏拇指放在唇边,沾了点口水,又翻了一页,继续道:“其他几个小队似乎已经发现豪彘本源的位置了,甲队还得手了,咱们也得快点了。” “这没办法啊,明明传递的消息是这通城有一到两个豪彘本源携带者存在,但咱们找了两天了,除了几个偷渡客被顺手清理了,真正要找的叛逃者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是不是消息传递有误? 还有,这阳间的偷渡客也太多了吧,阴司那边都被透成筛子了,啧啧。” “消息不可能有误。”阿瑶直接道:“传递消息出来的人,本身就是豪彘的携带者之一。” “那这家伙不错,有点意思,或许可以收进咱执法队。” “他可没你那么变态。” “没事儿,进了咱执法队后就入乡随俗了,哈哈哈,我有那个自信。” “再找一天,如果明天还是毫无所获的话,我们就离开通城去猎捕其他的目标,不可能别的小队都在不停地有收获着,就我们小队在这里磨洋工。 否则,上峰会以为我们是故意在懈怠。”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话说,我还没玩过瘾。”阿峰嬉皮笑脸地继续往女人身边去凑,丝毫不介意女人刚刚直接斩落了自己的子孙袋。 “今天额度满了。”二楼栏杆位置的阿鹏又翻了一页纸,“一天的额度就这么多,超出了可能会出一些问题,既然咱们被放出来了,细水长流就是了。” “放屁!” 阿峰很不满地抬起头对着二楼的阿鹏骂道: “你丫生前就是老婆被卖进了青楼,所以才对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这么愤怒,我说你有病啊,老子不想要那种女人的血,喝得总让人心里膈应!” 阿鹏没理会。 “话说,我真的很疑惑啊,当初不是你小子亲自把老婆卖进青楼的么,你恨那些女人干嘛?” “难不成我还得恨我自己?”阿鹏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阿峰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也对,当然不能恨自己。 行,我理解你,但明天的几个猎物,得我来挑选! 我想选几个孩子,那孩子的血,才最纯正,没那么多的杂质。” 阿鹏把书册合上,摇头道: “不行,动孩子有伤天和,你想动也可以,但数量得减少一半,不然我应付不过来,你知道化解那些孽债多累么?” “那我再想想。” 阿峰坐回到了沙发位置, 弯腰, 将自己刚刚踹出去撞到了墙壁上自己又弹回来的双球提捡起来,在掌心里当核桃念珠一样盘着。 盘, 盘, 盘, “嘿,你说,这玩意儿盘久了,能盘出包浆来么?” 阿瑶懒得理会他了,直接回了屋子。 阿峰撇撇嘴, 双腿叉开, 撕扯着那个位置的伤口, 同时嘴里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嘶…………嘶…………呜呜…………好爽…………下面凉飕飕的,哈哈哈哈。” 阿鹏无奈地翻个白眼,“你高兴就好。” “来吧,我们一起体验一下,阿鹏,我也帮你割一下怎样?” 就在这时, 门铃响了。 阿峰愣了一下,抬头问道: “阿鹏,你又点外卖了?” “没啊,可能是阿瑶点的吧。” “哦,你下来取吧,老子还得换裤子。” 阿峰裤子上,可是一滩血。 阿鹏点点头,走下楼梯来到了大门口,通过显示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谁啊?” 阿鹏问道。 “开门,送外卖。” —————— 这章字数有点少,后半夜再补一章来,莫慌! 第八百四十二章 开干!(求月票!) “开门,送快递。” “好咧,等着。” 门没被打开, 因为门已经炸了, 木屑飞舞, 一同炸飞的, 还有安律师本人。 阿峰站在门口,手倚着墙壁,胯下依旧凉飕飕,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撩拨到你爷爷头上?” 阴司执法队几十年没被放出来了, 阳间的魑魅魍魉都已经忘记我们的威名了么? 远处草坪后面的阴影里, 周泽舔了舔嘴唇,道: “还可以。” 光这警戒性和反应速度,确实让“执法队”三个字在周老板心里被重新定义了一遍。 老张在旁边点点头,深以为然。 安律师则是收回了自己的白骨手,嘿嘿一笑,道:“这我早就明白了,所以我先前才建议老张去敲门的。” “…………”老张。 “看我干啥,反正你扛揍。” 门口, 刚刚还洋洋得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阿峰表情逐渐凝固, 他深吸一口气, 一只手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而后, 在其面前刚刚倒在门口走廊地上的那个男子, 已然消失不见。 阿峰脸皮抽了抽, 他被耍了, 而且被耍了后, 还站在大门口洋洋得意了一遍, 羞耻感爆棚! “真丢人。” 二楼阳台上,阿鹏拿着书册敲了敲自己的后背,顺带奚落一下自己的队友。 “人在哪里?”阿峰问道。 阿鹏将手中的书册丢了下来, 刹那间, 书册中的绳线断裂, 泛黄的纸张乱舞, 紧接着, 纸张开始越来越多, 且在顷刻间覆盖住了这栋别墅以及周围的部分区域。 “呵。” 阿鹏笑了, 手向前一探, 一道粉色的烟雾被其抓在了手中, “抓住你了。” ………… “呵,抓住你了。” 安律师十根骨指快速地翻动, 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而认真。 而远处二楼阳台位置的阿鹏双手也在快速地颤抖, 眼中的轻蔑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 也是凝重。 “喂,不是抓到了么?”阿峰抬头对着上面喊道。 人呐? 人呐? 你不是插眼了么,报位置啊! “是个对手。”阿鹏开口道,指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若是靠近观察此时的他,可以发现他的眼眸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光泽,仿佛是在放幻灯片一样,迅速地流转着。 一个个幻境被制造出来, 又一个个幻境被迅速地破除, 双方在交手的同时, 也在寻找着对方的弱点。 少顷, 阿鹏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喃喃自语: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 “老板,我们不出手么?” 老张伸手指了指站在二人身边的安律师, 虽然老张看不清楚现在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但电视剧里的那种隔空斗法的戏码他还是见过的, 这时候也清楚,安律师正在和对面别墅里的谁在斗法着呢。 周泽摇摇头,“不急,既然是来帮老安出气的,总得让他有点游戏体验。” 这才是中国好老板的心态! 开挂玩儿的话,队友只能过来舔包,其实也无趣得很。 其实,除了不发工作这一条以外, 周老板真的完全可以去获得“最受员工欢迎和喜爱老板”奖项。 “老张。” “嗯?” “你踩到我鞋了。” “啊,不好意思…………” 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才发现不对,自己根本就没踩到老板的鞋。 却在这时,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周泽和老张二人的身后, 宛若鬼魅一般, 悄无声息, 而后退着的老张, 正好卡在了周泽和黑影之间的位置上。 完美遮挡! 黑色的锋锐刺向了老张的后背, 老张身上也出现了一道白光。 “砰!” “嗡!” 老张向前倒飞出去, 而黑影也是一阵颤抖。 周泽顺势而动,抓住了这个机会,横跨了一步,五根指甲长出,对着黑影直接扫了过去! “砰!” 黑影被扫飞, 吃了瘪, 但还没落地时,就欲化作黑灰消散。 周泽当即蹲了下来, 五根指甲刺入了水泥地砖之中, 轻声道: “咖啡。” “轰!” 五根粗壮的铁链升腾而起, 瞬间就锁死了黑影逃散的路线。 从两年前刚当鬼差时只知道用指甲挠人相比, 周老板一路走来, 也算是搏杀经验丰富得很了, 高层的排山倒海翻云覆雨见过, 小人物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也见过, 周泽清楚, 要对付这种类似于刺客的存在,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就是将对方腾挪的路线完全掐死! 正如铁憨憨之前所说的那样,要学最好别学那半张脸,打个架次次都给自己弄个重伤,哪怕最后赢了,也没丝毫赢了的快感。 黑影凝聚出了一个身形, 女人穿着睡衣, 双手双脚外加脖颈位置都被铁链锁住, 禁锢在了半空中, 晚风吹拂, 睡衣开始飘荡, 只是并没有什么迷人的春色透露出来, 女人胸前根本就没有半点完好的皮肤,像是被用刻刀一道道地切割开,满是恐怖的伤疤。 且此时, 这些伤疤竟然还在蠕动着,分泌出一种绿色的汁水。 动手之前,安律师曾着重强调过几次,执法者的绝对实力,可能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巡检,但如果是单方面对决的话,一对一的前提下,巡检必死! 因为这帮人不光是在性格和审美上完全扭曲了,而且几乎沦为了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裁决机器。 当初执法队的那位大头领,正是仗着这支力量,位于十殿阎罗之下,若非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怒了地藏王菩萨,让这位平时几乎不会露面的菩萨传出了法旨,楚江王亲自动手镇压,可能执法队,现在依旧是阴司最为恐怖的势力之一! 只是大头领的被镇压,生死不知,执法队在当初的变故之中也是元气大伤,再加上被圈禁了几十年后,到现在,也就剩下一些残渣罢了。 但这残渣,依旧磕牙! “嘶…………” 忽然间, 周泽只觉得自己掌心位置一阵刺痛, 在这块区域里, 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绿色, 紧接着, 便是极为恐怖的皮肉开裂,带着溃脓腐烂的征兆! 锁链也因此消失,女人落地。 这毒, 居然能够顺着自己的“咖啡”,直接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原本以为手拿把攥的事儿,居然在这一刻出了变故。 若是换做别人,可能现在已经是优势彻底沦丧,甚至是肉身不保,但周泽只是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咆哮: “吼!” 两颗獠牙生长了出来, 黑色的光泽开始在眼眸中不断地流转, 身体迅速进入了僵尸状态, 尸毒快速地分泌, 在转瞬间就消化分解了掌心位置还没来得及完全扩散的剧毒。 想把一头僵尸捶死,很难; 想把一头僵尸给毒死,更难! 阿瑶落在了地上, 有些诧异地抬头盯着前面的周泽, 脸部表情有些抽搐, 一道道伤疤宛若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从其脖颈位置一点点地往上攀岩,逐渐弥漫了她的整张脸。 好了,现在不光是衣服里面没法看了, 整个人都没法看了。 “居然是僵尸…………” 阿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脑袋微微一侧,道: “在你身上,我嗅到了官差的气息,你是阴司的人?” 周泽没有回答。 “哦,怪不得我们在通城搜索了两天,居然一个当地鬼差都没发现,是你们都躲起来了?” 阿瑶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啧啧,既然你是当地鬼差,那你想来应该明白,我们三个的身份! 奉阴司之命,还阳缉拿逃犯,尔等不协助也就算了,竟然敢阻挠执法,该当何罪!” 周老板微微一笑, 这女人刚刚的那番话, 怎么听都给人一种在拍古装剧的感觉。 天, 这糟糕尴尬的台词。 而周泽的不屑态度也刺激到了阿瑶, 阿瑶把自己的食指放进嘴里吮吸着, 同时道: “啧啧,看来阴司真的是堕落到没边了,连阳间的鬼差都敢公然抗法。” 说话间, 阿瑶的食指离开了嘴唇, 一道晶莹的口水从其口齿间滴落下来, 然而, 就在其即将落入地面时, 一道淡绿色的光幕忽然浮现, 将这一滴口水完全分解挥发。 与此同时,周泽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微微发亮。 昨儿个吃猪头肉加猪蹄时,实力又恢复了一些的铁憨憨对这枚青铜戒指进行了再度的开发,对于周老板的好处在于,现在周泽使用它时变得比以前简单了,同时也更得心应手了。 哪怕不懂阵法,但靠着催动这枚青铜戒指布置出一个隔绝与外界通讯的结界,还是不成问题的,且面积足够大。 周泽都在想着,这是不是铁憨憨故意的,开发了这枚青铜戒指后,方便自己以后给他捕猎投喂。 自己就真的像是一条猎犬一样,跑去给他叼猎物回来。 情感方向上的事情,暂且不必考虑, 但这个女人也确实厉害,嘴上说得信誓旦旦,却偷偷摸摸地往下传消息。 “啧啧啧,这手段,还真是让我很惊讶啊,可能那些所谓的正牌巡检,他们的手段,也没你多吧?” 女人弓着腰,宛若一只即将蹦起的猎豹一般盯着周泽, “看来,你们今晚是真心想要我们几个的命了? 行啊,真正动手之前,能不能报个名号? 无论谁死谁活,都方便给另一个立个碑。 我叫阿瑶,我没有姓,执法队里的人,都没有姓。” 周泽面色一凝,很严肃很认真地回答道: “我叫庚辰。” ———— 求一下大家的保底月票! 第八百四十三章 恩怨再续 (求月票) “庚辰?” 阿瑶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是知道有一个叛逃者“身在曹营心在汉”,前段时间一直在不停地在给阴司传递消息,而那些消息也会反馈到还阳的执法队这边。 但她并不知晓那个人的名字,一方面可能是保密的原因,另一方面,可能是这帮执法队员的不屑吧。 “好,庚辰,我记住你了,等把你杀了后,我会给你立碑的。” 周泽点点头,很平静地回应道: “谢谢,对了,是时辰的辰,别写错了。” 本就是一群疯子,又被圈禁折磨了几十年,等于是疯上加疯,也变得更为扭曲和彻底。 扭曲的是方式,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彻底的是态度,只要完成目标,其余一切都无所谓。 当阿瑶再度冲上来时,周泽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歇斯底里。 这感觉,和自己开启半张脸人格时差不多。 阿瑶的速度很快,身上原本那密密麻麻的伤疤位置,一直在滴淌着鲜血,而她本人,也像是一头狰狞的野兽。 速度上的优势,几乎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但周老板这段时间因为长时间撸貂, 对如何克制速度这方面,倒是有了比较充足的经验。 该退的时候退,该逼的时候逼,十根指甲依次攻守,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在不强调迅速格杀的前提下,周老板有种逗妹子玩儿的感觉,也是轻松写意得很。 铁憨憨还在沉睡,消化前天吃下去的猪头肉和猪蹄,但需要时叫醒他也不算是什么问题,外加半张脸的人格也可以随时切换。 外挂都在, 自己现在身体状况也很饱满, 周老板心里也就不慌了, 之前对老张说想给安律师一点游戏体验,又何尝不是想给自己一点体验? 自己的本事,自己的经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有这种练手的机会,还是得珍惜。 况且,自己出来一趟不容易,既然出来了,那就把这次出来的价值给利用到最大吧。 阿瑶这边则是越攻心里越郁闷, 眼前这位只是在不停地防御、防御再防御, 那十根指甲的锋锐让她无比忌惮,且指甲上散发出来的黑雾也是让她很是头疼,好不容易得以穿越这些防御,等攻击到他身上时, 人家是僵尸! 这还怎么打?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进攻,她在给自己的同伴争取到时间,等自己的同伴解决掉其他两个人之后,再三个人一起对付眼前的这个最棘手的存在! 周泽倒是没看穿她这个心思,其实看不看穿也无所谓了,老安摩拳擦掌,就想着找执法队报仇出心中的恶气。 至于老张, 让他多被操练操练, 兴许能变得跟更持久一些。 是的, 老张正在被操练, 他对上的,是阿峰。 阿峰的力气很大,每一拳下去,都带着破空之音。 执法队虽然只剩下了一些残渣,但也能看出他们的底蕴和昔日的辉煌,就拿分队来说,小对立三个人的角色完全不重复,打团时还能相互互补。 而那支阴司派上来的好像是宋帝王城的那些官差,就有点傻乎乎不够专业了,否则也不会被小男孩一个人跑去一窝端了,直接团灭。 老张每次都被打飞出去, 但每次都有白光闪现, 帮他抵消掉了大半的伤害, 饶是如此, 老张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没缺胳膊断腿儿,却也是忒凄惨狼狈了一些。 好在老张性格执拗,也是个一根经的人。 不管那三个被害者女性到底从事着什么职业,站在老张的角度上来说,她们不该死! 而这帮人,完全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也让老张愤怒不已,若是继续留他们在通城,估计明天还会有普通人遭殃。 因为这个念头,老张每次被打飞出去后,往往下一刻就能爬起来,继续用着刑警队里的那些擒拿招数对付着阿峰。 但效果很差, 老张以前觉得自己打架还是可以的,制服歹徒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但在真正以杀戮为主业的执法队成员面前,老张还是显得太嫩太嫩了。 无论是经验上还是经历上甚至是年龄上,对方其实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而老张的唯一优势则和之前安律师调侃的一样, 他扛揍! 周老板这边和阿瑶打得火热, 老张那边也被揍得热火朝天, 反倒是安律师和阿鹏两个人之间的对决, 就显得有些乏味了。 发味到如果这是电视剧的话,镜头切到这里时,观众们可能都要忍不住去换台了。 俩人隔着老远, 你站着不动,我也站着不动, 像是在隔着很宽厚的空气玩儿斗鸡眼儿一样, 连五毛钱的特效都没有。 不过,这暗中的交锋,却真的是波涛汹涌。 和周泽这边游刃有余不同,和老张这边扛揍相异,这二者都没什么生命危险,至少暂时是这样。 而安律师这边, 谁稍有不慎,那就是灵魂彻底沉沦,化作老年痴呆的结局收场。 很刺激,那是相当的刺激,但既然是要给自己的女人报仇,总不可能站旁边对着老板喊“666”,也不适合安安全全地缩在后头打冷枪,你总得走到前头,感受一下风和雨,体验一下随时可能被雷劈死的刺激感。 交锋, 持续了十分钟后, 阿鹏忽然开口喊道: “安不起!” 他认出来了! 是的,周泽知道,安律师当初巅峰状态时,在阴司应该混得真得不错,那“金牌巡检”,估计真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当初周泽被选中参加一位判官的试训,冯四儿手下的婢女翠花儿敢因为大家踩了她种的菜,指着带队的几个巡检破口大骂,这足以看出冯四儿现在在巡检圈子里的地位究竟如何。 而当初冯四儿的老大安律师, 只可能更为风光! 两人现在是隔着很远站着, 但是在精神世界里, 两个人却都分别站在两座高峰之颠,中间隔着一层云海。 至于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幻境场面, 愿意很简单, 当安律师给自己摆了这个场景之后, 对面的阿鹏也不甘示弱,也给自己摆了一个相同的场景, 其实这个幻境看起来除了逼格有些高之外,没啥用处,纯粹是让自己看起来更高级更厉害一些。 安律师身上穿着紫色的官袍,长袖飘飘,颇有一种出尘的感觉,尤其是那鹰隼一般的目光在这套官袍的衬托下,更显阴柔。 而阿鹏那里则是一件黑色的长袍,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之下,是清冷的目光。 两个人身前的云海之中, 不断的有幻境在出现,又不断的有幻境在破灭,二人的斗法和比拼,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从未停歇过。 “我出来后还找过你,这才知道你出事儿了,胆气不小啊,竟然敢卷入那种大事里去,可惜那时我还被圈禁着,而那帮阴司的酒囊饭袋居然能让你给逃出地狱!” “我不在,不还有冯四儿么,你怎么没去找冯四儿唠唠嗑?” 阿鹏不说话了。 “你瞧你,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安律师继续开嘲讽。 二人早就认识,甚至当捕头时,二人还曾在阴司同一个小衙门共事过,后来各自当上了巡检,因为二人都走的是精神体系外加幻术的路线,所以时常一起切磋。 这种切磋,本质上是看谁一不小心能把对方弄成智障。 只是当初二人水平相差无几,所以一直是平手,但安律师唯一占便宜的地方在于,他曾有一次突破过对方的心防,读取到了对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阿鹏生前,为了还赌债,曾亲自将发妻卖入青楼。 瞧瞧老张头和庚辰这种正派人士是怎么痛恨安律师的就可以清楚, 安律师当年绝不是什么本分的人, 在获得了这个记忆讯息之后, 安律师没有宣扬出去, 而是偷偷摸摸地给当时二人这个部门的主管判官大人当作谈资很“不经意间”聊出来了。 而这位判官是清朝中叶人士,其妻子为了供他科举吃尽辛酸,一边拉扯他父母一边拉扯孩子一边还要做活儿供他读书。 等他金榜题名外放做官时,路上遭遇了山匪,他妻子为了救他穿上了他的衣服引开了追兵,后来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不落入山匪手中,其妻跳崖自尽。 这件事后来惊动了朝廷,天子下旨追封其妻诰命,也算轰动一时。 而这位判官自此之后,哪怕是死了在阴间做官,也一直是“护妻狂魔”的典范。 安律师一不小心说漏嘴之后, 阿鹏就被上官打压排挤,最后更是一路贬谪,挤掉了同专业的竞争对手,安律师日后当然是爽歪歪,而阿鹏最后不得不转身去了执法队,执法队看似风光,其实是相当于断绝了前程! “安不起,我还记得当初我告诉你那个女人被我们处决了后,你那副死了妈的表情,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回味着。”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微笑道: “一路上,我一直在劝说自己别生气,生气容易让人失去冷静,但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呵,你被剥夺了出身文字,现在身上除了这点老本行还在,其余的,还剩下几成? 就是你这老本行,你以为能赢得了我?“ 安律师摇摇头, 道: “加上它呢?” 话音刚落, 安律师身后当即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白狐虚影。 狐妖一族,最擅长的就是幻术! 安律师砸吧了一下嘴, 打了个响指, 指了指前方的阿鹏, 道: “把他给我变成老年痴呆!” —————— 说是后半夜发的,但卡文得厉害,耽搁得久了,但总算是在早上前赶出两章送上。 月初第一天,跟大家要个保底月票。 第八百四十四章 沉沦 对于安律师来说,打架的话, 单挑, 是不存在的,能群殴最好群殴,不能群殴也要创造出群殴的条件去群殴。 其实,这会儿,还真是有点欺负人了,在幻境精神力的交锋上,大家依旧大哥不笑二哥,处于僵持阶段。 然而,吞了白狐内丹的安律师,在其体内,还残存着白狐的部分意识,这些意识本来需要炼化的,当作是不稳定因素先进行排除,这才是基本操作。 但安律师没这么做,一方面是这么做有点浪费,他不舍得,擅长精神力的自己,体内再留一道白狐意识,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反正白狐现在也在书屋里,至少短时间内,除非老板暴毙, 否则白狐不会有什么反复的危险, 她的部分意识留在自己体内,危险系数并不大,还能当自己的帮手,挺好。 当此时, 白狐的虚影直接呼啸着冲了上去,带来极大的威压。 阿鹏分开部分意识去阻拦, 然而, 安律师却趁机再度发动了攻势,精神力的交锋,等的,其实就是这个空档。 “嗡!” 阿鹏眼前一暗,转而又亮起。 此时的他, 所在的位置是一条老街, 周围人穿的衣服都带着浓郁的民国范儿, 在其正前方,则是一个花楼,大门口站着许多拉客的姐们儿。 这不算是一个高档的场子, 其实哪怕前后算一百年,这种场子也是有高有低泾渭分明。 古代有花魁卖身不卖艺,赚足了逼格和眼球,也有老窑子里的窑姐儿衣不蔽体依靠门栏不停搔首弄姿。 现在也有人民公园或者老巷子里的一座座望夫石,同时亦有高端场子里的所谓外围。 阿鹏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他记得这个地方, 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当年,正是他因为赌债,亲手将自己的妻子卖进了这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了下风,进了安律师布置的局中,但他并没有慌乱,反而显得很平静。 首先要做的,是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破绽被放大,因为对手是安不起,阿鹏不敢有任何的侥幸。 接下来, 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破开这个幻境的机会, 只要找,就肯定能找到的。 假的,就必然是假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完美可以以假乱真的幻境!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花楼的门口, 一身阔少打扮的安律师从黄包车里走了下来, 阿鹏盯着面前的安律师, 安律师还伸手对他打了个招呼,挤眉弄眼一下。 “呵呵。” 阿鹏心里冷笑了一声,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让安律师居然以自己的本身形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幻境和做梦一样,需要一个共鸣感和代入感,而此时,在这个幻境里,安律师以本身模样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破坏代入感的选择。 其实就和行骗一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眼前这个人是骗子,那你被骗的概率从理论上来讲,就会降低很多很多。 就在此时, 花楼门口走出来一个穿着开叉旗袍的女人,女人抹了胭脂,看起来有些羞涩,很是拘谨和不适应,一看就是新来的,还没能完全放开。 阿鹏目光扫过去,不为所动,这是他妻子,是的,在这个幻境里,她本该是主角,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是为她所设计的。 “安不起,你还是太天真了。” 阿鹏很平静地喊道。 安不起摆摆手,“哪里哪里,我也没想靠这个幻境搞死你,你死了,我又没半毛钱进账,没啥意思。” “爷,您来啦。” 老鸨上来招呼安律师, 其实安律师也算是原汁原味本色出演了,他生前本就是民国时的阔少,家道中落那也是以后的事儿,至少三十岁之前,安律师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滋润。 “来,就在这儿吧。” 安律师指了指脚下。 黄包车后头,忽然跑出来一群小厮,抬着床榻和屏风,直接在街面上搭建了起来。 阿鹏目光一凝,而后缓缓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来,就是你了,陪爷耍耍,爷好好疼爱你。”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拘谨女人。 女人的旗袍后头,有一条白色的尾巴若隐若现,却依旧很是为难地不愿意上前,最后被老鸨和龟公一起推了过去。 “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别喊,别叫,别闹,你们都是假滴,都是幻境里的东西,假滴,别起哄。” 安律师叉着腰喊道, “但爷要玩儿的,也就是这个调调不是,今儿个爷就现场给你们教学, 啥叫老树盘根,啥叫水磨豆腐,啥叫老汉推车,啥叫冰火两重天外加AB面漫游!” “安不起…………” 阿鹏睁开了眼,他不怒,也不气, 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只是为了恶心我?” 安律师对着阿鹏勾了勾手指,道: “可惜了,这个年代我变不出一个DV,不然就真的彻底崩了,否则真想让你在旁边拿着DV帮我拍。” “可以,我可以配合你。”阿鹏很干脆地说道。 “啧啧。”安律师伸手指了指阿鹏,“咱能配合一点么?” 说着, 安律师伸手一推女人, 将女人推到了阿鹏的面前, 阿鹏伸手抱住了女人, 而后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同时, 继续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着安律师, “我真的不在乎了,都多少年过去了。” 女人喘不过气来了, 双脚开始乱蹬, 但她的挣扎显得有些无力, 男人的手指不仅仅是没松劲,反而更过分地发力。 安律师仰起头, 双手撑开, 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低下头, 看着阿鹏, 道: “其实,我真的觉得,执法队那个环境,对咱们走精神系幻境这条路线的人来说,是一个死胡同,因为总是很容易让我们自己去用力过猛。” 阿鹏摇摇头,道: “你现在的这个幻境,难不成是在游刃有余?” “咱还真不一样,你这几十年来,闻过大上午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味道么? 我经常闻, 这阳光撒照在身上,很和煦,而且,有点咸。” 说话间, 女人死了, 阿鹏松开了手, 女人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周围街面上的所有围观的人都开始了沉默,像是头顶有了一个聚光灯照射给真正的主角,其余龙套全都退散。 安律师取出一根卷烟,拿火柴点燃,吸了一口, “这味道,还真有些怀念。” “下面呢?” 阿鹏问道。 “啥?” “我说,下面呢?”阿鹏指了指地上的女尸,“她已经死了,你可以让她再活过来,也可以,甚至,你就着死的来,也行!” 紧接着, 阿鹏抬头, 看了看天色, “快结束了,这个幻境,本来你还可以多玩一会儿的。” “没关系,这点时间,也够用了。” 安律师伸脚踹向了面前的屏风, 屏风倒塌, 里面是一张复古的床榻, 上面坐着一个老妪,老妪穿着一件褐色的棉衣,坐在那儿,手指哆嗦着抽着烟。 在床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着老土黑色西服头发抹了油的安律师。 “哦,你说凤凤啊,她是不是姓苗?” 老妪砸吧了一口烟问道。 “是的,姓苗。” 阿鹏盯着这一幕,眉头微锁。 “哦,我还真记得,她和我是同一天被卖到花楼的,我是被我爹卖进来的,她是被他丈夫卖进来的。 我和她一开始还住一个屋,她说她丈夫答应她,赚了钱,就马上来赎她回家。 我就笑她,说我爹也这么和我说过,但我都不信。” “然后呢?”安律师很恭敬地问道。 “然后啊,她死了。” “怎么死的?” “被发现,肚子里有孩子了,算算时间,肯定是她男人的,是在进花楼前怀上的。” 老妪脸上露出了一抹追思之色, “老鸨让她把孩子打掉,花楼里,谁有功夫给她生孩子?花楼里的女人,每天都不得闲,得赚钱,替楼里赚钱。 她不从, 后来, 在饭菜里被老鸨下了药,孩子被流了。 第二天, 她就跳井自杀了。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一直等到花楼里第二口井被打好,那一个月,无论是吃饭洗衣服,大家都宁愿跑外面的井里挑水,也不用院子里的那口井,可把我给累惨了。 她还是没我命好啊,我在花楼待了七年,后来被一个小军官收了当姨太太,还能兜兜转转跟他到了香港,虽说现在日子不是很好过,但总算糊弄过来了不是?” “是,对了,孩子有名字么?” “没名字,哪来得及取啊,不过倒是听她说过,他丈夫姓陈。” 阿鹏的眼睛开始泛红, 他愤怒地盯着安律师, 狰狞道: “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没,只是三十年前恰好还阳去香港办事儿,就顺带帮你打探了一下消息,你知道,咱俩啥关系啊不是。 只可惜啊, 你把你老婆卖了后也没还赌债,直接跑路离开了那个县城,所以,后来的那些事儿,你不知道,嗯,可能,你也不想知道吧。 话说,你这种人,阴司政审本来是过不去的, 实在是因为你家祖上积德不少,才给你糊弄了过去,这还是那位判官后来对我说的。” “我不信,我不信,你这点把戏,动摇不了我!” 陈阿鹏厉声道。 然而, 就在此时, 他看见刚刚被自己掐死躺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肚子, 居然慢慢地隆起, 像是有一个生命依旧在里面存在着,一鼓一鼓的,极为生动! 而这一幕,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阿鹏张开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噗通”一声, 他跪了下来。 顷刻间,伴随着他自己内心防线的松动,一道道幻境被安律师毫不犹豫地打了进去。 行, 沉沦吧。 这一次, 是你彻底输了。 四周, 灯黑了, 就在安律师打算重新打开灯前, 一只白狐出现在了安律师的面前,她问道: “你真去调查过?” 安律师回过头, 看向了黑暗处, 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的陈阿鹏,以及坐在床榻上继续“吧嗒吧嗒”抽烟的老妪。 回答道: “真去过,不过,他老婆运气不错,进去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小军阀客人,人把要把她赎买走。 她当时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就赶紧把孩子打掉,跟着小军阀走了。 然后, 兜兜转转, 她最后到了香港。” 床榻上, 老妪看着面前的陈阿鹏, 依旧一口一口地抽着烟…… 第八百四十五章 粗 安律师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 远处别墅二楼阳台上的陈阿鹏则缓缓地跪了下来,表情怆然,一直保持着之前在幻境里的姿态。 他已经陷进去了,除非有在精神力手段上超出安律师几个大境界的存在愿意出手帮他开解,否则他这一生,都将在那里永久沉沦下去。 前提是,他还有这一生。 安律师摸出一根烟,点燃。 这也算是事后烟, 你要说这一场赢了到底有多少爽感,其实不尽然,但如果不赢的话,自己肯定没现在这般念头通达。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打手冲一样。 其实,有一件事,安律师一直没说清楚,但他相信老板肯定也能猜出来。 当初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下手的,是执法队没错,但执法队很大,而且,执法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子。 到最后自己失心疯一样妄图参与到高层的漩涡之中,导致自己丢了一切,其实也有着这部分原因在作祟。 不过,无所谓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太阳今朝晒,俗人一个,哪能看得见未来几十年的变化? 活儿在裆下, 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半根烟抽完,心中的激动才慢慢地被平复下来,安律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才有心思去观察其他两侧的战局。 老板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任凭那个女人怎么冲怎么打,都进退有据。 这或许就是有高级代练一直陪你玩的结果吧,老板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本人实力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 这种际遇,别人学不来,也仿照不来。 赢勾收集的那么多手办里,惊才艳艳者肯定不少,但迄今为止,能真的跳出来且已知的,也就两个半。 一个是那半张脸,坑了赢勾一把后居然分离出来,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立存在,堪称是看门狗界的传奇,令后代看门狗们心神向往。 一个是周老板,周老板的属性有点复杂,虽说没有屌炸天地脱离出赢勾而存在,但至少目前来看,这小日子过得比那半张脸要舒坦得多。 还有半个,则是当初老板在警局地下研究所遇到的那具尸体的主人,应该也是赢勾当初某一任看门狗的肉身,对方明显是开发出了部分僵尸的力量,但可惜死得无名无姓,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 有时候安律师也在想着,若是真的以后大家顺风顺水地反攻地狱,等结束之后,自己也能功成名就,但他到底想要上头坐着的是赢勾,还是挂着一条…… 以前觉得这没什么可选的,明显跟着老老大更有前途,抬手间让你灰飞烟灭,不带半多点哔哔。 只是,现在安律师忽然觉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还会有些不习惯。 安律师径直上前,进了屋,先看了看客厅的情况,尤其是看见那双还没盘出包浆的球体, “啧,执法队,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 执法队可以看成阴司垃圾收容所,当年他们的那位大头领似乎是故意这般的选择,导致自己的手下全都是一路货色。 而且,这一路货色聚集在一起之后,就像是臭味相投一般,开始互相影响,然后一起手拉手,在变态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上了楼,穿过了那间卧室,走到了阳台。 安律师在陈阿鹏面前蹲了下来, 他记得在那天, 一身黑衣服的陈阿鹏特意找到了自己, 对自己说了句: “听说,你喜欢她?” 他不是罪魁祸首, 但他却是在事发之后第一个跳出来戏谑自己的人。 你也配喜欢她? 她知道你安不起是哪根葱么? 然后, 她死了。 安律师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事实上,在很长时间以来,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和好人处在一个对立面上的。 这就是职场,这就是机关,除非你念头通达,迷上了天文学,否则终究要去争,要去算计,不是被人踩着下去就是踩着别人上去。 最可气的是, 地狱还没有星星,只有一轮血月,你想看看星星打发一下无聊时光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所以, 你惹过我, 让我不舒服过, 那我就让你死了吧。 安律师的白骨手缓缓地刺入到了陈阿鹏的脖颈里, 陈阿鹏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灵魂也在颤栗。 “其实,你一直都是一个失败者。” 安律师看着面前的陈阿鹏说道。 当初在职场,你玩儿不过我,被老子三下五除二就排挤走了,最后只能钻进变态窝。 对自己女人的态度,你是把老婆卖了,然后一直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老子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哪怕放弃了当初的一切,老子也从没后悔过。 就算从头再来, 老子也有大腿可以抱, 你有什么? 其实,可能真的是一饮一啄自有天意,几十年前,安律师确实因为一次任务还阳去了香港,当时在香港有一个恶鬼附身在一个阴阳家身上作恶,安律师奉命去协助当地鬼差清除他。 无巧不巧的是,当时安律师在茶馆里喝茶时,拿着《明报》在上头看小说。 然后居然看见了一则寻人启事。 找的是XX省XX县一个叫陈鹏的男子。 这不就是自己的死对头嘛? 安律师就照着报纸上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那位老妪。 其实那位老妪早就放弃寻找自己的那位狠心丈夫了,而且她也过上了自己的生活,只是人老了,难免想完结一下自己的那一点点遗憾,也没期待真的能找到,只是意思一下。 安律师来了,才有了最开始的那番对话。 只是,安律师是什么人啊? 老妪哪里是安律师的对手,故事里的真假以及老妪的真正身份,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安律师? 只是等安律师回到地狱没多久,就碰上了执法队的变故,地藏王菩萨的法旨加上楚江王的亲自镇压,导致执法队元气大伤,剩下的那些残渣更是被圈禁了起来。 但到头来,真的是一个圆。 几十年后,二人重聚,身份立场完全变了,但安律师还是能够靠这个故事,把陈阿鹏给圆上去。 “啧啧…………” 陈阿鹏的挣扎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微弱了,其肉身和灵魂,也在缓缓地消减之中。 虽说让其永远地沉沦,似乎跟更符合“折磨”的主题,但安律师这阵子受自家老板的影响比较重, 懂得了“与人为善”的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哦不,是多一团空气也比多一个仇人好。 在灵魂即将消亡之际, 陈阿鹏的意识似乎得以从那无边的幻境之中短暂的挣扎出来, 有点类似于回光返照的意思, 他睁开眼, 看着安律师, 道: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 道: “男孩儿,还是双胞胎。” 陈阿鹏笑了,道: “你骗我…………” 安律师点点头,只是为了让你死前更难受一点儿。 大家都是“死去活来”的人,死者为大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不存在的,否则岂不是地狱里都是“爸爸”? “她…………她…………她…………死了…………” 这个她,指的不是那个老妪。 安律师看着陈阿鹏,没说话。 “但……但她真的很漂亮……” 安律师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因为他预感到了,陈阿鹏要报复自己了。 正如二人的关系这般,一个哪怕你死到临头也要恶心你一把,一个哪怕是自己死到临头,也要让你不舒服。 大家都是恶心的人,也都是心眼儿小的人,冰释前嫌,不存在的。 安律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正确的做法,是马上捂住对方的嘴,让他下面的话无法说出来,直接憋死。 但安律师没那么做,因为无论是真假消息,他都想知道。 他贱…… “她的尸体………被…………我们大头领…………收藏着…………呵呵呵…………”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牙齿咬破了嘴唇。 “放心,以后有机会,找他算账的,他被楚江王杀了也就算了,他没死的话,我会送他终结。” “呵呵呵…………你安不起…………除了会抱上司大腿…………还有什么本事…………” 显然,陈阿鹏说的是当初自己被顶头判官往死里整的事儿。 安律师伸手抓住了陈阿鹏的脸, 把他的脸向外面转了一下,让他看着外头, 缓缓道: “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他体内,住着獬豸精魂。” 陈阿鹏目光顿时一凝。 “在书店里,我每天和泰山府君,一起喝茶,如果我改变一下我的口味的话,我们还能一起去大堡礁。” 陈阿鹏眼睛当即瞪得大大的。 “这个,看见了么?他是幽冥之海的主人。” 陈阿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咦,你居然都信了? 也是, 就像是刚刚你自己说的那样, 我安不起没别的本事,就是会抱大腿。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帮我把把关, 这次的大腿, 粗不粗?” “cu……cu……畜……” “啪!” 安律师一巴掌抽在了陈阿鹏脑门儿上,带着浓郁的震惊和不甘,陈阿鹏的灵魂彻底消亡。 吐出一口烟圈, 安律师点点头, 道: “对,是粗。” 第八百四十六章 玩儿脱了 安律师曾听一个老巡检说过,这个世界上最空虚的事情,就是杀人。 在他们这帮人眼里,杀人的意思不单单把这个人杀了,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毁灭,而是连带着灵魂的抹除。 被杀的人,意味着真的不存在了。 同理,杀得人越多,也就越无聊了,就像在一个屋子里,你把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都丢了出去,那这个屋子慢慢地也就会变得空落落的。 安律师深以为然。 后来,这位老巡检犯了事儿,私底下帮持了一个故人之后,其实这本不算什么,可能鬼差捕头这个级别的官差对这些事情当作大忌,但到了巡检这一层,一些规则倒是可以含糊一下,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就连神话传说中的大慈大悲的菩萨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擅自干预人间的一些事情,西天取经还得走这么一个形式,那么,对于阴司的人来说,可能就更复杂更忌讳一些,更需要注意一个度。 但无巧不巧的是,那位老巡检帮持的故人之后,后来居然成了一个大走私商,走私的还是人蛇。 在那个年代,正是外国的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太多太多人梦想着得以去彼岸的国度追寻梦想。 在一次国外海关突击检查中,那位仁兄下令沉箱,两个塞满了人蛇的集装箱被直接沉入了大海,上百条人命化作了海底孤魂。 这事儿后来弄大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出来了,比如那位仁兄本该蹉跎一生的命格为什么会发生变化,被阴司追查了下去。 那位老巡检逃跑了, 然后, 他被安律师带着冯四儿他们一起围堵住了。 安律师在杀他之前,感慨着“我屋子里又要少一件装饰品了”, 寂寞,寂寞,真的寂寞。 结果老巡检破口大骂:“丢了可以再买啊!” 但他还是被安律师“咔嚓”了。 一直到现在,安律师才渐渐有了这种感觉,杀得人多了,从心底,你会有一种撕裂感,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似乎正在渐行渐远。 一个是风光无限的金牌巡检, 一个是书屋里的狗腿子律师, 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 正在慢慢地被切割开去。 “呼……矫情了。” 安律师伸手一掏,居然在陈阿鹏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色的牌子,这是一件低级法器,有助于精神力的扩散,其实这玩意儿很鸡肋,在地狱里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可以传递消息,在阳间通讯系统这么发达的时代,反而没有迷你对讲机好使。 且这玩意儿的信号之差,足以让中国移动骄傲地挺起它的胸膛! 安律师把这玩意儿捏在手里,精神力释放进去, 啧, 像是找到了一个以前的老玩具。 ………… “砰!” 老张再度被一脚踹飞出去, 然后再度爬起。 很有意思的一幕是, 阿峰明明一直在揍人,却越揍越烦躁,战局的僵持,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只可惜,这片区域早就被周泽以青铜戒指进行了隔绝,阿峰还没感应到自己的一个同伴刚刚已经嘎屁了,否则他会更慌。 老张的脸上完全被淤青所覆盖, 却越挫越勇, 人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存在, 包括挨揍。 “老张,别放不开。” 安律师的声音忽然自老张耳边响起。 老张愣了一下,目光在周围逡巡,却没看见安律师的人影。 “都被打了这么久了,还没信心么?” 老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被压着揍了这么久,还能揍出信心来? “如果对方能杀了你,你早就死了,我估计,对方现在也有点累了。对方根本就砍不动你,你还没信心么?” 老张忽然觉得安律师说得挺有道理。 “别想着防守了,你体内的是獬豸,拿着一个就比老板小一号的外挂,却打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丢人么?” “那怎么办?” 老张问道。 此时, 阿峰再度向这边走来。 “彻底放开,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疯狗,代表月亮要消灭面前的人!” “额…………”老张。 “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安律师唱了起来, 老张也站了起来, 开始往前走, 然后开始了奔跑, 然后彻底忘却了所有的招式, 就是往前冲! 阿峰犹豫了一下, 身形一闪, 迅速绕到了老张的身后,对着老张的脖颈位置就是一记手刀。 若是之前,老张肯定会防备着这一手,哪怕挨打也不会让自己被打到真正的死穴,但被安律师一通鼓动,老张放飞自我了。 “咔嚓!” 老张身体如遭电击, 嘴巴张得大大的, 白光显现是显现了, 但这次却没能完全抵消掉这次的攻击。 “噗通!” 老张摔倒在了地上, 昏迷了过去, 进气儿没出气儿多了。 “…………”安律师。 这边的情况,周泽也注意到了,他实在是不理解,刚刚老张明明被打得好好的,也支撑了这么久,怎么忽然间说趴下就趴下了。 而在二楼位置的安律师则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精神力从银色小牌子上抽出来,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抬头, 望天, 今儿个星星真好看啊。 自己膨胀了真的膨胀了啊, 居然去教一个法兽的人间行走去如何调度使用法兽的力量, 这就跟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民科去教国家航空工程总设计师该怎么去登月一样。 “吼!” 正当阿峰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场让他又心惊又无聊的对决之时,在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咆哮。 阿峰转过头, 他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眼眸, 这黑色, 仿佛浸润着可以让人永恒绝望的光泽。 执法队刚被放出来没多久,自然没有经历过半年前的地狱之变,当然了,哪怕是经历过的,也很难把当初地狱里那位可以把血月喊下来当搬砖用的恐怖存在, 和阳间的一个书店老板联系在一起。 阿峰本能地身形后退, 但周老板的速度比他更快, 当开启半张脸的人格之后, 体内的煞气以最为有效的方式快速地运转起来, 速度,力量, 瞬间达到了一种极致。 “噗!” 哪怕阿峰很及时地闪躲了,但周泽的指甲还是刺穿了他的腹部,横向一扫,阿峰整个人被掀翻在了地上。 阿峰知道,眼前这个恐怖存在,他打不过。 黑影忽然冲了上来,周泽转身迎上去,但黑影却忽然打了个弯儿,绕过了周泽,冲向了阿峰。 阿瑶的速度确实快,然而,当老张因为不知名原因忽然当机之后, 已经决定结束这场游戏的周老板,不会再给他们更多的机会了。 只是,饶是如此,执法队在此时也体现出了他们的风格。 阿瑶不是去救阿峰的, 当黑影出现在阿峰身边时, 阿峰眉心位置忽然凝聚出了一道红色的光点, 阿瑶的匕首瞬间切向了阿峰的脖子。 二人似乎在须臾之间,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噗!” 一颗头颅,被切割了下来,连带着阿峰的灵魂也被完全浓缩到了这颗头颅之中。 “啪!” 匕首自上而下,直接没入了阿峰的眉心。 阿峰没有挣扎, 张开嘴, 红色的光芒从其口中飞逝而出。 周泽目光一凝,他们这是要强行传讯,哪怕牺牲了一个同伴,无论是杀死同伴的还是被杀死的那位,似乎都觉得很理所应当。 这是一群狠人, 比周泽之前所见过的任何鬼差任何巡检, 都狠无数倍! 甚至完全是一种不同维度的生物。 “铁憨憨!”周泽喊道。 他本能地预感到了危机, 帮安律师报仇,或者是帮他出个气,这其实不是问题,对付这三个执法队成员,也不是什么问题。 这里面真正的危机就在于, 如何能做到悄无声息。 要知道阳间还有很多支执法队在行动, 一旦走漏了消息, 那么将面临的, 将是极为恐怖的报复, 甚至, 是阴司的注意! “砰!” 红色的光束撞击到了青铜戒指所凝聚出的结界上,当即消散掉了九成光亮,然而,却有那么一丝竟然直接穿透了结界,向着外面飞去。 二楼阳台上的安律师愣住了, 站在原地的周老板也愣住了, “吧唧!” 阿峰的人头落在了地上, 阿瑶咧开嘴, 开始笑了, 她成功了, 在明知不敌必死无疑的前提下, 能把消息传递出去,就是成功! 哪怕为此牺牲队友,也无所谓了,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阿峰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配合。 这就是执法队, 蛋蛋被切下来无所谓,还能盘它! 自己死了无所谓,只要能让杀了自己的人跟自己一起陪葬,就是赚的! 少顷, 周泽心里传来了回应: “嗯…………怎…………么…………了…………” 像是刚睡醒一样。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道: “我好像玩儿脱了,我们要完蛋了,她把讯息传递出去了。” 铁憨憨沉默了,良久, “哦…………” 就在这时, 阿瑶提起匕首横亘在自己身前, 伸出舌头,舔了舔匕首上的鲜血, 狰狞道: “庚辰,你完蛋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饭圈 “庚辰,你完蛋了!” 呼…… 提着的那颗心,又忽然放下来了。 周老板忽然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总带着善意的关怀和微笑。 “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周泽在心里说道。 “哦…………” 铁憨憨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了一种极高的淡定, 许是对他来说,在自己未能复原前或者说是未能复原到足以自保自立之前,能隐藏还是尽量隐藏吧。 他不怕死,但怕的是死得太憋屈; 无论是被以前那些自己看不上却又侥幸活了很久的家伙给弄死或者是被这些明显上不得台面的后辈给弄死,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很难接受的事情。 但如果真的玩儿脱了,那也就玩儿脱了吧,该死还是死,死就死吧,怨天尤人或者抱怨这个那个,也不是他的性格。 自家狗出去乱咬人,胆儿肥了,你还能管得住咋滴? 那道讯息,应该是发出去了,但因为被青铜戒指结界隔绝的缘故,九成九的讯息应该都被淹没了,再根据眼前这个女人之前的反应,其很大可能就只传出了一道信息, 那就是名字: 庚辰! 再配合点武侠画风: 杀我者,庚辰! 或者再勾兑点官方语言: 抗法者,庚辰! 若是再接底气点儿: 给老子整死庚辰报仇!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周老板忽然良心发现,他猛地觉得,庚辰那么一个正直的无私的君子般的伟大巡检, 一直被自己软禁在书店里, 似乎真的是自己的过错。 这么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自己应该主动放手, 舍得让他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阿瑶是不晓得这时面前这个给她带来恐怖威压的男子心里在想什么的, 事实上, 周老板也没画蛇添足地去故意表演什么, 毕竟, 那个胯下空落落的男子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女人也没办法再发出一道讯息,那种自己杀了自己后再用自己去释放信息,这活儿太高难度。 自己再表演什么,也就没必要了,况且,周泽对于自己的演技水平的认知很明确,估摸着和自己嘴遁的水平持平吧,也就不献丑了。 周泽开始往前走, 阿瑶站在那里, 没有反抗, 她就这么站着, 看着周泽走到她面前。 就看着周泽的指甲刺入了她的胸口, 看着周泽的指甲伴随着她体内的毒液在煞气的蒸发下不停地发出油锅蹦起的脆响,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泽, 像是在无声地说着:我化成灰也要记得你! 似乎有点反了, 但又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这帮执法队的成员,各个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虽然知道不敌,虽然晓得必死无疑,但就真的站着不反抗坐看自个儿被杀死,然后用眼神“画个圈圈诅咒你”, 正常人还真干不出来。 “啪!” 灵魂寂灭, 周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指甲,好在自己是僵尸,尸毒配合着僵尸煞气,以前都是他毒别人的份儿,这次好歹也能弄个以毒攻毒了,不然还真可能阴沟里翻船。 许清朗曾调侃着说过,书屋里的人,不怕下毒,僵尸足足有三个! 安律师这会儿也跑了过来,站在老张身边,摇摇头,道: “唉,他怎么就这么被打趴下了,真是不经用啊。” 那首“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啊……”安律师是不敢再唱了,这时候赶紧暗搓搓地甩锅。 “从店里再喊几个人,先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好,老板。” 安律师态度那是好得没法说,这次的事儿,归根究底还是老板帮自己出气,这个人情,他得认,同时,他对周泽的态度也在悄无声息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单纯地抱大腿,变成了带着感情地抱大腿。 周泽坐在花圃这边抽出一根烟,点燃。 过了二十分钟,月牙他们几个过来了,莺莺和小男孩他们倒是没过来,只是打扫战场的话,用这几个小鬼差挺合适的,再者,家里也需要人坐镇。 看着忙前忙后清理尸体打扫卫生抹除痕迹的三个鬼差, 周老板忽然有点神伤, 当初听安律师说的,一口气招了五个鬼差,自己还出了一大笔钱请他们吃饭,好像还放了烟花庆祝,花了老鼻子多的钱。 那时候以为是公司初创,招兵买马,以后会红红火火,但谁晓风云转变之后,当初相当于招来了仨保洁员。 打架时只能扛着阵法旗帜跑个龙套,打完架后充当一个战后清理的工作。 只是这就像是生下孩子后你不能再把他塞回去一个道理, 周老板在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这几个手下稍微提升一下实力,也别总这么打酱油了。 最严重的是那个小萝莉,自从谈恋爱后就失去了进取心的样子。 然而,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自己提升实力的法子似乎不具备推广性。 老张伤得不轻,还没醒来,而且这鼻青脸肿的严重程度,估计还得继续请假不能上班了。 若是让外人看见刑警队队长都跟刚被黑社会爆锤过一样的姿态出现,那么谁还敢对通城的治安抱有信心? 尸体等其他的东西都处理好了,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这仨鬼差手下在这方面的能力真是没得说,周泽觉得以后真的可以注册一个保洁公司, 不光负责物理保洁,还有居住场所“脏东西”扫除的大礼包。 回书店的车上, 周泽忽然问安律师:“他们的那个大头领,是个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老板,你这问题就和你在路面上随便找个人问国家高级领导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样。” 执法队的大头领在执法队最鼎盛时几乎算得上是十殿阎罗之下第一人, 也足够安律师当时去仰望的了。 “不过,他们剩下的人应该不多了,楚江王出手镇压了大头领时,执法队的一系列高层也被镇压或者灭杀,算是没打算给执法队重新喘息过来的机会。 现在这帮人,也就是当年的残渣,可能有几个比较肥的,但大部分其实都比较柴。” 周泽点点头, 但心里也没放松多少, 就算都是类似今天的这种三人组,自己能对付倒是能对付,但耐不住对方人多,而且,这帮疯子的行事作风,还真的是让人头痛得很。 “他们大头领做了什么,被镇压了?” 周泽问道。 “当时有两个传闻,第一个传闻是,大头领妄图针对一个地狱里的势力采取行动,且不顾地藏王菩萨的警告,一意孤行,最终迫使地藏王菩萨明出法旨,再由楚江王亲自出手将其镇压。” “对付势力?” 不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个原因时, 周泽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那十个身穿着紫色的官服面相阴柔的男子——十常侍。 其中一个十常侍,还被赢勾给灭了,十根手指变成了九根。 而且, 根据那时的感觉, 地藏王菩萨应该原本是打算安排十常侍在日后合适的时机里,取代现在的十殿阎罗,成为地狱新的秩序运转,以迎合以后他所展望的不阴不阳,阴阳不分的大格局。 因为十常侍,也就是太监,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不阴不阳的畸形产物。 若是那位执法队的大头领当年真的打算对十常侍出手的话,那是真的直接和最高领导的既定方针唱反调啊。 “还有一个原因呢?” 周泽问道。 “还有一个原因…………”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继续道: “相传,执法队的大头领,一直在着力于寻找失踪的最后一代泰山府君。” “呵……” 周泽笑了。 “嘿嘿。” 安律师也笑了。 无论是两个原因之中的哪一个,都算是把作死发扬到了极致啊。 “也是个铁头娃啊。”周泽感慨着。 “是啊。” 啧…… 细想下来, 居然有种岳飞的感觉。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一群疯子的头领,却可能在做着正常人都不敢做的却又是极为正确的事儿。 “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额…………” “就是你走心不是走肾的那个,叫什么?” “额…………” “别不好意思,呵呵,这会儿害羞了?我还以为你是脱了衣服都能上大街狂奔的主儿,你居然还有腼腆的时候?” “不是,老板……” “不方便说?” “也不是…………” “那你倒是说啊。” “额……好吧,她,她叫佚名。” “佚名?好熟悉的名字。 不对……” 周泽伸手,在面前画了几个比划,“是这个佚名么?” 安律师点点头。 周泽的脸忽然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安律师在开车的话周老板现在都想直接掐住安律师的脖子, “所以说,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对。” “然后,那个女人是不是也不知道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对!” 周泽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道: “所以,可以不可以这么说; 我刚刚参加了一场饭圈里的线下真人撕逼?” 第八百四十八章 我拒绝! 车子在书店门口停下, 周泽下了车, 安律师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跟在后头。 周老板确实有点生气, 为了自己手下的老婆去出气, 没问题, 当老大的如果连这一点都不帮,怎么都说不过去,底下人心都得散。 但为了自己手下的意Yin的明星去出气, 他周泽是不是脸上写满了“我很闲”的标签? 嗯, 这个问题, 不用回答。 “老板,回来啦?” 莺莺好像是在看电影,见周泽回来,摘下了自己的耳机。 “老板,我去放水?” 一般来说,自家老板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要洗澡的。 “先不用。” 周泽摆摆手,径直走向了隔壁菜园,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律师知道自家老板要去做什么,马上跟着一起过去。 推开菜园子的门,周泽看见了十几个木偶人正在一个小方块地里锄地和施肥。 水桶,铲子,等等器具在挥舞来挥舞去的,乱糟糟的一片, 更有大粪在挥舞飞溅…… 黑小妞蹲在旁边看着,表情无比抑郁,对于一个对土地极为忠诚的人来说,看着一群人在自家菜地里瞎几把乱搞,真的有种自己的丈夫被人家好多个女的一起轮着上的绿油油的感觉。 亵渎, 亵渎啊! 但偏偏她又不敢说什么,虽说自己刚刚被周泽解开了束缚封印,但她可没把自己真的当作书屋里的主人翁。 许娘娘既然想要在这里练习傀儡术,她也不可能去反对。 周泽刚推开门进来, 一个飞铲就迎着脑门砸来, 周老板反应迅速,向身侧一躲。 “砰!” “嘶…………” 后头的安律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砸中了脑门,马上疼得蹲了下来。 菜地里的木偶们集体停住了, 像是玩儿起了: 一二三,木头人! “我去,这回到家了还得担心偷袭啊。” 安律师很不满地喊道,然后一边揉搓着额头一边站起来,好在,问题不大,只是青了一块。 “回来啦。” 许清朗打招呼,同时活动着自己的手指。 庚辰依旧被绑在霸王花里头,胸口位置有一个血口子,应该刚刚被许清朗放了点儿东西,以保持他的虚弱状态。 他也没什么愤怒的样子,也是,他能理解。 正人君子就这点好,总是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为别人着想。 这让周老板对自己关押他的举动,又产生了不少的愧疚! 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清廉正直的官儿,自己怎么能对他这样! “饿了么?”许清朗味道。 “饿了。” “那我下…………” 说着说着,许清朗笑了,这一刻,风情万种。 可以看出来,老许今儿心情不错,这傀儡术他很喜欢,有庚辰在旁边教授,他真的很开心。 “行。” 许清朗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庚辰,没说什么,点头就出去下面了。 黑小妞马上搬过来一个板凳,放在了周泽面前。 “老板,您坐。” 这殷勤的劲儿, 像是人家儿媳妇见到了公公。 周泽扫了一眼,发现死侍被吊在了天花板上,一株株藤蔓裹着他的身子。 “之前是在吸收大地母亲的养分,现在是在吸收日月精华?” “不是,不是,在土里浸久了,让他出来透透气。”黑小妞解释道。 “行吧,你们小两口反正喜欢玩儿高难度动作。” 周泽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抬起头, 看着霸王花, 只是板凳太矮,霸王花太高,坐着抬头看庚辰脖子很不舒服。 黑小妞马上手伸到背后对自己上面挂着的男人做了个手势, 同时心里骂道: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家伙! 旁边的安律师倒是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微微一笑,这感觉,真像是老爹快死之前儿女们赶着到床头尽孝,好争取遗嘱。 霸王花开始变低, 枝蔓弯曲, 像是对着周泽跪伏了下来一样, 庚辰也就被摆置在了周泽面前了。 “你们刚出去了?” 庚辰看着安律师问道。 他还是和安律师比较熟悉, 确切的说, 是他对周泽, 实在是有点忌惮。 那种硬生生地上前,将自己体内的豪彘本源给拘出来当着他的面儿就吞掉了的那一幕,真的是太过于震撼了。 “嗯,出去散了会儿步。”安律师没打算去把跟执法队干架的事儿说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是去找执法队的麻烦了呢。” 周泽闻言,心里一动, 哟, 看来你也晓得当初安律师追星追得有多强烈?堪比虹桥一姐啊。 “呵呵。” 安律师干笑了两声, 要谈话的是自家老板,他就懒得多哔哔了。 “庚辰啊。” 周老板很亲热地招呼着。 庚辰忽然有一种自己被一头凶兽盯着的感觉,幼小的婴儿躯体居然打了个哆嗦。 实在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于强烈了, 其实真的不是他不堪, 而是这个世界上, 哪怕是那些上古存在, 就说法兽獬豸吧, 它的分身在面对苏醒的赢勾尤其是在喊了一声“旺财”之后, 也当即被吓成了一只鹌鹑。 “你说吧…………什么事?” 庚辰以为他们还要问自己什么问题。 “我刚在外面,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然后,我发现,我还是觉得有点过不去自己的良心这道关卡。” “…………”庚辰。 一头凶兽, 一上来, 跟你先玩抒情…… 这感觉,就像是普通人面对十恶不赦的绑匪时,他在和你聊自己的心路历程。 “所以,你想,怎样?” “我这个人呢,一向与人为善。” “嗯嗯嗯嗯。”安律师小鸡啄米。 “对好人,对正直的人,我向来很钦佩的,因为我自己本人做不到,也知道想做成这样,真的很难很难。” “嗯嗯嗯嗯。”小鸡啄米安。 “所以呢,我打算放了你。” 庚辰的眼睛当即眯了起来。 “但有个前提条件,你得答应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看见的和听见的任何东西,透露给其他人。” “我…………” 庚辰还没开口说话, 安律师就马上开口道: “你这次上来,是想着解决豪彘的事情,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其实你并没有什么损失,而且,两个豪彘本源也被我们帮你给解除了,虽说可能会影响到你去寻找其他叛逃者,但你也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对吧?” “为什么?”庚辰不解。 “因为我想洗心革面,我被阴司革职了,我也深刻反思了自己以前在工作生活中的错误,我打算重新来过,好好做人,继续为地狱的稳定和谐发展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 庚辰摇头,他不信。 “现在,就两条路,一条,你被我们继续关押在这里,这个关押期限,是无限期。 另一条路,就是你现在可以离开,但我要你发誓,不会把我们这里的事情,给说出去。” 安律师补刀道: “用你亡妻和亡子的名义发誓,你已经对不起他们一次了,可别对不起第二次。” 周泽一阵牙疼,他都觉得安律师这有点狠了,太狠了! 弄得自己和他站一边,都觉得被熏黑成大反派了。 但安律师的说法,无疑又是最可靠的,其实,就是欺负你是个君子,你是个好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庚辰明显不傻。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太过诡异。 “你现在在这里多逗留一分钟,外面散落的叛逃者身上的豪彘本源就多一分引爆的危险,普通人的危险就增添了一分。” 周泽说道。 “好,我答应你们,我可以按照你们所要求的发誓,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你们,也没和你们接触过,也不会把关于你们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但, 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周泽抬了抬手。 庚辰的目光落在了安律师身上, 安律师当即打了个哆嗦,一股不妙的感觉袭来。 “我要他,这次和我一起去,一直到所有豪彘本源都被清理干净之前,他都必须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行动!” “我拒绝!”安律师。 “我同意。”周泽。 “…………”安律师。 第八百四十九章 召集令! “呀,咋滴了?” 老道见安律师一个人坐在吧台后面发呆,有些好奇地跑过来问了一下。 安律师手里拿着超霸杯,借咖消愁。 咖啡是苦的, 过期的咖啡更苦, 现在则等于是苦中加苦。 “没事儿,可能过会儿要出个远门了。” “哦。” 老道见安律师兴致不高,也就没打算继续问一下,而是转身,直接去把书店的门给打开了,阳光照射了进来,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端了个小板凳,在门口坐了下来,点了根烟。 老道发现自己这阵子越来越喜欢看朝阳了, 这其实是一种很不好的兆头, 就像是一些人标榜着要养身不喝饮料而喝温开水一样, 事实上, 这也只不过是一种对自身步入中年身体条件开始下降的无奈妥协, 然后对种依旧坚持喝冰阔落的人, 投去艳羡目光的同时,鄙视一句:你们不懂得养生。 但有些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的,比如,老道就无法控制住自己对朝阳的喜爱,总觉得自己大早上地打开店门后往这里一坐,就能让自己一整天身上和心里都暖洋洋的。 老道侧过头,看向那个老板一直坐的那张沙发。 兴许, 老板早就是这种心态了吧。 繁忙过,紧迫过,到头来,才终于明白,真正的美好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 “安律师啊,你没睡啊?” 老道有些好奇地又回过头问道。 安律师睁着泛红的眼睛,摇摇头。 “哦。” 老道站起身,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出去扫地。 书屋门口,是要扫的,左边是自家的菜园子,右边是自家的药店,顺手也就扫了吧。 其实这并不累,比起那种当创卫先锋标兵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而且,老道也挺满足的,有种老财主每天抽出时间围绕着自家田地转圈圈的感觉。 他这辈子,不带什么浮财,钱财来得容易,走得也容易,但并不是意味着他不爱财,财富和产业所带来的踏实感和满足感,依旧可以打动得了他。 等老道清扫好回来时,厨房里已经在热闹起来了,老道无奈地扶额,得嘞,肯定又是许娘娘在用傀儡操练了。 然而, 就当老道放下东西准备出去买早餐时, 却看见系着围裙的许清朗从厨房里走出来, 淡淡地道: “布置一下桌子,吃早餐。” “哟,好嘞!” 餐桌很快就布置好了, 很快, 来蹭早餐的人也来了, 一大圈子的,除了莺莺和小男孩以及喜欢玩儿光合作用的死侍没上桌以外, 大家都围绕着桌边坐定了。 等老板冲好澡出来在首位坐定之后, 许清朗端出了早餐。 不是什么豆浆油条,也不是什么饵丝小面儿, 第一道就是个硬菜,一大盆甲鱼汤,然后又是红烧肘子、小鸡炖蘑菇、酸菜煮大骨,紧接着又是好几个热炒,外加几个冷盘。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早餐? 书屋的生活水平已经提高到这种地步了么? 饶是以喜欢蹭饭出名的老张,此时也有些下不起筷子了,这大早上的吃这么油,合适么? 周泽拿起筷子, 先从红烧肘子的大盆里夹起茼蒿放入自己碗里, 道: “吃。” 老板发话了, 大家吃吧。 少顷, 许清朗还送上来一瓶茅台,且依次给大家斟酒。 大家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啥情况? 周泽端起酒杯,对安律师道: “干杯。” 大家的眼神齐刷刷地都盯向了安律师, 原来, 问题出在这里! 安律师端起酒杯,和周泽碰了一下,又和大家虚应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这顿饭, 他吃得不少, 有点像是断头饭。 一顿油腻得不能再油腻的早餐结束, 周泽走到沙发上,躺了下来。 其余人没急着走,也都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有看报纸的,有看杂志的。 过了会儿, 安律师抱着一个婴儿从菜园子里出来,背上还背着一大包的东西。 “老板,我走了啊。” 安律师对周泽喊道。 这声音, 如泣如诉, 几乎是摆明了, 老板你快喊住我,喊住我! 但周泽没动,翻了一下报纸页,抽空微微点头。 安律师饱含深情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似乎是要把书屋里的一草一木全都记在自己的脑海中, 然后, 他用力地盯着书屋里的那帮人, 妈了个巴子, 老板老子不敢瞪, 你们呢? 还不快点过来抓住我,抓住我啊! 只是, 大家都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刊物是如此地好看,如此地吸引人,都低头,认真地阅读,徜徉在了知识的海洋之中不可自拔。 第一次, 书屋的学习氛围是这般的浓厚。 安律师绝望了, 他看向了小男孩, 小男孩却拿着布丁,在喂小萝莉,连看都不看这里一眼。 有异性没兄弟! 转身, 走出了书店, 上了车, 安律师坐在了驾驶位,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庚辰被放在了副驾驶位置,他摊开小手,道: “难道让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来开车?” 安律师瞥了他一眼, 忽然好羡慕他, 因为他可能不晓得, 自己到底因为自家老板,背了一口多大的锅。 估计现在阳间的执法队,已经都收到消息,那帮疯子,正在嗷嗷叫地蜂拥过来寻找那个叫庚辰的家伙。 但…… 呼…… 安律师很神伤, 但这又是没办法的事,这件事,是他撺掇起来的,也不能怪老板不懂饭圈的美好和情节。 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了。 车子发动了, 安律师载着身边的这口大锅, 向远处行使了出去。 ………… 书屋的沉默还在继续, 但没人敢跑来问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过了好一会儿后, 良好的学习氛围才宣告结束, 大家也就慢慢散了。 周泽伸了个懒腰,从莺莺手中接过了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道: “怎么口味变了?” “新买的咖啡呢。”莺莺说道。 “怎么了?” “安律师最近咖啡喝得比较多,每个月给我的卡里的买咖啡的钱也越来越多,然后,钱多了花不掉,干脆走了人家咖啡经销商的渠道,给老板你换了个更高档的。” 周泽点点头,原来如此。 来, 端起咖啡杯, 为安律师干杯。 就在这时, 周泽腰间震动了起来, 有种二十年前BB机的赶脚,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捕头令牌在震动。 手指点了一下, “附近所有鬼差捕头,速来集合,失期论罪!” 很高调的口吻,也很符合执法队那帮人的画风。 周泽手指在令牌上捏了捏, 这安律师才带着那口锅离开没多久, 自己就得参加这个碰头聚会, 开始捕猎了? 这时候,刚刚离开的小萝莉他们也都回来了,大家手里都拿着各自的鬼差证,显然,他们也收到了信息。 “坐标地点在扬州,对了,刚刚老安是往…………” 周泽话音打住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老安那个二货, 真的是离开市区后直接上高速往扬州那边去了? 执法队那边是能掐会算么? 拿出手机, 周泽给安律师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了, 还带着哽咽, “老板!” 老板,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你是往哪里开的?” “我在扬沪高速上。” “哦,小心开车,别疲劳驾驶。” “…………”安律师。 电话挂断了, 周泽拍了拍手, 对身边的一众鬼差道: “其余人留下来看家,鬼差,全都给我走!” ……………… 扬州距离通城并不远,坐动车的话只要一个小时,而且每天的班次都很丰富,基本不用等。 也因此, 当周泽带着书屋五个鬼差从高铁站走出来时,可能安律师这会儿还在高速上开着呢,这不得不说,还真带着一点黑色幽默。 聚会的地点不是什么会所了,而是一家酒店的会议厅。 周老板记得上次参加那位判官组织的试练时,大家是跑去上海郊区的一家会所里集合的。 然后试炼场所居然是铁憨憨以前住的宫殿,不过后来,刚刚从地狱中走出来的自己,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把那些鬼差都当作补品给吞了。 现在想想还觉得恶心, 但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香。 到了酒店,大堂里坐着不少人,书屋众人也都是老油条了,也能分辨得出来哪些人是普通人,哪些人是鬼差。 同样的,哪些鬼差也都在打量着进出着这里的每个人,毕竟不是专门的便衣警察出身,大家的演技和伪装都不怎么过关。 好在扬州这阵子没出什么大的治安事件,否则这帮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说不定酒店前台都要打电话报警了。 “你们在这儿先歇着,我上去看看。” 显然, 既然自己这个捕头也收到了执法队的“召唤”,那么不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个捕头,大堂里坐着的这些鬼差,很大可能都是其他捕头带来的手下。 周老板坐电梯上去了, 小萝莉嘴里咀嚼着泡泡糖,道: “老爷上去了,咱这些做家丁下人的,就在这儿坐坐吧。” 刘楚宇月牙以及郑强三个倒是在这里碰见了熟人,去打招呼了,他们本就是在外地的鬼差,虽说被周泽收了,但之前也都是在苏锡常“上班”。 小萝莉和老张就单独坐在茶座上,显得有些冷清。 老张是没圈子的, 小萝莉以前倒是有圈子, 当初大家还一起做任务来着, 然后去了趟蓉城…… “你喝点什么?”小萝莉问道。 “菊花茶吧。”老张回答道。 “OK。”小萝莉打了个响指,对身边的酒店服务员道:“两瓶冰可乐。” ………… 推开门, 走入了会议厅, 然后, 周泽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里头, 坐着大概十多个男女, 标准的一水西服皮鞋, 自己这个穿着休闲装的往这里一走,瞬间就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呵, 要这么庄重么? 周泽抽出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把手机放在了会议桌上,也没理会别人,就这么自顾自地低下头玩手机。 这是正主还没到么? 执法队的还没来? 执法队的那帮家伙,应该不会特意穿西服过来吧。 周泽可是记得自己刚刚杀的那仨执法队成员的脾气,裤裆以及裤裆里的玩意儿都没了却依旧我行我素,他们应该不会搞这种形式主义的。 顺带着, 周老板在心底还对这些同行捕头么竖起了中指, 同时也是有些可悲, 基层人员不容易啊,无论上头来的是什么角色,都得当大领导来舔。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 就像是那次自己和安律师聊的,为什么阴司风气这么差,搞得老张头和庚辰这种的反而是凤毛麟角,反而放眼望去,全是清一片的黑度不一的安不起。 安律师当时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说,老板你和我们不同,你是有靠山,你是拔上去的,而我们这帮人,是从活人到死人再一步步地爬上去的。 从进门到现在, 周老板心里当真是闪现了无数个念头, 他平时很少交际, 以前很少,现在更少, 同级别的捕头,他貌似一个都不认识,无论远近,都没什么交流,也没什么逢年过节的问候。 这么忽然间来一次聚会,还真是有些别有感触。 咦, 怎么都不说话了? 周泽抬起头, 看向四周, 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你们继续啊,他们没来么?我是通城的。” 周泽做了下自我介绍。 然后, 发现大家还在看着自己。 干嘛? 通城鬼差圈子这么有名的么? 这时, 周泽目光瞥到了墙壁那边, 哟, 居然还有PPT, 难不成弄个“欢迎执法队领导来江浙沪视察工作”的标语? 结果定睛一看, 发现是“新时代房地产公司下季度房屋销售规划……” 这, 阳间的房炒不动了, 要进军阴间市场了么。 然后, 周老板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站起身, 拿起手机, 像来时那般, 自然而然地来, 又自然而然地离开, 等把会议厅的门关上去之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略微发烫, 默默地抽出一根烟, 点燃, 吐出一口烟圈, 骂道: “艹, 走错会议厅了。” 第八百五十章 开会! 又找了半圈,终于找到了那间会议室,其实不算是会议室了,因为推开门进去时,入眼的,是一种日系风格装修。 也不怪之前周泽找错场子,这层楼,就两个会议厅,装修风格迥然,周泽下意识地以为会选择那个稍微严肃点的场所。 那帮疯子,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 榻榻米,小桌子,桌上倒是没放酒水什么东西,有二十来个人已经分列两侧面对面地坐着了,有人显得很紧张,是一种从脸上就能直观看出来的紧张。 也有人看起来比较自如,坐得没那么工整,却也把握在了一个度上。 倒是没出现那种荒诞不羁的,或者故意搞噱头引人注意的。 毕竟,这是执法队召集来的聚会,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假,但也没必要把自己赶着趟地送上去。 会议室门口这边有一个小矮子靠着墙壁坐着,手里拿着一把指甲钳,正在修剪着指甲。 周泽进来时,他抬头看了周泽一眼,眼眸中闪现出一道紫色的光泽,这一刻,周泽有一种对方的目光要穿透自己的错觉。 “呵……” 对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挺有意思的屏蔽气息玩意儿,哪家巡检大人送的?” 这应该是执法队的人,普通的捕头可很难给自己这种锋锐的感觉。 没等周泽回答,小矮子就挥挥手,道: “进去坐吧。” 周泽对他点点头,走到最下端的位置,跪坐了下来。 然后, 大家就这么又跪坐了一个小时, 是的, 一个小时! 桌上没茶点,也没弄个什么投影仪放个电影什么的让大家看看,就是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干瞪眼。 周泽坐了十分钟后,周泽就觉得腰开始酸了,平时喜欢躺沙发的人,还真不适应这种坐姿了,忒难受。 身子当即往后靠了靠,不跪了,改为不标准地盘膝,有点像是东北暖炕上大家喝酒吹牛时的样子; 倒是有几个捕头和自己选择一样的姿势, 但大半的捕头,还是选择继续标准地跪姿保持,也能理解,能在上官面前展现出老油条一面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其实,周老板倒是很想让自己表现出那种“毕恭毕敬”的感觉,但真的太难太难了,他惫懒习惯了,外加对这执法队,是真的敬畏不起来,昨儿个才宰了仨呢。 周老板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淑女, 穿着牛仔裤, 身材保持得不多, 从上到下都鼓鼓囊囊的,是丰满,却不是胖,而且保养得很好。 因为二人是面对面的关系,所以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 反正就眼神交汇呗,也没人说话聊天。 倒是不存在什么暗送秋波啥的,这就像是一场变装彻底的晚会,不是脸上戴个面具敷衍了事,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换了身体的。 虽说,大部分官差还阳时,生前是男的估计还会选男的身体,生前是女的还会选女的身体。 但保不准有人生前是男的,然后想体验一把明目张胆女装的瘾; 也保不准生前是女的,然后想换个体位…… 这种人,还是不少的,比如林可,生前一个人到中年的女强人,结果还阳后进了个小萝莉的身。 一想到,你面前这个淑女可能也会是那啥那啥,你就很难再有什么兴趣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关了灯都一个样, 但周老板做不到。 终于,又来了几个捕头坐下之后,那个一直靠着墙壁坐在门口的小矮子才把门给关上了。 只是,小矮子没有往上走,而是继续靠在门口墙边,低头,继续修理着自己的指甲。 紧接着, 从众人头顶位置居然掉下来了一道身影,稳稳地落在了首座位置。 大家一起张开嘴, 包括周老板, 我艹, 这头顶上居然一直藏着一个人! 问题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 那个人的头发很长,一般来说,及腰长发已经算很长的了,现实里流超级长头发的女人也越来越少,但这个人的头发,却足以将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完全覆盖下来,而且还能拖地很长很长。 “嗖!” 下一刻, 头发忽然收缩到了正常小阿飞的长度后, 露出了他的脸, 没错, 是他, 一个瓜子脸的男人, 一脸的娘相, 很阴很柔, 嘴唇和眼影却很厚很厚。 周老板扫了对方一眼后就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没法子, 老许数年如一日地在自己心底竖立起来的男人“阴柔”一点也能很好看的观念被这货一出场就给直接崩塌了。 对方手指在小桌上轻轻地敲了敲, 道: “执法队,山鹰。” 开门见山,介绍了自己。 哦,真是一个糟糕的名字。 让人瞬间就联想到了那只几十年如一日不停地在影视作品里被换着花样干死的座山雕。 接下来, 周泽就看见所有的捕头都挪动了身子面向这位执法队的头目,周老板也不得不随大流。 “参见大人。” “参见大人。” 你们知道执法队是什么东西么就在这里参见大人…… 周泽在心里腹诽着,安律师和庚辰那种老牌巡检知道执法队不奇怪,但这些捕头估计就不晓得了吧? 毕竟执法队被圈禁几十年了。 “奉阴司之命,缉拿叛逃者,这次召唤你们来,是需要你们的协助。” 山鹰站了起来, 他的头发又缩短了一些, 确切的说, 是他的头发一直处于一种“动态”过程,给人一种无数条小蛇在他头顶伸缩的感觉。 “执法队,掌阴司刑罚,在我们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先斩后奏。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如何做事的,也不关心你们具体的能力和态度是如何。 我的要求很简单, 接下来, 敢敷衍了事者,杀! 敢欺上瞒下者,杀! 敢阳奉阴违者,杀! 你们中,有人或许会有些心高气傲,或许有人背后还有着谁当靠山……” 说到这里时, 山鹰的目光居然瞥向了周泽, 周老板赶忙拘谨地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应该是自己进来时安律师的那张扑克牌被发现的缘故,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阴司有个巡检当靠山。 但实际上那个巡检是自己的小弟…… 只是,在这个场合,就没必要解释了。 “但是,在我这里,通通不管用,管你是巡检还是判官,我们执法队做事,就是这么干脆。 我们就是阴司眼里的疯狗,谁不听话,就咬谁的那种! 要求,就这么多,有问题么?” “谨遵大人吩咐!” “谨遵大人吩咐!” “好,下面我来分配一下任务,你们每个人带了几个手下过来我心里都有数了。 现在我们要找的目标, 现在就在扬州境内,但对方比较擅长隐藏踪迹,我们的人手有限,需要你们带各自的手下配合搜查。 放心,真正要拼命的时候,我们执法队的人会上。”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周老板心里都乐了, 擦咧, 你们是趁我没来时就已经对好台词了么? 怎么齐声说话时都这么整齐? 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了,扬州市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算是一个和通城体量差不多的城市。 但这毕竟不是挨家挨户上门查户口,这么多捕头以及他们手底下的鬼差都撒出去的话,就像是上百个小型探测雷达丢了下去,覆盖面积还是很广的。 周泽拿到了自己需要去搜查的区域地图,但从头到尾,都没告知众人这是要找谁。 很可笑, 把大家喊来要抓人, 但抓谁却没说。 只是,周泽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其他捕头上去问这个问题,心里当即鄙夷了一下,一帮懦夫。 然后, 周老板也不问了,走出了会议厅。 等电梯时,第一个电梯下去,只剩下周泽和之前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淑女站一起等下一班电梯。 周泽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衣袖,低下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小矮子,小矮子脸上有不少麻子,笑起来,显得嘴巴很大很宽。 “别紧张。”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不紧张。 “你是通城来的捕头吧?” “是的。” “通城,是个好地方啊。” “您生前是通城人?” “我,东北的。” “额…………” “呵呵,只是对你身上的那个屏蔽气息的玩意儿很感兴趣,到底是哪个巡检大人送给你的?” 周泽沉吟了一下, 很显然,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安不起这仨字,在地狱,估计真的是人人喊打了。 对方似乎已经引起一些怀疑了,天晓得这货是不是又一个当初被安律师坑过的家伙。 “冯四爷送的。”周泽回答道。 不能说安不起,却又不能随便指一个,老张头不行,说庚辰更是直接炸锅了; 再说了,眼前这个家伙明显是看出了点这扑克牌的来历,所以,只能说出和安不起有很深关系的冯四,再怎么说,安律师是戴罪之身,但冯四现在在阴司可正风光着呐。 小矮子眼睛眯了一下,“哦”了一声,道: “你和他关系很好?” “是大人抬爱。” “哦,是哇。”小矮子忽然侧过身,看向周泽身后的那个淑女, 喊道: “四爷,这小子说得是真的么?” 第八百五十一章 撒网! 有一种事物,叫灯下黑; 现在周老板倒是比以前进步多了,以前“鬼”或者“妖”在他面前时,他都分辨不出来。 但现在,他的目光还是很尖锐的。 只是,在一群捕头里头,发现特意隐藏着的冯四,就是另外一种难度了,相当于在一座池塘里找出一条独一无二的金鱼。 再者,周围既然都是“鬼气森森”的,人的敏感性自然而然地也会降低。 然而,这一次的惊喜,还是有些忒大了,之前和自己面对面坐着的四十岁女人,居然是冯四? 他在这里装捕头做什么? 女人看着小矮子,当下,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道: “是不是我的人,需要向你汇报么?” 还真是冯四! “岂敢岂敢,只是好奇,刚刚坐在那里时,四爷你为什么不……” “砰!” 冯四儿一脚踹过去, 将小矮子直接踹飞撞到了墙壁上, 小矮子的身子从墙壁上缓缓地滑落下来, 身后的墙壁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要你多嘴啊?” “不要,不要。” 小矮子摊开手,居然还面带些许的讨好,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叮!” 电梯上来了,门打开。 冯四儿先走了进去,周泽随后也跟了进来。 电梯下行时, 冯四儿先开口道:“这次执法队上来,我是阴司派来负责监管的,因为阳间可能存在和叛逃者有联系的鬼差或者捕头,所以我就选择以捕头的身份隐藏,试试看能不能揪出一条鱼。” 捉鱼? 周老板的眉头忽然跳了一下。 “哦。” 周泽应了一声, 然后问道; “你很喜欢,用女性的身体?” 上次冯四儿用了个老太婆的身体,言外之意是为在野人山的事儿给自己“赔罪”。 但这次…… 果然, 女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冯四笑了笑,“只是意外,这具身子不是从太平间里找的,是被埋在一个煞穴没腐烂的有点年头的女尸。” 上次冯四儿在丽江,在面对癞头和尚的暴走时,可是吃够了身体劣势的亏,术法无用,或者术法受限于身子难以完全施展开,最后自己甚至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地狱。 所以这次上来时,特意选了一个好一点的身体,这样也能更方便自己实力的发挥。 “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冯四说道,“其实,你不来的话,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事。” “收到通知了,就来看一下。” “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刚杀了三个执法队的人。” 冯四倒是没显得过于惊讶,只是稍微沉默了几秒, 就道: “哦,偷了人家的东西,再上人家家里来看着人家怎么火急火燎地再找那个东西,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还行。” 电梯里, 周泽站在前面一点儿, 冯四站得位置落后周泽半步, 看似是很小的一个细节, 却蕴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因素。 也算是间接表明了冯四对周泽的一种态度, 好在冯四还要点脸, 而且他跟安律师的境遇位置现在截然不同,一些事情上的处事方式自然也会不一样。 总得含蓄点,矜持点,但又不能太拿捏腔调,摆资格,否则弄个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从头到尾,简单的对话,周泽很直白地告诉了冯四儿他杀了执法队的人,冯四儿也显得很平静。 倒是没有出现那种“你会不会举报你”“我要不要举报你”这种无聊的对白。 大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其中还有安律师的牵线搭桥,彼此之间,不能说知根知底,但至少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了。 有时候,连周泽都不得不承认,和安不起冯四这种型号的人打交道,真的比和老张头和庚辰那种正直的人打交道要舒服得多。 周泽不担心冯四儿会去举报, 冯四儿知道周泽不少秘密,虽然不晓得安律师到底给他透露了多少,但冯四儿要是想举报的话,早举报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再者,执法队是阴司刚放出来的疯狗,一群,看似很风光却没什么前途的疯狗,冯四儿不至于为了他们而卖掉书屋这边。 当然了, 最重要的一点, 还是在于, 冯四儿隐约地清楚, 别看眼前的这位书店老板老老实实地来开会了,老老实实地向执法队的那只山鹰行礼,老老实实地来老老实实地对话, 但真把眼前这位老板惹急了, 发起疯来, 这栋酒店里, 所有的鬼差、捕头以及执法队,甚至包括他冯四儿, 很可能全都死翘翘。 其余的原因都是附加的,最后一条才是根本! 电梯没去一楼,而是在二楼先停了,二楼是一个健身馆。 “不用急着下去,既然鹌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在我这边多耽搁一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我怕他们误会。” “误会什…………” 冯四儿听出了言外之意,笑着摇摇头, 道: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我冯四儿的名声,在阴司,也不怎么样,不介意多一个,就是委屈你了,要当我的男宠,这算不算是我的荣幸?” 周泽抽出烟,递给了冯四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 二人站在健身馆门口的过道位置,没有再往里走。 “鹌鹑?那个小矮子?” “对,别小看那个小矮子,他的眼睛,很毒。” “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据说是被圈禁时,大家取了外号,执法队的人,是没有姓的。” “哦,那应该是被关疯了。” “是真的疯了,如果不是我在看着他们这一支,保不准他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也是, 周泽想到了通城那三个执法队的成员, 你说他们代表着正义吧, 但被他们杀了吞气血的那三个女孩儿怎么说? “对了,以后再遇到这种场合,安不起的东西,还是别带在身上了。 可能你会不在乎,但既然你要参与这种场合的话,我觉得你也不想惹太多麻烦的。” 冯四儿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客气的了,也很委婉了。 周泽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扑克牌,随手一丢,深以为然道: “感受出来了。” 对于寻常的鬼差或者捕头来说,出去喊我有一个巡检当靠山,绝对是一件很牛逼哄哄的事情,就像是村长站在村口对村民们喊我靠山在市里一样。 但周老板敢肯定, 如果哪个寻常鬼差或者捕头出去喊几嗓子我靠山是安不起, 估计真的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其实,我名声比安不起更差。”冯四儿忽然自嘲道,“我比他还多了一条卖主求荣。” 安律师当初干坏事儿整人时, 身边总有一个叫冯四儿的小弟跟着搭把手, 然后安不起参与了高层的博弈事件, 是冯四儿揭发的他,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冯四儿确实是背弃了自己的恩主。 但这俩人关系有点复杂,反正不像是生死大仇的样子。 当然了,冯四儿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这个得先看位置。 安不起如果还是当年的安不起,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人人喊打,他冯四儿比安不起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因为现在还在位置上,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如当初铁憨憨还是那个幽冥之海的主人时,谁又被他放在眼里? 不服, 憋着。 但现在, 想吃口猪肉都得小心翼翼的。 “他们要找谁?”周泽问道。 冯四儿笑了,“可能是讯息传递出了什么问题了吧,他们不晓得真凶是谁,现在扬州有两个叛逃者,但他们的目标似乎更集中在一个身上,庚辰。” “嗯?” “我认识他,他不会是叛逃者,如果是的话,肯定也有缘由苦衷的,但执法队这次却一心一意地想要处决了他,这让我很奇怪。我一度怀疑,那个一直给阴司传递坐标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当初, 庚辰的妻女亡魂,是冯四儿打散的,所以对庚辰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 你不能说当年站在安不起冯四儿对面的全是好人就没坏人,但好人都站在对面这是肯定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 周泽懒得解释庚辰为自己背了这口锅的来龙去脉。 “山鹰他们只是第一支,还有一支执法队正在赶来,到时候,他们有本事搜索到人的,之所以把捕头和鬼差都布置下去,是为了编织出一张网,然后他们想办法会让网里的鱼儿自己动起来。” “哦,是这么回事儿。”周泽明白了,随即,继续问道:“我刚看那个小矮子,对你挺恭敬的?” 不是说,执法队的疯狗连巡检都不鸟的么? 冯四儿点点头,道: “等这次的任务结束,回去后,我可能有机会竞争一下判官的位置。” 所以,矮个子恭敬的不是巡检,而是……判官。 “恭喜,我想安不起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很不开心。” “呵,他当初要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早就是判官了。” “翠花也来了么?” “这次我没带她上来,怎么了?” “哦,没事儿,我还以为翠花在旁边煮酸菜呢。”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上门! “我曾经,真的很佩服他的。”冯四儿说道,“可能你是没见过当初的安不起。” 说到这里, 冯四儿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道: “或许,是你的层次太高了,所以看东西就没了色彩。” 是啊, 体内住着当年的幽冥之海的主人, 再去看巡检, 哇,好大的官! 嗯,太假。 “其实,我觉得我不用去知道以前的他是怎么样的,现在的他,也挺不错的。” “是么?”冯四儿有些意外。 周泽缓缓点头。 “还是条件限制,他还是适合混体制一些。” “或许吧,行了,我下去带人去织网了。” “嗯,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我需要通知你一下,或许你真的不怕执法队他们,但通城死去的三个人,只能算是执法队里的丁等队。” “山鹰他们?” “山鹰他们属于丙等队。” “大一点?” “还有一支乙级等队马上过来。” 跨了两个等级, 周泽在心里盘算着铁憨憨和半张脸的战斗力够不够用。 “执法队最巅峰时,有甲等队十支,乙等队一百支,下面的呈十倍递增,每个队都有五个人以上。 不过,自几十年前那场大变之后再加上这长时间的圈禁,甲等队就只剩下一支了,乙等队五支,其余下面的,也损失很大,整个执法队虽然这次被放出来了,但早就不是当年他们的大头领还在时的那个规模了。 不过,尽管如此,乙等队里的那几个家伙,判官也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谢谢提醒。” “应该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执法队取名字真简单,不光是连队员的姓名简单,连小队的称呼也这么简单。” “当初他们的大头领就是个简单的人。” 听到这个话,周泽忽然觉得冯四儿说得挺对。 一个旗帜鲜明地想要找回失踪的最后一代泰山府君的大头领, 跟当初想要北伐迎回二帝的岳飞真的很像。 可能地藏王菩萨也是实在是忍不住这个简单的二货了,才下法旨让楚江王出手将执法队给几乎灭了。 周泽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冯四儿,问道: “他们找人的能力,强么?” “很强,缉捕,是他们的强项,如果当初追捕安不起的是执法队的话,哪怕有我放水,安不起也逃不出地狱。” “哦。”周泽应了一声。 “怎么了?” “我觉得,安律师,是一个能超越自我的人,他总能创造奇迹。” 冯四儿的眼睛马上就瞪大了, 当即道: “安不起和庚辰在一起?” ……………… 扬州三把刀是一绝,分别是厨刀、修脚刀和理发刀,发展到现在,站在普通人的视角上来看,厨刀和理发刀已经逐渐被厨房用具公司以及密密麻麻的现代化发廊所取代,发扬最好的还是修脚刀。 现在,全国各地都能看见扬州修脚的门面店,和蓉城的采耳一样,成了来当地旅游的特色文化产业。 小小的足疗店里, 周泽和老张一起躺在沙发上, 两个男技师在下面捏脚,力道很合适,很舒服。 老张拔了一根烟给周泽,周泽接过来。 老张又拿起打火机, “算了,我自己来吧。” 可不敢让政治正确给我点烟,折寿…… “老板,我们就这样,没问题么?” 老张还觉得有些不适应,虽说小萝莉他们四个都被派出去了在附近侦查,但自家老板和自己却在这里捏脚,明摆着在磨洋工嘛。 这种情况,对于习惯了警队行动的老张来说,忒不习惯。 “没事儿,我上头有人。” 说着, 周泽还下意识地抬起头, 房梁上空落落的,没人。 之前在开会时,他是真的被山鹰吓了一跳,现在都有点阴影了。 真刀真枪的来,这种层次的对决,周老板怕的人还真不多,反倒是这种千奇百怪的手法和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古来多少万人敌的大将和大侠,最后都死在了阴沟里。 “哦。” 见周泽这么笃定,老张也就不说什么了,闭着眼躺下去,继续享受起来。 周泽心里忽然有些担心起安律师的安危来了, 毕竟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唉, 一念至此, 周泽对刚刚给自己捏好脚准备敷热盐的技师小哥道: “帅哥,帮我去隔壁买包烟,待会儿一起算钱。” ……………… 当你在轻松地享受生活时,总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所以, 冯四现在很不淡定, 虽说他依旧在扬州市区内游荡着, 但那种不安的感觉, 却越来越紧迫了。 执法队里并非全是好人,但却都是狠人,他们不讲道理,只认死理。 他们会觉得在有办法化解的前提下,杀几个普通人补充一下气血,进补一下血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做到过分就行,却会对那些违背了阴司法律的人,穷追猛打,绝不放过。 在执法队看来, 庚辰杀了他们三个同伴, 几乎是必杀之而复仇的局面了, 这次他们被解禁了,领头的也就是唯一仅剩的那支甲等队的人,想来应该是很迫切地希望做出一些事情来,好重新恢复到他们往日的荣光地位。 也因此,在这个时候有人敢杀执法队的人,等于是在他们的玻璃心上狠狠地踩了一脚,他们不跳起来炸毛才怪了。 最重要的是,安律师的身份,见不得光,他可以游离在大家默许的黑暗之中,而一旦曝光出来,就必死无疑。 冯四儿站在屋顶的天台上,举目望向四周,但也只是为了望而望。 “你到底在哪里……” ……………… “你到底要去哪里!” 安律师很狂躁地吼道。 在这个空置的屋子里,他们已经逗留了半天了。 安律师清楚,游动的鱼儿才是最难抓的,而现在他们逗留了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帮人去织网捕鱼了。 庚辰现在不再是婴儿了,他住进了一个塑料模特的体内,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具模特的躯体改造了一下,就是一个新家。 此时此刻, 他正坐在椅子上,面前堆积着很多材料,他在制作傀儡。 之前庚辰还阳后制作出来的那些傀儡,基本都在和书屋众人的交锋之中被毁掉了,现在他需要重新置办一批家当。 但他这般悠哉悠哉的,可真的是让安律师受不了了。 这会儿, 坐在那里的庚辰, 在安律师眼中,就是一口倒扣在那里的超级大锅! 最郁闷的是,你还不能直白地告诉他, 兄嘚!你已经被我们老板送上一口锅扣头上了! “扬州这里就有一个叛逃者,之前我感应到的,他生前就是扬州人。” “话说,你们一起负责看守在极西封印之地这么久了,就没培养出点感情? 庚辰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动作,道: “如果没培养出感情,在他们准备反叛时,我就已经被杀了。” “哦。” 也是, 肯定不可能是那边封印之地上到判官下到鬼差都集体反叛了,哪怕在那边守着是一件苦差事,但好歹也算是个官身。 所以, 反叛的开头,肯定是先自己人杀一批。 “感情都挺好的。”庚辰又加了一句,“但感情是感情,该做的事情是事情。” 安律师蹲了下来,道:“反正这个道理在我这里行不通。” “但你家老板行得通。”庚辰忽然来了这一句。 “什么意思?” “他只是在逃避。” “他只是咸。” “需要逃避,是因为还有感觉,所以才会逃避。”庚辰瞥了一眼安律师,“你这种老油条,已经融入了,根本就不用逃避。” “行,你高尚,你牛逼,你了不起。” “嗯。”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安律师拿出手机,没信号,庚辰在这里布置了结界,安律师还特意加固了一下,所以,手机又变砖了。 “我快准备好了。” 庚辰站起身。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好,走,去下个地方。” “行,我去发动车子,我们赶紧走。”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因为一想到人间现在处于危急之中,那么多的普通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正在遭受威胁,我就坐立难安!” 庚辰微微抬起头, 显然, 他不信。 “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给阴司发一个信息,告诉他们那个叛逃者的具体位置。” “其实没必要,执法队找人的话,应该很快很快的。” 安律师是怕庚辰发信息时暴露了自己二人的位置,要知道,在执法队眼里,他庚辰的脑袋现在可比那些叛逃者更值钱,更吸引仇恨值。 “放心,在抓捕完所有的叛逃者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出意外的。” “刚被我们活捉过的你得有多大的脸才能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种话?” “你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 “你刚刚去卫生间上厕所时,我就把信息发出去了。” “…………”安律师。 “咚咚咚!” 空置屋的房门, 在此时被敲响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出身文字 敲门声传来得很突兀, 像是一记棒槌,猛地砸了下来,不给人任何的预留准备时间。 安律师身子猛地一转,目光一凝。 庚辰却显得很轻松,主动地起身走到门口,很自然地打开门。 “您点的外卖。” 门口的小哥把外卖袋子递过来。 “谢谢。” 庚辰道了声谢,把门给关上了。 他现在用的是塑料模特改装后的身体,但因为披着衣服,不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内在的情况,也足以以假乱真。 “你还点了外卖?”安律师显得很吃惊。 老子在逃难,你居然还点外卖…… “总得吃点东西,虽然我这具身体是个婴儿,但消耗也不小。” “点的什么?” “肯德基。” “我还是比较喜欢麦当劳。” “那我再点一份?” “算了,我们边吃边走吧,快点儿。” 说着,安律师就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杯可乐,另一只手伸进裤兜去拿车钥匙。 谁晓得可乐一拿在手里忽然溢出, 黑色的液体像是具备了某种特性的生命一般,疯狂地开始扑到了安律师的身上,而后开始了撕咬和咀嚼。 哪怕是古墓里的食尸虫都不带这么凶猛的。 “啊!!!!!” 安律师发出了一声惨叫,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起来。 庚辰手中塑料袋内的薯条,在此时全都化作了恐怖的触手,将其直接捆缚住,薯条上分泌出来的油汁带着恐怖的腐蚀性,瞬间将他的这具模特身材给腐化得千疮百孔。 也就在二人都中招的这一刻, 两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门缝下面渗透了进来,重新凝聚出了人形。 “就是他杀了阿瑶他们?”一道黑影说道。 话语里,带着些许的不屑以及疑惑。 “可能是被圈的时间久了,阿瑶他们也懈怠了吧。” “或许吧,封锁一下四周,别让他们灵魂窜出去,等彻底解决了他们,我们还得去继续找叛…………” “不对,这屋子有问题!” “嗡!” 忽然间, 这座空置屋的四壁上出现了一道道佛门文印, 紧接着, 一条金色的线从文印上蔓延开去, 顷刻间“野火燎原”, 恐怖的业火直接炸裂! “轰!” ……………… “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啪!” 额头上的符纸被安律师摘了下来,安律师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起身后身子一阵扭曲,显得很是不适应。 外加,嗓子有点沙哑。 在安律师对面,那个婴儿也摘下了额头上的符纸,表情有些淡漠地看向安律师: “是执法队。” 显然,他在问安律师,为什么执法队会对自己出手。 “在那群疯子眼里,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有什么区别?” 庚辰微微皱眉,因为他觉得安律师说得有道理,但却有些强词夺理。 “我得去和他们解释清楚。” 庚辰的身子飘浮了起来,他能保持身子飘浮大概到成年人头部的高度,再高的话,就有些吃力了。 其实, 业火爆炸的位置,就在他们头顶那间屋子。 只是,业火的特殊性,它的存在只是“净化”,而不是单纯物理意义上的燃烧,所以虽然有声响,却不会对房屋以及周围环境造成真正意义上的损坏。 先前, 楼上屋子里的“安律师”和“庚辰”,只是制作出来的傀儡,拿来钓鱼用的。 “嘿,我说,刚刚咱演的像不像,是不是情景感很强烈啊?” 安律师一边和庚辰上楼一边问道。 先前二人在下面,额头上贴着符纸,控制着傀儡的说话和动作,但实际上,真的和表演话剧一样。 庚辰没说话,显然,他心情不是很好。 在他看来,执法队应该是自己这边的,自己虽然失去了体内的那部分豪彘本源,却依旧可以通过其他办法和以前的“老朋友”们联系,然后再把这些消息发给阴司,阴司再转送给执法队让他们去执行抓捕行动。 所以,他不想和执法队起正面冲突。 “别沉着脸啊。” 安律师在后头倒是神情有些放松了,其实,更像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老子已经陷入险境了,怎么滴,还引颈待戮啊? 能多咬你一口也是赚的! 打开屋门, 房间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甚至可以用“沁人心脾”来形容。 安律师甚至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召集一下大量的人力物力把这业火的阵仗搞得再大一些,说不定直接能解决整个城市的pm2.5的问题。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若是那样玩儿的话,整座城市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座空城了,而且是静悄悄的那种。 客厅中央, 安律师看见了自己那几乎被腐蚀了一大半的傀儡身体,正好上半身没了,只剩下下半身的残肢。 庚辰之前的模特身材,已经被整碎了。 而后,在客厅角落位置,有一个男子极为痛苦地躺在地上,在其身侧,还有一道人形灰迹, 呈现出一个“太”字。 显然,一个已经被人道毁灭了,还有一个居然命硬到这种地步,业火没把他给烧死。 只是,虽然没烧死,此时的他,状况也是相当的糟糕了。 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白色的脓包,不断有脓包破裂,溅射出脓水,也不断的有脓包再度鼓起来。 同时,在其额头位置,不时的有黑烟飘散,这是灵魂也在被消减的表现。 见到这一幕后,庚辰有些无奈,他闭上了眼,随后,睁开,身子飘浮到了男子面前。 “咳……我……你……咳……” 男子已经无法说话了。 “我会想办法救你,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我原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是会有一些默契的,但……” “噗哧!” 一直白骨手直接刺入到男子的脖颈位置, 而后一搅, 肉身的生机连带着灵魂一起被搅碎! 庚辰怒目圆瞪, 抬起头, 看着安律师, 怒吼道: “你在干什么!” “给他一个痛快,省得他痛苦。” “安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有事情……” “我现在可以坐下来,像刚才那样演戏一样,把之前的台词重新过一遍,然后等第二批执法队赶来。” “你……” “要么现在就被砍死,要么就赶紧离开这里,你是叛逃者,他们要杀你,不是很正常么? 那就去把他们给领到那些叛逃者身边去,拿你自己当引子,兴许还能解决一些问题。” “你这是在把我当傻子!” “怎么滴?” 安律师的眉毛跳了一下, 继续以一种反派的姿态道: “我们把你给放了,我还陪着你来了,答应你的事儿,我们书店都做到了,怎么,你还想反悔违反协议?” “我……” “告诉你一句,不杀你,是因为我老板心软,老庚啊,你没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说完, 安律师直接抱住了婴儿, 快速地向楼下跑去。 他没去开车,而是直接翻墙跳出了这个小区围墙。 只是,安律师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他感应到了好几股阴间的气息正在向这里快速移动,这么多人? 不对, 执法队那帮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把气息泄露出来! “喂,你说的那个叛逃者在扬州哪里?”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别想着靠这个浑水摸鱼,我消息真的已经发送出去了,那边要么被解决了要么就被布控了。” “我说怎么就和你交流这么累呢?” “你们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现在问题是你刚刚杀了两个执法队的人,我们现在正在被追杀!” “是你杀的,我没有。” “哈哈,你脑子进水了吧,那个连遗言都办法留的汰渍, 是我杀的? 第二个也是我为了帮他结束痛苦而已,俩人都是你杀的,你杀的!” 安律师几乎叫了起来,这口锅,扣结实了,以后就不用心虚了! “我有办法离开,哪怕有执法队的追踪,除非他们这次还有乙等队过来。” “我艹你大爷,这个时候能不能不立Flag,我现在敢打包票,他们肯定来了!没你小子这么败人品的!” “两条路,给你选。” “你快点吧,我感应到附近有好几股不是执法队的小可爱正在往这里来。” “一条路,返程回通城。” “回书店?” “那里应该最安全,对于你来说,最安全。” 安律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是的,你信不信我如果抱着你回书店去,不用执法队跑来杀我,我老板就第一个跳出来砍了我?” “第二条路,冲出去吧。” “怎么都是绝路?” 安律师现在还不清楚他老板以及他的小四儿也在扬州, 一想到自己要面对一群执法队的疯狗,他就觉得人生没什么希望了。 “你安不起,怂到这个地步了么?”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老子被剥夺了出身文字了,你以为还是当年…………” “呕!” 怀中的婴儿忽然一吐, 而后, 一张紫色的卷轴从其嘴里掉了出来。 安律师的眼睛当即瞪得大大的, 呼吸也猛地加速了起来! “现在,你有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鄙人,安不起!(6千字大章)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 在我的世界里, 带给我惊喜, 情不自已…… 安律师看着这紫色的卷轴,眼睛迅速泛红,宛若是见到了自己的“初恋”, 一颗心, 噗通噗通噗通! 朝思暮想的东西,夜夜渴望的东西, 就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是以“呕吐”的方式出现的!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叛逃出来这么久了,但实力上,似乎没受多少影响么?” 安律师点了点头。 之前在通城时,他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说阴司对叛逃者或者犯官最先做的,肯定是注销其出身文字,有点类似于阳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意思。 但庚辰在通城展现出的实力,你可以说他是依托于傀儡术的精湛,但绝不仅仅是靠着傀儡术这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靠傀儡的话,安律师不认为自己一开始会被打得那么惨。 而等到了扬州后,傀儡的制造加业火符文的布置,更让安律师疑惑不已。 大家都是犯官儿, 凭什么你看起来比我高级的样子? 要说谁比谁优秀, 你当初要是比我优秀,怎么可能被我反客为主? “我的出身文字,也被剥夺了。”庚辰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安律师不信。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用的……” 庚辰小婴儿的肚皮上,浮现出了一张黑色的卷轴,若隐若现,而后又迅速敛去。 “我现在用的,不是我本人的。” “呵,怎么拿到的?” 安律师问的是怎么拿到的,而不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说到底,拿别人的文字卷轴使用,难度真的不大。 一般来说, 鬼差和捕头的实力差距,真的没那么明显,当然了,普遍来说,捕头还是比鬼差实力强的。 毕竟捕头是五个鬼差的头儿,你不能打没点本事,怎么当小老大?矮个里面拔高的,那也至少有个相对高差不是? 但正如周老板拿了那块含金量十足的捕头令牌之后,也曾泛起过嘀咕, 这令牌除了看起来好看一些,但也没什么用处啊,除非拿去金店换钱。 且从周老板对阴司的接触来看,阴司官差的实力鸿沟分界线就在捕头到巡检的这一差别上。 安律师也曾承认过周老板的这个猜测,同时不止一次地在他嘴里提起过“要不是老子被剥夺了出身文字,老子就怎么样怎么样……” 这感觉,就像是在说老子当年发达时遇到这龟孙就怎么怎么收拾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 阴司是传承于泰山府君建立下来的体系,相传,初代府君曾取泰山之魂,和地狱的气息进行了融合,建造了阴司秩序的基础。 幽冥之海时代,属于粗狂式放牧,地狱各巨头都清楚,在地狱正中心的幽冥之海上,有一座白骨王座。 那个人坐在那里, 四面八方的巨头们连躺床上翻身都不敢动静太大,还得担心那个人哪天会不会过来打个牙祭。 但等到赢勾陨落之后,地狱瞬间陷入了混乱,各大地狱巨擘互相征伐,还有凶兽肆虐,阴间的乱象也影响到了阳间,阴阳紊乱,阳间也是风云突变,鬼怪肆虐。 初代府君结束了地狱乱世,同时以泰山之基塑造了阴司体系的前身。 巡检的出身文字,更像是古代阳间王朝对“山河湖神”的册封玉碟,巡检有了他,就能够更好地沟通来自地狱的力量,取之为己用。 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眼前的门,进去后,就是另一方天地,但到底能跑多远,能飞多高,还是看个人水平,然而,前提是,你得有这把钥匙。 没钥匙其实也可以,每一行,总有平庸的也有天才人物,但按照阴司规定,册封巡检时,不光是要给你钥匙,同时还要将你自己的灵魂烙印打在了出身文字上,所以,一旦阴司决定剥夺你出身文字时,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把钥匙,同时还有着因此带来的地狱气息对你的隔绝和屏蔽。 这也就是安律师看似比普通捕头厉害很多却又跟真正的巡检没法比的真正原因所在了。 靠着这个手段,从初代府君时代开始到现如今,地狱才能维系基本的平稳,对外,管制各地,对内,管制内部势力。 也因此,哪怕十大阎罗集体沉默,地藏王菩萨一心摆烂,但想要这个根基彻底烂掉垮掉,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也只是在摇摇欲坠,但到底什么时候会真的坍塌,谁也不清楚。 所以,初代府君确实是惊才艳艳的存在,为之后的历代府君打下了再好不过的基础,哪怕混吃等死,也能把这个体系继续运作下去; 若非最后一代泰山府君被地藏王菩萨忽悠瘸了,直接失踪, 可能现在的地狱依旧是府君的时代。 所以,钥匙是相通的,但阴司的规整制度基本杜绝了钥匙也就是出身文字被盗用的情况,如果你们哥俩好,借给他用,这倒是可以,但这种感情好的哥俩,难找。 “托你的福,极西封印之地里,什么都有,而且,因为历代府君封印的原因,那块区域和外界也基本处于半隔绝状态,出现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甚至阴司的一些规则,在那里也行不通。 按理说,巡检若是犯罪被惩处,出身文字肯定会被剥夺和注销,死亡的巡检,也会被注销掉,但在那里,我发现了一处地方,里面死了不少官差,还捡到了两个巡检的出身文字。”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考证过,那些死去的巡检,应该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他们应该是那个时代的封印之地的看守。 而他们陨落的时间段,正好是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十殿阎罗崛起,阴司改朝换代的时候,那边的疏漏和动荡再加上封印之地的特殊性,让在那段时间于的封印之地出意外陨落的巡检们,他们的出身文字被保留了下来。” 有点类似于已经死去的人,却没去派出所销户,理论上来说,他的身份依旧可以参与社会活动。 安律师伸手, 把庚辰倒挂了过来, 可怜的庚辰这小小的身躯这会儿被举起,不停地晃荡,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凄惨。 “啪啪啪!” 安律师还伸手拍打了几下庚辰的肚子, 道: “你再吐一吐,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好东西能吐出来,妈的,这小肚皮就是个异次元口袋啊。” “没了……” 庚辰回答道,同时翻了个白眼。 “我不信,你等着,等离开扬州后,我一定要带你去医院拍个X光。” “可以。”庚辰接受了,如果可以早点结束这么无聊的姿势,他愿意接受。 “我说,怎么感觉我把你坑到那里去守边,反而让你因祸得福啊?” “别笑,你过得似乎也不怎么样,居然给一个捕头当了走狗。” “嘿嘿,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小子,就等着吧,如果你还有命可以等着看到的话。” “我拭目以待。” 安律师把庚辰又抱起来,将其绑在了自己的后背位置,这种背娃的方式很接地气。 紧接着, 安律师怀着激动地心情弯下腰, 将刚刚从庚辰嘴里吐出来掉落在地上的紫色卷轴捡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 颇有一种看《大话西游》时,至尊宝最后戴起紧箍时的感觉。 男人,不可一日无权,当你品尝过力量所带来的身份地位之后,再失去它时,宛若世间最为残忍的酷刑。 “那帮人都快到了,你还要犹豫多久?” 庚辰开口问道。 安律师笑了一下, 道: “不是在犹豫,而是想多享受一会儿重回巅峰的喜悦,前戏,也是和谐生活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说完, 安律师掌心一横, 卷轴展开, 上面记录着原主人的生平, 这位一千多年前的前辈,叫陆平。 紧接着, 安律师的精神意识进入其中, 卷轴慢慢地虚化, 最后融入到了安律师的掌心之内。 安律师缓缓地闭上了眼, 噗通,噗通,噗通, 这一刻, 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 他感觉聚光灯又照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一刻, 仿佛自己又找到了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舞台! 这一刻, 恰好第一个赶到这里的捕头出现了, 他纵身一跃,跳到了这个巷子外侧,侧头一看,随即又收回了身形,在其胸口位置,别着一片青翠的树叶,这也是可以帮助屏蔽自身气息的法器,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他对这件法器很有信心。 “人我找到了。” 这位捕头马上捏住了自己的捕头令牌,将消息和自己所在位置的坐标传递了出去。 他没有擅自出击,他并不认为以自己的实力,可以轻易地拿下执法队想要捕捉的罪犯。 有些功劳可以抢,有些功劳则是真的不敢抢。 他能感应到那个人的气息波动,对方似乎在这里隐藏,又或者是在这里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他在心底祈祷对方最好多耽搁一会儿,再多耽搁一会儿。 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四路捕头的身形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的手下也在身后。 “就在这巷子里,左边的。” 这位捕头打了个手势。 刚赶来的四位捕头以及一众鬼差表情有些尴尬。 其中一个女捕头开口问道: “确认么?” “当然,我现在还能感应到他的气息,我们现在五个人,可以试着进去了,执法队的人应该也快了。” 说完, 这位捕头转过身, 而后, 整个人愣住了, 巷子呢? 巷子去哪里了? 在他眼前,哪有什么巷子,而是一座公厕,而且左边还是女厕。 自己刚刚,居然就站在女厕门口,一直小心戒备着! 怪不得刚刚过路的几个人一直盯着他在指指点点, 不对, 这位捕头悚然一惊, 为什么刚刚那些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时, 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 “啊~~~” 舒服, 捏个脚,又懒洋洋地躺了半个下午,虽说没睡着,但也是一种很大的享受了。 任何事儿,都需要对比才舒服。 这就像是中学时别的同学在上课你在偷偷玩手机,就觉得这手机真好玩真有意思; 等到大学时,你再在课堂上玩手机却依旧觉得空虚,因为大家都在玩…… 此时上百个捕头和鬼差们在整个扬州市区里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转圈圈,自己却能忙里偷闲。 头上有人, 真好。 想着想着, 周老板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上面很干净, 周老板不得不感慨一下自己真的被那只山鹰给弄得有些条件反射了。 同时心里歪歪了一下, 当初那位大头领是不是也喜欢趴在地藏王菩萨的庙堂房梁上“嗖”的一声下来, “菩萨,我们来聊聊怎么找回泰山府君的事情吧!” 然后, 大头领, 卒。 快黄昏时, 周泽和老张走出了足疗店, 才站定, 那边就出现了小萝莉的身形, 之前他们被放出去做了做样子, 有老板带头偷懒,下面的人自然不可能紧张到哪里去,瞧着小萝莉手中的两个圣代,就清楚她觉得是去磨洋工去了。 脑袋上,还有了一副新的发卡,HelloKitty。 这个中年女人,真的是快把自己催眠成小女孩了。 “有其他捕头发布了坐标,老板。”小萝莉开口汇报道,同时把手中另一个巧克力圣代很识相地递给了周泽。 “嗯。” 周泽很平静地应了一声,接过圣代。 “我们去不去?”老张问道。 “去了干嘛,抓安不起去?”小萝莉回怼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想法是,我们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能给安律师创造一些逃脱的条件,可以做个策应什么的。” “没必要了,有人比咱们更着急安不起的安危。 林可,坐标位置在哪里?” “在城南。” “那我们就去城北转转。” “这样,真的不会有事?”林可有些担心道,似乎有点太不给上面面子了吧,又不是直接要准备火拼。 “如果他安不起连第一圈封锁都没能逃出来,那就不是安不起了。 要接应的话,我们还是去城北接应去,至于上头,我们去反向堵截,怀疑目标在声东击西,有问题? 行了,出发。” 所以, 当罪犯的坐标被发布在城南,一大片捕头带着各自小弟蜂拥向南时, 周老板带着自己麾下的五个小弟, 正一路狂奔向城北。 然而,还没跑出去十分钟, 众人身上的鬼差证和捕头令牌就都又同时响起了, 小萝莉拿起自己的鬼差证检查了一下, 脸色有些难看道: “老板,最新坐标位置,就在城北,好像,就在我们前面。” “继续往前。” “唰!” 一道阴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身侧,顺着街道的墙壁不停地向前向前再向前,不留神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以为是正常的光影转变。 然而, 阴影在超过了周泽等人之后, 从里头居然发出了声音, “我记得你,你是四爷的人。” 这是山鹰的声音, 显然,执法队也已经出手了。 周老板不晓得的是,执法队早就出手了,最先出手的两个执法队员已经被安律师和庚辰设套给人道毁灭了。 原本山鹰不打算出手的,用这帮他看不上眼的捕头鬼差什么的,上去送一波靠人海战术去填,也挺不错的。 但又有一个丁字队的两个人忍不住了,不顾命令率先出手,结果气息消失。 山鹰一边愤怒于圈禁几十年后,执法队纪律之涣散,另一边也确实被激发出了真正的肝火,亲自出动了。 再不把目标解决掉,那脸可就丢大了,乙等队的三个上峰傍晚时就能抵达扬州,他必须在他们到之前,把事情全都处理好。 周泽目光向身侧看去,五个鬼差也一起看向那道阴影。 “你很不错,那些个捕头,被耍得跟一群蠢猪一样,完全被骗过去了,你没有。 想加入执法队么?” “…………”周泽。 “呵,我忘了,不愧是四爷的人,没点本事,还真入不了四爷的法眼,你们向西侧迂回包抄,拦住他就行,他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咬上了。” “卑职明白。” 说完, 周泽就一挥手, 带着自己手下的五个鬼差拐入西侧的马路。 “还真挺有意思,像是在拍《潜伏》一样。”小萝莉忽然有感而发。 周泽没接茬,等跑了一大段距离后,众人才停了下来。 除了周泽和老张以外,小萝莉和月牙他们四个,早就气喘吁吁的了,鬼差的身体素质,还真是愁人。 按照阳间一线警察的测标,他们八成不合格。 要知道,这还是在有了彼岸花口服液解决了他们吃饭问题的基础上,其余的鬼差身体素质只可能更差。 “嗡!” “嗡!” “嗡!” 前方, 出现了好几道闷响, 普通人可能察觉不到什么, 但阴间的人可以感受到那一次次炸裂的鬼气, 气场之强横恐怖, 让人咂舌。 “这么激烈?”小萝莉咀嚼着泡泡堂吹出了一个泡泡,道:“出手的人,很厉害啊,是刚刚那个人不?” “不管是不是刚刚那个人,但有这种级别的人出手的话,我觉得,我们似乎真的很难再在这里等到安律师了。”郑强说道。 “这阵仗,有点大啊。”月牙抿了抿嘴唇,“隔着这么老远,我心里都感受到了压抑。” 有这种级别的存在拦截着,安律师还能穿越火线么? 原本以为接应一下,放个口子,让安不起得以突围,也就可以了,谁想到,事情突变成这样。 “老张,你想办法现在找个地方换一套衣服,再把脸蒙起来。” “啊……哦。” “待会儿如果有需要,听我指挥,叫你出手时你就出手。” “好的,老板。” 老张马上跑进前面的一家小服装店。 “老板,待会儿要靠老张?”小萝莉问道。 显然,他对周泽的这个安排不是很理解,倒不是有非议,而是想确认一下周泽的态度。 待会儿到底是要大家一起出手撕破脸火拼还是继续苟下去,看安律师花开花落…… “老张体内是獬豸的精魂,哪怕出手时被执法队的人发现了也没有事情。”周泽解释道。 “为什么?”郑强下意识地问道。 “你傻啊。”小萝莉瞥了一眼郑强,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獬豸,也就是法兽,人还活着呐,这里又是阳间,它的人间行走出来哪怕干了什么事儿,就算是把那只刚刚忽悠老板入伙的山鹰连扇十几个巴掌再丢进马桶里, 人执法队也不敢有什么看法, 更不敢对着老张的身份深究下去, 他们怕真的惹毛了獬豸! 现实里,这种事儿多了去了,上面人放个屁,下面人就能揣测出无数个深层次含意,就让他们猜呗。” “哦,明白了。”郑强恍然大悟,道:“老张出手,獬豸的气息一泄露,那帮人就得自己先把自己吓一跳,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獬豸的意志,别说调查了,估计还得小心翼翼地担心来自法兽的报复。 所以,哪怕是当狗,也得去当大靠山的狗,不然真的憋屈死啊。” 可能郑强只是稍微地抒情感慨了一下, 就像是小学生写作文, 看见窗台上的花盆长出了嫩芽,也能抒发一下“生命真美好”。 周老板没当一回事儿,事实上他都没注听意郑强和小萝莉在嘀咕什么, 他正继续盯着前面在看,虽说看不到什么东西,但能感受出来那边的战况得有多激烈,心里默默掐算着安律师大概还能在这种恐怖程度的打击下坚持多久才会光荣,如果来不及出手救援的话,安律师的坟头选择在哪里比较便宜…… 但郑强话音刚落, 周泽心底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带着点清晰的愠怒: “把…………这…………多…………嘴…………的…………家…………伙…………给…………我…………杀…………了…………” 第八百五十五章 叫你皮!(六千字大章) 耍过那些个傻不拉唧的鬼差捕头只是第一步,这没什么挑战力,无论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就不是安不起了。 然而, 第一步结束之后, 安律师并没有觉得有多么轻松, 执法队的鼻子比自己想象中要灵敏得多得多。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群鱼儿不小心游入了石窟之中,不见光亮,它们就在那里生存繁衍,渐渐的,眼睛就退化了。 只是,在安律师看来,这群疯狗被圈禁了几十年之后,似乎在这方面,一点退步的样子都没有。 以前执行任务时,他也不是没和执法队合作过,但那时大家是同一边的,感触和体会的确没现在站在对立面这么深刻。 本来,安律师是有机会直接离开城区的,在耍过了那些鬼差和捕头之后,他完全可以直接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瓮”。 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虽说在大部分世人看来,逃跑是一个贬义词,然而,只有真正热爱逃跑的人才清楚,这俩字里,到底蕴藏着多么高深的学问。 离开了城市,固然可以加快移动速度,看似逃出了这张渔网,却也无疑让自己的位置更为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僵尸执法队带着一群鬼差捕头的迅猛追击。 而如果继续留在城市里,依靠着城市里密集的人口,反而可以让对方投鼠忌器,也更方便自己的发挥。 “嗡!” “嗡!” “嗡!” 一条条黑色的蛛丝倾覆了下来,带着一种笼罩一切的威势。 安律师没有抵抗,转身就跑入了一栋入住率很高的老居民楼之中,留给对方一个潇洒且值得回味的背影。 吐出蛛丝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蛛丝收回,她不敢放任自己的蛛丝进去,一不小心,蛛丝上的毒性就可能让这栋楼里很多住户死于非命。 这种扩散性的杀伤所造成的孽债,是她不愿意承担的。 “你们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女人立身不动, 身侧则有四道身影瞬间窜出, 两个从一楼进去,一个直接攀爬上了墙壁。最后一个则是上了楼顶。 “唰!” 黑色的阴影在女人身后显现, 而后, 黑色开始分叉, 头发披散开去, 露出了那张很娘很娘的脸。 “阿雀,堵住了么?”山鹰问道。 “堵住了,一个丁等队已经进去了。” 山鹰摇摇头,“不够,我亲自进去,后面的人马让他们负责封锁这里,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否则等乙等队的大人到了,你和我都担不起责任。” 话音刚落, 山鹰的身体再度化作了阴影,直接融入了居民楼之中,消失不见。 阿雀双手摊开, 一道道细不可见的蛛丝从其掌心位置迅速地疯涨扩散出去, 像是一道巨大的蜘蛛网将这栋居民楼的上方给覆盖住了一样, 而后她就不再动弹了,真的像是一只蜘蛛一样,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触网。 “你这是在祸水东引,一旦把他们逼急了,很可能让他们不顾居民生死…………” “你给老子闭嘴,到底哪个才是坏人?你脑子没病吧,他们是官,我们是匪! 你什么时候见过土匪在乎过老百姓的安全?” 安律师一口气上五楼,马上停下了脚步,双手掐印,黑色的光芒在其掌心中凝聚。 “喂,帮忙。” “我们是要逃,不是抗法!” “那你下去和他们交流,放我们离开?” “…………”庚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安律师一记手印对着下面楼道就打了出去,楼道之中当即变得鬼气森森,像是在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光亮。 见此情景,下面追击的几个执法队员没有冒然冲上去,而是停下了脚步。 然而, 浓郁的黑色之中当即冲出来一道身影, 这个人穿着一件卫衣,上面还带着没有撕掉的标牌。 最前面的两个执法队员一个上前,一个后退,几乎是下意识地行为,显示着他们二人之间的配合无间。 上前的那个撑开双臂,一道绿色的屏障被撑开,进行防御; 后退的那个张开嘴,一道赤红色的炙热从其口腔中极速喷吐而出,进行攻击。 穿着卫衣的人影没有躲避, 他甚至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势, 他只是来到了这里, 然后, 就在屏障前停了下来, 当后面那个执法队员张开嘴时, 卫衣男子猛地抬起了头。 ………… “开!” 楼上,安律师那双原本放在自己双目位置的白骨手直接松开,眼眸之中,有赤红色的光泽在闪烁。 “开!” 安律师背上背着的婴儿也撑开了小小的双臂,表情严肃,眼神深处,却有着一抹无奈。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可能就是庚辰现在心态的最好诠释。 ………… 楼道中,卫衣人抬起头的同时,也睁开了眼。 最前方负责撑开防御的执法队员愣了一下,在其面前,分明是一具人偶,呆滞,木讷,不带丝毫气息波动! 可恶,自己被耍了! 然而, 就在此时, 木偶的眼睛睁开了, 赤红色的眸子显现而出。 后方刚刚吐出炙热光束的执法队员只觉得自己脑子如遭重击,而后居然鬼使神差地将嘴巴向下挪动。 枪口下移, 瞄准, 发射…… “啊啊啊啊啊!!!!!!!!” 炙热的光束击中了前方原本正在为自己撑开防御的同伴, 面对这来自后背队友突然袭击,他完全是猝不及防,当下,整个人直接燃烧了起来,连带着灵魂也在其中被焦灼着,想要脱离这具身体,却根本无法离开。 木偶的身体一颤, 眼睛似乎比之前睁得更大了, 后面的那位执法队员在点着了自己的队友之中,猛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顷刻间, 炙热的能量开始在他自己体内乱窜, 而后由内而外, 皮肤开始龟裂, 火苗“嗖”的一声就窜了起来。 楼道里, 两个惨叫的火人“偏偏起舞”, 灵魂和肉身在舞步之中逐渐湮灭! ………… 安律师闭上了眼, 砸吧砸吧了嘴, 笑道: “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玩火了。” 话音刚落, 自我感觉良好的体验还没持续多久,也没来得及酝酿陶醉一下。 “哗啦!” 身后的玻璃直接离开,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持匕首直接出现在了安律师的身后, 蓄势待发的一击, 来得极为突然! “嘿!” 安律师没有转身,甚至没有躲避,赤红色的眼眸猛地向自己前方一瞪! 同时,三张纸人从安律师的袖口之中飞出,向前飘去。 “嗡!” 面前的楼道口内, 像是传出了一声闷哼。 那个已然来到安律师后背位置的面具男匕首刺入了安律师的身体,随后却又随之消散,显然,这是一具分身投影,是假象! 而面前楼道口位置,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身形一颤,显露了出来,面具之下的目光里,带着茫然和畏惧。 三张纸人已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却全身麻痹,这几个呼吸间,根本就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在安律师面前玩儿幻术, 真的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第一张纸人从其脖颈边飘过, 他的头颅掉落了下来, 第二张纸人从其伤口位置飘过, 他的灵魂被强行拘了出来, 第三张纸人瞬间自燃, 撞上了其灵魂, 其灵魂也随之燃烧起来。 安律师把手掌从自己脖子那边伸了过去, 庚辰没有反应, “嘿,来嘛!” 庚辰依旧没有反应。 “喂,别破坏氛围!” 庚辰无奈, 伸出自己的小小手掌,和安律师的大手掌拍了一下。 “啪!” 清脆! “配合不错,完美!” 两个照面而已, 追着自己进来的四个执法队员,折了仨。 倒不是说他们很弱, 事实上, 他们任何一个单独面对一个普通巡检时也都能打, 但这么突然之间,面对这种节奏的攻势,这么精密的算计和近乎完美的配合,往往就是顷刻间就决定生死了。 那种大战三百回合的事儿,在现实里的厮杀中,真的很难出。 “我们该逃了。” 庚辰提醒道。 “对哦,我们该逃了。”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开始继续向楼上跑去。 “逃,就该有逃跑的样子。”庚辰又提醒道。 “对哦,逃就该有逃的样子。” “你把人都杀死了,我们还逃个屁啊!!!!!!!!!!” 庚辰真的真的不想再对执法队出手了! 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明明自己是潜伏者,是告密者,但现在,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吱呀!” 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咔嚓!” 恐怖的罡风瞬间擦过, 一个老大爷身子一颤,上下半身完全被切割成了两半,“吧嗒”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男子微微皱眉, 杀了一个普通人,不是不可以,但意味着有些麻烦。等事情结束之后,他还得花费一些精力和时间去化解这些因果。 “你下来啊!” 安律师在下一层楼的楼道口对着上面喊道,同时竖起了中指,挑衅,挑衅,挑衅! “我知道你在上面,我还知道你刚杀了一个无辜的可怜的老爷爷!” “拿活人作筏,你就不怕天谴么?” 上面的男子沉声道。 他只是往前挪动了几步,来到了铁门前,手中,有一把桃木剑紧握着,剑身上,则是附着平着属于他的剑气。 他在等,等自己的同伴上来接应,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了下面交手的动静,应该是自己的同伴已经把目标逼迫上来了。 “放屁,谁比谁干净,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又算是哪门子的洁白无瑕! 再说了,人还是你杀的,你计大头,我是小头,老天要劈也是先劈你,我至多被电击一下!” “呵。” 男子冷哼了一声。 “你不上来,我就下去了啊!” 安律师又喊道。 上面的男子微微一笑, 而后, 笑容凝固了, 他惊愕地低下头, 发现自己胸膛位置,有两只枯槁的手刺穿了过去。 刚刚被自己一剑斩成两半的老者,居然向自己发动了偷袭! 男子身体一颤,张开嘴,灵魂从口中准备移出。 却在此时, 地上的鲜血忽然沸腾了起来, 恐怖的腐蚀性液体四溅, 这是自杀式的人体炸弹傀儡。 “啊啊啊!!!!!” 灵魂的怒吼和咆哮传来, 还没来得及逃出肉身的灵魂被直接湮灭。 安律师走到了铁门边, 看着地上躺着的这具被油炸的尸体, 微微一笑, “叫你下来你偏不下来,不听话,不听话。” “该逃跑了。” 庚辰有气无力地提醒道。 再不逃跑, 真的要把追杀你的人给杀光了………… 我们是逃犯, 是逃犯啊! 敲里吗, 现在还有一点逃犯的样子么! “嗯,好,好,逃跑,我懂,我懂,别催了行不行,哪怕是撤退也得注意打个伏击才对啊。” “我后悔把那出身文字给你了。” “别这样。” “你飘了,安不起。” “你是被贬谪了而已,我是被追杀,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年,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你不懂。” “我只知道我们该逃了。” 安律师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自己背上背着的明明是一个小娃娃, 但怎么感觉背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絮叨老阿婆的感觉。 安律师来到天台边缘,准备纵身跳下去,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后退几步后,手中掐诀,对着前方打了出去。 “咔嚓!” 一层无形的网显现了出来。 “妈的,真阴!” 还好刚刚没冲动直接跳下去,否则估摸着马上就要被人家活捉做成骨肉相连了。 “嘶嘶嘶嘶嘶嘶嘶……” 细细碎碎的摩擦声传来,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天台边缘,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铁门位置上的油炸尸体, 而有又移动到了安律师的身上。 自己, 又折损了四个手下, 加上个之前擅自出手的,就是六个了,若是再算上隐没在通城的三个,就是九个! 哪怕都是丁等队的,但这种损失,对于刚刚被解禁出来,已然元气大伤不复昔日辉煌的执法队来说,也算是很疼痛的代价了。 最重要的,是面子,大家解禁复出,都想着重新找回当年大头领在时执法队的荣光,但现在,执法队的脸面却被面前的这个人丢在了地上,狠狠地来回摩擦着。 安律师转过身,看着山鹰, 还伸手打了个招呼, 道: “还记得我么?” “我们是逃犯啊……”庚辰近乎绝望地提醒着,。 “你是…………” 山鹰显然是记不得了, 一般来说,能认识现在安不起的人,都是以前和安不起有深仇大恨的,属于那种你丫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的那种仇人。 “行吧,你不认识我,那说明你孤陋寡闻。”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伸手指了指身后, 道: “让那个会蜘蛛精把网放开,让我走,我是逃犯,我得逃,我搭档现在对我已经很有意见了。” “…………”庚辰。 “你是谁?”山鹰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但随即,他又摇摇头,道:“算了,一个将死的人,我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 “兄嘚,你这台词在电视剧里一般都是马上领盒饭的龙套才会……” 山鹰动了, 事实上, 他在之前说话时就已经动了,留在原地的,只是一道残影。 安律师这句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到自己胸口忽然传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加持!” 安律师后背上的婴儿攥紧了小拳头, “唰!” 一道塑料隔膜出现在了安律师的身前, 但隔膜瞬间被击穿, 安律师整个人也被抽飞了出去, 狠狠地砸在了天台上的铁门上。 “咳咳咳…………” 安律师艰难地爬了起来, 胸口位置有一团紫色的伤痕,这是被冻伤了; 若非刚刚有那一层隔膜挡了一下, 可能自己的心脏都会在刚刚的突袭之中被直接冻死! “呸!” 对着地上吐了一口血, 安律师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现在有满意了,咱们有逃犯的感觉了。” “还行。” 庚辰心情舒服多了, 似乎这种被追杀被压迫的感觉, 才是他一直所追求的。 “我真心觉得对不起你,我真的没想到当年把你坑到那里去之后,还会改变你的情感倾向。” 庚辰沉默了。 山鹰的身形再度出现在了安律师的面前, 他的速度和身法,真的太惊人了, 尤其还是在阳间, 大家基本都会因为肉身的不合适而有些限制, 但他似乎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其余人都是在挑选合适的肉身,而他则是在把一具肉身改造成适合自己的样子,光看这恐怖的发量,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只是, 这一次, 当山鹰再度接近时, 安律师赤红色的眼眸里, 开始有鲜血滴淌了出来, “来玩啊,大爷!” “轰!” 精神风暴直接炸开, 裹挟着山鹰身上的鬼气一同宣泄而出, 形成了极为恐怖的气场! 远处, 周老板等人还在为安律师可能遇到狠人的拦截而默哀, 根本没料到, 营造出这恐怖气场的人, 正是安律师本人。 山鹰只觉得自己身边的光与影都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正在快速移动的他,忽然间失去了对速度和空间的感知,就像是一个奔跑中的运动员,一下子“头重脚轻”。 山鹰开始无法控制住自己了,方向感在被模糊,空间的位置开始被颠倒,他强迫自己抵御住外界的干扰,但这并没有能够成功,对方的精神力攻势,宛如大海一般,直接倾斜了下来,他根本就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承受着。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 不停地从眼眶位置滴落下来。 “值得么?“庚辰问道。 “不值得。”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我们是逃犯,我们要做的,应该是逃,应该是跑。”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眼眶里除了有鲜血滴落, 还夹杂着泪水, 这是苦涩的血泪。 “但他跑得比我们快,不解决掉他,我们逃个屁!” “…………”庚辰。 ……………… 阿雀站在居民楼下方的空地上,目光一直盯着上方。 执法队这次的损失有点大了,若是以前,损失一些丁等队的人,真的不算什么。 但现在不同了,以前是家大业大,现在百废待兴,尤其是那些一起被圈禁了几十年的人,哪怕实力上没有什么增幅甚至大部分还有所衰退,但都是仅存的菁华。 难以想象,等乙等队的那三位大人到来之后,自己和山鹰将会面临着怎样的责罚。 还有, 上面, 似乎动静有点太大了一些。 阿雀皱了皱眉, 现在来看, 对目标的估算明显有误。 这时, 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阿雀的身边, 一个很丰腴的淑女。 阿雀的神色有些复杂,按理说,她身为丙等队的执法者,没必要向这个巡检摆什么低姿态,但一是现在执法队不比当初了,二则是这次之后,这个人很可能有机会去争取到判官的位置。 “四爷,您来啦。” 阿雀还是用上了敬语。 冯四儿点点头,道:“山鹰在上面?” “是的,似乎目标有点扎手。” 冯四若有所思,道:“我去帮他一把吧。” “多谢四爷相助!” “客气了。” 冯四身子向前走了两步,随即停下,回头,对身后的阿雀道: “对了,忘记对你说了。” “什么,四爷?” “节日快乐。” 今天是三月八日。 “…………”阿雀。 阿雀有些无语,她真的很难理解这个将成为判官的男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这多少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既然人家对你开玩笑了, 作为礼貌, 以及为了缓和融洽关系的需要, 阿雀开口道:“四爷,你也快乐。” 女人身的冯四笑了, 阿雀也跟着一起笑了, 冯四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阿雀身边,伸手拍了拍阿雀的肩膀,笑得更欢了, 阿雀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激动,她觉得自己刚刚的玩笑开得恰到好处,对方很开心; 笑着笑着, 冯四一挥手, 掌心带着罡风, “砰!” 阿雀的头颅直接炸裂。 冯四儿捂着嘴,继续笑着,一边笑一边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滴淌, “呵呵,叫你皮。” 第八百五十六章 如此真实(二合一大章) “啧啧,可真热闹啊,这动静,折腾得可真大。” 推开窗, 小矮子站在窗口, 目光聚集向一个方向。 在其身后的房间里,跪坐着六个脸上带着面具的男女,所有人都沉默以待。 山鹰早出动了, 但鹌鹑却按兵不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小矮个子掐着手指在算着, 越算脸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册子,上头有些名字是红色的,但大部分都是黑色的。 红色的意味着还活着的,能够感应到灵魂波动,黑色的则代表着已经消失陨落了的。 册子不大,上头的名字却密密麻麻的,但红色的,只是其中的星星点点。 执法队的构架是呈金字塔的架构,这个册子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能够说明几十年前执法队的辉煌,当然了,现在也能说明当下执法队的落寞。 “死了这么多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好笑,几十年前,我觉得山鹰他们不聪明,被关了几十年后,感觉他被关得更傻了。” 小矮子在自言自语, 旁边跪着的手下却没人敢说话,这也不是他们能够插口的话题。执法队在外人眼里是一群疯狗,但是他们的内部体系,却极为严苛,尤其是上下阶级的分明,比阴司更甚。 “对手,明显不同寻常,已经填了这么多人进去了,居然还要继续填,填吧,填吧,继续填吧,等上峰来了之后,看他怎么收场。 最好啊,把他自个儿也填进去,也省去了我的麻烦。” 小矮子跪坐了下来, 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沉吟道: “那些捕头和鬼差就不用去理会了,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几十年前那会儿兴许还能用一用,现在嘛,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 催促他们去那里搭把手,就当添一把柴火,烧谁不是烧呢,咱就当帮阴司清理吏治了。 传令下去,另外几个丁字队全部不准出手,都给我待着,我这点家当攒起来不易,可不舍得就这么砸出去。” “是。” 一名女属下起身,出去传递消息。 一些消息渠道,被他给断了,这也导致了山鹰对自己所要对付的目标有着先天的缺失和模糊。 虽说小矮子和山鹰他们是一队的,都是丙等队的成员,但接下来,执法队的扩张是肯定的,只是这个规模,肯定不会特别大,这一点,小矮子自己也清楚。 在蛋糕不够大的前提下,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就都显得有些讨人厌了,所以他不介意耍点儿手段,看着山鹰出个洋相。 等上峰来到这里时,看着这一地鸡毛的场景,呵呵。 少顷, 门被推开, 女属下走了回来。 小矮子眼睛眯了眯,他清楚传递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当即有些不悦地问道: “怎么了?” 这名女属下走了进来,重新跪坐下去,而后,伏首向下,以额抵地。 其余五个手下见状,马上一起以额抵地。 房间里的氛围,当即沉默了下来。 小矮子的呼吸当即一滞, 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门后头, 走出来一个手拿着棒棒糖的小女孩, 可爱的公主裙, 但穿在她身上, 却给人一种很深沉的压抑感。 “卑职……卑职见过大人。” 小矮子马上把自己的头低了下来,诚惶诚恐地继续道: “大人不是要晚上抵达的么,怎么……”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 道: “几十年了啊。” 声音清脆, 却带着一股子沧桑味。 如果说林可这个萝莉身还带着些软软的味道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小女孩,则完全是天山童姥的范儿。 “几十年前,咱家大业大,勾心斗角,玩点儿内耗,这很正常,也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 队内无派,千奇百怪嘛。” 小矮子的汗珠子滴淌了下来,身形开始了颤抖, 当即道: “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知错了,卑职这就马上…………” “现在呢,咱就剩这么一丁点家底了,大头领他到底死没死,我们也不知道,大概率是死了,不死也废了。 想那位府君,都被咱们的菩萨给,呵呵,大头领被单独圈禁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早就…… 这时候还想着内耗,就有些没眼力见儿了啊。” “卑职,卑职知罪,卑职……” “起来吧,别跪着了,现在阳间已经不兴这一套了,咱们这些老古董,也得学学与时俱进。” “谢大人,卑职这就马上…………” 小矮子正站起来, 然而, 当他站起身时, 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一下子和自己的躯干分离了出去, 紧接着, 是自己的肚子部分也被分离出去, 而后, 是脖子部分, 到最后, 当他张开嘴巴时, 他的脑袋也被一切为二, 干脆利索得, 像是在玩儿切水果游戏。 一缕黑色的灵魂从被切割的身体冒出, 刚刚飞到一人高的位置, 忽然分崩离析, 直接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碎块, 而后湮灭…… 自始至终,小女孩就没想过放过他,也没想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之类的云云。 她转过身,走出房门前开口道: “传令下去,封锁扬州城,所有人等,全部出动,违令者,懈怠者,就地正法!” “遵命!” “遵命!” ………… 小女孩走出了酒店, 一个人漫步在大街上, 手里依旧拿着她的棒棒糖, 风从她身边吹拂过, 她的身形似乎乘着风,也在一起飘荡。 前一秒,她还在街角,眨眼间,她就出现在街头。 短短的城区街道距离, 在她的步履之下,仿佛只是在自家后院的菜园子里漫步那般简单。 终于, 她停下了脚步。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小萝莉,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巧克力圣代,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形变化。 两个小女童面对面地站着,都很粉嫩,都很萝莉,宛若感情要好的小同学相约一起出来玩耍。 “林可,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这时, 刚刚在旁边一家服装店里换了一身衣服戴着鸭舌帽外加围巾蒙面的老张跑了过来。 “哟,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可爱。” 站位是这样子的, 从后往前依次是,服装店,老张,小女孩,林可; 所以, 老张经过小女孩身边时,还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以一种身为警察的严谨问道: “小朋友,你家大人呢?一个人可不要乱跑哦。” 林可闭上眼, 她忽然想把老张拉过来爆锤一顿, 但她知道这不可能, 且不谈她现在能否捶得动老张这件事, 如果她捶了, 那么很快老板会过来,把她给捶一顿。 只是,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无二的女孩, 刚刚, “吧唧!” 林可手中的巧克力圣代掉在了地上,溅射了一地。 老张愣了一下, 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 猛地明白了。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老张,微微眯了眯眼。 她是看不出什么的, 这一点,小萝莉可以确信。 无论是赢勾还是獬豸,除非他们自己主动跑出来,主动地去泄露气息,否则当他们藏身于体内时,外人是看不出的。 事情当然没那么绝对,但能看出的,至少也是地藏王菩萨的那种级别吧。 但你总不能说,那位菩萨有那种和自己一样的癖好,进个小女孩的身体,还拿个棒棒糖。 但小萝莉怕就怕的是,万一换好妆的老张忽然在大街上来一句“这样我待会儿去使用法兽力量去打他们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好在,身为一个老刑警,老张这点敏感还是有的,虽然之前的表现,确实有点痴呆。 他居然给了那个小女孩一个摸头杀。 “哪里的鬼差?” 小女孩问道,声音清冷。 “通城。” 林可回答道。 没有卖萌,没有撒娇,没有脾气,很正经地回答,带着下级对上级的敬畏。 “通城?” 小女孩目露思索之色,道: “事情,就是从你们那儿发生的。” 林可没说话,她明白,在这个情况下,不说话比说错,要好很多。 就在这时, 周泽走了过来, 他站到林可身边,郑强他们几个也过来了,站在更后面一些。 小女孩微微侧头, 手中的棒棒糖指向了前方的那栋居民楼, 道: “既然来了,你们为什么不进去?” 不去帮忙,在这里看戏? 周老板一开始没察觉到什么,但看见小萝莉站在那儿不动了,又看见老张站在那儿不动了,他就清楚事情出问题了。 等靠近后看见这个个头和林可一般高的小女孩, 周老板马上意识到这个女孩的不同寻常。 因为她的眼神,因为她的表情,带着一种身为上位者的倨傲和淡漠,她没想遮掩,也懒得去遮掩。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问题, 周泽倒是直接回答道: “我们害怕。” 很恰当的理由,也是很无懈可击的理由。 总不能老老实实地交代我们还在商量着怎么开后门反水一下放安律师跑路吧? 小女孩似乎对这个回答也没起什么怀疑,因为,以阴司现在的风气,这种回答,当真是很合情合理。 她迈开了步子, 下一刻, 直接出现在了周泽等人的身后, 道: “跟我一起来吧。” “好。” 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表明身份,所以周老板倒是不用去主动喊什么“大人”。 但该听话还是得听话的, 冯四儿曾告诉过自己, 这次执法队里,有乙等队的存在过来主持大局,虽说周老板对铁憨憨和半张脸都很有信心,但能不去验证还是别去验证的好。 打不打得过,暂且不提,估计对付眼前这位的话,想像在通城那边先封锁再杀人砍掉阿峰他们仨执法队员,基本是不可能的。 到那时候,就算打赢了,其实也是输了。 执法队昔日的大头领,号称十殿阎罗之下的第一人,就算比不得阎罗们,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接下来的甲等队,经历那场大变之后也就剩下一队了,乙等队也没几队了。 阎罗往下跳两级的话,emm…… 阴司的体系,鬼差上面是捕头,捕头上面是巡检,巡检上面是判官,但判官到阎罗之间,也有着很大的鸿沟,虽说都叫判官,里头却还有细分。 但眼前这个小女该,如果真的是乙等队的大佬的话,至少,也是个判官的层次吧? 小女孩走得很慢,但距离拉得很快,这使得周泽等人需要在后面跟着奔跑。 然后, 大家来到了那栋居民楼的门口花圃里, 此时, 居民楼外围完全被鬼气给覆盖, 里面应该还是有不少住户在家的,但他们现在相当于被隔绝了一切感知,丝毫不晓得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哪怕见到了,也会“认为”没看见。 居民楼前面的花圃中, 站着一具无头的女尸, 宛若一座雕塑,矗立在这儿,在其脚下,还有散落着的蜘蛛网。 小女孩的目光瞥了一眼女尸, 嘴唇微翻, 没发出声音, 但周老板还是留意到了她的嘴型, “废物” 小女孩缓缓地抬起头, 上方, 忽然传来了一道迅猛的罡气, 紧随其后的, 是一道成熟女人的身影砸落了下来。 “砰!” 砸得那叫一个瓷实。 周老板的嘴角抽了抽,是冯四儿。 冯四儿现在很惨, 胸口血流如注,脸色发白,其灵台位置,不时的有黑雾弥漫开去,显然,灵魂也被重创了。 如果这都不算爱…… 周老板心里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这可不是那些脑残神片里那般,拿着枪对着自己的胳膊来一发就当苦肉计完成了,冯四儿,这是真拼啊! 当初举报安律师的是他,在安律师在地狱被追杀时,让翠花去救安律师的也是他,这会儿,不想安律师死的也是他, 这俩男人的关系,不一般,不一般。 小女孩抬起手, 冯四儿的身子飘浮了起来, 一道道黑色的光圈打入了冯四儿的体内,缓解了冯四的伤势,至少不会让其灵魂继续和酒精一样挥发下去。 冯四儿侧过脸,嘴唇嗫嚅, 看着小女孩, 周老板确定,他看见了冯四儿脸皮的轻微抽搐。 是啊, 估计是冯四儿都没想到, 来的人, 居然是她…… 他演苦肉计的目的,一是为了放走安律师,二是为了把自己摘出去。 但这位居然提前来到了这里, 那安律师…… 那自己的苦肉计,还有什么意义? “是庆大人么?” 这个女孩,叫庆。 执法队里的人,名字都很奇怪,一是没姓了,以前就算有也都抹去了,二是取绰号当名字用,或者,就是单纯的一个字。 比如周老板在通城刚刚杀掉的阿峰阿瑶阿鹏。 “您可得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咱执法队可都是烂命一条的垃圾,在阴司高层的眼里,不值一提,您犯不着自个儿冲到前面去担风险,可别损了之后争取判官位置的机缘。” 小女孩说话时,你很难从她语气里听出她到底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反讽。 “您说笑了,为阴司办事儿,是我们一起的本分,我自然得……” “口号您就不要喊了,虽说您现在这个样子,倒的确挺适合喊口号的; 但人,毕竟不是还没抓住么? 等我去把那人给抓住了,杀了或者绑了,搁您旁边,您到时候再喊两嗓子口号,效果估计会更好一些。” “庆大人说的是。” “哪里哪里,咱执法队已经没以前风光了,日后,还得承蒙您多照应照应。” “庆大人您客气了,我这次就算能选上,也只不过是一个紫带子判官,哪能……” “您这又说错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想当初,咱执法队风光的时候,哪里晓得会忽然遭遇大祸,剩下的这点儿残渣子还得被关了几十年才得以出来透个气儿。 我是看好您的,您有出息,是个能钻营事儿的主儿,莫说只是个紫带子,日后,说不定就是个黄带子赤带子上去了。 我听说平等王殿没了,日后您开府建衙,也不是不可能啊。” 这又是阿谀又是讽刺的感觉,当真是让人听得难受,尤其还是从一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更是让人觉得诡异。 冯四儿沉默了。 “呵呵,咱不是说笑,几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咱就看好你。 当然了,其实那会儿你站在那个人的后头,咱更看好的还是那位,只可惜,出来后一打听,得,那位卷进事儿里没了。 你做得很好。” 冯四儿继续沉默。 ……………… 山鹰的尸体躺在那里, 死不瞑目。 冯四之前出现, 直接道: “我来帮你。” 山鹰大喜。 然后, 山鹰, 卒! 死前那一刹那,山鹰才明白过来,冯四说的帮你,不是说要帮他,而是帮对面那位。 山鹰死得很憋屈,任何时候,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死法,往往都是最憋屈的。 但死了也就是死了,灵魂都被搅碎了,哪怕还有什么执念,也就不存在了。 安律师蹲在山鹰的尸体旁,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我们是逃犯…………” 安律师背上的庚辰用一种祥林嫂的语气说道。 他已经麻木了, 他们是逃犯啊, 结果遇到硬茬子,以为要交代掉的时候。 另一个老仇人出现了,本以为雪上加霜呢, 结果老仇人三下五除二地直接把那只座山雕咔嚓了, 然后老仇人没有耽搁时间, 继续三下五除二地把他自己给弄得近乎咔嚓了, 身子一歪, 一句话没说, 直接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庚辰有一种自己在风中凌乱的感觉, 他现在对“逃犯”这个词,产生了怀疑。 这是近期他第二个怀疑的词语, 上一个,是“与人为善”。 “你走啊,怎么还不走!”庚辰催促道。 “别烦,我知道我们是逃犯。” “那你还不走?” “逃犯如果把捉拿自己的人都杀光了,不也算是逃跑成功了么?” “…………”庚辰。 “妈的,我得看看我家四儿掉下去别真的摔死了。” 说着, 安律师站在天台边缘,把头探出去向下看。 也就在此时, 下方的小女孩,其目光也在向上, 二人目光刹那对视。 “咯噔!” 安律师心里一沉, 完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能怪安律师粗心大意,只能说到了那个级别的存在,隐藏起息的办法真的太多太多,而且层次和效果也都很好。 安律师可还记得几十年前,自己和冯四儿带着手底下人马配合执法队执行一项任务时,这个女狠人的凶残劲儿。 这可是真的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当瓜果一样砍的狠角儿啊! 之前安律师问山鹰,你知道我是谁么? 山鹰回答不知道。 地狱很大,阴司很大,执法队也很大,不认识,也很正常,但如果是认识的老熟人……一具阳间招来的臭皮囊,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小女孩嘴角忽然露出了笑意, “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开心, 然后低下头, 看着悬浮在自己身边的冯四, 开口道: “您可真是重感情啊。” 显然, 她认出了安律师, 既然认识安律师, 很多事情, 也就能够理解了。 “砰!” 冯四儿被小女孩一脚踩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水泥地面都完全龟裂开来,同时,一道道黑色的鬼气刺入到了冯四儿的体内,开始去攻击其灵魂。 “您可真是替我着想得很,咱执法队刚被放出来,说不好听的,一边得夹着尾巴做人,一边也要想着搞点动静出来。 行,您这刚刚好。 即将成为判官的金牌巡检, 无视阴司规章,徇私枉法! 这是您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就收下了!” 冯四儿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完全被这个小女孩所压制着。 小女孩仰起头, 笑道: “我可是听说,是他出卖了你,怎么,你们还藕断丝连啊!” 安律师眼睛泛红,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平地上的冯四。 “他愿意为了你,做到这一步,啧啧,可真是让人感动得紧。 来吧, 你也下来吧, 他自个儿弄伤了自己送到我手上的,要杀要剐,可都在我一念之间。 我就不上去了,你自个儿乖乖地下来,他也能因此少受一点儿苦。” “死八婆,你别动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下来!” “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一…………” 小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安律师确实是下来了, 却不是从这个方向, 而是从居民楼的反面跳了下去, 其身上出现了一双傀儡翅膀,像是滑翔器一样, “呲溜”一声, 以极快地速度反向疾驰跑远…… 小女孩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冯四, 嘀咕道: “这么真实的么?” ……………… ps: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大家的支持下,龙已经收到了大神约合同! 入行多年,一步一步地走来,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 第八百五十七章 幕后黑手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安律师走得洒脱,连云彩都没再多看一眼; 虽说是电视剧里很俗套很惹人厌的剧情, 但忽然就这么的“跳过”了, 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 “你就这样跑了?” 安律师背上的庚辰很是不理解地问道。 他是认识冯四的,但他没料到冯四会出手帮自己二人,他清楚的,如果不是当初冯四的背叛揭发,安不起不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说不定现在已经判官笔加身了。 但既然人家帮了自己,杀了山鹰,怎么就能把人家就这么丢在那儿? “我们是逃犯!” 安律师说道。 “他刚刚救了你啊……” “我们是逃犯!” “你就这么丢下他了?” “我们是逃犯!” “你一走,万一他被……” “我们是逃犯!” “…………”庚辰。 他抑郁了。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这种很纯粹的人,并非是所有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地生活,而庚辰,就属于这种人。 他的思维,他的理念,很难以去认同安律师的行为。 事实上, 即使此时是在逃,是在跑,但安律师依旧咬着牙,眼睛微微泛红。 他只能选择逃,也只能选择跑, 如果是让冯四儿来选择的话,他也肯定认同自己的做法。 自己留下来,看似是问心无愧了,但两拨人一起被抓进笼子里,要杀要剐,就真的是操之于他人之手。 这是最不划算的选择,也是最亏本的选择, 做这个选择唯一的价值就在于可以满足于自己内心的“愧疚”感,而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怯懦。 所以安律师跑了, 无论冯四儿是否会被杀, 自己跑了, 至少还有一个报仇的希望!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 则是, 安律师看见了, 在那个狠女人身后, 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 是老板他们! 当你难以选择时,你可以甩锅啊! 甩锅给自家老板,不正是应该的么? 你让我来的,你让我参与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 这锅不甩给你, 甩给谁? ………… “妈的,居然把锅甩给我。” 周老板在心里骂道。 安不起跑了,带着他的小庚辰双宿双飞去了。 但冯四儿还在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脚下。 命运,对冯四儿开了一个玩笑,一同被玩笑的,还有那只叫鹌鹑的小矮子。 因为这个叫“庆”的女人,比预计时间早了几个小时到了扬州城。 所以准备玩儿内耗的鹌鹑被杀了, 准备摘清楚自己把自己搞伤的冯四儿摔下来一看,当即懵了。 小女孩举起手, 对着冯四儿落了下来, 周老板闭上眼, 一咬牙, 脚往前踏出一步。 却在此时, 小女孩收手了,她抓住了冯四儿的脖子,掌心连续地拍打下去,一道道封印轰上去,冯四儿整个人立马变成了一个被密封的蚕宝宝。 周泽当即收住了脚步。 小女孩回过头, 看向周老板,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怎么,你想救他?” 这个女人,真的好敏感! 若是寻常的捕头,在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面前,可能早就失去方寸了。 但周老板的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演技不行那是演技不行,但本色出演倒是难度不大,毕竟是每天跟幽冥之海的主人斗嘴的人物, 谁没见过世面咋滴? “是,他是我的恩主。” 周泽指着冯四说道。 反正这件事, 执法队的人应该也知道,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同时,周老板也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被地狱里的真正巨擘知道赢勾还活着是死,但被眼前这个女人杀了也是个死, 两种死法, 肯定选那种死前能让自己爽一把的啊! “唔……” 小女孩闻言,点点头。 “嗡!” 冯四儿被她举起,随手丢向了周泽。 周泽伸手将冯四儿抱住。 “那就让你来看住他好了,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把他封印解开。” “属下不敢。” 周老板马上谦卑地低下头。 小女孩走到周泽身边,伸手似乎想要拍一拍周泽,但因为高度原因,她拍不到。 一边的小萝莉心里忽然感同身受。 “你……很好,我很欣赏你。” “多谢大人赏识。” 周老板继续谦卑。 “在这个年代,像你一样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越来越少了。 怎么样,这捕头当得也没什么意思,跟我去执法队吧,我许你一个更好的前程。” 周泽愣住了, 然后, 用一种很是为难很是纠结地目光看着自己怀中的冯四。 “呵呵,小朋友,你知道是怎样的一个机会,摆在了你面前了么?” “我…………” 周老板额头上出现了汗珠。 快演不下去了! “行了,你,跟我来。” 小女孩伸手指了指林可。 咦,我? 林可有些吃惊, 但还是走了过来。 小女孩伸手牵住了林可的手, 摇了摇, 找呀找呀找朋友…… “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 “多谢大人抬爱。” 如果说周老板的“谦卑”和“恭敬”都是很勉强地装的话, 那么林可,就是真正的有感而发了。 能被一个大人物赏识,确实是值得激动和雀跃的事儿。 但好在林可心里也清楚, 再怎么大的人物,不说和老板比了,连自己同僚体内的那只旺财她都比不上。 “和我一样,明明是老女人了,却还是喜欢用小女孩的身体,呵呵,和我一样的不要脸啊。” “…………”林可。 旁边的刘楚宇郑强一起讨好似的小鸡啄米点头, 就是就是。 “啪!” “啪!” 小女孩目光一扫, 俩人被抽飞了出去。 月牙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俩傻缺。 “行,你就陪我去逛逛街,买买衣服,几十年没上来了,这上头的变化可真大,呵呵。” 说着, 小女孩就牵着林可的手往前走。 等到她和林可的身影消失在了居民楼门口时,周老板才抬起头,侧了侧脖子,这脸,刚刚因为一直保持谦卑的神情而有些僵硬了。 郑强和刘楚宇俩人捂着红肿的腮帮子走了回来,很是尴尬地站在边上。 老张则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凑到周泽身边问道: “她不去追安律师了?” “你问我,我问谁?” 说着, 周泽把怀中的冯四一丢, 老张马上伸手接住了,否则冯四都得摔到地上去。 “找个地方,先落脚,这帮大人物,似乎不弄得神神秘秘的,就觉得不够有逼格似的。” 捂着腮帮子的刘楚宇和郑强一起小鸡啄米点头。 周老板很嫌弃地扫了他们一眼, “丢人。” ………… 酒店房间里, 蚕宝宝似的冯四儿被丢在了床上, 周泽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茶杯。 冯四儿醒了,但是不能动,他被封印得结结实实。 既然那个小女孩知道周泽是冯四的人了,却依旧敢把冯四交给自己,证明她对自己的封印非常有信心。 呵, 蜜汁自信。 “能说话不?” 周泽开口问道。 “能。” 冯四有气无力地道。 这次, 丢人丢大发了, 本来, 哪怕不敌, 但也不至于这样。 这真的是活生生地作茧自缚…… “老安跑了。”周泽说道。 “跑得好。” 冯四很理解。 好吧,对二人的这种奇怪的关系,周泽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放长线,钓大鱼。” “哦。” 周老板点点头。 “我也是她的鱼,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巡检,她不介意顺手杀了,但我这次任务结束回去之后,有很大的机会冲击到判官的缺位。 现如今,等于她捏住了我的把柄和罪证,可能,接下来,她会再来到我面前,让我宣誓效忠于她。” “这么复杂?” “不复杂……一点都不复杂。执法队经过一场大变,元气大伤,而且几十年的圈禁之后,他们以前在阴司里的人脉也都凋敝得差不多了。 如果能收一个判官成为他们的马前卒,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是很值得的一件事。” “但他们这次死了很多人。” “他们还剩下一支甲等队,五支乙等队,这才是执法队现在的真正高层和精华,其余下面的人,只需要从阴司体系里招揽那些失意落魄的人进来填充就好,死再多,其实都无所谓。” “哦,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她不在乎死人了? 她不去追杀安不起,也是为了给你个面子,以方便收服你?” “不光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 “以她的视角来看,安不起明明是一个戴罪之身,一个阴司的流亡者,出身文字都被剥夺了,就算侥幸没死,也应该缩着脖子活得跟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 但安不起这次却主动高调地搞事情,杀执法队成员。 所以, 她很可能认为安不起背后站着某个势力,她想让安不起离开,然后顺蔓摸瓜找到那个势力,揪出那只幕后黑手。” “嗯?安律师背后站着什么势力?” 郑强忽然很是意外地说道。 周老板侧过脸,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郑强,目光里,带着关怀智障的温柔。 紧接着, 周老板端起茶杯, 小小的抿了口茶, 嗯, 寻找一下作为幕后黑手的感觉。 第八百五十八章 火烧家门口了 论做一名幕后黑手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周老板想了很久,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回归到以前的岁月静好,捂着自己的双眼,装作大家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现在的局面,又不能单纯地以暴力去破除,怕因此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习惯了“与人为善”的生活, 忽然得改变生活习惯, 还真有些不适应。 放下了茶杯, 周泽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作茧自缚”中的冯四, 道: “其实,有件事,她说错了。” “什么事?” “我不晓得那些大人物是不是都喜欢有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满足感,但这个封印,我觉得,应该不是很难破。” 且不说赢勾出手这个大BUG, 就是喊老张“关门,放旺财!” 解决一个封印,都不是什么问题。 獬豸是法兽,最擅长封印之术。 “我知道。” 冯四很实诚。 “嗯,那你要不要我帮你解开呢?” 周泽问道。 “你做决定就好,不用问我。” 周泽闻言,微微皱眉。 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砰!” 冯四被周泽踹下了床,“咯噔”一声,摔得很响。 “…………”冯四。 “抱歉,刚被安不起甩了个锅,心情本就不是很好,现在你又给我来一口锅,我真的不想选择。” 说着,周老板瞥了一眼郑强: “傻强,把他抱回去。” “哦,好。” 郑强把冯四又抱回到了床上。 冯四看着周老板,笑了笑,“我错了。” “我现在很烦。” “我能理解。”冯四回应道。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不那么烦?” “其实,什么都不要做就好,她等会儿回来时,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反正帮那些大人物做事儿我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安不起, 也不会傻到现在就马上回你们家书店的。” “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我是说,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那种,安不起现在是死是活,我真的不担心了。 整件事,就是起源于这家伙追星开始的。” “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你说说看。” “那就是,这次执法队上来的真正目的。” “不是抓豪彘么?” “一头猪而已,上来顶多吃一些人罢了,影响又能大到哪里去?” 但人家庚辰可是担惊受怕得要死啊,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典范。 只是, 人家真正的阴司管理者,却觉得这只是小事儿。 “那是为了什么?” “这次,仅剩的五支乙等队,来了三支,只是抓豪彘的话,用不着这么多人的。” “嗯。” “这次,据说,有两位大人物,混着豪彘的本源里面,跑出来了。” 周泽咳嗽了一声, 他记得那只猪头在被赢勾吃的时候,曾主动坦白,告诉赢勾,他有两个本源在不知不觉间被调包了。 等于是他千辛万苦买通了一路看守海关,结果有人占便宜搭了它的顺风车一起上路了。 “看来,你是知道的。” “你继续说。” “我并不知道出来的那位大人物是谁,但能够让阎罗下令解开执法队的封禁,让他们出手解决这件事,足以说明阴司对这件事的重视。” “那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出来的,有两个,一个未知,另一个……” “如果你想学鲁迅,跟我说两棵枣树的话,你就完蛋了。” “另一个,是一只猴子。” 冯四说出了答案。 周泽愣了一下, 而后, 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沉默的状态。 良久, 周泽才重复了一遍:“猴子?” “是的,猴子。” 冯四一直在盯着周泽看,他可以确定,周泽知道的东西真的不少。 “所以,这次执法队上来,名义上是抓猴子……哦不,名义上是抓猪,实际上是抓猴子? 以及, 猴子旁边的另一个…………人?” 冯四眨了眨眼。 “但,为什么这件事,会交给你来负责督查?” “我不是在督查,我只是附带地过来参与这次任务,执法队的真正高层,据说,仅存的那支甲等队三人中的一个,也来了,他亲自指挥三支乙等队来组织这件事。 而丙等队以及下面的丁字队,则是为了掩人耳目,继续追踪着豪彘的本源,追杀那些叛逃者,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这次任务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是府君么?” 周泽问道。 某一代府君诈尸了? “不知道。” “不知道却这么大张旗鼓地……” “猴子加一个人的组合,永远是现在阴司的真正禁忌,而且,这次的事情,还是发生在极西封印之地,那是初代封印动荡时代巨擘的地方,之后历代府君也多次前往那里加固过封印。 从那里走出来的东西,本就非比寻常,而且,还是这种组合……” “呵,又不是拿破仑,挥挥手,军队就倒戈了。”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弄潮儿,不是说谁更老谁就更牛逼,如果真这样算的话,当初赢勾大闹地狱时,那些地狱的巨擘为什么不纳头便拜? 同理,此时那一个人加一个猴子的组合, 不也是被阴司派上来的执法队真正高层在展开搜捕追杀么? 当然了,站在阴司高层角度,他们肯定是很重视的。 铁憨憨当初在地狱,还有九黎一族的战魂嗷嗷叫地想出来帮他厮杀征战呢。 比铁憨憨年代更近的府君,余留下来的力量应该更多吧? “这是在玩儿火。”冯四继续道,“执法队需要这次行动,来获得阴司的补偿和支持,得以重新崛起,像我这种的,则需要这次的事件,来增加功勋资本,这也是往上爬最快的方式。 但一不小心,如果真的是那个组合的话, 很可能这把火, 会把所有人都烧死。” “随他烧吧,只要不要烧到我家就可以了。”周老板如是说道。 “她比预计的时间更早地到了,这不符合她的作风。”冯四微笑着说道,“不要说她看手底下的这些废物死了这么多,所以急匆匆地赶来救场,她连杀了这么多执法队队员的安不起也能说放就放,对我这个刚刚杀了山鹰的人,也以收服为主要目的。 她是个狠角色,以前没被封禁时,我就知道。” “那么,你说,她为什么提早来了?” “或许,你可以先问问,为什么,她会找你们通城的鬼差……一起去逛街。” 周老板点了一根烟, 想了想, 又点了一根, 插进冯四的嘴。 吐出一口烟圈, 周老板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老头捂着裤裆的画面, 画面很喜感,也很猥琐,却也很温馨。 “呜…………唔…………” 郑强伸手帮忙把冯四嘴里的香烟拿出来。 冯四吐出一口烟, 得以继续道: “会不会有那种可能,那只猴子和那个人的组合,现在…………” 周泽的手直接捂住了冯四的嘴, 深吸一口气, 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 火, 似乎真的可能要烧到自己家了啊…… 如果, 说是如果,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巧合在了一起, 那么自己这次稀里糊涂地因为安律师的追星复仇而卷入到这件事跑到扬州城来, 真的有了极大的价值。 至少,有了一个预警和准备了。 否则真可能自己还躺在书店沙发上晒太阳喝咖啡时,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批,是的,是一批,一批和“庆”一样的存在! 想想那个画面, 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里面还有着很多很多的不确定因素,但现在,必须要做出最坏情况的准备工作了。 “我说,这…………” 周泽刚开口。 冯四却忽然紧闭住了嘴巴,闭上了眼。 周泽会意,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五分钟的时间, 客房的门被敲响, 郑强去开门, 林可和小女孩一起走了进来,俩小女孩手上都提着不少的衣服。 看来,女人不管是在哪个年龄段,都对购物有着极为可怕的执念啊。 “想得怎么样了?” 小女孩走到床边看着冯四。 周泽等人站在床边, 一家人,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在老板的带领下,集体谦卑状态中。 冯四叹了口气, 道: “一个要求。” “说。” “放了安不起。” “只要他不继续和执法队作对,不继续攻击执法队员,可。” “我同意。” “嗡!” 冯四身上的白色的茧全部消散,恢复了自由。 周泽在旁边有些意外, 不需要给个魂血或者加个契约什么的么? “可惜,我现在不能把我魂血交给你。”冯四笑着说道。 灵魂不完整的话,到时候被授予判官身份时,会直接失败。 阴司的规矩,很严格,你当判官后可以自己选择就去做谁家的狗,这是你的自由。 但谁家想把自家的狗直接推上判官的位置,抱歉,不可以。 “结个善缘。”小女孩不以为意,“本来我是信不过你的,因为你的人品很差,卖主求荣的人,自然不值得人去信,但你先前的行为,给你人品加了一些分。 我们执法队想要的,是和你的友谊,而不是谁去制约谁。等你当上判官时,我们可以继续做一些交易,放心,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交易。” 冯四沉默,没回应。 不管现在的氛围再怎么友好,但本质上,还是他输了,也无法掩盖这城下之盟的事实。 随即, 小女孩转头看向周泽, 问了句废话: “你是通城的捕头?” “是的,大人。” 小女孩又道: “通城是个好地方,刚刚她和我说了一些关于通城的风土人情,我想去转转。 你可以做我的导游么,或者你有合适的人选来做导游也可以。” 周老板犹豫了一下, 继续面露谦卑恭敬之色, 道: “有。” 第八百五十九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一个人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就比如现在,刚去公墓那边给那位被人贩子杀害的按摩店大妹子过完五七的老道, 他本人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远在扬州的老板,赋予了一项新的神圣使命。 芳杏儿走了,据警局里的人说,她家里人从老家来了一趟,但因为很快就爆出了杀人凶手也都死了的消息,见拿不到什么赔偿,她家里人干脆直接走了,连芳杏儿的尸体都没管。 停尸间里搁了挺久,这又不是无主的尸体,警方也不方便按照对待无主尸体的流程去处理,你这万一处理了,死者家里人又忽然冒出来指责你要赔偿怎么办? 这种事儿,又不是没有过。 后来,老道从老张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后,去警局签了认领书,把尸体领了回来,又亲自掏腰包,买了处公墓,把芳杏儿下葬了。 在外人眼里,可能老道这个举动有点傻,无限接近于二百五。 但老道却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芳杏儿在出事儿之前,给自己织了件红色的毛衣,哪怕是看在那件毛衣的份儿上,自己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外加,芳杏儿其实死得挺伟大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份比较敏感,不适合大肆宣传,可能不会是这么冷清的局面吧。 芳杏儿的丈夫和儿子,都是靠芳杏儿一个人在外头“打工”挣钱支持。 一个在老家耍钱,一个在上大学,俩男人,吸附在芳杏儿的身上渴着劲儿的吸血,但当人走了之后,却真的没人再多看她一眼了。 老道挺替芳杏儿不值的。 但这种事儿,实在是多了去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漠,似乎已经逐渐成了时下风气的主旋律。 走出了公墓园区,老道坐上了车,这车还是许清朗的。 老道最近没打算买车, 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 书屋里的车,忒容易坏了。 要么是被撞毁要么是被炸飞, 总之, 使用寿命真的是短得可怕。 也就老许和安律师那种不差钱儿的主儿,才能够一辆车刚报废,就美滋滋地去选新车去。 小猴子一直留在车里,面前放着一袋花生正在剥着。 老道坐进来后,小猴子抓起面前的一把花生果肉,送到了老道面前。 “吱吱吱吱!” 爷爷,吃! 老道笑了笑,接过了花生,往自己嘴里放了几个,又往小猴子嘴里放了几个。 一人一猴,倒是在车里其乐融融。 发动了车子,回书店,路上经过了一个农贸市场,老道去买了些水果干果之类的东西,等到书店后,先去隔壁药房,给那里的芳芳她们送了点儿水果,又看望了一下勾薪。 勉励他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勾薪应该是听进去了,眼含热泪。 回到书店,把水果摆好,再把干果这类的东西归置到地方,老道又拿起了扫帚,开始扫地。 以前书屋的清洁都是死侍做的,但自从死侍被黑小妞隔三差五地种到地里之后,这清扫的活儿,就空下来了。 老道自然而然地就接手了过来,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扫好地后,又拿起了抹布开始清洁桌椅。 老板常坐的那个沙发,倒是不用老道去管,只要老板在家,莺莺会每天给那个沙发更换沙发套。 有时候,老道也挺羡慕老板有个莺莺的。 长得漂亮,又懂事又贴心又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还有钱的女友, 哪儿去找? 这比拍韩剧还魔幻呐。 忙活来忙活去, 到了天色将暗时,老道终于停歇下来了。 白狐迈着优雅的步子从书店门口走了进来,跳上了一处茶几,匍匐了下来,透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夕阳。 橘色的光辉撒照在了白狐的身上, 别说, 还真有一种油画的味道。 白狐安然自若,自从变成五条尾巴之后,白狐就给人一种斩断三千烦恼丝的感觉; 没以前骚了。 “吃饭吧。” 许清朗走了出来,把饭菜摆放在了桌上。 老板带着五个鬼差都走了,书屋现在能吃饭的人并不多,所以许清朗也没做多少,几个小菜,大家凑合着吃一下。 其实味道都很不错,尤其是中间的那个鲫鱼汤,无非是三条鲫鱼再加了几块豆腐进去,但汤味鲜美,老道一个人就喝了三碗。 饭毕, 老道端着板凳坐在书店门口, 你说在纳凉吧,这天气也不适合纳凉,老道只是纯粹地坐在这儿,看着步行街上过往的男男女女,一副空巢老人的既视感。 少顷, 许清朗走了过来,递给了老道一杯茶。 老道伸手接过,低下头,喝了一口。 “唉,别说,老板他们走了之后,还真觉得这屋子挺冷清的。” 老道点点头。 “行了,你继续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趟,买点原材料。” 虽说庚辰和安律师一起离开了书店,但许清朗的傀儡术还得继续修炼下去,这玩意儿,也确实耗费材料。 得亏他是个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否则还真玩儿不起。 老道继续在门口坐着,在他的前方,霓虹闪烁,编织着这喧闹夜色下的主色调。 在老道头顶原本安律师的房间窗台口, 小男孩扶着窗户站在那儿, 目光, 遥望远方。 她不在的第一天, 想她! 也不知道她在扬州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被欺负。 在其隔壁的隔壁房间里, 莺莺坐在书桌前, 面前摆放着一些理财产品介绍,她看了半天了,但看来看去,就越来越觉得,似乎最好的理财就是不理解…… 在房产数目上已经超越许清朗的莺莺今天不是很快乐,因为据说国家马上要出台房产税了。 愁啊, 愁啊, 可不是么, 别人家的女仆伺候好主人就是了,还能每个月领取不菲的工资,到莺莺这边,自己还得贴钱给老板过上每天喝猫屎的日子。 想了想, 莺莺还是决定等老板回来让老板来做决定吧, 但她马上又皱了皱眉, 老板似乎不喜欢被这些事情烦恼呢! 莺莺身子往椅子上一靠, 拿起旁边的热水杯, 喝了一口热水, 而后把桌子上摆放着的可以拿来打扑克都够的一大叠房产证丢入了抽屉里。 起身, 莺莺往床上一躺, 而后马上又站了起来。 虽然老板不在家, 但有些习惯她也被潜移默化了。 床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没洗澡前,不能玷污它。 莺莺下去洗澡了, 半小时后, 莺莺回到了卧室, 在床边靠外的一侧躺了下来, 打开了台灯, 拿起床头柜上的《女仆的自我修养》,开始重新温习。 她只睡外侧这部分,因为里头的位置,是老板的。 一边就着台灯看书一边听着窗外的风声, 莺莺忽然有种错觉, 那就是老板此时正躺在自己身边,正在熟睡着,这风声,是老板均匀的呼吸。 看了大概一个小时的书, 莺莺把书合上, 就在这时, 她看见房间衣柜的窗子那边像是出现了一道人影。 莺莺有些疑惑地起身,走了过去。 在镜子里, 她看见了自己, 但慢慢地, 镜子里的自己衣服开始发生了变化, 从原先的睡衣变成了一套很复古的衣服。 孔雀羽织成的裙子,精致的手环,以及脚踝上的晶莹的镯子。 “你是谁?” “你是谁?” 莺莺摇了摇头, 镜子里的她也摇摇头。 终于, 莺莺明白过来了,后退了几步,又重重地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又回到了床上。 她闭上眼, 开始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消化掉旱魃的遗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自然而然地肯定会受到她的一些影响,但只需要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就能将其克服掉。 渐渐的, 莺莺的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她, 睡了过去…… “关门咧,关门咧!” 深夜了,老板把书店的卷帘门给拉了下来,以往书店会营业到后半夜的,但现在书店里一个鬼差都不在,留到后半夜也没什么意义,又做不成生意。 关门,上锁,老道拿着毛巾和脸盆去卫生间洗漱, 小猴子也拿着小脸盆小毛巾以及儿童牙刷,跟着老道一起洗漱。 “喉…………頽! 哗啦啦!” 老道擦了擦脸, 伸手抓了抓猴子身上的毛, 道: “毛又长了,明儿给你理一下。” 小猴子点点头,用小水杯接水开始漱口。 这时, 老道的手机响了, “谁的电……咦,老板的。” 老道赶忙接了电话: “喂,老板。” “老道,你在书店么?” “我在啊,老板,啥事儿啊。” “哦,我这儿有个朋友这次要跟我一起回来,她想在通城好好玩一玩,想找个导游。” “这没说的,老板你的朋友也就是贫道的朋友,让贫道来当这个导游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大概明早回来,到时候你到高速路收费站这边来接一下。” “啊,这么急啊,不先到店里吃顿饭么?” “不用了,她还有点事儿要办,你只需要负责带路就好。” “行,老板,么问题啊! 保证完成任务!”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OK,老板!相信我吧,肯定不会给你丢脸。” “嗯,你从没让我失望过。” 第八百六十章 你放老道又何必! 这一次,开车的是周老板,而后车座上,则坐着两个小萝莉,不知道的人看起来,还以为当爹的带着俩女儿自驾旅游,其乐融融呢。 当然了,这种儿女福, 除了王轲, 似乎别人也消受不起。 庆似乎对林可很欣赏, 但她说得很直白了, 欣赏的是这种和自己一样不要脸的劲儿。 这种欣赏,难以让林可有那种“感动”的感觉。 她只能一直小心翼翼地陪着,找回了久违的紧张感,是的,林可也发现了,自己似乎平淡日子过得太久了,也咸鱼化太久了。 忽然过度到紧张刺激的剧情时,自己多少有些不适应和放不开。 好在这种情绪倒是和初见大佬的感觉很贴切,不至于引起怀疑。 若是太放松了,反而不合适。 当然了,形势比人强,至少,在如今的局面下,只要老板没选择撕破脸,大家就得都低着头。 这时候, 林可心里忽然有种跃跃欲试,仿佛罪恶的小恶魔正举着刀叉在她心底不停地呼喊着祈祷着: 有点期待老板啥时候直接撕破脸干了身边的这个女人! 所以说,女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往往会变得很可怕,表面笑嘻嘻着,心里恨不得你今晚就暴毙; 甚至背地里,哀悼词都为你提前写好了。 周老板这车开得有点累,他很久没开长途了,尤其是最近一两年,只要是开长途,都是自己手下人代劳当司机。 老张他们这些其余的鬼差,暂时还留在扬州,归于冯四的指挥,豪彘的抓捕和清理工作还要继续下去。 庆点名让周泽和林可陪她先去一趟通城,人家既然这般吩咐了,周老板只能照着她说的去做。 “做捕头,有意思么?” 庆开口问道。 这个女人,往后头一坐,还真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架势。 “为阴司服务。” 周老板很没诚意地喊了句口号。 一路上,庆会时不时地问自己一些问题,然后她自己又会陷入沉思,她似乎不是很在意周泽是什么态度,也不在意周泽是否在认真地回答。 “也是了,你是冯四儿的人,自然瞧不上我们执法队现在的牌匾。” 周老板真的无奈, 为什么一个个都想拉自己进执法队, 自己看起来这么像变态疯狗么? 他觉得自己的气质和执法队的气质,完全不搭啊。 “行吧,继续跟着冯四,似乎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庆没说周老板不知好歹, 这一路上,周老板也算稍微熟悉了一些她的脾气了。 其实, 除了喜欢一言不合就杀人以外,她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至少, 在确定你完全没有价值之前, 她不会杀你。 而且,莫名的,周泽发现对方好像有点欣赏自己。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被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通城出事儿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感觉么?” 庆又问道。 “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执法队曾到过通城。” 庆点了点头。 这番对话, 看起来有点傻, 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 在不知道周老板真正身份和底牌之前,你只能把他当作一个地方的鬼捕头来对待,你的思维,你的逻辑,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这条线往下去了。 庆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不说和赢勾比了,和旺财都没办法比,完全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自然跳不出历史的局限性。 “通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特殊的地方?”周泽思索了一下,道:“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安不起,之前是在通城?” “虽说我是四爷的人,但我对四爷以前的事,知道的真不多,我入行也就两年,所以,我不认识安不起,他以前和四爷很熟么?” “入行两年,就当捕头了?” 庆微微一笑, “进步神速。” 周泽取出烟,咬在嘴上,道: “都亏四爷的照拂。” 反正, 什么锅都往冯四儿头上盖就是了。 “也是,你真的不打算进执法队么?你们四爷,哪怕要当判官了,在我眼里,说实话,也就…………呵呵。 虽说执法队现在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大人您执意看得起卑职,卑职愿意效劳。” “好,等通城的事儿我处理完了,可以给你办手续,这阳间,毕竟是活人的世界,偶尔上来透透气瞧瞧新奇可以,但一直待在上面,就像是一条鱼离开了水趴在地上太久了,容易被晒干,变成咸鱼。” “大人您说得对。”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看重你?” “是的,卑职确实有一些疑惑。” “当我决定要来通城前,我让人调查过阴司的档案,发现档案里,对你的记载,不,确切的说,是对你们的记载,太少太少了。 我信的是冯四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卑职汗颜,其实,也是因为通城一直风调雨顺的缘故吧,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儿。 卑职也贯彻着与人为善的处事习惯,所以,也没什么仇人。” “或许吧,如果我要找的人,真的在通城,似乎也确实说得过去。” 如果那位真的在这里, 风调雨顺, 真的不算什么。 周泽继续开车, 其实, 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您的, 周老板心里倒是没什么憋屈的, 就当是耍猴呗。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就是铁憨憨似乎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一直没冒泡。 又或者是可能上次吃得猪头肉加猪蹄的套餐太腻了,还在沉睡消化之中。 “通城有耍猴戏的么?”庆忽然又开口道。 “猴戏?其实,我们现在可以拐个方向,去淮安。” “为什么去那里?” “因为那里有吴承恩的故居。” “我说的是耍猴的。” “安徽的利辛县那边好像比较多,猴戏之乡。” “通城就没有么?” “我没见到过。” “哦,是么。如果想找,能找到么?” “试试看吧,动物园里的行么?” “你说呢?” 终于, 要下高速了, 收费站也在前头了。 出了收费站,周泽靠边停了车,老道的车也停在那里。 “那就是你给我找的导游?” 庆伸手指着车外头正点头哈腰走过来的老道问道。 “是的,他算是个本地通,对通城这边三教九流的事儿和人儿,再熟悉不过了。 大人您刚刚不是说想看猴戏么? 他可能知道哪里有。” 老道走到车门旁,周泽摇下了车窗。 “嘿,老板,回来啦,哟,客人,还是个……哟,您好,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有了小萝莉林可的前车之鉴, 老道可不会傻乎乎地把坐在后头的那个陌生女童真的当作什么邻家小朋友, 态度上,当真是诚挚得很。 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越是喜欢装嫩的人,就越是可怕! 庆看着老道,没急着下车,而是直接问道: “你知道通城这地界儿,哪里有耍猴的么?” “耍猴?”老道挠了挠脑袋,做出思索之色,道:“哟,咱这地方是平原,也没什么老林子或者山头什么的,除了动物园,也没猴子啊。 贫道以前在峨眉山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猴子是真的多也是真的皮,在这儿,除了动物园里,贫道可真没见过猴子。” 周老板伸手抖了抖烟灰, 对于老道的临场反应,周老板还是放心的,也没想着多此一举事先去特意提醒老道。 要知道自己后头坐着的那位,说好听点,是执法队里的大佬级人物,但实际上,和特务头子没什么区别。 否则也不会被现任领导人派出来执行刺杀前任领导人的任务。 从聊天到现在,也没多长的时间,周老板可不会傻到在她眼皮底下发微信给老道通风报信,那太画蛇添足了。 老道毕竟是一个能在直播中把冥币当人民币卖出去的狠人,这点应变,不在话下。 大家下了车,老道在旁边候着。 庆看着周泽,道: “这样吧,我先在通城走走看看,你去准备一下,安排一个妥当的住处,安排……安排三个房间吧,还有两位,可能明后天就到。” 这是把周老板当服务小弟了。 但这正符周老板的心意, 妈的, 上次让老道当导游带出去玩儿的人, 已经躺书屋隔壁药店发电半年了……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你办事,我放心。” 庆伸手,又想拍了拍周泽,但因为高度原因,还是作罢了。 “您请,我的车在那儿。” 老道指了指对面的车说道。 “行,那就辛苦你了。” “瞧您客气的,远来是客不是。” 老道小跑过去,帮庆打开了车门,等庆坐进去之后,老道再跟周老板和林可挥挥手,就坐进驾驶位去了。 周泽和林可一起对着那辆车挥手, 哪怕车已经转向开出去很远了, 周老板也没放下挥舞的手, 可能站在庆的角度,周老板是在很尽职的拍马屁。 但只有周老板清楚, 他其实是在, 真正的告别。 一直到完全看不见车影了, 周泽才喃喃道: “走好!”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一定是特殊的缘分 “大早上的,你看见老道了没?” 许清朗一边摘蔬菜一边问道。 菜园子里,新鲜嫩翠的蔬菜长势很好,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珠,不用滤镜不用摆拍,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是的,对着一片蔬菜,却有一种面对一件艺术佳作的错觉。 “没啊。” 黑小妞一边蹲在地里检查着土壤一边回答道,菜园子里的土壤她每天都会检查,然后再进行微调,以保证这里的土质达到最佳。 在地里,只有一颗脑袋露出来的死侍对着外面的方向扭了扭头, 意思是老道出去了。 “出去了?”许清朗咬了一口手中刚采摘下来的西红柿,一边咀嚼着一边道:“大清早的就出去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 死侍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书屋内外,看得见的绿化,看不见的墙角里的一些植被,其实都相当于是死侍的眼睛和耳朵,他就是书屋的保安系统,任何人的进出,都逃不过他的“监控”。 摇摇头,老许也没再多想,提着采摘好的蔬菜直接离开了菜园子。 自从有了菜园子之后,许清朗觉得自己的工作轻松了许多,一些蔬菜完全可以直接从隔壁采摘回来用。 而且是全天然无公害的,如果不是考虑到种植面积的限制,外加还要保证彼岸花的产量,许清朗真想让那边把什么水果树葡萄藤这类的全都弄上,以后店名也可以改了,不叫深夜书屋,叫深夜农场或者叫深夜果园。 当然了,这成本,其实也不低,虽说人工是免费的,但想想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地带种菜, 真奢侈啊! 走到书店门口,许清朗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一下,变成“暂停营业”。 书店现在一个鬼差都不在家,这生意本就做不成,外加喜欢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视打发时间的老道也不在,许清朗也懒得自己坐那儿当个摆钟,干脆先关门。 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里,把地毯挪开,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玄奥阵法符文,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许清朗喜欢把自己的房间改装成阵法陈列室,当初安律师初进来时,还真被亮瞎过狗眼。 在墙体一侧,挂着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上面有很多个小旗。 自打上次周老板带着一帮人去四川时的同时,许清朗就已经在着手调查感应他师傅的真正所在位置了。 当然了,那可能不是他师傅,又或者是另一个东西,而他的师傅,则是从那个东西里诞生出来的。 听起来有些拗口,但就是这么个理儿。 一个想死都死不了,硬生生地被折磨成深度卫道士的存在,其实早就不能算是人了,他的死亡外加他的诞生,一直显得很是扑朔迷离。 按照周老板本来的大方针, 咸鱼压倒一切! 而为了更好地咸鱼, 那就得: 犯我咸鱼者,虽远必诛! 而许清朗的这个师傅,算是和书屋结下两次死仇了,可以想见,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下一次他再“活过来”时,肯定会直接找到书屋这边找麻烦。 如果是下战帖,摆擂台群殴或单挑什么的,那也就算了,关键这货匪夷所思的手段层出不穷,完全让人防不胜防,比如那阵子赢勾还没苏醒时,他来了。 这个隐患,必须得提前动手剪除掉。 许清朗很早就感应到他师傅的位置了, 在面前阵法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玻璃瓶,瓶子里的那几颗黑色的珠子,则是上次他师傅出现后遗留下来的痕迹。 而老许这阵子一直在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根据这些痕迹进行反向推导,以感应对方的位置。 但每天推导下来的结果,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天在西南,这一天则是在东北,这一天在南方,这一天却又在西北,总之,就是在不停地围绕着地图上这只雄鸡的脑袋、屁股、后背、蛋蛋…… 不停地打着圈圈儿, 就是不往鸡肚皮这边靠。 也不晓得那边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事儿,更不懂得到底在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以对方这种漫无目的的“横跨”方式,靠书屋现在的人力和物力,想要把对方找出来,再进行定点的攻击,基本是个不可能的事儿。 许清朗盘膝坐下,有点像是在完成任务似的开始催动起阵法。 阵法缓缓地开始运行,玻璃瓶中的黑色珠子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许清朗沉下心,开始去感应。 猛地, 许清朗睁开了眼, 嘴巴张开, 他的眼睛里,带着惊喜,带着恐惧,带着愤怒, 同时也带着一抹猝不及防! “他……到了。” ……………… 通城大饭店,在十五年前吧,算是通城的地标性建筑,当时的通城人,无不以去那里吃饭或者住宿作为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儿。 只是随着这些年城市的迅猛发展,通城大饭店早就已经失去了其往日的独一无二和特有光环,附近的高楼大厦不断地竖立起来,昔日的老大哥角色,现在终于成了一个穷酸的弟弟。 “行,就在这儿吧,三个套房,多少钱?” 周老板在前台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后,从大厅走了出来。 林可站在他身边,当周泽伸手摸口袋时,却发现烟盒空了。 林可递上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给周泽。 “刚买的。” “嗯。” 周老板也没说谢谢,自顾自地点了烟。 想当初, 自己刚当上鬼差时,小萝莉曾是横亘在自己身前的一座恐怖大山,现在,她会看眼色帮自己去买烟。 但一想到“庆”已经在通城了,可能过几天还有两个宝宝也要来,周老板就一阵头大,刚刚才升腾起来的那一点点自我感觉良好瞬间消散一空。 老道啊老道,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现在,周老板只能期待老道能够保持他的记录了,否则,接下来,书屋迟早要和“庆”他们硬刚正面了。 这时,一群穿着西服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簇拥着一个浓妆女人,女人脸上的脂粉厚度,估计能把蚊子直接齁死。 “就这儿么,条件不怎么样啊,选的什么鬼地方,换换换,换地方去! 我要给我哥打电话,这不是糊弄人么! 喂,哥啊,你这选的什么破酒店啊,不带你这样糊弄事儿的啊,我知道你忙,我知道你忙,但这里我可不住。” 女人在大厅门口嚷嚷了一阵,转身离开,旁边的保镖马上簇拥着她一起离开。 “嘁,什么人啊这是,不就是华侨么,带这么拽的么,真当是二十年前啊。” 周老板旁边站着的应该是这家酒店的大堂经理,此时正很是不满地埋怨着。 “华侨?”周泽好奇地问了一下。 同时心里也在想着,自己把庆以及之后要来的俩宝宝安排在这里,他们会不会不满意? 应该不会吧,都是在地狱被关押了几十年的人了,哪有那么多穷讲究,意思意思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呵,据说是抬棺回来的,准备回家入土为安。” 大堂经理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马上对周泽点头笑笑,转身回去继续工作了。 周老板耸了耸肩,对小萝莉道: “走吧,先回书店去。” ………… 通城城最犄角旮旯的那片,有一段老城区,当初修建动车时原本铁路线是从这里过去的,这里也本该进行拆迁,但因为有几个钉子户坚持驻扎在这里。 后来政府规划部门直接改了线,从这里绕过去了。 也因此,这一带的拆迁工程,也就停滞了下来,不再被提起。 历史原因加上城区因素的变化,导致这几年来,这块区域成了外来务工人员的聚居地,颇有点大隐隐于世的范儿,也有那么点儿鱼龙混杂的意思。 老道把车停在路口,没敢往里开,里头路窄不说,还有好几辆车随意地停在那里,你开进去了,可能想再开出来时就得被卡在里头。 “您请,您小心,地上滑。” 老道殷勤得很。 在他看来,着眼前的女娃,哦不,女人,哦不,女王! 应该是老板很重视的人,否则不会让自己当导游来带她出来观光的。 所以自己要加倍小心,得伺候好了,绝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老道已经把这件事当作了一个政治任务,从思想上就高度重视了。 “耍猴的,在里面?” “在的,在的,我都打听好了,这里头住着几个耍猴的艺人,晚上出来经常到夜市摊子上表演赚钱。” 庆点点头,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恰好, 在这个时候, 里头有一个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胖子抱着一个青花瓷的坛子从里面走出来,旁边有一大群穿着黑西服的保镖跟着。 其中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女人拿着手机递送到了他的耳朵边,应该是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喂,老妹儿啊,啥玩意儿啊? 酒店不行你就换一个呗, 我这儿正忙着呢, 咱奶奶的老家到底在哪儿来着, 我这儿抱着骨灰坛子转悠这么久了还是没找到!” 第八百六十二章 找到了! 人生,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意外,很多过来人,回首过去时,都会说:意外,让人生变得更精彩。 这是因为那些因为意外而没了的人,没办法再说话了…… 前面来了一大伙人,看起来像是山口组开会一样,老道也就没急着往里进去,等人家先出来呗,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但那个戴大金链子的胖子却在那儿一直打电话和自己的妹妹疯狂抱怨着,站在巷子入口处就不动了,他不动,旁边的保镖助理什么的,也都跟着一起不动了。 什么人啊这是, 好狗不挡道啊。 老道心里有些烦,点了根烟,但打火机像是没气了,哎呀我去。 老道把烟从嘴上取下来,随手用了点力气将打火机丢出去。 谁知道无巧不巧的, 旁边正好有一条流浪狗在那里翻垃圾堆, 正翘着身子在里面翻弄着, 打火机砸了过来, 正中其下面露出来的蛋蛋! “啪!” “汪!汪!汪!” 这条狗当即愤怒地跳了起来, 任何一个公的,那个位置被袭击了,估计都会这样。 流浪狗的目光在周围逡巡着, 老道有些歉然地对它笑了笑, 抱歉, 不好意思, 贫道不是故意的。 只是, 很明显, 这条狗没打算接受这个道歉,又或者是没能领会到人类的表情语言。 “汪!汪!汪!” 这条狗直接向老道扑了过来。 “哎呀!” 老道身上是有一些拳脚功夫的,但面对一条忽然窜上来的狗,也没办法及时反映过来,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但其脚下正好是一个凹陷的水泥石板,这一脚踏空,整个人直接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倾倒下去。 那条狗扑上来时, 老道人正好在向下, 但老道的脚高高地抬起, 等于是做了一个足球场上的“倒挂金钩”射门动作。 “砰!” “汪!” 这条可怜的狗在自身速度的加持下,被踢飞了出去,越过了前面的几个保镖,直接砸到了那个正在接电话的大金链子胖子身上。 “妈呀,什么东西!!!!!!” 胖子明显被吓了一大跳, 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原本他手中拿着的名贵骨灰坛子也摔了下去, “啪!” 坛子碎裂, 里头的骨灰飘洒了出来…… 之前一直站在那里闭目养神哪怕被人挡路哪怕老道被狗袭击都没睁开眼的庆, 在此时, 猛地睁开了眼睛! 时间, 仿佛在此时被定格住了, 像是抹上了一层粘合剂, 空气中, 满满的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和压抑。 白色的骨灰,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其余人都不在动,都维系着现在的姿势,完全陷入了静止,只有这骨灰,随风飘散,散啊,散啊,散啊…… 庆动了, 她走到路口位置, 看着骨灰向自己这边飘来。 “何方邪祟,安敢在此放肆!” 庆发出了一声低喝。 她不算是嫉恶如仇的性子, 否则冯四儿早被她按律咔嚓了。 但不管怎么说, 她也不可能坐视邪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般放肆! 只是,这片朦朦胧胧的骨灰依旧无所顾忌,继续向她飘来,带着一种猖狂和桀骜。 庆伸出了手, 向前一抓, “嗡!” 空气中瞬间传来了刺鼻的焦味,像是皮革在疯狂地燃烧一样。 骨灰开始迅速地收缩后退,像是一个原本熟睡着的人被冰块刺激了一下。 庆身形不止, 顷刻向前, 低喝道: “给本座,滚出来!” 然而, 正在收缩的骨灰却忽然再度炸裂开去。 强横的精神力肆虐而起, 对于周围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倒是没任何的影响,所有的肆虐点,全都集中在了庆一个人身上。 庆的眼眸深处,当即闪现出一抹厉色, 居然还敢反抗! “轰!” 识海中的炸裂声响起, 庆一往无前, 继续前进! 而这一片骨灰,则开始迅速地后退后退再后退,这一次,似乎是真的认怂了! 还想跑? 庆继续追了过去,没有做丝毫的犹豫和耽搁,她有这个底气,同时,她也有这个实力! 莫说是在阳间, 就算是在地狱, 明面上能够让她忌惮的人,其实也不多! ………… 鱼,据说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但有时候,人可能更愚。 当骨灰和庆的身形都远去之后, 巷子入口处的这帮人像是刚刚被按了暂停键的剧情角色,重新又被按了“播放”。 “啊啊啊啊!狗!狗!狗!” “汪!汪!汪!” “我的坛子,我的坛子,坛子!!!!!” “哎哟我去……” 四周,全是喧闹的喊叫声,老道扶着自己的老腰站了起来。 “咦,人呐?” 老道震惊地发现那个女娃子不见了! 我咧个去! 老道当即有些着急,开始四下里喊道: “喂,喂,喂,喂!!!!!!” 更急的是,老道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只能“喂喂喂”地喊着。 自然而然地,是收不到回应的。 而旁边,骨灰盒摔碎的大金链胖子终于被自己的保镖搀扶了起来,他有些后怕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摔碎的骨灰坛子,惊呼道: “骨灰呢,骨灰呢,骨灰呢!!!!” 老道见状,马上捂着腰迅速地溜走,那条狗可是他踹过去的,哪怕是无意的,是那条狗先发疯的,但那条狗之所以发疯也是因为他砸中了它的蛋……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注意到自己,老道还是先麻利地闪进了斜对面的一个胡同里去,连自己的车都没敢回去开。 在胡同里走了一段路,估摸着那帮人不会追过来找自己麻烦了,老道才靠着破旧的墙壁坐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号码还是他一个认识的朋友给他的,老道以前开直播时,认识不少水友,尤其是在来通城开直播后,还有个自己的通城水友圈子,这耍猴艺人的事儿,也是水友告诉他位置的。 那位水友还真热心,连那个耍猴艺人的手机号都给老道要来了,以为老道要开直播播这个呢,还跟老道唠嗑了很久,刷五个火箭能不能让他也露个脸一起来。 老道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有人接, “喂,呐锅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老,老道估摸着岁数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老弟啊,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儿啊,你呐锅啊?” “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一个小女孩啊,可能就在你附近啊?” “女孩儿?龟龟,哪里有女孩儿啊,耍不起哦,贵滴很,你是拉皮条的?我没得钱。” “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我家的一个女娃娃想看小猴子,好像去找你了啊。” “啊,你家娃娃走丢了是嘛?” “额…………算是吧。” “哦,我瞅瞅哈,我给你找回来,有好处费的吧?” “没有啊!” “那我就不帮你找咧,她就算在我这儿我也不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老兄弟开始放狠话了! “老弟啊,你莫葱动啊!” 老道劝说道。 “找回条狗送回去还有钱咧,找个人没钱咧?” “莫慌啊,你找到了她,你想干嘛就干嘛,么得事咧!” “儿豁!你莫骗老子!” “在不在你身边啊,老弟啊,你帮我看看啊!” ………… 骨灰散得很快, 庆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有些大意了。 她没想到,在那个捕头口中“一向平安无事”的通城境内, 会忽然出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东西。 她跟丢了。 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但好在, 她还确定, 那骨灰还在这块区域, 只是进入了一种静默的状态, 就像是一只变色龙,巧妙地隐藏了它自己。 但终究,只是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就能把它找出来。 走在破落的小路上,周边都是很破旧的老建筑,有些地方住着人,有些地方则没有人,其实,这些地方基本都算是危房了,但奈何房租便宜,不少人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也有一些人会在这里“瘫痪”。 庆一边走一边在感应, 她能感觉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 “儿豁!你莫骗老子!” “在不在你身边啊,老弟啊,你帮我看看啊!” 年近六十穿着一身棉衣的老头儿伸脚踹了一下躺在自己身边还在睡觉的同伴,又带翻了好几个啤酒瓶之后,这才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阳台这边。 在阳台的角落里,两只一胖一瘦的猴子被用铁链绑住了脚踝,束缚在那儿。 其中那只胖猴子明显是有眼力见儿的,见老头儿走过来了,马上蹦跶到了老头儿肩膀上,开始殷勤地给他捶着脖子。 老头儿没好气地白了这只猴子一眼,有些纳闷地看了看这阳台地面,疑惑道: “见了鬼了,这么这么多灰了?” 上次打扫这屋子是什么时候来着? “呸呸呸!” 老头儿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挥舞着手掌,这些灰被他不小心掀了起来,到处飞。 身子靠在了阳台上, 手里继续拿着手机,喊道: “我说啊,你不给钱不像话咧,不给钱我可不帮你找咧。” “在不在你那儿啊?”老道追问道。 “我…………” 老头儿忽然看见,就在自己楼下斜前方的街面上,真的有一个手里拿着棒棒糖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正一个人往这边走来。 “呼!!!!!” 老头儿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对着小女孩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同时对手机里道: “给钱,我找到她咧!给钱我就给你送回去!” …………… 庆听到了一声口哨, 她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 她向斜前方向二楼阳台位置看去, 她看见了一个衣着破烂却显得很精神抖擞脸上泛着红光的老头, 她看见了老头儿肩膀上坐着的那只猴子, 她看见了老头儿, 正意味深长地对自己在笑! 老头儿和猴子身边,那一层淡淡的骨灰还在飘荡着, 上午的阳光撒照下来, 折射在了老人和猴子的身上, 熠熠生辉…… 第八百六十三章 事态升级! 在最恰当的时候, 在最合适的角度, 在最理想的方向, 在最迷人的机位, 这一刻, 庆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揪起来了, 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巅峰……… 是的, 她紧张了, 也由不得她不去紧张, 同时, 她也兴奋了。 她是执法队的乙等队成员,属于执法队金字塔的顶层人物,哪怕在阴司,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了,但无论前面加上再多的前缀,加上再多的修饰,再多的头衔, 在“府君”两个字面前, 都会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府君,意味着一个时代,从第一代府君结束地狱动荡年代以来,历代府君的存在,构筑夯实了整个阴司体系。 他们的烙印,早就被打在了如今地狱的深处,根本就无法抹去。 拿前朝的剑斩当朝的官儿来比喻都不是很恰当,要知道十殿阎罗是靠政变起家的,整个阴司的体系则是之前府君时代体系的延续。 确切的说,有点类似于朱棣和朱允炆的关系。 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在成王败寇面前,似乎都不是很重要,但每个人心底,其实都有一杆秤。 但那种行禁忌之事所带来的刺激以及这件事事成之后所可以给自己带来的利益, 也足以让人无所顾忌。 今日,只要杀了他,那执法队的复兴,可期! 庆, 动了。 老头儿还在很兴奋地和老道打电话呢,想着,穿得这么精致的小女孩,送回去后,家里肯定会付不少感谢费的吧。 所以说, 人还是不能太贪, 多一点儿淳朴, 多一点儿善良, 总能给你带来一点好运气的, 只可惜, 老头儿没有。 然后, 他看见那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 女孩子, 额, 飞起来了!!! 老头儿嘴巴张得大大的, 老头儿肩膀上的胖猴儿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一人一猴, 在此时几乎石化。 庆下来, 气息压迫而来! 老头儿脚下阳台上的这一层骨灰,在此时也会错了意。 站在骨灰的立场上来看, 它是想躲避想隐藏的,但在感应到庆的举动后, 骨灰:“完了,我被发现了!” 事实上, 在看见阳光下的老头儿和那只猴儿时, 在庆的眼中, 哪还有骨灰的丁点位置? 你爱拌饭就拌饭去, 本座要杀府君! 所以, 一连串美丽的巧合,聚集在一起后,形成了化学反应,宛若高速行驶的火车,忽然脱轨了,谁都不知道它终将奔向何方…… 空气中, 只留下手机里老道的一声声呼喊: “喂,喂! 你特么的倒是说句话啊, 她到底在不在你那儿啊,给个准话啊! 人呢?死哪儿去了,回话啊!” 庆飞了起来, 骨灰飘了起来, 老头儿和胖猴儿继续目瞪口呆,但他们连当背景板的余地都没有。 刹那间, 飘荡起来的骨灰直接贴向了老头儿的身子, 附身! “啊啊!!!!”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闷哼, 骨灰速度奇快,眨眼间就完全没入了老头儿的体内。 下一刻, 老头儿抬起头, 目光里, 赤红一片, 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 同一时间, 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里,一辆高档商务面包车内躺着的那口棺材,在此时忽然震颤了起来。 “妈的,他们在上头聚餐,怎么就让我们俩在地下车库里看棺材?” “你咋呼个啥,拿这份工资做这份事儿呗。” “嘿,你说,这帮有钱可真有意思,这遗体还居然特意保存着飞来飞去,说是要重走他们奶奶当年的人生路。” “这没法子,我听说啊,是老人死前留下的遗嘱是这么要求的,需要到一个地方就拍个照,有专门的机构负责监督,一个流程一个环节都不能少,不然就拿不到遗产了。” “我说呢,怪不得这么上心。” “其实吧,那些有钱人,很多的还真是越有钱就越迷信。” “人还玩儿得很浪漫呢,老板他爷爷死得早,骨灰一直被他奶奶留着,就等着她也死了之后,让后人带着她跟她男人把以前的经历和地方再都回味一遍。 老板这段时间一直捧在手里的坛子,你以为是青花瓷?里头装着他爷爷的骨灰呢。” “这可真够欧……浪漫的啊,这老太太,挺潮。” “哐当!哐当!” 车内,忽然传来了响动, 两个保镖一时间面面相觑,各自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骇然。 ……………… “砰!” 阳台碎裂了, 老头儿被摔了下来, 但阳台上原本拴着的两只猴子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当事双方,没谁会再去关心猴子的死活了。 “噗通!” 老头儿落地时,身子忽然向前一窜,整个人变得无比灵活,同时用沙哑的声音低吼道: “这次为了对付我,找帮手了么?” 庆掌心一翻,一柄墨绿色的匕首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闻言,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回应道: “对不起了,我很抱歉,我也真的不想,但承人之惠,必分人之忧!” 明明说的是牛唇不对马嘴的事儿, 但偏偏对上了, 而且, 误会, 就真的像是死结一样, 解不开了。 庆的身形再度出动,刚刚第一次出手时,她还带着很大的忐忑很大的不安,但反馈的来的情况来看,眼前的这位府君,明显实力被高估了。 想想,也是了,如果这位府君大人还是当初的状态的话,还用偷渡出地狱? 早大大方方地来到地狱泰山之巅,亲手将上头的庙宇给砸掉了! 趁他病,要他命! 时代不同了, 现在, 毕竟是十殿阎罗的时代, 对, 没什么好怕的! 一边打,一边还要做心理建设,像是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战场时不停地自我催眠“炮弹砸不中我,砸不中我”一样,偏偏这种事儿,还出现在庆这个级别的大人物身上。 但结合对手,确切的说,是结合其心中的那个对手来看,倒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吃惊和掉价。 事实上,阴司为什么没有派出其他的判官们带队过来执行这项任务,原因,也在于此。 地藏王菩萨忽悠走了最后一代府君,十殿阎罗响应号召崛起,城头变幻大王旗之下,看似坐稳了地狱霸主的地位,但实际上,多少有那么一种得位不正的意思。 外加这位菩萨懈怠的心思很明显,摆烂的态度也很明显,风雨飘摇之际,下面人或许浑浑噩噩,但中间的这部分巡检判官们,能没有其他的意思么? 瞧着当初小萝莉把周泽的鬼差证丢给安不起时,安不起是什么反应! 如果这次阴司派出来的是判官们,他们哪怕接了这个命令,私下里就不会放水? 就算是纳头便拜,弃暗投明,也不无可能。 也就只有执法队的这群疯狗们,才会无所顾忌,愿意以及敢去做这件事儿。 庆步步紧逼,老头儿则是一次次地狼狈后退。 身上出现了一道道恐怖的疤痕,乃至于一条胳膊都已经被斩去了,在庆的面前,老头儿真的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事实上,哪怕是现在站在周老板的角度来看,老头儿所带来的威胁,更多的还是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至于其真正的个人实力,周老板还真的不怎么怵他了。 但在战斗和搏杀经验丰富的执法队高层面前, 老头儿连使用手段的机会都没有。 “噗!” 匕首再度洞穿了老头儿的胸膛,老头儿像是一只野猫一样,飞速地狂奔,这一刻,他竟然完全无视了自己身上的伤势。 他要跑,他要去一个地方! 庆一直在追,老实说,这种追杀府君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有些飘飘然,看着府君宛若一条败犬一般在自己面前如此狼狈, 这酸爽,呼! 但庆也清楚夜长梦多的道理,府君毕竟是府君,自己绝不能给他喘息之机! “嗡!” 一道红色的丝线瞬间追上了老头儿,刺入了其体内,庆手指掐着丝线,整个人被带着飞跃了起来! 一个跑得很快,一个追得不慢, 正当这场追击刚刚拉起速度拉出序幕时, 在前面的街道拐角处, 一辆小轿车忽然开了出来, 驾驶位上坐着的居然是老道。 老道刚踩了刹车,侧过头看向车窗外,他看见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浑身是血的老兄弟正在向狂奔而来,而后头,那个小女该飘荡在空中,这感觉,像是老头儿在聊发少年狂放风筝陪自己孙女儿玩耍。 “轰!” 老头儿整个人撞击到了老道的车身上, 老道的车直接被弹开了出去,撞击到了前面的墙壁上,直接把墙壁给撞塌了一部分。 “妈嘢…………” 老头儿晕乎乎地抬起头, 车内的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湿答答的感觉,没流血,就是整个人老感觉这天地在转圈圈。 刚刚把车撞开的老头儿在跑出一段距离后身形忽然一颤, 猛地回头盯着车内坐着的老道,这是书店的人! “吼!” 这群书店的杂碎, 这次居然请来帮手来截杀自己! 老头儿怒吼着冲向了小轿车, 却因为他这个调头和之前的停滞, 一直缀在他身后的庆顺势落下, “嗡!” 匕首划过, 老头儿的头颅和身体分离开去, 只剩下无头且缺了一条胳膊的身子撞在了老道的车门上, 扑腾了几下后, 在老道惊恐万分的目光里, 缓缓地滑落下去。 老道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地吐了出来, 同时, 伸手抚摸着的自己的胸口, “吓死额咧,吓死额咧,还好没事咧,没事咧……” ……………… 酒店下方的地下停车场内,一道凄厉尖锐的叫声忽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黑暗开始疯狂地蔓延开去! 第八百六十四章 开门,接客! “哐当!” 老道用力地踹开了变形的车门,跌跌撞撞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在车身下面,还躺着无头的残尸,那模样,相当得凄惨恐怖。 好在老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人生风风雨雨也经历得很多,外加这会儿是艳阳高照,倒不至于被吓唬到。 一屁股坐下来,和这具尸体靠得很近,还真有点哥俩好的意思。 事实上,可不就这样么? 没感情深厚到一定程度,人怎么可能愿意给你背锅? 老道摸出一根烟,哆哆嗦嗦地点燃,回头看了眼面目全非的这辆车,心里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之前觉得不要急着买车是一件多么正确的决断。 瞧着, 书屋的车, 平均使用寿命就是这么的短! 当然了,老道下意识地忽略掉,书屋的车被炸被撞被掀翻基本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这件事。 至于刚刚发生的事儿, 老道不傻,不会跟个唐僧一样上来就问“你为什么光天化日地滥杀无辜?” 你特么见过能直接把一辆轿车撞出托马斯回旋的无辜么? 至于她到底在做什么,刚刚杀的人是谁,老道也没问,好奇心害死猫,他可没那么无聊。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跟自家老板一样容许自己一次次试探的。 庆捡起地上的那颗人头, 少顷, 她的指尖开始泛红,人头开始冒烟,渐渐的,人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到最后,庆的掌心位置,只有一滩水渍还在悬浮着。 庆的眼眸深处露出了一抹诧异, 这不是真人! 世间擅长分身的存在真的不少,其中最典型的那位就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法兽,恨不得人间每一个司法部门上方都有自己的一具投影。 但分身毕竟是分身,假的也终究是假的,到了庆这个层次,在她面前,可以以假乱真的分身,真的很有限了。 “是府君大人没错了。” 庆在心里这般想到。 事实上, 老道是不晓得这个附身在耍猴艺人身上的那东西到底是谁, 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老道早就说出来了,可能误会也就解开了。 但老道不知道啊,他除了遇事儿下意识地摸裤裆以外也没其他的能力了。 美丽的误会,还在继续…… 对于庆来说,不管自己现在杀的是不是分身,其实都已经没退路了,在那之前,兴许自己还能有其他的办法,或放水或暗送秋波, 这都可以, 但眼下既然刀子已经出鞘了, 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也不存在什么转圜的余地。 “这儿,要不我打电话叫人来收拾一下?” 恢复过来的老道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道理,年纪看起来越小的女人,越是不好惹。以前只觉得小萝莉很刁蛮,被老板驯服后才算是柔顺了下来,眼前这个比当初的林可还要暴戾啊! 庆手掌一翻,一道红色的光幕打了出来,没入了眼前尸体之中,随即尸体开始蒸发。 这感觉,有点像是《鹿鼎记》中韦小宝常用的化骨水一样。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道: “那,咱们这是回去还是继续找猴子?” “先去落脚的地方吧。” 灭了一具府君分身,但府君本人到底藏在何处,还不知晓。 而且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打草惊蛇了,确实需要稳一稳,对手的级别太高,不得不慎重一些。 “行,您在这儿等着,我去外面喊车。” 这辆车暂时就搁这儿吧,等把这位姑奶奶送去休息了,自己再回来收拾。 老道往外走了几步,一摸口袋,手机呢? 不得已,老道又扭头回来,在变形的车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找到了,只是先前手机是放在车中间的位置的,在托马斯回旋时这手机也不知道被摔打了多少次,屏幕都碎了,开机倒是能开机,但触屏功能基本瘫痪。 老道摇摇头,叹了口气,好在他带着钱包,网约车打不到,至少还能叫个出租不是。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位姑奶奶送去休息。 走到巷子口那边,许是因为事发地鬼气还在散尽的原因吧,那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让外界感应到,巷子外面依旧正常。 对此老道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了许久, 不见出租车, 却有一辆黑车司机开到老道面前,见老道一副等车的样子,对方问道: “喂,去哪儿啊?” “去哪儿…………” 老道忽然记起来,老板是去安排住所了,应该是在哪家酒店,毕竟老板不可能让那个姑奶奶住进书店去。 否则那位姑奶奶说想看猴子时,老板为什么不把她带回书店看猴子? 老板应该把安排的酒店位置告诉了自己,但现在手机坏了啊。 老道摸了摸脑袋,咬了咬牙, 行吧, 既然是贵客, 往贵的地方去招待总没错的道理。 “去咱通城最好的星级酒店!!!” ……………… 两边开花, 那边在忙着追杀府君的时候, 周老板也载着小萝莉回到了书店。 原本从外面看,书店一切正常,但直到开了锁打开门走进去时,才发现里头烟雾弥漫之浓郁! 若非书屋四面墙壁上出现的藤蔓以及那些正在吸收烟雾导入地下的黄花, 可能119的消防车早就已经开赴过来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节奏, 周老板记得上次书屋也这样冒过烟, 当时周泽还以为老许要把房子给点了呢, 但这次, 明显比上次更为严重! “老许?” 周泽在烟雾里前行,好在这里是他自己家,里面的陈设也早就烂熟于心,等走到吧台那边准备绕过去上楼时,周泽忽然发现吧台后头坐着一个人影。 许清朗正坐在那里喝酒, 是的, 在海量干冰营造出的超夸张舞台效果里, 一个长得很美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喝着酒, 这画面, 当真是不伦不类到了极致。 “这雾,无毒。” 许清朗开口说道。 这雾气本就是他自己阵法弄出来的,雾气的大小,直接和其师傅距离自己的远近以及其师傅现在的状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说,你师父他老人家又诈尸了?” 这诈尸的频率,有点过快了啊。 合着还能炸上瘾是不? 许清朗点点头,在他面前,摆放着青铜剑等一系列的法器,他算是把家当都取出来了,随即,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道: “这次,应该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问题了。” “感应到了?” 周泽记得獬豸似乎对那个老头儿有过评价,说是由什么东西产生的,再根据铁憨憨透露出的一些态度,周泽大概猜测老头儿可能是因为某件法器所产生的器灵。 只要那个法器不灭或者还在运转之中,老头儿就算是死了,也能在一段时间后复原出来。 而且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法器,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它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也不会导致那老头儿每次出来时都疯疯癫癫的,且老头儿自己都早就活腻歪了,早就想死了,却还在不停地周而复始着。 周泽犹豫了一下, 这个时候庆还在通城, 如果是平时,找到那个老头儿以及其背后秘密所在的具体位置,那么直接上去解决了也就是了,实在不行,自己开半张脸的人格或者干脆让铁憨憨出手,都没问题。 但在庆的眼皮子底下,暴露自己的实力以及书屋的秘密, 总是让人心里会有一些顾忌。 一个麻烦一个麻烦地来,大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一个地解决呗,但两个麻烦这时候居然一起来了,就让人有些顾此失彼。 周老板并不知道的是, 在他犯难的时候, 书屋旗下的一个优秀好员工, 已经圆满地把两个麻烦, 像和面一样, 合并成了一个麻烦。 …………… “喏,就这儿了。”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扭头就道: “八十块啊。” 这是上车前就说好了的,老道直接把钱给了,然后又殷勤地下车,帮坐在后车座上的庆打开了车门。 随后, 老道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四周,道: “这里离通城大饭店很近嘛。” 通城大饭店因为其历史影响力,几乎快成一个地标了,很多公交车站都设置有通城大饭店站。 “没错,很近,大饭店就在后头,但你不是说要找最好的酒店嘛,喏,就这家啊。 大饭店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装修破得很,也不现代化,这家算是现在通城档次最高的酒店了。 我可没坑你啊。” 说着,司机把零钱找给了老道。 “嘿,你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老道跟司机道了别,然后又主动地跑到庆的前面,带着她一起走入了旋转门。 基本上,宾馆里都会开着暖气,里头的温度会比外头高很多,但当老道从旋转门里出来时,却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嘶…………好冷啊,暖气没开么? 而跟着老道一起进来的庆, 则是皱起了眉, 有问题! 就在这时, 老道张口直接喊道: “擦咧,前台呐,出来接客了哇!” 第八百六十五章 是府君没错了! 伴随着书屋死侍牌纯绿色无污染空气净化器的大功率作用, 店里的雾气开始逐渐地散去,不复之前那般浓烈。 许清朗拿起自己面前的青铜剑,将其他东西一并打包,扛在了肩膀上,就像是古惑仔准备出门砍人了。 周泽跟着一起走出了书店,只是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外走。 许清朗有些疑惑,转身看向周泽,道: “怎么了?” “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有个地狱的大人物现在就在通城。” “哦。” 许清朗放下了东西,在门口席地而坐。 没哭没闹没喊着要上吊, 对于他来说,这是杀父杀母之仇, 本该不惜一切去报仇, 但如果可能会因此牵连到别人,他不会去刻意地强求。 周泽点点头,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 许清朗回头看了一眼书店里头,见雾气几乎不见了,开口道: “你再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嗯。” 许清朗起身,把东西又都扛回了店里,然后系上围裙,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做菜的声音。 林可一直站在周泽身旁,看了看书屋里头,开口道:“许娘娘还真挺善解人意的。” “这个世界上,能事事顺心意的人,还是太少,很多时候,往往都得身不由己。” “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劫难。” “你是在说你自己的爱情还是其他的东西?” 林可耸了耸肩,道:“那老板,你打算怎么办呢?” “静观其变吧。” 周泽打了个呵欠,站起身,继续道: “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舍得和愿意去豁出一切?” “也是这个道理,但我觉得,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事情可能会更糟。” “也有可能往事如烟。” 周泽看向了书店隔壁的药房, 他记得安律师对自己说过,说老张头在来书店后,发现书店的格局很有意思。 中间凹陷两侧凸起,气运如流水,向下流淌,汇聚于此。 现在,药店里头躺着一个勾薪; 曾经仙人抚我顶,如今则是用爱发电。 把事情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之说,本就很荒谬,但喜欢做美梦,又是每个人的本能。 “别…………犹…………豫……………” 铁憨憨冒泡了。 在庆不在身边后,他终于冒泡了。 周泽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懒洋洋的喜欢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人设,怼天怼地怼空气。 偏偏这种人你又和他发不了脾气,反正他一贯如此。 敌人在前面; 干他! 敌人把我们包围了; 干他! 今晚我们吃什么? 干他! “乖,你继续睡,别添乱。” 周老板挠挠头, 又蹲了下来, 转而对身边的小萝莉道: “给老道打电话,问问情况。” 小萝莉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老道的号码, 老道的手机摔坏了,不能触屏了,但电话还是能打进来的。 只是, 小萝莉那边却传来了冰冷的提示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林可复述道。 闻言, 周老板的眼睛都亮了, 拳头下意识地一攥, 生活, 忽然又充满了希望! ……………… “接客…………接客…………接客……………” 老道的余音,在酒店里头不停地回响着。 老道的脸皮抽了抽,他感知到了不对劲,就算酒店今天放假,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见了吧? 体感温度在此时又降低了好几度,老道下意识地后退,后退,后退,鞋底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摩擦, 逐渐退到了庆的身后。 紧接着, 老道猛地转身,想从旋转门那边出去,结果旋转门忽然停住了,老道用力去推门,但这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完咧, 完咧, 完咧! 老道有些哀怨地扭头看向自己前面那个小女孩的背影, 腹诽道: “你真是个扫把星,今天跟着你可真倒霉!” 庆不知道此时老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眼里,只有府君,看不见其他。 只是,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位通城捕头上午才和自己说通城风调雨顺,连大一点的厉鬼都不见一只,怎么自己今天运气就这么差,跑哪儿哪儿出事儿? 就算是抛硬币还讲究个五五开呢, 到自己这里却是百分百全中? “呵!!!” 一声低喝,忽然从上方传来。 庆抬起头, 其身后的老道也抬起头, 一个老人的身影,手持着一把玉箫,在空中不停地飞舞着,像是在舞剑,以箫为剑。 “上头的萧剑是哪个? 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老道在心里嘀咕着, 定睛细看, 老道愣住了, 擦咧, 这长相, 不是许清朗师傅又是哪个! 许清朗师傅,老道可是一直记忆犹新啊,当初差点在马路上把自己跟小猴子直接一串二了。 这家伙不是上次刚被解决掉,这次这么快就又冒出来了么? CD时间缩短怎么多,作弊啊! 这时候,再低下头,看看面前的庆,老道就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变得顺眼多了。 虽说你这女娃子倒霉催得很, 但好在你能打。 庆微微皱眉, 她身份尊崇,但真要论起见识,和獬豸以及赢勾那种从上古存活至今的活化石相比,就显得稚嫩得太多太多了。 赢勾和獬豸能看出的端倪,她看不出来。 但她从这个老者身上,感受到了和之前那道骨灰相似的气息。 庆单脚一蹬,身形直接顺着墙壁开始向上飞速地奔跑,等到了一定的高度后,掌心的匕首再度递送而出,对着老头直接刺去。 空气,在此时陷入了凝滞, 这不是情绪烘托的夸张描写, 而是事实。 破空之音随后传来, 庆的这一刀送得很精妙, 但老头的身体却在此时一阵扭曲,随即消失不见。 “啪嗒” 庆单手撑地,落了下来。 老道在旁边看得很是紧张,他对老板是很有信心的,再不济,对大大老板也是绝对信任的,大大老板每次出手,都能横扫一切! 但对眼前这个小女孩, 他还有些忧虑担心, 万一她要是挡不住, 那自己岂不是…… “这世道,变得越来越差了,也越来越坏了,不像是以前了,不像是以前了啊。” 老头儿的身形还在上方, 但庆的目光已经不再往上看了,而是在四周逡巡着。 很精妙的身法,很精湛的投影分身技术, 他的本体, 到底在哪里? “想当初,一切还都是那么的有规矩,一切也都井井有条,但现在,怎么就崩坏到了这种地步? 污秽横行,鬼怪乱象,人心不古…………” 老道掏了掏耳朵, 他对这老头每次出场就以卫道士的身份去悲天悯人的姿态和演讲已经有些免疫了。 这货每次都这样,讲得头头是道,把自己讲成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白莲花, 然后做的都是那些下作狠辣的事儿…… 呸, 凑表脸! 每次出场都这个样子,能不能换个花样? 但老道忽然发现不对了, 眼前的庆, 这个女娃子, 忽然激动,忽然颤抖了起来, 肩膀一抖一抖的, 排除被吓哭这个不可能出现的可能,也就是意味着,她在无比激动中。 咦,这就激动了? 这演讲明明很烂啊。 庆带着激动的目光在四周继续逡巡着, 是的, 府君, 是的, 这是府君大人, 不会再有错了,不会再有错了! 府君时代之后,阴司日薄西山,府君正在发出对阴司现在情况的叹息。 “有些人,需要被清理才行,有些人,不该继续存在了。 只有清理掉那些阴暗,只有肃清掉那些奸邪, 一切的一切,才能回归到以前的良好中去。 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切,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庆的呼吸开始加剧,心跳开始加速。 府君大人, 这是想推翻阴司, 重回地狱么? 想把菩萨和十殿阎罗都驱赶下去,再造乾坤! 没任何疑问了,也不会有任何的例外了, 这位,就是府君! 就是自己要找的府君, 也是自己, 要杀的人! “这女娃子疯魔咧?” 老道心里一个咯噔, 万一这女娃子脑子出什么问题了, 自己该怎么办? 这老头对书屋所有人都带着天然大的仇恨啊! 上方, 老头儿的身影还在, 但下一刻,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后。 老道扭过头, 看见了那双充满着仇恨的眸子, 他懂对方眼里的意思, 他这是要报复,要报复书屋所有人! 而且, 这货似乎这次来得比前两次都要大只的感觉。 “只有真正的妖邪,真正的恶被彻底消除了,良善的人,才能得以继续平和地生活下去。 他们,本就不该被牵扯到这些肮脏的漩涡中来,他们,本该是无辜的!” 老道一只手马上摸向自己的裤裆, 但老头儿的速度更快, 手中的玉箫直接砸了下来, 老道身上的汗毛直接炸了起来, 要知道当年白狐就这么被这玉箫砸得重伤褪回兽类的, 自己这脑袋瓜子哪里有人家大妖的硬实啊! 妈嘢, 完咧, 额要交代在这里咧。 “铿锵!” 匕首和玉箫碰撞到了一起, 庆的身形出现在了老道的身前, 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也有些兴奋, 她开口道: “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这个道士是无辜的人,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放心,我答应你,我不会牵连到他; 再者,我本就没兴趣对他出手,我可以顺应您的意志,不伤害这里无辜的人。 但大人, 您, 今天, 必须死!” “…………”老道。 “…………”老头儿。 第八百六十六章 老太婆苏醒! 嘴上大人,手上刀; 挂着府君,心想削! 用这两句话来形容此时庆的内心活动,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尊敬是尊敬,敬重是敬重,该杀,还是得杀! 老道在此时,心里那是满满的感动。 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但眼前的这个女娃子却对自己这般呵护,这真是好人啊! 如果她不幸死了,自己肯定得多烧…… 呸呸呸! 老道马上打住乱想。 而对面的老头儿,则是嘴角有些抽搐,他是有些疯疯癫癫,也是有一些执念深重,但他并不是一个傻子。 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从眼前这个女孩儿对自己的称呼上,从眼前这个女孩儿莫名地态度上, 他总觉得, 好像哪里, 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不傻,自然不愿意稀里糊涂地给人当枪,老头儿当即道: “既然你是阴司的人,你就应该执法严明,为阴阳立秩序,将一切违反阴阳的邪祟都斩尽杀绝,而不是站在罪恶的一方,甚至为虎作伥!” “大人,我知道,您说得对!” “…………”老头儿。 “只是,大人,对不起了,今天,我没有其他选择,您说再多,都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 今日, 你必死无疑!” 匕首横切了出去, 庆有些紧张了, 她不敢再继续听老头儿说下去, 她害怕自己会动摇, 害怕自己会慌乱, 与其那样, 反倒不如此时直接快刀斩乱麻! 执法队的存在,本是为了匡扶阴司的秩序,大头领因为想要找寻回昔日失踪的最后一代府君而被镇压至今,生死不知,身为其手下,却开始违背大头领昔日的意志,她也很痛苦,因为这相当于在违背自己的信仰。 但这次的任务,是执法队能否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了,她,真的没有第二条选择! 面对“府君大人”的斥责,怒斥她为虎作伥,怒斥她正邪不分,她只能认了! 匕首的锋锐,加上绝对速度的加持,老头儿手中的玉箫直接被击飞了出去,紧接着,老头儿胸口位置也被切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老头儿踉跄地后退, 眼里带着迷糊, 少顷, 这迷糊变成了愤怒! 他感觉自己遇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么的, 不讲理! 就像是照镜子的感觉一样,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讲了!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厉啸, 一时间, 整个酒店里瞬间阴风阵阵, 一道道怨魂在上方狰狞呼啸,喧嚣嚷嚷! 这些亡魂很多的穿着酒店服务员的衣服,还有一些穿着睡衣的,应该是住客之类的,这些人,竟然都被杀了,困锁在了里头。 眼下,他们则是成了这座酒店阵法的一部分,成为了里面的一个工具! 庆单手掐印,低喝道: “阴司执法,邪祟避散!” “嗡!” 像是在上方响起了一道炸雷, 顷刻间, 上方的阴郁和鬼气被荡涤一空! 有点像是在小摊贩聚集地忽然喊一嗓子:城管来啦!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交手模式, 老头儿这个时候真的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庆却没有停下,确切地说,是她不允许自己停下。 身形一闪,匕首切割,老头儿的身体直接四分五裂! 只是,庆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回头,再次看向上方,只见上头的吊灯那边,老头儿的身形再度凝聚,只是不复之前的嚣张意气。 “不愧是大人,这身法,确实奇妙! 能和大人您交手,是庆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老头儿。 庆持匕首再上, 几个回合之后, 老头儿再度被切碎! 然后, 是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二十次! 一个,似乎永远都杀不死; 另一个,则完全沉浸于一个接着一个地杀的亢奋状态中,是的,她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麻烦,连续斩杀府君二十次,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而且,庆很敏锐地观察到,每次被杀再出现时,“府君大人”的身影都会变淡一分! 老道小心翼翼地本想趁着二人交手时溜走,但那个门还是打不开,老道拿起旁边的椅子去砸门砸玻璃,也依旧砸不动丝毫。 这可把老道郁闷坏了, 既然这两大高手在这里进行紫金巅峰对决, 为毛偏偏要把自己也关在这里? 整件事, 从头到尾, 从上到下, 摸着良心说话, 和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老道觉得自己很无辜,目光则是不停地在四周逡巡着,他在找可以出去的办法,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楼几个入口,已经被完全锁死了。 可能是因为阵法的缘故吧,这些玻璃变得跟防弹玻璃一样坚硬。 只能去二楼了,老道马上偷偷摸摸地跑上了二楼,上楼途中,他还看见大厅里,庆还在继续杀着那个老头儿,杀得乐此不疲。 老头儿已经被杀得有些没脾气, 就像是面对一个超高难度的BOSS,无论你投多少次币,结局还都是一样。 只是,让老道有些傻眼的是, 擦咧, 这二楼所有的门都是关闭着的, 而且是那种怎么都打不开的封禁! 此时此刻, 也就是说, 整个酒店大楼,几乎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部分。 老道不死心,在接连尝试打开了五六扇门之后,还在继续地往下面的门去尝试。 终于,几乎要在二楼转一圈了, 在第八扇门那边, 老道用力一拉, 门没打开, 但老道却当即面露狂喜之色, 因为在刚才,他拉门时,这门有了些许松动的感觉。 这个门, 可以打开! 逃离危险地段的可能就在自己眼前了, 老道马上撸起了袖子, 双手死死地抓着门把手, 脚也加上去, 开始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地拽门。 这时候,老道有点想念自家的小猴子了。 要是小猴子在这里,直接变身,一拳就能把这门给砸开,甚至都不管你封印了没封印! 其实,老道应该庆幸自己今儿个出来没带小猴子,否则……… ………… “大人,您已经虚弱至此了么。” 庆很悲伤地说道。 曾经不可一世的擎天大人物, 此时却连自己都打不过了, 甚至, 只能在自己面前,一次次地以这种方式来进行没多少意义的反扑,庆的心里,真的有些唏嘘。 宛若奇迹在自己面前落幕,就像是流星在自己视线之中滑落。 老头儿这边, 则是郁闷得快吐血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把自己一遍遍地杀就算了, 居然还装作这么认真动情地样子来讽刺自己! 啧啧啧, 这真情流露的, 还真逼真啊! “大人,您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庆提醒道。 老头儿的身影,已经在越来越淡了,显然,这一次次地被消亡再一次次地凝聚,绝非是永无止尽的。 她不能留情,甚至连“束手就缚,饶你一命”这种话,她都不能说出口。 这不是两国交战,抓俘虏回去可以夸耀请功,自己如果把活着的府君抓回去,对于阴司的高层来说,才是最大的烫手山芋吧! 高层不想脏自己的手,所以才把执法队放出来完成这个脏活儿,这一点,庆心里很清楚。 老头儿身形一阵摇晃, 踉踉跄跄地跪伏在了地上, 一脸的怆然, 嘀咕道: “这次,是连死都死不掉了么,歇息都不给了么?” 老头儿很忧郁, 以前,他也曾无奈过愤恨过痛苦过自己死不了的这件事, 但以前至少还有个中场休息时间, 至少可以“沉睡”一段时间,在莫名其妙地复活, 但这次, 居然是死了就再上,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给你! 事实证明, 一些事情, 老头儿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 ………… “哐当!” 经过老道的不懈努力, 这门, 终于被他打开了! “哈哈哈哈……额……啊……艹!” 老道整个人懵了, 在他面前,居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老道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完了, 明明是要逃跑的, 结果居然千辛万苦地跑到狼窝里来了。 “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着棺材壁。 “砰!” 棺材盖被从里头掀开, 一个身穿着寿衣东西从里头蹦了出来。 这是一个老太婆, 但你很难看出来这还是一个人。 因为整个人身上,长满了白色的毛发,毛绒绒的,许是因为年纪太大的原因,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面皮褶皱得厉害,同时加上狰狞的因素,更是挤压成了一团。 真的,一点人样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 沙哑的叫声从老太婆口中传来。 “轰!” 她忽然蹦起,冲向了老道。 妈嘢! 老道马上匍匐在了地上,抱着头。 老太婆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接冲出了大门冲向了酒店大厅。 ………… “大人,您的那只猴…………” 庆记得,这次偷渡出来的,是一人一猴。 “啊啊啊啊!!!” 沙哑的尖叫声传来, 紧接着, 一个毛绒绒长毛生物忽然蹦了出来。 庆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仿佛卸下了一些顾虑,恍然道: “很好,府君的猴子也在这里。” 第八百六十七章 那你去死吧! 庆站在原地, 其实, 她打一开始,就有些无措,就有些紧张,任何一个人,当忽然之间,把你放在历史的抉择点位置上时,你估计也会是同样的反应吧,甚至可能更为不如。 但执法队的人,尤其还是高层,心里,自然是有着那么一股子的疯魔的执念的。 说好听点,叫执着,说不好听点,就是头铁。 府君大人在这里了, 猴子也在这里了, 虽说这白色的猴子,到底配的是哪一代府君,一时半会儿庆还想不起来。 其实,从初代府君开始,之后的每一代府君身边都有一只了不得的猴子。 有些有记载,有些则没有记载,况且,一些记载可能还不准确。 就比如初代府君身边的那只应该是紫金神猴,但后来因为陪伴初代征讨地狱巨擘时受伤被污染了,变成了一只通体黑色的猴子。 最后一代府君身边则是一只搬山猿猴,相传有着搬山填海的威能,只是随着最后一代府君的失踪,那只搬山猿猴,也随之失去了音讯。 府君是神秘的,他们的地位,他们的高度,注定了在当世人眼里,他们身上往往缠绕着最为神秘扑朔的色彩,更别提后世的晚辈了。 甭管这猴子是什么颜色, 也不需要去细究这猴子是什么品种, 一切的一切, 在此时都没了意义, 杀了他们, 彻底解决了他们, 才是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庆手中的匕首悬浮了起来, 低声吟唱道: “法相!” 一柄巨大的黑色铁剑虚影出现在了庆的身后, 相传, 这是执法队大头领曾经使用的一件法器, 后来成立了执法队之后, 大头领将自己的这件剑状法器熔炼出去,得以让执法队乙等队以上的成员可以获得召唤其助战的资格。 有点像是带头大哥大家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是眼下, 拿大头领的剑去斩府君,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庆不想故意用这一个术法去亵渎大头领,她想要做的,只是希望在完成这件事之后,能够让地藏王菩萨,能够让楚江王得以网开一面, 若是大头领还活着, 让其归来吧。 而这一剑, 则是她替自家大头领给出的投名状! “去!” 剑身的虚影向下刺去, 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宛若可以撕裂这片虚无! 自打这白毛猴子出现,老头儿的眼睛就一直盯在这白色猿猴的身上,他的眼睛里,露出了迷茫和疑惑,像是有些事情,本可以想起来,但在仔细思索了之后,却依旧毫无头绪。 他很痛苦,好在,他也习惯了这种痛苦,一次次地生,一次次地死,一次次地折磨,一次次地轮回,在很多方面,他其实有些麻木了。 老头儿没动,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动了也没意义,反正打不过,既然打不过,又何必去反抗? 那种狭路相逢勇者胜,只是一种最为廉价的鸡血罢了。 但老太婆动了, 或许, 在周围人眼中看来是, 这猴子动了! 尤其是在庆的眼中,则是当府君大人陷入危难之时,猴子开始护主了。 事实上, 猴子也没让人失望, 甚至, 让人有些惊慌。 老太婆手舞足蹈,嗷嗷叫地向上从,而那柄黑色的剑,在即将刺入老太婆的身上时,却忽然停住了。 老太婆的眼睛释放出了一缕蓝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 在其身后, 出现了一名伟岸的男子身影, 这气息, 这感觉, 让庆有些无所适从, 让这黑色的剑也一下子陷入了迷茫。 名剑,自然有灵。 在这一刻, 庆仿佛看见了已经数十年不见的大头领正站在老太婆的身后, 而这被召唤出来的黑剑之虚影,仿佛再度看见了自己的主人! 老太婆伸手, 指向了庆, 同时张牙舞爪, 似吠似吼。 老太婆身后的人影也举起手, 向上方一指! 而后, 这把被庆召唤出来的黑剑虚影忽然直接扭头转向, 向着庆疾速而去! 庆张大了嘴巴, 面对这忽然反水的黑剑虚影, 她的反应有些迟钝,但好在在最后时刻清醒了过来,进行了躲避! “啊!!!!!!!!!!” 庆发出了一声惨叫, 头发披散了下去, 整个人单膝跪了下来。 黑剑在擦着庆的身体过去之后也随之消散,但这毕竟不是实打实地那种靠锋锐攻击的武器,在刚刚的短短刹那间,庆的灵魂被剑气切割出了很大的一个伤口。 对于这帮来自地狱的存在来说, 肉身, 只是他们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在阳间找的载体, 有点像是选择住酒店,你可以选择住清幽的,也可以选择住青年旅社,当然也可以住情趣酒店,欣赏镣铐铁环儿以及爱心圆床带来的刺激。 一个载体,方便承载他们的灵魂,同时方便施展术法,没必要受太多的束缚。 肉身损毁,只是有些麻烦,却不算是什么。 但灵魂,可是他们的根本所在! 当单膝跪在地上的庆再抬起头时, 其眼中, 赤红一片, 在其额头位置, 也有一缕缕黑烟开始升腾和消散。 她受伤了…… 老太婆兴奋地又蹦又跳,随即又跑到了老头儿身边,双手抓着老头儿的双臂。 老头儿愣住了, 眼里开始有泪水滴淌出来,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谁, 也不清楚眼前这个东西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他就是想哭, 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外露。 而在庆看来, 这真的是主仆情深啊。 “不愧是府君座下的猴子……” 庆自言自语着。 是啊, 历代府君身边都带着一只猴子,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养猴儿,事实上,能够成为府君身边的猴子,无一不是妖族响当当的角色。 有的是从小就和府君一起长大,有的则是被成年后的府君收服过来的作乱大妖。 它们可能血统各异,可能模样截然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 庆站起身, 没有再去想着召唤什么术法, 而是重新举起自己的匕首, “砰!” 庆整个人从地上弹起,宛若一道匹练,直接冲向了那一人一猴。 老太婆扭过头, 对着庆咧开嘴,露出了两颗獠牙,发出了怒吼。 “噗!” “噗!” “噗!” 连续三声闷哼, 老太婆浑身是血地开始后退, 血污弥漫了她整个人,同时也玷污了她身上的毛发,这让她更难以看出丝毫人样了。 庆心下稍安, 看来, 这猴子和府君大人一样, 当年的他们,确实很辉煌, 但现在,除了还保留着一点点的神通以外, 其实, 还是弱! 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他们才是最适合的方式。 见老太婆被打伤,浑身是血,老头儿身形一颤,转而怒目圆瞪向庆。 也不晓得为什么, 当她被伤害时, 老头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一次次地切割过一样, 痛得无法呼吸。 老头儿先是愤怒, 随即开始大笑, 这一刻, 他不再麻木了, 仿佛除了作死,除了除魔卫道,除了喊口号感动自己以外,他又有了新的兴趣,一种做事情的兴趣。 老头儿伸出双手, 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双脚开始在原地不停地蹦跶起来, 唱道: “捂住你的眼啊,捂住我的眼啊, 看不见了哟,看不见了喂。” 庆的身形顿了一下, 随即, 赤红色的眼眸中显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神采, 沉声道: “大人,这种级别的幻术,可影响不到我!” 这句话中, 带着一种骄傲, 仿佛在偶像在大人物在长辈面前, 展现着自己的成绩, 获得了夸耀和赞赏以及肯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 老头儿曾靠这一招,差点将书屋所有人都囊括进了一个“假”的世界里去,类似于一种内心的炼狱,让你去承受以前的抉择痛苦。 稍微笼统一点的解释,就是相当于心魔,点燃心魔的这把火,将你自己的灵魂燃烧起来。 只是, 庆的心性之坚韧,身为执法队高层所具备的素质,让老头儿的这一招,显得有些鸡肋了。 然而, 老太婆却在此时居然学着老头儿的样子, 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跟着老头儿一起蹦跳了起来, 嘴里不停地发出: “啊啊啊啊啊!!!!!” 已经距离一人一猴不到数米的庆, 身体忽然僵硬了起来, 而后, 一道道凭空出现的丝线,似乎将其整个人捆绑住了,又像是有个人,拿着橡皮擦,开始把图纸上的污渍给抹去。 庆, 消失了…… “我艹!” 一直在二楼关注着战局的老道直接放了一声粗口, 妈嘢, 别坑啊! …………… 当庆睁开眼时, 她忽然发现自己正跪在蒲团上, 在其身边, 一个个身穿着官服脸戴面具的男女并排而跪, 这些人,足有上百! 这些人,既然能和庆跪在一起,证明他们的地位,至少是平齐的。 这, 是执法队最强盛时的盛况! 庆抬起头, 有些激动, 她看见了在众人上方同样跪伏在蒲团上的男子,那道,熟悉且伟岸的身影! “阴司这帮人,已经烂透了。 从菩萨到阎罗们,都只想着这棵树慢慢地倒掉! 可能,不用过多久,阴司就得垮了,这阴阳,都得混乱起来。 阴阳不分之后,莫说这地狱得变天,那阳间,也得出大乱子! 我意已决, 决定亲自动身去寻找最后一代失踪的府君下落,希望能找回他,重新匡扶这即将崩塌的秩序。 尔等, 意下如何?” “卑职唯大统领之命是从!” 庆也一起俯身应诺。 然而, 却在此时, 周围所有的同僚忽然散开, 庆抬起头, 环视四周, 发现同僚们都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庆忽然有些无助, 她看向了前方坐着的那个男子, 发现那个男子也在用很陌生地目光在盯着自己。 “我……我……” 堂堂执法队高层,几十年后执法队巨变之后仅存的真正高级存在,在此时,却紧张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庆,你到底在做什么!” 大头领开口问道。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 不等庆解释, 男子直接摆摆手, 道: “那你去死吧。” 今天无更…………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八百六十八章 一个轮回 执法队是一群疯狗,这一点早就无需多言了,从他们的行事作风以及那种偏激到极点的内部氛围早就将这一点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你却无法抹去这群疯狗的忠诚; 当年,楚江王接了地藏王菩萨的法旨,亲手镇压了执法队大头领之后,其实本不打算对执法队的整体出手做什么。 一个近乎是仅次于十殿之下的最大的一股势力,就这么毁了,也着实太过可惜了,谁都会想着去将其收归为己用。 然而,到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执法队的成员在得知自家大头领被镇压生死不知后,群情激愤,近乎已经开始准备逼宫或者营救。 不得以之下,阴司才对执法队下刀,那几日,执法队在内和在外的成员遭到了极为残酷的扑杀,剧变之后,仅存的那点残渣,也被圈禁了起来,没打算给个说法,也没想去给个什么交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几十年。 让一群人,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人去疯,甚至不惜扯旗反抗,这就足以可见当年大头领在执法队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威望! 若是没有这种来自下属对自己的绝对臣服,换做地狱里其他一个势力,当听到自家老大说要找回最后一代府君时,可能下面的人不是跟着一起喊口号遵从,而是直接拿个闷棍把自家老大敲晕了再送到十殿阎罗那边请赏或者划清界限了吧? 就比如现在, 当身处于这个氛围中,在位于这个环境里时, 庆, 心里根本就升腾不出丝毫想要反抗的念头。 仿佛一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当年,回到了执法队昔日还健全还辉煌的时候。 理性、思维、现实,等等那些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脆弱不堪,顷刻间就淹没到了感性的浪潮之中。 老头儿的这个能力,之前书屋的众人都曾“体验”过,说实话,当真可怕得很,毕竟那种内心之中不存在丝毫裂缝的人,是很难找寻到的。 只要你有裂缝,哪怕指甲盖那般大小,他也能给你撕裂开,足够将你整个人给淹没下去。 况且, 这次庆和参与的几个乙等队一起出来执行这项任务, 无论再如何打着为执法队未来着想、为执法队崛起找寻机会和契机等等这些幌子, 也都改变不了他们背叛了当年大头领既定方针的事实。 大头领是为了一心想找寻回最后一代府君而被地藏王菩萨传出法旨镇压了, 而她呢, 现在正在做着要手刃府君的任务。 这种愧疚,本就一直存在着,眼下,更是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化作了汹涌的火焰,正在焚烤着她的灵魂。 庆举起了匕首, 而后, 猛地将匕首刺入到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啊啊啊啊啊!!!!!” 灵魂的撕裂感,是一种哪怕意志再为坚定的人也难以去承受的剧烈痛楚。 但在上方大头领的注视下, 在周围所有同僚的目光下, 她还是继续坚定地用匕首搅动着伤口, 将自己的灵魂, 一点一点地剖开! ………………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书店里, 大家正吃饭呢, 小猴子忽然把自己面前的饭碗一推, 而后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在椅子上上蹿下跳。 是的, 猴子是上桌吃饭的。 一开始,猴子虽然也上桌,但只是坐在桌子的边角位置,然后拿几块吃的,自己在旁边啃。 后来老道教会了它用筷子,又给它订做了一个类似婴儿吃饭的高凳椅子,这之后,小猴子就像是个正常人一样上桌吃饭了。 周泽放下了筷子, 莺莺也放下了正给周泽盛汤的勺子。 “唉。” 周老板叹了口气, 猴子和老道相处得最久,关系也最亲密,很显然,这是猴子感应到了什么。 老道很可能出了危险。 “具体的位置,你有么?”周泽看向旁边的许清朗。 许清朗点点头。 他之前都打算带着青铜剑去砍人了,位置不懂的话还砍个屁啊。 如果不是周泽说现在通城还有其他人,不方便展现书屋的秘密,老许也不会忍而不发到现在。 “动身吧,莺莺。” “在的,老板。” “看家,另外,收拾收拾东西。” “好的,老板。” 收拾收拾东西,当然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只能跑路了。 虽说周老板不想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去,但想让他看着老道遇到危险而不去救,且这次不是老道自己作死找老妹儿去了,而是自己派他去做接待的; 见死不救,真的不可能。 周老板性子现在确实是很淡漠,但对自己属下的员工,还是护短得很。 许清朗把最后一点饭吃下去,放下筷子,拿起餐桌上的使劲擦了擦,而后走到了吧台后面,将青铜剑背起来,那个早就打包好的装着一切可能用得上道具的包裹也被他再次背了起来。 “吱吱吱吱!!!” 小猴子也大喊大叫着,显然,它也要去。 “你就留家里,帮忙一起收拾东西。” 周泽没给小猴子再求情再闹的余地,转身走出了书店,坐上了许清朗的车。 小猴子耷拉着脑袋, 当初有一次,老道被关在了警局里,小猴子变成妖猴暴走想要去救老道。 但那时的它,还不成熟,现在的它,的确是懂事多了。 它也清楚,如果周泽本人亲自去了,还没能把老道救出来的话,那么再加一个自己,也无济于事。 莺莺拿出了一个超大的行李箱, 开始准备收拾东西。 少顷, 上了楼又下来的小猴子也拖出来一个卡通儿童版的行李箱,也开始收拾东西。 黑小妞则是继续很平静地在饭桌边吃着饭,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 菜地又不可能挪移走, 到时候, 带一把种子在身边也就行了, 甚至连这个也不用带, 死侍体内有万子千孙,她想要随时自己去要就可以了。 许清朗开着车,表情上显得很平淡,正所谓,一而衰再而竭吧,原本刚感应到他师傅到通城时,他是打算直接砍上门了结这段师徒孽债的。 但有了周泽的一个打岔,这时候再去,之前的燥火反而被驱散了不少。 “用得着说得那么决绝么?事情很大?” 许清朗问道。 “有点麻烦。” “麻烦到需要搬家?” “能搬家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许清朗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把老道救出来吧。” “嗯。” “报仇的事,可以放下的。” 周泽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自己的杀父杀母之仇,怎么可能去放下? “我知道,是我是那个意思,逝者已去,活人,总得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许清朗说着说着,回头看向了窗外,继续道: “我挺喜欢这段时间在书店的生活的。” 周泽沉默了。 过了许久,车已经上了高架时, 周泽开口道: “仇,还是得报的。” 许清朗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看了周泽一眼,道: “我刚可不是以退为进。” “我明白。” “行吧,实在不行,我去研究研究一些野外做菜的资料。” 方便跑路时,做饭方便。 “对,就应该是这个态度。 不过,不用担心,事情,可能没那么糟。” “你信命么?” 周泽摇摇头,“我不信命,但我信老道。” ………… “妈嘢,我的命咋这么苦咧!” 二楼楼梯口位置,老道跪坐在那里,表情颓然。 那个女娃娃, 那个只是见了一次面就掷地有声地要保住自己的女娃娃, 就这么地歇菜中招了? 多么善良讲义气的女娃娃啊…… 老道唏嘘着,与其说他是在唏嘘着庆,倒不如说是他正在唏嘘着自己。 果然, 当老道小心翼翼地看向下方角落里的那个老头儿时, 发现那个老头儿也刚好抬起头, 在看他。 老头儿被书店干死了两次, 早就结下死仇了, 这个仇, 无解。 所以, 老道也放弃了求饶的打算, 手,是他艺术的身影的身影, 而现在, 老道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裤裆位置。 就像是警察遇到匪徒时,习惯性地手放腰间准备拔枪, 嗯, 老道也准备拔枪。 哪怕作用很微弱,哪怕真的不值一提,但总得去做点什么,或者说,准备去做点什么。 老头儿对着老道笑了起来, 笑声中, 带着极深的怨恨! 老头儿旁边的老太婆伸手挪开了自己脸上附着着的沾染着血污的毛发, 也看向了老道, 然后, 她几乎是习惯性地继续着老头儿刚刚的动作, 这是会错了意思, 也可能是模仿上瘾了, 或者是,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帮身边的老头儿出气, 他恨谁, 她也就恨谁, 他想让谁死, 她也就去让谁去死! “啊啊啊啊啊!!!!!” 老太婆捂着眼, 又跳了起来。 老头儿身体忽然一颤, 上次自己死去的一幕幕画面再度在其脑海中开始浮现, 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对着身边这位有着异样亲近感的老太婆喊道: “不要,停下!快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啊!!!” “啪!” 说着, 一巴掌拍在了老太婆的脑袋上, 老太婆有些诧异地停下了动作,神情上来看,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媳妇儿。 老头儿长舒一口气, 再抬头时, 却惊愕住了, 因为, 老道已经消失了…… 老头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一刻, 他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仿佛, 是宿命的轮回再度开启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谛听的愤怒! 唉,我又到泰山顶上看日出咧…… 咦, 为什么我要说“又”捏? 此时此刻, 老道正躺在泰山顶上, 周围, 是高耸的悬崖峭壁,更远处,则是云海飘渺。 这里,风有点大,吹得衣衫在不停地飒飒作响。 老道现在有点放松了,手也不再继续握着自己的枪了。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都二进宫了,没了那种诡秘的压迫感后,也就觉得眼下这个场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道清楚地记得自己上次,就在这山顶上,躺了一整天,一开始还提心吊胆地担心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后来祈求事儿快点儿发生别一直让自己吊着一颗心,是死是活赶紧给个痛快话! 现在, 这点儿小场面, 洒洒水啦, 不值一提的啦…… 当初事情解决后,大家一起从那个幻境里放出来,老道还曾去专门找过其他几个人问问你们在那里头是什么感觉? 得到其他人的反馈之后,老道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点过于轻松了。 当初的他曾在和老板安律师他们调侃时说过自己在这期间也做出了贡献,可绝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的放矢。 虽说, 老道自个儿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做出贡献的。 云雾之中, 其实在不停地翻腾着, 一道金色的影子正在被塑造出来, 但自这影子身上,却牵扯出了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像是卡住了一样,双方开始了一场角力。 老头儿的能力,其实就是把活生生的人丢进单独的幻境之中,从而去“整”死对方。 幻境里的一切, 都是根据人灵魂最深处的投影所展开的,甚至可能它会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因为它更真实,不带任何的情感倾向,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 这是一种超越了安律师对“幻境”以及“精神力”理解的更高层次。 只是, 剧情, 画面, 再度在这一刻, 卡壳了…… 破旧的VCD盘,再度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整个机器也在“咔咔咔”地响动起来。 人们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是一句实打实很违心的话,但很多人却都对此讳莫如深。 然而, 事实上, 有些事儿,只要做了,说不定,就真的会牵扯到了冥冥之中的一些东西。 就比如, 眼下—— ………… “呼呼…………呼呼…………呼呼…………” 少年拿着一根比自己身子长三倍的拖把,正在给自己脚下的黑色地面擦拭。 判官笔在其腰间晃晃悠悠的,那根紫色的带子,则是被他拿来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是一个判官, 却是整个阴司里, 最没有牌面的判官。 哪怕是系着紫带子的判官,走出去时,也足以让那些巡检躬身请安,判官的等级,在判官自己圈子里是有细分和比较的,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判官,已经是很高远的存在了。 然而, 少年这个判官, 没有自己的衙门,也没有自己的队伍, 事实上, 他这个判官本来就是靠殷勤伺候谛听才被得以奖赏来的。 一个专门给地藏王菩萨喂养坐骑的判官。 “嗡!” “啊!” 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颤,少年身子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棱角,才不至于自己也被甩下去。 谛听的身子,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它每次躺下去时,就宛若一片山峦。 “大人,您怎么啦?” 少年一边重新爬起一边关切地问道。 很快, 一双恐怖且巨大的血色眼眸挪到了这个方向。 “放肆!” 少年吓得一个哆嗦,马上匍匐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在骂自己。 “上一次,本座没和你计较,这一次,居然还敢以下犯上! 世间因果如海, 专挑菩萨的因果来撩拨, 真当我地狱无人否!” 谛听每一个字说出来时,都像是在这山峦中央响起了一道道雷霆。 这一刻, 它那愤怒的情绪,无法遮掩,也不用去遮掩。 谛听,可听三界; 而对于佛来说,因果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存在,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这句话,也能好好地拿来诠释因果在这其中的作用。 忽然多出一条因果,就很可能让菩萨多皱一次眉。 “大人,是阳间出事儿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谛听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大人,是阳间哪里啊?” 少年心里,忽然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刚拿到判官官位去阴间游历时的画面,在那个书店里…… 忽然一个激灵,少年马上把心中的杂念给摒除了, 在谛听面前, 自己哪怕是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也不能去想! “是在阳间,却感应不到具体的位置,像是在一处……不存在的地方。” “不存在的地方?” 少年挠了挠头,不存在的地方是哪里? “是该出手教训一下了,菩萨闭门不出,一心礼佛,却也不是这些宵小可以去欺辱的。”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连串的地震崩塌之音传来。 少年骇然, 这是谛听大人准备亲自出手了? 阳间,到底是哪个可怜的家伙在作死,连续两次撩拨到了自家大人。 只是, 谛听的身子刚动, 在西北方向, 忽然传来了更为剧烈的震动, 这震动, 近乎让大半个地狱都感受到了震感, 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谛听的身子忽然停住了, 它那硕大的眼眸当即看向了西方。 “大人,西边那边,又出事了?” 少年胆战心惊般地问道。 在这阵子, 西边极西封印之地一直不平稳,类似这种大震隔三差五就来一次,而且十天前,据说有一只黑色庞大如鲲鹏般的大鸟在封印之地上方盘旋; 五天前有一只白骨凝聚而出的恶龙在那里喷吐出龙息,这些,都是根据可靠情报得知的。 甚至, 最为夸张的还有不可靠消息说, 有人看见了一个老人牵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猴子从封印之地走了出来! 当年,初代泰山府君结束了地狱的动荡年代,将一应作乱的巨擘都封印在了那里。 之后,历代府君都会每隔几百年去加固一次那里的封印。 然而, 自最后一代泰山府君失踪之后, 封印之地,已经上千年没人去加固封印了。 且最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那里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分,开始频繁的出事儿。 “大人?” 少年见谛听沉默了,开口问道。 “我……不能亲自去。” 有一句话没说,但都懂,因为封印之地的动荡,谛听现在必须留在地狱里,时刻盯着那边,在这个时候,它不能有任何的分心。 “那…………” “事不过三。” 轰鸣声传来, 这足以可见谛听的愤怒, 一次,两次, 若是还有第三次, 它不会再忍了。 “吼!” 一声低吼, 从山峦之中发出, 紧接着, 在大山中央位置, 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风暴,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外人根本不晓得它到底会飘散到何方去。 “事不过三!” 谛听发出了一声叹息, 而后又蛰伏了下来。 少年擦了擦脸,等谛听完全躺好后,马上又拿起了巨大的拖把,开始给对方擦背。 之前的一切, 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只是, 可能阳间的诸多存在可能都没料到, 就在刚才, 谛听差点就决定真身降临阳间! 然而, 以谛听的性格, 虽说这次没打算真身亲自前往, 但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安安生生地继续撩拨下去? 犯菩萨威严者, 必然受惩! ……………… “烟一支一支一支地点,酒一杯一杯一杯地干; 请你要体谅我, 我酒量不好别给我挖坑…………” 老道躺在山崖上, 翘着腿, 哼着歌。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这般的岁月静好。 只是,平静的时间这次似乎并未持续太久。 “呼呼呼…………呼呼呼…………” 忽然间, 狂风大作, 地动山摇, 黑色的罡风席卷而来, 像是将这整个舞台幕布都被拆掉了一般, 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着这里的一切。 “啊啊啊啊,妈嘢!!!!” 前几秒还在哼歌的老道此时整个人被黑色的飓风裹挟了起来, 越飞越高, 越飞越高, 像是一只小小鸟…… ………… “噗!” 痛苦的沉吟声不时地从里头传来。 庆的身体,已经近乎破碎,恐怖的伤疤一道接着一道。 她在以最为残忍的方式在自裁,在遵从大统领的命令。 这真的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也诠释着执法队最为变态的等级森严。 上面让你死, 你连让自己轻轻松松地死都不行,得自己选择最为残酷的死法。 或许, 再来个两三刀, 庆的一切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 当这一刀,即将再度落下去时, 外面, 忽然狂风大作, 恐怖的罡风掀翻了这座殿宇, 连带着将上方的大统领以及周围的一杆同僚全都撕碎。 “噗通!” 一道人影摔在了庆的面前, 庆停住了动作,有些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 老道艰难地抬起头, 看着庆, 疼得眼泪都滴淌了出来, 却还是道: “大妹儿啊,额来救你咧……” 第八百七十章 贫道这就送你去药店! 庆跪在原地, 手中, 还拿着匕首, 她的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太多恐怖的痕迹, 但是在这里, 已经可以用肉眼清楚地看见在其身体之中,有一道无比残破的灵魂,残破得如同暴风雨中的茅草屋,随时都可能散架。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龟龟, 怎么整得这么惨咧? 不过老道也没有太过意外,上次许清朗师傅被解决大家都得以从幻境中出来后,老道也注意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看起来都挺惨的,甚至连自家平时没心没肺惯了的小猴子都躺床上昏迷了许久。 大家肯定在幻境里遭受了很大的折磨,虽然他本人难以感同身受,毕竟他上次只是吹了一整天的风,除了有点要感冒的架势也没其他的感觉。 只是, 这个女娃子在老道心里头评分这么高, 一上来就要坚定保护自己的样子, 看着她变得这么惨了, 老道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唉, 她到底是做了啥子孽哦,怎么这么倒霉咧? 外头, 黑色的飓风还在不停地旋转着,四周的景物也在开始被撕扯出视差感,就像是一幅画卷,正在被人用力地拉扯着。 谛听没上来, 但谛听的愤怒却表达了出来, 这一次, 谛听的惩戒比上次重了许多。 “咔嚓…………” 宛若布匹被撕裂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破碎起来, 一道道裂纹出现在了空中。 庆艰难地站起来, 她认真地看了看老道, 而后身形又是一个踉跄, 伴随着周遭一切的破灭,当白色的光芒再度照射进来时,庆身形一阵摇晃,重新跪伏在了地上。 老道趴在她跟前,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自己二人又回到了酒店里。 而在前面不远处的角落里, 那个把自己整得跟一只白猴子一样的老太婆正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上开启了飙血模式。 就像是个花洒一样,身上被开了好多个洞洞,鲜血四射。 老头儿在旁边都看傻了, 想要上前做些什么却不晓得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看似很精明,似乎每次出来都能给自己想要报复的人带来些惊喜,但实际上,他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仿佛每一次的重生回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嗨一把。 也因此, 他的短板也很明显,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太婆是谁, 但他真心地为她去焦急, 这种感觉,他也曾承受过,但自己那时候并没有这么的难受,也没有这种情形出现,事实上,上一次自己回来时,在遭遇到这种“卡壳”的情况后,干脆放下一切全身性地准备拼刀子去了。 但她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导致这次的影响对于她来说,格外地严重。 “她咋滴了?” 老道继续匍匐在地上, 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战斗的士兵, 而且是坚决不想爬起来冲锋的那种。 庆咬了咬牙, 她很难受, 脑袋一阵眩晕, 灵魂更是被自己刚刚切割得近乎四分五裂, 在这个时候,她还能维系住自己的意识不崩散已经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她重新站了起来, 匕首紧握在手, 面对老道的疑惑, 她没准备去回答,因为她也不清楚。 事情转变地太快太快,也太让人眼花缭乱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稀里糊涂来,又稀里糊涂地去。 只是, 当眼前的这个老太婆身上的毛发被血污完全沾染后,宛若一个洗了澡的人出现,之前那白色的毛绒绒所形成的遮挡失去了其原本的效果。 这不是……猴子! 庆皱了皱眉, 但她此时的状态已经无法支撑她去继续思考了, 灵魂的严重受损让她现在仿佛一个极度渴睡的人,这个时候,想再去深思熟虑或者分析什么问题,实在是有些过于强人所难。 她现在能做的,也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杀了眼前的这两个人。 匕首举起, 她动了, 速度没之前那么快了, 却依旧带着风, 气势没之前凌厉了, 却依旧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趴在地上的老道忍不住地在心底鼓掌, 女娃子, 好样的, 弄死他们, 上吧,女娃子! 其实, 现实里一直充斥着这种定律, 那就是, 一般充当搅屎棍角色的人,他往往真的一点都没有自己是搅屎棍的自觉。 就比如, 现在的老道。 ………… 庆来了, 老太婆没能把她杀死, 那么自然得承受来自她的反击, 执法队的人,永远都有着这股子的疯魔狠厉劲儿。 老头儿扭过头, 再度看了一眼模样很凄惨的老太婆, 叫了一声, 冲向了庆。 “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类似的句子和词汇在此时都可以一股脑地砸在庆的头上。 因为老头儿一个照面之下, 就被切割成了两半, 一回合都没能坚持下来, 然而, 庆的身子也是一阵踉跄,冲势一缓,摔倒在了地上。 而后, 她用自己的一只胳膊强行撑着地面,企图再度爬起。 被切割成两半的老头儿身形开始消散, 很快, 在那个角落位置, 又出现了老头儿的身影。 但这一次老头儿不再是又虚弱了这么简单,出来的老头儿,居然只有上半截身子,像是一个出了车祸失去双腿的残疾人士。 老头儿也有些震惊,也有些无措,而后,用更为担忧的目光看向自己前方的老太婆。 已经喷了很久血的老太婆这会儿也慢慢暂缓了喷泉模式, 似乎是身体内的鲜血慢慢地干涸了, 也是, 喷了这么久了, 地板上一大片的面积都是她的鲜血, 就是一头血牛也经不起这种耗法儿啊。 “噗通!” 老太婆跪了下来, 声音很大, 又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哗啦啦…………哗啦啦…………” 密集的碎裂声传出, 酒店地板当即龟裂了一大片。 老头儿双手抓着地面,匍匐向老太婆。 他还是记不起来她是谁,也不清楚她到底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但他心痛,真的很心痛,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心底万分煎熬。 然而, 现实终究是现实, 至少在这个地方, 无论是坚强地重新站起身的庆,还是继续匍匐在那里的老道, 都没有任何被伟大“爱情”震撼和感动的感觉。 若非忽然出现的诡异意外,可能老道和庆已经交代在这里了,在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去心疼其他人? 庆又站了起来, 躺在后头的老道恨不得对这个女孩儿竖起大拇指, 擦咧, 这女娃子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庆走到了老太婆的面前, 半举起匕首, “不要!!!!”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而, 庆不为所动, 手起刀落, 老太婆的脑袋被直接切割了下来。 无头的尸体跪坐在地上, 一阵前后左右摇晃, 到最后, 还是颓然地倒地,一道道黑烟从脖子伤口位置升腾出来。 老头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法阻止。 他用恶狠狠地目光盯着庆,盯着这张小女孩的稚嫩面庞,宛若当初书屋的人将他杀死时那般,但这一次,他自己心里都清楚, 自己, 没有下一次了, 虽然不晓得自己一次次地死不了,一次次地死而复生具体是因为什么,但他却明白,肯定和这个老太婆脱不开干系。 现在, 老太婆被结果了, 那么, 以前一直痛恨死不了,高呼着死不了也是一种痛苦折磨的他,哪怕想要再拼着痛苦一次回来报仇的机会,也没了…… 老头儿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最终结局, 但他没预想到, 竟然会是这般, 稀里糊涂,却依旧无比难受。 没有半点解脱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将带着无尽的疑惑,无尽的渴望,无尽的不甘,无尽的猜测, 永远地沉浸入深不见底的暗渊。 不, 不, 不! 老头儿在心里发出着怒吼, 一道道黑色的气浪也在其身上不断地升腾出来, 和那个老太婆此时的局面一样, 两个人, 将一起步入永恒的黑暗, 渐渐的, 地上只剩下了两具尸体,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见俩对手,都几乎歇菜了。 老道这才重新爬起来, 很“道貌岸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弹了弹自己衣袖上的灰尘, 仿佛刚才是自己一番凶恶刺激的斗法,才将眼前的两个敌人给解决掉的一样。 深吸一口气, 老道走到了庆的旁边, 庆半闭着眼, 手中取出了一张银色的面具, 她的掌心正在发力, 面具也在变形, 等到面具彻底断裂之时,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庆注入到面具之中,而后,发送给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可能已经在隔壁市正在向这里移动的两个乙等队伙伴。 哪怕老道经过她身边时, 她也没去在意, 老道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她没去理会他在身边或者不在身边会有什么区别,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老道还是她的自己人。 她现在太累了,她需要全身心地把自己这半个小时的记忆拓印在面具中再传递出去,严重地疲惫迫使她不想有任何的分心。 “大妹子,你伤得很厉害吧?要不要我帮你打药店电话? 我跟你说啊,我们店隔壁的那家药房那医术和医疗设备水平可是相当得好啊,我之前有个朋友都在里头住了半年了,都不愿意走了呵呵。” 庆没搭理他。 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也不觉得尴尬,似乎早就习惯了。 见她还在闭目凝神,像是在嘀咕着什么,老道也就不再打扰她,而是跑到了那两具残缺的尸体旁边。 伸脚, 先轻轻踢了踢那老头儿, 死咧? 我擦咧, 你个老小子终于嘎屁了啊! 老道心里一阵快意,实在是没法子,这个老兄弟真的是太能折腾了,而且是那种怎么折腾都折腾不死的级别。 现在, 他终于停歇了, 这之后,书屋的生活也能安静许多了吧,至少,许清朗的一些心病应该也能被除掉了。 老道是真的在哪里工作就把哪里当家的人,他衷心地希望书屋里所有人,嗯,包括所有动物, 嗯, 还有植物, 大家都能好好的。 紧接着, 老道又走到了无头老太婆身边, 老太婆脖颈位置已经不怎么冒出黑雾了, 老道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在老太婆身上摸索一下,倒不是为了揩油,虽说老道这方面的趣味经常被安律师调侃,但调侃归调侃,至少也在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之中,不至于这般的悚然听闻。 上次从勾薪那里,老道尝到了甜头,可是搜刮了不少好物件儿,外加自家老板也有这个习惯,老道见多了,也就见贤思齐了。 这老太婆这么生猛,应该能有些好东西吧? 只是, 摸着摸着, 也没摸到什么, 连个陪葬的玉器首饰什么的也没找到。 老道有些不甘心, 干脆双手抓住老太婆的肩膀,想把她推着坐起来,自己再在其后背位置找找。 “嘶……还挺沉!” 老道用力, 好不容易地终于将老太婆的身子给推坐了起来, 谁晓得可能是用力过猛, 老太婆的身子坐起来后又一个前倾, 脖子位置直接对准了还站在那里捏着面具正输入记忆画面信息的庆, 在黑黢黢的脖子伤口里头, 在血肉包裹着的那块区域, 忽然有一面镜子从里头被挤压了出来, 镜面接受到了光亮, 镜子瞬间开始泛红, 随之震颤起来, 一股夹杂着极深怨念和不甘的气息在镜子中凝聚起来,喷薄待发! 庆忽然遇到了不对劲, 马上睁开眼, 而镜面那里却朝着这个方向射出了一道红色的光芒,突如其来! “噗!” 红色的光芒直接击穿了庆的胸膛, 庆手中的面具直接落在了地上,信息还没传递出去,她胸口位置已经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贯穿伤,原本就如同风中残烛的她, 直接硬实实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脸的惊愕和荒谬; 为什么, 为什么, 会这样…… “擦咧,大妹子,你咋地啦,你咋这么不小心咧! 莫慌, 贫道这就送你去药店!” 第八百七十一章 书屋最强员工! “哐当……” 一声脆响, 那面古朴的小镜子从无头尸体的脖颈断口位置掉落了下来,在酒店瓷砖地面上转体三周半后又划拉一个半圈, 颤颤巍巍地躺在了地上。 老道目光瞬间就被其吸引住了,之前书店里大家不是没有对许清朗师傅的来历有过讨论和猜测,按照老板他们的说法,许清朗师傅应该不是专属的独立存在,否则你根本就没办法解释这货死了又来无限循环的原理。 很可能是一个出了问题的高端法器,好保持着一定的运转,却已经出现了问题,才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老道搓搓手, 舔了舔嘴唇, 这会儿, 他连送庆去药店都顾不上了, 眼里全都是这面小镜子。 这镜子,应该是个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镜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个忧郁的女子,等待着意中人的出现,它什么都没做,在释放出了那道红光洞穿了庆之后,就像是真的变回了一面寻常的古镜。 而这种款式和这种辨识度,在国内很多古城的地摊和纪念品店里都有,要么被冠以纳西古镜要么是白族古镜等等名号,实际上发货地都来自义乌。 老道看得看得都入迷了, 眼里露出了一抹沉醉, 若是熟悉老道的人在这里看见这一幕的话,肯定会十分意外。 要知道老道贪心是贪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偶尔贪一点小便宜也能美滋滋个半天,但那只是生活情趣,事实上,老道本身基本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架势,这些年,他捐出的款项都能以“亿”来作单位了。 像眼前这种眼珠子瞪着一脸陶醉的表情,真的很少出现在老道的身上。 ………… 渐渐的, 老道的视线开始扭曲起来, 他看见了一团又一团的云彩, 而自己, 正站在云海之巅。 而且,这不是静止着的,云在动,又或者,是他自己在动。 飘飘荡荡,洋洋洒洒, 这种姿态,这种感觉,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老道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万一掉落下去咋办,但等熟悉了这种感觉之后,心里那是相当得爽啊。 不分年纪, 多少人不曾梦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御剑飞行,纵横云海? 云海缥缈,变化万千,仿佛有着琼浆玉液在上面盛放,也有曼妙歌姬翩翩起舞,心随意动,景从人变。 老道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虽然心里都清楚这都是假的, 但就是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爽感! 这感觉,就像是宅男看片一样,明明摸不着,却忍不住夜深人静时打开****。 前面, 碧空一片, 云海不见了, 老道终于确定,应该是自己在飞了。 他伸脚踩了踩下面, 啧啧, 挺厚实的啊, 老道又用脚尖在下面位置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哟呵, 挺宽的啊! 自己是在御剑飞行么? 这剑有点宽大啊。 等云海被彻底甩在身后时, 老道低下头, 吓得脸都绿了。 我擦咧,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 老道发现自己正踩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上, 而下方, 则是江河湖海,苍茫大地! 这这这这,这这…… 老道的牙齿开始哆嗦起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自己旁边的一堵墙,企图给自己一些心里宽慰。 只是, 很快, 这堵墙旋转了过来, 墙, 居然在动! 紧接着, 一双赤红色的巨大眼眸,宛若一双红日一般对照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老道尖叫了起来。 这一幕, 太恐怖了, 也太写实了, 这种震撼, 让老道叫得停不下来。 与此同时,老道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颗巨大的头颅, 那眼睛,辣么大! 那嘴巴,辣么大! 那鼻子,辣么大! 毛脸雷公嘴, 恐怖得没边。 可能,如果缩小到正常的角度的话,老道倒是能直接认出来这是个猴头,而且还能逗弄一下这猴子。 但一下子放得这么大, 老道真没能及时反映过来这居然是个猴子! 这也正常,如果人和蚂蚁的体积互换个位置,你也很难去想象站在下方看蚂蚁的情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前面, 出现了一座山, 山很高, 和猴子一样高。 老道原本以为这巨大的怪物要带着自己撞到山上去了, 下意识地双手抓住了脚下的毛发。 然而, 这巨大的存在却在这座山面前停了下来, 转身, 弯腰, 屈膝, 伸手, “轰!!!!!!!!!!” 剧烈的轰鸣声传来, 老道眼睁睁地看着这毛脸雷公嘴的怪物直接将这座山给搬了起来。 而后, 这巨大的存在随手一甩, “轰!!!!!!!” 这座山, 被丢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时候, 似乎去提醒对方不要乱丢垃圾有点不对劲。 但这种恐怖的姿态和霸道, 当真是让人心惊。 搬山猿开始奔跑起来, 它很快乐, 它很恣意, 风越来越大, 老道努力地抓着猴毛不让自己被甩下去, 但渐渐的, 老道发现风的阻力消失了, 自己的脚下当真是稳当得很。 他看见了脚下的山河变化, 看见了天上的日月星辰, 看见了一团团五光十色的雾气稍纵即逝, 看见了一根根丝线缠缠绕绕, 甚至, 他隐约还看见了, 在那至高的上方, 仿佛有一座门柱矗立在那里。 老道的心情忽然解放了出来, 他迷醉其中, 他开心其中, 他享受其中, 一人一猴, 在世间狂奔, 乐不思蜀! “嘶…………” 忽然间, 老道猛地伸手放在自己裤裆位置, 一抓, “噢噢噢噢啊啊啊啊!!!!” 疼得叫出了声, 但脑子里的那股子火热也随之消退了不少,之前的幻象也都消失不见了。 那种类似于磕了药在天上飞的感觉,让人回忆起来后背发凉。 “呼呼…………呼呼…………” 老道弯腰, 大口地喘息起来, 刚刚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仿佛全身心地都投入了其中。 咽了口唾沫, 老道往后退了几步, 而后慢慢地坐了下来,用道袍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珠。 目光, 落在了庆的身上, 老道挣扎着准备重新站起来,不管怎么样,自己得把这女娃子送去药店啊!!! 老道再次起身,走到庆的身边。 “妈嘢…………” 老道瞠目结舌, 他之前在背后推老太婆的身子,被老太婆身子遮挡着视线,所以没看见那镜子里射出一道红光直接洞穿庆身体的一幕。 但眼下, 看着庆这般凄惨的模样, 尤其是胸口那里的大洞, 这,哪怕是书屋隔壁的药房里全都是扁鹊华佗再生,也救不回来了吧? 老道伸手放在了庆的鼻尖位置, 咦, 没气咧! 至于心跳什么的,也不用去听了,妈蛋的,心脏那边都被打没了,还听个鸡儿! 但尽管如此,老道也不敢就这么断定地说对方彻底嘎屁了,毕竟有自家老板以前无数次地重伤归来作为经验,这类的人,不,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自然不能用寻常人的身份去定义。 “嘿,哟!” 老道把庆给扛了起来, 看也不看那可怕的镜子一眼, 直接走向了酒店门口。 老太婆和老头儿已经交代了,所以酒店这里的阵法也自动破除了,旋转门在感应到有人靠近时,自己运转起来。 老道顺着门扛着庆走了出去, 一站在外头, 阳光照射过来, 给人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 一时间, 似乎自己才刚刚醒来,可能下一刻就会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之前的一切一切,只是一场梦。 ………… 许清朗的车开得很稳,是那种急中带稳。 虽说之前他建议说,可以不报仇。 因为他不想为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把书屋大家伙推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 但既然周泽坚持说,报仇是必须报的。 这个基本腔调定下来后, 许清朗也就不矫情了, 能超车就超车,当然了,还不至于去闯红灯。 终于, 车子到了酒店所在的那条马路上, 开始放缓了速度, 最终, 在酒店大门口的台阶前停了下来。 “到了。” 许清朗咬了咬牙,看向了坐在自己身侧的周泽,笑了笑。 周泽点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许清朗手持青铜剑背着大包也下来了, 只是, 他刚刚走到周泽身边时, 却忽然看见酒店大门下的旋转门动了起来, 而后, 在周老板和许清朗二人一起的目光注视下, 老道, 肩膀上扛着庆, 从里头走了出来。 阳光很刺眼, 照射在老道身后的镜子上,反光很强烈。 阳光的角度搭配镜子的折射角度以及老道本人的站位, 在此时形成了一个绝佳搭配的点, 老道身上, 如同放着光, 因为阳光太刺眼,他还没适应过来,所以老道没注意到老板和许清朗两个人就站在他面前的台阶下方。 他一只手继续托举着庆, 另一只手迎着阳光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宛若大片结尾繁华落幕主角站在废墟之前, 用一种淡淡的失落语气缓缓道: “呵,结束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神秘的镜子 周老板不是谢公,装不出那种“小儿辈大破贼”的洒脱; 他是让老道当导游去了, 也对此保佑着一点点的期待, 希望老道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 那纯粹是因为眼下局面太过复杂,纯粹靠力量难以妥善解决的缘故,所以就尝试用特殊的方式看看能不能打开个缺口,或者说是把这一缸水给搅浑,从而找寻一下解决问题的机会。 但这次, 周老板真的有种“啦啦啦种太阳啦啦啦种太阳”的感觉。 老道给自己带来的不是小小的惊喜了, 而是, 惊吓了! 尤其是当周泽绕开老道,走入酒店之中,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老头儿和老太婆时, 表情, 微微的有些僵硬, 这是, 全都解决了? 周老板心底产生了一种我手底下的员工这么能干我不继续咸鱼下去当真是对不起人民的感觉。 “老板,老许,你们来咧,这个,这个,这个好心的女娃子好像快死球咧。 我跟你们说啊,贫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倒霉的女娃子,也不晓得她到底造了什么孽,点儿居然这么背!” 许清朗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周泽闻言,则是主动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庆的情况。 庆胸口上的伤势反倒不是周泽最关心的,不过是一具身体而已,从地下上来的这帮人,又有几个真的会在意借住身体好坏的? 周泽关心的是她的灵魂, 探查的结果,让周老板很满意, 庆的灵魂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居然还没崩溃,也算是她命硬了。 邪恶的小火苗在周老板心底悄悄地升腾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 只要自己稍微推一下, “庆”这个人, 就将从阴阳两界被彻底地抹去。 深呼吸, 与人为善, 深呼吸, 与人为善! 正当周泽的指甲刚刚长出来时, 还不明就里的老道则是开口焦急地询问道: “老板,她还有救呢?那就救救她啊,这女娃子,良心,大大滴好咧。” “…………”周泽。 周泽很想去认真询问一下老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你晓不晓得她的任务? 但似乎是被老道提醒了一下, 周泽心里忽然犹豫了, 倒不是看在老道的面子上又或者是出于“手下留情”的考虑, 事实上, 一直贯彻着与人为善行事风格的周老板最喜欢也是最常做的其实就是“斩草除根”了。 当初在徐州,没能找到癞头和尚的尸体,让周老板捶胸顿足了好久,事实也证明后来癞头和尚真的卷土重来找麻烦了。 但比起直接将“庆”给解决相比, 如果能把她跟勾薪一样,去做勾薪的床友或者病友, 似乎是更有长期价值的一个选择。 再怎么说,庆的电量,应该比勾薪只强不弱吧? 而且, 勾薪老是一个人躺在那儿发电,似乎真的有点可怜啊。 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极大的风险。 勾薪哪怕当初曾被仙人把头给摸秃了, 他终究也就只是一个捕头而已, 但眼前这位, 可没那么简单啊。 养虎为患,也能算是最凄惨憋屈的死法之一了吧。 周老板看了看庆,又抬起头,看了看老道。 他在犹豫,他在权衡。 “老板,还有救么?需要我送她去药店么?” 周泽吐出一口气,压了压手,道: “别急,你先把她送车上去,然后再过来和我们聊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经过先说出来。” “可是,她…………” “放心,她命硬,没事的。” 如果庆能在抢救途中直接暴毙, 那也真的省事儿了。 “哦,好。” 老道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地跑到车旁,打开了车门,把庆安置在了后车座后,又跑了回来,同时开口道: “老板,事情是这样子的,她不是想要去看猴子么,然后我们遇到了………………” 一边听着老道的讲述周泽一边再度推开了酒店的门, 许清朗已经蹲在了老头儿的尸体旁, 前面点上了三根香, 像是在祭奠。 老道的讲述也停了下来,有些不理解道: “这还用祭奠啊?” 周泽点点头,毕竟师徒一场。 而后, 祭奠结束, 许清朗抽出了铜钱剑, “啪啪啪啪啪!!!!” 开始鞭尸! 场面相当血腥残忍,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周泽和老道一起默契地转过头, 两个人一人一根烟,默默地等待着那边许清朗发泄完毕。 这时候,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前面地上的那面镜子上。 额, 这镜子? “老道啊,这镜子是…………” “放…………肆…………!” 铁憨憨的声音忽然从周泽心底传来, “呼呼…………呼呼…………” 周泽身形一个踉跄, 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罢了, 冷汗居然已经将全身湿透。 “要不要这么刺激,不是……” 周泽咬着牙,扭头看向身后的老道,发现老道打死都不往这边看一眼,显然,老道知道这里有不该看的东西。 “不是,我说老道啊,这玩意儿你居然就这么丢在这里?” 不出意外的话,许清朗师傅的出现,就是靠这面镜子的功效。 这相当于一个核弹头, 老道把人都“解决”后, 核弹就丢街面上, 不管不顾了? 有这么心大的么! 老道继续侧对着周泽,坚决不往镜子那边看一眼,同时道: “老板啊,那镜子有问题唉,看一眼,就能给你很嗨很嗨的感觉,像是上天了一样。” 周泽一阵无语,但还是马上提高了声音喊道: “老许,住手,面向西边站!” 那边还在鞭尸发泄怒火的许清朗马上停手,侧转身,向西边站。 这样一来,就能确保老许不会看见镜子了。 周泽心下也是一阵庆幸, 老道这边反正不说了,周老板现在有种地球毁灭了老道依旧能在月球上摸自己裤裆的荒谬感, 而自己刚刚差点就被那镜子给迷惑住了,若非自己体内有个铁憨憨及时发出警告,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 得亏了许清朗运气好,进来后注意力一直在仇人身上,没多看旁边一眼,这才没留意到那面镜子。 “好了,你继续,记住,别转身。” 许清朗点点头, 举起铜钱剑, “啪啪啪啪!!!!” 继续鞭尸。 “老道,你拿手机给他录像,留着以后回味。” “啊,好的,老板,哦不,贫道手机坏了。” “我的给你。” “好的,老板。” 安排好了老道和许清朗, 周泽在心里开口道: “那镜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周泽记得獬豸当初似乎是认出了老头儿的来历,然后,没理由旺财认识铁憨憨却不知道的道理。 “就…………是…………面…………镜…………子…………” “我觉得,按照你们那个年代的取名风格,它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很霸气的名字, 比如, 煞镜?” “上……古……有……个……铁……匠……村……造……出……了……一……面……这……种……镜……子……” “然后呢?” “然……后……他……们……照……镜……子……了……” “额,再然后呢?” “死…………了…………” 周老板想到一个笑话,照镜子死了,是为什么?被自己帅(美)死了。 “他就没其他更厉害的能力,或者曾被谁拿过?” “有…………” “被谁?” “忘…………了…………” “你记得什么?” “拿……过……它……的……都……死……了……” 和你这种能苟的相比, 其他人不都死了才怪啊。 “那这玩意儿我还不能要了?” “可…………以…………要…………” “但我怕死。” 周泽很实诚。 “死…………的…………都…………是…………狗…………一…………样…………的…………废物…………” “…………”周泽。 “话说,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功效?跟照妖镜有什么区别么?可以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差…………不…………多…………吧…………” “那这又有什么可…………” 周泽忽然明白了,如果这镜子,真的可以照出其他的东西来,那么,现实肯定不是自己跟镜子里的那位打个招呼,很可能,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是个宝贝?” “大…………概…………吧…………” “不要这么含蓄,你知道的,我穷,所以,能不能说出一个它的优点,让我下定决心把它给带回去?” 一分钟后, 三分钟后, 十分钟后……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这么垃圾的么?” 周老板都快绝望了。 “那咱们不说优点了,它有什么规律可遵循么?” 周老板退而求其次了。 “有…………的…………” “什么规律?” “据…………我…………所…………知…………” “嗯,你继续说,别墨迹了,快点!” “它…………的…………历…………任…………主…………人…………” “嗯,快点,等得很急啊,它历任主人都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都…………横…………死…………了…………” “…………”周泽。 “…………”镜子。 第八百七十三章 你,还要睡多久? 周泽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哪怕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已经算是一个鬼了,但他依旧不迷信。 而且,每个人心里都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可能是特殊的一个,自己可能是例外的一个,自己说不定能创造奇迹呢? 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面镜子,如果真的是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它埋了或者让老许施加上一些封印填住, 周老板总觉得亏得慌。 但就这么拿在自己手里,似乎也不是很合适,揣着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总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 好在, 周老板一直有个好习惯, 他贪是贪,但对自己人,一向是很大方。 比如阴阳冊,他早就丢给了猴子当玩具。 那么, 这面镜子……就…… “老道啊。” “啊!” 老道忽然打了个哆嗦,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升腾而起。 “这面镜子,就交给你保管吧。” “额…………”老道。 “我先想办法封印好,然后再交给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老道的脸当即褶皱成了一朵老菊花。 他很想拒绝,但当老板拍了拍他肩膀后,他又不敢那么直白地拒绝自家老板的“好意”。 就这么一犹豫,周泽马上继续道: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这可是咱书店迄今为止,最厉害也是最珍贵的宝贝,理所应当的,也应该由我们书店最优秀的员工去掌管它!” 老道今天的一波贡献,让俩麻烦自己对子儿对掉了,当真是足以称得上是书屋最强员工。 这么好的员工,周老板以后还真不敢随便乱用了。 “不是,老板……” “老许啊,可以歇歇了,咱先把正事儿做了你再学伍子胥; 哦,对了,记得别转身。” 许清朗停住了鞭尸的动作,长舒一口气。 “你后面五米处,有一面镜子在地上,但那镜子不方便去看,因为很容易牵引住人的心神,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给封印住?”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级别的法器了,哦,我知道了。” 许清朗恍然,复仇之后的他,脑子也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明白过来老板所说的那面镜子到底可能是什么东西。 很大概率上,那面镜子,可能才是创造出自己“师傅”这个角色的罪魁祸首。 “那种级别的法器,我不敢打包票可以封印住,如果封印得有漏洞,还不如不封印。” 这就像是一枚毒气弹一样,在野外发现了它,如果不能确保可以封印好它就带回了家,那么其可能造成的危害将是无法估量的。 “那……那就没办法了。” 周泽闭上眼, 在心里道: “铁憨憨,该你出手了。”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泽一直不知道铁憨憨居然也会封印,毕竟铁憨憨一直给人一种不管你从哪里来我都一拳打爆你的光棍姿态。 能莽就莽,能冲就冲,不玩儿虚的,不屑套路,光着膀子上去就是一通干! 但当初铁憨憨在黑小妞身上施加的封印,可是连许清朗都惊叹不已,这足以可见,人以前是低调,实际上,人会得挺多的。 嗯,多才多艺的铁憨憨。 “你……真……的……想……要……它?” “不要白不要,再说了,总不可能再让它这么丢在外面,那个老头儿的事已经够让我心烦的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好……吧……” 铁憨憨答应了,答应得很干脆。 周老板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下一刻, 一股压抑的气息开始从周泽身上散发出来, 周泽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里面, 是深邃到无边的黑暗。 老道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又见到大大老板出来咧,紧张。 许清朗则是低下了头,他体内的那部分海神意识,对赢勾这种级别的恐怖存在天然就矮了不知道多少头,再者,他也没兴趣为了海神的尊严去和赢勾硬刚什么,不值得。 周泽没急着走向那面镜子,而是看向面前的老道。 老道的心肝儿“噗通噗通噗通”快速地跳动着, 仿佛在此时自己忽然走入了舞台的正中央, 四周的聚光灯开始一齐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矜持点,矜持点,要矜持! 周泽笑了, 笑得很随意, 而许清朗和老道则同时心下一松,刚刚的压抑氛围倒是被驱散了不少。 “睡了很久了。” 周泽忽然开口道。 嗯? 老道和许清朗一起竖起了耳朵,聆听老老大的教诲。 “还想再睡多久?” 周泽又道。 这是,在打机锋? 许清朗目露思索之色,他听不懂,但许清朗很聪明,他明白,既然拍这些话,他听不懂,那也就意味着这些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现场就仨人, 老板,自己,和老道。 而这位如果要和老板说话的话,直接在心底说悄悄话就可以了。 所以, 他是说给…… 许清朗微微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前面一点点的老道。 老道很认真地思考老老大的话,深刻领会着其中的精神,一副要贯彻学习其中内涵的架势。 但大大老板说好话了,自己总不能让人冷场吧,老道当即回应道: “能睡是福。” 哦,真是糟糕至极的台词。 但周泽却居然点了点头, 显然, 这个话他是听进去了。 转身, 周泽走到了镜子前, 这面恐怖的镜子,在此时的周泽面前,似乎真的变得很义乌了。 周泽伸手,将这面镜子捡起来。 扬起, 对着自己的脸。 老道很想凑过去看看此时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少顷, 周泽把镜子放下来, 左手五根指甲长出,对着镜面直接刺了下去! “嗡!” 五道黑色的气旋飘逸而出,直接打在了上面。 镜身开始颤抖,像是在挣扎。 “放肆!” 一声低喝,从周泽口中传来。 镜面当即安静了下来,甚至上头还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一切结束, 周泽手掌一甩, 镜子直接丢向了老道。 这是之前周老板的计划和安排, 那面倒霉精(镜), 真的和老道是绝配。 以后老道再去当导游时,怀里再揣着这面镜子, 啧啧, 想想都觉得可怕。 相当于是核武器搭配上了前沿的导弹技术,其威胁,数以十倍的往上递增。 老道“哎哟”一声,接过了镜子,虽然觉得有些烫手,也觉得有些灼心, 但老道一改之前面对老板时的支支吾吾, 在面对赢勾时, 他马上拍着自己那干瘦的胸脯道: “多谢赏赐,属下定会竭尽全力,为书屋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语,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周泽没多加理会,而是闭上了眼,事情做完了,他也该回去休息了。 记得当初,他刚苏醒时, 每次还都得和周老板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现在, 他懒了, 周泽也懒了。 对于周泽来说,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都懒得去挣扎了,直接闭上眼,喊一声铁憨憨,然后躺好,你自己上来动。 而对于赢勾来说,因为最近连续进补的原因,他更喜欢去沉睡,而不是苏醒,他不想再继续折腾和消耗了。 半张脸当初的崛起,让他数千年的积攒和恢复近乎付之一炬,现在的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走回了重建的道路,对其除了吃以外的事儿,早就兴趣寥寥了。 周泽身体一阵摇晃,单膝跪在了地上,睁开眼,原本的黑色早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露出了清明的本色。 “呼……” 有些疲惫地长舒一口气, 周泽干脆盘膝坐了下来。 老道撕下了自己的道袍,将这面镜子包裹了起来,虽说他并不觉得这层道袍有什么遮挡的作用,但至少能够给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 他还想把自己的符纸给贴上去,只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天知道本来封印得好好的东西要是被自己贴一张符纸上去会出现什么变化。 对于大大老板的能力,老道还是信得过的。 “老板,你没事吧?” 老道很关心地凑过来问道。 周泽摇摇头,道:“休息一会儿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 前面地面上之前庆遗落下来的那面面具,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类似于最原始的QQ的提示音。 当然了,这声音也是当初老马移植当时传呼机的声音。 只是, 执法队高层用面具当通讯器的提示音,居然……居然这么的喜感。 在场的仨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泽仰起头, 叹了口气, 一个庆刚倒下, 现在她说的稍后就来的俩宝宝也有动静了? 就不能让人歇歇? “老板,有人抠她?” 老道指了指那个面具说道。 老道似乎还没分得清楚现在的情况,毕竟在老道眼里,庆可是个好女娃子,好得不能再好的女娃子,妥妥的自己人啊。 只有周泽清楚,那是多大的麻烦。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传呼声还在继续。 周泽起身,走过去,将这银色面具捡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同时开口道: “喂?” 第八百七十四章 电池组+1 “喂?” 没用过这么高端的东西, 周老板的第一次显得很土鳖; 有点类似于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感觉,一直研究着该怎么装作经常坐飞机的样子。 好在, 周老板的俩手下——老道和许清朗, 也没见识过这个“传呼机”,对于这声“喂”,他们并没有特殊的感觉。 只是,让他们有些惊讶的是,当自家老板戴上面具后,除了那声“喂”,就没其他声音了。 戴着面具的周泽,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会有事吧?” 老道扭过头对身后的许清朗小声地比划着口型。 许清朗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但应该没什么事才对,毕竟周泽体内有那位存在,就算出事儿,也不会静悄悄的结束。 而周泽这边, 自戴上面具之后, 之前对这传呼机很老土的第一印象瞬间就被一扫而空。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黑黢黢的小房间里, 他扭头, 向左, 向右, 向前, 向后, 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低头, 下颚抵在了胸口位置, 不是自己忽然变胖了的缘故, 而是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本来的身体。 抬起手, 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可以看到, 周泽看见的是一双类似哆啦A梦的手, 圆乎乎的, 象征性地有一个手罢了。 脑海中开始迅速脑补自己此时的形象, 应该是一个木偶, 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类型,看花色,应该还是女玩偶。 “吱吱吱咔咔咔……”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在前面的柜台上,一个身穿着蓝色员外服的胖乎乎的玩偶爬上了桌。 紧随其后的,在另一侧,则有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玩偶也爬了上来,在其肚兜正中央,还有一个“肉”字。 俩玩偶都很具备喜感, 当然, 周泽清楚, 自己现在这个形象,如果照镜子的话,肯定也同样有喜感。 “庆,你那边发现什么了没有?” 员外服的玩偶开口道。 声音很沙哑,带着金属齿轮摩擦的质感。 周泽明白了, 这应该是类似于一种远距离的傀儡术法, 现在很多科幻电影里都有全息投影的画面,开会时,大家看似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面地交流商讨,等会议结束后,桌上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坐在那里,其余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原理是相同的, 庆和自己的另外两个同小队的伙伴,应该是事先在一个地方布置了这三个玩偶,然后通过面具去操控玩偶,以完成交流和对话。 虽说现代化通讯技术很发达,但周泽也经历够了那种但凡遇到点事儿手机就歇菜的尴尬,这种通讯方式在保密和稳定性上,肯定更胜一筹。 “庆,你怎么啦?” 那个肚兜上有着一个“肉”字的玩偶见庆一直不回答,开口问道。 声音, 都是玩偶的声音, 模样, 都是玩偶的模样, 周泽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他之前之所以拿起这个面具回应,也是无奈之举,如果那俩存在要来通城,自己肯定也得继续应付着,不接电话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这个局面, 似乎可以稍加利用一下, 利用的点就在于, 这几个执法队乙等队的大佬,在他们的思维里,根本就不存在以自己的级别在阳间会出意外的可能,面具也就不可能掉落被别人捡走。 “我有点累。” 周泽回答道。 果然,声音尖细尖细的,现在的他,只需要模仿庆的说话风格就可以了,说实话,此时这个环境下,已经算是将模仿一个人的难度给降低到最低了。 “呵呵,我就说让你别急着去通城,我们在金陵已经有了发现。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 那位曾在一日之前, 去过紫金山,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他曾驻足过的痕迹,千真万确!” 那位? 说的是府君? 周泽又想到了老道。 不过,地狱府君时代里,府君有好多位,也不晓得具体是哪一位。 “是啊,你赶紧过来,我们在找机会继续缩小他的活动范围,他很弱,我能感觉得出来。” “好,我马上去金陵。” “行吧,对了,通城好玩么?”那个穿着肚兜的玩偶问道,“或者说,通城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没有?” “你很闲么,继续闲聊?” 周泽直接不客气地反问道。 之前从扬州到通城的路上,周老板也算是摸清楚了庆的一些性格。 “嘿嘿,那你快点。” “我们先继续跟着。” 周泽面前的俩玩偶忽然集体低头, 不动了。 这应该是,挂电话了吧? 周泽闭上了眼, 伸手向前, 做了一个摘下的动作, “嗡”, 面具被摘了下来, 周老板的意识又回到了现实。 “呵呵。” 周泽自己笑了起来, 刚刚的感觉,有点像是去VR体验馆体验了一把,只是现在VR技术还太粗糙,很多人买这个是为了看VR片片。 当然了,刚刚那个体验,也挺粗糙的,这乙等队的三个大佬,就不能整点儿模特什么的出来,大家交流时就一起看着对方萌萌哒的样子,很有趣? 把面具先拿在手里,周泽对老道和许清朗道: “把这里收拾清理一下,我们回去。” ………… 书屋隔壁的药店里, 勾薪躺靠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手柄继续玩着游戏。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在挣扎的话,现在的话,他已经开始麻木了,且有着从麻木进化到堕落的架势。 若是没有绝对完全的把握,他不敢再尝试出院这件事,因为谁也不晓得,他下次出院后,还能不能有命再回来。 虽说这里的日子有点颓废,也有点无聊,但至少自己不乱动,不出药店,也不会有其他的波澜发生。 好吃好喝地在这里住着,还有彼岸花口服液供应,小日子,似乎也挺美滋滋的。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像是有病人被送了进来,勾薪抬起头,向病房外看了看,只看见一伙人影,他也懒得下床去开门看热闹。 只是,没一会儿,他的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勾薪记得这个人,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半年前, 他还是那个仙人抚我顶一路上升的气运之子, 自从来到隔壁那家书店见到眼前这个人,而这个人又很热心地给自己叫了那个导游安排了一个通城一日游之后, 自己就搁这里躺了半年…… 可以说,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一次见面开始的,他咄咄逼人,气势如虹,眼前这个人,看似被自己气势所迫,却谈笑间,让自己近乎“灰飞烟灭”。 周老板抓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 仔细打量着自家的电池组。 他白了, 也胖了, 看来这段时间养得挺好。 “我来看看你。” 周泽说了句很没营养的话。 勾薪没搭理周泽, 他拍的是那个穿着道袍的老头儿,因为老道给他留下了太多太多次的心理阴影。 “在这儿住得还习惯么?” 周泽又问道,仿佛来视察工作的领导派头。 勾薪依旧不说话,握着手柄的拇指,开始泛红。 怒火, 在慢慢地升腾。 周泽耸了耸肩, “怕你一个人寂寞,给你整了个室友,不过他伤得比较重,可能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醒来。” 室友? 勾薪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杀千刀的, 他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忽然一阵兴奋, 是那种: 哈哈哈,终于有和我一样倒霉的人出现了! 而后, 勾薪很快为自己这种念头和想法感到羞耻。 我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总之呢,希望你们能和谐相处,最近街道可能要评选文明商户十佳标兵,芳芳她们打算争取一下,你也好好配合一下。” “…………”勾薪。 文明商户……十佳……标兵? 这时,芳芳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和勾薪早就很熟了,这时候,直接对周泽道: “老板,病人的伤口处理好了,但小吕和小孙说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是已经…………” 周泽抬起手,示意芳芳停下,他则开口道: “这是医学界上的假死状态,你可以让小吕和小孙他们回去多找找相关文献资料和论文看看,然后,把人推到这间病房来吧。” “额…………好的。” 很快, 另一张病床被推了进来。 勾薪看着自己隔壁床的那个女孩,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等芳芳她们离开病房后,他开口道: “她的灵魂……” 这么重的灵魂伤势,灵魂居然还没崩溃。 这意味着一件事, 这个女孩儿, 很强! “你替我好好照顾她吧。” “凭什么?你就不怕我故意害死她?” 勾薪梗着自己的脖子犟道。 “她是执法队乙等队的成员。” 闻言, 勾薪面色骤然一变。 这一幕,被周泽捕捉到了,心下感慨气运之子到底和普通人不同,普通的鬼差捕头哪里晓得执法队的事情。 “如果她出了意外,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 “什么……后果?” “我们这里,会被执法队报复,然后,夷为平地,那群风格的习性,你应该也清楚的吧?” “我凭什么……” “当然,你现在也可以选择出院,省得被牵连。” 说着, 周泽对病房外喊道: “老道,帮忙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再送他去高铁站。” “…………”勾薪。 第八百七十五章 赌鬼 “别,别,别……” 勾薪忙叫了好几声,而后咬牙点头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老板满意地点点头,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他是很希望这两块电池能平安相处,一起为书屋的未来发光发热。 就像是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 其实,勾薪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他老早就被老道吃得死死的了,再者,他在这里一躺半年,书屋这边大家的实力水平早就有了长足进步; 这玩意儿,就跟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他现在不敢离开这里,以后,就更没能力去说“走”这个字了。 残忍? 算是吧; 但当初人家也不是真的带着什么友好关切的目的来找自己交友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因果。 这样想想,周老板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感也就被自己排解开了。 勾薪是幸运的,不是谁都能被仙人摸摸头的,但反之亦然。 走出了药店,回头,再看看药店的牌子。 自己以后,看来还真得继续与人为善了,仇人不杀,打残了还丢药店给他们去治疗,自己这思想境界啊……啧啧。 一边自我陶醉一边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去。 自己常坐的沙发前茶几上,已经放好了一盘点心,一杯咖啡,一份熨烫得很整齐的报纸。 “老板,洗澡不?” 莺莺主动走了过来,帮周泽把外套取了下来。 “不急,等会儿。” 周泽转身,张开手臂,让莺莺脱去自己的外套,同时看向坐在吧台后头的黑小妞,问道: “什么事?” 一般来说,如果没事儿的话,黑小妞很少离开自己的菜园子,哦,除了饭点。 但现在明显不是吃饭的时候; 黑小妞坐在吧台后面的椅子上,用电脑在玩着连连看,面前还放着一把颗粒饱满的葵花籽,一边玩一边嗑着。 见周泽看向自己,马上起身,微笑道: “老板,咱这菜园子的面积有点偏小了,现在有些不够用了呢。” 之前打通了隔壁,做菜园子用,有黑小妞的照料,外加种的也不是普通的品种作物,所以连光照都不需要。 但现在随着书屋蔬菜水果什么的也都往那边种,外加死侍自己本人的体量开始增加,那块面积的菜地,渐渐的有些不够使了。 “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么?”周泽问道。 虽说自己帮黑小妞解开了赢勾设置的封印,但让她带着死侍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周泽心里还真有些放不下。 不是说不信任,也不用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大道理,周老板穷苦孩子出身,这点儿家底积攒起来不易,还是喜欢近距离地掌握着。 “这后头不是有一家蜡像馆么,好像关门了,我想去把那里承包下来,就在咱书屋后头,很近的。 之前我和安律师说过,他帮我去问了一下,因为那家蜡像馆死过人,开业没几天就关门到现在了,承包下来的价格其实不贵,只是现在安律师…………” 周泽恍然, 这才记起来, 安律师跑路去了…… 也不知道安律师现在安不安全,吃不吃得饱,睡不睡得好,唉,真可怜啊……他这个月咖啡钱还没给吧…… 但想来,有冯四儿在那边指挥,外加这次“庆”这个级别的存在眼里只有府君的残魂,应该不至于继续死咬着老安那边才是。 “莺莺,你下午去办一下手续。” “好嘞,老板。” “对了,店里账上还有钱么?” 周老板记得自己很久没正儿八经做生意了,之前小萝莉在这里守过夜,老张也守过,但自己这个当老板平白地使用人家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把冥钞都留下来。 “我那里还有很多钱呢老板。” “哦,那就好。” 周泽快速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去了卫生间,开始冲澡。 略带温度的水不断地冲刷着自己的身子,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闭目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许清朗师傅的事儿已经解决了,虽说这里头还有一些秘密还没被揭开,比如老头儿和那个老太婆的关系,那面镜子的来由等等这些,但老道和许清朗已经去找那个抱着骨灰坛子四处乱逛的胖子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镜子在自己这边,老头儿也彻底凉了,等于是一大心腹大患被拔除。 半张脸的事儿也被解决,被自己吞掉了。 之前自己所面临的两个威胁,现在都没了,只是周泽却没因此轻松下来。 隔壁的庆,具体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还不得而知,这个可以慢慢等等再看,她那俩同伴现在也已经在金陵了,暂时不会成为眼前的麻烦。 但周泽有种感觉,现在再想回到以前刚成为鬼差时的那种关起门来,自己做自己的事儿,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地狱那边的风波,已经越来越明显地可以影响到书屋这边。 “你…………怕…………了…………么…………” 喷洒的水流中,周泽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答道: “没怕,只是烦了。” 铁憨憨似乎是翻了个身,又继续打盹儿去了,也没继续再聊下去,下线关机。 周泽又冲了一会儿,这才把喷洒关了,拿起浴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身子。 手机放在卫生间门口位置的梳妆台上,拿起来一看,是许清朗发现的消息,很简略: “人找到了,正在问。” 酒店里死了很多人,善后工作也由许清朗做好了,不过好在老太婆的那个大孙子因为还没回酒店,所以幸免了下来。 有两条消息,第二条也是许清朗发来的: “赶不回来做饭了,晚饭自己解决。” 周泽默默地回复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但周老板的嘴角还是挂着笑意的,老头儿凉了,压抑在许清朗心头的乌云也终于散开。 曾几何时, 老许比自己还咸鱼, 毕竟,二十几套房在那里。 闲得无聊,开个面馆,混混日子,找找充实。 若不是那晚他师傅忽然出现,将他的头按在了浴桶里,可能这一年来,老许依旧还是以前的样子,不会那么拼,又是刻苦地钻研阵法,又是没日没夜地画符,还冒险封印了海神在自己体内。 换上了衣服,推开卫生间的门,周泽愣了一下,店里那边居然坐着四个年轻人,正围坐在茶几边,打牌。 莺莺从吧台后面走来,手里端着冷盘还有两壶黄酒,这些,自然是拿来招待客人的,而且是书店真正的客人。 白狐继续匍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超然物外。 老许和老道不在,书屋里的五个鬼差还都在扬州被抓着壮丁,书店里的人手一下子拮据了起来。 四个年轻人,死了还在赌博,也是没救了。 不过, 他们挺有钱的, 茶几上堆积着的冥钞,厚厚的好几叠,这让周老板的目光微微一跳。 “莺莺,等一下。” 周泽抬手示意莺莺先别去准备餐食,按照以前的流程走的话,这四个年轻人将吃喝一顿留下一点冥币而后就被投送进地狱。 但那只能赚那么一点点,再看看人家现在茶几上的那么多,周老板有些心动了。 都当上捕头了,还惦记着小鬼的那点钱,似乎有点掉价,但上次给阴司传信还得带冥钞,让周老板意识到,哪怕是在阴司衙门里,钱,也能通鬼。 再者,刚刚问莺莺了,店里账面上没什么钱了,老是靠自家女仆的钱过日子,当然很舒服啦! 但自己总得想办法弄点钱来,意思意思一下。 周泽走到那四个年轻人身边站着, 这四个人在炸金花,都是男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按照茶几上面额来算的话,应该是一百冥币一个底,算是玩儿得很大了。 只是,听这四个年轻人说话的口音,不像是通城的,更像是更北边的口音。 周泽猜测可能是最近附近一大片区域的捕头鬼差都被执法队征用了,导致一些想上门下地狱的鬼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只能走远路了吧。 周泽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也就十五六岁样子的大男孩,输得最多,他穿着一件彪马的运动服,每次都要和对家刚到最后,开牌后再输,然后又一次次地从兜里取出了一沓沓冥钞出来,继续玩。 这么有钱的鬼, 周老板还真是第一次见。 其实,做鬼后是否有钱,一小部分取决于你受亲戚朋友的祭奠,但大部分还是取决于你自己以及你直系亲属这辈子所积攒下来的阴德高低。 生前积德,身后福荫,大体就是这个道理,而冥钞,只是这之中的具体媒介表现罢了。 这时, 似乎是终于留意到了站在旁边的周泽, 那个赢钱最多的黄毛青年忽然对周泽笑道: “哥,一起来玩几把?” 身为一个鬼,喊捕头下来一起赌博,这胆儿,可真够肥的。 不过, 周老板还是在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 答道: “好。” 第八百七十六章 千家村 莺莺见自家老板在那里坐下了,赶紧跑过去把咖啡递上去,同时还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冥钞递给了自家老板。 “老板,玩得开心点。” 在莺莺的视角里,只要自家老板喜欢,他做什么她都支持。 当初周泽在白狐开的会所里时,莺莺误以为自家老板嫖娼钱没带够,直接去取了一大包现金跑去结账,也是这般的风风火火。 若是那帮打个牌还得偷偷摸摸地躲着自家婆娘的男人此时见到这一幕,估计真的会心塞不平得捶胸顿足吧。 周泽点点头,这应该是店里最后一点冥钞了。 先上底, 周泽加入后, 也就是五个人一起玩了。 上家洗牌,周泽掐牌,而后上家发牌。 “闷!” “闷!” “闷!” 到周泽这边时,周老板默默地拿起牌,看牌。 红桃A,方块A,黑桃A…… 嘶…… 周老板默默地上了钱。 其他人也依次看牌,丢了三个,还有一个跟着周泽上了几手后开牌,毫无悬念地周老板大丰收。 第二把, 周泽发配, 其他四个又都是一路闷, 到周泽这边时,不闷继续看牌,AAA! 周泽默默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第二把,又是大丰收。 第三把:AAA。 第四把:KKK。 第四把时,周老板觉得自己的牌小了一点,有点不保险,所以自己先开牌,对方是金花,照旧他赢。 然后是第五把,第六把,第七把………… 一直赢,一直赢, 莺莺在旁边帮周泽整理钱, 一沓一沓的堆放在那里,当真是触目惊心。 一连玩了十五把, 等他们还要继续时, 周泽想了想,把扑克牌倒扣在了桌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伸了个懒腰,道: “够了。” 四个年轻人一起愣住。 周泽继续道:“有什么事,说吧。” 四个年轻人当即起身,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求求您救救我们的亲人,求求您救救我们的亲人。”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 但周老板已经收了这么多钱了, 如果天真地以为是自己今天运气爆棚的话那真的是智商有问题了。 其实在中后段,周老板就一直在心安理得地拿钱了,等自己觉得拿了差不多后,这才开口问事情。 “具体说说吧。” 周泽换了一个坐姿,同时示意莺莺把这些冥钞收好。 这么多冥钞,拿出去烧一些,也够解决书屋现在的资金短缺问题了,尤其是还要重新开菜地,在这个地段种田,那成本真的是海了去了。 “大人,我们四个都来自一个村子,我们是淮安人。 我们村子出了一些事情,被完全封锁住了,我们四个人跑出来,想搬救兵,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您这里来了。” 哦,真是老套的剧情。 周老板摇摇头,道: “我帮你们联系一下淮安的鬼差?” 很多时候,主动给人送钱,也只是求一个招呼而已。 只是, 拿了人家这么多钱,若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打发了,周老板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了,周泽也不是什么新入行的菜鸟,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四个,可是鬼,鬼的一个很出名的表标签,就是鬼话连篇。 外加他们先送钱再求人办事儿的风格,也实在是太熟练了,这里面,总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时,那个十五六岁,输得最多同时也是拿钱最多的大男孩抬起头,看着周泽,道: “大人,这件事,是我安排的,我早就死了十年了,所以对鬼差之间的一些规矩,知道一些。” 死了……十年了? 周泽闻言,向前探了探身子,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后,周老板意外地发现,这个死去十年的大男孩,身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怨念。 十年,保质期早过去了,还继续逗留在阳间的,要么早就化厉鬼了要么就是执念无比深重的存在,但在这个大男孩身上,却没有丝毫这种迹象存在。 他很干净, 但既然这么干净, 为什么十年没去投胎? 那就是,那家村子,有问题! “你们村,叫什么名字?” “千家村。” 千家村? 莺莺马上会意,不用吩咐,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但搜索出来的行政村栏目里,似乎陕西、海口、浙江那边都有,但却没搜索到淮安那边有这个村子。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周老板还以为是许清朗问出了消息要跟自己汇报,谁知道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周泽对面前还跪着的四个年轻人点了一下头,先接了电话。 “老板,是我啊!” “你是谁?” “…………”电话那头。 “老板,是我啊,老安啊!” “哦,老安啊,你那里还好么?” “还好,逃出来了,现在已经不在苏省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隐约间听到了一声: “瓜子花生矿泉水儿方便面啦, 脚让一下,脚让一下……” 安律师在火车上,而且是那种绿皮火车。 “安全就好,我一直牵挂着你。” “老板,冯四儿和我取得联系了,他的意思是,让我在外头继续避一会儿风头,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去了。” 冯四儿为了救安律师,拿自己的清白和庆做了交易,换来了庆对安律师的既往不咎。 “那挺好,我们等你回来。” “嗯,我这也是得了准信儿才敢联系老板你的,我之前就是担心可能会牵连到书店。” “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书店一直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老板,虽说我知道你在说瞎话,但这时候听起来还真的挺感动的。” 周泽微微张嘴, 他忽然很想去通知执法队安律师的位置在哪里。 “这样吧,老板,我这边也有一些事儿,正好这段时间去处理一下,书店那边还好么?” “还好。” “那个庆,她麻烦大么?” “麻烦解决了。” “啥意思?那个婆娘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 “提出麻烦的人被解决了。” “…………”安律师。 周泽看了一眼还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四个年轻人,开口道: “你还有事么?” “额,我这儿打算去东北呢,老板你要我带什么特产回来不?” “貂皮人参这类的,带几箱回来吧。” “额……”安律师被噎了一下,笑道:“没问题的,老板。” 周泽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又把手机拿起来,继续道: “对了,你知道‘千家村’么?” “千家村?老庚啊,你晓得千家村么?哟哟哟,宝宝乖,爸爸抱抱。” 显然,安律师是在和自己身边的庚辰交流,但为了隐人耳目,装作在哄孩子的样子。 “啊,老板,晓得了,你说的是不是位置在苏北的千家村?” 淮安,位于苏北位置。 “是的。” “那个地儿,就是个赌场啊,还挺有名的,我没去过,老庚以前去过,不过他以前是去抓赌的,但后来因为上头发了话,导致老庚他们那次无功而返回来了。” “阴司,还抓赌?” “额,不是抓赌,也算是抓赌吧,不过那个村子,在现实阳间地图里没有的,是很特殊的一个地方,那个村子的支柱产业,就是开设赌场。 但不是给活人去赌的,是专门给鬼开的赌场。 阴司里不少的人,如果有机会还阳出公差且距离不是很远的话,都会去那里玩两手,不过我以前对那个场子没什么兴趣,了解不大,后来出事儿了在阳间一直躲着,也不敢去那种阴司官差很多的地方,怕麻烦,所以对那个地方没多少印象,也没去过。” 给鬼开赌场的村子…… 周老板抬头,看了看自家书店的大门。 这么好的创意,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要赚钱的话,开什么深夜书屋啊,直接开深夜赌当好了。 “对了,老板,你忽然问这个干嘛?” “有几个小鬼,到书店里来,说他们村子出了事儿,想让我去帮忙看看。” “老板,你可千万别答应啊,那个村子是一个身份很神秘的人开的,据说和阴司的一些高层也有着一些关系。 你知道的,不管是阳间还是阴间,你开这种场子和白道上没关系能开得下去么? 如果连那个村子自己都没办法解决的麻烦,咱们最好也别下水。”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行,老板你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肯定不愿意招惹这些麻烦。 咦,你说啥?哦哦哦,懂了,宝贝乖,不哭不哭,乖乖,哟哟哟……” 少顷, 安律师继续在电话里道: “老板,老庚说了,只要不收他们的钱就没事儿了,他们那个村子有这么一个规矩,钱没过手,就一切都不算数,但一旦过了钱,蹭了手,就必须得答应把事儿办好,否则就是违约,那个村子就会来找你麻烦。” 闻言,周泽微微皱眉。 “我艹,老板,你不会已经收钱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贪财的人么?”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 伸手, 揉了揉眉心, 道: “这钱,能退么?” 第八百七十七八章 疯子 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只是,这钱有点烫手。 倒不是周老板觉得这事儿有多大的麻烦,事实上,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而是在听了安律师的介绍后,他忽然疑惑起来: 既然那个村子的组织者有着很深的阴司背景, 那为什么遇到麻烦时, 特意让人来通城找自己? 周老板自认为自己的行事足够低调,最关键的是他一直奉行着与人为善的社交风格; 在外人看来,可能通城的鬼差稍微凶了点,厉害了一点,毕竟曾在徐州灭过本地的鬼差群体,但终究不会脱离鬼差和捕头的这个身份定义上的范畴,大家还是鬼差,还是捕头,还在这个圈圈里头。 当初庚辰作为巡检,按照规矩想带队来阳间把这个“藏污纳垢”的场子给端掉时都被对方用关系给摆平了。 现在, 对方却忽然对自己这个小小的捕头感兴趣了? 身份危机感袭来,和让周老板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怕别人在背后算计自己,更不怕别人明目张胆地持刀砍上门,却最不喜欢这种隔着老远玩儿那种仿佛可以把你看穿的把戏,忒膈应。 就像是之前面对庆的到来时,周老板显得有些左右为难,倒不是庆本身算是多大的麻烦,当然了,她也够大了; 最重要的还是,她可以作为一个撕裂自己身份的导火索,一旦自己的身份被公开,那么赢勾以前的老仇人以及当代阴司的高层,都不会放过他! 钱,能不能退? 四个年轻人一起沉默, 而沉默, 本就是一种回答。 周泽伸手揉了揉眉心,问道: “说说吧,你们那个老千村……哦不,千家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婆婆病重。”那个之前招呼周泽一起来玩的黄毛开口道:“很重很重。” “是婆婆生病很严重还是婆婆这个人很重?” “病得很严重。” “那你们该去找医生,对了,你们婆婆算是活人么?” “婆婆,可以算是活人。” “那就找医生呗,或者找找其他的法子,我这儿的庙太小,说实话,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四个年轻人口中的婆婆,对于他们的村子来说,应该很重要。 很可能村子的安危都系于那个婆婆一身,如果那位婆婆出了事儿,或者没了,可能那个村子也就没办法继续存在了。 这种例子很多,人走茶凉,都是如此。 “您不也是医生么?” 黄毛问道。 周泽的眼睛当即眯了一下,对方对自己了解得够深刻啊,虽说这不是什么秘密,阴司的档案里估计也有记载,但这意味着对方来之前肯定调查过自己。 再结合之前故意输钱确切地说给自己送钱,也是调查了自己后认为自己很爱………… 周老板忽然有种被这个世界误解的无奈。 “如果我坚持不去呢?” 周泽问道。 黄毛闻言,似乎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同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幅画。 这幅画很短,只有筷子那么长。 “婆婆说,如果您不打算来,就让我把这幅画交给您过目。” 莺莺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画轴。 “画中还有村子的具体位置,如果您看了画后,可以根据上面的位置找到我们的村子。” “那你们呢?” “我们…………”黄毛四人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跪伏下来,道:“婆婆说,我们四个也是礼物的一部分,当作您的业绩,聊表心意。” ………… 许清朗和老道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一进书店,他们就吓了一跳,吧台后面大家平时吃饭用的桌子上,摆了一桌精致的席面。 “莺莺,去热一下。” “好的,老板。” 莺莺把菜端进厨房去加热,周泽则是示意老道和许清朗坐下说话。 “这是,日子不过了?” 许清朗微微不满,自己不就是说了声让他自己解决一下晚饭,就摆这么大的场面,这是故意给自己看的? 你不做饭,我就去吃大餐,看谁心疼…… 但许清朗转念一想,应该不至于,周泽没那么幼稚。 “人家送的。” 周泽说着把桌下的一个塑料袋提起来,搁在了桌上,手一推,“啪”塑料袋倾倒,一沓接着一沓的冥钞也滑落了出来。 “哇哦!” 老道张大了嘴巴。 他是知道冥钞的珍贵的,当初他跟个二百五一样,别人给自己一叠冥钞时他还以为是逗自己玩儿,就随意地把冥钞搁置在自己衣服胸口的口袋里,谁晓得那次出门后正巧出事儿,被歹徒一刀下去,若不是那一叠冥钞卡住了刀尖,可能自己那时候就已经交代了。 自那时候起,老道就对这冥钞有了特殊的追求,当然了,肯定不是那种“天地银行”的冥钞,按照那种冥钞的用法儿,阴间早通货膨胀得跟委内瑞拉一样了。 就是连一向淡定,有着二十几套房的老许,在看着铺陈了小半个桌面的冥钞后,瞳孔也是为之一缩。 “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老道咽了口唾沫很是艰难地问道。 老板,你是去超度了一个县城么? “下午有人特意送来的。”周泽回答道。 “人呢?”许清朗问道。 “被我超度送地狱了。” “…………”许清朗。 “…………”老道。 “是他们自己要求的,说他们自己本身也是礼物的一部分,坚持说既然礼物送出手了,肯定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这种好朋友哪里找的,贫道也想要一沓。” “算了,先说说你们的调查结果吧,这件事,待会儿再跟你们详细说道说道。 老张他们五个现在还在扬州城,老安马上要去闯关东了。 咱店里就剩下这么几个人,我也想和你们待会儿一起合计合计。” “老板,我们调查清楚了,事情,其实很简单。”老道说着说着就看了看许清朗,大概意思是,由你说还是由我说? 许清朗摆摆手,示意老道继续说下去。 老道就清了清嗓子,道: “事情很简单,也很狗血,但因为这面镜子。” 老道把怀里的那面用道袍布条包裹好的镜子取出来,指着它道:“本来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儿,因为它的存在,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个老头儿,年纪其实比我大一茬吧,那个老太婆,已经一百岁出头了,是在一百零一岁的生日前一天去世的。 老头儿和老太婆当初都是内地XX省人,两个人当时是夫妻关系,后来因为各种那种的事儿,老头儿在那段时间被整疯了。 疯了一段时间之后,你猜怎么着了?” 老道特意对周泽卖了个关子。 “死了。”周泽回答道。 “老板英明!” 很生硬的马屁。 “可不是死了咋滴,这之后,老太婆就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偷渡去了港城,在那里投靠了自家的亲戚,还白手起家,做起了古董生意,赚了老鼻子多的钱了。 这次老太婆死了后,他们的孙子孙女们就遵照她的遗嘱,带着她的遗体和老太婆一直珍藏着的骨灰回内地重走当年路了。” “这说了等于没说,这镜子呢?” “这镜子据她孙子说,是老太婆的珍藏,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古代难得一见的宝贝,否则自家奶奶也不会这么珍重它。 老太婆对这镜子真的是寸步不离的,一直带在身边,外人别说碰了,连瞧都不许瞧上一眼。” “这镜子,又是怎么到她手上的?” 莺莺这时候把热过的菜端上来了,周泽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 “那老头儿,生前是个考古教授,这镜子,应该是当初他故意落下来的一个物件儿,送自家媳妇儿的,谁知道这镜子有古怪呢。” 一个本是一个时代很平常的一个故事,可以说,带着点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给那些苦情剧导演当剧本倒是能拍出不错的电视剧。 但正是因为这面镜子的作用,硬生生地把这部电视剧扭转成了一部悬疑灵异血腥R级片。 “这面镜子,我还没去具体的研究,我也不敢去研究,但大差不差,这面镜子上,应该是遗留着老头儿和老太婆的气息。 又或者,是老太婆在港城时可能是有意也可能是无意之间,让这面镜子运作了起来。 她日日夜夜伴随着这面镜子,又朝朝暮暮地思念着亡夫,这导致我那师傅,呵呵,被一次次地提拉了起来。 这镜子,可能是一个投影,把虚的变成的真的,把思念化作了现实; 可能,连老太婆自己本人也不晓得,因为她和这面镜子的关系,导致我那师傅,一次次地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周泽点点头,老太婆到底知不知道镜子的具体作用,伴随着她的死亡,已经无法考证了。 许清朗拿起桌上的啤酒,没倒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吹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放下了酒瓶,有些好气又好笑地道: “老周,你知道么,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想到。 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个杀了我爹妈的老东西, 他居然真的是一个疯子!” 第八百七十八章 梦中人 一个人,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可怜且疯了的人; 因为另一个人,一个可怜的人,一个可怜且快要疯了的女人; 造就出了一个畸形的产物, 且在这个过程中, 导致自己的父母因此遭遇了不测。 许清朗心里很是纠结,这个仇,报得不是那么的痛快,至少,谈不上多少酣畅淋漓。 仇人并非是罪大恶极,甚至仇人本身也是个可怜人。 但老许也没多矫情, 半瓶酒下去后, 他没继续吃饭, 而是走到了冰箱那边取了一根黄瓜。 “你要干嘛?” 周泽转过身问道。 “护肤。” 许清朗拿着铜钱剑,开始切黄瓜片。 像是和昨天告别,打算元气满满地迎接新的一天。 周老板很想提醒他,今天上午他还拿着这把剑鞭尸过。 但看看老许现在的状态,还是算了吧,兴许,闻着仇人的味道护肤,也是一种心理疗法? 好在,老许没那么变态,切到一半时,他似乎记起来了自己今天拿铜钱剑做过什么,把切出来的黄瓜都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又去冰箱里拿了一根出来。 这次没切,直接坐回了位置上,咬了一口,嘎嘣脆。 到底是书屋菜园出品,自家种的蔬菜,就是爽口好吃! 老道拿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他是真的饿了。 周泽没什么胃口,坐在饭桌旁,小口小口地陪着老道吃着。 现实里的一些事情,往往不会和人们预想中的那般去发展,而且,对老许现在的情绪状态,周泽也很难去做到感同身受。 毕竟,对于周老板来说,是一个很会弄出麻烦的狗皮膏药被彻底解决了,他也懒得去在乎这块狗皮膏药的前世今生。 但老许明显不同,毕竟这是他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原本的一腔怒火,在报仇之后还没完全发泄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又是这般稀里糊涂地缘由,说郁闷,还有点轻了。 好在老许心理素质还是可以的,周老板相信老许能够自己很快地走出来,毕竟,生活还得继续下去不是, 毕竟, 再脆弱的人,一旦你拥有了二十几套房之后,你也能学会坚强。 饭毕, 莺莺来收拾桌子,老道擦了擦嘴,继续坐在饭桌旁,给周泽递了根烟后,自己也点了一根,道: “老板,你之前说的还有啥事儿来着?” 老道记得开饭前老板有件事话头只说了一半。 “我明天得出一趟门,店里,就暂时劳烦你们照看一下了。” 说着, 周泽还特意指了指隔壁的药店,道: “老道,尤其是药店里的那两个病人,都是我们的好朋友,你得把人家给照顾好了。 如果人家要出院的话,你必须得送送,否则人家会笑话咱们不知道礼数。” “好的,老板,没问题,这事儿包在贫道身上了。” 周泽点点头,看了看手机时间,道:“我明天上午开车去,莺莺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一定要去么?” 许清朗又咬了一口黄瓜咀嚼着问道。 他是知道周泽的性格的,永远怕麻烦,而且现在刚刚经历了庆的事情又经历了他师傅的事情,正是连番的波折刚刚结束, 依照周泽的性子来说, 正是舒坦下来熬咸鱼汤的时候, 怎么会又忽然忙起来了? “必须得去。” “嗯,放心吧,家里有我们看着。” 既然周泽说得这么坚决,许清朗也就不再说其他了。 周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起身去找猴子的老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很快将茶杯放了下来,对许清朗道:“你今晚和白狐以及那小僵尸商量一下,这段时间,咱店里空虚得厉害。” “我明白。” “行,就先这样吧。” 周泽起身,走向了楼梯。 许清朗本能地觉得,老周饭前其实是想和自己二人商量一些事情的,但饭后似乎是自己直接拿了决断,没打算再讨论了。 有些疑惑,但既然老周不愿意说,许清朗也就没打算问下去,踏踏实实地把家管好就行。 ………… 回到房间, 周泽在床上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已经收拾完下面的莺莺也来到了卧室,拿出了一个行李箱。 “老板,东西都准备好了。” 白天周泽就吩咐她和小猴子打包行李随时准备跑路的,但因为老道的超常发挥, 俩麻烦火拼掉了, 也就自然用不上跑路了。 但又恰逢要出远门,也不用再行收拾。 “嗯。” 周泽应了一声,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莺莺则显得挺兴奋的,可能在莺莺看来,不管出去要面对再多的危险,再多的风浪,她都能当作是自己和老板的蜜月旅行。 而且,这一次老板只带自己一个人! 想想就觉得激动的说,嘤嘤嘤! “老板,这次我们需要出去多久啊?”莺莺问道。 “不清楚,可能会需要一点时间,具体的,到时候再看吧。” 毕竟那是一个未知的地方,谁也不晓得在那里会碰到什么。 “老板,你最近真的好累哦。” 莺莺看出了周泽的疲惫,爬上床,把自己的双腿折叠弯曲出一个合适的弧度,示意老板把头枕靠在自己的腿上,她给老板按摩一下头部。 周泽下意识地起身,这种姿势,二人早就在床上练习了无数遍了,早就轻车熟路了。 莺莺温柔地帮周泽按摩,周泽闭着眼,默默地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老板,这次钱真的好多哦,比上次海神的钱多多了。” “海神那次我好像只拿了订金。”周泽提醒道。 “好像是的咧,那该死的海神,居然这么抠门,不像话,对了,老板,需要咖啡么?” “来一杯吧。” “嗯呢。” 莺莺下了床,出门泡咖啡了。 周泽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起身来到了书桌旁,伸手拿起了那幅画卷。 其实,许清朗的疑惑没有错,在这个时候,好几波事情刚刚平息时,周老板根本就不愿意再出门折腾什么了。 但当他下午把那四个年轻人的亡魂送入地狱之门打开这幅画后, 一些事情, 就已经由不得他了。 “唰!” 小小的画卷被摊开, 画中的景物和人物都很简单, 一个小亭子, 亭子里有一个白衣男子端坐其中,还有一只小猴子在殷勤地帮忙倒酒; 这一幕, 和自己曾经梦里所出现的画面, 一模一样…… 第八百七十九章 讲究的府君 翌日上午,周泽就开着书屋仅剩的一辆车,载着莺莺,出发了。 问为什么是仅剩的一辆? 不要问,问就去找老道。 车载音乐开起,淮安距离通城不是很远,但也谈不上多近,虽然都是一个省里的,但淮安现在还没开通动车或者高铁,所以要么坐四个多小时的绿皮火车要么就是自己开车,考虑到到了淮安后还得找寻那个村子,周老板还是选择开车。 莺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给周泽剥着瓜子,她倒是想接替老板开车,毕竟她也拿了驾照了,但还是被周老板直接拒绝了。 别的一些女司机可能是因为胆子比较小,处理应急情况时会偶尔无措,但在莺莺这边则是相反的,反正出车祸她也没事儿, 来来来, 互相伤害啊! 四个小时的车程,下了高速进入淮安市区后,因为顺路,周老板就先把车开到了淮安周伟人纪念馆; 带着莺莺在里面参观了一圈后,又去参观了吴承恩故居。 淮安谈得上的,其实也就这几个景点,倒是还有个河下古镇,但那是个连本地人都懒得去的地方。 到傍晚时,周泽找了家饭店和莺莺一起吃了饭。 不是周老板在这里故意磨洋工,纯粹是因为那幅画下面的那几行关系位置的小字里指明了,只有在晚上八点之后到午夜时才能进去那个村子。 饭毕,周泽再度出发了,那个村子的坐标不是市区里,但距离市区其实不是很远,到了涟水区边角区域停了下来。 周围,都是农田,周老板下车,点了根烟,晚风带着点和煦和微凉,让人很是舒服。 前几天还稍微有些燥热,最近冷空气南下,对于喜凉的周泽和莺莺来说,气候上确实惬意多了。 想象中的那种《千与千寻》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也不见丝毫类似鬼市的热闹,周老板又不是普通人,自然不可能有那种自己站在这里实际上周围满满当当全是鬼的落差画面出现。 这也就奇怪了, 明明是个靠博彩发家的村子, 就算是做鬼的生意, 如果客人很少的话,还怎么赚钱? 那四个年轻人只是说他们的婆婆重病快死了,却没说他们村子被人围攻了,照常的声音应该还没断才是。 “老板,时间到了呢。” 周泽点点头,伸出手指,一点点鬼气凝聚在指尖,向着前方随意地点了一下。 好了,画卷下面的指示已经全都做完了。 接下来,就是看对面的反应了。 对面的反应很快,周泽刚收回手指,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灯笼,灯笼越来越近,等到了跟前时,周泽才看见有一个人影在提着灯笼。 这不是什么模糊称呼,而是因为打灯笼的,真的就是一个照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吱呀…………” 面前的农田里,视线一阵扭曲,而后,一扇青铜色的大门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大门半开着,里面有光亮闪烁,隐约间,还能听见人声嘈杂。 “请……” 灯笼下的影子开口说话了。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里遇到这一幕的话,或许会有千奇百怪的反应,但对于连地狱都大闹过的周老板来说,无论出现什么西洋景儿,都谈不上什么惊讶。 周泽和莺莺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黑黢黢的甬道,但不是很长,掀开前面略显破旧的帘子后,周老板想象中的赌场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朱红色的圆桌,外加造型古朴的椅子,四周都是暗红色的帘子遮挡,面积很大,很宽敞。 桌上,放着酒水佳肴。 但这里的吃的,周老板是万万不会碰的,他的胃口这阵子才因为彼岸花口服液的出现刚刚调理得有些起色了,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 灯笼自己悬浮在了边角位置,影子也不见了。 周泽自来熟,不见丝毫怯场,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放在鼻前闻了闻,酒水很香,但还是不喝! 莺莺没有入座,而是很乖巧地站在老板身后,做好自己女仆的职责。 《女仆的自我修养》里着重强调过,在家里可以随意一些,但在外面,必须给自己的老板足够的面子和尊重。 本以为,接下来大人物会出场,就算不是那位重病的婆婆,至少也得来个头目出来接待一下自己吧,但没有,周老板枯坐了半个小时,面对的,还是一桌打死都不可能碰的菜肴。 手机在这里没信号,就算是想玩手机打发时间也不能。 不过周老板也干脆,见一直没人出来,干脆让莺莺拼了几把椅子,自己躺了下去,莺莺蹲在旁边,帮自己按摩。 少顷, 周泽居然真的睡着了。 倒不是装的,也没必要在这里装什么,铁憨憨在自己体内,外加半张脸的加持,一个人开了俩挂,心里的底气自然足得很。 这和面对庆时的患得患失不同, 对方明显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横竖一刀呗,没退路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圆厅中另一个门被推开了, 随之而来的, 则是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有点像是一大车厢过期十年的沙丁鱼罐头集体打开,那酸爽…… 普通人别说见到那位本尊了,被其这个气息熏一下,回去肯定得在病床上躺几个月,运气不好的直接嗝屁也不是不可能。 刚刚还在睡觉的周老板只觉得自己被丢入了臭水沟之中,马上被惊醒,捂住自己的鼻子,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非亲非故,甚至做好了下一秒就开干的准备了,自然不用在意对方的面子尴尬与否。 一个身材很臃肿的女人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 倒不是说她胖,事实上,她的脸,除了胭脂水粉上得有些多以外,算是极为标准得瓜子脸,由此可见,对方的身材,排除那种先天落差极大的极端可能,应该也不会太肥。 只是对方的衣服,有点像是西方名媛那边曾一度风靡的那种感觉,肥大异常,把整个人烘托得跟一个行走的大肉丸子一样。 对方走进来了,在其裙摆下面,居然跑出来了三个年轻的男子,他们把椅子端过来,又回到了女人的裙摆下面。 女人坐下,裙摆铺陈开,面积极大。 看到这一幕后,周老板心里不经有些佩服,还有种开了眼界的感觉,把一群面首养在自己的裙摆下面,这种玩儿法,当真是爆了白马会所十条街。 “周捕头?” 女人开口了,声音不老,却充满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周泽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但感觉上,可能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一直保持着青春永驻,实际上,却已经内在油尽灯枯了吧。 女人对颜的看重,当真是相当的可怕啊。 “嗯。” 周泽点点头,应了一下。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敷衍的客套,什么事儿,大家直接开门见山就好。 这一点,倒是和铁憨憨有点像。 “您能来,老身倍感荣幸。” “让我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有人,在半个月前,在我这里,赌了一把。” “画卷里的人?” 女人点了点头,继续道: “赌注是,寿元。”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瞧瞧,人家赌得多高档,相较而言,那些赌海天盛筵俄罗斯转轮的简直就是弱爆了。 “我的筹码,是我剩下的三十年寿元的二十九年半。他的筹码,则是他的一天。 我不觉得他占了便宜,事实上,他的一天,比我一百年的寿元都重得多,我觉得占便宜的,反而是我。” 周泽默然,如果那位真的是某一代府君大人的话,这么讲,确实正确。 府君的一天,确实比凡夫俗子的百年要珍贵得多得多,而且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 看女人这个模样,应该是输了,所以才没半年好活了。 同时, 庆的俩小伙伴还在金陵抓捕那位呢,若是他们知道那位刚刚充了点儿电,可能心情就不会那么放松了吧? 周泽身子微微后仰,道: “愿赌服输呗,你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是这场赌局里,他的担保人。” 担保人? 怎么有种办贷款和办信用卡的感觉? “额,是因为他还有赢的东西当初没来得及拿走,所以需要转交给我是么?” 周泽这样想着,似乎连这腐朽的味道都没那么让人反感了,看来,这位府君做事儿地道,讲究,这个女人,也是个重诚信的人。 这趟来的,不亏! 女人微微一笑, 表情有些僵硬, 道: “谁告诉你,我赌输了?” “这不明摆着的么,你不是输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说了,府君虽然和赌神不能等同,但那种人物,各方面的优秀和神秘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呵呵。”女人冷笑了一声,道:“我赢了。” “怎么可能……” “他输了。” “不是吧?” “然后,他赖账了,不光没把他的一天给我,还抢走了我的寿元。” “…………”周泽。 第八百八十章 面首 府君大人这一手,实在是太骚了,简直是骚到没边了。 气势如虹地输了, 再气势如虹地把赌的东西抢走, 最让人无语的是, 居然还把自己写作担保人…… 我和他很熟么? 只可惜,在场的,还真没纯粹的活人,也没办法去扯什么在不知情情况下“被做”担保人不具备法律效力这些说辞。 在这个行当里,拳头大小,才是理。 所以,府君大人输了赌局依旧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走了,潇潇洒洒; 所以,这位婆婆输了之后没敢拦住府君大人,而是找到了自己这个担保人。 周老板相信, 如果那位府君大人在担保人上头不写“周泽”两个字, 而是写“地藏王菩萨”或者“楚江王厉”这些名字, 这位婆婆应该可以安安心心地准备棺材盖以及预备自己的后事儿了,保管不敢再多哔哔。 其实,无论阴阳,有理没地方去说的事儿,当真是多了去了。 周泽笑了笑,对身边的莺莺道: “怎么办,莺莺,有人拿咱们当软柿子。” 莺莺向前一步,眼中有黄色的光泽开始流转,这段时间,莺莺对旱魃遗泽的分解吸收已经达到一定程度了。 用句很中二的话来说,莺莺觉得自己体内现在充满了力量! 拿老板的钱,不行! 因为拿老板的钱就等于是拿她的钱! 拿老板的寿元,更不行, 因为她可不想以后守活寡。 退一万步说,以周老板的性子,莫说这次他根本就定点好处儿都没捞得着,就算捞到好处了,想让他再吐出来一个半个子儿,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想想,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接到那幅画时,下意识地没让老道跟着自己一起来怕老道有危险是一个很错误的选择, 不管那位府君是第几代,反正都是老道家的亲戚,不是他先人就是他先人的先人或者更先人,甚至,可能就是老道他另一个意义上的自己也说不定。 既然做下了这么没品的事儿,就该让老道来擦屁股才是,实在不行,再来一场同城一日游当做赔偿也不是不可以。 和周老板和莺莺这边喊打喊杀杀气腾腾的样子不同的是, 女人这边却缓缓地扬起手, 当即, 三个年轻人从其裙摆中跑出来,手里分别拿着笔墨纸砚。 “自己签下吧,我不晓得你身上到底能被我抽取出多少寿元,但有多少拿多少,再给你预留三十五天的样子,可以让你自己给自己筹备到五七的事宜。” “听起来,条件很宽厚。”周泽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莺莺攥紧了拳头。 女人却依旧面色平静,道: “不签的话,你可没办法离开这扇门哦。” 威胁,很自白地威胁; 但周泽觉得这其中最蛋疼的一点就是,自己居然眼巴巴地顺着对方给的地址自投罗网了。 之前,周泽误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的部分秘密,所以拿这个来迫使自己过来,谁成想,这一切,居然源自于一个赌品很差的府君大人。 然而, 还有一点,周泽一直想不通,府君大人在担保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等于是向看过那份担保书的人宣告,自己和府君一脉有着极深的关系。 这里基本可以排除泼脏水的可能, 双方地位悬殊太大,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府君会故意给你这个小小的捕头泼脏水? 就算是泼脏水,一个捕头而已,若是阴司的高层知道了这件事,可能连调查都懒得调查,直接让这个捕头灰飞烟灭一笔勾绝了事儿。 杀对杀错不也就一个捕头罢了。 “就没别的商量的余地了?”周泽问道。 女人很坚决地摇头, 同时掌心向下一翻, 圆厅四周之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暗红色窗帘一起被掀开, 外头, 出现了一个偌大的赌场场面, 很多人在这里赌钱, 有的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有的一看就是早就死了的人,连死状都表露了出来, 更有甚者, 居然穿着阴司官差的官服混迹其中。 “赌场,吃大吃小,各凭本事,各凭体量。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本就是应有的道理。 您既然来了,您也可以选择走,只要您能走出去,这笔帐,自然一笔勾销了。 这, 就是我们家的规矩。” 周泽来时的那扇门在此时又再度缓缓地打开, 女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板,我去把她抓来当人质!” 莺莺很聪明,且直接向前两步,直接向着女人而去。 然而,女人的嘴角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道: “不按规矩玩儿,也可以,想掀桌子,也行,那么大家,就鱼死网破吧。” 女人的目光扫向了玻璃窗户的下方,那一片黑压压的赌徒人头, “其中选择,自行决断即可,莫要觉得自己委屈,论委屈,谁能比得过我?” 周泽站起身,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缓缓道: “有些地方,我还是想不通,也总觉得有些奇怪。” 女人沉默。 “如果你觉得这是一场交易的话,我真的可以做,但那种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把别人当傻子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做,说不定别人在心底还在笑你呢。” 周老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对着莺莺招招手, “莺莺,我们走着。” 说着, 周泽又走入了来时的门, 莺莺瞪了一眼那个女人,也跟着老板一起走入了门中。 门, 又缓缓地闭合上去, 严丝合缝。 门彻底闭合后, 女人的裙摆里钻出来了七个年轻男子, 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这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他们死时,年纪都不大。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看着女人,有些关切地问道: “你这么做,等婆婆醒来后会怪罪你的。” 女人面色骤然一冷,道: “我还能怎么办,婆婆自己都没几天好活了!等婆婆死了之后,这个村子怎么办,这个赌场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女人的声音变了,虽然依旧柔弱尖细,却透露出一股子的扭捏,像是故意提着嗓子在说话一样。 在场的七个年轻男子一起低下了头,大家开始哭了起来。 女人也开始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 她脸上那厚厚的妆容开始掉落下来, 渐渐地露出了些许属于男性面容的棱角。 “黄毛哥他们没回来,大家也都清楚,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但他们成功地那位请来了, 他们已经做出了牺牲, 我们就不能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没有价值!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 这家赌场,这个村子,是婆婆的,同时,也是我们的! 我们都是婆婆的面首,受婆婆的呵护,但现在婆婆既然不行了,我们就得学会自己保护好自己。” 说着这些话时, 穿着裙子的这个男子显得很激动,但在他的眼睛深处,却闪现出一抹激动的赤红, 那是贪婪, 那是欲望, 那是渴求! 一群人和自己一样,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匍匐在一个女人的脚底下阿谀奉承,争宠固宠! 人其实和动物有时候没什么区别,动物可以被驯化,人也可以,但总有那么一些例外。 “但看那个人的样子,似乎已经是看出了些什么了。”一个面首有些担心地说道。 “知道就知道吧,看出就看出吧,只要他走进了那扇门,他到底走到哪里去,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既然能被那种恐怖的大人物写成担保人, 也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至少, 收拾那帮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要那帮人被解决了,等婆婆这几个月的阳寿结束之后,这个村子,这个赌坊,就都是我们的了!”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对赌场里的那些官差说实话,我想,如果我们告诉了…………” “啪!” 穿着裙子的男人直接一巴掌抽了过来, 那个说话的面首被直接抽翻在了地上。 “私通府君,你是嫌命长么!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哪里会在意我们是否在举报,哪里会关心我们是否在反证! 在他们眼里,我们只是小鱼小虾,甚至连一片尘土都算不上,如果阴司知道那位曾来到过这里,那么,阴司会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 把这里, 彻底抹去! 抹去一切关于泰山的痕迹,你还想凭这个升官发财?你这个蠢材!” “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件事,我们必须一起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大家都是一个‘死’字,我们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谁也不想连个转生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吧?” “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对,听你的。” “我们听你的。” “好……” 穿着裙子的男人开始重新给自己上妆,同时用女声道: “传婆婆的命令,封锁赌场和外界的联系,安抚好赌场内赌客的情绪,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 等那位,将村子里的那几个势力都解决掉之后,我们再出面接手这家赌场的一切!”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位被解决了呢?” “呵呵,那我们就收拾收拾东西,选一件最喜欢的衣服,做好和婆婆一起殉葬的准备吧。” 第八百八十一章 我全要! “老板,咱就这么走了?” 莺莺有些不能理解。 她和周泽的关系在这里,不用和老道和安律师那般特意地去捧哏和拍马屁,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有什么想不通的也直接提出来。 当然了, 这种自然纯粹发自内心的感觉,是安律师和老道他们想学也学不来的。 想想那俩货卖萌“嘤嘤嘤”的神情,辣眼睛辣眼睛。 “走啊。” 周泽显得很平静。 “但这条路,可能不是回去的路唉。” 莺莺往周泽身边靠近了一点,她清楚继续往前走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要贴近点好保护老板。 “嗯。” 周泽应了一声,继续道: “没办法,谁叫我是担保人呢。” 虽然事先不知情,事后来承担责任,哪怕那位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府君大人做事儿这么不讲究,但说一千道一万, 他周泽 确实欠着府君一脉的巨大人情, 若是早期没这鬼差证, 他周泽早不晓得死多少次了,也不可能有这种隔绝视线天高皇帝远的自在惬意生活。 哪怕因为这个,帮人家还一个债,在周老板这边,倒是也能接受。 当然了,想让他贡献出自己的寿元生机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其实,周泽也看出来了,那个女人,或者是,那个看起来像女人的存在,其本意,也不是要自己的寿元,这么费尽心思,代价这么大的请自己过来,更像是找了一个外援。 行吧, 无论她是要玩什么把戏, 是借刀杀人,还是驱狼吞虎, 自己接着就是了。 周老板体内的那位不信命的,标准的中二病深度患者; 但周老板不同,如果信命能让自己咸鱼舒适的话,他不介意去信信。 所以, 周老板才会让老道去带人开展通城一日游的项目,才会留着老张在自己身边不停地散发着正义化身的光辉忍受着其刺目的光辉。 既然写自己的名字做担保人, 那就看看吧, 如果只是个玩笑,就当玩笑看,但万一不是个玩笑呢? 人生啊,哪怕没有期待,也得给自己塑造出一个期待来,否则这日子得过得多没滋味? 至于说周老板是怎么看出那个女人有点问题的,很简单,家里一直有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在, 你都看了他两年了, 要是连男扮女装这点把戏都瞧不出来,真是白瞎了这两年时光。 驻足,停步, 周泽抬起头,向上看去,上面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上结了一层寒霜,周泽记得来时的路上,可没有这面镜子。 莺莺伸手,擦拭了一下镜面。 镜子里,倒映出了一个村子的俯瞰图。 雪地中,一个荒凉的村子,里头似乎没多少人烟,唯一清晰可见的,似乎是一个老叟正坐在村口,手里拿着三个木杯子在耍着。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骰子在木杯中不停地被转动,发出阵阵脆响。 声音,很近很近。 低下头, 周泽看见自己此时正站在村口位置, 脚下, 是皑皑白雪。 而就在自己十米远处的前面, 老头儿坐在大树下头,小木桌前摆放着三个木杯。 镜子里,镜子外,须臾之间就完成了翻转。 “这是幻境?”莺莺说着就撑开双臂,想要强行撕破了这里。 周泽却抬起手, 示意莺莺停下, 道: “这才是真正的千家村吧。” 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老叟的面前。 老叟穿的是破棉袄,鼻孔前挂着两个晶莹的鼻涕串儿,脸颊被冻得发青,却显得格外有精神。 倒不觉得他有多脏,因为雨和雪,似乎是这个世上最能遮盖肮脏的存在。 “好久没外人来了。” 老叟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周泽和莺莺,目光里,露出一抹兴奋。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有什么说法么?” 周泽站在了木桌前, 莺莺走到旁边,双手抓住一棵大树。 “轰!” 大树被连根拔出,而后横起来,莺莺用手掌在树皮位置上连削了几下,露出了里面干净的木片,这才把这棵树横放在了老板的身后。 周泽顺势坐了下来, 莺莺拍了拍手,在老板身旁站定。 “没啥说法,在这里,就是玩儿这个把戏。” 老叟伸手指了指头顶, 上面木桩子上斜挂着一面似乎随时都可能掉落下来的牌匾——千家村。 其实,可以换个名字,更通俗易懂——老千之家。 “咱这儿就三个规矩,第一个规矩,愿赌服输。” 周泽点点头。 “第二个规矩,输了,就得留在这里,十年一个轮回,十年内,不得出来。” “十年?” “对,十年,咱这村子里现在还有七个人,加上我,是七个,我们啊,已经在这儿住了快八十年了。 外头的骨头渣子可能都已经磨没了,唉,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没个外人能进来。 那个女人,每隔十年就来这里一次,把我们都赢一遍,然后再借着这里的地势风水,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 周泽听出了老叟话语中的怨念,也大概猜出了那个“女人”让自己过来的原因了。 这个村子里,有七个类似老叟这样子的存在,一旦那个婆婆真的走了,没人能再赢和压制他们,等他们出来的话,这个村子,这个赌坊,最后到底是谁的,就难说了。 只是, 周老板真的不太会赌博, 他上辈子从孤儿院里出来后一直勤勤恳恳,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努力买房,活得当真是正能量得很,哪里会去接触这个。 那时的他他,没玩儿的资本,也没去消遣的资格。 “先加注吧。” 老叟说着,从自己棉袄里取出了一叠发卷的冥钞,搁在了木桌上。 周泽有些诧异,道: “不是说谁输了就代替谁被关在这里么?” “那是大的规矩,咱自个儿也得弄个彩头不是?”老叟舔了舔嘴唇。 这是一种赌徒的目光,其实不罕见。 但能在被关押了几十年之后,依旧保留着这种原始纯粹赌徒目光的,也确实是不容易了。 “莺莺,拿钱。” “好的,老板。” 莺莺把手伸进口袋里。 “别,我这儿已经拿钱了,你再拿钱,显得多无趣啊。”老叟伸了个懒腰,道:“我是被关在这里头太久了,除了点儿钱,没其他有意思的玩意儿了。 你不一样,你才进来,弄点儿有意思的东西加注吧。” “什么叫有意思的东西?”周泽问道。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官差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至少能确定一下你的身份。 这样吧,把你的身份标志物压上来呗?” 周泽犹豫了一下, 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捕头令牌, 当那金灿灿的令牌被周泽放在木桌上时, 老叟的眼睛都放出了光。 “啧啧,这么含金量十足的令牌可是少见得很啊,捕头,啧啧,捕头,呵呵。” “怎么了,不行么?” “行,当然行,当然行啦。” 老叟双手一拍,其余骰子都收走了,只剩下了一颗,而后双手交叉抓起木杯,把骰子倒扣进去,开始摇晃换位起来。 速度之快,近乎出现了一道道残影。 周泽就坐在木头上,静静地看着。 莺莺也在努力地看着,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眼速完全跟不上老叟的手速了。 大概几分钟后, 老叟“啪!”的一声, 三个木杯子放在了木桌上, 他双手离开, 指着面前的小木桌道: “三猜一,你开杯。” 周泽用手托着下巴,不急着先选哪一个。 虽说赌注都放上去了,但周老板还是觉得搁在这里玩儿这一出,不管怎么算自己都有些亏。 人老头儿在这个鬼村里琢磨了几十年老千了,凭运气就能干翻?可能么。 然而, 老叟也学着周泽的样子,伸手摩挲着他自己的下巴,像是也在沉吟思索着什么。 “其实,赌之一字,还是存乎一个字:运! 再高明的盘外招,再厉害的做千,其实都是辅助,既然是在赌,就不可能做到十足的把握。” “哦,什么是十足的把握?” 周泽把自己的目光挪动向老头儿问道。 “嘿嘿,先前说了两个规矩,还有一个规矩没说呢。” 老叟笑了, 伸手, 先把周泽刚刚放在木桌上的捕头令牌拿在了手里, 笑呵呵地继续道: “只是个捕头而已嘛。” 旁边, 莺莺眨了眨眼。 周老板不置可否。 “呵呵,只是个捕头而已嘛。” 老叟又复述了一遍。 莺莺有些激动了,却在克制着不表露出来。 周老板挠挠头。 “哈哈哈,只是个捕头而已嘛。” 莺莺胸口开始起伏。 周老板低下头。 “身份相当,才能上赌桌,才有坐下来赌的资格,否则,天真地上桌,只能被当作被割的韭菜。” 老叟站起身, “这十足的把握,就是干脆掀桌子算球了。 桌子一掀, 管你赌桌上是什么玩意儿, 管你赌注是什么,输赢是什么, 小娃娃才做选择题, 我就直接……” 老叟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我就直接……全要!” “噗哧……” 莺莺笑出了声。 周老板也抬起头,伸手擦了擦眼角刚刚憋笑憋出来的泪水: “瞧刚刚把我紧张的,你早说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 开饭了,铁憨憨 老叟愣了一下, 像是自己戏演了一半, 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拿错了剧本, 但生活这出戏, 你想喊导演也找不到。 “砰!” 周泽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 指甲顺势长出, 木桌子直接崩开。 莺莺攥紧着拳头,直接招呼了上去。 “一头小僵尸而已,当真能翻得了天,呵呵,还真当自己是赢勾在世、旱魃重生了?” “…………”周泽。 周老板忽然觉得这老头真的真的可以去当个预言家, 因为他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了, 这嘴, 绝逼开过光啊! 面对来势汹汹的莺莺,老叟手掌一翻,一张黑色的符纸被其提拉了出来,他似乎觉得有些烫手,只用指尖抓着,而后顺势甩向了莺莺。 “嗡!” 黑色的符纸直接对着莺莺的面门飞来。 莺莺眼眸之中当即释放出一抹明黄色的光泽, 符纸在半路上自燃, 等到了莺莺面前时, 只剩下一些灰烬散落。 老叟当即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之中, 看见莺莺的拳头正在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砰!” 老叟被一拳砸飞了出去, 虽说他没有身体,现在只是一缕亡魂,有点类似鬼修的意思,但莺莺拳头上所包裹着的煞气,也是恐怖得很。 老叟重新爬了起来, 身子一阵扭曲, 好久才得以重新把自己揉捏出一个人的样子,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莺莺, 诧异地喊道: “不对,你的年份不对,也不对,年份对的啊,不对,不可能,不应该啊…………” 树有年轮,僵尸其实也有,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僵尸的年岁越长,就意味着它修炼的时间越长,自然也就意味着越强大。 莺莺的年份也就两百年,这一点,被老叟看出来了,所以他之前才会那么自信。 但莺莺因为周泽和旱魃遗泽的关系,早就不能以所谓的年轮来权衡其实力了。 莺莺出手了, 周泽也没停着, 说实话, 这段时间因为执法队的事儿,让周老板手脚不得放开很久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小村子里,等于是一个天然结界,他们本就是一群被那个婆婆封禁在这里的人,也因此,周老板在这疙瘩,也能无拘无束! 眼眸中, 黑色的光彩瞬间浓郁, 身上的气息开始迅速发生变化, 紧接着, 目光里的黑色开始沉淀了下来, 但那种疯狂且让人颤栗的气息却变得更为浓郁! “你…………你…………” 老叟手指着周泽, 一脸震惊。 下一刻, 周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指甲直接刺入老叟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太快了,老叟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但都来不及去使用了。 确切的说, 这本就是一场碾压。 老叟的灵魂开始慢慢地扭曲,慢慢地分裂。 “我只是一个捕头。” 周泽对老叟露出笑容, 指尖叉开, “砰!” 老叟的灵魂炸裂! 呼…… 舒服了。 周老板没有退出半张脸的状态,而是继续地往里走。 他得谢谢老叟告诉他这个村子的三个规矩,这的确省却了很多很多的麻烦。 否则, 周老板可能真得嚼着巧克力用背影去拍照片了。 一秒变赌神,几乎和看几本成功学就能成功一样不现实。 莺莺跟在周泽的身后, 一男一女, 一主一仆, 身上都散发着极为浓郁的僵尸煞气, 本就被冰雪所覆盖的千家村, 变得更冷了。 前方, 出现了一个卖关东煮的老太婆, 在这个冬天,一个关东煮小车往往代表着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温暖和享受。 老太婆车上还有一个象棋棋盘,上面是一个残局。 显然, 之前那个老叟赌的是猜骰子,那么这个老太婆,赌的就是残棋。 都是街面上很常见的江湖把戏,却总是能吸引不少人驻足观看,大家都清楚里头暗藏玄机,却又都愿意捧个场子。 只是, 当周泽和莺莺走近这里时, 老太婆虽说还在镇定自若地煮着自己的关东煮, 但她的手, 却在发抖, 她强装镇定地抬起头, 看向了周泽, 又用颤抖的手指向了棋盘, 还没等她开口, 莺莺就直接上前,一拳将这关东煮的小车给砸烂! 看着四溅的汤汤水水, 望着乱飞的炭火光星, 周泽微微张口, 刚刚他想阻止来着, 却没来得及, 就算是要掀摊位, 也可以先尝一尝关东煮啊。 随即, 周老板醒悟了过来,这村子都与世隔绝几十年了,这关东煮原材料岂不是…… “我是下棋的!” 老太婆喊道。 回应她的是莺莺的拳头。 刚刚村口的老叟已经把三个规矩讲出来了, 既然必须要实力对等才能有坐在赌桌上下注的资格, 那么就找找看吧, 看看这个村子里, 到底有没有可以有资格与自己坐下来赌上一把的人! 周泽没去看莺莺,而是继续一个人往前走。 暴走状态下的莺莺,解决那个老太婆并不是什么问题。 “啪啪啪啪!!!!!!!”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路中间, 手中拿着的是一叠扑克, 扑克有点大,造型也有点古朴,看来,这扑克牌也是有年头了。 周泽一步步走来, 每走一步, 脚下的地方就因为煞气的原因从白雪化作了夯实的冰面。 “啪啪啪!!!!” 中年男子手中的扑克牌落在了地上, 而后干脆地跪了下来, 对着周泽喊道: “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阁下赌术精湛,鄙人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周泽笑笑,从他身边走过去。 少顷, 一头白发的莺莺解决了那边,也往这边走来。 中年男子马上举起手喊道: “我已经认输了,认输了!” 莺莺也没再理睬他,继续向前追向自家老板。 随后, 又有两个人跪在地上认输。 一个是孕妇,她估计已经怀孕超过一甲子了,肚子里的娃儿简直比哪吒还哪吒。 她赌的是猜她肚子里是男是女,是单是双还是三条。 下注后可以自己剖开肚子给你看。 但她很直接, 周老板头顶着乌云煞气走过来时, 二话不说, 直接跪伏下去:“妾身甘拜下风!” 另一个则是一个农妇,手里拿着一把空心菜。 见周泽走来时,连那句标准台词都没问,二话不说,把空心菜择了,跪伏下来; 不多哔哔,认输! 已经五个了,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 若是下面两个也认输的话, 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担保人的事儿,也就算了结了。 其实,婆婆的那些面首们费尽心思地把周泽这个担保人请来,其目的,是想借助周泽的力量把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杀了,好在婆婆死去之后这个村子里的人不能出来和他们抢夺这个赌坊。 但周泽对于那些直接认输的,并没有下杀手,毕竟,那些面首们也没一定要求他这么做,就算他们要求了, 呵呵, 他们算哪根葱? 村尾, 是一个池塘, 池塘结了冰, 在池塘的正中央位置,有一个湖心亭。 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在自斟自饮。 这POSS确实不错, 很有画面感, 镜头如果从远拉近过去,应该挺好看的。 但周老板很佩服他,不是佩服他的人,而是他的膀胱。 坐那儿摆poss喝酒,一喝几十年,没有铁一样的膀胱还真撑不住。 在湖心亭一侧的冰面上,一个披着蓑衣的小孩正跪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鱼竿,面前有一个圆洞,他正在垂钓。 一看就是姜子牙的脑残粉。 他们算是不错的, 当宛若反派BOSS降临的周老板携带着黑云压城的气势走来时, 他们依旧能够保持着自己的意境, 至少, 比之前纳头便拜认输的仨,要优秀得多了。 “我和你赌喝酒。” 亭中男子举起了酒坛,放声大笑,颇有《笑傲江湖》片尾曲的风采。 “我和你比钓鱼。” 小男孩微微一笑,面带羞涩,一看就是不常出门。 周泽停下了脚步,观察着这两个人。 他想确认, 这俩到底是强撑着表象还是真的有什么底气。 亭中男子起身,走到亭子边缘,看着周泽,道: “喝酒,得有美景下酒才最宜。” 说罢, 男子一挥衣袖, 对周泽道: “兄台,你是喜欢什么样的精致?” 下一刻, 四周冰雪消融,春风拂面,花草盛开。 就连周泽身上的煞气,在此刻也被压制了下去,不再能影响到这里的温度。 “还是这般?” 男子话音刚落, 秋风萧瑟, 一片凋零, 深秋的凄凉笼罩了四周。 周泽目光微凝, 他感觉到自己体外盘踞的煞气,竟然已经被这秋风打碎带走。 这两手, 春风化雨,看似轻松写意,其中,却蕴含着极为恐怖的韵道。 “兄台,你是选择打过来呢,还是过来吃酒?” 男子侧身, 露出自己身后的亭中石桌, 上头, 摆放着两壶酒,两个酒杯。 “老板,我们打过去吧!” 莺莺这时也终于追上了老板的步伐。 周泽抬起手, 目光中的黑色慢慢地褪去,主动地从半张脸的状态之中退出。 同时, 伸手轻轻地在自己胸膛口位置敲了敲: “起床,吃饭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嫌弃! 可能是因为铁憨憨的原因, 周老板现在看世界的角度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看“人”。 在这里,人是一个更宽泛的概念,可以是活人,也可以是死人,是男人,也能是女人; 同时, 也能是好吃的人,以及不好吃的人。 人越强,味道怎么样不好说,但吃的价值应该越大倒是真的。 如果抛开庆的身份以及背后所牵连的东西, 她其实也应该很好吃才是。 现在, 在这里, 之前五个,连上铁憨憨餐桌的资格都没有,而眼前这俩个,勉强有这个资格了。 这无关善恶,也牵扯不上是非, 除非眼前这个男子刚刚不是在挥挥手变化春夏秋冬,而是笑嘻嘻地嘘寒问暖,否则,他的命运,至少在周老板这边已经被盖章了。 毕竟, 说到底, 尊严、善恶、是非等等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在解决吃饭这个问题后所衍生出来的无病****。 “怎…………么…………了…………” 带着些许的倦怠,带着淡淡的不耐, 铁憨憨被喊醒了。 和一年前,大家互相提防着互相警备着争夺这具身体不同的是,现在,谁都想安安静静地躺着,不想去面对这种麻烦事儿。 就像是一场长途自驾游,都想坐副驾驶位置上看看风景或者呼呼大睡,而不想一直双手把着方向盘目不转睛。 “有人请你喝酒。”周泽说道。 “有…………菜…………么…………” 喝酒, 似乎没什么意思。 周泽特意向亭子里张望了一下,道:“没有菜,不过请你喝酒的人可以当下酒菜的样子,刚刚他玩了一手中央空调遥控器的把戏,感觉挺有嚼劲的。” “呵…………呵…………” “你笑什么?” “景…………没…………变…………变…………的…………是…………你…………的…………心…………” 周泽恍然,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你下去吧,我去给他解决了。” 有些东西,看破了,也就没什么用了。 既然铁憨憨点出了亭子里的那个男子先前玩的那一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言出法随,天地随之变化,而是一种更为虚无的心境影响,那么,只要紧闭自己的心门,蒙头直接扛推过去,别说是那个男的了,连他的那个亭子周泽也有信心给他拆喽。 “口…………渴…………了…………” 闻言,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却道: “你说啥,我没听见啊,你大声一点啊,喂喂喂!” “放…………肆…………” “谁口渴了啊,谁要喝水喝酒啊,谁嘴馋了啊,谁口嫌体正直了啊。” “看…………门…………狗…………” 这时, 湖面上,于水波荡漾中浮浮沉沉依旧在钓鱼的蓑衣少年忽然扭过头,看向了周泽,羞涩腼腆的面容里,似乎夹杂着些许疑惑。 这目光,让周泽心里一紧。 “有问题,被他感应到了?” “这………湖………就………是…………他…………的…………本…………体…………” “他是湖妖?” 山和湖泊有灵,一些特定的区域诞生灵智幻化出人形的事儿,也算是屡见不鲜了。 湖面如镜面, 在人家的本体面前, 再细微的一些变化,也会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 可能,对方没办法感应到赢勾在自己体内,却已经对自己站在这里这么久的细微神情动作产生了怀疑。 “兄台,愿意入亭一醉方休否?”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不文不白的交流方式。”周泽摇摇头,转而又在心里道:“喂,你上不上来?” “我…………来…………喝…………你…………去…………吧…………” 周泽点点头, 行, 懒出新高度了, 连下床吃饭都懒得去了, 得送到嘴边去喂。 嘶,恶心。 抛去杂念, 在湖边呆立许久的周老板终于迈出了步子,向亭子走去。 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周泽正在思虑,到底赌不赌。 莺莺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周泽把手伸在身后阻止,周老板一边往前走一边手指指向了那个还在湖中垂钓的少年。 莺莺会意,继续站在湖边,盯着那个少年。 少年被莺莺看得更为脸红了,脸垂了下去,当真是内向柔弱得一塌糊涂。 这种少年,若是丢在正常的小初中学校里,可能会激发起不少女同学的母爱关怀。 但在莺莺眼里,除了老板,其他的男人,都只有一个称谓: 公的。 周老板走入了亭子之中,里头悬挂着不少字画,只可惜周老板虽说是开书店的,但对这方面是真的没什么经验,又不好意思走近了去看那角落下的落款到底是哪个名家作品,干脆直接入座。 男子也坐了下来, 先拿起一壶酒,给自己面前倒了一杯,又给周泽斟上。 “我在这里一个人品了六十年的酒了,每隔十年,倒是有个老女人来这里陪我喝一杯,其余时候,都只有我自个儿自斟自饮,寂寞啊,寂寞啊。” 如果说之前,一路走来,那五个家伙,确实有点难以入眼的话,那么现在眼前这位外加那个湖精少年,倒是让周泽对那位婆婆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能把这两位镇压在这里这么多年,要没点真本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 她遇到了府君, 而且, 府君还是个无赖。 “喝酒,讲意境,讲氛围,一切故事,都在酒中,一切烦忧,一切意气,一切激昂,也都在这酒里荡漾着。 酒是个好东西啊,呵呵。 我这里,赌的就是酒,赌的就是比谁能喝酒,这是赌,却不看运气,而是看实力! 这第一杯酒, 我敬你!” 说着, 男子举起酒杯, 对周泽迎起。 周老板拿起酒杯,面露难色,但很快又释然了。 其他食物菜肴有保质期,这酒水,越陈越香的吧? 这样一想,心里的抵触感就少了不少。 酒杯端起, 一层淡淡的光圈从酒水之中荡漾开去,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一杯,敬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酒香,扑鼻而来,如果说之前只是淡淡的味道,那么现在,就像是一大缸的香水在你面前被摔碎,刺鼻,熏人,让人意识混沌! 还没喝,就已经有了要翻车的征兆了。 好在, 周泽心里有底, 举杯和对方虚碰一下, 顺势饮下去。 画面, 在此时定格, 亭中二人不自知, 湖边的莺莺只见自家老板坐在桌子上拿着酒杯,酒杯放在唇边,然后就不动了,老板对面的那个请老板喝酒的家伙,也不动了。 莺莺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她还是相信老板的,就像是许清朗前不久才说的那般,谁都可能出意外,周泽也不例外,但谁都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意外掉,唯独周泽不可能。 ………… “一杯酒,一个故事,一个画面,一个心境,这是第一杯。 我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但我是庶子,而且我的母亲,还只是一个丫鬟,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母亲就去世了。 高宅门第,带给我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平衡,我是父亲的儿子,却过着和小斯下人一样的日子,甚至……还不如。 我受尽了白眼,受尽了歧视,我发奋读书,渴望抓住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 我想考取功名,我想离开这个家,我想走出来! 我快成功了,真的,我已经触摸到了曙光了,二十年屈辱,二十年的身心折磨,即将结束。 然而, 在即将开考前, 我父亲卷入了反诗案, 全家家产被抄,全家人被流放! 我,也在其列! 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丫鬟,是我嫡母的丫鬟,她早就和我私定终身了,她在等我考出功名后去娶她,我早就和她约定了无数无数次,她也等我等了好多年,一直等到了大姑娘。 但那一天, 她被官府抓走,罚没进官妓。 我则是和我的那些‘亲人’们一起, 踏上了流放的路……” ………… 画面中, 深宅大院内, 有泪有笑,有烈火烹油的喧嚣,也有最后举家被抄的凄凉,有少年遭受白眼长大的不甘,有目睹心爱人离自己远去时的愤怒。 命运和荒谬,狼狈为奸。 简单的故事,却在这杯酒中,被无限地放大,仿佛在这一刻,你被动地经历了二十年的时光,试想一下,在你的脑海中,瞬间充填进了二十年,这时候,你到底是你,还是故事中的角色? 或许, 连你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吧。 至少,周老板可能真的会糊涂一下,因为满打满算两辈子加起来,他还不到四十岁。 一个四十岁的人忽然被塞入了二十年的记忆,也真的是很可怕了,相当于半辈子被填充了。 只可惜, 看似喝下这杯酒的是周老板, 但实际上, 是…… 在这大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 赤膊着上身的赢勾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 在他旁边,则是抄家的官差进进出出,是一声声哭喊,是一句句哭诉,在其脚边,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俏丽女人正抱着自己的腿,痛哭着她不想离开,她不想走,救我,救我,情郎,情郎,救救我…… 官差在后面拿着枷锁拷着她,在使劲地拽她,骂她, 她则是死死地抓着赢勾的腿,哭诉,哀求,不舍离别。 看着这四周发生的一切以及画面人影, 赢勾没有动情,没有哀伤,没有感同身受,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点情绪变化, 情绪是有的, 那就是……嫌弃。 第八百八十四章 炸了! 像是一个人,误入了一个摄影棚,从头到脚,都和四周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而且这个误入的人,并非是被当作了穿帮镜头一笔带过, 因为, 他还是主角,坐在C位。 大家都在忘我的演绎着, 所有人都在动情地表演着, 灯光摄影, 任何任何的细节都已经做到尽善尽美, 除了, 主角。 一开始是嫌弃, 随后, 就是有些不耐了, 因为, 有点吵。 而似乎是感应到了赢勾的不耐, 周围的一切景和人,也随之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原本在哭喊着不愿离家被流放的妇人们不敢再哭喊了,乖乖地收拾起了准许携带的那一点点细软跟着官差往外走; 之前还在撕心裂肺喊叫着的孩童,也默默地擦了擦眼泪,乖乖地跟在大人的身后慢慢地往外走去。 刚刚还拿皮鞭不停地抽打凶神恶煞地官差们,这会儿也不敢再闹出动静了,收起了皮鞭,放低了声音,柔声细语地让缉拿的人快点走, 哟,小心点儿,别嗑着。 画风, 因为一个人的一丁点不耐, 滑入了另一个诡异的车道。 就连那位一直拽着赢勾靴子喊着情郎我不和你分开我死都要和你在一起的大丫鬟, 这会儿也自觉地松开了手, 还用自己的衣袖, 擦了擦赢勾的皮靴, 其身后拉拽着她的官差这会儿将她搀扶起来, 毕恭毕敬地大家一起往外走去。 简直就是新时代文明抄家的典范, 可以送流动小红旗的那种。 赢勾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一饮而尽, 只觉得寡淡,无趣, 这哪里是酒哦。 ………… 亭子内定格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 周老板手中的酒水被其一饮而尽, 而后放下, 面不红气不喘, 神色自若。 而坐在其对面的男子则面色有些泛红,这是憋着的,他的故事刚讲到兴头上,酒水的味道才刚刚酝酿开,但眼前的这位,却直接牛嚼牡丹,瞬间喝光。 遗憾, 胸闷, 还有那么一点点的, 无措。 “呵呵,看来,尊驾也是个身世坎坷的人啊。” 周泽点点头,可不是么。 当然了,他只负责喝酒,至于其余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 就像是当初总有阿猫阿狗地想对自己进行夺舍一样, 周老板都是一概不理,你要进来,可以,直接给你丢铁憨憨那里去,他都一个人在那里无聊到玩儿手办解闷了, 正好给他送送乐子。 湖面上钓鱼的蓑衣少年回过头,特意看了一眼周泽,显然,周泽的这种淡然的反应让他也很是吃惊。 他和这位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了,早就互相清楚彼此的斤两,就是那位婆婆,每次赢了他之后,也会说庆幸他在这里一直被关着,否则再让他见一些风花雪月,再看一些岁月变迁,可能这酒,连她都不敢喝了。 男子再度斟酒, 而后举起酒杯, 对着周泽, 微笑道: “第一杯,敬的是世态炎凉,人生起起伏伏,本是常理,潮涨潮落,才是自然。 因此,这第二杯,敬的是金戈铁马,继往开来!” 周泽端起酒杯, “来,我们…………” 没等男子说完话, 周老板直接开喝。 男子愣了一下, 当即共饮! 亭中的画面, 再度定格住了, 两个人继续保持着喝酒的动作,一动不动。 湖边的莺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或许,在莺莺的眼里,老板哪怕每天都躺在沙发上看报纸晒太阳,那也是类似诸葛亮那般智珠在握的表现。 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蓑衣少年手掌一挥, 莺莺目光当即一凝,周身煞气凝聚。 少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他低下头, 看见自己面前的湖面上, 荡漾出来的一幅画面, 金戈铁马,挥斥方遒。 再抬头, 看向亭子, 他抿了抿嘴唇, 又叹了口气, 伸手重新抓起了鱼竿, 抬头, 望天。 …………… “二十年苦读,既然救不得自己,那总得重新寻个法子,找个路子,人既然还有一口气在,就得不停地挣扎下去。 毕竟, 这命, 不管再怎么卑贱, 也终究是世间走一遭见一场的幸运。 五年颠沛,五年逃亡,十年积聚,总得吼出个两嗓子,向世间证明,自己曾来过。” ……………… 画面中, 金戈铁马, 旷野之上, 双方兵卒在嘶吼拼杀, 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最终, 一支军队终于露出了颓势, 被后者掩杀而来,直接溃败。 前面的那座县城也因为接收败军而被追兵顺势夺门,一座县城,陷落。 投降的俘虏被集中在了一起,县城里的搜刮则还在继续,新的主宰者到来,往往意味着新一轮的洗牌,一些不和谐的一幕,虽然无法现诸于文字,却也都是大家都默然的选择。 一匹骏马, 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走入了城门, 城门口负责守卫的那些身上还带着鲜血的兵卒开始大声欢呼,他们崇拜,我们景仰,是这个人,带着他们从山贼起家,一路打到了现在。 现如今, 攻城略地, 谁又能确定,他们就不能搏出个公侯万代? 可能,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上战场,事实上,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部队,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但, 可能真的没有多少男人不曾幻想过自己统率军队所向披靡的画面。 尤其是漫步在胜利后的战场上,倾听着自己麾下士卒的欢呼, 这种感觉,这种意境,这种画面, 足以让自己血脉喷张。 县城里原本的县衙被清理了出来, 护卫们先一步进去,布置好了警戒,随后,骏马上的那位缓缓地策马进入大门。 大门里, 跪伏着一众女眷, 男人们已经被清理掉了, 而这些女人, 不说各个天香国色,却也是身段标致,有那种年岁尚轻的妙龄,也有已经孕子过的身段丰满的美妇。 这时候, 所有女人都战战兢兢地跪伏在那里, 带着畏惧和好奇, 抬头, 看着这位可以决定她们接下来命运的男子。 膝下承欢,委身侍奉,或许是她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否则在这乱世之中,她们可能连活着离开这座城门都做不到。 四周, 不少兵卒在放肆地叫喊着, 大战过后, 大家的荷尔蒙分泌都很高, 也都有些迫不及待。 但大家也都在克制着,肯定是骏马上的那位先选,他可以选几个留下,也可以全都要,这都是他应当的。 人类嘲笑了动物千年“禽兽之变诈几何哉”,但自己却也和禽兽们做着争地盘争J配权的事儿,且乐此不疲地数千年。 战场, 杀戮, 女人, 兵卒, 足以让人沉醉的氛围,可以让人陶醉的画面,这种货真价实的诱惑,可以将人内心深处的最为阴暗暴戾的因子彻底激发出来。 当然了, 若是此时骏马上坐着的是周老板, 兴许可能会兴趣缺缺, 无论是对这沙场征伐还是对面前跪着的这些美女佳人们,好像都难以提起兴趣。 只可惜, 现在骏马上坐着的不是周老板, 但这位, 似乎就更没兴趣了。 赢勾坐在马上, 从城外策马到进入这家宅院, 他都没有任何的表情, 沙场厮杀声,士卒对自己的欢呼声,以及下方女人们的哀求声, 好像完全和他隔绝了一般。 也是了, 这几千人的厮杀,外加一座县城的战利品,可能是大部分人心中渴求的画面和成就了, 但对于曾经历过上古魔神大战的赢勾来说, 这…… 到底在做什么? 有种像是在看一群小屁孩在玩儿扮家家酒的意思。 所以, 这也叫打仗么? 下方的士卒们还在翘首以盼着他, 面前的女人们有几个心思活络地敢下决心的,已经在对他抛起了媚眼; 赢勾只是面色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幼…………稚…………” ………… “嗡!” 亭子中, 定格的画面再度恢复运转, 周老板再度一饮而尽,像是在喝果汁一样,毫无感觉。 而面前的男子则是面色再度泛红, 弯下腰去, 大口地喘息着, 像是差点心肌梗塞了。 少顷, 男子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尊驾的酒量,的确是让人心惊。” 只是, 当他再度拿起酒壶时,却被周泽抢了个先。 周老板给两个酒杯斟满, 随即, 先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你敬了我两杯了,我也不欺负你,回敬你一杯,可以吧?” “可以,赌酒嘛,自然得有来有回。” 男子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端起了酒杯, 自信满满地道: “那就容在下饮一杯尊驾的酒,品一番尊驾的故事!” 周泽舔了舔嘴唇, 举起酒杯, 对方也举起酒杯, “干了!” “干了!” 而在周老板的内心深处, 有一个人, 陷入了追思, 酒中有故事,酒中有情怀,酒中,也有岁月。 他扬起手, 轻声道: “干…………了…………蚩…………尤…………” “砰!!!!!!!!” 刚刚自信洒脱地端起酒杯, 嘴唇才刚刚触及到酒杯边缘位置的男子, 在这一刻, 直接, 直接, 直接, 炸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铁憨憨的迷弟(第一更!)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照会, 甚至连周老板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妈的, 这真是暴烈脾气啊, 说炸就炸啊! 如果抛出一个论题,论一个人和你面对面坐着喝酒时忽然放了个屁,是什么感觉? 估计很多人愿意参与讨论和回答。 但如果是: 论一个人和你面对面坐着喝酒时忽然整个人炸了, 是什么感觉? “…………” 宛若一阵风, 忽然迎面吹来, 吹起了你的头发,吹乱了你的刘海,吹眯了你的眼, 然后, 眼前原本坐着的那位, 就不见了。 杯子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 好在, 这里的人都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身体,否则如果是血肉之躯在自己面前炸了,那得多恶心人? 是的, 在这个时候,周老板后怕的是这个,这是作为一名深度洁癖患者的本能。 其实,也是因为周老板真的不认为自己会输,所以心安理得得很。 “你这是敬的是谁,这反应也太猛烈了。” 情绪恢复平静之后,周泽在心里问道。 “蚩…………尤…………” 铁憨憨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落寞,还有那么一股子的意犹未尽。 这杯酒, 他没喝得过瘾, 酒中的画面,酒中的故事,还没展开,就结束了。 这感觉,就如同讲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的山上,有一个老师傅,有一天,老师傅炸了。 剧终………” 周泽笑了笑, 这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其实, 这赌酒的原理也很简单,尤其是在先前自己进亭子时,铁憨憨就对自己说过,那个男子那会儿看似是改变了四季风景,实际上改变的还是周泽自己本人的心境。 心态不同了,所看到的景色,自然也就不同了。 跟安律师一样,可能玩儿的具体路线不同,但大方向是一致,走的还是精神流。 这喝酒,比拼的是一种感悟,要么是我的人生压垮了你,要么是你的人生冲碎了我。 男子以为自己找到了软柿子,毕竟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他一直被那位婆婆虐, 谁晓得, 他找了个这个世界上可能是最坚硬的几块钢板了, 还美滋滋地主动地凑上去, 求撞击,求教育,求鞭挞; 最后, 求仁得仁; 先前的两杯酒, 一杯是过去的世态炎凉,一杯是金戈铁马意气风发,但可能真的是层次不同,看的风景也不同吧,在男子眼里,足以精彩丰富的一生,在赢勾眼里,跟一群蝼蚁在搬家一样,无聊没劲得很。 好了, 周泽站起身, 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打了个呵欠, 就剩下一个了。 ………… 蓑衣少年的手在抖, 虽说不晓得他cos的到底是姜太公还是柳宗元, 但想表达的,终究是那么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意境。 现在,他维持不住了。 当周泽转身,看向亭子外的少年时,见少年颤颤巍巍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出自善意的笑容,因为他能感觉到,少年的一些表情,其实真的不似作伪,而完全是真情流露。 他是这面湖,湖就是他,湖面如镜,镜面如心; 在自己的心上钓鱼,再遮遮掩掩什么的,反而就没什么意思了。 “你是最后一个了。” 周泽开口道。 周老板也留意到了,自己最近的画风似乎有点跑偏,好多次说话和做事以及所处的场景,总给自己一种自己是反派BOSS的异样感。 再加上很多先入为主的理念, 总有种自己快要被正义的力量击败即将嘎屁的错觉。 少年慢慢走来, 在少年的脚下,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看见的湖水深处, 他看见了一抹浓郁的黑色, 这黑色, 是亭中自己邻居魂飞魄灭前最后的内心写照。 少年能感知到他临死前的恐惧, 那种一刻都无法再承受直接灵魂崩溃的大恐惧。 他, 究竟看见了什么? 少年终于走到了亭子外面, 他没进来, 隔着栏杆和周泽对视着。 对视了一会儿后, 他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你是这里的湖精?” 周泽问道。 “婆婆说我,是湖灵,是湖的灵韵所出。” 反正只是一个称谓的事儿。 周老板倒是不急得去问他要赌什么,反而觉得逗弄一下这个小正太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书屋里的小屁孩也挺多, 但你看看无论是小萝莉还是那个情圣系小男孩,有特么的一点孩子的童真样子么? “我很害怕。” 少年低着头说道, 他能看见那一团黑暗,到底有多么的惊人。 “认输就好。” 周泽只能这般去宽慰。 跟之前几个人一样,直接认输,大家都省事。 少年深吸一口气,湖面开始平静下来, “我不赌的。” “嗯?” 最开始的老叟说过,这个村子现在的有七个住户,一路走来,应该都是赌棍吧,怎么这最后一个,不赌? “我真的不赌的,婆婆把我留在这里,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你就没想过离开?” 少年摇摇头。 随即, 少年开口道: “因为婆婆说,让我留在这里,支撑着这个村子的存在,有朝一日,她就会带我去看大海,真正的大海。” “大海?” 少年脸红了, 双拳紧握, 道: “我是湖泊,心向大海。” “那你更应该出去才对,去外面看海,也不要走多远,往南走一点点,就能到海边了。” 通城,其实就在长江入海口的位置。 少年摇头道:“那不是海,那不是海,那不是我想像中的海。” “那你想看的,是怎样的海?” 少年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摊开双手, 湖面开始升腾起来, 形成了一道道珠帘, 珠帘开始扩散,开始扩张, 这一刻, 整个湖面像是一下子变成了琥珀般的浩渺世界。 周老板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结界, 能够让青铜戒指都开始有反应的结界。 周泽恍然, 那个婆婆是把这小男孩诓骗在这里, 让他去给自己的赌坊形成特殊的结界, 甚至可以说这个少年,其实就是这座赌坊的根基! “婆婆骗了我,我知道。”少年有些茫然地继续道:“每次婆婆来,和他们赌完,我就问她,找到我想要的海了么? 婆婆总是回答我:快了,快了,让我再等等,再等等。” “你也就真的一直等到了现在?” 少年又摇摇头,“婆婆说,在这里,看着他们,就能看见比湖泊更幽深的东西,那就是人心,我想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觉得婆婆说得有道理。” “好了,既然你不赌,就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周老板也懒得难违这老实孩子了。 谁晓得少年却忽然抬起头, 仿佛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盯着周泽, 道: “我想看海。” 这感觉,像是在小孩子在跟大人喊:“我要吃糖!” “你问我做什么?”周泽有些奇怪。 “因为之前那个老爷爷说,你这里有海,海在你这里。” “我这儿只有盐。” “盐?” “对,其实想变成海很简单,你先告诉我怎么出去,我出去后给你买一车盐,过来给你倒上,你就变成海了,至少,你有了大海的味道。 或者,再送你半车海鲜,味道就更像了。” 蓑衣少年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他微微侧着头, 眯着眼, 噘着嘴, 想反驳又不敢反驳的样子。 “哎,等下,老爷爷?”周老板这会让终于抓住了重点,马上追问道:“哪个老爷爷?” “前阵子在赌坊,才和婆婆对赌过的一个老爷爷。我和他们不同,他们在这里,就在这里了,但我能看见外面,也能听见外面。” “最后,是不是你婆婆赢了他?” “嗯,婆婆似乎没输过。” “不是,那个老爷爷有没有什么特殊…………” “婆婆是想输的。” “嗯?” “婆婆说,人不可能一直去赢,有时候,赢了也就是输了,输了也就是赢了。 我知道, 婆婆一直费尽心思地想要输给那个老爷爷,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婆婆是真的想输的。” “结果?” “结果还是那位老爷爷输了。” “哦?” “我特意去喊过那位老爷爷,那位老爷爷也能听到我说话,这是这家赌坊开办以来,除了婆婆以外,第二个能在外面听到我声音的人。 我问老爷爷,为什么不赢? 因为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想赢婆婆,很像很想赢的那种。 老爷爷说,赢了人,拿了东西,人家又是故意输的,不管你是真赢还是假赢,都算是欠了人家的人情,人情债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 “老爷爷又说了,但输了的话,直接抢,就没什么人情这类的东西了,我不是赢的你,我是抢的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就是抢了你,那就心安理得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问老爷爷,哪里能看见海。”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等我的担保人来,你找他,就能看见海了。” 说完, 蓑衣少年很期待地看着周泽, 重复道: “我想看海。” “给你看海有什么好处?”周泽问道。 “湖汇江,江入海!” 周泽弯下腰, 仔细地盯着这蓑衣少年的脸, 道: “如果我给你看了海,你就跟我走?” 本能的, 周泽忽然觉得, 这似乎才是那位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府君大人给自己写上担保人的原因! 这府君, 真讲究, 自己抢了东西走不算, 还留个自己的名字, 让自己过来也顺带撸一把羊毛! 仗义! 仗义得周老板都想学安律师他们一样喊一声: 赞美泰山! 如果这座湖能跟着自己走, 到时候再遇到庆那种人的时候, 青铜戒指款上, 这座湖也款上, 双重结界, 直接在这绝对结界里整死你,看你还能不能传递出消息! 一念至此, 周泽做出了决定, 他站直了身子, 伸手, 在自己左胸位置敲了几下, “咚咚咚……” “喂,先别急着睡,出来见见你的迷弟。” —————— 看标题,(第一更)。 所以,求一波推荐票以及月票! 第八百八十六章 我想我是海 “嗯…………” 语气里,带着明显地不耐和不满。 周泽一开始也不晓得铁憨憨这忽然出现的怒火苗头到底来自于哪里,但很快就明白了。 酒没喝好,没喝尽兴,而且,连原本预定好的下酒菜,还没等吃呢,就自己先炸了。 等于刚刚铁憨憨出来是白忙了一场,耐着性子看着小朋友在自己面前玩儿扮家家酒,自己却什么都没捞着。 在这个前提下,铁憨憨还有好心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喂,这个时候别闹情绪了,好不容易有个好东西可以这时候收服,给点力。” 对于一贯穷惯了的周老板来说,从外头把东西往家里搬,几乎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收集癖,一种因为童年生活所造成的生活习惯。 其实,现实里不少人都有这种收集癖,忙忙碌碌地跟一只松鼠一样,不停地积攒着自己的坚果收藏在树洞里,偶尔停歇下来时,看看树洞里堆积起来的坚果,脸上就能露出满足和幸福的笑容。 只不过周老板这边的更严重一些而已,毕竟,作为老板,他一直生活在一个所有员工都比自己有钱的环境中, 等于是每天都接受着来自金钱价值观上的刺激。 铁憨憨那边还没动静,也不晓得是累了还是烦了,可能,还有一点压根儿就看不上这条湖精的意思吧。 最近吞吃的东西不少,虽说就连周泽也不清楚铁憨憨到底比之前恢复了多少,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应该比一开始要厚实了一些。 不再是最落魄的时候了,眼界儿和一些臭脾气,也就慢慢地起来了。 蓑衣少年微微皱眉,他在等着,但让他有些奇怪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醒醒,别睡了。” “喂,开饭了!” 还是没反应,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养了一只猫主子,它不开心了,有情绪了,你还得哄着它,还不能对它发脾气,怕它挠你。 周泽没办法,只能对眼前的蓑衣少年开口道: “那个,你等一下,我这儿还要做一些准…………” “咕嘟…………” 涛声, 忽然席卷而来, 顷刻间就淹没了周泽的意识, 一切的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这种前一秒还在陆地上吹牛逼下一秒就忽然发现自己落在大海深处的落差感,真是相当得刺激。 周泽保持着的姿势,又不动了,而且这次话还没说完。 湖边上的莺莺有些好奇地往这边打量了几下,老板又开始赌了? 不是莺莺警惕性不高,而是这种狼来了的故事也确实容易麻痹到人,先前喝酒时,二人就动不动画面定格住了,这时候,再来一发,也就没什么稀奇的感觉了。 蓑衣少年愣了一下, 他本能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因为在这个时候, 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子荒凉的味道, 耳畔, 似乎也有着涛声在回响。 他是湖,一座小湖,没有潮起潮落,也没有什么涛声依旧,他是从平静中诞生,也会从平静中经过,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也将在平静中消逝。 少年低下头, 看向自己脚下的湖面, 他有一个优势, 周泽站在亭子里,亭子坐落在湖心,而这面湖,就是他的本体,等于周泽正站在他的心口上。 也因此, 他能感知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少年伸手, 搭在了周泽的肩膀上, 莺莺见对方“动手”了,下意识地想向前过去阻止,但对方只是搭手上去,并没有其他动作,莺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动。 老板让她在这里站着看着,她虽然很担心老板的安全,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违背老板的吩咐。 ……………… “呕……” 周老板此时正趴在白骨堆上,呕吐着。 在其四周,是浩瀚的幽冥之海,这海水其实没什么味道的,也不咸,但你想想看这海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就很难不去恶心。 平时倒是没什么, 这次毫无征兆地直接被铁憨憨拉进来, 呛了好几口水, 对于有洁癖的周老板来说, 这简直就是噩梦! 脑子里不停回荡着的是自己刚刚喝了好几口的万千怨魂枯骨的洗澡水…… 吐着吐着,也没真的吐出来什么,毕竟这是意识空间,算是灵魂深处的核心区域,又没有肉身,但连续吐了一阵子之后,心里的那种反胃感觉倒是消退了不少。 “下次再这样,我就把煞笔拿回来,给你关起来。” 周老板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白骨堆上, 扭过头, 看见了王座台阶下方的那个坑, 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再抬起头, 王座上, 没有铁憨憨的身影。 曾几何时,书屋里不少员工心里还是有着“向上奋发”的意识和劲头的,但当他们看着自家老板的时候,估计很是无奈和忧伤吧。 现在, 周泽感同身受了, 这是真的懒成精了啊, 懒到连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铁憨憨,铁憨憨!” 周泽喊着, 没人回应。 仿佛铁憨憨只是交出了舞台的钥匙,然后又回去睡觉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 这不对劲儿啊, 自己进来了, 但那小鬼还没进来啊, 是他要看海又不是自己要看海。 怎么把人家拉进来? “铁憨憨,你要偷懒可以,但至少给我个操作说明书吧?” 周泽一边起身一边抱怨着。 “这…………就是真正的海么?” 蓑衣少年的声音忽然从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吓了一跳, 冷不丁地在这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第三者的声音,还真是怪刺激的。 转身, 周泽看见了蓑衣少年正……正跪在那里。 他双手抓着白骨堆,身子向前倾,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带着一抹无以复加的炽热! 他在激动,他在颤抖,他甚至还在哭泣, 小学生写作文时常喜欢用拟人的修辞手法, 但事实上, 这些东西, 有时候情感上真的是比人更丰富。 蓑衣少年此时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正在顶礼膜拜着自己一直心心念念梦想着的神迹! 当他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幽冥之海上挪动到周泽身上时, 周泽看见他颤抖的双唇, 目光里, 满满的是对自己的崇拜! 有些事儿,其实真的不用人教的,比如……如何当领导。 就算是你把一只猴子放在领导的位置上,下方人群一直跪舔跪舔,时间久了,那只猴子身上也能出现官威! 周泽好歹在书店当了两年多的老板了, 一些东西, 自然而然地,也就会了。 平复心情, 不再去喊铁憨憨, 不再去想着洗澡水, 转身, 侧着大概七十度的身位, 留给后头的那个蓑衣少年一个伟岸的背影。 再四十五度抬起头, 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似乎铁憨憨对这种自己头顶上有东西比自己高的感觉很是排斥,妥妥地中二病晚期患者,要不然当初在地狱他也不会把人家血月忽悠下来当大锤耍了。 而且,骗人家说给它封正,结果人血月都被耍成小月牙了,现在后续还是没有,指不定铁憨憨都已经忘了。 “这就是海啊…………” 蓑衣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感慨着。 周泽不说话。 “我终于见到海了啊…………” 周泽仍然不说话。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海,海,是宽阔的,是无垠的,是一切的源头,又是一切的起源…………” 周泽继续不说话。 周老板觉得,在这个场景下,在这个氛围,在这个契机下,尤其是这少年正心神震动的时候,自己要么不说话,要说,就得说一句让这货彻底震撼的话语,然后,让这货实心实意地臣服自己。 所以, 周老板一边在那里保持姿势留背影地沉默, 其实心里像是中学生在考试时那般,拼命地思考和计算, 表面平平静静,内心则是慌得一逼。 快点想啊,快点想啊,人都快要感慨完了啊。 “现实里的那些海,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它们辽阔,却也空洞,它们浩渺,却也乏味,甚至,身上还散发着让我作呕的腐朽味道。 这里,才是真正的海,生与死的交汇,灵与肉的归宿,轮回的场所,这才是,我心中一直追求和希望的看见的大海。” 蓑衣少年慢慢地爬起来, 背对着他的周老板感知到了对方的动作,心里喊着:站起来干嘛,给我跪下,继续跪下! 但蓑衣少年还是站起来了, 他对着周泽抱拳很恭敬地道: “感谢您,让我领略到海的真正气象。” 周老板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左手, 他觉得, 如果自己不会解题的话, 那么可以模仿以前别人的解题思路, 比如, 当初铁憨憨是怎么忽悠血月的。 左手举起, 指向前方的波涛汹涌, 周泽用很平静很平静甚至还带着漫不经意无所谓的语气缓缓道: “你想…………变成海么?” 蓑衣少年闻言, 整个人如遭电击, 满脸的不敢置信, 紧接着, “噗通”一声, 他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额头抵着地面, 大声且真诚地答道: “我想!” 嘿嘿…… —————— 作息颠倒,所以白天龙在睡觉,莫慌,龙争取在12点之前再写出两章! 然后,再求一波推荐票,月票。 第八百八十七章 图穷匕见(第三更,求订阅!) 周泽转过身, 一直保持着那个背影的姿势,还真有些累得慌,但有时候又不得不这样做。 蓑衣少年的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周老板心里忽然一阵愧疚, 这么实诚的娃娃, 自己这样忽悠了他, 好像有点不太地道。 但本着贼不走……本着关爱儿童的善良理念, 周泽还是觉得带他离开,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再怎么好的娃娃一直待在赌鬼窝里肯定也得被毁了; 虽然人家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几十年没事儿了,但万一呢? 周老板弯下腰,对着蓑衣少年很和蔼地道: “相信我,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变成这片海。” 每个领导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打鸡汤,因为这不要钱。 蓑衣少年嘴巴微张, 他本来是个很淡定的孩子, 但在这时候,在这个环境下,他根本就淡定不下来,当下,更是用力地点头以回应周泽对自己的“鼓励”。 见他这么激动,周老板也不敢再继续灌鸡汤,万一直接给他整晕乎了可就不好了。 一边继续用鼓励关爱的目光看着他, 一边把左手放在身后,不停地挥舞, 开门, 开门, 可以放我们出去了。 总不能让自己再继续不停地呼喊开门吧, 那刚刚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也就塌方了。 好在, 这一次赢勾似乎没睡得那么熟, “嗡” 一声闷响, 周泽身子一颤, 睁开眼, 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亭子里了。 少年站在亭子外, 双手交叉,举起, 整个池塘里的水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转而化作了涓涓细流,环绕着周泽。 “等下!” 周老板马上举起手,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是要我喝下去吧?” 虽说这湖不大,也就比普通的池塘面积大一点儿,但就这么喝下去,十个自己也得爆体。 “您手上有位置,正好可以让我住里面,正合适呢。” 少年害羞地笑了笑, 身形也融入了水流之中, 紧接着, 这些水开始向周泽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里头注入。 这枚青铜戒指之前是在三乡村找到的,因为它的存在,三乡村形成了一个维系了几十年的结界,但这戒指本身就有一些问题,可以说是一个残次品,现在有了这湖妖少年进驻,一加一大于二来计算,以后这青铜戒指的功效,将会更为可怕。 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看谁不爽却因为怕不能暴露身份而不能很好地与人为善这种事儿, 是不大可能再出现了。 周泽伸手抚摸着戒指,这是等于给它找了个器灵么。 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赚了的,光这一个器灵,就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有灵的存在本就少,而且还正好尺寸合适的,就更难找了。 本想着来还那位府君大人的人情的, 谁晓得居然又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整个千家村,都被自己端掉了,该赢的也赢了,该杀的也杀了,该认输的也认输了,该炸的也炸了。 周老板觉得自己可以见好就收了, 当即道: “开门,让我们走吧。” 干涸的池塘上,出现了一扇门,门是朱红色的边框,有些古朴也有些陈旧,周泽对莺莺招了招手,等莺莺过来后,一起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刚进去,周泽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之前进来时有铜镜的甬道,也不是曾在那里打过瞌睡的客厅。 这里的光,有点昏暗,还带着点粉红,给人一种很朦胧的感觉。 就像是老道常喜欢去的那种小街小巷,上头挂着“洗脚或者洗头”的牌子,里面坐着很多热心好客的小姐姐。 “嗯…………”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仿佛谁忽然拨动了心弦。 莺莺面色一凝,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在这方面,男人比女人敏感点儿,但女人却比男人更警惕。 莺莺倒是不排斥周老板开后宫,毕竟帮周家开枝散叶是大妇的责任; 但莺莺可不想什么杂七杂八心术不正的角色把老板的魂儿给勾了去,虽说老板在这方面一直很成熟稳重不怎么让人担心。 声音确定了, 是从前面轻纱床上传出的, 灯光也在此时心领神会地开始变亮, 隔着轻纱, 可以看见里头侧躺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为什么能确定是女人呢? 因为那波浪曲线, 凹凸凹凸凹凸, 委实太过明显。 “从村子里出去的话,出口只能是这里,这里是婆婆的房间。” 青铜戒指里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你早说啊,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么莫名其妙地闯入人家的香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虽说是第一次接触,毕竟之前在客厅里的西贝货周老板其实早看出来了, 但能白手起家,黑白两道都混得开把这个场子开起来的女人,又岂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那个村子里的几个赌棍,周老板是因为有赢勾坐镇,所以才能横扫过去,但这个婆婆,却能一手镇压他们几十年,可见其手腕功力。 “有客人来了么?” 慵懒的声音在继续。 这声音,带着天然的魅惑,周老板可以确定,自己进这个赌坊时,可能眼前这个女人就感应到了,甚至,她可能早就等着自己解决了村子里的那些事儿来到她的房间。 交锋, 从一开始的慵懒之音里就开始了, 只是, 这招或许对其他人有用, 但对周老板来说, 呵呵, 论坐怀不乱, 他周泽不是针对谁…… “唉……这就要走了啊?” 女人起来了,在床上坐起。 周老板到现在都没分清楚,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有点摸不清楚对方的态度。 但周泽也不想在这里瞎耗什么时间玩这些虚头巴脑的, 直接道: “回见。” 说完, 就示意莺莺和自己一起向那边的门口走去。 把村子的出口安置在自己房间里,也是心大得很了,但这个村子里的那些赌棍被她镇压了几十年没人能出来,其实,门在不在自己房间,都无所谓了。 然而, 当周泽和莺莺走到门口时, 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道: “就这么走了么…………” “嗯啊。” 周老板很实诚地应了一下。 “其实,你走是可以的。”女人的话头又软了下来,“但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周泽回过头,看着轻纱后面已经站起来的人影,道: “我不是跟你赌的,是我抢的,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人情。” 见贤思齐, 周老板觉得自己今天收获很大, 先学了铁憨憨忽悠月亮的手段, 又学了一下府君大人的光棍做派, 一天之内, 两个大人物的伟岸身影在自己身后放着光明,指引着自己前进,真是充实的一天。 “你知道,你就这样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 “不想知道。” 青纱帐被掀开, 一个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有点厚,不是纱网的,所以也算是遮掩得严严实实,但身材却依旧凸显无疑。 真正的婆婆,确实比那个假货,有味道多了。 “我赌了一辈子,其实,心里也清楚,有时候,真正的输赢,并不是在赌桌上。 那些小男人见我快不行了,自作主张地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故意把你请来,其实我都清楚,我没阻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躺着躺着,也快半个月没要侍寝了。 他们可能觉得我真的是快不行了,就一门心思地在等死了。”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像……” “谢谢。” “像回光返照的样子。” “…………”婆婆。 周泽抽出一根烟,点燃, 道: “直接开门见山吧,我一点都不忙,也很闲; 但我还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以,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我不要。” “我都没说是什么东西呢?” “还是不要。” “那就真的没法聊了?”婆婆显得很忧伤。 “嗯,好了,下面呢?” “那您可以走了。” 周老板有些意外,下面难道不应该是图穷匕见么? “就这么让我走了?” “要不然呢?当那位老人出现在我这里时,我就清楚,不管输赢是谁,不管筹码多少,我永远都只是输家。 他写的担保人名字,我也没打算真的去收回点什么,我甚至连上牌桌的资格其实都没有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 既然聊不下去了, 您大可以离开, 推开那扇门, 就是外头了。” 周老板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啊。 当初自己刚入行时,小萝莉曾臭气哄哄地说她看中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很有逼数。 但现在来看, 这位婆婆才是真正的此道典范! 门把手握住, 周泽却没有直接推开, 而是又转过头, 看向那个身材丰腴的女人, 道: “对了,你刚说要送我什么来着?” “老板?” 莺莺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看看又不会怀孕。” “额……”莺莺。 婆婆对周泽微微一福, 而后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我的……卵。” “…………”周泽。 第八百八十八章 打雷了!(第四更,求订阅!) 婆婆说要送给你礼物, 然后, 婆婆说要送她的卵。 周老板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小蝌蚪找妈妈》这部动漫, 但很显然, 婆婆的卵,很大概率不可能那么迷你,甚至很有可能,会比小苹果还大一些。 粘乎乎的, 乳白色的, 散发着浓郁的体味, 周泽眨了眨眼,把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都剔除掉。 “那真对不起了,你要是给我钱,我倒是能够帮你分担一下钱多的困扰。 但这个L…… 实在是太贵重了,要不起。” 周老板也没好意思问,你这个卵,到底有没有受过精,需不需要受精,如果是纯粹的那啥的话,自己出去了是不是还得给你去精子库那边去买一份过来? 他周泽是开书店的,又不是开养殖场的。 “你知道我是谁么?” 婆婆仰起头,问道。 这就像是托孤一样,先得说出自己尊贵的身份,然后给自己移交的后代,哪怕这个后代还只是半成品,但也能给他加分。 外国人喜欢玩这一套,自我介绍时往往会先说我是谁谁家的孙子我是谁谁的儿子。 但周老板可不喜欢吃这一套, 瞥了婆婆一眼, 道: “你知道我是谁么?” “呵…………呵…………” 你闭嘴! 你睡觉去! 你刚不是不出来么! 回去! “你…………是…………看…………” “你再皮信不信我去弄你的那玩意儿给她配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周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找老张把煞笔要回来了,否则这莫名其妙地就忽然冒泡实在是让人不习惯。 “我还有件宝贝,可以一起送给你,就当是你帮我保存那个的报酬。” “如果是你的精的话,就别说了。” 莺莺在旁边一脸难受地听着全程对话,总觉得……好污。 俩人又不是在吵架,都是很心平气和地在说话,但时不时冒出的那种字眼儿,简直比吵架时的频率更高。 “六十年前,有一只大妖在我这里,和我赌了一把,它输了,它留给我一块兽皮,上面有着东北老林子里的一个秘密。 兽皮上,记载着一条龙脉的确切位置。” 闻言,周泽好像记起来了当初白狐似乎也跟自己说过这方面的事儿,想诱导自己去老林子里陪她探险来着。 “那东西对我没什么吸引力,我家又没王位要继承。” “我…………要…………” 你给我闭嘴! “是么?”婆婆有些意外,“我原本以为,你会对它感兴趣的,毕竟,你是和府君有关系的人。 其实,我到现在都难以想象,以你的背景以及你先前在村子里表现出来的实力,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在阳间做着一个阴司捕头。” “个人兴趣爱好和方向不同。” “呵呵,真的不要?” “不要!” “我…………要…………” “…………”周泽。 下一刻, 周泽忽然感知到自己身体的躁动, 我艹, 这是铁憨憨见周泽一直不搭理他, 开始主动暴动起来,想争夺身体控制权了。 这么狠的么? 当年臭狐狸跟我提这一茬时你怎么没反应,现在反应这么剧烈? “额…………” 周泽弯腰, 单膝跪在了地上, 双手则是攥紧, 身子开始了痉挛和抽搐。 “老板?老板?” 莺莺很担心地看着老板,却没上前做什么,其实她能感应到,是老板和体内的那位在打架…… 他们打架的话,好像没什么危险,自己也不用上去搀和什么。 “你给我住手!” “住手!” “叫你住手听到了没有!”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喊着。 好久好久了, 没跟赢勾玩儿身体争夺的游戏了, 忽然的居然还有点手生, 但自己似乎比之前硬气多了, 可能是因为这一年来自己也进步很大吧,吃的吞的也不少,现在虽然煞笔没在,但也能跟赢勾僵持个三五分钟的样子,不至于跟以前一样,瞬间就被干趴下。 婆婆站在边上, 表情有些尴尬, 这种聊着聊着,正经事说着说着, 忽然就打羊癫疯的情况, 婆婆还是第一次见。 而这时候, 周泽还在和赢勾做着激烈的交流。 “那玩意儿烫手啊!” “我是为你安全着想!” “你现在嘴刁了啊,都要吃龙脉了!” “我艹,我不要她的卵!” “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把她杀了,不要她的卵,光要她手里的兽皮,怎么样?” 挣扎忽然消失了, 显然, 赢勾同意了这个提议。 周老板忽然觉得,虽然没见过那位府君大人,但自己真的有种隔空受其真传的感觉,变得越来越不要脸了。 但这个规矩,眼前这个婆婆自己也心知肚明。 赌鬼,赌狗,只要一天没能彻底上岸, 就是一群没人性的畜生, 和他们,不用讲理。 单膝跪在地上的周老板抬起头, 双目中透着一股子暗红。 婆婆双手撑开,做出了不抵挡的姿态。 她人老成精了,又是在赌桌旁厮混一生的人,什么道理不明白?什么情况看不清楚? “这兽皮,你抢不到,哪怕你用强,我也能提前毁了它。 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你怎么能相信我会信守承诺呢?”周泽反问道。 “因为你不是赌徒。” “那我还是不…………” “呃呃…………嘶…………” 身体争夺战又开始了, 周老板又跪伏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莺莺有些表情不自然地顺了一下自己耳边的头发,呵呵,好尴尬…… 婆婆则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终于, 周老板再度抬起头, 仿佛有点儿虚脱了的意思, 有气无力道: “行吧,我要了。” 婆婆笑了,笑得很开心。 在莺莺的搀扶下,周泽站了起来,一边让莺莺帮自己擦汗一边对婆婆道: “把那个兽皮,哦,还有你的那个卵,拿给我吧。” 婆婆把手伸入自己衣服里, 周泽目光一凝, 却没见她手掌向下, 而是在腹部位置一抓, 很快地就又伸出来, 掌心里, 多出了一个类似萤火虫一样的白色悬浮物,还发着淡淡的光泽。 老实说, 这个卵, 比周老板想象中的那种粘乎乎的大玩意儿,要顺眼多了。 婆婆拿出了一个瓶子,将这白色的萤火虫放进去,递给了周泽。 莺莺帮周泽接了下来,同时问道:“这个,怎么用?” 这确实得问问, 有点超纲了。 “找个女人,代孕即可。” “这犯法的!” 周老板马上反驳道。 “只要钱给够了,愿意做这种事儿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男人没有子宫,愿意做的男人,肯定更多。” 周泽舔了舔嘴唇,他以前是当医生的,这方面的一些事儿,听得多也看得多了,这年头,为了钱,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人,确实不少。 “那要不要再找个男的,取个精?” “可以有,也可以不用,它只是我生命的延续,毕竟,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的寿元,剩不了多久了。” “其实,还有半年呢,也能做不少事情了,包括,你自己去直接找代孕也可以的。” “呵呵。”婆婆笑了,这笑容,让周老板有些看不懂。 “好了,我的要求很简单,让我被生下来,到时候是交给孤儿院还是其他地方送养,都可以,你只需要保护我能安全生下来就行。” “你是说,你被生下来后,是个人样?” “我……是人。” 这个回答倒是让周老板有些意外,本还以为这是个妖呢,没想到居然是人,也不知道她这一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接下来,就是你要的兽皮了。” 婆婆忽然褪去了自己的衣服, 露出了自己的身体。 周泽没转头,也没避讳,就这样看着,老实说,身材不错,但一想到这个婆婆养了小几十个面首,就忽然没什么吸引力了。 婆婆转身, 把后背露给了周泽和莺莺, 后背上, 居然画着一幅地图,像是刺青一样。 婆婆的指甲开始切割自己后背的皮肤, 这真的是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皮肉撕裂的摩擦声不停地传来, 像是一张纸,被慢慢地撕开一样。 怪不得她之前说,这兽皮,她不给,就抢不到,这兽皮,已经长在她身上了。 终于, 兽皮被撕了下来, 婆婆穿上了衣服,转身过来,将一整块皮丢了过来。 周泽是不接的, 还是莺莺接了过来。 “好了,结束了,谢谢。” 婆婆弯腰, 对周泽鞠了一躬, 感慨道: “赌了一辈子,真的,到最后,输赢真的不在赌桌上。 你们走吧,我累了,该歇息了。” 周泽看着婆婆重新爬回了床上, 耸了耸肩, 他有些不适应这个房间里现在所弥漫着血腥味, 推开了门, 走了出去。 一脚踏出去时, 就已经出现在了旷野上了, 确实是直接从赌场出来了。 “有些可惜啊,本还想着有没有机会去赌场里玩几把体验一下。”周泽感慨道。 “老板,那我们现在可以再回去玩啊,我带了钱的。”莺莺还是那般善良。 这时, 周泽感应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忽然颤抖了几下, 嗯, 怎么了? “轰!” 忽然间, 头顶上方出现了雷鸣的声响, 周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他看见上方忽然间乌云滚滚, 而且这黑云深处,竟然还有让他都有些颤栗的气息在流淌! 这不是自然界的雷, 这是劫雷! 周泽忽然明白了刚刚婆婆说的“都结束了”的意思, 也领悟了自己说其还有半年时间对方所露出的笑容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当自己把蓑衣少年这个湖妖带出赌坊时, 这个赌坊, 等于失去了一切遮掩, 完全暴露在了天道的视线之中, 而赌坊里可是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正赌到兴头上的鬼物妖物甚至是鬼差, 他们聚集在一起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超功率白炽灯, 足以亮瞎天道的眼! “轰!轰!轰!” “啊啊啊!” 莺莺吓得捂着自己的耳朵依偎进周泽的怀里, 前方田野区域, 雷霆不断地砸落下来, 场面十分震撼。 周泽吐了一口气, 心有余悸道: “打雷了…………” ———— 四更送上,求月票推荐票,大家的支持,是龙爆发的动力! 第八百八十九章 您是 如果要做一个这个世界上谁最怕打雷的排行榜,那僵尸绝对能排进前列。 生死有命,阴阳循环,本是既定的道理,但僵尸却由死而生,到最后,生不是生,死不是死,号称跳出三界外,却最是犯了老天爷的忌讳。 任何上位者,都讨厌这种不受约束的群体。 再看看周老板所接触过的两个大僵尸祖宗, 都直接从上古时期一直活到了现在了, 虽然有点苟, 但也算是僵尸界的祖宗了, 有时候, 能活也是一种本事, 把自己同时代的对手都熬死了, 也算是一种无敌最寂寞不是? 周泽伸手抱着莺莺,俩人就这么依偎着,看着前方的那天雷滚滚。 嘿, 别说, 还真有一种异样的浪漫, 有种小男朋友使坏特意带小女朋友去鬼屋的感觉, 明明自己也怕得直打哆嗦, 却还是在小女朋友面前强行装着保持镇定。 莺莺很害怕,她从不会在周泽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她在周老板面前,一直是透明的。 从女权的角度上来说,你可以说她没人格,深受各种毒害,但一个人,这辈子,能找到一个可以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去对待却又不担心受伤害的人,也是一种极大的幸福和幸运了。 其实,周老板也是慌得一比, 别的僵尸至多是怕打雷,一听这雷声在头顶轰鸣就不自觉得有点打哆嗦胆颤心惊什么的, 比如当初小男孩刚出道时在大山里也救过不少村民,村民们给他立了个祠堂,吓得人小男孩当即跑过去把祠堂给踹塌了。 为啥? 怕雷劈啊! 他们只是怕,但周老板可以僵尸这一行里头,凤毛麟角的那极少数极少数,真的被雷劈过的啊! 倒不是没其他僵尸也一起被雷劈过,但那帮基本都飞灰湮灭了,所以就不提了。 还记得当时在丽江, 癞头和尚吞了一个鬼窟的鬼, 最后引下来了雷劫, 那滋味, 那酸爽, 那给自己再加点儿葱姜蒜撒一点儿辣椒面儿直接就能上桌的状态, 周老板是真的不敢再经历第二次。 “轰!轰!轰!!!!!!!!” 雷, 一开始只是两三道, 就像是开胃菜一样, 然后, 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轰隆隆地一道接着一道猛砸下来, 好家伙, 这可真的是比放烟花大场面多了,噼里啪啦地跟炒豆子一样,横店那边拍抗战片也不舍得投这么多的炸药吧。 “老板!” “啊?” “老板啊!” “啊?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老板,这雷怎么还不停啊!” “啊,你说什么?” “这雷,还不停啊!” “估计人多……鬼多吧!” 这密集的雷声之下,几乎摒除了大多数的其他声音,这一刻,就是老天爷在发脾气,就跟皇帝一怒一样,大臣们都得低着头不敢触怒龙颜,下面的百姓们,自然就更是心惊肉跳的了。 当然了, 就是周泽也没想到, 这赌坊, 居然有这么多的顾客。 可能,之前在客厅里所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这个赌场的规模,应该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许多。 终于, 大概五分钟后, 雷停了, 云淡风轻,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就是这面前的庄稼地,也就是出现了许多个密密麻麻的小坑,这雷劫,论起场面,真的比导弹差远了,但对于阴邪之物来说,那就是真正的克星。 都没了, 都没了, 一个赌坊, 里头不晓得多少赌徒, 妖魔鬼怪外加官差, 全都一起交代在了这里,接受了来自大自然老爸的净化。 归根究底,其实还是因为周泽把人少年湖精给带了出来,只是这罪魁祸首此时也是一阵后背发凉。 至于这歉疚, 还真没有, 如果只是不小心劈死了一个无辜的,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些愧疚; 但这劈死的鬼太多了,歉疚不过来了都。 到了这会儿, 周泽和莺莺才敢往回走去,走到了车那边。 之前不是他们硬要留下来作死看打雷的风景, 而是因为在先前那个场面里,那种被天地气机盯着的时候,你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遭受老天爷的注意,你站在那儿守规矩不动还好,乱动的话,估计老天爷不介意再顺手多一个抹布擦一下。 坐到车里, 周泽这次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莺莺啊,回去时你开车吧。” “啊?老板,你不怕我…………” “不怕了,撞就撞吧,别客气,遇见实线变道不打转弯灯加塞的,直接轰上去就是了。 咱刚被老天爷教育了一番,也得把老天爷的精神传递下去,教教别人做人,让大家一起领会学习老天爷传递下来的精神。” “好嘞,老板。” 莺莺很激动地准备发动车子,她拿了驾照很久了,但因为自家老板一直不准她开车,一直听老板话的她,是真的没再怎么开过车了,新手司机,一本都有很想开车的冲动。 周泽从车前抽屉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这雷,够可怕的。” “矫…………情…………” 周老板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赢勾, 当自己遇到事儿时,喊一嗓子就来了,把事儿交给他,等解决好了问题或者解决好了提出问题的人, 再把身子还给他, 彼此分工明确, 也没其他的交流。 现在赢勾没事儿时就忽然冒个泡,对自己的心中念头做一些点评,真的是让人很不舒服,有种内心被另一个人完全毫无保留窥视着的异样感。 这个心理很好理解, 就像是在家里或者酒店点个外卖或者去会所做个半套什么的, 各取所需,彼此不累赘,完事儿了对面回一个“您下次再来”,是不是换技师换号码牌是老口味还是再尝尝鲜,也就是自己一个念头的事儿,自由得很。 若是那些会所以及外卖,点一个就得往家真的领一个以后一起过日子,那这个产业是真的得直接凋零了…… “哎呀!” “怎么了,莺莺?” “老板,这车发动不起来了。” “我来看看。” 车,是发动不起来了,估摸着是电瓶或者其他的一些显露被雷电所影响,出了故障。 检查完了车, 周老板马上想到了什么, 又拿出了手机, 得, 直接黑屏了。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的科技,有时候还真的是稚嫩得可怕。 “老板,要不你在车里坐着,我在后面推车,直接推回市区找4S店吧。” 额…… 自己在车里舒舒服服地坐着, 莺莺在后头一路把车推到市区, 其实, 这事儿从难度上来讲, 真的不大, 至少对于莺莺来说, 真的是小菜一碟, 也不用担心她累着伤着或者没力气, 但周老板还是摇摇头, 道: “算了,一起推吧。” “那怎么行呢,或者,老板,我们自己先走回去市区,然后再买一辆车吧。” “这日子,不是这么过的,反正推个车对我们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又没什么急事儿要赶,推吧,一边推一边走,我也正好放松放松。” “好的,老板。” 只要能和自家老板在一起, 不管是在做什么莺莺都是开心的。 接下来, 在乡间小路上, 周泽就和莺莺一起推着轿车, 一路向前。 可能是别人推车,速度会很慢,但对于周泽和莺莺来说,难度真的不大,跟正常人走路的步速差不多。 这会儿正是初春时节,路边风景也挺不错,俩人一边推车一边有说有笑的; 或许, 这也算是一种, 普通情侣所体会也没力气体会的浪漫了吧。 等到下午的时候,车子被推到了修理店中,周泽在附近又订了一间房,进去后老规矩,先洗个澡。 洗完澡后, 周老板就往床上一躺, 莺莺洗了澡后才跟着一起上了床, 依偎在周泽身边,帮他按摩着头。 “你也累了,就别…………” 周泽收回了这话, 行, 她不累的。 生活中,有时候缺少了这些虚伪的问候,还真挺不习惯的,比如“多喝热水”“早点休息”“别累着”…… “老板,这里的空气不是很好呢。” “你现在已经能感觉到空气好坏了?” “我也说不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在空气好的地方,我能觉得更舒服,比如在书店里,我就觉得看空气挺好的。” “可不是么,咱书店那边都快被菜园子那边弄成天然氧吧了。” 周泽侧过脸,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两样东西,一个是那瓶子,还有一个则是那张兽皮。 “嘤嘤啊,等回去后,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找个代孕的,多给点钱吧。” “嗯,好的。” 莺莺答应了下来,然后似乎又是感应到了周泽的情绪变化,小声问道: “老板,你是不是对代孕这事儿很反感啊?” 周泽叹了口气,“还好,以前其实也见得多了,有时候,我自己也会迷惑,因为,越是看得久了,就越是觉得,人,他似乎真的和牲口没什么区别。 你瞧着,只要有钱,居然还能找人给你配种。” “那受j的事儿…………” “你看着办吧,和安律师…………” 周泽拍了拍额头, 这才想起来可怜的安律师已经闯关东去了, 这生活, 一下子没了白手套, 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种缺德事儿,以前安律师要在的话,不用自己去吩咐,他就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现在,书店里,莺莺有点单纯,老道有点老好人,还真很难找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唉,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啊…… 老安啊, 你啥时候回来呢? 这时, 周泽胸口位置忽然传来了一阵颤动。 莺莺感觉到了,伸手放在了周泽胸口。 周泽笑了笑,把里面放着的那个银色面具取出来,庆只是个小女娃娃,那小脸儿能有多大啊?所以这面具也不是很大,周老板戴上去时还有点勒得慌,所以干脆就随身携带了。 别说,还真是阴司出品必属精品。 手机包括车都坏了,但这玩意儿,信号还这么好。 犹豫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 周泽示意莺莺安静一下, 然后默默地把这面具戴在了脸上。 ………… “嗡!” 身子一颤, 视线由白转黑又转了白, 周泽睁开眼时, 发现又到了熟悉的场景, 在一个台子上, 圆嘟嘟地女玩偶一样的自己,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 这第二次就显得从容许多了, 还晃动了一下手臂, 因为是玩偶,内部又是齿轮镶嵌着的,所以这俩胳膊居然能顺畅地三百六十度地打圈圈儿。 周老板跟个二傻子一样, 在这里把自己双臂当风火轮旋转了起来, 玩儿得还挺开心。 这自己玩儿自己玩儿了好一阵子后, 周泽才停了下来, 不对啊, 这给自己发了信号, 那俩怎么还没来啊? 周老板记得这里应该还有俩玩偶, 一个穿着员外服,一个则是穿这个红肚兜,肚兜上还有个鲜亮的“肉”字儿。 这面具就庆这仨人有,他们应该是一个乙等队的,怎么叫了自己,结果那俩却没人影了? 自己总不能再在这里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再玩会儿吧? 咦? 周老板还真把自己的两个小圆手搁在了自己脑壳上,试试? 这时, 一个玩偶忽然从桌子下面跳了上来, 是那个穿着红肚兜的玩偶, 哟, 终于来人了! 周泽马上安稳了下来, 要知道, 以庆的性格, 是不可能做出任何跳脱的事儿出来的,沉稳冰冷得很。 “有……什么事么?” 周老板拿捏着腔调说道。 红肚兜玩偶站那儿不说话。 “你怎么了?” 周老板继续很平静地问道。 谁晓得, 在下一刻, 这个红肚兜玩偶居然举起圆乎乎的手, 托住了他自个儿的脑袋, “嘎嘣”一声, 把自个儿脑袋给摘下来了。 额………… 这是玩儿得哪一出? 紧接着, 红肚兜玩偶把自己脑袋放在了地上, 向前, “吧唧”一脚踹中了自己的脑袋, 圆滚滚的玩偶脑袋滚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红肚兜玩偶站在那儿也一动不动了, 就怕氛围忽然安静…… 周老板用力地看着面前的玩偶, 还是满脑子的问号。 但站了许久了, 自己不动, 对方也不动, 终于, 周老板忍不住了, 尝试性地抬起自己的脚, 踹了一下面前的脑袋, “咕噜噜……” 脑袋又被踢回到了红肚兜玩偶面前。 红肚兜玩偶又动了, 抬起小粗腿儿, 把自己脑袋又踢向了周泽, 周泽又踢了回去, 对方又踢了回来, 俩玩偶, 在大桌子上, 在一种很诡异的氛围里, 真的是玩儿起了拿脑袋当球踢的游戏…… 踢着踢着, 周老板的那颗心,就慢慢地提了上来, 他的脑子里, 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而且这个可能还在不断地被加深着, 终于, 当球,哦不,当脑袋再被踢回到自己面前时, 周老板来了个完美卸球停球, 小声地问道: “您是…………” —————— 又昼夜颠倒了,真不是故意卡在深夜更新,龙争取早点调回作息,也不是一天爆发后第二天就萎靡了,这章四千多字,算一章,明儿补回来,莫慌! 第八百九十章 您的快递已签收 看着眼前肚兜玩偶这反常的举动, 再联想一下上次通过这个方式联系时,那俩玩偶也就是和庆在一个队的另外俩执法队大佬所去的地方以及所要去猎杀的目标…… 答案, 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也因此, 周老板的这个“您是……” 矜持中带着从心, 也预留着恰到好处的转圜余地。 然而, 对面那个肚兜玩偶依旧是没有回答。 当周老板试探性地把这玩偶脑袋又踢回去时, 肚兜玩偶又动了, 把这球又踢了回来。 沉默, 沉默, 在这个沉默且诡异的环境里, 周老板不得不继续和这个肚兜玩偶玩起了“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的游戏。 无论周泽再怎么想开口聊天,再怎么想交流一下,但对方却一直没给对话的机会,似乎只是纯粹地沉浸在这一场好玩的踢球运动之中。 五分钟, 十分钟, 三十分钟, 这个无聊且单调的游戏, 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周泽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这种“沟通桥梁”不耗电,但消耗的是佩戴面具者的精力,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精神上肯定是有些吃不消了。 “是您么?” 周泽觉得补技能再继续犯二下去了, 不然等自己摘下面具意识回到现实之后, 自己该怎么去和莺莺解释这半个多小时的通话内容? 但那边, 依旧只是踢球, 还是没开口说话。 周老板“吧唧”一声, 两只圆滚滚的手下去, 把这脑袋给按住。 球不动了, 对面也不动了, 周泽把对方这玩偶脑袋举起来, 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的脸, 两个娃娃脸面对面, 互相盯着对方。 “您是?” 对方面无表情,除了自带的初始卡哇伊。 周泽决定放弃了,因为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把对方的脑袋放了下来, “砰!” 一jio踢了回去, 对方忽然弯腰, “吧唧”一声, 把这脑袋给抓住, 然后举起, 再安置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咔嚓”一声, 扭动了一下方向,复位成功。 周泽明白了,对方是在,却故意不说话。 行吧,你不说话我也就不和你白费功夫了。 周老板在这方面向来洒脱得很,有便宜就占,但那种类似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的事儿他肯定在长安就直接选择放弃。 “拜拜了,您嘞!” ………… “呼…………” 摘下面具的那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意识里一阵眩晕, 马上爬起来对着床下干呕了起来。 “老板,没事吧?” 莺莺一边轻拍着周泽的后背一边关切地问道。 周泽举起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喘了几口气后,周泽才重新躺在了床上,浓郁的疲惫感已经席卷而来。 “老板,这次通话了这么久,是不是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讯息?” 周泽点点头, 道: “让我好好把讯息整理筛选一下。” “好的,老板。” 周泽闭上眼, 开始睡觉。 莺莺则是轻轻地给周泽按摩着头部, 看着老板这么疲惫的面容, 有些心疼, 老板刚刚在里面肯定很劳心劳力地和那俩大人物周旋着的吧, 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就会穿帮的, 唉, 老板真的是太辛苦了呢。 ……………… 今儿个,书屋新进了一张靠椅,名贵红木,名匠打造,花纹精细不说,还有烙金线条; 属于那种哪怕你对家具这行就算一窍不通但看见这张靠椅也会马上意识到它肯定很贵的类型! 此时, 许清朗正躺在上面, 椅子轻轻地摇啊,摇啊,摇啊, 慢慢悠悠,带着一种很流畅的韵律。 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葵花籽儿和桂圆,右边的茶几上则泡着茶。 老许脸上敷着面膜, 一动不动, 宛若正炼化着日月之精华。 黑小妞提了一个木桶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这阵子她正在忙着开辟新菜园子的事儿,说忙也忙,毕竟千头万绪很多,她还打算在那边给自己搭建一个茅草屋,要有腔调的那种; 说不忙也不忙,撬开所有地砖再开垦地面包括之后的播种伺候等等活计,她男人完全可以一个人搞定。 现在的死侍,已经被黑小妞调养成了一个超级人形播种机。 “哎呀,这日子,过得真可以啊,真得跟个皇后一样。” 黑小妞把木桶放在了地上,指着里头的乳白色液体道: “你要的植物原浆,待会儿用的时候自己注意兑点水啊,别整得太浓。” 许清朗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 黑小妞走到吧台那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着,道: “我说,你这腐化堕落得也太快了吧?” 快么? 确实快。 自打自家师傅被莫名其妙地消灭之后, 许清朗除了一开始的那几天心里有些抑郁, 后来就直接想开了, 然后开始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这把椅子,以及现在的状态,就是最好的写照。 当然了,你也很难对他说个“不”字, 毕竟人家有了二十几套房,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原生态。 “啪!” 许清朗手中抽出了一张单据, 黑小妞接了过来,原本黝黑的脸居然泛红了,捂着嘴,笑了笑,道: “谢谢哥。” 单据上是一套家具,黑小妞托许清朗帮忙一起订制的。 是的, 腐化堕落的不止许清朗一个人, 黑小妞先是被周泽解开了腿上的桎梏又可以开辟新的大菜园子后,也开始追求一点点享受了。 茅草屋是保留着质朴的外皮,但里头的一套名贵家具,则是对自我的犒劳。 白狐趴在沙发上, 扫了一眼这边的一男一女, 继续超然物外着。 似乎,书店有一种魔力,那就是不管你之前再锐意进取,再意气风发,只要进了书屋之后,没多久就咸化了。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小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刚洗了澡, 头发湿漉漉的, 小小的身子,眼眸里却透露着一抹叫做思念的忧伤。 她已经离开店里好多天了,老板回来又走了,但她还是没回来。 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小男孩在吧台后面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支钢笔转动着,这转笔的诀窍,还是她教给他的,现在,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排解思念。 一辆卡宴停在了书店门口, 从上面走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他戴着金丝框眼镜。 王轲推开书店的门, 许清朗依旧躺在靠椅上没动,黑小妞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家具清单,白狐继续神游天外。 只因为这个男人这阵子每天都来, 大家已经习惯了, 也懒得招呼了。 小男孩微微直起了身子, 王轲看了他一眼, 小男孩微微摇头, 王轲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又离开了书屋,上了车,又离开了。 他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没有, 而当林可不在这里时, 小男孩也就不会在王轲面前“叔叔长叔叔短”的了, 毕竟, 真的论起年纪来算的话, 王轲连当他曾孙子辈的资格都没有。 傍晚, 很快来临, 黑小妞回蜡像馆了, 老许从靠椅上起来,提着木桶去了浴室,准备泡个澡,再早点休息。 白狐翻了个身,继续超然物外。 自打从蓉城回来后,白狐真的变纯洁了不少,就是这气质,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小男孩手中的笔,仍然在转啊转啊,转动着的是笔,转不动的是无尽的思念。 书屋里的氛围,算不得压抑,却也宁静得让人有些疲惫,人与人的气场似乎可以互相传染的,而在这里,几个人的气场,却互相加重了彼此的“病情”。 好在,那个男人不在家,不然这书店真的可以改行卖自贡盐了。 当然了, 不是每个人都这般岁月静好, 总有人会选择去负重前行。 比如, 今天重新恢复开播的老道, 他带着猴砸去开户外直播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据说今天要去赶好几个场子,为了喜迎建国七十周年,老道准备做一档比较正能量的节目。 以前那种卖冥钞宣扬封建迷信的主题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他近期打算带直播间里的水友天天去参观附近的博物馆和一些陵园,带大家重温红色岁月。 为此,这家直播平台还给老道上了几次大推。 ………… 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 隔壁药店的芳芳走了过来, 推开了书店的门, 对着坐在吧台后面的小男孩喊道: “喂,我这儿有个快递,不知道是谁的,但地址又是咱们药店的,我估摸着会不会是快递员投送错了啊。”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芳芳,他和药店的人不熟,平时也不打交道,至多是互相知道而已,毕竟,他又不会生病。 “陆放翁,咱书店里有人叫陆放翁么?”芳芳问道。 “是老道。” “啧,这名字忒霸气,跟陆游一个样的。 他爹妈给他取这么个名字,就不怕太大了。” “嗯。” “那行,他人在家么?” “不在。” “好吧,你让他回来后到隔壁药店里拿一下快递啊,我就不搬来了; 俩大盒子快递,有点沉哟。” 第八百九十一章 开快递! 有些人,是前半生风风火火,后半生却身陷囹圄,有些人,是体验了浪涛澎湃后,选择永久地在沙滩上蛰伏; 这里面,或主动或被动,却都遵从着花无百日红的自然规律; 就比如此时的勾薪, 曾经仙人抚我顶,大气运加身,搁在隔壁书店书架上的很多小说书里,他往往是那种主角的命格,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但现在, 他却提前进入了“养老”的生活。 黑白无常自从离开后,根本就没再回来过,只是偶尔通过手机发来一些问候,还经常分享一些朋友圈里的心灵鸡汤。 勾薪没怪自己的这俩手下,事实上,哪怕这俩手下拼着一切鼓起勇气杀到了药店门口, 喊着: “救出大当家的!” 他勾薪敢不敢里应外合,或者敢不敢真的走出这家药店的门,还真的难说。 人一直自诩为万物之灵,但实际上,人身上的兽性,还是很明显的,只要措施得当,只要手腕够强劲,驯服一个人,不见得比驯服一头狮子的难度更大。 当然了,勾薪是不会承认自己被驯服了的,他只认为自己现在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是上天,是仙人,给自己的考验, 终有一天,自己能够参透这一切虚妄,东山再起! 是啊,他现在也只剩下梦想了,因为梦想对于当下大部分人来说,是最廉价也是最容易得到的商品。 取出一瓶彼岸花口服液,喝了半瓶,而后拿起芳芳刚刚送过来的一份叉烧饭,勾薪吃得很香。 吃着吃着, 勾薪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有些意外地侧过头看向自己的邻床, 床上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睁开了眼,在看着他。 勾薪笑了笑, 把嘴里的米饭咽了下去, 没当一回事儿, 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知道邻床人的身份,可怕的大人物啊,哪怕是当初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他,若是碰到了眼前的这位,也得收起所有的傲气,该谦虚就得谦虚,该低头也得低头。 但在这里, 似乎一下子就没了身份地位的差距, 也没有了出身血统的区别, 更没了实力强弱上的划分, 仿佛在这小小的病房里,真的提前实现了人人平等的美好社会现实。 大家都是电池, 只有功率的差别, 除此之外, 谁还能比谁高贵咋滴? 虽说心里还有点心虚,但勾薪仍然埋头继续吃饭。 “众生平等”可以给他增添饭菜的香味,若是这道理不通了,旁边的这位大人物真的能够雄起,打破这一切,他勾薪也愿意马上给这位大人物下跪行礼。 反正怎么滴他都不亏不是? 阴司的人确实是看重身份差异,但你也不见得我在你面前吃个饭就要把我给往死里记恨吧? 等一盒饭吃完, 勾薪拍了拍肚子, 靠在病床枕头上的他,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 这半年的住院生涯,人家是日渐憔悴消瘦,结果自己这儿则是明显发福了,这肚子居然也起来了。 再回头,看了看邻床,发现这女孩儿还在看着自己,目光里,多了一抹疑惑。 也是厉害,这么重的伤势,而且还伤在了灵魂上,这才几天啊,居然就能睁眼了,明显具备了一定的行为意识。 到底人和人,哦不,鬼和鬼,也是不能比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勾薪不介意当这个导游,要知道平时在这病房里,他除了玩玩游戏,也就只能和芳芳交流一下了。 但芳芳是个话痨,嗓门又大,跟她唠嗑,唾沫星子就算了,还能忍受,关键这大嗓门的声音在病房里不停地回响着,直震得人脑瓜子疼。 “啪!” 点了一根烟,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大人。” 这个称呼,不能忘。 虽说勾薪觉得不太现实,万一这位大人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和希望呢? 毕竟,长久以来的事实一直在告诉着人们,规则,往往是给大众制定的,真正的大人物,打破规则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还能制定规则。 庆的眼睛眨了一下, 显然, 她听进去了。 勾薪没按病房铃,他没想着要把庆苏醒的事儿通知书屋那边。 或许,书屋那边也没想到,受这么重伤的一个人,居然能醒得这么快吧? “这里是书屋隔壁的药房。” 庆眼中的疑惑,变重了。 “你不知道书屋?”勾薪有些纳闷了,这位大人难不成是在野外被捕捉来的? 庆眨了一下眼,示意自己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里是通城,侬晓得伐?” 庆闭眼,再睁开。 只是一个眼部动作,却能够表现出很多种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既然大人您知道这里是通城,又怎么会不知道书屋呢,他们的老窝就在隔壁的书屋里啊,你到通城来,怎么可能不先想着来这里…………” 话说到这里, 勾薪停住了, 左手继续夹着烟, 右手举起, 给自己一个巴掌。 “啪!” 清脆, 响亮。 庆目露疑惑,一是疑惑勾薪的这个动作,二则是在疑惑勾薪说的话,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着来周泽的“道场”来看看? 是不屑,是懒得去,还是其他原因? “是他们运气好。” 勾薪感知着自己右侧脸颊火辣辣的疼,闷声闷气道。 庆眨了眨眼。 “这里是通城鬼差老窝隔壁的药店,我在这里躺了半年了。” 庆不为所动。 “您估计,也要和我一起躺下去了。” 庆继续不为所动。 “大人,您别不信,这地方邪性得很,尤其是隔壁书屋里的那个喜欢穿着道袍的老头儿,更是邪门中的邪门!” 庆目露思索之色,她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是老道。 那个, 自己从扬州坐车过来, 一下高速, 就被通城本地捕头周泽引荐给自己带路的老道人。 “哟,大人,您见过他了吧?” 庆眨眼了一下。 “那就不奇怪了,真的不奇怪了,没见过他,又怎么可能被丢到这里来,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真正的快乐,他的笑只是他的保护色; 里面有忧伤,有无奈,有彷徨,同时,还有着隐藏得极深的畏惧! “既然是这样,大人,您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真的; 个人建议,大人您现在只是意识恢复了一些,伤势还没好,先做好心理建设,省的日后不会那么痛苦,或者,可以缩短这痛苦挣扎的时间过程。 这么说吧, 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是希望大人您能一飞冲天,直接打破这几道墙壁,把隔壁书屋里的所有人都斩杀一百遍啊一百遍…………” 庆疑惑了, 她觉得这个身上散发着阴司气息的小捕头, 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了?其实,有问题的不是我,是这个社会。” 庆闭上了眼。 交流结束, 显然, 没有任何的效果。 勾薪又笑了笑, 继续砸吧砸吧地抽着烟, 无所谓, 等着瞧吧。 这里面,有作为老前辈的心理优势,以及那种预见性和高瞻性的自豪。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滴袈裟破哦~~~你笑我,他笑我……” 沙哑走音的腔调响起, 庆又睁开眼, 她看见勾薪在打哆嗦, 然后, 她又闭上了眼, 在自己伤势没恢复,实力没复原的时候,她懂得如何隐藏自己。 官位、外加的身份,只是浮云,真正能让手下人畏惧和尊敬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实力。 “哟,小苟啊,来,给你带的新鲜水果,我今儿在城郊农庄里自己摘的,可新鲜着呐。还有一些香蕉,等会儿就拿来。” “谢…………谢谢谢。” 勾薪受宠若惊地道谢。 老道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挠了挠头发,扫了一眼隔壁床上的庆。 “唉,也不晓得这女娃子啥时候能醒哦,这苦命的女娃娃哎。” 老道这声感叹, 绝对是实心实意,发自真心! 一开始,老道只是觉得这女娃娃虽然和自己只是第一次见面,却一心要维护保护自己,很感动! 然后就是,老道对这个女娃娃这般凄惨的命运,感到无奈和怜惜。 作孽哦, 你这女娃娃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了, 咋滴运气能撇到这个地步捏? “老道啊,你的快递。” “好嘞,来咧。” 老道走到病房门口, 芳芳指了指放在过道那边的两个大快递箱子道: “喏,那儿呢,死沉死沉的。” “谢谢咧,大妹子,贫道先瞅瞅是啥。咦,这胶带打得真厚实啊,有剪子不?” “勾薪床头柜抽屉里有把水果刀,他吃水果时用的,你去拿一下。” “行!” 老道当即弯腰,将两个快递箱子都扛起来, 啧, 是真的好沉啊, 老道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却依旧觉得很吃力。 扛着快递回到了病房, 老道对勾薪道: “小兄弟,水果刀借我一下。” “哦…………好。” 勾薪见到老道就发抖,但还是颤颤巍巍地把水果刀递过去。 老道接了刀, “哗啦”一声, 就把快递箱的打开了, 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哟,这…………” 而在病床上一直装昏迷的庆,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次, 她的眼里, 满满的全是惊骇! —————— 争取在凌晨一点前再赶出一章, 莫慌, 不断章! 莫慌, 月票,推荐票! 第八百九十二章 惊恐! 快递箱子被水果刀划拉开, 当老道用双手手指掐着开缝处,给它向两边撕开时, 里头露出的, 是一个精致的男娃娃, 用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的, 皮肤吹弹可破, 穿着黑白色的小西装, 这脖子上还系着个领带, 头发也梳成了大人模样, 嘿, 这个充气娃娃, 还真挺可爱。 是的, 老道第一反应, 是哪个神通广大的水友知道了自己的大概地址后,给自己快递了俩东西开玩笑。 但也真是的, 怎么弄个男滴? 不讲究,不讲究啊。 是的, 自始至终, 老道从没去想过另一种可能, 废话, 正常人收了个快递,怎么可能会认为自己会收到那啥? 就像是你在家吃外卖,从餐盒里吃出蟑螂或者头发你都会觉得正常,但你会想到你会从餐盒里吃到老板娘的金戒指么? 老道搓了搓手, 哟嚯, 这个是男的, 那另一个快递箱子里,总该是女的了吧。 其实, 老道没那么禽兽的, 但人嘛,在这个时候,肯定有那方面的念想,其实,在现实里,真正用过充气娃娃的是少数中的少数,但愿意去看一看或者摸一摸涨涨见识的人还是不少滴。 老道抓着水果刀, “噗!” 这次, 直接对着快递箱子中间插了进去。 随后, 老道双手抓着那个口子,开始撕快递。 打开了一看, 啧, 唉, 又是个男孩儿。 老道觉得这个水友可真坏啊,蔫坏蔫坏的,这不是诚心拿自己寻乐子嘛。 算了, 这俩充气娃娃可以拿给黑小妞他们两口子当稻草人用, 虽说他们好像也用不到稻草人…… “唉,这儿怎么还被自己扎破了咧?” 老道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冲动了啊冲动了啊, 之前开第一个箱子时是横切的,第二个箱子自己干嘛捅啊,这娃娃的塑料包装纸都被自己捅破喽,娃娃的衣服也被自己捅坏喽。 “坏了么?不会漏气的吧?还能修补么? 应该可以的吧,厂家地址在哪儿放着来着,保修期有的吧, 咦, 怎么还流血来着?“ 流血了, 流血了…… 流……血了!!! 妈嘢!!! 老道吓得直接坐到了地砖上, 这他娘的哪里是娃娃, 这是活人! “芳芳啊,芳芳啊,芳芳哎!!!” “咋了,老道?” “救人,救人啊!” ………… 手术, 进行得很成功。 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俩药店的医生, 面无表情地进去又面无表情地出来, 他们一致决定今晚回去继续研究学习一下关于“假死”的论文。 因为他们去手术室时,伤者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经过他们的抢救后,伤者还是没了呼吸。 这本是很惊恐的一件事, 但有了庆的例子在前,这俩医生居然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没人去报警,也没人有过这个念头。 这不是药店福利待遇好所能解释的,福利再好,也不至于让大家变得这么平静,可能真的是有种特殊的原因,让药店的护士和医生们,自己都毫无察觉,却本能地开始对书屋送来的每一个病人,都“另眼相看”。 可能,哪怕有一天书屋的人送来一头猪来抢救,说它是八戒,药店里的这几个医生护士们也会一边喊着“天蓬元帅你坚持住”一边拼尽全力地去抢救。 本来还算宽敞的病房里,在添了一张病床后,又添了两张。 四排了,都能开黑了。 这就使得这四张病床近乎是挨着在一起的。 医生护士们在安顿好这里后,该下班的也就下班了,也就芳芳一个人负责守夜,等要追的剧刷完后,她也会去睡觉。 老道坐在病床角落的椅子上, 摊开自己的持刀的右手, 看着, 看着, 总有种自己刚刚杀了人的愧疚感。 其实, 老道也没那么傻, 肯定是给自己寄快递的人有什么问题, 但再怎么有问题, 也不能否认自己刚刚给其中一位胸口上来了一刀。 手贱啊, 呸, 真是手贱, 老老实实拆快递要死啊! 勾薪靠在病床上, 他的床位现在被挪动到最里面,紧贴着墙壁,往右边看去,是三张病床,目光朦胧中,依稀间,似乎都是半年前自己的影子。 老道因为只是个普通人, 所以感应不出来, 但勾薪不同啊, 当庆被送过来的那一刹那, 他就能感应到庆气息上的不平凡, 现在, 这俩新加入的病友, 他们在气息上, 丝毫不逊色于庆! 勾薪忽然有一种, 作为蓄电池, 自己被比下去的感觉, 之前, 是自己一个人发电, 现在, 来了仨大功率的, 自己就真的只是个弟弟了…… 虽说被当电池了心里还有争宠的心思让人感到很羞耻,但这念头就是克制不住地想要去往那个方向去跑,自己都控制不住。 另外, 当勾薪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面色阴沉的老道时, 他心里有些发颤, 这书店, 是打算鸟枪换炮, 升级核电站了么! 因为老道位置的原因,看不见庆的这一端, 所以庆的眼睛这段时间一直是睁开着的, 眼里, 露出的是浓郁的骇然, 怎么可能, 良和佑, 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他们不是去抓捕府君了么, 怎么会被送到了这里, 而且还不省人事了, 且还是以被发快递地方式寄送到了这儿! 良和佑是她的队友,这个乙等队,三个人,就是他们仨! 现在, 好了, 乙等队里的三位大人物, 居然在这间小小的病房里齐聚首! 第一次, 庆终于意识到了, 刚刚这个对床吃叉烧饭吃得很香的男人, 他似乎真的没说错, 这隔壁的书屋, 有问题! 很多很多的画面,开始在庆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最先的, 是那个面容还有些英俊的通城捕头,那股子慵懒闲适的气质,只是他的伪装么? 最可笑的是, 这伪装, 居然把她给彻底骗过去了! 她可是执法队的高层啊,换句话来说,等同于当年的军统特务,居然就这么傻乎乎地被人给从头骗到尾…… 但现在这叫怎么回事, 三个人, 三个人, 居然全都在这里了! 哪怕是这个时候, 庆还是没意识到老道在里面所发挥出的举足轻重的角色, 因为老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身上没有玄修的气息,也没有鬼的气息,不是妖,又不是僵尸,真的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 一个脱下道袍穿上黄色工作服就能完美融入环卫大军的普通人。 勾薪侧过头, 看见了庆的目光, 勾薪忽然笑了, 五十步笑百步, 不该笑, 但还是想笑, 得, 瞅见了吧, 咋样? 我说得没错吧? 在这里, 我可是发电站的老前辈! 您瞅瞅, 刚刚您那眼神还是一脸不屑来着, 现在呐, 在这儿团员了吧, 嘿嘿。 “吱吱吱吱!!!!!” 小猴子推开了病房门, 手里提着一袋子香蕉跑了过来。 老道今天带着它去城郊开直播去了,回来后,老道先带着东西到药店看看人,小猴子则拿着脚手架等其他一些直播小设备先回了书店,这会儿,小猴子按照老道之前的吩咐,把带回来的香蕉也拿过来一部分给药店送来了。 见老道心情有些抑郁地坐在那里, 小猴子有些意外, 回来时老道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这样子了呢? 小猴子提着香蕉窜到了老道的面前, 老道有气无力地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 小猴子取出一根香蕉, 亲手剥开, 把香蕉送到老道嘴边。 老道笑笑,张开嘴,咬了一口,然后鼓起了精神,把小猴子抱起来。 生活, 还得继续, 至于快递的事儿,还是先回隔壁去跟老许他们商量一下吧, 再通知一下老板。 至少, 要找清楚到底是谁给自己快递的这个吧? 也不晓得是那个生儿子没**儿的绝户玩意儿给自己开这个玩笑! 起身, 老道走到了最里面的勾薪床前, 恰好背对着庆。 “小苟啊…………” “您…………您说…………” 勾薪在无形之中,又被老道镇压了一次。 要知道, 庆这种级别的大佬存在,平时在地狱也难得一见, 结果自己这几天,居然见到了仨, 而且人家多牛叉啊, 想见的话不用请, 直接发快递! “地方是小了点儿,你将就一下哈。” 药店就两间病房,这间病房就一直给勾薪住着的,还有一间则是专门腾出来,以应付白天会来挂点滴的人群。 “没事儿……没事儿,放心吧,我这里我照应着,保管出不了问题。” 勾薪觉得自己现在的台词和表情, 很像是当年的伪军面对日军时的姿态。 “吱吱吱吱!” 小猴子从老道怀里跳出来,爬到了老道肩膀位置稳稳当当地坐着。 这一幕, 这一人一猴的背影, 完全落在了此时正躺在隔壁床上的庆的眼中。 猴子……男人……男人……猴子……队友……队友……自己…… 这是, 这是, 这位是…… 庆那瞪大的眼睛里, 原本骇然的神色正在慢慢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 则是一股深入骨髓的, 惊恐! —————— 昨天更了一章,今天更了三章了其实,所以昨天欠的已经补了,不信大家可以看一下章节列表时间,龙说要补的基本都会补的,2333…… 然后,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八百九十三章 陷害(二合一大章) 翌日上午,修车店那边打来了电话,说车已经修好了。 周泽就带着莺莺取了车,莺莺很主动地坐到了驾驶位,有点兴奋的样子。 周老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作罢,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着。 虽说兽皮在手,但周泽还没洒脱到直接从淮安奔东北去,找龙脉可是个很辛苦琐碎的事儿,哦不,是一个很艰难的事儿。 自己身边就带个莺莺,这么大的一个地质勘探工程,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总不能让自己风吹日晒地在山沟沟里钻来钻去吧。 还是带点手下一起去比较好,最起码,白狐是得带的,反正那里是她老家,熟门熟路。 安律师据说也去了东北了,到时候可以联系他,有他负责组织和运营,自己确实能省很多心。 归根究底,还是懒散习惯了,再想回到那种艰苦奋斗的日子,还真的不适应。 退一万步说,凡事儿都要自己这个当老板的亲自上的话,自己还收罗这么多的手下干嘛? 莺莺把车开得很小心,一路上车况也不错,到了下午时分,车子终于下了高速,进入了通城市区。 二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书屋门口。 周老板先下了车,留莺莺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强迫症似的反复“侧方位停车”。 没先去书店,周泽先去了药店,早上老许打电话过来,说药店收了俩快递,初步推测,可能是庆的俩小伙伴。 快递, 是从金陵寄送过来的。 “哟,老板,您回来了啊。” 芳芳热情地和周泽打着招呼。 周泽点点头,走入了病房。 一推开门, 嚯, 好家伙, 够挤的啊。 四张病床,紧贴在一起,门这边就预留了个开门的位置,最里头的那张床已经贴着墙壁了。 一时间, 周老板有一种自己在玩儿地产大亨游戏的感觉, 菜园子那边已经扩建了, 这药店, 也得扩建了么? 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太穷怕了,老是往家里划拉东西,活的死的,人或者动物,弄得手底下的菜园、动物园、药店逐渐变得臃肿起来。 现在想想, 当初把书店从五洲国际广场那边转移到了南大街, 似乎不是太明智啊。 五洲国际广场那边反正是一个几乎凋零的商业中心了,房租现在肯定便宜得很,但这边却真的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你来啦。” 勾薪正在吃午饭, 回锅肉、腊肉炒蒜薹,清炒苕尖,外加一份西红柿蛋花汤,伙食还挺丰富。 周泽没搭理勾薪, 勾薪努努嘴,心里哼哼地继续埋头吃饭,感慨着落后的电池不如鸡。 周泽先走到庆的床尾位置, 庆闭着眼, 似乎还在昏迷着。 周老板笑了笑,没做什么,一是因为对方实际上并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二是对方现在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的身体。 当初自己对林可那是迫不得已, 现在, 倒是没必要这样。 在庆的床尾位置站了一会儿,周泽又去看了一下新来的俩小朋友。 俩小朋友不惧生,睡得很香,瞧着,多乖,多安静啊,连呼吸心跳都没有哎! 检查了一遍供电所, 周泽走出了病房, 芳芳正坐在柜台那边对着小镜子化着妆,看样子是今晚下班后有活动。 “芳芳啊,以后店里有什么事儿,就找老道来帮忙看看。” “明白的,老板,嘿,您别说,老道别看年纪大,但那一把子的力气还真不少。” 显然是昨儿个老道一个人扛俩快递盒子的姿态落到了芳芳眼里,再配合着老道那干瘦长的身躯,画面感确实很有冲击力。 “嗯,他身子骨硬朗着呢,记着,以后有事就找他。” “放心吧,老板。” 周泽走出了药店, 看见莺莺还在那里继续侧方位停车着。 本来,书店前面的这条步行街两侧停车位挺宽裕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停这里的车比较多,唯一的一个空位还是在两辆车之间。 莺莺虽然拿了驾照,也能正常地上路开车,但很多司机都是这个样子,侧方位停车在科目二里很好考很容易过,但在以后的实际开车中才会后悔当初只为了考试没能真正地学会吃透这个技能。 周泽站在路边,点了一根烟。 等一根烟都快抽完了, 莺莺还在那里不停地倒进去,又开出来,倒进去,又开出来。 这时, 许清朗推开书店的门走了出来,看见了周泽,道: “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 “行,我去买菜。” 许清朗走到车前,对着车窗敲了敲。 莺莺如蒙大赦,下了车,许清朗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把车开走了。 莺莺嘟着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都这样,下次空位太小的话,把前后的车往外面推推就行。” 可能,别的男友不可能这么去安慰女友,因为他们的女友没这个力气,但这个对莺莺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走进了书店, 老道正坐在吧台后头给小猴子擦身子, 看样子小猴子刚洗过澡。 “哟,老板,回来咧。” “嗯,回来了。” “隔壁药店来了个快递…………” “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儿,你多去照看照看,是我一个朋友发来的,有用,你去多注意注意。” “没问题,老板。” 晚饭很丰盛,虽然人不多,但饭桌上还是挺热闹的,等饭毕后,周泽又躺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沙发位置上。 闭着眼, 闻着茶几上莺莺刚泡好的咖啡香味, 假装现在是上午, 假装现在还有日光撒照在自己身上。 心中有光,自然就能明媚,周老板很显然是此道集大成者。 现在想想, 老张不在也有老张不在的好处, 至少没人在自己面前总是提溜着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让自己去为社会做贡献了。 可以说, 整个书屋里, 除了老张以外, 其余人也很少去整些破事儿回来,就算整来了,周老板也能随手打发敷衍掉或者干脆拒绝。 然而, 似乎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边周老板刚准备翻个身继续晒呢, 那边, 一辆警车就已经开了过来,停在了书店门口。 “哟,老张回来了?” 老道有些意外地挠挠头,把小猴子放到了吧台下面。 一个女警察从警车里走出,推开了书店的门,周泽微微睁开了眼,这个人,他认识,叫什么来着忘记了,只记得算是老张的一个手下,是个女刑警。 “你好,请问,周先生在家么?” 周泽不信这位女刑警会忘记了自己,刑警的记性一般都比较好,老张就曾吹牛逼说过自己吃火锅时听到旁边桌上的一个男的带着几个妹子在吹牛,然后马上认出了他是一个网上在逃人员,耐心地把毛肚下锅吃了后就过去把他给拷上了。 “不在家,不在家。” 老道忙摇头。 女刑警愣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周泽面前,伸出手,道: “周先生,你好,我是小吕,您还记得我吧?” 周泽叹了口气, 看着她,没握手,只是点点头。 “是这样子的,这几天通城出了一个案子,我们队长又请了长假回老家了,所以我只能来请你帮忙。” “我又不是警察。” 周泽耸了耸肩。 “我们队长让我来这里找您,说您肯定会愿意帮忙的,再说了,维护社会治安稳定,不光是我们警察的责任,也是所有公民应…………” “行行行,别说了,什么事儿?” 老张人不在这里, 但他的阴影还在…… 周老板甚至有点腹黑地想着,老张他们五个鬼差还在扬州附近整天忙着抓捕叛逃者,可能是觉得自己在家里日子过得太悠闲心里有点不平衡,故意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当然了,这只是自己臆想一下,以老张的正直性格,他不会故意这样的。 “是这样子的,最近市区好几处地方出现了内衣大盗,专门盗窃女性的内衣,作案很多起,引起了很大的恐慌。” 周老板抬起手,道: “我说,这也归你们刑警管?” 通城这阵子治安好到这个份儿上了么,刑警大队没其他案子可以忙了? “问题没那么简单,并不是纯粹地人不在家被偷窃了晾晒的内衣,而是在一些办公楼的卫生间里以及主人在家的时候,被用药物迷晕了过去,虽然没有进行强X,但身上明显有淤青,另外,被害人身上所穿的内衣也被拿走了。” 周泽明白了,这性质就不同了,如果只是单纯地变态或者那种特殊癖好的家伙去偷偷内衣,固然恶心,但应该只交给派出所去管才对。 只是这种已经涉及到了迷X,虽然没有实质性的那啥,但性质已经决定了,且已经对被害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构成了极为严重的侵害。 “而且,在昨晚,刚刚有一个歌星,来通城参加一场商演,住在酒店里,在有保镖保护的情况下,也遭受到了…………” 周泽点点头, 下意识地抬起头, 扫视四周, 这种事儿, 周老板习惯性地打发出去一个手下去帮忙解决一下就完了。 但看来看去, 老道, 不靠谱…… 你让他去陪人旅游搭伴儿还行,让他去找人抓人,难度忒大了。 老许? 为什么自己有种如果派老许去老许可能会被侵犯的感觉。 不过他确实是现在最合适派出去的人选,哪怕对方不是什么鬼或者妖,只是身手敏捷的人,但以老许的海神力量,抓一个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只是, 似乎是预感到了周老板准备推锅了, 许清朗居然直接拿着面膜上楼去了, 走得很坚决, 走得很洒脱。 大家以前是当邻居的,现在又在一个锅里搅食儿这么久了,谁不了解谁啊? 最后, 周泽把目光落在了角落里正躺在那儿的白狐身上,白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有外人在这里时它就会发光,那样外人就看不见它了。 据说这阵子老道一直在找白狐取经,想让她教教小猴子这一手,这样以后老道再带猴子出门时就不用再担心被当成国家保护动物走私者被举报了。 只是, 让这个女刑警但一只狐狸去办案, 怎么说的出口?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老张。 周泽挂了电话, 然后手机又响了, 周泽又挂了电话, 等第三次响时, 周老板干脆把老张的号码给拉黑了。 “周先生,这次的事情性质很严重,已经造成了极大的社会恐慌,所以,如果您有能力的话,希望您能不吝赐教。” 周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站起身,道: “行,我陪你去看看现场。” “谢谢您,周先生,坐我的车吧。” 女刑警先去发动车子, 周泽则是换了一套休闲服,没喊莺莺跟着自己一起去,而是顺手走到角落里,把躺在那里一直保持着超然物外姿态的白狐一把拽起来,搁在了自己脖子上,尾巴一缠,白狐心领神会,有些无奈地把自己的脑袋给缩进毛发里。 等周老板坐进车后,女刑警有些意外地道: “周先生,这天儿,已经热了啊。” “刚看了新闻,冷空气又复发了,东北那边还下雪了呢。” “好吧,我们现在去海岸小区,那里有一个独居的女性住户遭遇了不幸,同时,这是唯一一起在现场发现作案者留下精X的一例,之前都没有过。” “不应该去女歌星那里的么?” “她已经离开通城,赶下一个通告了。” “内心可真强大。” 女刑警开车,刚上高架没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接了电话后,女刑警马上把警铃给按响,然后直接调头逆行,从刚刚上去的高架口子又下去了。 “周先生,刚接到报案,在一小时前,水城公寓里,一个三十岁的女受害者刚刚遭遇了侵犯,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过程。” “嗯,你慢点开,别急,别急。” “很紧急。” “不是,开车还是得稳妥点儿的。” 周老板这是真的好心好意,要知道出了车祸的话,他反正死不了,但这位开车的女刑警就难说了。 “被害人报案后,就跳楼自杀了。” “什么?” 周泽有些意外,毕竟,那个作案者只是蹭蹭,没真的进去,以现在的开放角度来说,其实,说句道德不正确的话,至少比真的那啥了还是能接受一些。 “被害者几年前曾有过被侵犯的经历,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才得以重新步入社会开始新的人生,这一次,虽然没有……但应该是旧的心灵创伤被重新撕开,所以直接选择了轻生。 我刚入行时,办的就是她的案子,当时是一个强X犯,被送进监狱了。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周老板不说话了,打开了车窗。 “您可以抽烟,我不介意的。” “谢谢。” 点了根烟, 刚抽完, 车就已经开入了这个公寓小区, 外头已经挤满了吃瓜群众,警察已经设置了封锁线,同时,尸体也被安置好,盖上了一层白布,只是在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滩刺目的血迹。 女刑警已经去和自己的同事交流案情去了, 周泽一个人站在外围,默默地打量着四周。 他没去看尸体,不是不忍心看,而是觉得没必要,他不是刑侦出身,确实没必要做这些弯弯绕绕。 “有什么感应没有?” 周泽开口问道。 问的当然是自己的这条白色围巾。 “没有。” “哦。” 周泽也没什么感觉,这里没有感应到鬼气或者妖气。 不过, 周老板还是稍微拍了拍围巾, 道: “天儿热了,你箍得松一些。” 围巾松了, 但还是觉得热。 “还是热。” 很快, 一丝丝凉意袭来, 这毛发上居然不再热了,反而自带清爽的功效,可能还能驱蚊。 嘿, 这下子周老板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小男孩老喜欢把那只傻貂当围脖儿用了,这些妖怪还自带开关制冷制热的。 周泽没在下面耽搁太久,走过去想要上楼看看,楼道和电梯那边自然是没被封闭的,因为这栋楼的住户很多,只是当周泽走出电梯时,看见一扇门那里站着两个警察,这里应该就是受害者的家了。 门口的俩警察看见周泽时,面色有些奇怪,但当周泽示意自己要进去时,他们也没阻拦,让周泽进去了。 估计应该是以前跟老张跑现场跑多了,这里的警察也都认识自己了吧。 屋子里,很干净,套儿的格局,收拾得很整齐。 周老板走进去后,看见几个警察在那里取样,拍摄现场什么的,周老板只注意到一点,那就是在床上,有一滩湿润的痕迹。 一个警察正在那里进行着取样,小心翼翼得很。 这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 周老板弯腰, 屏住呼吸, 闭着眼, 往床单那边凑了凑。 然后再直起了身子, 小声道: “闻到了么?” “我也屏住呼吸了。”白狐回答。 “我让你闻味道。” “我不是狗。” “让你闻你就闻。” 说完, 周老板再度闭上眼,屏住呼吸,往床单那边凑了一下。 边上正在取样留存的警察很是奇怪地看着周老板,但既然能被放进案发现场的,肯定是警局这边的人,他也没说什么。 再直起身子, 周泽问道: “闻到了?” “闻到了。” “找找气味,他在哪里。” “我不是狗。” “但我不相信你的鼻子没狗的好使。” 白狐显得有些郁闷, 作为一只五尾妖狐, 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拿来当警犬用! “说啊。” 周泽催促道。 任何事儿,能化繁从简就化繁从简,证据什么的先不提,先找到作案者再说,周老板也没那个精力在这里一本正经地瞎分析罪犯的心理问题等等这些。 白狐沉默。 “问你话呢?” 白狐依旧沉默。 “追踪不出来?我说,咱早点完事儿早点能回去,你以为我想在这里瞎耗呢?” 这种帮警察破案的游戏,可能对于许多镇探秘来说,真的是很激动的经历,但周老板因为老张的关系,已经经历得想吐了。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林可的号码。 “喂。” “老板啊。” 是老张的声音。 “老板啊,我刚一直在打你手机,但一直提示关机,正好我手机刚没电了,就拿林可的手机给你打了。” “嗯,我手机也刚充上电。” “老板,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 “没误会,真的,你别想太多。” “但这不可能啊,老板你怎么可能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叫你别想那么多,真的。” 周老板觉得老张今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拉黑他手机号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怎么这么啰嗦? 你知我知大家肚子里明白就行了呗,这么反复念叨出来得多尴尬啊。 “老板,不可能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行了,就这样吧,你那边小心点儿啊,完事儿了早点回来,再见。” 周泽挂断了电话。 而后伸手掐了掐脖子上白狐的臀, 手感没柯基的那么丰满, 却很细腻。 “说啊,闻到位置了没有。” 白狐有气无力道: “闻到了。” “在哪儿?” 周老板松了松自己的衣领子,接下来,就简单了,准备去抓人了。 “就在这个屋子里。” 周老板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屋子里? 周老板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眼前这个还在取样的年轻警察身上, 哟呵, 看不出来啊, 隐藏得够深的啊, 都够拍悬疑电视剧去了。 周老板弯腰, 把脸凑向了这位年轻的警察, 开口道: “是你……” “是你……”白狐。 “什么?”年轻警察有些迷惑。 周老板则是如遭电击, 又直起了身子, 道: “你刚说什么?” “是你。” “你鼻子有问题我可以带你去看兽医。” 就在这时, 周泽听到了门口那边传来的动静, 是那个女刑警和一个男警察对话的声音: “副队长,相信我,不可能是那位书店老板,不可能的,大队长之前在电话里再三保证不可能是那位做的。 之前我也怀疑过他,但这起案件发生前,我正在他的书店门口观察,他当时就坐在书店里,他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但DNA比对结果是一致的是怎么回事? 大队长他人不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对了,他人呢,现在在哪里,你带来了么,先拘起来,把情况先问清楚。” “…………”周泽。 第八百九十四章 几乎被遗忘的妻子 周泽的听力比普通人要好很多,毕竟哪怕不进入僵尸状态,光这几年这身子也是破了修修了又破反复折腾了很多次,身体素质也早就异于常人了。 况且,那俩警察似乎也不知道周泽已经进了房间,说话也没顾忌。 等女刑警和那位副队长走进来,一见周泽居然也站在里面时,明显都愣了一下。 场面,有点尴尬。 副队长咳嗽了一声,道: “徐先生,我希望能和您聊聊,放心,不是传唤您,只是和您了解一下情况。” “可以,我也想了解一下情况。” 周泽点点头,直接同意了。 无论是警方那边的比对结果还是白狐的鼻子,都很难在这种事儿上出错误,现在两条线都指向了自己,这个不问问清楚还真不行。 交流的地点,就在这栋公寓楼的下一层,恰好有一个局里的文员和其女友就在这儿租房子住着,这时候也主动提供出来当作警队的临时办公场所。 其余人都退出去了, 只剩下这位副队长和那位吕姓女刑警坐在周泽的对面。 桌上放着三杯水, 周泽默默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道: “开始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首先,我们要确定您在28日下午四点到六点这段时间在什么位置?最好能详细一点。” 也就是昨天,算上现在零点已经过了,应该是前天的下午。 小吕有些意外地看着身边的副队长,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 她清楚,这是在问之前那起案子时周泽的不在场证明。 虽说现在的这个案件,无论是手法还是步骤上,都和之前的连续犯罪很相似,但也不排除模仿作案的可能性。 简而言之,就是哪怕这一次因为有她小吕在书店外面看着,周泽确定没参与,但上一次,也就是发现精X的那一次,并不能排除是周泽作案的可能。 周泽回忆了一下,道: “那时我在淮安,清河区北京北路上的那家4S店里; 我的车坏了,送到那里去维修,时间大概是四点半左右; 大概在五点半时,我在那家4S店旁边的一家如家酒店开了个房间,并且在那里留宿了一晚,就是淮阴工学院老校区门口的那一家如家。 4S店的票据以及它店里的监控包括酒店前台的入住记录以及监控可以做证明,你们警方可以去调取出来,这才两天不到的时间,肯定还在的。” 淮安到通城,坐火车得四个小时,开车也得三个小时以上,且没有直达航班,这个证据,足以证明周老板在上次案件发生时,根本就不可能在通城。 副队长点点头,而后长舒一口气,他和周泽不算熟,但能够被两任大队长(其实是一人)都请来当作警局顾问的周泽,其实已经算是警队里半个自己人了,在不违反记录的前提下,情感倾向肯定是有那么一点的。 “小吕,去打电话给淮安清河区的同志,让他们帮忙确认一下。” “好的,队长。” 小吕起身,拿着电话走出了房间。 副队长双手交叉了几下,道:“希望您不要觉得我们冒犯了。” “不会,我也想弄清楚真相,另外,我很好奇,你之前说的上次案子里留下的精X,和我的DNA结果比对吻合?” “是的,确认吻合,另外,这次案件的DNA比对结果,应该马上就会出来了。” 民用的DNA检测时间肯定会长,从申请到提交再到检测以及到出结果,有一系列的流程要走,但警方这边自然就没这些繁杂的手续,两三个小时就能出来。 现在全民DNA数据库还没完全建立起来,但这些年已经在一些特定群体里普及了,一是有犯罪记录的人缘,二则是被拐或者失踪人员的家属。 周老板以前曾因为一些误会,曾被抓进过警局,也因此留下了自己的记录。 “徐先生,现在问题有些复杂,如果排除是您作案的话,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在栽赃陷害您。” 说到这里, 连这位刑警队副队长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见过用伪造指纹或者其他东西去栽赃的, 但用精X这种东西去栽赃的,还真的是他职业生涯里第一次所见。 况且,这个东西已经超越了贴身衣物或者饰品的意义层次了,几乎可以算是一个人最私密的东西; 怎么可能借给别人或者被别人悄无声息地拿走? 虽说一些证据还没得到验证,但副队长已经大概相信周泽是被冤枉的了,这一点看人和看待证据的经验他还是有的,想了想,他又道: “徐先生,请问您最近是否有什么仇家?或者说,在生意场上以及其他方面,和别人产生过冲突,又或者,是碰到过哪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自己身边,不奇怪的人才少见吧? 至于说仇人, 哪个仇人会无聊到用这种方式来恶心自己? 周泽摇头道:“我就是一个开书店的,一直遵循着和气生财与人为善的理念。” 副队长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后,小吕回来了,道:“那边同志已经确认过了,在上起案件发生时,您确实在淮安。” 其实,周泽心里也清楚,若非自己这个警局顾问身份外加小吕在这起案件发生时就在书店门口盯着自己,可能这会儿自己已经被警方当作重要嫌疑人给逮捕控制了。 虽说周老板不怕这个,但要想在现实里继续维系着这种习惯的生活,他也不想丢掉这个身份。 这事儿,已经不是回去多烧点冥钞就能解决得了的,且不说要烧掉多少冥钞,光这个膈应劲儿就已经让人很难受了。 这时,副队长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他看着周泽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很……纠结。 等挂断电话后, 他抿了抿嘴唇,没急着说话。 “鉴定结果出来了?” “嗯,出来了,和您的又吻合。” “呵。” 周泽端起桌上的水杯, 把里面的水都喝完, 又平静地放下了水杯。 那个搞事儿的家伙,真的是找死! “徐先生,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别误会,不是逮捕。” 怎么着都不可能是逮捕,两次案发时,周泽都有完美地不在场证明,其中一次还是警方的证明,事实很清楚了,但因为这里面的内情实在是太复杂,和周泽的关系又太过深刻,所以警方也不得谨慎一些。 “我理解。”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继续在原位坐着。 他在思考, 和自己DNA匹配的人, 周泽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就是死侍, 毕竟死侍曾骨灰拌饭过,再者他的再生和自己实在是有着太过密切的联系。 但随即一想又不对, 如果是死侍的话, 那不该是自己啊。 和死侍有关系的,应该是自己上辈子的身体,就算真的DNA这种东西匹配到一起去了,也应该是上辈子的自己。 也不可能是巧合,DNA哪怕是双胞胎直系血缘关系的人,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吻合,只能说近似程度会大很多。 这个世界上,出现两个不相干的人且DNA匹配一致的可能,比你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的概率还低几亿分之一。 不是死侍的话,那就是徐乐的身子了,但真正的徐乐早死了,他的身体就是现在自己这具身子的初始版本。 周老板现在还一头雾水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再出现一个私生子,他都能稍微理解一下,但现在的情况是,是有个家伙,和自己一模一样! 至于说那种特意窃取然后存着自己的精X,一直冷冻保鲜着故意留在案发现场栽赃自己…… 根本不存在的, 自重生以来, 周老板的个人私生活绝对非常干净, 从没有在外面找过女人,自然不可能有遗留。 过了一会儿, 副队长又走了回来, 道: “徐先生,根据我们的章程规矩,我们已经通知了您的家属过来,你们签个字就可以先离开了,但因为这个特殊的原因,所以您这段时间内最好不要再离开通城,以配合我们的调查……” “家属?” “是啊,您的妻子。” “我没结婚啊。” “嗯?但我手中关于您的资料上面写着是已婚,而且您的妻子刚刚已经赶到了这里。” “怎么可能,我结没结婚我怎么可能不…………” 周老板的话语卡住了, 是啊, 他确实结过婚,他确实有一个合法妻子,当初说要离婚的,但因为离婚协议没收到,所以没真正意义上离得成; 副队长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泽,他自己都觉得计较这个话题好像真的有点怪怪的,但还是道: “您结没结过婚都不记得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苦笑了一声, 道: “老实说,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的已经彻底忘了……” —————— 上一章小吕应该称呼周泽“徐先生”而不是“周先生”,现已经改正。 然后,求一下月票推进票。 第八百九十五章 意外之喜? 在此时的背景下,见自己的妻子,似乎应该有一点点尴尬,好在周老板一贯脸皮厚,而且这件事的的确确和自己没关系,连小吕都在那边帮自己对林医生做着解释,似乎生怕因此破坏了自己的家庭关系一样。 林医生只是保持着礼貌含蓄的笑容, 平静地回复着: “我相信他。” 签了字,走完了手续,又被嘱咐了一遍近期不要离开通城后,周老板就和林医生一起坐电梯离开了公寓。 走出来,晚风一吹,人也舒服清醒多了,周老板点了根烟,道: “大晚上的还让你出来折腾一趟,挺不好意思的,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至于说离婚协议的事儿,周老板也就没大煞风景到在这个时候再提一遍。 “你没开车来么,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打车走。” “用这么客气么?” “行吧。” 周泽上了林医生的车,往真皮座椅上一靠,感慨着: “又换车了啊?” 有时候,周泽也想过,如果只是单纯地重生,重生成一个普通人,没有那时候小姨子的事儿,也没有鬼差的事儿,只是跟自己书店里那些重生小说一样,似乎,这日子过得也挺惬意的。 赘婿就赘婿呗, 老丈人家有钱,老婆还漂亮, 啧啧, 啧啧, 现实里,很多人会去瞧不起那些吃软饭的男的,这就跟很多人恨贪官一个性质,恨不是自己呗。 但生活可没有“可是”这种东西,那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彻底改变了这一进程,再加上后来自己又滑入了“谁绿了谁谁被谁绿”这个可怕的漩涡之中拼命作死着。 侧过头, 周老板看着正在开车的林医生, 然后目光开始自然而然地向下移, 哦, 该死的牛仔裤! 林医生嘴角出现了一个轻微的弧度。 等车从夜市摊前面过去时,林医生问道: “要吃点宵夜么?” “好。” 靠边,停车,两个人走到了一间小馆子里。 周泽要了一份砂锅米线,林医生则是一碗馄饨。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倒是没人玩手机,却也没有聊天,偶尔目光对视,又毫无波澜地挪开。 等吃的上来后, 两个人都拿起筷子很认真地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后,林医生才率先打破了这种氛围,问道: “没事吧?” “没事。” “嗯。” “你呢,最近怎么样?” “挺好。” “嗯。” 简短地对话,成功地将原本的尴尬推向了更尴尬。 “就当是朋友呗。”林医生拿勺子喝了一口汤笑道。 “嗯,好。” 吃完了,走出这家店,二人再度上车。 林医生发动了车子,这里距离书屋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周老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点了一根烟,然后扭头看了一下林医生的反应,见她没皱眉露出不喜,就继续抽了起来。 车子在前面的红绿灯口停了下来, 周泽把手伸在外面抖了抖烟灰, 忽然问道: “对了,问个事儿。” “你问呗。” “关于徐乐的。”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笑笑,道:“好。” “徐乐,以前有没有做过……做过类似精X捐献或者冷藏?” 林医生沉默了, 红灯变绿灯, 车还是没动, 好在这条路晚上很冷清,也没有后车在那里催。 良久, 林医生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周泽: “有。” ……………… 车没开向书屋,而是调头,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附属医院的停车场。 下了车, 周泽抬头, 看着面前的医院大楼, 其实这两年来,自己去医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最近更是基本不去了,也没有什么睹物思人或者怀旧的想法。 “在一年前,附院的生殖科给我来过电话,询问过我关于徐乐的精X是否需要继续保存,然后缴费;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他居然曾在附院的镜X库里冷冻过精X。” 周泽没问为什么,只是沉默地跟着林医生往附院大楼里走去。 自己拿徐乐的身子借尸还魂后,徐乐以前的一切联系方式,甚至包括社交,都被自己丢弃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自己。 医院科室那边自然是联系不到自己的,但通城就这么大,医生圈子也就这么大,这里生殖科科室里的人联系到林医生那里去,也是正常的很。 至于徐乐为什么会闲得蛋疼去做这个, 也很好理解, 因为那时候虽然他跟林医生结婚了, 但林医生还是和他分床睡, 外加, 他又比较怂, 人也比较悲观, 可能觉得短时间内要孩子是没可能的了, 干脆先提前去冷冻保存一下精X,以待备用。 周老板之前就一直在想,犯罪现场的精X到底是怎么来的; 用排除法嘛, 自借尸还魂以来,自己一直洁身自好,不可能在外面有遗留,也不可能有丢掉的套套或者纸巾被人搜罗走; 至于到自己这边来强行取精, 更是不可能的事儿,谁特么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样一来,视线就清晰了,只剩下也只可能是和当初的徐乐有关。 现在冷冻精X技术早就很成熟了,这东西就跟放冰箱保鲜一样,等需要用时,再拿出来解冻再用。 当然了,这里的冷冻可不是真的放冰箱里,冰箱可以保鲜食物但不可能保鲜住这个,而是得放置在专门的冷冻设备里,家用冰箱是到不了这个温度的。 二人一起坐上电梯,到了五楼。 这个点了,医生已经下班了,科室里只有一个护士和一个实习医生在里面,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地在聊着天,不时咯咯咯地笑着。 周泽伸手戳了戳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道: “给他们迷住,我要查点东西。” 白狐没动,反而懒洋洋地以一种只有周泽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道: “你要调查谁的精X资料?” “徐乐的。” “你是谁?” “…………”周泽。 是啊, 我现在就是徐乐啊, 我去查看我的冷冻精X记录。 那边, 林医生似乎想得更明白,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周泽进去时,林医生已经和里面的实习医生和护士说明来意了。 “抱歉,现在已经下班了,想查阅记录的话,等明天再来吧。” 医院里,等级分明,晚上留人值班真的只是值班而已。 周老板伸手掏了掏口袋,拿出钱包,准备取点儿现金疏通一下关系。 其实就是帮一个小忙,查的又是自己的记录,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林医生则是先周泽一步把她的名片递了上去, 小医生和小护士见到这个名片后,当即吃了一惊,态度马上大转弯。 毕竟通城医生圈子就这么大,林医生的医院待遇高福利好也是出了名了,山不转水转,哪怕他们现在没有跳槽的想法,但留个退路结个善缘还是都愿意的。 “行,林院长,没事儿,这个忙我们愿意帮,等下,我登陆一下系统。” 实习医生坐到电脑前,登入了精X库的系统。 小护士则是赶忙倒水去了,显得很是殷勤。 周泽叹了口气,把钱包又收了回去。 “林院长,您先生的名字叫什么?” “徐乐,快乐的乐。” “好,稍等一下,对了,林院长,你们是打算近期要小孩么?” 这时,旁边的小护士伸手戳了一下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这才觉得自己问多了,很可能引起人家的反感,人家不在自家医院做冷冻,特意在这里冷冻,而且还是大晚上地过来,不就是担心事情传开了么? 自己问这么多干嘛,嘴贱啊。 林医生保持着微笑,没说什么。 “找到了,入库时间是三年前。” “能找出来么?”周泽问道,而后,周老板有些尴尬地补充道:“我想看看它。”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补充真的好羞耻…… “额,在是肯定在的,但我没有钥匙,现在打不开,这……哎,不对,这里还有一条记录,等一下啊。” 实习医生继续在系统里搜索着, 而后, 等搜索结果出来后, 他皱了皱眉, 看了看周泽, 又看了看林医生, 道: “一年半以前已经取出在我们医院做过人工授精手术了,而且,根据后面的记录,显示的是成功。” “什么?” 林医生很吃惊, 这不可能, 她不可能来,另外,一年半之前,徐乐早就已经是周泽了,他更不可能来这里。 “上面显示的是这样。”实习医生挠挠头,他也看出来了,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不可能夫妻俩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哪怕是找的代孕也不可能是这个反应啊。 “具体的,得等明天科室主任他们上班,到时候林院长你们亲自去询问他们了,我才来这里半年时间。” 实习医生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他也清楚,自己似乎捅了个篓子。 出了医院大楼, 林医生站在花圃边,停下了脚步,显然,她的内心很复杂。 “让她睡着。” 周泽小声道。 白狐的尾巴一摇, 林医生身子随之一阵摇晃,在昏倒前被周泽抱起。 “你这安慰女人的方式,真直接。” 白狐这时候忍不住调侃道。 “你留下来照看她,把她送回家去。” “那你呢?话说,今天算不算是有意外之喜?” 周泽闻言, 笑了笑, 目光里流露出一抹毫不遮掩的冷冽, 道: “呵,你说呢?” 第八百九十六章 你好毒 有些事情,可以等,也可以拖,拖到花谢花开往事随风最好不过; 若是换做以往,周老板说不定就这么干了,管你外面洪水滔天,只要书屋没漏水就随你去呗。 但这一次, 周老板不想拖了, 刚从淮安回到通城, 自己还没来得及洗个澡真正地休息一下,还没来得及晒一天的太阳,就被卷入到这种狗屁倒灶的腌渍事儿中,忒晦气也忒膈应。 这一次, 周老板的主观能动性是完全地被调动了起来。 老张以前每次找周泽帮忙时,都会尽可能地全程陪同,因为警方办案的理念是一切以法律和规矩的框架之中行事的,但周泽他们,并不在束缚之列。 现在老张不在, 没个政治正确在身边不停地亮着光, 周老板, 就真的有些无所顾忌了。 碧贵苑小区, 算是通城这边房价比较高的一个小区了, 当初通城房价还没这么高时,碧贵苑来了,成功地把半个通城的房价给迅猛拉升。 凌晨两点半, 周泽的身形出现在了这里, 他来找的是之前那个科室的主任医师,姓王,叫王树泽。 找起来很简单,一个科室的医生照片姓名都在科室门口上挂着,把睡着了的林医生交给了白狐,周老板又返回去“友好”地问了一下那位实习医生,问出了地址。 那位实习医生现在已经昏迷了,白狐不在身边,周老板下手自然就更重了一些,毕竟大晚上的在医院里忽然被一个黑影逼问出了自己上司的地址,若是再让他没事儿人一样离开,肯定会报警的。 其实, 这片小区并不是王主任的家, 他家在通城西片,不在这里。 但科室里是真的没什么秘密的,哪怕你隐藏得再好,那位实习医生被这么一吓唬,全说了,包括自己顶头上司每周的周二周日都会对老婆孩子借口在医院值班睡到妇产科另一位护士家里去的事儿也都说了。 指甲开门, 周老板用煞气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走了进去。 从床上,把那位王主任给提了出来,丢在了客厅里。 那位女伴倒是很安静,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用被子遮盖着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 就是你问我答的轻松环节, 王主任很配合, 周泽也很满意。 他没打算难为这位主任医生,收点好处,开了后门,破坏点规矩,这不算什么大事儿。 为对这次惊吓了他表示歉意, 周老板走之前请他吃了糖, 哦, 不是自己的指甲, 而是周泽看见卧室床头柜上有一盒的汗马精力糖, 这玩意儿效果和伟G差不多,但药效有些不稳定,体质不对应的人可能吃了会流鼻血,或者是头昏脑涨地“暴怒”一整天。; 总之,这药副作用很不稳定。 周老板抓了一大把,捏碎,用水冲泡,看着王主任苦着脸全都喝了下去, 拍拍手, 离开。 走出了小区, 点了根烟, 周泽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看了看, 这是王主任交给他的, 有一个女人,说是不想找丈夫,但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想找个优秀男人的精X进行授精。 且指名道姓地选择了“徐乐”,似乎就是为了徐乐而来的。 周老板皱了皱眉, 不由地笑了笑, 徐乐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算是优秀吧? 那女的,是对自己的孩子有仇么,选徐乐的。 名片上显示这个女的是一家保健品店的老板,叫徐桂芳,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周老板不是很喜欢找人游戏,但本着今日是今日毕的原则,他还是打了一辆车,来到了那家店的门口。 店还在,上面挂着很夸张的招牌,瘦身、美容等等,显得很是浮夸。 而且,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店里还亮着灯,隐约间可以看见有人影在里面走动。 “咔嚓”, 里头的锁被周泽用指甲掐断, 周老板走了进去, 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店员正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张表格,一边登记一边理着货。 周泽进来时,吓了女店员一跳,现在都后半夜了,一个陌生男人忽然闯了进来,不害怕才算不正常。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女店员显得很紧张,手里攥着圆珠笔。 周泽手里拿着名片,问道: “徐桂芳是这里的老板么?” “你找我们老板?” 女店员明显长舒一口气,显然,只要对方目的是自己老板,她就能安全了。 “在不在这里?” “她不在,她在家里。” “她家在哪里?” “她家在上海,她平时一个月来一次店里。” 周泽微微皱眉。 女店员似乎担心周泽迁怒于她,马上道:“但我知道她家在上海的地址,你可以去那里找到她。” 周泽走到了女店员的面前, 女店员不断地后退, 后背靠在了墙角位置。 还得去上海么? 但不应该啊。 “您喝水,我这就给您把地址找出来,我这儿有老板从上海她家里发来的快递,能查到准确的地址,但我得去找找快递盒子,您稍等一下。” 今夜的主题,似乎就是卖上司。 这位女店员很识时务,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拿起茶几上的茶杯, 里面是红茶, 喝了一口, 茶香浓厚,没有丝毫劣质的感觉,这倒是让周老板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又喝了几口。 这两年,没事儿做就喝喝茶喝喝咖啡,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对这两项的品味,周老板也算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这红茶,完全不逊那些高档茶品的味道,这家店,怎么奢侈的么? 半杯茶下去了, 女店员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她侧翻了一下箱子, 道: “地址就在这儿,还有我们老板的手机号码,您拿好…………” 话音刚落, 女店员忽然从快递箱子里抽出了一把短柄菜刀,对着周泽就直接砍了过来。 周泽目光一凝,手腕一翻,直接扣住了对方的手,而后向下一压。 “哐当!” 菜刀撞击到了茶几上,掉落下来。 周泽的手抓着对方的手向自己这边一拽, “砰!” 女店员脸朝下,趴在了茶几上。 不等对方再有动作, 周泽的另一只手就扣住了对方的后脖颈位置。 这里,其实也算是人的一个软肋之处,一旦被大力气扣住,普通人很大概率就丧失反抗能力了,就跟提着脖子抓猫猫狗狗一样。 “放开我,你放开我!” 女店员喊叫起来。 周泽指尖再加了一些力气。 “啊啊啊,疼,疼,疼…………” 女店员开始求饶。 “徐桂芳,到底在哪里!” “在……她在……她在这里,在这里!” “这里?” 周泽侧过脸,看向了店面深处的那个楼梯,这也算是一个很传统的商业铺面,一楼做商铺,二楼可以做卧室来用。 “是,是,是,在这里,在这里,就在楼上,就在楼上!” 周泽松开了手, 女店员马上从茶几上爬了起来, 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显然刚刚真的是痛得不轻。 周泽从沙发上站起身,瞥了一眼女店员,笑了笑,老实说,这小姑娘胆气还真挺足的,先示弱麻痹自己,再忽然奋起一击; 刚刚, 那可是真砍; 换做普通的歹徒,呸呸。 换做普通人刚刚坐沙发上,估计身上已经多一条刀口了。 周泽开始往楼梯口那边走去, 刚走了五步, 周泽的脚当即一软, 随即捂着肚子, 对着楼梯口跪伏了下来, 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药效怎么发得这么慢,不可能呀,刚刚让你活动了一下筋骨,药效也发挥得更快了。 啧啧, 现在感觉咋样啊, 爽不爽啊?” 女店员一边揉捏着自己的后脖颈一边恨恨地道: “小子,你是不是练过啊还是当过兵,这身手挺不错的啊,但对不起了,姑奶奶这次下药时可没敢留手,你现在就算出门打120送到医院去,最好的情况也是变成个植物人。 别怪姑奶奶我心狠啊, 大晚上地你不在家睡觉跑我这儿来,人家一个弱女子,很怕怕的哦。” 女店员说着说着,开始往周泽这边走来。 “我说,你找徐桂芳干嘛,我第一次听说还有人找她来着,笑死我了,哈哈,笑死…………” 女店员的声音卡壳了, 她没有真的笑死过去, 而是因为她看见周泽慢慢地站了起来, 慢慢地转身, 慢慢地抬起头, 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你……你……你没中毒……” 女店员手指着周泽声音都开始颤栗了。 周泽摇摇头,“我应该是中毒了。” “骗人,你根本……根本就没中毒,你这王八蛋,刚刚居然故意在耍我,在耍我……” 女店员已经在结巴了。 一头僵尸被毒给毒死的概率, 跟一条鱼在河里被淹死的概率差不多吧。 周泽不是疏于防范没想其他就喝了人家给的茶,因为他真的不怕别人对自己下毒。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刚刚的红茶确实很好喝; 这样吧,这毒药的配方待会儿给我一份,以后我喝红茶时可以加进去,这毒药配红茶,味道居然还挺好的。” “…………”女店员。 第八百九十七章 畜生 周泽抿了抿嘴唇, 好吧, 红茶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自己可不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当下, 周老板伸手想着上面的天花板指了指: “我要找的人,是在上面吧?” “你不能上去,不能上去!” 女店员明明已经畏惧到了极点,却依旧这般喊着。 “报纸。” 周泽指尖向前一点, 一道很微弱的煞气激发了出来,击中了女店员的脖颈位置。 “你不能上…………” 女店员失去了意识, 昏倒在了地上。 拍拍手, 周泽转身开始向楼上走去。 楼上的空间比周泽想象中要大很多,楼梯拐角过去后,是一个很大的客厅,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铺面和上层结合的构造了,有点像是自家的书店把隔壁打通种菜,这是把上面公寓房给偷偷打通了,也就是说,这楼梯是直接通向的三楼。 一道不锈钢铁门出现在了周泽面前,这倒是让周老板有些意外,这门很厚实,不是那种家用的中看不中用的防盗门。 比如,这锁芯,就多花了周老板五秒的时间才掐断。 有时候,周老板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去做贼,似乎还真有些浪费天赋了。 门打开,进去就是厨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台面上还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看来是挺会过日子的人。 推开厨房的门, 周泽直接被面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呵……” 周老板笑了一声, 也算是见过风雨世面的他, 在这个时候,在此情此景下,也升腾出了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客厅的地面上被用玻璃分隔出了一个个小格子,墙壁上,天花板上,也是格子,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和蜂巢一个感觉。 而且, 每个格子内,居然都躺着一个婴儿,他们就一丝不挂地躺在里面,有的似乎是在沉睡,有的则是无意识地动着。 一个婴儿,是可爱, 两个婴儿,蛮可爱, 三个婴儿,有点吵, 一屋子婴儿有序排列在你面前,就是让人头皮发麻了。 周泽甚至不能往前伸脚,他不确定这玻璃层是否能够支撑得起自己的体重,万一踩踏了,里面的婴儿受到损伤该怎么办。 这里,到底是谁布置出来的,这些孩子,难不成都是人工授精来的? 这满屋子的婴儿,粗略算下来估计有两百多个,要是一个人生的,打死周老板都不信。 但事实, 很快就打了周泽的脸, 在周老板尝试性地伸脚试探确认了这玻璃足以支撑自己的重量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涉足客厅,而左侧墙壁之前自己站在门口的视线死角那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材很丰满,皮肤很白嫩,却给人一种很油腻的感觉,给人一种油画中角色的异样。 女人只是仰面躺在那里, 双腿弯曲着, 她的肚子很高耸, 应该是怀孕了, 但肚子里的心跳声,却宛若一记记小木槌敲击在鼓面上。 周老板上辈子当医生时也没少接触孕妇,但胎动能这么可怕的,这还是第一个。 “咕嘟……咕嘟……咕嘟……” 水烧沸腾的声音, 而后又是溪流“哗啦啦”的声响; 最后,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婴儿就从女人胯下滑了出来,“吧唧“一声,滑落下了床。 周泽下意识地身子前倾,单膝下跪,把孩子给接住了。 这只是一种本能,虽说这里的环境显得无比的诡异,但在这一刻,周老板还是本能地接住了这个婴儿。 然而, 接到手中后, 周泽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孩子, 太轻了! 其实,新生儿的体重是很不固定的,正常点的,六七斤都行,八斤九斤的搁在古代都能直接当名字用了。 早产的婴儿体重会轻一些,周泽记得国内的记录好像是深圳一家医院成功保住了一个400g的早产婴儿,连一斤都不到。 但自己手中的这个, 你抱着他, 却根本就没有什么重感, 他的个头明明这么大, 但除了水腻一般的油滑触感,你根本就感知不到什么分量。 这不是婴儿, 至少, 这不是正常的孩子! 周泽慢慢地把手中的孩子放下来,像是放下了一团空气,然后,周泽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床上的女人身上。 女人闭着眼, 刚刚鼓着的肚子也软塌塌了下来, 整个人, 显得很慵懒, 周泽不认为她刚刚是在生孩子,生育,本该是一件很神圣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被她弄得跟在产卵一样。 她躺在这里,却没能给人丝毫母亲的感觉,更像是一台机器……或者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走到床边,周泽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身子,发现女人的皮肤很松弛,稍微用力一捏,这一层皮竟然被撕裂了一小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哗啦!!!” 周老板很干脆地把女人一条胳膊上的皮都撕了下来, 场面倒没有怎么担心和血腥,因为没见血,有点像是撕开雪糕包装袋,露出的,是冒着白气的洁白。 这时候, 再用手去触摸一下, 软软的, 凉凉的, 还带着点光滑, 像是在摸着一只硕大版的蚕宝宝。 女人,哦不,这个生物, 它似乎对周泽的一切行为都无动于衷,只是继续地躺在那里,像是在放空自己的心神,也不晓得是它故意屏蔽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还是被人为特意阉割掉了,只剩下了躺在床上“产卵”的功能。 周泽没急着给它玩儿一个开膛破肚, 虽说这东西给人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但越是恶心的东西它可能就越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用处, 直接开膛破肚固然重温了一把上大学时解剖的瘾,但以后可就没得玩儿了。 左手食指的指甲长出, 周泽蹲了下来, 将脚下的一块玻璃给割开, 把里面的这个格子里的婴儿抱出, 轻, 依旧很轻, 完全没有丝毫的分量, 给人一种自己正抱着一团棉花糖的感觉。 而在当把婴儿抱起来后, 格子下方露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 周泽把卡片捡出来, 上面写着的是生辰八字以及命格气象。 把这个婴儿又放了回去, 周泽又打开了第二个第三个格子, 当把里面的婴儿取出来后,里头,都有一张卡片在里头,记录的也都是生辰八字和命格。 老许不在这里,否则周泽还能叫老许来分析一下这八字和命格到底好不好; 至于老道, 虽然是个道士, 但周泽还真不敢去信他的专业水平。 好在,虽然对这些东西近乎一窍不通,但大体还是能敲出来上头命格的描述里,基本上是以“吉祥话”居多。 刨除那种为了赚你香火钱故意玩儿虚的这种可能的话, 也就是意味着, 这满屋子里的孩子,都是好命,哪怕不全都是富贵如意命,但至少也应该是顺风顺水无病无灾的那种,有几个,周泽看着命格描述,更像是有当大官或者发大财的命相。 这是哪个谁给自己做的祈福祭坛么? 周泽站起身, 他是从厨房走到客厅的,这里还有两个房间,周泽先走到一扇门前,推开了门,里面居然是一个水池,有很大的水龙头也有一个四四方方带着大理石台阶的池子。 泡澡用的么? 在这种居民楼里造这么大的一个池子可不容易,光是防水处理就是个很大的工程,不过想想客厅里的“奇观”,似乎眼前的这个池子,也不算什么了。 走到第二扇门前, 推开门, 里头正中央有一口青铜鼎,周老板两世为人真正接触的能叫古董的东西还是自家莺莺的陪葬品,自然也就看不出这口青铜鼎到底是真是假又或者是什么年份寓意。 青铜鼎的上方有一个铜质的大管子,有点像是抽油烟机,但却没有在运作,因为青铜鼎里有还有香烛在燃烧着,但燃烧出来的烟气也是在房间里扩散,并没有被抽走。 正对着鼎的,是一个乍看像是天文望远镜的东西,但等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大烟袋,有些地方也叫大烟锅子。 现在还用这个抽的人很少了,复古一点儿的玩玩烟斗也就行了,如今这种型号的产物,大部分都出现在影视剧抽鸦片的画面里。 房间的墙壁四周挂着黄色的油纸布,也不晓得是在遮掩什么又或者是单纯地当挂纸。 当周泽再往那个大烟枪旁靠了一点时, “咕嘟嘟” 鼎上面的那个铜质量的抽油烟机里居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紧接着, “噗通”一声, 一个周泽之前在客厅里看见的在一个一个格子里躺着的“东西”从中掉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了鼎中。 “嘭!” 一团火光攒聚而起, 随后消散, 而后, 一缕缕纯白厚重的烟雾从鼎中升腾而起, 且自然而然地顺着大烟枪的锅口那边进来。 周泽的脸, 正好对着烟嘴儿这边, 但等到里头刚有白烟要冒出来时, 周老板直接用自己的拇指将烟嘴给堵住了, 而后,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用一种沙哑的嗓音沉声道: “这,畜生……” —————— 这几天开始更新就放在白天了,不让大家跟着龙一起熬夜了,龙也争取把作息调整回来。 今天两更已发布,莫慌,等龙作息彻底调回来了再爆发。 第八百九十八章 好提议 “丹丹,我说了很多次了,不要随便丢垃圾,而且还是丢在马路中央。 你知道明天辛苦的环卫工人为了打扫它得冒着危险走到路中间么?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打扫不干净可能就意味着要扣薪水,一些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的人还会无聊到把一平米内的灰扫起来用电子秤去称量看是否达标。 生活本就不易,我们最好不要给别人的生活增添负担,明白?” “你在可怜他们?” “哦不,我怎么会可怜他们,这些愚蠢肮脏贪婪自私的臭虫; 我疯了么,去可怜他们? 我是在可怜我自己。 去他妈的,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想要尝试着看看去做一个正常人,结果发现,我实在是没办法融入到他们这个令人作呕的集体里去。 我是心疼这个城市,我很喜欢这座城,所以,你的垃圾,会破坏这座城市的美丽; 去他妈的, 我也讨厌这个喧嚣该死的城市; 我是可怜我自己; 因为我们每天都会从这条街道至少来回走两次,明天如果这里发生了车祸,我经过时我会闻到血腥味,我会恶心,我会不舒服。 懂了么?” “好。” 女孩弯腰,把自己刚刚丢在马路中央的那个盒子捡起来。 “很好,做人得有公德心,你进步了,丹丹。” 男子很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他拖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看起来很轻,因为这箱子能够在马路上自己滑行。 而且,这箱子还不停地一颤一颤的,相当于自己在给自己施加着推动力。 “我听说有家公司无聊到做了个产品,一个可以坐在上面当电瓶车一样开动的行李箱。” “听起来不错。” “不错,花了很贵的钱买了这样子的一个行李箱,然后在机场里被所有人当作傻子一样看着你一个人坐在箱子上‘嘟嘟嘟’” “至少听起来比新能源汽车靠谱。” “你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你买的那辆车什么时候送去修?” “那辆车不错,我很喜欢,尤其是开门的环节,用手机扫描车门才能解锁,防盗能力绝对一流。” “所以当扫描失灵后,你连车门都打不开?还不如用钥匙。” “我只是说它防盗很好,你看,连我自己都打不开车门,就别说小偷了。” “啧,这么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一男一女,看起来也二十多岁,正并排行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我们还要在通城待多久?” “不知道,等爷爷的通知吧。” “待在这里也无所谓,但我真的很讨厌这种当保姆的感觉。” “丹丹,你以后也会交、、、配,然后成为一个母亲的。” “我说的是保姆,不是母亲。” “但事实上,在我看来,大部分的母亲,其实都充当着保姆的角色。” “我发现今晚的你真睿智。” “我每晚都睿智,嗯,其实我挺喜欢这个词儿的,记得一开始学到这个词儿时,它还是个褒义词。 但谁知道无聊的臭虫们居然还会做一些改变。” “怨念怎么大?” “前年爷爷又做好了一杆烟枪,我当着他的面竖起大拇指,您真睿智。” “然后呢?” “被爷爷打了一顿。” “呵呵。” “别笑。” “如果爷爷知道你偷偷抽他的烟,会不会把你腿打折?” “只要别打第三条腿就无所谓。” “睿智。” “行了吧,丹丹,如果没遇到爷爷,我们的生活会很纯粹,不穿衣服在大森林里裹着没羞没臊的生活,你会生一窝,嗯,一窝接着一窝。 你得庆幸你现在成了一个‘人’,嗯,至少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很羡慕人的生育繁衍能力,本来就很能生很能养了,现在随着他们医疗条件的发达,养活率足以让森林里的其他物种羡慕啊。” “你这是在忧国忧民?” “算是吧,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愁啊,愁得我想回去再抽几口烟。” “如果爷爷知道了你…………” “没事儿,按照人类社会来讲,你如果十六岁时抽烟,你爸会揍你; 但如果你是二十六岁抽烟,你爸会在他抽烟时也给你递一根。”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长大了?” “嗯哼,反正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好烟,那些命格只是一路顺风顺水的人,你真当拿他们做烟叶之后抽出来会有什么效果么? 食物从捕获再到一系列的过程最后进入我们的嘴里以及到最后的排泄, 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能被我们吸收又有多少能量浪费掉了么?” “但你还是在抽烟,有什么意义?” “满大街的烟民,你去问问他们呗。” 女孩瞥了一眼身边的这个行李箱,皱了皱眉,道: “爷爷这次派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他?” “他可不一样,爷爷很看重他,否则当初也不会单独去拿到他的精X让宝蚕去孵化出来。” “确实不一样,别的只是一个幻影,就像是烟雾一样,看似存在,实际一切都是虚幻; 但这个, 居然可以长大。” “所以说,爷爷很重视他,否则也会一年半前离开通城时,单独地把他给放在浸泡着连你我都看着眼馋的池子里。 我们平时巴结着爷爷也就只能分到一块两块的东西,但这家伙,可是在盛满那东西的池子里,泡了一两年。 爷爷,这是真的把他当作人来养了,哦不,是想把他养成一个人。” “所以他顽皮了,吃饱了撑了,自己居然能从房间里跑出来,还跑到外面瞎溜达。” “你别这么大怨气,尤其是对爷爷。” 男人说着说着伸手指了指天, 继续道: “咱们俩,这辈子最不能怨也是最没资格抱怨的就两个, 一个是头顶上的天道爸爸, 因为它还能让我们继续在这里吹着牛说着话在街上溜达不担心被忽然一道雷给劈死; 另一个就是咱爷爷,否则咱俩现在估计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而且咱死了也不懂修个坟头,以后子子孙孙想找个地方祭拜………… 呵,咱子子孙孙估计都不懂什么叫祭拜。” “我只是想回海子边,继续睡觉,而不是想来到城市里,就为了抓这个东西。” “行吧,其实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烟叶已经开始成熟了,已经发育到了有X冲动的地步,距离当成品烟叶已经不远了。” “他到底有什么不同,爷爷这么看重他?” “命格,虽说现在喜欢说众生平等,但实际上我们自个儿心里最清楚,人的命,是不同的,就跟人和我们兽类的命一样,生来就不同。 三年前,爷爷第一次来通城时,看见了这个人,当时爷爷就上去要了他的生辰八字,观其面,测其字,爷爷就断定,他这属于龙游浅滩的命格。 就像是古代人类的一些王朝初代帝王,在发迹之前,很是默默无闻,但他们仅仅是缺少一个契机或者是时候未到,但其本身的命格,早就超出了大富大贵的概念。 爷爷因为当时有事儿,就离开了,不过他倒是告诉过爷爷他去冷冻过精X,这才有一年半前,爷爷再度来通城时布置的一切。” “呵,我是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嘶,也不能这么说,当初爷爷也曾对我说过,这个人,看着窝窝囊囊的,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有龙腾虎跃的命格。 这种烟叶子,只要养好了,长成了,点上, 啧啧, 不说真的能夺了其气运, 至少能够品出一些滋味儿来,反补自身。” “那干嘛不直接掠…………” 男人伸手打住了女人的话头, 呵斥道: “你都说我们平时抽的大烟,都是为了抽而抽了,一来,那种直接掠夺气运的法子,不是我等这种可以沾染的,莫说我等了,就是连爷爷也做不到直接掠夺本尊气运命格的事儿来。 二来,咱这样迂回了一些,效果也差了很多,但也聊胜于无,气运之道,本就是缥缈至极,也就是爷爷那个层次的能够窥觑一二。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把要掠夺的人都关在房间里让他们躺床上睡觉, 这气运命格就直接输送过来了?” “太深奥,不懂。” “不懂就对了,我比你早跟爷爷一些年头,有些事儿,你还得慢慢地学,然后…………” 男子不说话了, 因为他发现店里的门,半开着。 “出事儿。” 一男一女马上冲入了店铺, 看见了躺在地上已经晕倒的女店员。 “她昏过去了。”女人说道。 男人则是耸动了几下鼻尖,随即露出了一抹冷笑, “还在上面!” 男人快速冲上楼梯, 推开了厨房的铁门, 刚跑到客厅, 就看见刚从里面房间走出来的周泽。 男子微微皱眉,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闯入者莫名地有些眼熟,但自己又确定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当即手指着周泽, 嘴角带着笑意道: “我不知道你是警察呢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但很抱歉,这里不该是你能闯入的地方。” 周泽闻言, 一边拿着纸巾擦着自己的手一边缓缓道: “哦?我不认为通城有我不能来的地方。” 男子笑了, 道: “这话说得很漂亮, 希望我待会儿把你打得当你的脸可以亲吻到你的蛋蛋时, 你还能说出这么漂亮的话。” 周老板闻言, 愣了一下, 道: “好提议。” 第八百九十九章 教育 周老板不是一个喜欢暴力的人,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常规也是最干脆的方式,且没有之一。 正巧,周老板又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与其大家坐下来云里雾里互相遮遮掩掩地试探来试探去, 还不如直接把对方干趴下, 让他的嘴唇亲吻他自己蛋蛋的同时, 玩一场友好的你问我答的游戏。 瞧, 多么完美! 男子对着周泽勾了勾指头, 很轻蔑地道: “来,你先来。” 这种戏码,很熟悉,很多影视作品里都会有,以此增加反杀的爽感,做一个铺垫。 但在周泽眼里,这真的很蠢。 不过, 既然对方邀请自己先打, 却之不恭了。 周老板举起了拳头, 周老板对准了男子的脸, 周老板挥舞起了拳头, 在这过程中, 男子一直保持着微笑, 但, 等到周老板的拳头砸过来,距离他的脸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时, 男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刺人的拳风让他清楚, 自己好像, 玩儿脱了…… “砰!” 男子被一拳打飞,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在墙壁上撞出一个凹陷的人形。 这墙壁,也真够结实厚重的。 不过, 让周老板更吃惊的还是对方的脑袋,居然没爆,只是左侧腮帮子那边高高地肿起。 是妖怪么? 在周老板的认知中,似乎只有妖族能够拥有这么强悍的肉身,而地狱里的那帮同僚们,甭管神通再牛逼哄哄的,但这身子骨,却绝对没这么结实的。 男子从墙壁滑落了下来, 脸部有些僵硬地抽了抽, 而后抬起头, 盯着周泽, 咧嘴,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已经出血的嘴角, 双臂缓缓地举起,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老板点点头,“这也是待会儿你亲吻你蛋蛋时,我会问你的问题之一。” “呵,请原谅,我收回我之前的傲慢。” “别介,我觉得这提议真的挺好。” “我会让你把你的蛋蛋一口一口地吞下去。” “砰!” 男子被一脚踹飞, 再度撞击到了墙壁上, 而后捂着自己的肚子, 蜷曲着身子匍匐在地, 身子一抽一抽的,显得极为痛苦。 “额…………” 男子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泽。 “抱歉,有点恶心,所以我没能控制得住我自己。” 说完, 周泽伸手抓住了男子的头发, “啪!” 下方, 玻璃平面碎裂, 里头的好几个婴儿虚影受到撞击直接破散,像是气球被吹破了一样。 男子那张原本还算是挺耐看的脸,现在满是玻璃渣子刺着,鲜血不停地流出。 周泽抓着他的头发,把对方的脸再往上提了一些。 漂亮话说再多没用,flag立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揍就行了, 如果揍了还不行, 那肯定是揍得太轻了,得往死里揍。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呵呵,你死定了!” 被人接连打得连还手余力都没有的家伙,到现在,居然还在“口出狂言”。 周老板不得不有些佩服他了, 也是, 耐打的人, 一般也嘴硬得很。 只是, 周泽没想着把对方直接弄死,否则早上指甲了,这里有着不少的秘密,徐乐那边精X库的事儿,外加这里的烟枪以及这儿玻璃格子里密密麻麻的住户,都需要一个解释。 “我曾问过爷爷,我说……我说有了我,为什么还要再给我找个妹妹。” 周泽没动手,让他继续说着。 “爷爷说,我有脑子,脑子会转,不管什么东西,学得都快。” 这是……遗言? “但有一点,我不行,那就是不会打架,爷爷说,他还想再要一个,要一个脑子可以不用那么好使的,只要会看家护院就成。 所以, 就有了我的妹妹, 丹丹!!!” 一道红色的风从厨房门口那边冲了出来,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砰!” 红色的风裹挟着周泽快速地冲向了窗户那边,那边做着防盗栏,但在此时却像是纸糊的一般,窗户连带着铁栅栏一起被撞穿。 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咧着嘴, 他不敢去擦自己的脸,哪怕现在脸上血迹斑斑,因为此时他脸上不光有血,还有那密密麻麻的玻璃碎渣。 男子走到了窗户前, 探头, 向下看去, 他妹妹很能打,非常非常能打。 这一点, 他很有信心。 “蛋蛋,把他打残,别打死,最后一下,给我留着!” 男子对着下面喊道。 这儿本就算是偏僻的街道,此时又是深夜,外加这会儿他妹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会在这附近形成特殊的磁场,隔绝附近可能出现的普通人的注意,所以,可以无所顾忌! 周泽抬头,看了看上头窗户那边给自己妹妹加油的男子,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身上的这件外套,坏了。 这些衣服都是莺莺给自己买的,周泽不知道价钱,但有一次安律师带着酸酸的语气调侃过,这意味着,莺莺给自己买的衣服,应该很贵很贵。 在周泽对面的路灯下, 女孩的身上亭亭玉立, 在她身上, 有一团红色的光火虚影在不停地幻灭着, 这是妖气。 哎,白狐送林医生回家去了,否则如果此时她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出来认个亲戚什么的。 当然了,她不在也好,这些大妖似乎总能沾亲带故着,到时候她再向自己求情,反而让自己为难。 也好, 俩, 杀一个泄气,留一个舌头。 “丹丹,快点儿,我脸疼,待会儿还得给我上药呢!” 男子在三楼窗台那边继续喊道。 丹丹动了, 跟先前那般一样, 速度快得,几乎成了一道疾驰而来的红光。 周泽侧了侧脖子,骨节位置发出了些许脆响,随即十根指甲长出,眼眸之中,一团黑色的光泽开始浮现,连带着身上也升腾出了淡淡的煞气。 “丹丹,上,上,嗯?不对!” 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喊道: “哈哈哈,我说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呢,原来是一头僵尸,你以为你僵尸就能无敌了么,哈哈哈,丹丹,让这头僵尸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肉身碾压!” “砰!” 丹丹冲到了周泽跟前,一拳砸来。 周泽的速度却在此时后发制人,左手直接攥住了丹丹的手腕,而后向下发力,把对方的整个是能全都强行带偏! “轰!” 丹丹被周泽倒栽葱似的直接摔到了马路上, 直接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一米的深坑。 “额…………”男子。 紧接着, 周泽曲膝, 下腰, 身子前倾, 右手顺势抓住了对方的脖颈, “嗡!” 冲刺, 开始! 火柴在柴盒磨砂面上快速滑动就能出火, 周老板现在做的也是一样的事儿, 丹丹像是个火柴一样, 被他在马路上快速地摩擦着, 一直滑行了上百米后, 周泽撒手, 丹丹身子根据惯性继续滑动,她咬着牙,双手猛地扣住了地面想要止住自己的身形,但周泽在下一刻又追了上来,五根指甲直接刺入了她的腹部。 “噗!” 滑动停止, 丹丹的身子开始抽搐起来, 僵尸的尸毒开始疯狂地侵入她的身体,迅速地破坏着她的身体结构。 最重要的是, 周泽的尸毒,可绝不是那些普通野生僵尸所能比拟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惨叫声划破这夜晚的宁静, 只是这声音,无法引起附近人的注意,甚至都没办法将他们从睡梦中吵醒。 “不!!!!!!” 男子从窗户那边直接跳了下来,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 又迅速地跑向了周泽这边。 “嗡!”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从女孩儿身上抽出, 女孩儿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妖气开始快速地泄露出来。 周老板把指甲收回,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袋湿巾,很是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指甲。 男子很是担心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儿, 然后又死死地盯着周泽, 摊开手, 道: “你到底是谁!” 周泽继续擦拭着自己的指甲,争取不留下丝毫的血丝,同时摇着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你的提议,我觉得很不错。” 男子笑了笑,指着自己道: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畜生。 您又干嘛和一头畜生计较呢,是吧? 再说了,我是个公的,看我自己舔自己的,也很恶心,不是么?” 周泽把指甲放在嘴前,吹了吹,又对着路灯的光芒仔细地查看着,没急着回答。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个行李箱,从店门口滑行了出来,正好滑行到了周泽和男子的二人之间,在那里颠簸了一下,打了个圈儿后,箱子摔倒在了地上。 “嘎嘣……” 行李箱的扣子被撑开了, 行李箱被从里面开启, 紧接着, 一个矮小的侏儒从行李箱里爬了出来, 他的脸很大,但身子明显很小,显得很不协调,像是个大头娃娃。 爬出来后, 他先看了看左边的男子, 似乎很是畏惧, 赶紧向右边爬行, 然后自然而然地抬头看向了位于自己右手边的周泽, 周泽放下了手, 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似乎发育畸形的家伙, 这家伙, 很面熟, 很面熟, 和自己每天照镜子时从镜子里看见的那个人的模样,无比的相近…… 第九百章 等着! 呵, 是他了, 周泽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居然想方设法地把徐乐给复活了, 哦不, 这不是复活, 而是替徐乐生了一个“儿子”,而且极为肖父。 不过,这应该是人工催熟的,所以看起来有侏儒和大头娃娃的既视感,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在通城到处猥X作案的,应该就是这家伙了。 真较真起来,他应该不算是徐乐的儿子,在人们的认知中,子孙后代是自己的延续,而这位,延续的程度以及复原的程度更高,DNA的检测结果可以说明一切。 别说是父子了,就算是双胞胎,他们的DNA也不可能吻合到这种地步。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就在通城,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搞出了这么一个黑科技。 如果说,对死侍,周泽一开始是提防后来则是慢慢地转变成老板对下属关系的话,那么,对眼前的这位,周老板是真的一点好感都欠奉。 虽说周老板一直有从外头带东西回家的习惯, 但绝不包括眼前这个, 这个畸形的玩意儿, 应该就在这里被掐灭。 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周泽对徐乐其实没什么执念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真的宽容原谅了那位。 原谅他是孟婆做的事儿,那么周老板要做的,就是送他去见……算了,和孟婆还挺熟的,就不给她添麻烦了,直接在这里终结了吧。 上辈子的自己是何其无辜,好端端地从孤儿院出来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有车有房事业也处于上升期,被那货直接买凶制造车祸一命呜呼了。 虽说这里面有着很多的其他因素作祟,但最直接的导火索,还是那个家伙。 他周泽要是真偷了他老婆就算了,怎么报复都是应该的,玩儿明的还是玩儿阴的,都可以; 但偏偏那时周老板都不记得自己曾带过一个现在出落得这么漂亮的女实习生了, 没碰没吃,甚至都没惦记着, 就直接没了? 如果自己没死,现在可能还在过着上辈子的快节奏生活吧,赢勾也不会苏醒,想当初李秀成都被封王了,最后赢勾在他城破身死时都懒得出来搭理他一下,按照自己上辈子的那个情况,赢勾应该直接睡过自己这辈子泡都不会冒才对。 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的生活,到底哪个更好? 这个是后话,应该是他周泽自己去选,而不是被人填好了表格再告诉自己答案。 原本已经服软了的男子,在见到周泽眼里的杀意之后,马上挥舞着双手,有些尴尬地喊道: “这个,他不能给你,更不可能给你杀掉。” 周泽眼睛眯了一下, 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族,灵觉这么敏感的么,自己的杀意应该控制得很好,甚至只是自己的一些念头而已,就这样都被对方给感应到了。 这种感觉,让周泽想到了自家书店里的小猴子,小猴子的灵觉也是敏锐得可怕。 “大头娃娃”怕那个男子,因为就是那位刚刚把他给抓回来了,他正在城市里玩儿得乐不思蜀,可不想再被关起来了,所以,他很没脑子地继续向周泽这边爬来。 周老板左手食指的指甲缓缓地长出, 先把这个东西给解决掉, 至于接下来, 再好好地问他们到底是什么物种,以及他们的来历。 安律师一直做着反攻地狱的美梦,心心念念地都快姓蒋了; 周老板倒是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儿,但通城这个自家跟前的一亩三分地儿,还是得扫干净的。 男子咬了咬嘴唇, 能屈能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之前丹丹被眼前这人打趴下之后,他就已经在认怂了。 该给的好处该给的买路财甚至再出一点儿血,他都有了心理准备,爷爷之所以这么看重他,不就是因为他聪明会审时度势么。 但有些东西可以放,有些东西是不能放的,自己在这边偷偷地抽爷爷的烟,爷爷就算知道了顶多踹自己几脚骂自己几句不学好; 但要是自己把爷爷最看重的那份烟叶给弄没了, 爷爷估计得把自己的脑子拿出来当菜烧了。 当下, 男子伸手进怀里,搓了搓,掏出了一个泥丸,也不晓得这泥丸到底是原本就是放在衬兜里的还是现场搓出来的。 只见男子双手像是拉面条一样,一揉一拉一抻,一根香成型。 “呼!” 男子对着香头吹了一口气, 香燃烧了起来。 “丹丹,没法子啊,可不是哥哥我故意的,但这次还真得辛苦你一下了,这份烟叶,你也晓得在爷爷心里的分量到底有多重,绝对不可能出任何的闪失。 哥哥我在这里先给天道爸爸上根香, 希望天道爸爸待会儿不要打雷吧。” 说完, 男子抬头看, 今晚天气不错,月亮还挺圆乎, 男子点点头, 道: “刚好。” 这边, 周泽正准备主动向前几步把那位给解决掉, 但他刚迈出步子, 就感觉到刚刚被自己捅漏气的女孩儿忽然发生了变化, 气儿不再继续漏了,转而开始了吸气,这一刻,方圆的气流似乎都开始了向那边的汇聚; 同时, 女孩儿的身上开始长出红色的毛发,很粗很密; 其身子也在不断地膨胀,直接将衣服撑破,好在毛发很重,也没有走光的风险。 前不久,周泽刚刚见到过一个死去尸变的老太婆,身上也长满了毛,但将是僵尸的毛和妖族的毛不同,前者死气沉沉,宛若食物发霉,而后者,似乎脱离了“人身”的束缚显露出了本尊后,才能真正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丹丹被重新充了气, 丹丹又站起来了, 丹丹膨胀了! “大头娃娃”见状, 当即吓得“嗖”的一声, 又窜回了行李箱里头, “砰” 还懂得自己把箱子再关上去。 男子一边拿着香,一边不停地张望着天色,见上头没什么反应,男子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爷爷说,丹丹脑子笨是笨,但真的会打架也能打架,嘿,兄嘚,对不住了,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看你亲吻你蛋蛋时的画面。” 周老板不见惊慌,只是有些无奈地扫了一眼自己刚刚丢在地上的纸巾,心里,略微有些不满。 早知道自己刚刚就不用浪费纸急着擦手了; 当丹丹走向周泽时, 周泽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呵,妖猴么。” 周老板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店里的小猴子带来了,小猴子也变大,跟对方打架去,那画面应该挺有趣儿的。 两只妖猴打架,拍个照,再来个标题:真假美猴王! 丹丹眼眸里充斥着红色, “嗡!” 地面一震, 丹丹直接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咖啡!” 周泽目光一凝,十根指甲舒展,顷刻间,从脚下地面位置出现了十根黑色的铁链,直接将丹丹给锁住! “吼!” 丹丹发出一声咆哮, 周身妖气再度迸发, 天上, 似乎也被映照出了些许红光。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接连崩溃,丹丹探出身子,张开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对着周泽咬了过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丹丹,记得留下头和下面的蛋,其余的地方你想吃就吃了呗,嘿嘿。” 男子继续搓着手中的香,继续看着天,还行,天道爸爸给面儿,没什么反应。 “砰!” 周泽身形开始后退, 但显然丹丹这只妖猴的速度比他更快, 虽然没咬到周泽, 但其双手却还是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轰!” 周老板被一只女妖猴强压在了地上, 四周扬起了一阵尘土。 丹丹再度抬起头, 尖牙那里散发着刺目的寒光, 猛地向下咬去! 这一次, 她已经将周泽给抓住了, 他, 跑不掉了! “憨憨。” 周泽在心里喊道。 “要…………我…………来…………么…………” “没,你继续睡你的,只是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你想吃猴脑儿么?” 沉默了一小会儿, 有回应了, 很简略,也很直接, 就一个字: ”想…………” “好嘞,等着。” 丹丹的尖牙已经到周泽的面前了, 周老板眼眸深处瞬间释放出了一股黑色的火焰, 身上的僵尸气息迅速迸发, 两颗恐怖的獠牙探了出来, 对着企图咬自己的丹丹, 发出了一声震雷般的咆哮: “吼!” 丹丹只觉得自身的妖气在此时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她惶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丢入了泥沼之中, 自己的所有动作都像是在慢放一样。 她看见自己身下的这个男人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看见自己被这个男人掀翻在了地上, 她看见这个男人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她看见这个男人的獠牙直接刺向了自己的面门, 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那边手里拿着香的男子更是呆若木鸡, 是的, 他刚刚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妹妹那时虽然被打倒了却没用全力, 但现在, 他才真的明白过来, 其实, 对方更没用全力。 这通城,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人! 下一刻, 丹丹刺耳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啊啊啊!!!!!!!” 第九百零一章 一窝猴 僵尸的獠牙和妖猴的尖牙,到底哪个更硬? 这个很难笼统地去对比,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至少, 周老板的獠牙,还是值得信赖的。 “嘎嘣!” 这是头盖骨被刺穿的声音, 可以说, 身下的这只妖猴,她的生死,其实就在周泽的一念之间,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周老板停住了。 再往下一点点, 让自己的獠牙真的刺进去,让自己的尸毒进入对方的脑部,到时候哪怕你再玩什么“元神出窍”也已经晚了。 之所以停下来, 不是因为在此时有了妇人之仁,又或者于心不忍什么的。 当初对小猴子周老板也没留手,更何况这两只妖猴房间里的所见所闻让他们在周老板心里的印象可比当初站在手术室门口撸馆的小猴子更低。 停下来, 是因为周泽忽然想到了, 似乎猴脑, 不该这么吃。 上辈子穷,别说猴脑熊掌这类的东西了,就是连一些野味儿周老板也没吃过。 但周老板好像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写着真正烹饪猴脑的方法,很血腥,很残忍,很不人道, 换做以往, 比如网上看见有谁这样吃猴脑,周老板不介意去抨击怒斥一下, 但当放在自己面前时, 还是想着珍惜食材不该浪费,大自然赐予勤劳人的礼物不应该被糟蹋。 况且,屋子里的那些娃娃,固然不是正儿八经的生命,但一个个被他们拿来点烟抽了; 他们能做初一,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去做十五了。 这毕竟是个吃人的社会不是? “咔嚓嚓…………” 这是獠牙从头盖骨里抽出来的声音,像是钢锯在铁门上摩擦。 “呼……” 周泽仰起头,牙齿抽出来了。 而身下的这个女妖猴,又开始漏气了。 不是出厂质量不达标,事实上,这只妖猴实力真的不算弱,没拥有五根尾巴的白狐对上她估计也是凶多吉少的份儿。 只可惜, 她命不好, 她很刚,却碰到一个更刚的周老板, 结果就是相较而言不那么刚的那位,开始漏气。 周泽站起身, 同时伸手把女妖猴提了起来, 女妖猴在周泽手里晃荡着,空虚而无力。 男子坐在了地上,手中的香被他扳断,他咬了咬牙,在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毛发,但很快又消退了。 显然,他现在的内心很挣扎; 有时候,最痛苦的事儿不是纠结,而是你明明知道打不过却还得装出纠结的样子。 妖族的社会结构很原始,也很纯粹,这源自于这些大妖们在成长起来之前都曾过很长时间丛林里萌萌哒的小动物,比人类更少一些幻想和美好。 周泽提着女妖猴往前走着, 走到了行李箱旁边, 停下。 行李箱缓缓地被从里面打开, 似乎是里面的那位也感应到了外面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已经出结果了。 然而, 一只脚却直接踩在了行李箱上, 发了力, 是真的发了力。 “轰!” 行李箱被直接踩碎,连带着里头的东西也化作了尘埃。 周老板懒得和那个畸形的存在多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一眼对方的心情都欠奉。 杀他,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刚刚还使得一个女人跳楼自杀了。 当然了, 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实原因很简单, 看他不爽。 很多人都很讨厌当了表子还立牌坊,但这个行为真的很爽,一直当一直立一直爽。 当周泽一脚踩爆箱子时,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绝望, 完了, 爷爷的烟叶没了。 他和丹丹不同,丹丹只会打架,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丹丹不怎么会动脑子。 男子会动脑子,他得动,从一百多年前自己在山上见到爷爷在采药时特意跑过去学着山下人的模样行礼作揖才被爷爷收下一个道理。 人, 哦不, 猴儿, 总得不断地给自己寻找着后路才行。 周老板提着食材,走向了男子,他准备问一些问题,比如这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同时, 他还得通知一下许清朗,问问他会不会做猴脑儿。 只是, 还没等周泽开口, 男子就马上打了个千儿,弯着腰,很恭敬地道: “您请,这儿我待会儿安排人打扫就成,不会有事儿的。” 周泽看着这般恭敬的他,像是在看着第二份恭敬的猴脑儿,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男子见周泽笑了, 自己心下也是一松, 呼, 看来这位大人物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也不算太糟,爷爷那里如果回不去了,能投靠到这位大人物的手下,也不算太亏。 就是日后爷爷找来了,咱也有个靠山。 男子的转变很干脆,没有用刑,也没有思想教育,甚至都没抓他,他就已经主动变节了。 因为他知道, 爷爷以前是不养猴子的, 爷爷以前养的是黄鼠狼, 后来那些个黄鼠狼因为犯了错,被爷爷都红烧了; 自此之后,爷爷才开始养猴儿。 周泽点点头,转身,走回了这家保健品售卖店。 女店员还躺在地上昏迷着,她不睡到下午是很难醒来了。 也是有意思,给一群妖怪打工居然还能这般忠心耿耿,图什么呢? 在沙发上坐下, 女妖猴被周泽丢在了脚边, 就像是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在邻居家门口坐坐,把菜篮子随意地往脚下一搁。 “你…………” 周泽才刚说出一个字, 男子马上接话道: “您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您什么,待会儿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您一切; 在这之前,您想喝点什么? 茶还是饮料?” “红茶。” “好嘞,您稍后。” 男子去泡茶了, 很快, 一杯红茶送了过来。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当即皱眉道: “还有毒药么?” “啊?”男子吓了一跳,马上辩解道:“冤枉啊,这真的只是红茶啊,我没敢…………” 周泽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女店员,“她的毒药,给我加点。” “额…………”男子看着周泽的眼睛,确认周泽不是在开玩笑后,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跑到女店员旁边,从她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往周泽茶杯里倒了一些黑色的液体。 周泽再次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 嗯, 就是这个味儿, 满意了。 周老板微微抬手,正准备示意对方可以说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许清朗的电话。 “喂,老许。” “老周,你在哪儿啊?” “我待会儿把地址共享给你,或者我买菜带回来也一样。” “算了,还是我们过去吧,你那边是出事儿了吧?” “解决了。” “对了,你问我会不会做猴脑是什么意思?” “你会不会吧?” “会啊,当勾魂脑花儿做啊,麻辣的还是藤椒的又或者是原味只去腥的。” “这样是不是太糟蹋东西了?这么好的食材,下次想弄到可就难了。” 周泽一边拿着电话说着一边对面前毕恭毕敬站着的男子笑了笑。 男子马上回以笑容,受宠若惊得很,他收着自己的灵觉,没敢去窃听周泽电话里的内容,因为他清楚,这种大人物,你在他面前的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人家; 此时, 男子马上恭敬地道: “是啊,好东西可不能糟蹋了,您是想找厨子么?您可以找我呀,我给爷爷做了几十年的饭了,爷爷口味也挑得很,但我还是能把他伺候得很满意。” 周泽对他挥挥手,示意不辛苦你了。 自己炖自己,难度系数也忒大了一点。 “我这就过来。” “好,我等你。” 挂断了电话, 周泽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 指了指男子, “开始吧。” “我和丹丹不是亲兄妹,甚至不是一个山头的猴儿群,是爷爷先后收养的我们,点化我们,同时教我们修行。 爷爷给我们取姓‘侯’,她叫丹丹,我叫亮亮。 这次,我们是奉爷爷的命令前不久才刚来通城的,我们兄妹,真的是不知道通城还有您这种大人物存在,所以………” “直接说你爷爷的事儿吧,你爷爷到底是个什么人?” 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 小心翼翼地道: “其实,有件事丹丹并不知道,爷爷,其实不是个人。” “难不成是鬼?” “不,爷爷也是一只猴!” “哦?” “有一次爷爷找到了一份不错的烟叶,抽得醉烟了,躺在大榕树下有些嗨过头,一边唱歌一边跳舞,我看见了,看见那时候,爷爷的屁股后头,居然出现了一条尾巴!” “哦,一窝猴儿。呵呵,那你爷爷到底是个什么猴?” 周老板觉得自己问这问题问得真的好拗口。 “也就是那次,就是爷爷猴子尾巴露出来的那一次。 我听见爷爷在那儿骂人,骂得可难听了。” “骂谁啊?” “骂一只猴。” “呵,合着你们猴群的事儿都能拿出来拍电视剧了,戏可真多。” 猴来猴去,猴来猴往的; “各有各的圈儿子不是,其实大体都一个样儿,我能感觉到,爷爷很恨那只猴子。” “那又是什么猴儿啊?” 周老板觉得今晚自己睡觉时,可能得数猴儿睡了; 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一边端起茶杯喝茶,嗯,加了毒药,味道是真的好。 “爷爷反复骂着,说什么府君还是泰山什么的,真是有眼无珠,选了那只搬山臭猴儿,没选自己。” 侯亮亮叉着腰, 模仿着自己爷爷当时的姿态, 嚷嚷道: “那只搬山臭猴除了能做苦力有哪点儿比得上我? 要是当初选的是我,怎么可能让大人您被骗落得那么个下场?” “噗!” 周老板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第九百零二章 求证! 其实,有一点,周泽一直很奇怪; 这叫的是“泰山府君”,又不是“峨眉山夫君”,怎么历代泰山府君都和猴子扯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如果只是个仪式或者标配也就算了,就像是皇宫大内里总有宦官公公一样,但很显然,府君和其座下猴子的关系,真的不仅仅是纯粹的摆设那么简单。 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周老板有些无奈地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脚下的女妖猴; 可惜了, 这样一算的话,俩只妖猴的爷爷,还跟最后一代泰山府君有着关系,从其醉烟后骂猴儿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一种“当初爱得有多深现在就恨得有多深”的即视感。 虽说那位是个落选者,但依照周泽本人和最后一代泰山府君的关系,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这俩猴儿拿来做菜,还真有些不合适。 店里人多了,也是麻烦,到处都沾亲带故的,七大姑八大姨扯着一通,弄得自己想吃个野味儿都担心吃到自家亲戚。 “说,接着说。” 周泽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侯亮亮, 指了指上头, 道: “那上面,是怎么回事?” 大概用途,周泽也能猜到一些,但具体的操作和设计,还是得听对方讲述一下。 不是贪心这个,若是换做其他人,看见这种神乎其神地“黑科技”,说不定还真的会非常眼热,毕竟这可是能给自己加气运改命格的神奇之物。 时间俗人,拜佛求神者如过江之鲫,求的还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心安,若真能确认有实际效果,那肯定会让无数人眼红! 但对于周老板来说,有点像是刚大鱼大肉饱腹着的人,再面对一盘参杂着石子儿的窝窝头,实在是提不起多少胃口。 自家隔壁的药店,无论是疗效还是成本,可都比楼上的这一幕要好得太多,而且药店现在居然还是盈利! “这是爷爷的一个法子,上面那个母蚕,您看见了吧?就是那个女人。 她其实就是一个母体,按照现代一点的说法,就是个转换器。 爷爷会亲自去寻找一些命格好的人,拿到他们的毛发以及生辰八字这类的,再通过母蚕进行孕育,母蚕所生出的婴儿,其实不是真的婴儿,他们没有生命,严格意义来说,他们只是一团气,代表着那个人的命格和一定的气运。 再通过爷爷特制的烟杆儿,将这团气吸入自己体内,和抽烟一样,至于能截流下来以及给自己本人增添多少气运,就看运气了。” “效果好么?”周泽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有时候也会偷偷抽一些,坏处,暂时也没看见,其实真的就和街面上的香烟一样,都知道抽烟有害健康,但只要不是今天抽明天就肺癌,大家也就不觉得它真的有多大的害处。 至于说好处嘛…… 用爷爷常挂在嘴边的话来说, 就是我们这种妖,能在这个世上多吃一天香蕉,就算是极好的运气了,还图啥果子酒啊。” 周泽点点头, 道: “有办法联系到你爷爷么?” “这个,爷爷一直居无定所,他很忙,每次都是他联系我们,而且爷爷常去的地方是连手机信号也没有的。 我们之前其实也不和爷爷在一起,而是在一处地方隐居着,爷爷有事儿时才会通知我们去做,比如这次来通城。” “行吧,把上面都清理掉,那些孩子……那些不管是气还是什么其他东西,都给我处理掉。” “都是烟叶,可惜了……” “处理掉。” 周老板看着膈应。 “哦,好,听您的吩咐。” “对了,那个母蚕可以真的孕育出婴儿么?” “可以倒是可以,但代价很大,只是孕育出气的话,对母蚕本身的损伤并不大,但如果真的想孕育出血肉的话,母蚕的元气会大伤; 之前那位和您长得有点像的……那位就是奔着那方面去的。” “我这儿有个卵,可以孕育出来么?” 周老板还记得自己答应赌坊婆婆的事儿,如果能借用这个母蚕把她生下来,那自然是最好的,说真的,哪怕金钱开路,找那些愿意做代孕的女人帮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她们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周泽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要催熟的话,得准备…………” “不用催熟,能生出来就行了。” “哎,好。” 至于母蚕的伤害什么的,周泽没考虑,侯亮亮本来想考虑的,但想想还是不考虑了吧。 周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指了指侯亮亮,道: “你说你会做饭?” “会的,天上飞的,河里游的,地上跑的,我都会做。” “成,准备点吃的,我待会儿有几个朋友要过来。” “没问题,您瞧好了吧。” 周泽伸脚踢了踢自己脚下昏迷着的女妖猴, 道: “她暂时不会死,你可以放心。” “能死在您的手上,是她的福气。” “我有个朋友和你很像,他叫安不起,是个律师。” “那是我的荣幸,说明我是个会碰贵人的命。” “我那朋友现在在亡命天涯。” “…………”侯亮亮。 “行了,你收拾吧,我去外面抽根烟。” “您随意。” 周泽走到侯亮亮身边,侧着脸,看着他,道: “你现在不必紧张,我虽然对你们鼓捣的那些事儿觉得有些恶心,但也没有那种真正的深仇大恨; 而且, 不出意外的话, 你们那个爷爷,和我这儿还有点儿关系,至少,也算是有渊源吧。” 侯亮亮有些意外,但可以明显地看出他长舒一口气,讪讪道: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他爷爷还没来,但他却主动把这门亲给认下了。 “或许吧。” 周老板走到了店门口,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天现在还没亮,他拿出手机,重新给老许共享了一下位置,然后又加了句,把老道和小猴子一起带上。 少顷, 许清朗那边回复:“会不会有些残忍?” 请猴子吃猴脑儿…… “带上吧,情况有变。” 回完了消息, 周老板把手机往身边一放, 抽出一根烟,点上。 老猴子养的两只小猴子,都有了不逊于甚至还超出那些东北大仙儿的实力,那老猴子本人得有多恐怖? 虽说是落选了的,但落选也是分档次的,有时候,有资格去参选本就算是一种身份实力上的认可了。 至于能不能争取到老猴子,周泽心里没底,人是会变的,猴儿也是会变的,但万一呢? 如果真的能和老猴子搭上关系,这差不多算是书屋现在所能引用的最强外援了吧? 到底怎么交涉,怎么去沟通, 这不归周泽去费神了, 直接派老道去沟通,反正老道跟猴子亲近,有养猴儿的经验。 一根烟抽完, 周泽打了个呵欠, 到点儿了,自己现在该睡了,看了看手机,估摸着老许他们也快到了。 从马路牙子上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 周泽有些歉然地道: “不好意思,猴脑儿吃不上了。” 少顷, 有了回应: “没…………事…………” “难得你这么明事理。” 周老板还真有些意外,其他的事儿可以商量,但关于“吃”,也就是所谓的“进补”方面,赢勾是真的半点耐性都欠奉。 也是, 曾坐在地狱之巅的男人, 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可能真的是每天都是一种煎熬吧。 “去…………东…………北…………” 周老板想收回刚刚的那点点感动了,显然,赢勾是惦记着硬菜,看不上这点儿开胃甜点。 “总得让我休息几天喘几口气吧?还得等手下们都回来,放心,等这边的事情料理好了,队伍也休整归队好了,我就马上去东北帮你找龙脉。 你能吃得壮一点,我出门也有安全感不是?” “你…………这…………只…………看…………门…………狗…………” 哟,被听出来了。 “喂,有件事儿,一直想问你,那次我们大闹地狱后,是怎么走出来的?” 如果只是回答从奈何桥走出来的, 这就是一句废话, 赢勾是懒得说废话的, 所以, 他没回答。 “行吧,我换个委婉点的方式问: 咱书店的那个老道,他到底是不是府君转世?” 有些事儿, 再怎么观察再怎么分析,终究只是猜测,而眼下唯一有能力也有资格给这个猜测盖棺定论的, 只有赢勾。 先是鬼差证落自己手上,再又是碰到了搬山猿猴,一条条,一件件,周老板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他没那么中二。 最后一代府君的遗泽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如果, 如果最后一代府君,其实就在自己身边,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在别人家屋檐下躲雨,总点儿给点儿好处费意思一下不是。 这一次, 赢勾没有沉默, 说了句说了似乎等于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明白了的话: “没…………有…………我…………你…………早…………死…………了…………” 第九百零三章 爷爷降临 前方,出现了书屋的车; 现在,书屋就剩下一辆车了,所以辨识度很高。 周泽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等老许他们停车下来打个招呼; “吱吱吱!!!” 小猴子急促的叫声忽然从轿车里传出,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刹车摩擦。 “嗖!” 小猴子迫不及待地从车窗那里纵身跳了出来。 周老板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小猴子和那些忠诚的狗狗一样,急急忙忙地赶来对自己卖萌。 “吱吱吱!!!!” 小猴子窜到了店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周泽,然后又面向店门,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着威胁和示威的声响。 “猴砸!” 老道那边也下了车,他担心小猴子的状况,向这里跑来。 小猴子一直是他在照顾,老道清楚小猴子的脾气,平时那可真是个温顺的主儿,除非它在乎的人发生了危险,否则从没急过脸。 现在忽然这样了,老道真的很担心。 店门口, 侯亮亮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系着白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汤勺,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这只小猴子身上。 大家本就不认识, 这是猴生中第一次见面, 但那种从上辈儿那里继承来的对立关系,似乎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仇恨,憎恶, 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过直接的理由。 侯亮亮也张开了嘴,作势要吼回去,但看了看站在小猴子身边的周泽,又强忍着体内不知为何沸腾起来的怒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方猴仗人势,没办法。 “你咋咧,你咋咧!” 老道终于跑了过来,把小猴子一把抱在了怀里,伸手在小猴子的脑壳上敲了一记。 小猴子身上的煞气也为之一滞,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任由老道抱着自己,但小脑袋却瞥向了另一侧,不去看站在店门口的那个家伙。 “都是您的朋友?” 侯亮亮很恭敬地对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那我得再加俩菜了。” 侯亮亮说完后,又瞪了小猴子一眼,这才转身重新回去做饭。 说实话,做猴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知进退,明刚柔,确实是猴精猴精的一个角色。 许清朗缓缓走来,笑道:“他会做猴脑儿?” “他是一只猴子。” “哦,呵呵,那看来是吃不成猴脑了。” “野味儿是吃不到了, 但野生动物做的饭,也能勉强称之为野味吧?” “吱吱吱!” 小猴子见他们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这道菜,马上不满地喊了几声。 “啪!” 老道又拍了一记小猴子的脑袋, “不吃,不吃,看把你气的,至于么!” 老道是误会了,他以为小猴子是因为吃猴脑的事儿而发脾气。 “进去吧,趁着上面还没来得及处理,可以去参观参观。” 周泽领着老许和老道进了店里, “吱吱吱!!!!!” 小猴子又叫了起来,小爪子指着现在还昏迷在地毯上的女妖猴。 丹丹被周泽击败后,已经变回人样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显得分外狰可怖,尤其是脑袋上,被开了两个洞,现在还有些许血迹从里面渗透出来。 这还得亏是身为妖族身体素质强悍,换做其他人被这么做个开路手术又直接丢地上早死了好几遍了,但这女妖猴却依旧能硬挺着。 小猴子对着这女妖猴叫着叫着就不叫了,两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讨厌归讨厌, 但看她现在这么惨, 小猴子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也是,这猴子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典范了,当初在山中修炼时做了几辈子好人,然后被恩将仇报后好不容易地想放飞自我一把报复回去又碰到了周老板。 但那之后,当周泽和青衣娘娘死磕结束从高楼上摔下来后,还是它救了自己。 “哟,这闺女好惨咧,这头到都被破了…………” 老道眯了眯眼,明白了过来,得,这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可以上去看看,挺有意思的。” 周泽指了指楼梯对许清朗说道。 “好。” 许清朗一个人走上了楼梯。 老道好奇心并不强,抱着猴子在沙发旁坐了下来。 小猴子从老道怀里跳了出来,来到了女妖猴身边,伸出爪子在对方身上摸了摸,然后挠挠头。 “放心咧,别多事儿。” 老道是个明白人,自己等人一进门就看见这家伙脑袋破了躺这儿,不用说,肯定是老板弄的,老板都放任她在这儿躺着没拾掇处理了,自己这边还当个什么好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这儿的屁股,肯定是坐在老板这边的。 小猴子皱了皱眉, 倒是没再嚷嚷,重新回到了老道身边。 “老板,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猴子。” “哦,妖猴?” “嗯。” “啧啧。”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伸手拿起茶几上喝了一半的红茶,当他准备喝一口茶水润润嗓子时,却被周泽伸手抓住了手腕。 “茶凉了。” “没事儿,我正好有点热。” “喝了,你就永远一边凉快去了。” 老道闻言,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赶紧放了下来。 周泽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老道在旁边咽了口唾沫。 “老道啊,以后我的茶你别碰,我以后喝茶可能会放点毒。” “…………”老道。 为了不让员工偷喝自己的茶,老板你用得着这么狠么? 一刻钟的功夫,许清朗从楼上走了下来。 “怎么样?”周泽问道。 他知道老许喜欢阵法这类的东西。 “让人惊叹。” 许清朗显得有些意犹未尽,“那杆大烟枪,才是最让人叹服的设计。” “喜欢的话待会儿带回去慢慢研究。” “合适么?” “合适。” “方便么?” “方便。” “好。” “饭好了,我端出来。” 侯亮亮把饭菜端了出来,摆放在了小餐桌上。 等周泽等人都坐过去之后, 侯亮亮这才默默地走过去,把丹丹和另一个昏迷着的女店员扛起来,安置在了柜台后面的两张椅子上,之前,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必须得等确认好安抚住周老板的态度后才敢做这些。 周老板拿起筷子,指了指面前的几个菜,对老许道: “来,尝尝,看看有什么不足,给点儿意见。” 许清朗笑了笑,道:“我还特意带了点儿酱料,还以为能尝尝鲜的。” “有了点意外情况。” 说这话时,周泽还特意看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老道。 侯亮亮走到周泽身后,恭敬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个管家。 不过, 祥和的用餐时间并未持续多久, 侯亮亮忽然皱了皱眉,把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枚铜钱,这枚铜钱正在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 周泽有所感应,放下了筷子,看了过来。 侯亮亮有些尴尬地伸手指了指这枚铜钱,道:“爷爷的呼唤,应该是爷爷感应到他最看重的烟叶没了,所以马上联系了我们。” 周泽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枚铜钱,这阵子,别的不说,光是这千奇百怪的玄学通讯方式这块就涨了太多的见识。 “那你接啊。” “这个……”侯亮亮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这个,其实是附身用的,让爷爷上身,以前和爷爷联系时,都是丹丹来做这事儿,爷爷附身在丹丹身上,我再和爷爷交流。” 周泽指了指柜台后头躺着的女妖猴,“她现在估计不行吧?” “嗯。” 都这个样子了,还保留着气息生机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被上身的话,可能身子就真的吃不消了。 “那就附你的身上吧,我来和你爷爷聊聊。” 侯亮亮有些委屈,道:“爷爷脾气不是很好。” 爷爷可是一只暴躁的老猴子…… 侯亮亮担心的是,爷爷这暴脾气,万一说了什么让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生气,爷爷反正是隔着千山万水在打电话,但自己可就在这个男人跟前啊。 爷爷骂爽了,喷爽了, 拍拍屁股,又走了, 自己呢? 等着被捏死么? 自己死了, 对于爷爷来说,不过是再养只猴儿,说不定,下次爷爷改养猪了。 “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周泽语气很平静,却已经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了。 侯亮亮用力地点点头,又补充道:“爷爷脾气不好啊,您多担待。” 说完, 侯亮亮张开嘴, 把这枚铜钱含入嘴里,闭上了眼。 “嗡!” 须臾间,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了下来! 刚还在品尝着菜肴许清朗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压制着自己体内海神气息的躁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边的海神,在畏惧这股气息! 老道旁边的小猴子明明身子在发抖,却依旧硬挺着脖子,看着前方的侯亮亮,但终究差了一大辈儿,小猴子坚挺了一会儿后又不得不低下了头。 老道本人则是被吓得坐直了身子,动都不敢动了,脚都开始打摆子了。 平日里在书屋里做事儿,跟着老板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恐怖人物了,但这股气息,这么直接,这么磅礴,简直压迫的老道都快喘不过气。 慢慢地, 侯亮亮的眼睛开始睁开, 仿佛黑幕中被撕开了一道刺目的光芒,锋锐得让人不敢直视; 着眼睛才睁开了一点儿, 侯亮平就发出了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 似有疑惑,似有惊疑,似有不解, 甚至, 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惊喜; “我怎么嗅到了…………搬山苦力的臊味儿…………” 周老板笑着点点头,提醒道: “要不,您再闻闻?” 啊,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零四章 大人! 说实话,老猴子的出场效果确实没让周泽失望; 一叶知秋,只是上个身,就能有这般气场压迫倾泻出来,可以想见老猴子的本尊,到底有多么强悍! 更何况,这只老猴子还很懂得养生,这二楼里的这么多“瓶瓶罐罐”黑科技,不就是这老货为了养身弄出来的么? 只不过人家玩儿得更高级,采阴补阳已经算是很上当档次的东西了,但人家采摘的是气运,还神不知鬼不觉。 年岁大,资格老,还注重养身,不是类似赢勾旱魃这样受重伤落魄的主儿,这意味着啥? 意味着一种极其可怖的及时战力! 之前周老板不是没特意收过一些人,事实上,书屋里现在房屋这么紧张的原因,也是因为周老板到处从外头往里面带人回来,而且是人兽不拘。 阴司里也有俩巡检,一个老张头,还有一个是冯四儿,当然,冯四儿至多只能算半个。 獬豸那边,其实只是趁着它打盹儿时让老张偷偷摸摸地切下来一块藏着自个儿用,獬豸的本体意识可能还不清楚自己已经被“部分绿”了。 数来数去,算来算去, 老猴子若是能被收服过来, 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书屋第一靠山! 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想日子能继续平稳地过下去,靠山,真的越多越好。 可能老猴子本人都不晓得,这个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早早地给他头顶上贴上了“书屋员工”的标签了。 不是周老板痴人说梦,嗯,谁还不能有点梦想不是? 老猴子低下头,看了看四周,着重是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在这一刻,仿佛有一张网被撒了出来,不断地扩散出去,将这块区域完全笼罩。 只是这网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悄然消散。 这是近乎实质化的神识! “你让我觉得很眼熟……” 老猴子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缓缓开口道。 周泽则是向身侧再挪了挪身子,他觉得,这场谈判以及自己的野望,到底能不能实现,还是得靠老道的发挥。 虽说老道现在已经被这磅礴的压力吓得在那儿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无所谓了,他只要人坐在这儿就成。 瞧, 这不就认出来了么? 只是, 这情绪好像有点平淡啊。 其实, 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和老猴子“见面”,风险也是很大的,倒不是直接的危险,毕竟老猴子一个隔着不知道多远附身上来,若是连这个自己都解决不了那周老板也没必要再在通城这片地界混了。 风险其实在于老猴子对府君的态度,如果只是争宠但我还是深爱着府君,那一切都好说; 如果因为当初的参选失败而彻底因爱生恨,不光是恨上了赢了自己的搬山猿猴还一同恨上了府君的有眼无珠,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还是值得赌,侯亮亮之前形容模仿老猴子醉烟时骂猴儿的话语和神态,完全就是清宫剧里的那些被打入冷宫妃子的既视感,只要皇帝再招招手,仍会马上穿戴拾掇整齐再去侍奉君王。 “我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你确实出息了。” 周泽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了, 老猴子说的眼熟,不是说的老道,而是说的自己。 自己现在用的是徐乐的肉身,而几年前老猴子来通城时见到的是当时的徐乐,老猴子断定徐乐以后会“飞黄腾达”“贵不可言”,所以在他身上下注,花费了很大的资源,这才有丹丹和亮亮来通城的举动。 你不能说老猴子看走了眼,实际上他看得很准,比街面上算卦的那些人真是准得太多太多了; 但老猴子把徐乐的精X花大代价培养出来当烟叶抽,却真的是一种很让人无语的误会。 面相、命格,都是对的。 凡是能够和赢勾沾染上关系的东西,都超越了古代帝王将相的命格,这是肯定的,但徐乐在这其中,只是提供了一具身体………… 这种大气运,这种大命格, 可能就算免费大放送估计也没人愿意要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猴子又问道。 很显然,他问的是“怎么回事”,并不是想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想要一个交代。 “我看这里不顺眼,觉得膈应,就清理掉了。” 说实话,周老板也没多少诚惶诚恐,虽然垂涎别人的实力,希望得到这个外援,但周老板是奔着收手下员工的念头去的,而不是去找爹的; 自然不可能太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而且, 最让周泽不解的是, 老猴子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搬山猿猴的气息, 怎么就没感应到老道? 当年自己机缘巧合下拿到了鬼差证,没过多久就碰到了那只搬山猿猴,搬山猿猴很好客,还做菜请自己吃。 老猴子所感应到的搬山猿猴气息,应该是来自于小猴子,小猴子本来算是死了的,却被搬山猿猴救了下来,且在搬山猿猴圆寂时,将自己的遗泽给了它。 但怎么就能感应到小猴子却感应不到老道呢? 总不能说, 之前对老道的猜测一直是自己和安律师的一厢情愿吧? 其实, 老道真的就是老道而已? 周泽这时候真想把赢勾再喊出来,直接问清楚,因为先前赢勾的回答,暗示性很浓,却并没有真的被抓住什么话脚。 “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老猴子说道。 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放下什么狠话,更没说你们要怎么样怎么样否则我就亲自本尊过来如何如何………… 这一番转变, 和刚刚附身下来时那股恐怖的气息压迫感,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似乎,老猴子的脾气,不应该这么好才对。 只可惜侯亮亮现在被上身着,否则他若是在旁边看着,可能会惊讶于自家爷爷的脾气居然变得这么柔顺了。 老猴子缓步向前, 周泽这次没退避,而是站在原地,算是拦住了老猴子。 老猴子没推开周泽,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鼓足了勇气, 抬起头, “吱吱吱!!!” 龇牙咧嘴三秒, 又被这股子气势给压迫地低下了头。 “搬山苦力, 没了啊。” 老猴子话语里,带着一种唏嘘。 当年一起争宠的两个人,他输了,那个苦力赢了,老猴子输得很憋屈,真的很憋屈,输了之后,你连骂人家是狐狸精会耍手段都做不到…… 因为那只只知道卖苦力的臭猴儿,哪有半点脸被称为狐狸精? 只是,往事随风,一切的一切,也都过去了,不管是否真的放下了,老猴子也不至于跟一个小辈猴孙去计较这些。 老猴子伸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小猴子,但因为周老板站在这儿一直没动,他的手够不着。 “怎么……不要?” 老猴子这话是对周泽说的。 “不要。” “那你让亮亮被我上身,站在这里和我见面,是为了什么?” “为了好奇心。” 老猴子沉吟了片刻,道: “那么,现在好奇心满足了?” “满足了。” “行。” 老猴子没有再去看小猴子,而是后退了几步,站回了原位。 周老板一直在观察着他,确认对方眼里,似乎只有小猴子,没有其他人。 但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确切的说,是从老猴子附身上来的一开始到现在,似乎就一直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这里,你随意处置就是了,烟叶太重,我抽不起了。” 老猴子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似乎很少笑, 肌肉笑得很僵硬。 周泽耸了耸肩。 “还有事么?没有事,我就走了,丹丹和亮亮,让他们回来吧,都是好孩子,别难为他们。” 说着, 老猴子又看向了小猴子, 目光里, 似乎都是自己千年前的样子…… “你要不要再…………” 侯亮亮的身子一颤, 那股子萦绕在这家店里的恐怖威压消散一空, 侯亮亮整个人跪伏在了地上,身上大汗淋漓,像是虚脱了一般。 周老板轻声地把最后几个字说完: “再闻闻……” ………… 老林子深处的一块寒潭中央,有一块褐色的岩石,岩石上,盘膝坐着一个身穿着中山装的老者。 老者面前摆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老者端起酒杯, 一饮而尽, 而后酒杯落下, 落入了寒潭之中, 寒潭内,当即水波沸腾,酒杯被下方的鱼儿托举了起来; 然而, 一同落下的, 还有老者的两行热泪, 这泪珠子滴落在寒潭之中, 下方的鱼虾却不敢去触碰丝毫,更不敢献殷勤地把它托举起来还回去,大家只是当作没看见。 老者站起身, 脸上似哭似笑, 像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 以这里为圆心,方圆数十里区域的百兽全都感知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甚至还有一些隐藏的小妖干脆匍匐下来向这个方向叩首。 老者深吸一口气, 咬着牙, 身体开始颤栗, 而后双拳紧握, 青筋毕露, 张了张嘴, 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开口道: “大人…………” 第九百零五章 常回家看看 人就这么地走了, 牛逼哄哄地来,又随遇而安地离去; 若非之前有怕被牵连的侯亮亮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保自己的小命给他爷爷的坏脾气做了铺垫,周老板可能真会误以为这老猴儿修身养性的功夫极佳,也是个很讲道理的大人物, 简直和善得不能再和善,通情达理得一塌糊涂; 但问题,就在这里; 人家如果对你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上来就嚷嚷威胁一通,似乎才是最应当的,但就这么和和气气地说“就这么滴了吧”,反而让周老板觉得很诡异; 可能, 这就是贱吧。 侯亮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着周泽的表情,他刚刚被附身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周泽伸了个懒腰,转身对许清朗道: “老许啊,收拾收拾东西,你看上什么咱就拿什么,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老猴子既然是这个态度,那自己这边就不要客气了,甭手软也甭客气。 随即, 周老板又面向跪伏在地上的侯亮亮,道: “你爷爷叫你们回去睡觉,别再在外面跑了,对了,这里该处理掉的都处理掉,下次来通城,记得提前打个招呼。” 俩猴脑儿,就这么没了,真是怪可惜的。 “爷爷,爷爷让我们回去?” 侯亮亮很是意外。 “没事儿了。” 周老板心情不是很好,径直走出了店门,才点了一根烟,老道就抱着小猴子走了出来。 老道是扶着门框出来的,显然,现在还有点腿软,瞧他这样子,周老板自个儿心里不禁也动摇起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话…… “老板,这俩猴子就这么放它们走咧?” “不放你养啊?” “不不不,不养咧,不养咧,有一个就够咧。” 老道只是有些奇怪,一直致力于要开“动物世界”的老板,怎么这次转性了,看见国家保护动物都不往家里带了。 “你们留这儿收拾吧,车你们开,我打车回去。” “好的,老板。” 其实,不收它们的原因很简单,老猴子的态度不明朗,甚至细究起来还有一点奇怪,在这个前提下,收了俩小猴子,不稳定因素太多,周泽宁愿不要。 况且,这俩猴子的搭配,简直就是安不起和小男孩的翻版,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多它们俩不多,反而多出了俩张要吃饭的嘴。 车打到了,但周老板设置的目标地点却不是书店,而是林医生家里。 不管怎么样,今天林医生是被牵连了,人家是个坚强的女人,但自己总不能不闻不问,很多东西,就像是香烟一样。 你要是戒掉了,也就不当回事儿了,但某一天要是忽然抽了一根,你就很想再抽第二根第三根。 把感情生活男女关系比作香烟似乎很不恰当,但周老板要是恰当的话,上辈子到三十岁不会也没结婚了。 要知道,医生这个职业在相亲界还是很吃香的,更别提每天遇到的这么多病人及其家属以及在周围莺莺燕燕的美丽护士; 周老板上辈子模样虽然没徐乐这个靠脸倒插门的来得清秀,但也绝不至于惊世骇俗,在那种环境下,依旧能保持打光棍,没实力,可不行! 车到了小区门口, 自己很久没有再回到这里了, 周老板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林医生的家。 生活,本来真的可以有另一种模样,如果不是这么多的意外和折腾,说不定重生后的自己,可能就顶着徐乐的身份继续和林医生生活在一起了。 可能会生一个孩子,姓林; 可能再生个二胎,姓徐; 不能再生第三个姓周了,因为生仨个要罚款。 脑子里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周泽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像是一个老人重新回到了出生地,正在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产生联想和追思一样。 回得去么? 回不去了啊。 习惯性地伸手放在了门锁上, 想了想, 还是没选择暴力开锁, 而是用煞气去牵引,企图从锁芯那边将锁给打开,尽量保持锁的完整。 “咔嚓!” 门锁开了, 锁也断了…… 周老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操控过这么细微的流程,有点失手也算正常。 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楼中楼的格局,一楼这边是林家父母和林忆的房间,二楼是林医生的房间。 不过,一楼好像没人,林家父母应该不在家。 很久没回来了,上次回这里好像还是吞掉小姨子体内那个疯鬼差的时候,自那之后,虽说和林医生还偶有交集,但周泽是真的没想过再以“赘婿”的身份回来住一天。 往楼上走,过了拐角处,周泽看见林医生的卧室灯开着。 没感觉到妖的气息,白狐可能把人安置好后就已经回去了,当然了,现在这白狐一直超然物外的心境来看,身上已经没了那种骚气,可能它就算在这里,自己也感应不到。 毕竟是大妖了,这种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 她没理由躲着自己, 家里进了贼, 哦不, 家里进了人,她应该第一个出来见自己交任务才是。 周泽走到卧室门口, 刚准备轻轻地推开门,再轻轻地站在床边轻轻地看着她再轻轻地离开…… 结果, 里面却传来了糯糯粑粑的声音, 这声音, 很柔弱,也很清脆,带着点淡淡的俏皮和欢悦; 有次,周泽坐在书店沙发上看报纸时,安律师和老道则在吧台那边谈什么AB面的服务,安律师还说哪家会所的半套做得质量最好,那过水和吸皮做得那叫一个诚恳。 不知道为什么, 周老板现在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个。 但…… 怎么可能; “嗯…………” “嗯…………” 轻吟声传来, 紧接着是流水潺潺下幽涧; 两个人, 是的, 两个人。 周泽皱眉, 白狐,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自从获得第五条尾巴后,原以为白狐已经看淡了男女之事, 哦,对,她似乎真的看淡了,但又升华了; 自己让她带林医生回来安置,可没让她安置得这么无微不至。 其实, 心里别扭是别扭, 但你要说多生气,似乎也没有,不爽是不爽,但没到怒不可遏的地步,甚至,比当初第一次在林医生的车里见到安律师时的那种不满还低了不少。 事实上,男人对自己另一半是拉拉的这件事,似乎没那么大的介意,因为大部分男的都棋盘着一箭双雕的美梦。 但周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阻止它,同时,那只白狐,得吃点儿教训。 周老板伸手, 没遮掩, 直接推开了门, 然后, 六目相对, 场面, 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直到床上的一个女孩儿的一声惊呼, 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且成功地让尴尬的氛围变得更加的尴尬: “姐夫………” —————— 这章字比平时少,下一章会补回去,因为龙觉得在这里断章是最吼的! 第九百零六章 清明节 穿衣服的穿衣服, 下床的下床, 场面上,显得有些忙乱和无措; 比如谁拿错了谁的bra, 谁又拿错了谁的裙子; 周老板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走到卧室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目光,没有刻意地躲闪,只是很平静地平视前方。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更要坦荡! 人对欲的追求,是无穷,对禁忌类的探索以及对传统常规的打破,也是孜孜不倦的; 这一点上,隔壁岛国做得很好,各种念头各种想法各种场景,甚至可以手把手地教你去如何探索这玄妙美好的世界; 两具年轻的身体,充满着活力的韵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这半湿的床单,就是最好的证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性大自然的味道,很奇怪,在这种味道环绕之下,有着深度洁癖的周老板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看着俩女生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出现之后晕头转向,还挺有趣儿的。 一个是法律上的小姨子林忆,另一个周泽也认识,是林忆的室友陈雅,就是那个腿很白的那个; 现在来看, 腿依旧很白。 “姐夫,你怎么回来啦。” 说不尴尬,那是假的,而且这种尴尬,可能比男生躲在书房里偷偷打手冲时被长辈推开门进来撞破更深好几倍。 周泽沉着脸,没说话,尽显长辈的威严! 实际上, 是周老板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如果早知道是小姨子跟女室友在这里磨豆腐, 他早就默默地离开了,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但既然已经推开门进来了,再怎么冒冒失失地跑出去,也不是周老板的风格。 或许是这种感觉,太过的压抑,林忆只能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道: “姐夫?” “你姐让我回来看看。” 周老板开始瞎编。 林忆愣了一下,道:“可是姐姐早就搬出去一个人住了,她早就不和我们住一起了。” 嗯? “她让我回来看看你。” 周老板继续瞎编。 “啊,姐夫,你的意思是说,姐姐已经知道了?” “她怕你尴尬,所以让我来对你说说。” 坐在床边的陈雅嘴角抽了抽, 人家做姐姐的怕尴尬, 让姐夫来就不尴尬了? 好像也是,都说姐夫有小姨子的半边…… 陈雅也是个心大的,一开始忙乱之后,她就心安理得地坐在床边穿丝袜穿裙子了,也没避讳周泽,甚至还大大方方地给周泽在看。 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周泽的那种好感, 当然了, 这种好感和周老板的颜值无关。 周老板觉得,再这样继续聊下去,这件事就没完没了的了,只得起身,道: “你们饿了没,我请你们去吃早餐。” 两个女生很配合地点头: “饿了。” 此时,能离开这张床,离开这个卧室,才是结束这场尴尬的最好方式。 就这样, 周泽带着俩女生走出了家门,小区门口有一家早餐店,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但早餐店已经开门忙活了。 进去后, 周泽要了一碗面,林忆要了一份豆腐脑,陈雅则是要了一碗馄饨。 进餐时,周老板想着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没什么好说的。 注意节制? 这个也需要节制么? 注意保险措施? 这个需要保险么? 注意补水? 额…… “学业上怎么样?” 周老板问道。 “嗯,挺好的,我准备考研。”林忆回答道。 林忆因为当初那档子事儿,导致她在高三时在家休息了半年精神上才恢复正常,高考也因此没考得好,虽说通城大学的医学专业也是一本,但以她原本的成绩上这个大学,确实是不理想的。 当然了, 以她家条件,当初哪怕分数不够,运作一下,也没什么问题,或许也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所以林家才让她干脆就在通城上大学算了。 “你呢?” 周泽看向陈雅。 陈雅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回答道: “我就混个毕业,毕业后的工作家里会给我安排。” 得, 都是家里有钱的主儿。 周老板是经历过学生生涯的,从入学以来,他也算是个学霸,毕竟那会儿他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低得除了靠学习,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出路。 那时候谁知道死了后也能重新就业当鬼差啊? 所以,周泽清楚,大部分大三大四的学生,在那个时候,得有多迷茫和心焦; 毕竟,不是每个学生的父母家里面都能说出“我们来安排”这句话的。 “玩玩儿可以,别当真,我知道这种感觉很愉悦,但还是别影响到自己的取向,知道么?” 林忆点头。 陈雅默不作声。 对话,有点干燥,却不算尴尬,俩女生也没那种为了自己的“爱”辩驳反抗到底的意思,可能,她们也只是感情好玩玩儿而已。 早餐吃完了, 周泽看了看时间,道: “你们是回学校还是回去休息?” “我去我姐那里。”林忆吐了吐舌头,她还想着去给她姐姐解释呢。 “你姐现在不舒服,刚休息下来,过几天你再去看她。” “我姐怎么了?被我气病了?” “没有,别乱想,对了,你呢?” “我回学校。”陈雅回答道。 “嗯,那你打车吧。” 周老板也是打车过来的,也就懒得说什么我送你了。 “现在还早,寝室还没开门呢。”陈雅摇头道。 “你们宿管阿姨这么懒?” “不是,我们宿舍的人,不可能起那么早。” 宿舍晚上睡觉时,门都是基本反锁着的。 “您不是开着一家书店么,我去你店里坐会儿就是了。” “我也去。”林忆马上道。 周泽低着头, 伸手指着林忆, “你,给我回去休息。” “好嘛。” 随即, 周老板拿出手机打了车, 等车停过来后, 周泽上了车,没喊陈雅,但陈雅还是打开了另一侧车门,对林忆招了招手,坐了上去。 林忆耸了耸肩, 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慢慢地踱步往小区里走去。 ………… 从上车到到达目的这段路上,周泽都没说话,陈雅也没说话。 等下车时, 周泽站在书店门口, 习惯性地先抽出了一根烟,摸打火机时,却没找到,好像是落在了林忆家里了。 陈雅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熟练地给周泽把烟点上。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看了看陈雅,道: “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您在抽烟的时候对我说这种话似乎不是很合适。” 我是死人,你呢? 周泽推开书店的门,老道和老许他们还没回来,白狐也不在,书屋里只剩下莺莺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面前摆放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放着切块水果,另一个盘里则是放着青团。 “老板,你回来啦。” 莺莺很热情地起身迎了出来。 当陈雅把目光看向莺莺时,她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了异样的神采。 这一幕,被周泽注意到了; 心里当即有一种自己锅里正在慢慢煮等着烂的肉被别人盯上的感觉。 莺莺下面还没完全解冻呢,怎么可能让你惦记着? “店里有点脏了,你随便找点事儿做吧,拖拖地擦擦桌子什么的。” 周泽对陈雅说道。 “好。” 陈雅也没拒绝,找了抹布就开始擦拭起了桌子,瞧这动作,干活儿还挺麻利的。 周老板准备去洗澡,刚准备叫莺莺帮自己准备衣服时,却看见莺莺端着一个火盆走了出来。 “怎么了?” “老道说,今儿过节呢。” “过节?” “清明节。” “哦。” 怪不得吧台上摆着青团。 莺莺把火盆搁在了吧台前面的位置,拿出手机,给黑小妞打了电话。 没多久, 一团团绿色的植物就从书屋地板缝隙里钻了出来,围绕着火盆开出了花。 这是准备当抽油烟机用,吸收灰尘颗粒。 刚刚擦完那边的桌子往这里走来的陈雅看着莺莺那边的植物,皱了皱眉,她似乎有些不羁的自己刚进来时,这里还种了花? “老板,一起烧点儿?” 周泽点点头,不忙着洗澡,而是走了过来,从莺莺手里接过了冥钞,一张一张地往里头丢着。 陈雅站在旁边,很平静地看着,她只是有些奇怪,别人家烧纸钱都是一沓一沓的往里头丢的,但这家,似乎格外地节俭。 “你要不要也烧一点?” 莺莺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陈雅,她没问老板为什么带她回来,也没问她是谁。 “好。” 陈雅也蹲了过来,从周泽手里接过了…………额, 她看见周泽居然在一张一张地数着冥钞,然后递给了自己十三张。 陈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周泽, 周老板不以为意, 继续一张一张地烧着。 因为纸钱一直没放多,所以火光只是维系着不灭而已。 在这一张一张投送地过程中, 周老板的内心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老猴子的事儿,赌坊婆婆的事儿,东北龙脉的事儿, 似乎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只觉得自己现在内心的安宁,才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如果能抛开鬼差的身份,抛开赢勾的羁绊,抛开阴阳的琐琐碎碎, 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开着这家幽静的书店, 生活, 该是怎么样? 嗯, 自己会破产而后饿死…… 周泽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 自己不愧是小清新氛围破坏者,连戳破自己的小情绪也毫不手软。 日子,得继续好好地过,但事情,却不能不做了,一些浪潮,已经在不可逆地慢慢席卷而来,不是自己自欺欺人关在书店里就能躲避得过去的。 这或许, 就是一种宿命? 自己是这个舞台上最忙碌的那一个,却又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因为, 舞台的主角,并不是他自己。 陈雅还和莺莺一起蹲在火盆前,其目光,不停地盯着莺莺在看。 莺莺则是很认真地继续烧着冥钞, 等最后一张冥钞烧完后, 莺莺双手合十, 像是在许愿, 而后睁开眼,站起身, 对周泽面带笑容道: “老板,清明节快乐!” 陈雅有些意外,听说过圣诞快乐,新年快乐,但清明节,也能快乐么? 当然可以快乐了,清明节,对于鬼差们来说,相当于过年了,因为在这一天,阳间会有海量的“孝敬”投递过来,阴司的官员们也能在这一天狠捞一笔外快,跟发压岁钱差不多。 周泽伸手揽住了莺莺的肩膀, 道: “清明快乐。” 第九百零七章 打人(第四更!) “我说,咱好像迷路了。” 安律师一边往火堆里丢干树枝一边说道。 庚辰被放在他旁边的草堆上,手里正拿着一条烤鱼,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 “迷路了,证明我们找对了。” 庚辰放下了手中的烤鱼,看着安律师,继续道: “还有盐巴么?” “没了,我跟你说,连彼岸花口服液都快见底了。” 庚辰点点头,继续吃鱼。 安律师则是有些心浮气躁,他大老远地从扬州一路逃跑到了关外,本以为可以天高任鸟飞,结果却听了庚辰的鼓动,一股子劲儿地径直钻进了这深山老林之中。 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老林子只是一个树林而已,只有真正接触过老林子的人,才知道它的可怖。 当然了,纯粹的自然环境问题倒是不可能对俩曾经的阴司巡检造成多大的困难,吃喝上他们是不愁的,但他们的目的地却也比普通人更危险得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这个时候,抱怨和急躁,毫无意义。” “但再这么下去,我得压抑得要疯了。” 安律师站起身,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的几条没处理的鱼,看着它们瞪大的鱼目,安律师感知到了一种来自死鱼的嘲讽。 “安不起,得沉住气。” “你说得倒是轻松,从步入这块区域到现在,已经三天了,这块地方,对我的精神感知力有着莫名地压制; 我在这里,就像是聋子,就如同瞎子,明明睁着眼,却像是摸着黑在走路。” 以前拥有,现在忽然失去,这种不安全感,真的很折磨人。 安律师就算是在自己被剥夺了出身文字逃出地狱时,实力大减的前提下,也没失去精神力这一项本事。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庚辰继续吃鱼。 他的身躯确实是小,但食量却很惊人,和一个成年人没什么区别。 “你的傀儡呢,还没消息?” 庚辰摇摇头,“已经做了五十多个草木傀儡了,但现在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她到底在不在这里?” “才三天功夫,你就已经模糊了自己的目标了?”庚辰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笑道:“安不起,你的爱,还真是短暂。” “我只是不想白费功夫!” “为自己所爱的人,哪怕白费功夫,也是一种甘之如饴。” “我们就不用在这里互相伤害了吧?” 潜意思就是,你对你的妻女曾做过什么,大家心里没点逼数么? 庚辰伸手,抓起旁边的树枝,开始继续做起了探路傀儡。 “她为什么会被葬在这里?” 安律师重新坐了下来问道。 “喜欢她的,又不止你一个。” “你这种叙述方式,让我很不舒服。” “你这些年又没守身如玉,哪管得着那么多?” “嘿,我说,你不讽刺我你会死是吧!” “呵呵,据说,她死后,是一位紫带子判官将她安葬的,而且特意选择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处地方,也就是这里。” “紫带子判官?”安律师把旁边的一条处理好的鱼拿过来,插上树枝,放在火上烤着,“紫带子那种级别的判官,距离开府建衙也就差一步了,怎么可能…………” “你安不起当初不也是金牌巡检么,照样能冲冠一怒为红颜。” “我那巡检怎么能和人家比?” “差不离,虽然段位上,差了,我数数,赤橙黄绿青蓝…………” 庚辰一拍手,刚刚捏出来的一个由树杈组成的小傀儡就自己跑了出去, “不数了,但你不能要求人家官位高就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资格不是么?”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人家官位那么高,你和人家差……额,我也给你数数,赤橙黄绿青…………” “他后来被发配到了封印之地,然后陨落了,为了对付一头即将破开封印而出的巨魔,陨落了。” “那可真是可惜。” “他和我说过这件事,在灵魂崩灭之前,他把这个地方告诉了我,说以后如果我有机会的话,还阳时可以去这里看看她,他怕她寂寞。 你瞧瞧,人家的爱,确实比你唯美多了。” “又不是拍电影,要唯美做什么?” “至少比你这个人家都不晓得你是哪根葱的角色要好多了吧?” 安律师把烤鱼往面前挪了挪,检查了一下,道:“你还吃么?” “吃。” “不撑死你!” 安律师把烤鱼丢给了庚辰,自己抽出了一根烟,点上,过了会儿,问道: “那位紫带子,也是因为她的事儿受牵连?” “他倒是……活该,那次抓捕时,他示意自己手下人故意放出了一个缺口,差点导致抓捕行动的崩盘。 后来宋帝王发怒,下诏论他的罪,这才被连贬了好几个台阶,最后发配到了我们那个又危险又枯燥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活该那老家伙的老窝被月亮砸了。” 庚辰闻言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安律师。 安律师对着他撇撇嘴,有些事儿,其实一直没和庚辰说明白,因为还不到时候。 就在这时, 前面草丛中跑出来一个残缺了一大半的傀儡。 “回来了!” 安律师激动起来。 傀儡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庚辰跟前,庚辰用手抓住了傀儡的身子,轻轻一捏,随即站了起来,很自觉也很熟练地爬到了安律师的脖子上坐着,像是儿子坐老爸肩膀上一样。 “位置知道了?”安律师问道。 “知道了,我指挥,你来走。” 路其实不算难走,老林子虽然沟壑有点多,但对于安律师他们二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这走走停停又得绕绕圈子的节奏,真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安律师好几次都差点想直接问庚辰这是故意在操控自己玩儿还是真的有这么多的阵法玄奥,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谁叫自己不精通阵法呢,普通的阵法自己还能根据经验看出个一二三来,但高深一点的,自己就真的和自家老板差不多了。 终于, 在跳过了前面的小溪后, 安律师闻到了花香了, 而在小溪的另一侧走来时,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没闻到。 “找到了,樱花盛开的地方,那位紫带子说她最喜欢樱花,所以在她安葬的地方,他特意种下了一片樱花海。” “我还是觉得丁香花更押韵一些。” “前面没有阵法阻隔了,可以放心了。” “可算是结束了,那位紫带子也是走阵法路线的么,在阳间埋个人还能弄这么大的阵仗。” “那个级别的存在,已经是判官顶峰了,再往上,就能和十殿阎罗平起平坐了,说实话,他们的实力水平,已经不是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所能窥觑和理解的了。” “呵,得瑟吧你,更牛逼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幽冥之海的主人天天和我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泰山府君隔三差五地跟我出去钻发廊嗨皮, 我吹出来了么?我炫耀了么?我骄傲了么? 认识个紫带子判官,看把你牛叉的。 安律师把庚辰放下来, 自己叉着腰, 呼呼…… 歇会儿, 歇会儿; 抿了抿嘴唇,安律师拨开前面的灌木,忽然间,一股阴森的感觉下来,安律师迅速后退,但身子却依旧像是被一道皮鞭抽中了一样直接倒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 摔落进了小溪里。 “我艹…………” 安律师从溪水中爬出来,胸口位置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不是说到这里就没禁制了么?”安律师很不满地问道。 “应该是没有的,但不知道怎么了……” 庚辰也不是很确定。 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安律师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得亏他先前反应快,只是被擦到了一点,反应迟钝点儿的话这身子估计得被拦腰切断。 “小心点吧。”庚辰说道。 “呵呵。”安律师没好气地瞪了庚辰一眼。 接下来, 在樱花谷中前行时,二人都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又经过了好几道禁制,但都被庚辰提前发现了规避了过去。 终于, 二人来到了樱花谷的最深处, 来到了那座寒潭的边缘。 “她就在寒潭下面了,我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肉身还是只有衣冠冢,甚至,可能就一座碑文。” “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就算只有一张身份证丢在寒潭底,我也得下去捞出来看看。” “别动!” “怎么了?” “潭水中间,好像有个人。” “哪儿呢?嘶……真有人,那人站起来了。” “他好像发现我们了。” “是啊,他好激动,这水潭都沸腾了,艹,这气场,太恐怖了吧,东北大仙儿啥时候这么彪悍了?” “是妖气,但不像是大仙儿,这妖气太惊人了。” “我们惊扰到了他了?” “或许吧,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听,他好像在说话,在说什么?” “好像好像说的是…………说的是, 打人, 打人! 妈的, 真的是被我们惊扰到了,要打人了!” ……………… 《深夜书屋》实体书预售开始,正版购买渠道在书评区置顶里有。 想收藏的朋友可以天猫或者淘宝搜索“大周图书专营店”,在店里面搜索《深夜书屋》进行预售购买。 第九百零八章 云舔狗 老猴子的情绪正陷入一种极度压抑和亢奋之中,有追思,有怀念,有唏嘘,有喜悦,这是他最真实的心理感受,也是最为直白毫无遮掩地表现; 然而, 在下一刻, 他的目光却忽然扫向了寒潭的西北侧边缘位置, 当你正沉浸在自我情绪之中时,忽然有外人闯入,正常人都会很愤怒,宛若自己心底的秘密被外人窥觑到了一样。 老猴子当即发出了一声怒吼, 寒潭开始震颤起来! 也不晓得是安律师和庚辰运气好还是不好,他们来的时候,正是老猴子隔着千万里上身侯亮亮和周泽对话的阶段,自然失去了对周围环境动静的掌控,附身结束后,又陷入到了自我情绪之中,一时没有来得及顾及到其他。 所以才到现在,老猴子才发现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寒潭里的水,它的温度本就很低,平时就不停地散发着白色的寒气,而此时,更是在老猴子情绪引导之下,逐渐结冰! 老猴子伸脚踩到了潭面上,开始向这边走来,与此同时,一道道恐怖的气机开始封锁这块区域; 他看似走得很慢, 但他的那张网,却已然铺陈了开来,形成了极为恐怖的杀机,封锁住了四周。 安律师和庚辰对视一眼, 俩人以前都是巡检的身份, 再怎么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风里来雨里去,说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有点儿太夸张,但至少也算是个老油条了。 人家摆明了想“打人”, 自己二人总不能真的就傻站在这里让人家打着出气吧? 至于逃跑, 这还能跑得掉? 这四方天地都被对方封死了,往哪里跑? 安律师掌心一翻,庚辰之前交给他的出身文字再度浮现,毕竟不是自己的,每次用的时候,都得走个流程。 下一刻, 气息暴增的安律师双手交叉结印, 低喝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镇、灭!” 黑色的手印凝聚着磅礴的煞气直接轰击了出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至少, 从特效场面上来看,确实很过瘾! 然而, 老猴子鼻尖只是轻轻一“哼”, 安律师打出来的手印还没冲到老猴子跟前呢,就直接崩散了。 安律师心里“咯噔”一下, 要糟! 庚辰手中出现了一把丝线,直接一扯, “哗啦啦” 一片绿色的蜜蜂一样的细小傀儡向着老猴子扑了过去,当真有铺天盖地之势! 老猴子不管不顾,身形直接撞了上去,蜜蜂撞击在他的身上,只听得一串炒豆子一样的脆响,却根本阻碍不得其丝毫。 庚辰稚嫩的小手下压, 沉声道: “裂!” “轰!!!!!!!!!” 爆炸声连续响起,寒潭刚刚冰封的池面在此时也出现了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纹,然而,从硝烟和火光之中,老猴子继续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这是……碾压了! “咱们现在能不能分析一下,谁更适合断后?猜拳?” 安律师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在说这话, 实际上,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若是老猴子没这么变态,上来就像是推土机一样轰轰轰地过来,可能安律师早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但现在他自己也清楚, 跑, 是跑不掉的。 既然跑不掉, 那就别丢人现眼把后背丢对方让人家玩儿抓猪仔的游戏了。 庚辰眼眸之中,有蓝色的光泽开始闪烁,其掌心位置,更是有两团蓝色的火光开始凝聚,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 “拖住他,多拖一会儿!” 庚辰开口道。 安律师眼睛眨了一下, 这是还有转机? 不过安律师也没犹豫,双手食指点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位置,眼睛先闭起,再猛地睁开,磅礴的精神力直接释放了出去。 只是,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在老猴子身上根本就找不到着力点,对方像是个绝缘体一样,完全屏蔽掉了自己精神力的任何作用。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的肉身变态到了极点,以肉身为依托,完全隔绝了外在力量对自身灵魂的干扰。 这个和自家老板变成僵尸时差不多,当然了,自家老板是最不怕别人玩儿这一手的,无论是谁想跟他玩儿精神力还是玩儿夺舍什么的,他都直接把对方丢给体内的那位恐怖存在了事儿。 另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的灵魂,其层次上已经超出了安律师的想象,安律师现在就像是小孩童给大人挠痒痒一样,人家根本就没感觉。 不管是哪种可能, 都说明, 自己是真的挡不住啊! 老猴子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距离安律师和庚辰不到五米远的位置, 他的手掌已经举了起来, 于他来说, 可能安律师和庚辰在他眼里,就是两只很烦人的苍蝇, 他所要做的, 仅仅是走过来, 再将其拍死! 这不是装逼,也不是得瑟,更不是刻意为之, 你会无聊到去为了踩死两只蚂蚁而专门准备什么仪式感? 老猴子来了, 他的手要落下来了, 安律师已经绝望了, 庚辰却在此时发出了一声怒吼, 一枚蓝色的符咒被其打在了脚下的寒潭位置。 “嗡!” 四周的樱花,忽然飘落了下来,且又在瞬间粉碎,化作了淡红色的雾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而后,所有的雾霾开始收缩! 老猴子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异色, 当雾霾收缩时, 老猴子的身形开始了倒退, 他刚刚是怎么往这边走的,现在就怎么往回退, 像是DVD机被按了倒放;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寒,紧接着是酥麻的感觉,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是太刺激了,当下,他马上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庚辰; “你有这里禁制的钥匙?” 庚辰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白,“那位紫带子死前给我的。” “哦豁,那位紫带子是不是姓多?” 安律师叉着腰, 只是, 等他再看向前方时, 叉着腰的手,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前面的那个老人,在后退了一段距离后,居然又开始了重新往这边走来,雾霾在其身边不停地收缩,却似乎没办法再继续影响到他了。 “我说,这是什么情况?” 安律师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也是人之常情,第一次,让你去面对绝望时,你还能横下一条心大不了拼了,但等死里逃生之后,就像是再而衰三而竭,不慌,是不可能的。 “这只能说明…………” 庚辰有些绝望地笑了笑, “这只能说明,这位,比那位建造这里的紫带子判官,更恐怖。” 安律师咬了咬牙, 看了看脚下冰面上的裂缝, “喂,我们是真的要玩完了。” “啊,差不多吧,可惜啊,得和你这个人渣一起死了。” “嘿嘿。”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 体内的妖丹开始运作起来, 一层层白色的毛发开始自安律师皮肤上浮现而出, 此时的他, 周身妖气散发, 宛若一头化形的妖物。 这妖丹还是当初老板给自己的,是白狐的妖丹,安律师一直没舍得炼化,带在身上。 庚辰有些意外地看着安律师,道: “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倔强,到现在也不放弃,你安不起当年能爬上那个位置,确实不算是浪得虚名。” 庚辰不是没见过安律师用这妖丹,之前在通城交手时,安律师就显摆过了,但妖族是靠肉身去拼的,你让安律师用这半吊子妖化去跟眼前这位恐怖存在去拼肉身? 真的和鸡蛋碰石头没什么区别,无论这枚鸡蛋是生的还是熟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我这个人吧,就一个优点,那就是不管面对多么艰难的时刻,都不会去放弃,人活一世,魂留一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总觉得亏得慌。” “也对。” 庚辰重新站直了身子, 两只小手快速地翻动着,一团团暗红色的光晕从其掌心里不断地凝聚而出,这是业火。 庚辰瞥了一眼安律师, 道: “你都这样子了,总不能让我被你比了下去,那就再拼一把,拼输了,也就死而无憾了。” “就该这样!这才是咱们该有的气度不是? 任何时候啊,都不能放弃,都得活,都得想着活,都得挣扎地去活!” 安律师点头肯定道。 “呵,行,我陪你,其实,这次算是我对不起你,不拉着你一起出来,你也不会有这种事儿。” “别,对不起这种话,太轻,没诚意,要说对不起,最好拿点儿实际的东西出来。 不过,这里也是我要来的,也算是我自找的; 用我老板那句话来说,我这就是云追星。” “不是云舔狗么?” “闭嘴!” 终于, 逆着这寒潭的阵法, 老猴子再度走到了距离安律师和庚辰很近很近的位置。 庚辰目光微凝, 蓄势待发! 安律师呼吸开始加重,面容严肃! 随即, 安律师“噗通”一声,直接对着老猴子跪了下来, 大喊道: “老祖宗啊,老祖宗唉,都是这个人抓了我,让我被他驱使奴役的; 老祖宗啊, 小子对您的崇敬之情比天高比海还深呐, 求老祖宗搭救,求老祖宗赶紧灭了他,救救小子吧!” “…………”庚辰。 第九百零九章 泰山法旨! 其实,有些事儿第一次做的时候,还真的是会有“愧疚”这种情绪的; 但任何事儿做多了,也就麻木了,最明显的例子——七年之痒。 而搁在这边, 反正自家老板已经连续把锅扣庚辰脑袋上了, 安律师觉得自己这会儿再给他加一顶锅, 庚辰应该也会习惯了吧?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安律师自己不想死。 庚辰脸上露出了荒谬的笑容,却也什么话都没说,甚至都没反驳,似乎还默认了下来。 老猴子走到了安律师面前, 面无表情, 举起手, 放在了安律师的肩膀上。 这一刻, 安律师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清楚,自己的生死,都取决于眼前这位老人接下来的动作。 只能说,真的是太过于巧合了; 若是安律师知道眼前这个老人刚刚才跟自家老板通过“电话”, 甚至自家老板还有心试探着想把对方收到书屋员工的序列里, 安律师这会儿估计就不用跟个小鹌鹑一样在这儿瑟瑟发抖了, 可能还会借杆子上爬跟摆一摆前辈的谱儿,顺带给他科普一下书屋的企业文化。 不过, 事情似乎并没有彻底滑落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因为老猴子笑了, 他笑了, 安律师也跟着一起笑了,笑得很阿谀,笑得很没节操,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你是…………妖?” 老猴子发问了。 “我是妖啊,是妖啊!” “妖还能做阴司的官差?” 老猴子手掌一抽, 安律师身子一个哆嗦, 那张出身文字卷轴就出现在了老猴子的手中。 “瞧您说的,这年头,当妖日子过得太艰难了,所以才改行多元化发展嘛; 现在不都流行产业转型呗,我这也算是转型了。” 老猴子低下头, 看着安律师, “你够没脸皮的。” “那是,那是。” “呵呵呵…………” 他又笑了,他又笑了! 安律师心里狂喜, 谁也别拿谁当傻子,安律师当然清楚自己这拿个妖丹就在人超级大妖面前装妖族简直跟鼻子上插大葱装大象一样;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家觉得自己逗,觉得自己有趣儿,说不定就不急着杀自己了。 这或许, 就是安律师的生存智慧吧, 正如他之前对庚辰说的那样,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活下来的可能。 “看在你让我开心一次的份儿上…………” “您放心,我们马上就走,不会再打扰…………” “我就给你死前说遗言的机会吧。” “…………”安律师。 旁边的庚辰嘴角抽了抽,虽说是君子,但心里还是道了一声:该! 安律师哭丧着脸, 老猴子站直了身子, 安律师摇摇头, 倒是收起了之前的神态,变得淡然多了,很平静地道: “若是您以后有机会去通城的话,替我跟我老板带个话,就说…………” 在听到“通城”这个地名时, 老猴子的眼睛里闪现出一抹精光, 他放在安律师肩膀上的手忽然发力, “啊啊啊啊!!!!!”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灵魂都被牵扯了起来,痛得不行。 “你从……通城来?” “额……” 安律师愣了一下, 这丫不会跟通城的谁有仇么? 还是和自家老板有仇? 安律师现在已经不是考虑生和死的问题了,他现在开始担心自己会“生不如死”,这种级别的存在,想炮烙他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 “哦不,不,不,其实,其实我是从地狱来。” “我们是从通城来的。”庚辰在旁边开口道,这会儿,他倒是能实话实说了,之前安律师给他扣一口锅,他默认了,现在,无所谓了。 “通城有只猴子,你认…………” “认识,认识,那只金丝猴嘛,是吧?” 安律师眼里马上升腾出了希望之火! “呵……” “啪!” 安律师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拍在了冰面上。 艹…… “看来,你是不认识了。” 说着, 老猴子抬起了脚。 “搬山……搬山猿猴………搬山!” 被压在地上的安律师马上喊道。 老猴子的在空中停住了。 搬山猿猴, 看来, 眼前这个家伙, 是真的认识了。 安律师这会儿也没心思再去观察老猴子的表情变化了,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攀爬,赌了! “我跟那只猴子关系可好了,我天天给它洗澡,天天给它做发型,带它去找母猴子嗨皮……” 老猴子闻言, 眼眸里闪现出一抹愠怒, 你和那只搬山苦力, 关系这么好? 那你, 还是去死吧! 安律师只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道倾泻了下来, 妈嘢,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但这个时候只能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继续往外鼓捣了: “我没照顾它,我嫌它身上太臭,真的,臭死人了,除了老道会给它拾掇一下,我都懒得搭理它!” 脚, 又停住了。 旁边的庚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这死也不能死个痛快。 老道? 那个, 年老的道人? “你还……认识那个道人?” 老猴子又问道。 道人?老道? 刹那间, 安律师仿佛感到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个时候如果有配音的话, 应该是“叮”的一声, 真相只有一个! 想通了,想通了,想通了! 安律师的神色当即一变,他反正一直在变脸,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多一点变化,需要一点点的庄严,需要一点点的肃穆,需要一点点的崇高,最好有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出来! “放肆,老道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你可以杀我, 你可以侮辱我, 你可以随意地作践我, 但你不能对他有任何的不敬! 他是道人,但绝不老! 他与日月同辉,他同万古永存! 他是阴阳最善良的光芒,他的光辉,将永远地撒照整个人间和地狱! 你, 不允许亵渎他, 哪怕你现在杀了我,甚至祭炼我的魂魄, 我也不允许你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庚辰。 这一刻, 庚辰环绕觉得自己以前被安不起给整得发配到封印之地当看门的,似乎真的不冤,人家的这个政治嗅觉,真的就是把自己爆成了渣。 虽说他并不知道书屋里的真正秘密,但他能确认刚刚安律师是在放屁。 老猴子收回了脚, 转身, 背对着安律师和庚辰, 他的脸上, 露出了笑容; 即使知道这些话语里有些不实,即使清楚里面可能有水分, 但他都选择了无视,选择了忽略, 他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又有人在赞美他的感觉, 一千年过去了, 地狱都早变天了, 已经许久许久,没人去赞美他了,我的……大人。 安律师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然后又慢慢地坐起来, 最后, 他试探性地重新爬起来, 看着老猴子的背影, 嗫嚅了一下, 最后还是决定再赌一把盖棺定论, “赞美…………泰山。” 背对着安律师的老猴子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 安律师的嘴巴呈现出了一个“哦”形, 如果不是环境场面不允许,他真想比划出一个“欧耶!” 妈的, 想活命, 还是得靠脑子啊! 同时,安律师还示威性地瞥了一眼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庚辰, 呵呵, 这种抱大腿的爽感,你这种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你……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老猴子发问了。 来追星啊, 来看看我死去的女神啊, 看看我女神到底有没有葬在这里, 哪怕看不见她的尸身,只是看看她的衣冠冢也是好的啊。 早些时候,执法队的那个王八蛋告诉自己她的尸体被执法队的头领收走了,自己原本以为这辈子没希望再见到关于她的东西了。 但庚辰却告诉自己,执法队被惩戒,大头领被镇压时,那位紫带子带出了她的东西,可能是遗体,也可能是其他…… 安律师这颗躁动的心,当即就不安定了! 见安律师一直不说话,庚辰就开口道:“是来看…………” 安律师马上打断了庚辰的话语, 义正言辞、铿锵有力道: “是来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依旧忠诚泰山的之仁人义士存在! 是来看看,昔日跟随在府君光辉之下的仆从们,到底还有没有忘记大人的教诲和恩德!” 老猴子身体一颤, 他联想到了之前附身侯亮亮时所看见的那一幕,似乎,一切都在府君的算计之中! 否则, 这世上,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声音有些颤抖道: “你是奉…………” “是!” 安律师马上站直了身子, 双手拼命地在自己衣服兜里摸索着, 哪儿呢, 哪儿呢? 哪儿去了? 妈的,都忘记这一茬了,上次洗澡时还见到的啊,自己还骂它碍事来着,别没再收回去丢卫生间了啊。 不行啊,不行啊, 必须得找到,必须得找到! 早知道当初就多要几张了,干嘛嫌脏啊,我嫌哪门子脏啊! 找到了! 安律师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甚至还湿了半边的符纸, 他坚挺着身子, 他竖直了脊梁, 他清了清嗓子, 沉声道: “泰山法旨在此,见此符如见府君本尊!” 第九百一十章 墓中人 这一刻, 安律师觉得自己身上在发光, 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巅峰,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 吹牛逼的最高境界,不是你能够如何取信于人,而是在于,你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了。 安律师感觉自己现在正站在云端,手持的不是明黄色的符纸,而是金灿灿的卷轴,在其身后,有一座高耸巍峨的泰山虚影; 当然了,两侧若是再站着十万阴兵阴将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是地狱的使者,他代表着轮回的意志! 这或许就是朋友圈自拍的自己和现实中自己的差距吧, 因为在庚辰眼里, 眼下的安律师活脱脱的一个尖鸭嗓子的传旨太监的形象, 还臭屁臭屁得一塌糊涂。 但效果, 至少目前来看, 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老猴子在看到这张符纸之后,先是往跟前凑了凑,用自己的鼻子,在符纸上头嗅了嗅, 似乎是在辨别真假, 紧接着, 居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双膝开始慢慢地弯曲, 对着安律师, 跪了下来! “OHHHHHHHHHH!!!!!” 安律师慢慢地仰起头, 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小人得志的神色, 但在心里疯狂地叫了起来。 这种滋味,这种酸爽, 妙, 妙不可言! 虽说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谁,但能和府君扯上关系,刚刚又表现出碾压自己二人实力的存在,其身份怎么可能低到哪里去? 这真是一个……享受的过程啊! 已经不考虑折寿不折寿这个说法了,只知道先爽了再说! 少顷, 老猴子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再度恢复了平静之色, 似乎之前的情绪波动只是一种根本就不存在的假象, 其周身的气息,也再度变得很压抑起来。 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制造什么氛围,也没故意地想打压面前的二人,他站在这儿,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很自然而然地压迫了。 蝼蚁走到巨人的身边,巨人哪怕什么都不做,蝼蚁都会内心发颤。 “咳…………”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 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 比如给自己安个钦差这类的身份什么的,或者是特派员? 既然这家伙这么上道,自己不借着杆上爬还真有些对不起自己,等见完了自己的女神后,还能把这家伙带回书店, 嘿嘿, 老板肯定得开心得把咖啡都喷出来。 但老猴子只是伸手, “嗡!” 安律师顷刻间就觉得自己身体被一团恐怖的力道给束缚住了, 美梦, 来得很快,就像是龙卷风,但去得,也很突然。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律师有些惊愕地问道。 老子是钦差, 老子身上带着法旨, 老子和府君是好兄弟,一起嫖过娼! 你丫的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跪下, 给老子再跪下! 放肆! “如果是那只搬山苦力在这里,说不定真可能被你给骗了,但……我是我,呵呵。” 搬山苦力? 搬山猿猴吧? 安律师在心里想着,怎么有股子酸酸的味道。 “来,过来,和我说实话,再敢有半点虚言,我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人世间!” 话音刚落, 老猴子转身, 径直地向寒潭正中央的岩石平面那边走去。 安律师在后头点头哈腰, 小遛步儿地跟过去, 这时的他,哪里有半点钦差风采,还习惯性地送上了一记马屁: “我就知道刚刚骗不了你,但您刚刚怎么…………” 老猴子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 安律师马上立定,稍息,聆听教诲,准备领悟精神。 “生活,总要有一点仪式感。” 说完, 老猴子继续往前走。 安律师点点头,“是啊,真有道理,学习了。” 等走到岩石平台位置时,老猴子指了指地下,道: “等会儿。” “好,您先忙您的,不用招呼我们,我们也不口渴,也不饿。” 老猴子又往前走了,离开了寒潭,身形在前面的樱花丛中消失。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转身,看向了在后面慢慢跟上来的庚辰。 庚辰默默地走过来,在岩石上坐下,他什么也没问,脸上也没有任何轻蔑的表情,因为他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靠的还是安律师的发挥。 “现在,我们看来暂时是没事了。” 安律师说道。 “嗯。”庚辰点点头,紧接着,又道:“还挺有意思的。” “你不觉得我刚刚的表现很丢你这个大君子的脸么?” “不觉得,我觉得挺不容易的,有时候,死比活着更需要勇气。” “嘿,被你夸一下感觉还挺不错的。” “但接下来,你有把握么?这个人,可不好糊弄。” “糊弄个啥啊,实话实说呗,他刚刚的表现又不像是全假的,放心吧,这次可能还会有意外收获。 我说,其实我们老板挺欣赏你的,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是否也进书店。” “我有什么值得你们老板看重的?” 庚辰显得很云淡风轻。 “你会背锅啊。” “…………”庚辰。 “锅背得好也是门技术,外加你又是个正人君子,老板随便给你点儿不要钱的鸡汤,就能让你坚持原则给他去赴汤蹈火,你就是个香饽饽。” “呵呵。” “别笑,这是真的,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以说心里话,我更喜欢跟你这种人玩儿。” “谢谢。” “不客气。”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老猴子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的蟒蛇,蟒蛇通体银色的鳞片,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品种,哪怕不是大妖,至少也是成精了的,但现在,已经嘎屁了。 老猴子坐下来, 伸手撕下一块蛇肉,放入嘴里咀嚼着,像是看电影前特意去买了一桶爆米花, 道: “开始说吧。” ……………… 这一次, 安律师的讲述没有再加什么水分,之前可以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但凡事儿都得有个度,安律师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特意把关于老板的一些事情给省略掉了,在安律师的叙述中,老板周泽只是一个实力很不错的捕头,运气很好,而且救了老道好几次,很得老道的看重和感激。 讲述完毕时, 老猴子之前逮回来的那条蟒蛇精,已经被吃成了一条骨头了。 “噗通” 老猴子把骨头丢入了已经解冻了的寒潭之中, 里面的鱼儿马上攒聚过来,开始啃食分解这蟒蛇的骨骼,很显然,因为这特殊饮食的原因,这寒潭里的鱼儿也早就发生了异变。 老猴子拍拍手,又把自己的手放入寒潭里洗了洗,道: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找个墓。” 安律师回答道。 老猴子点点头,指了指这寒潭里,道:“这里头,确实有一个墓。” 安律师笑了,笑得很开心; 舔狗总是容易得到这方面的自我满足。 “墓里还有一个人,尸身保存得很好。” 安律师笑容更明亮了,仿佛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而且肉质很鲜美。”老猴子。 “…………”安律师。 旁边的庚辰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之前他可是一直低着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别说,还听得挺有味道的,他知道之前安律师他们对自己隐瞒着什么,但没想到隐瞒的东西这么巨大。 府君唉, 府君转世唉, 啧啧。 只是,在听到老猴子的“肉质鲜美”时,庚辰不由得开始为安律师感到悲哀。 舔到最后,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老猴子无视了安律师有些激动的情绪,转而道: “我吃的,是一个男人,墓里面,可没有女人; 或者, 你的意中人,是一个男的?” “怎么可能!”安律师尖叫道。 “我可以确定,我吃的是一个男的,我记得那时我还特意把他那俩个蛋丢出来,分给了这里的鱼儿吃,是吧?” 老猴子这个“是吧”刚说出口, 寒潭里就浮出了无数条肥大的鲤鱼, 一起上来吐泡泡和点头。 安律师看向了身边的庚辰,他不认为老猴子会骗自己,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必要骗自个儿啊。 庚辰耸了耸肩,稚嫩的身躯想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姿态,却显得有些可爱: “我发誓,我没骗你。”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都懵了。 “或许,这个可能对你有点帮助。” 说着, 老猴子对着寒潭中的鱼儿招了招手, 道: “给你们吃了蛋蛋后,我好像又丢了什么东西下去了,你们还记得么?” 谁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很快, 几条最肥的鲤鱼就托着一个黑色的牌子浮了出来。 老猴子伸手把牌子取来,丢在了安律师的面前,安律师马上捡起来,面色骤然一变: “这…………” “这什么,令牌上写的什么?” 庚辰个子矮,在这个地方又有老猴子的气场压制,他都飞不起来,只能在下面拧着脖子使劲地蹦跶着,很是着急。 安律师把牌子翻转过来,给庚辰看, 道: “这上面没字,也没图画,就一个牌子,真的就一个牌子……” “…………”庚辰。 第九百一十一章 发怒! “怎么,没用么?” 老猴子问道。 安律师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般来说,令牌上都会标注着特殊的花纹甚至更直接点,刻上字,以此来表明身份。 但以前只听说过无字碑,现在则算是见到了无字牌。 “我想下去看看。”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下面, “那个墓,是在潭水里头么?” 老猴子点点头。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做热身运动。 倒不是他在装和爱现, 因为这潭水的温度是真的低, 自己不做好准备,下去说不准这具肉身就被冻僵了。 等一串热身运动做完,安律师又走到岩石边,对附近的鲤鱼们拱了拱手,意思是大哥们多多关照。 其实安律师心里想的是,这么肥的鲤鱼,不抓上来熬汤喝真的可惜了,估计这老头子是吃鱼吃腻了? “你下去,也就没了。” 老猴子忽然开口道。 安律师正做预备跳水动作呢,闻言,猛地踩了急刹车,身形笔直地摇晃了两下,这才稳了下来。 “为什么?” 安律师很不解, 他费尽辛苦地过来, 不下去看看是真的不甘心的。 这辈子,安不起一直在算计别人和谋划自己,哪怕是他最亲密的手下冯四儿,二人也是相爱相杀,该坑的时候绝不留手。 唯独对那个女人,安律师可以做到不计成本和付出。 “墓里,有危险。” 老猴子回答道。 “人都被你吃了,他的蛋都被这些鱼给啃了,怎么…………” 老猴子翻了个白眼,笑道: “你们这种人,在意肉身么?” 安律师顿时明白了, 肉身是被老猴子拿来吃了, 但还剩下灵魂,依旧存在于墓穴中。 “这个就是您不讲究了,人都被你吃了,为什么还留个灵魂?” “因为寂寞。” “…………”安律师。 庚辰在旁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没资格说什么,也就不打算说什么。 “吃他的身子,是因为我能感觉到,他那具肉身,选得不错,味道,应该会比较好。” “然后呢?” “不解决掉他的灵魂,一是因为我寂寞,二是…………解决起来,可能会有点麻烦。” 安律师咬了咬牙, 能让老猴子说“有点麻烦”, 意味着那个家伙,是真的不简单; 至少, 从老猴子刚刚差点把自己二人拍死的现状来看,自己二人对于老猴子来说,绝对谈不上“麻烦”俩字。 “那怎么解决掉他?”安律师问道,“或者,您能帮我解决掉他么?” 老猴子一脸玩味地看着安律师, 意思很简单, 你算哪根葱? 自古以来, 能驱使他,他也心甘被其驱使的, 只有一个人! 可惜, 那位最终没选择他, 而是选择了另一个在他看来古板严肃脑子一根筋的蠢货! 这是老猴子千年以来心中最大的郁结,也是最大的痛苦,因为他觉得,若是当时跟在府君大人身边的是他,若是那位什么菩萨敢对府君大人胡言乱语,自己肯定会二话不说上去对着他的脸就砸过去! 但那位搬山苦力不会, 他只会刻板到近乎教条似的,遵守府君的指令! 白痴, 蠢货, 废物! “那行吧,只是灵魂是吧?” 老猴子点了点头。 安律师暂时放弃了,但心里已经计较好了,可以等自己回去后把自家老板喊过来,让大大老板在这里加餐。 只是灵魂的话,大大老板吃起来应该会很方便。 最重要的是, 老道本人不在这里, 若是老道现在在这儿, 甭管老道被眼前这个大妖吓得怎么打哆嗦, 他安不起都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怪就怪,自己没牌面啊。 “话说,您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们走?” 老猴子有些意外地摇摇头, “我何时说过要和你们一起走了。” “不是,你我都确认了,你为什么不…………” “我不走。” “为啥?” 安律师这是真的急了,梦中情人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吧,因为有真正的拦路虎在下面搁着,但眼前这个大妖可是实打实地金牌、哦不,是超神打手啊! 要是书屋里有他坐镇,老板真的可以咸鱼到天荒地老了…… “哼。” 老猴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身体后仰, 在岩石上躺了下来, “我当初,是被落选的那个,他当初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去?” 安律师是真的不懂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故事,但好在他是安不起,短暂地懵逼之后马上开口道: “他现在肯定后悔了,他选错了,所以这时候正是您回去,脚踏五彩祥云,手持金箍棒,像天神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告诉他, 你错了, 我才是对的! 或者你质问他, 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放在你的面前, 但你没有珍惜, 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猴子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很诚恳地看着老猴子, 这个家伙, 自己必须得把他带回去! 谁还没个小脾气呢? 让老道哄哄就好了,哄哄就好了。 “呵呵,你觉得……” “嗯?” “是你傻,还是我傻?” “当然是我傻!” “你不傻。” “不,是我傻!就是我傻,这个就不要争了,真的!” “你刚刚跟我讲的故事里,是不是隐没了什么?” “啊?” 安律师露出了仔细回忆的神情, 哪里露了破绽? 不应该啊; 当即疑惑地问道: “好像,没有啊,可能有些细节我没讲到位,但我可以慢慢地想想,查漏补缺,毕竟我和他在一起都一年多了,每天都碰面,有新茶上市时还一起品品茶; 他请我吃快餐我请他做半套按摩什么的; 得好好回忆回忆。” “呵呵。” 老猴子又笑了。 一个大人物, 在你面前发出这种笑声, 只会让你小心肝儿噗通噗通地乱跳, 更何况, 安不起清楚自己是真的隐瞒了很重要的一个人! “您具体说说,给个提醒,我到底疏漏了哪里?” “疏漏在…………” 老猴子伸手指向了安不起。 “在哪儿?” 安律师不明所以。 “在你和他住了一年多了,你却还活着。” “…………”安律师。 合着我就该死才正常是吧?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看到了,听到了,有个念想,挺好。 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位高高在上脚踩泰山的府君, 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为其驱使成为其座下护法使者的小猿, 俱往矣,俱往矣, 既然都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是啊,就和我一起过去吧。” 安律师继续劝说。 老猴子目光忽然一瞪, 近乎咆哮道: “我是有多贱,跑去舔他的靴子? 你去问问他自己,他现在还能记起来自己是谁么? 我再去找他,图什么? 我再去帮他,凭什么? 我是骨子里的卑贱,不让他站在我头顶上我心里憋屈是么?” “不是,我们可以一起做一波大事业,可以一起…………” “事业?现在的地狱,到底是谁的天下,你俩身为阴司官差,不可能不知道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天命之子,哪有什么自古以来,哪有什么曾经是你的以后也必须还是你的的那种道理? 他泰山一脉,又算是哪门子的天命所归! 泰山之前,可还是有幽冥之海的主人,他泰山一脉不过是一代是当时最强横扫其他巨擘奠定了根基而已! 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有半点当年府君的风采么? 就算是说天命,就算是说轮回,这地狱,也不该是他泰山的,而该是幽冥之海主人的。 你们怎么不去找那位,万一那位没死呢? 找着他,再来我面前说什么天命所归我还能觉得更信服一些!” “…………”安不起。 “千年以来,我曾承受过的屈辱,我不去报复回去,不去把这事儿嚷嚷到天下皆知,已经是我顾念当年了,还想让我回去?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不是,我还有话没说话,其实幽冥之…………” “滚!” 老猴子猛地一挥手, 一股可怕的飓风直接袭来, 安律师和庚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两人的身子一起倒飞了出去, 也不知道到底被掀出去多远, 等连续两道闷响传来时, 安律师和庚辰像是两个滚葫芦一样在草甸子上呲溜出去好远才停了下来。 “我艹,我的脑袋,好晕……” 安律师捂着脑袋爬了起来。 庚辰也艰难地坐起来,有些惋惜道: “没事,他不跟你回去,我可以跟你回去。” 安律师“呵呵”两声, 对庚辰道: “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挖苦我?” ……………… 一挥手,将两个苍蝇掀飞了出去,寒潭这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但很快, 这份安静就被打破了, 老猴子猛地蹲在了岩石旁边, 张开了嘴, 大口地喘息着, 显得极为痛苦, 他举起自己的手掌, 那手掌上,已然长出了长长的猴毛, 但手掌上,却满是坑坑洼洼的腐烂痕迹,且还在不停地扩散着,一股子腐朽衰败的气息,正在不断地弥漫开去。 老猴子把手伸入到了寒潭之中, 其中最为肥大的一批鲤鱼扑了上来, 开始拼命地啃食着老猴子手掌上的腐肉。 大概十分钟之后, 老猴子把手掌收了回去, 刚刚啃食腐肉的那批鲤鱼全部死去,沉入了潭底,若是顺着它们下沉的轨迹一直往下,可以看见这寒潭的底部, 除了一个墓碑之外, 其余的地方, 全都被鲤鱼的尸身所覆盖得满满当当。 老猴子看着自己腐肉尽去去也满是坑洞的手掌, 身上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枯败气息, 但脸上,却露出着向往和憧憬之色: “大人, 小猿, 小猿我, 小猿我去不了啊……” 第九百一十二章 大鱼 “我不喜欢往里面放水果。” 许清朗抬头看了一眼周泽,点点头,“其实我也不喜欢。” “那就不放了吧。” “嗯,不放了。 许清朗伸手把刚刚放入鸡肉里的水果又都取了出来,这只鸡已经被处理好了,也被精心腌制过,此时再包裹上荷叶,直接送入了小土坑里埋上,土坑下面有一个炭堆,依旧发着热。 一切搞定, 两支藤蔓伸展了过来,流出了涓涓露水,供周泽和许清朗洗了手。 随后, 二人一人一根烟, 往椅子上一靠, 悠哉悠哉地等着叫花鸡“出炉”。 别人家住城里地想出去感受一下大自然,得开车跑出城区,最起码得去个城郊吧,周老板这里倒是方便得很,书屋后头这么大的一座蜡像馆,简直就是一个隐藏起来的世外桃源。 地盘大了,种植面积自然也就大了,以前只能点缀稍微种一点儿的蔬菜瓜果现在都成气候了,且各个香甜爽口,百分百无公害。 也是今儿个闲下来了,周泽才跟老许一起跑这里来放空一下自己,琢磨亲自动手整点儿东西吃。 “老张他们还有多久才回来?” 许清朗问道。 “谁知道呢,得看那边叛逃者什么时候全抓完喽。” 周老板还在筹划着去东北呢,但手下人不整齐,也没办法动身,你买个房还得找中介让他们帮你来回跑腿呢,找龙脉肯定比买房更难。 “蔬菜沙拉,来一点儿?”黑小妞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过来。 “我不吃。” 周老板一向不喜欢吃蔬菜沙拉,不管它代表着多健康,吃起来总有种自己变成羊的感觉。 “谢谢。” 许清朗倒是喜欢,主动伸手拿过了筷子。 黑小妞很高兴,道:“我从小就喜欢吃,婆婆说多吃这个能有助于美白。” 许清朗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莺莺的电话。 “喂,怎么了,莺莺。” “老板,店里来客人了。” “哪种客人?” “不知道哎。”莺莺显得有些苦恼,“他说是来找你的,我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普通人呢,要不,我上去打一拳?” 这或许是最直接的辨别方式。 “好,打一拳,控制点儿力道。” 周老板不想离开这里,今儿个陪着老许一起忙活着拾掇这只鸡,又是挖坑又是烧炭的,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就等着叫花鸡出来呢。 至于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或者重要的人什么的,随他去吧,谁还不能放个假咋滴? 挂了电话, 周泽搓了搓手, 指了指地面, “还要多久?” “快了。” 许清朗起身,取来了两个小碟,里面装的是蘸料。 死侍这个时候也移动了过来, 他的身躯在地下, 但脑袋在地面上, 移动时其实就是个脑袋在地上“滑行”, 仿佛这块地面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水流一样。 “你下去看看,熟了没有?” 周泽指了指死侍。 死侍应了一下, 头下去了, 少顷, 死侍的脑袋又浮出来, 点点头。 “整起!” 周泽笑了,同时拿起一早就带过来的五粮液, 给自己和许清朗面前的杯子都满上。 其实周泽和许清朗都不酗酒,许清朗偶尔喝的话也只是喝自己酿的米酒,算是比较养生的,但有时候有酒有肉,这种搭配本身就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周泽和许清朗一起动手,开挖! 没用工具,纯手工,玩儿的,就是这个乐趣。 这时, 周泽的手机又响了, “帮我接一下。” 周泽忙着翻泥巴没空。 死侍伸出了一支藤蔓,从周泽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又点了接听键,顺便按了免提。 “老板,我刚打了他一拳。” “人死了没有?” “没有嘞,但皮破了。” “只是破了皮?那就去隔壁药店给他拿点儿创可贴去。” “这个,小创可贴好像不够用唉。” “破了多大的皮?”周泽愣了一下,“那还是去隔壁药店,找芳芳要她用的大创可贴帮忙止血。” “老板,是他的皮,裂开来了,里面是一条…………一条大鱼。” “鱼?” 周泽甩了甩手中的泥巴,示意死侍给自己放水洗手,同时道: “拿来吧。” “好的,老板,我找个水桶就提过来。” 叫花鸡被翻出来了,许清朗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外面干硬的泥块和荷叶,当即,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嘶…………” 许清朗拿起筷子,敲击了几下,然后再继续扒开,这才重新洗过了手,和周泽一起面对面地坐着。 “开始吧。” “嗯。” 俩人没用筷子,直接上手了,一人撕下一大块肉,开始咀嚼起来。 肉质鲜美,口感极佳。 正吃着呢, 那边“哐当哐当”的声音传来, 莺莺提着一个大水桶小跑着过来。 “老板,这是他的皮,这是他…………” 莺莺把水桶放下,再把手中油纸袋的里一张人皮拿了出来,又指了指水桶里面。 周泽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站起身,往这边走近了看了看。 人皮显得很粗糙,许是裂开了,所以正快速地失水变干。 至于水桶里的那条鱼, 嚯, 真的是好大一只。 人家鱼丢水桶里再放点儿水都能在里头游了, 这货居然是倒栽葱似的装在里头,根本就伸展不开。 这鱼搁在一些网红渔村,都能被标为当年鱼王了吧。 得亏是莺莺,其他人,估计来两三个成年男性都不见得能搬得动它。 周泽把鸡腿送到莺莺面前, 莺莺张嘴,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好吃。” “咕嘟……咕嘟……” 水桶里头的大鱼似乎吐了好几个大气泡。 周老板侧过身看向身后的许清朗, “老许啊,是找你的吧。” 毕竟许清朗和海神有关系,派一条鱼过来表达一下亲切问候,似乎也很正常啊。 “和我没关系,人莺莺刚都说了,是找你的。” 周老板耸了耸肩,“我和鱼类又不熟。” 许清朗:“呵呵。” “老板,这个怎么处理?”莺莺问道。 周泽打了个呵欠,道:“一只鸡也不够我和老许俩人吃的,正好这条鱼送上门来了。 老许,你出手吧,这是技术活儿,先弄点儿生鱼片下来,再剁点儿鱼滑,最后鱼头炖汤。” “行。”许清朗同意了。 “老板,我来帮忙吧,我可以杀鱼。” 莺莺这阵子一有机会就自己练习做菜,周泽一直是很支持的; 毕竟, 莺莺从不会来找他品菜,而是去找老道他们。 “行,别用指甲,找个菜刀,鱼鳞刮干净点儿,下水什么的都丢了,我不吃。” “好嘞,老板。” 许清朗端起酒杯,递给了周泽一杯,两个人轻轻地碰了一下,一起小饮一口。 “真就直接杀了?” 问都不问问么? 人大老远的,哪怕不算是妖,至少也是个精吧,特意跑来,话还没说完你就要把人家给炖了? 还上上下下分别设定了做什么菜。 况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问了干嘛。”周泽摇摇头,问了可能还得再出什么麻烦事儿,直接炖了才一了百了。 管你后头隐藏着天大的秘密,我都会保存在我的肚子里,够意思了吧? 菜刀砧板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之前做叫花鸡时,小厨房里的器具也被一并带到了这里。 莺莺左手拿起菜刀, 右手把那条大鱼从木桶里给提拉了出来。 莺莺舔了舔嘴唇,思索了一下,她倒不是怕血腥,是啊,她怎么可能会怕血腥? 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杀鱼的流程, 莺莺先拿菜刀面对着大鱼的脑袋拍了下去。 “砰!” 莺莺的力气很大, 大鱼的皮也很糙实, 一拍之下, 刀柄还在莺莺手中握着呢, 但刀面儿直接脱离了出去,在空中进行了好几次旋转后…… “嗡!” 直接立在了周泽和许清朗的面前。 “…………”周泽。 “…………”许清朗。 “啊啊啊,不好意思啊,老板。” 莺莺很是不好意思, 这杀鱼杀得差点把自家老板给砍了。 “没事儿,继续。”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打击你女友或者另一半做饭的积极性! 周泽摆摆手,趁热继续消灭着叫花鸡,其实一只鸡,也就这么大吧,俩男人你一把我一把,俩腿俩翅加胸口那块肉下去,也就剩个骨架了。 “小妞,给我弄点儿酱油来。” “好嘞。” 黑小妞去拿酱油了。 “不蘸芥末?”许清朗问道。 “我喜欢酱油。” “可以。” 这边, 莺莺不用刀了,直接捏着拳头对着这只大鱼的脑袋砸去。 “砰!” 这一次, 大鱼没能幸免, 哪怕它扛住了菜刀,却也没办法扛住女僵尸的拳头。 然而, 周泽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阵血花飞溅, 当即愣在了原地。 原来莺莺的力道似乎有点儿大, 本来杀鱼时先拍鱼头是为了让这条鱼昏厥过去,好进行接下来的流程,但莺莺这一拳效果太好,人不光是昏过去了,还直接暴毙了…… 这硕大的鱼头,被一拳给砸炸了! “你的鱼头汤,没了。” 许清朗有些惋惜地对身边的周泽道。 莺莺身上的衣服脏兮兮地, 双手交叉地站在原地, 低着头, 做错了事的小女生模样。 “老板……我错了,对不起哦。” “啪啪啪!” 周泽鼓了鼓掌, 道: “哎呀,真好,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喝鱼头汤,但刚不好意思说。” 第九百一十三章 诅咒(补更) “我来处理吧。” 许清朗撸起袖子走了过来,不过他也没有让莺莺太尴尬,对莺莺道: “帮我打个下手,其实做菜很容易学的,说到底,无非就是个熟能生巧罢了,你再学阵子,也就能学成了。” 莺莺看着许清朗, 脑海中浮现出的, 是后宫争霸中, 自己失误棋差一着后,一个表面上的“好姐妹”上来说: “皇上,姐姐已经很不容易了,真的,你可千万不要怪姐姐啊。” 莺莺摇了摇头,把自己脑袋里这些奇奇怪怪地念头全都抛开,点头道:“嗯!” 周泽是习惯做甩手掌柜的, 衣食住行上,基本都是员工帮忙包办,大部分情况下,他只需要坐着, 坐着等着吃,坐着等着睡,坐着咖啡包纸都准备好放在自己面前。 鱼头没了,是有些可惜,但鱼身子还这么大,不夸张的说,哪怕老张他们回来,都够吃好几顿鱼宴了。 许清朗又找了一把刀,示意莺莺把这条鱼给抓住,然后自己开始顺着鱼腹下面位置切开了一道口子, 接下来, 就是清理鱼肚子以及刮鱼鳞了。 一边清理许清朗一边开口道: “说到吃鱼,哪天有空去买点长江刀鱼回来吧,这个季节正适合吃这个。” “长江刀?这鱼多少钱啊?” 周老板端起旁边的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几千块钱一斤吧。” “算了,也没什么好吃的。” 周泽默默地放下了酒杯,云淡风轻地拒绝。 “也就尝个鲜,现在长江刀鱼禁止捕捞了,市面上也多是养殖场养的,过几天,等这条鱼吃了后再缓一阵子,我托朋友去淘弄点儿回来,看看能不能弄点儿野生的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 老周,你来看一下,这鱼肚子里有东西。” “如果东西上写着‘陈胜王’就给我留下,我要上交给国家。” “啧,不是什么布帛,好像是……金子。” 周老板站起了身, 走了过来, 若有所思道: “看来,这条鱼带着很大的秘密啊。” “是啊,真的很大……”许清朗把手从鱼腹里掏出来,手里抓着一大把血沫子混合物,抖了抖,道:“这些一大把一大把的,都是金沙。” “怪不得这么重呀。”莺莺在旁边说道。 她刚刚一个人提着这条大鱼从书店到蜡像馆里来,原来提着的是一桶金子。 “莺莺,再找个大盆来,最好再能找个筛子。” 周老板决定不做甩手掌柜了,身为老板,他觉得有些事情方面自己还是需要身先士卒一些的, 比如, 捞金! 许清朗又把手伸入鱼腹之中,很快,又掏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一个皮纸袋包裹的小圆球。 “小妞,你手干净的,帮我打开看看。” 许清朗对旁边的黑小妞说道。 黑小妞点头,先用一张大芭蕉叶将这个东西包裹接过来,冲洗了之后再擦干,最后才用手打开了皮纸袋。 “是竹简,小头的竹简。”黑小妞喊道。 许清朗甩了甩手,起身,走了过去,观察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道:“这竹简上记录的是先秦练气士的几个阵法法门。” “呵,怎么跟开百宝箱一样的。” 周老板也撸起了袖子,把手伸进去准备摸宝。 看来这鱼的胃口很独特啊,喜欢吃特别的东西,金子竹简都有了,你再吞点儿钻石这类的吧? 摸着摸着,周泽手指感应到了一个有些尖锐的东西,双手又试着摸索了一会儿,取出来两枚钉子,手掌长的大钉子。 这钉子拿在手里就给周泽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隐约间,对自己有着天生的克制。 “僵尸钉。” 许清朗笑了笑, “这货想来见你,但居然还带着凶器。” 把钉子丢在了地上,周泽又尝试地再去摸摸,发现除了鱼泡这类的东西其他的是没再摸到什么了。 “我把它掀开看看吧。” 许清朗双手抓住了剖开的部分,示意周泽用指甲从两边再切割一下。 事到如今, 都已经从鱼肚子里摸出好些奇怪的玩意儿了, 这鱼, 估计也难下锅了, 不说吃个重金属中毒,就是吃出了其他的麻烦也不好。 周老板用食指上的指甲切了一个圆,许清朗再发力,将这条大鱼彻底分成了两半。 “水枪。” 周泽招了招手。 一株很粗壮的藤蔓伸展了过来,被周泽抓住,然后对准了下面这被分成两半的大鱼。 “噗!” 水开始冲射, 冲刷着地上的血污和污秽, 随即, 这条鱼内部的情形终于清晰了,确实是没其他什么东西了,但鱼的内壁上,却有着像是用碳素笔画上去的特殊符号,不像是符文,也不是文字。 “其实我还是觉得这条鱼杀得有些匆忙了。”许清朗开口道。 “该来的总得来,躲不掉的终究躲不掉,这就跟玩儿网游一样,别到处乱跑到处乱碰,那些杂七杂八的支线任务就触发不了。” 周泽说着看向了莺莺,道: “莺莺啊,把金沙淘弄出来,辛苦了。” “好的,老板!” 周泽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脚尖碰了碰地上的僵尸钉,“这玩意儿埋了吧,没什么用。” 书屋里其他的不多,就僵尸多,留着这玩意儿只是在膈应自己人。 “我去解决。” “行,我去洗个澡。” 周泽回到了书店,从浴室洗了澡出来,恰好看见坐在吧台后面的小男孩,应该是刚回来。 小男孩主动走了过来,对周泽道: “都安置好了。” “嗯。” 早上时,周泽就安排小男孩去跟侯亮亮和候丹丹一起把那个母蚕以及要用的东西都安置到了书屋对面原网咖所在地。 渠明明离开前,将网咖送给了周泽,连带着房屋产权一起,老道老早就对那里进行过改造了,以方便其他听众小弟过来时有个落脚住宿的地方。 这次,母蚕安置在那里当然是最合适的,至少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那两只猴帮忙做了处理,已经把卵放进去了,他们说,不催熟的话,大概三个月就能出生了,但气血上会比较虚弱,很难养活。”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看他们砸下这么大的资源,养出来的徐乐二代,都整得跟个畸形儿一样,这母蚕的功效,确实不如母体。 但把人当牲口花钱拉出去配种帮忙生孩子,周老板心里觉得不舒服,反正那位婆婆的基因应该足够强大吧,肯定能撑得过早产危机的。 若是也变成个傻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 站在周老板的角度来说,反而更省事儿。 “他们走了么?” “走了,本来和我一起来的,想跟你道别,但见你不在,就都走了。” 周泽点点头,“你这阵子每天都抽点时间去看看那个母蚕,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它安生地把孩子生下来就行。” “我明白。” 小男孩倒是挺开心有个事儿做的,也省得自己每天枯燥无聊地尽犯相思病。 周泽走到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加了几个冰块,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小男孩: “白狐回来了没有?” “没呢。” 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快两天了。 周泽拿出手机,然后思索了一下,道: “白狐带手机了么?” “应该没有吧,它这阵子都没变成人形过。” 一只狐狸,你脖子上挂个铃铛卖卖萌也就顶了天了,难不成还要挂个苹果X? 周老板想了一下,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林医生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没打过去。 “对了,老板,林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小男孩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清楚,但应该快了吧,这样吧,明天我再问问那边带头的。” “好,麻烦你了老板。” 小男孩走出了书屋,去了对面网咖,他要继续在那里看着。 周泽坐在了吧台后面的椅子上, 随手拿起一支钢笔在手里转动着, 转着转着, 一滴水珠从天花板位置落了下来, “啪嗒” 水珠落在了周泽面前的吧台上,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开始弥漫开去。 周老板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刚刚洗澡时他把自己洗了好几遍,确认身上没丝毫鱼腥味儿了才出来。 但现在…… 周泽微微后仰身子, 抬起头, 书屋天花板上, 居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鱼鳞, 这些鱼鳞还不时的一张一合, 像是一只只眼睛长在了上面一样, 且不时有粘液从鱼鳞上滴落下来, 一开始只是一滴两滴, 然后就是淅淅沥沥, 书屋里, 像是下起了雨。 周老板默默地从吧台下面取出了一把雨伞, 撑开, 没去挡着自己, 而是挡住了吧台上的那台电脑。 ………… 蜡像馆里, 莺莺正忙着淘弄着金沙,许清朗刚洗了手,正在研究着竹简上的东西。 黑小妞坐在小板凳上,吃着有美白功效的蔬菜沙拉。 死侍依旧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地面上, 本来闭着眼像是在休憩的他, 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一片片鱼鳞开始从他的脸上长了出来, 喉咙里, 发出了一阵痛苦地嘶吼: “啊啊啊啊啊啊……” ……………… 这章是补昨天欠的一更,今晚还有两更,莫慌! 第九百一十四章 凸! 当你想要避开一些事儿时,似乎那些事儿反而会更主动地贴近你,它们不懂得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似乎只觉得你是在欲拒还迎。 作为一个洁癖症晚期患者,被这般带着浓郁腥臭味的粘液给淋了一身,这是怎样的抑郁; 作为一家书店的老板,刚刚重新装修没多久的店铺被大面积地漏水糟蹋一遍,这又是怎样的愤怒? 最最让周老板有些哭笑不得的是, 似乎这就已经是全部了, 没有什么虾兵蟹将打上门来, 也没有什么亡魂鬼妖的怒吼, 自己面前也没跑出来一个龟丞相, 这百分百地开场效果,好像同时也是谢幕的演奏。 所以, 这就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 你要是先来这么一出,然后再出现,大家兵对兵将对将地打一场,那也算是痛快了,可现在,这叫怎么回事? ………… “其实,不是来专门恶心我们的,这应该是一个触发阵法,带着点自杀式boom的感觉。” 许清朗戴着口罩站在周泽面前, 和周泽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 眼里, 有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刚刚杀鱼了,身上也没周老板此时这么大的一股子味儿。 “老板,你真厉害,你早猜出来这家伙有问题所以才叫我二话不说上去就砸他一拳的吧?” 莺莺一脸崇拜地看着周泽,同时给周泽准备新衣服。 “呵呵。” 周老板笑了笑,这个时候,他连享受奉承马屁的心情都没有。 “鱼腹里藏着金沙,其实,这不是送钱的,这金沙本就是阵法开启的一部分材料,那些竹简,有点像是PPT播放时的那些原始图片,而僵尸钉,可能就是阵法开启之后准备对屋子里的僵尸进行定点攻击的手段。 从设计上来说,确实不错,不过……” 许清朗看了一眼莺莺, 道: “就像是莺莺刚刚说的那样,人刚上门,直接说要找你,应该是想要等你过来,见到你时再点爆了自己,谁晓得你直接让莺莺把他给捶爆了。 原本可以被称之为导弹的阵法威力,被直接削弱成了烟花。” “请你不要亵渎烟花。” 周泽提醒道。 “嗯,好的。” “另外,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分析得头头是道有什么用?” “我这是事后诸葛亮。”许清朗后退了几步,道:“你要去洗个澡么?” “莺莺,去对面网咖收拾一个房间,今晚我住对面,另外,想办法把这里打扫干净,咱这是书店,现在真的比生鲜市场的味道还重。” “好的,老板。” 周老板换了身衣服,走出了书屋,他打算在对面网咖里洗澡,否则在书店里洗澡后出来还得沾染上这味道。 许清朗也跟着一起出来。 “死侍那边怎么样了?” “还行,我给他处理了,只是有点痛苦吧,现在还在养着。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他的身体一部分化作了藤蔓一直守护着咱们书店,这次书店受到诅咒,他首当其冲了,算是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个暗亏; 对了,黑小妞出门买药去了。” “买药?” “农药。” “好吧。” “没想着是谁做这个的么?这是跟你有仇吧?”许清朗问道。 “我不知道,我一向……” “与人为善。” “不错,你都学会抢答了。” “呵呵。” “我先去洗澡了,等我洗好澡。”周老板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然后又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腥味,“我不管是谁做的,但那家伙死定了。” 许清朗耸了耸肩,待看着周泽过马路后,许清朗摘下口罩,点了根烟, “不像是要特意置人于死地的样子,更像是……开个玩笑? 但这个玩笑,开得不好笑啊,老周这次应该是真的被惹毛了。” 许清朗摇摇头, 老实说, 他现在也有点想安律师了, 估计老周心里也是一样的吧, 最近发生的不少事儿,如果安不起在的话,都能交给他去处理。 当然了,现在老安不在,只能靠自己等人了。 这阵法,有点意思,就是不晓得到底出自谁的手笔。 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鞋面在上头踩了踩,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重新推开了书屋的门, “行,大扫除!” ………… 打了七遍沐浴露,周泽才从卫生间里出来,莺莺已经把自己再次要换的衣服准备好放在了这里,之前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已经被莺莺拿走去清洗了。 懒得去吹头发,穿上衣服后周泽就走到窗户边,默默地抽出一根烟。 “老板,老板?” 这时, 老道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周泽后马上跑了过来, “妈嘢,老板,我这刚回来就发现咱店里被生物武器袭击了?” 周泽一阵头大,他现在可不想再回忆起先前的画面,否则又要忍不住去洗澡。 “老板,会不会是上次寄送快递的那个人干的?” “啊?” 周泽愣了一下。 “就是上次那俩娃娃,是那个人快递来的,这次,也是他做的吧,是的,也就只有他了,先是寄送死人过来,这是警告,然后再用自杀式的boom袭击,这是宣告,接下来,他就要…………” “不是他。” 周泽很难和老道解释他对上次寄快递人的身份; 不过,有一点周泽倒是可以确定,这次玩儿这一出的人,应该不是那位。 以那位的脾气和性格以及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儿? 况且, 那位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之前周泽还用银色面具和那个红肚兜娃娃在特殊空间里踢脑袋玩儿呢, 但没多久, 那俩庆的队友就被打包发来了, 这足以确定, 当时和自己通话踢“皮球”的绝对不是庆的俩队友。 又是谁,一不能说话,二又这么童心未泯呢? 简直,调皮得跟个猴子一样…… 或者,丫的就是一只猴子! “不是他,那会是谁啊。”老道原以为自己掌握了事情的真相,结果却被自家老板直接否定掉了。 “等把书店打扫干净了,就开始调查吧,这次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那个恶作剧的家伙抓出来。” 老道点点头,对周泽道:“那老板,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贫道我也回去帮忙打扫。” 老道能感受到老板现在的火气,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规矩一点,别再多哔哔比较好,同时老道也清楚自家老板在洁癖这件事上到底有多事儿逼的, 呵呵, 那家伙别再冒头,冒头的话估计真惨了。 ………… 打扫清洁,其实很快,但书店里的通风透气问题,却不是这么快就能弄好的,估计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书屋中还是会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鱼腥味; 可能,只能等死侍恢复过来,借用他的能力在书屋上下都开一遍花,才能彻底清除掉那种味道了。 因此,今天的晚饭也是在网咖这边吃。 原本计划的全鱼宴自然没了后续,几盘小炒外加一份西红柿蛋花汤,可能是考虑到周泽今晚的食欲可能不太好的缘故,所以许清朗特意把晚饭做得清淡了一些。 随便吃了点东西,周泽就放下了筷子。 许清朗也随即放下了筷子,从身旁的茶几上拿起一本古书,道: “还记得鱼肚子里的那个符号么?” 周泽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欣喜,道: “怎么,这么快就有发现了?” “还行吧,只能说,找到了那个符号的来源,还挺偏僻的,我查了挺久的书才找到的出处。” “说说。” “这是一个手印的图案,出自的不是茅山或者龙虎山又或者是咱们这边主流道教的手印,其实,应该是佛家手印。 但这一脉应该早就式微了,甚至已经销声匿迹了。” 听到这里,周泽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癞头和尚,但癞头和尚已经被雷劈死了,肯定是没后续了。 总不可能是癞头和尚的同门师兄弟找上门报仇了吧? 但癞头和尚好像是没有师门的样子,就算是有,以癞头和尚的脾气他跟自己的师门关系肯定很不好。 “据我所知,那一脉,一直很小众,唯一的记载就是当初鉴真东渡时,这一脉曾在里面出了很多力,最后帮助鉴真成功东渡,佛教在岛国那边还是很盛行的,可能在那里还有发展吧。” “日本人?” 周泽皱了皱眉。 “我不确定,但只能查到这么多,现在可知的线索实在是太少,其实,我们也不用着急,我觉得,对方既然玩儿了这一出,意味着他肯定会露头的。 对了, 你知道这个手印怎么打出来么?” 许清朗一脸跃跃欲试地问道。 摆明了这个问题就是故意给你接, 快问我,快问我, 我要回答你,我要回答你。 “理性告诉我应该说不想知道,但感性又让我很好奇。” 许清朗面露微笑, “我展示给你看。” 右手托举左手手肘位置, 左手握拳前摆, 然后, 竖起了中指。 周泽看了三秒, 道: “我学学看,你看看学得像不像。” 说着, 周老板也对着许清朗举起手, 凸! 第九百一十五章 现身! 看着俩互相竖中指的男人, 莺莺不自觉地嘟了嘟嘴, 这么大年纪了, 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起身, 收拾碗筷。 老道擦了擦嘴,把小猴子带上,离开了网咖,去了对面药店。 按照自家老板的要求,他每天得去药店转悠至少三遍,早上起来,先开书店的门,在打扫一下卫生,然后去隔壁药店问候一下昨晚睡得好不好,接下来再回来吃早餐; 中午午餐后,还得去看一下,看看芳芳有没有克扣他们的伙食; 晚饭后,纳凉结束前,还得去走一遍,给他们做做心理按摩工作,毕竟一个人住院住久了,很容易身心出现问题,得多需要一些关怀和爱护。 庆没动静,那俩小朋友还是没呼吸没心跳,每天乖巧得一比,芳芳都说了,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孩子。 “老板叫我去巡房啊,巡完A房巡B房啊…………” 老道下去了, 许清朗拿起身边的书, 道: “我再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线索,很抱歉,我毕竟不是专业干刑侦的,所以,不要抱太多的希望。” “找了半天就找出一个中指,你想让我抱多少希望?” 说完, 周老板又对着许清朗“凸”了一下。 其实,真正会调查也最会调查的人,现在还在药店里躺着,只是那位主儿不管她现在是装睡还是真睡,周泽都不敢去使唤她。 若是等什么时候,那仨乙等队的大佬能够收到自己手下, 呵呵, 拿月牙郑强他们几个歪瓜裂枣去换他们, 那可真的算是鸟枪换炮了。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除非赢勾真的恢复到了当年实力的起码五成以上,且有了足够的应付仇家的上门寻仇报复的能力,否则这终究只能停留在自我意yin的层面。 等许清朗也走了后,周泽对那边正在给自己泡茶的莺莺喊道: “白狐还没回来?” 以前白狐再超然物外,饭还是要吃的,但每次都浅尝辄止,饭量也不大,似乎更多的只是一种对美食的享受,外加许清朗的厨艺还算入得了她的法眼。 “没回来呢。” 莺莺把茶杯放在了周泽面前。 “这样吧,你去看看,照着这个地址去。” 莺莺接过了地址卡片,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道: “这是林医生的家啊。” “是啊,嗯?” 周泽有些意外道: “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林医生的家的?” “额…………”莺莺。 “去看看,如果林医生在家或者在医院的话,就回来。” “那白狐呢?” “岁她死哪里去了,无所谓。” “好的,老板。” 莺莺煞有其事地把地址卡片收起来,然后走到门口,站住,又侧过身,道: “老板,你确定真的让我去找她么老板?” “你还能吃了她啊?” “没有唉,其实我挺想找她学习学习的。” “学习?” 周泽有些好笑道: “你想从医么?我跟你说啊,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这一行啊,其实没什么意思。” “不是学医啊,我是想跟她学怎么穿衣服打扮,因为我觉得她穿丝袜很好看。” 周泽摇摇头,笑道:“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吧。” “那我去啦,老板。” “嗯,去吧。” 周泽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这还是电竞椅,之前网咖改造时留下来的,这个天儿,坐这个椅子还真有点热,周泽又是个喜冷不喜热的主儿,坐了会儿也就站起来,又走到了床边。 天已经黑了,今晚没月亮,风有点大,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周泽忽然眯了眯眼, 他吸了吸鼻子, 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鱼腥味, 似乎又来了。 周老板笑了,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戒指里现在还住着一条河, “还真怕你不来了,乖,等着。” ………… “这人生病了,得吃药,这庄稼生病了,也得施药; 婆婆以前常对我说,这种庄稼其实就真的跟伺候孩子长大一样,你对它付出多少真心,它就能回报你多少收成。 别怕,问题不大,这药打下去啊,你再静养个几天,也就能恢复了。 整个书店上下,论恢复力,你说你第二,谁敢任第一啊?” 黑小妞一边打农药一边对死侍说道,像是个安慰自家孩子乖乖打针吃药的老母亲。 死侍面带微笑,依旧在土里,他的左脸位置还有一大片的暗斑,这是鱼鳞脱落留下的痕迹。 他是书屋的24H中央空调,空气加湿器,扫地机器人,蚊虫吞食者,风沙阻隔者,地热提供者…… 所以, 书屋遭受诅咒时, 他免不得首当其冲。 “不过老板这次也真是的,也不来特意看看你。” 黑小妞有些埋怨地说道, 像是个埋怨自家公公偏心的儿媳妇儿,大晚上地躺床上跟自家男人说着悄悄话。 “不过据说咱老板这次被埋汰惨了,身上都被那鱼腥味的汁水儿给淋了一遍,老板是个爱干净的人,估计真受不了。” 死侍只是平静地听着。 黑小妞是个话很多的人, 死侍又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倾听,倒是绝佳的搭配。 “行了,我再去给老板送点儿果汁,他今天应该没什么胃口吃饭的,送点儿果汁给他开开胃; 下次赞种点梅子,老许说老板喜欢喝酸梅汁,我是真不晓得那种酸不拉几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黑小妞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埋怨归埋怨,但该拍的马屁可不能少拍。 从蜡像馆出来,绕过公园,就走到了书屋这边,黑小妞没去书店,她知道老板现在在书屋对面的网咖住着。 等着过马路时,黑小妞回头看了看书屋, “啧啧,造孽哦,刚装修好没多久,家具还是新打的,就这么被糟蹋了。” 想着想着,黑小妞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口袋里有张卡,里头没多少钱,但百八十万是有的。 早些年自己跟着婆婆种地时,婆婆偶尔也会特意种一些珍稀药材拿去换钱,也积攒了不少家底,其实他们平时需要花钱的地方真的不多,只要有块地,就能生活下去。 “我把这张卡给老板,老板会不会觉得我在拿钱侮辱他?” 黑小妞犹豫了一下, “算了,还是别画蛇添足了,老板也不缺这点钱吧。” “你好,请问大润发是朝哪边走的?” 一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子走过来问道。 “大润发?哦,从这儿往前,再拐个弯儿朝左也就到了。” “好的,谢谢。” 男子对黑小妞鞠了一下躬,径直向那边走去。 黑小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短袖, 再看看人家身上穿着的羽绒服, 一时间, 她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有病还是对方有病了。 深吸一口气, 把卡又收了回去, 提着鲜榨果汁, 黑小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恰到好处的矜持,不逾矩的谄媚,不过度的热情, 调整完毕, 保持着这个表情, 黑小妞向网咖走去。 ……………… 羽绒服男子的身影, 出现在了蜡像馆的门口, 他抬着头, 面色平静, 平静得像是一个朝圣者,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这似乎才是他对生活对任何事物的一种态度。 但这种态度,却让人很是畏惧,因为这也代表着一种深刻到骨髓里的偏执。 “嘶…………” 羽绒服男子微微舒张着自己的身体, 撑开自己的袖口, 里头露出了一片片鱼鳞,这些雨里你都长在他的皮肤上,融入到他的身体之中,是他整个人的一部分。 鱼离开水久了,就会痛苦,他现在就有些不舒服了,但好在他擅长控制和压抑这种不适; 因为一直待在水里太无聊了,因为他最初其实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人。 男子推开了没上锁的门, 蜡像馆确实不用上锁, 因为它不用担心有小偷进来, 隔三差五的,黑小妞还会在门口烧点儿纸钱,以应付躲避掉有关部门的检查。 所以说,蜡像馆和书店一样,算是这个闹市区之中少见的安谧场所。 羽绒服男子走了进去, 里面, 是一片开阔的菜地, 男子深吸一口气, 只觉得浑身舒畅,这里的空气,真的是太美好了,让人仿佛提前嗅到了春的气息。 这时, 一个脑袋出现在了男子面前的土地里, 紧接着, 死侍开始慢慢地“长”出来, 越来越高, 越来越大, 出现了胸口,出现了四肢, 变成了一个正常大小的人, 他站在了羽绒服男子的面前。 羽绒服男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死侍, 死侍以一种古井无波的神情回敬着他, 二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对视了几分钟, 终于, 羽绒服男子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 他开口道: “哦尼桑。”(哥哥) 沉默, 又开始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压抑, 仿佛四周田地里的植被也都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开始把自己的枝干下意识地往下压低。 终于, 死侍继续用一种很平和地目光看着面前的男子, 缓缓地开口: “哦投拖。” 第九百一十六章 借刀杀人 书屋里,鱼腥味还没完全散去,哪怕是在二楼的房间,依旧能够闻到一点点味道,这不是喷洒多少空气清新剂就能解决得了的。 而且,空气清新剂喷多了,味道反而更难闻。 好在许清朗对此不以为意,作为一个厨子,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也就只有老周那种上辈子当医生的人,才养成了这种怪癖; 呵,矫情。 翻阅着身边的古书,空调设置到23摄氏度。 这一年,他自己搜集,书屋其他人也帮他搜集,总之,存货量很大,大部分都是关于玄学方面的书册。 其实许清朗对自己能够从中查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并不抱多少希望, 因为之前半天他也就找出了一个“凸”。 但总归是要找点事做做的,总不能太闲着,找得到就当在找了,找不到就当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了,老周这次被鱼腥味弄毛了,自己要是无所事事地继续敷面膜悠哉悠哉的,还真有些不好。 名义上,周泽不算是他的老板,但场面上归场面上,实际上……书屋的领头人,毕竟还是他周泽。 揉了揉眉心, 喝了一口茶, 许清朗忽然感知到胸口的一阵绞痛, 他马上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同时有些不可思议道: “怎么了?” 这是在询问, 因为除了自己刚封印海神那段时间以外, 已经很长时间以来没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大家都相安无事, 彼此都默认了这种局面, 没事儿时,也不会刻意地去打扰对方,既然没办法切割开,也都难以承受这种互怼的代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许清朗单手掐印,向着身边的朱砂碟一指,朱砂当即酝酿开去,紧接着,开始在书桌上铺陈开,形成了一个蛇头的形象。 蛇头很生动,充满着一种韵动。 “你有事?” 许清朗问道。 “我……没事。” “所以你这是闲的?” 许清朗笑了笑,其实,每次面对海神的意志时,许清朗都提着很深的戒备,这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蠢萌大妖,而是一个会复仇会玩儿白手套会洗干净自己的老阴比。 “有事的,是你们。” 许清朗愣了一下,道:“怎么说?” “海里,有东西来了。” 许清朗目光一凝,同时又觉得有些荒谬,大家彼此当最熟悉的陌生人很久了,忽然间海神大人这么热情一下,还真有些不适应。 “是那条鱼?” “我不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 “海里,有东西来了。” “你是复读机么?” “海里,有东西来了。” 许清朗托着自己的下巴,深吸一口气, 道: “时间、地点、人物!” 总得有点干货吧? “东海有只老龟……” “老龟?” “帮我……” “帮你?” “宰了它!” “所以,这些都是那条老龟弄出来的事儿?不对啊,我们又不认识那条老龟。” 许清朗相信周老板虽然很咸鱼, 但在大海里,似乎真的没什么朋友。 再加上周老板那一贯的与人为善的作风, 许清朗认为,如果周老板真的和一只海里的乌龟精交了朋友,那么老早就应该叫自己去做一道以龟肉为原材料的菜了。 “它的……人间行走。” “龟的传人?” 许清朗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道:“和我一样?” “三年内,我将化蛟。” “恭喜,加油,那你得多复习复习,做点儿模拟题。” 没理睬许清朗的调侃, 海神继续道: “杀了它,我能多两成把握!” 海很大, 但海也就这么大, 一个地方能容纳的气运也就这么多, 谁能真的突破那一层,形成新的生命层次存在,虽说没有具体的分配名额,但也都有定数可寻。 看来, 那只老龟, 应该是海神的竞争对手了, 大家都是妖物, 争的都是那个气运, 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海里有个老龟,它的人间行走,来找书屋的麻烦了,海神大发慈悲,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特意打了个长途电话,来通报一下; 但许清朗没那么单纯,也不是那么憨厚的一个人,这里面,明显有着一条不干净的线。 因为那只乌龟,居然还恰好是海神的竞争对手,呵呵,这么巧的么? 最先浮现出脑海的四个字, 不是“谢谢海神”, 而是: 借刀杀龟!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角色?” “对,是纯粹隔岸观火呢? 还是顺势而为,带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 又或者, 是干脆就是你挖的坑,让那只老龟往里面跳了。” “有什么区别?” “我不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书店老板的真正身份,但你应该明白,他很不好惹,他可能真的很咸,也很懒,但如果你真的把他给惹急了……” “惹急了,又怎么样?” “通城,靠海的。” “呵呵。” “借刀杀人,玩得确实很有成就感,但如果刀太锋利,可会伤到自己的手,哦对了,你没有手…………” 许清朗说着伸出手指蘸着一点朱砂, 在桌面下方也就是海神蟒蛇头的下面, 画了一条横线, “但你有头。” “我和你是一体的,我如果能化蛟,你也有好处。” “如果你全部被我吸收,我好处更大。”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他来了,也已经动手了,看你们,怎么解决吧。” 许清朗闭了闭眼,没接话。 海神的朱砂蟒蛇头在慢慢地消散, 在消散前, 它又留了一句话, 似乎是叮嘱, 又像是一种嘱咐, “替我…………剁了…………它的…………************。” ……………… 羽绒服男子席地而坐,他伸手拍了拍身下的泥地,略微不满道: “哥哥,我渴了。“ 死侍抬起手, 羽绒服男子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泥泞起来,水分开始不停地增加,慢慢地,形成了一小块类似插秧时水田的那种感觉。 羽绒服男子下半身浸泡在水中,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兄弟见面, 没有多少温情脉脉, 但双方似乎都在刻意营造着一种还算和煦的氛围。 于死侍来说,他显得有些僵硬; 其实, 人如果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时间久了, 不说是别人习惯了吧, 就是自己可能都会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个才是戴着面具的自己; 因为只要时间足够长,是否戴着面具,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兄弟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哥哥的目光依旧平静,弟弟的眼神里则带着淡然, 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他们从不会表现出亲兄弟之间的亲热,但哥哥弟弟的身份区别,依旧会维系得很认真。 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同理, 靠着山的人会更容易从山上摔死的意外,靠水的人,也会容易出现溺死的悲哀。 在十八岁的那边,弟弟跟船出海捕鲸,发生了事故,一船的人都葬身海底。 身为神父的哥哥听到消息后,默默地离开自己所在的教堂,也出海了,他开始找寻自己的弟弟,他找了很久很久; 海上的那些东西,被称之为神祗,其实都是各类的妖物幻化,哥哥一个一个地去找,花了好多年的时间,去帮它们完成心愿,去和它们做交易; 因为哥哥确信,自己弟弟的死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并非是完全的意外。 终于, 他找到了, 同时, 也从那位手中交易回了自己弟弟的灵魂, 他的弟弟, 得以复生。 只是因为在海水中浸泡太久的原因,他的弟弟哪怕归来,却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更像是……一条鱼。 当初是哥哥救弟弟,花费了好多年的时光; 眼下, 则是弟弟救哥哥, 同样, 为此也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然而, 死侍却很平静地开口道: “你要做什么……” 羽绒服男子则是慢慢地从“水田”里站起来, 道: “哥哥,你就站在这里,其余的事,都不用去做,也不用你去选择,你只需要……站在这里。” 死侍摇摇头,似乎是不想回答。 “哥哥,我不知道把你控制住,把你炼制成这个样子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请你放心,这一次,我也是有备而来。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我也观察了很久,我相信,能够镇压住哥哥的人,肯定很不简单,所以,我没打算硬拼。 况且, 这一次,我身上还有蒲岛大人的旨意。” 羽绒服男子伸手进口袋里, 拿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 电话被接通了, “喂,哪位?” 电话里, 传来了令死侍本能敬畏的声音。 羽绒服男子观察着自己哥哥的神情, 不屑地笑了笑, 道: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 站在羽绒服男子面前的死侍, 则是身体微微后仰, 瞳孔开始放大, 以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 道: “噢咯卡闹呕多多哟!” 第九百一十七章 死侍的抉择 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一下, 周泽还是接了: “喂,哪位?”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站在窗边正喝着果汁儿的周泽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太过吃惊, 而是在思考, 我的女人? 哪个? 正当周泽准备继续问下去时,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周老板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心境平稳, 他觉得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很莫名其妙, 哪怕是绑票,总得开个价码商量个条件吧,最起码,让自己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但就这么简单地一句,就挂了? 这不像是简单的电话诈骗套路, 一个原因是,对方的普通话,很不标准…… 另一个原因是,电话诈骗从业者如果都是这种半吊子水平,估计真的早饿死了。 周泽尽量让自己不要去多想什么, 翻开手机通讯录, 没有丝毫地犹豫和迟疑, 直接拨打了莺莺的号码。 “嘟…………嘟…………嘟…………” “喂,老板!”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周泽眼睛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很多人会觉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这句话有点太过矫情; 但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你每天起床睁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她(他)在你身边, 也是一种绝大的幸福。 “莺莺,是你么?” “嗯?”手机那头的莺莺似乎有些疑惑,“老板,你怎么了?” “莺莺啊。” “在的,老板!”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好的。” 确认过语音,是原装正版。 “老板,到底怎么了啊?” “没事,就想听个声。” “啊……哦……嘻嘻。” “好了,挂了。” “好的,老板。” 周泽拿着手机, 摇摇头, 也是, 自己想多了, 谁会去绑架莺莺啊, 谁又能绑架得动? 但该问一下还是得问一下的,否则自己心里不安。 少顷, 周老板又开始思考起“我的女人”这个定义概念, 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拨通了林医生的电话, 其实, 她应该才是自己法律层面上的女人。 然而,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老板!” 周泽把手机从耳边拿到面前, 确认了一下号码, 没打错啊…… “嗯。” “老板,你还有什么事么?” “我…………”周泽想了一下,道,“再叫一声。” “嘤嘤嘤?” “嗯,很好。” “嗯?” “你在哪里?” “我在林医生家啊,她刚去给我拿丝袜了,说要给我搭配款式,哇哦,林医生家里好多丝袜哦,老板,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 “黑……嘿! 她在家是么?” “啊,对了,这是林医生的手机哎,老板,我去让她接电话。” “不用了,我只需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在你身边。” “对啊,在家啊,她来了。 林小姐,接电话,我老板的,你丈…………额,嗯,emmmm…………的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了林医生的声音。 是她, 她也没事? “有什么事么?” “她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呢,我们相处得很好。” 若是一般的男人听到这种“我们相处得很好”, 估计脑子里已经在自然而然地幻想出一箭双雕啊一箭双雕的画面了…… 然而, 周泽则是泛起了嘀咕, 那个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混账玩意儿, 到底绑架的是谁? “那就好,没事了。” “嗯。” 挂断了电话, 周老板用手托腮, 开始思考人生: 我还有哪个女人? ………… 有的人,女人很多; 周泽以前看报纸还看见一个下马的显贵,每次潜规则一个新情人后,都会留下一根毛,久而久之,居然还做成了几支毛笔。 但这种情况,在周老板这边是不存在的, 无他,洁身自好耳! 上次那个畸形儿徐乐闹出的事儿,都能让周泽瞬间分析出了因果,也是拜“洁身自好”这个良好的生活作风所致。 想了又想, 周老板始终想不到还能冠之以“自己女人”的第三个人设是哪个。 不想了, 周泽回拨了刚刚的那个陌生号码, 很快, 那边也接了, “喂,确认过了吧?” 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再度出来。 确认过什么? 还有,你这种迷之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一,一枚青铜戒指,你应该有的,现在应该就戴在你手指上吧。” 周泽闻言,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对方看中的是这枚戒指,那条湖精是最近才住进来的,应该不是冲着湖精来的。 这枚青铜戒指除了能形成结界,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用处了。 周老板不知道的是,这枚戒指,最大的用处其实就是“隔绝”,并非是以人为的方式形成的结界,而是“无形”之力所形成结界; 这件法器, 在渡劫时, 将发挥出很强的功效,可以起到非常大的助力! 周老板不需要渡劫,所以没这种感觉和认知。 “二,我哥哥,我要带走,你要解开他的禁锢。” “你哥哥?” “我哥哥,就是被你种在地里的那位。” “哦?” 周老板恍然,明白了,问题,处在这里。 “只要你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你的女人,我会原原本本地还给你,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好,但我先得问你一个问题。” “说。” “今儿上午的那条鱼,是你送来的么?”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客气客气。” “您言重了。” “你等着,我马上来。” “我等你过来,帮我哥哥解开禁锢; 这次交易之后, 你, 将得到大海的友谊。” “好的好的,这是我的荣幸,荣幸之至。” “我很喜欢和您这种人交朋友,很抱歉我之前的唐突,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日后的友谊。” “不会的,不会的。” 因为, 是谁给的你勇气让你误以为自己还有日后? “哦,对了,方便把手机给你哥哥么?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可以,我知道,您是个重感情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也不会用绑架的方式来逼你就范。 手机, 被交给了死侍。 少顷, 周泽对着手机道: “他是你弟弟?”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声很轻微地“嗯”。 “可我不记得有他这个儿子。” 沉默, 但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因为死侍清楚, 电话的那头不会给他太长的时间去沉默。 终于, 死侍回答了: “我知道了…………父亲大人。” ………… 挂断了电话,周泽把手机揣兜里,向门口走去。 “老板,你要去哪里啊?” 刚刚送来新鲜果汁顺手帮周泽收拾一下新房间的黑小妞恰好这时候也走了出来。 老实说,黑小妞和一开始认识时,变化真的很大,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虽然总是会口出种婆婆的惊人言语; 现在,其实也天真烂漫,烂漫到散发着人妻的气息。 “去蜡像馆。” 周泽没打算瞒着她, 整个书店里, 就她跟死侍最亲近。 死侍能有今天的发展,也是她精心伺候的成果。 其实, 很多时候, 周泽都会下意识地去回避关于死侍到底是否觉醒自己是谁这件事, 因为死侍从头到尾的表现, 都无可挑剔, 绝对的死忠中的死忠; 另外, 有了很识时务的黑小妞在旁边,周泽觉得,他是否真的觉醒了以前的记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能给他的,被人给不了,跟着自己混,肯定最有前途。 但现在, 有些问题,是不能再去回避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懒散了,这个问题,应该从当初安律师给死侍看《火影忍者》时就开始注意到才对。 “蜡像馆?” 黑小妞惊讶了一下,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外加, 女人可能真的有一种特殊的第六感吧,尤其是在自己亲近人身上最为应验。 以及, 周泽现在的神情, 和那种淡漠的语气。 “他怎么了,老板?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他没有。” 周泽回答道, “至少,现在还没有。” 说完, 周泽向门口走去。 “不,不,老板,真的,他是忠心的,我能感受到,他是发自内心把您当作父亲一样看待的,他不是以前的他,真的不是,他是新生的,和僵尸一样,和过去已经没关系了,真的,老板!” 黑小妞双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 她的身体在发抖,她在害怕, 然后, 她居然对着周泽直接跪了下来。 “老板,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无论他是否做错了什么,求求您给他一次机会,求求您给他一次机会,真的,真的求求您了…………” “你应该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吧?” “我……我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 “我…………我…………” “因为他从没犯过错,一次都没有。” “嗯……” “我希望,这次,也一样。” 周泽伸手,拉开了黑小妞抓着自己右臂的手,继续道: “因为,他根本就没犯错的余地,一点都没有。” 第九百一十八章 麻利点 黑小妞一直清楚周泽的性格,事实上,摸清楚最高老板的性格本就是属下的最基本工作。 说好听点,是叫闲适淡然,说不好听点的,就是懒和咸鱼; 因为他怕麻烦,懒得去搭理麻烦,所以还会刻意地在有苗头出现时去将其扼杀。 冷血? 似乎谈不上, 但就是这种淡漠, 有时候比冷血更可怕。 黑小妞跟在周泽的身后往蜡像馆走着,她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距离拉得太远,因为心神慌乱,她甚至还出现了同手同脚的滑稽动作。 慌乱,是因为在乎,她明白,死侍的结局,其实就取决老板走到蜡像馆时,所看见的态度了。 一个女人,若是一直喋喋不休地在你耳边劝说你上进,激励你向上爬,帮你分析工作和人际关系,你会觉得她很烦; 但如果不是真的在乎你,她闲的? 周老板不是很在意自己身后的黑小妞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介意自己接下来的做法是否会导致黑小妞对自己离心离德, 正如聪明的黑小妞也没有愚蠢到事先把彼岸花这件事拿来当作要挟的筹码一样, 她没那么蠢,也没那么傻,不说的话,可能还有点用,说的话,可能真的就是嫌命长了。 彼岸花口服液的事儿,可以不说,但有些情,却不能不求。 “老板,我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尊重你,他真的不是以前的他,他现在,更像是有着两种记忆的人格,这是……我的感觉。” 周泽一边走一边听,一边还默默地点了根烟, 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很平静地道: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对一个人,最大的冒犯是什么么?” “啊?” 黑小妞愣了一下,但这个时候她不敢不回答,而且,她最怕的不是老板说话,而是老板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 “鞭尸?” 周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道: “不是。” “那是什么?请老板明示。” “骨灰拌饭。” “…………”黑小妞。 路,其实真的不长,网咖就在书屋的马路对面,而蜡像馆,其实就在书屋的后头,和书屋也就隔着一个小公园,走中间的小路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周老板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在玩儿地产大亨的游戏, 似乎若是自己不改这种老是喜欢往家里搬东西带人带动物的坏毛病, 可能以后通城这个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 没几年, 就会变成他周泽的产业…… 黑小妞只觉得这条路,为什么这么短? 她很担心,也很害怕,她害怕死侍没有选择正确的路,哪怕这个选择很难,很难…… 但你要说自己能对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叔子到底有多少感情, 这是扯淡, 她只在乎死侍, 能否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蜡像馆,到了。 没有站在门口调整呼吸, 没有踌躇不前平复心情, 前脚刚到门口, 周泽就直接伸手, “吱呀…………” 推开了蜡像馆的门, 呈现在周泽和黑小妞面前的, 是: 植物大战僵尸的场面。 蜡像馆上下,都被植物包裹住了,藤蔓在其中疯狂地飞舞,像是一道道夹杂着恐怖力道的皮鞭,不断地抽出破空之音。 而在蜡像馆正中央的位置, 一个身穿着羽绒服的男子单膝跪伏在那里, 其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满是鲜艳的鱼鳞。 鱼鳞, 这个东西估计是周老板近期最讨厌看见的东西了, 他甚至对许清朗说了,最近一个月,都不想吃鱼。 没再往里走, 就站在门口, 不说话, 不表示, 就这么看着, 看着。 黑小妞站在周泽身边,内心的紧张并没有因此缩减多少,兄弟反目,确实很让人心疼,但她还担心,若是死侍只是故意做做样子的话,依旧没办法过得了这一关。 死侍的藤蔓,带着很强横的力道,但始终抽不破羽绒服男子的外壳,那一层水雾凝聚而出的屏障,显得无比的夯实。 死侍的身影,在蜡像馆上方吊着,他看见了周泽,也看见了站在周泽身边的黑小妞。 他没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继续攻击, 同时, 之前就酝酿着的腐蚀液,开始滴落下来。 量很大, 似乎也就只有在死侍身上,也就只有在他的主场,才能出现这种奇观。 宛若一口大锅, 自头顶倾覆, “哗啦”一声, 腐蚀液像是不要钱的自来水一样, 倾倒而下! “嘶嘶嘶…………嘶嘶嘶…………” 烈火烹油的声音当即传来, 羽绒服男子抬起头,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近乎扭曲, 他咆哮道: “为什么,哥哥,为什么,我的哥哥!” “你看,他的心,还是向着您的,老板。” 黑小妞这时候开始吹耳旁风。 周泽笑而不语。 这, 还不够。 黑小妞表情当即有些难看起来, 忽然间, 她有些心疼死侍,心疼这个和她朝夕相处半年的男人。 第一锅腐蚀液,只是将羽绒服男子外面的屏障腐蚀得坑坑洼洼,却没能打破这个屏障。 接下来, 是第二锅, 然后, 是第三锅! 终于, 羽绒服男子动了,他无法再持续承受下去这种被动挨打的状态。 然而,在撤开防御之后,面对这无所不在的藤蔓抽击,他显得很是狼狈,这里,毕竟是死侍的主场,天知道他在这下面到底埋藏了多少根自己的藤须。 用句不夸张的话来说, 死侍想让这片土地里现在长出来什么,它就能长出来什么。 一层层,一道道, 密集的阻截,恐怖的力道,哪怕羽绒服男子的身形速度很快,却也依旧吃不消了,他一次次地被扫到,一次次地被抽中,但其身子骨,哪怕没有了之前的那一层屏障保护,却依旧显得很硬实。 不愧是龟的传人, 这没点儿扛揍的本事,还真不好意思出门跟其他的人间行走打招呼。 周泽有些惋惜,老许现在不在,否则倒是可以来一场皇城PK,一边用蛇一边用龟,蛇龟大战,再加点艺术修饰手法,再夸张一点,可以衍生成龙和玄武的至尊对决。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遐想而已, 让老许在这里和人家赤着膀子跟原始动物一样死掐一通,不是不舍得,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老许一贯的形象。 终于, 羽绒服男子撑不住了, 他似乎不打算继续和自己哥哥在这里死磕, 其身形宛若一条游鱼一样, 开始迅速地向蜡像馆门口冲来, 冲到了周泽面前! 一股喜悦之情在黑小妞心底当即荡漾开去, 她没觉得危险, 不是因为她此时正站在周泽的身边, 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到危险, 她只是想着, 这个小叔子还是很懂事儿的, 知道自己哥哥为难,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哥哥为难, 他直接冲到了老板面前, 接下来就是老板出手解决了他, 然后万事大吉了! 需要为难的不用在为难,需要歉疚的也不用再歉疚,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然而, 令黑小妞意外的是, 周泽, 没有动。 他还是就这么站着, 站着, 站着…… 当羽绒服男子已经冲到周泽跟前, 已经举起手臂, 露出了拳头上的骨刺时, 周泽依旧没动。 “噗!” 骨刺入肉, 入的, 却不是周泽的肉, 因为在最后一刻, 死侍出现在了周泽面前,替周泽挡下了这一击。 羽绒服男子一脸震惊, “哥哥?” 死侍张开双臂, 抱住了羽绒服男子, 无数根藤满将其捆住, 同时, 一根根尖刺自藤蔓上竖立起来, 开始刺入羽绒服男子的身体。 “啊啊啊啊…………哥哥!” 死侍张开嘴, 对着自己弟弟的脖颈位置咬了下来, 这一咬, 就是脖颈碎裂的下场! 要知道死侍可是得到了周泽的传承,之后又有一块来自赢勾的符文传承被周泽打给了他,他虽说看似喜欢被种在地里,但本质上,他是一头恐怖的僵尸! “轰!” 一团水汽出现在了羽绒服男子面前, 而后炸开! 死侍身前一朵朵芭蕉叶散开,替周泽和周泽身边的黑小妞挡住了爆炸的伤害,但他自己本人却被炸得身前都是凹陷的坑洞,不断有绿色的汁水在其身上滴淌下来。 芭蕉叶散去, 羽绒服男子后退到了蜡像馆中央, 在其额头位置, 出现了一个归头印记! 气息上,也比之前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他看着被自己刚刚炸得这么凄惨的哥哥, 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周泽, 道: “看来,你是不想让你的女人好过了。” 黑小妞在旁边看着死侍的模样,很是心疼,虽说死侍的恢复力惊人,但这种伤势,依旧会痛苦,依旧会煎熬。 死侍默默地回头, 被炸得残缺的脸,看向了自己老板。 周泽默默地抬起手, 点了一下手机屏幕, 看了一下时间, 很平静地道: “快点,我赶时间。” 这一刻, 周老板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个超级大反派, 如此冷面无情地逼迫他们去手足相残, 但,呵呵。 死侍又默默地扭头看向前方, 看着前面自己的弟弟, 身子一颤, 回应道: “嗨依!” 第九百一十九章 被绑架的女人 这似乎是一种抉择,也是一种逼迫; 但生活,本就是这般,人们一直习惯性地给它遮掩上温情脉脉的外衣,但到头来,都会惊愕地发现,这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周老板不介意死侍会在心底怎么看自己, 他虽然有时会喊自己父亲, 但书屋上下都清楚死侍和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让其一直活到现在,本就是属于周泽的一种仁德,当然,也可以说这是他的懒。 作为一个曾对自己“骨灰拌饭”的人, 能容忍到今天, 你真的很难再对周老板说出“冷血”“残暴”“自私”这种评价了。 同样的, 在这个前提下, 他死侍要是还敢三心二意,还敢有其他的念头,哦不,有念头可以,念头谁都可以有,只要是个正常人,谁没在夜深人静时或者就是在教室里在公司里,悄然一瞥下意yin过谁谁谁? 但这毕竟不犯法, 周老板懒得管死侍脑子里到底是真把自己当爸爸还是当仇人, 他要的是死侍的行动表现。 死侍的身体不停地蠕动着,伤口正在快速地恢复之中,同时,他的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的凝实。 骨骼密度或者肌肉密度的增加, 带来的, 也是一种气势上的提升, 尤其是在一枚散发着上古气息的符文出现在死侍胸口位置上时, 此时的死侍, 真的彻底脱离了之前一贯保持的憨憨傻傻的形象, 变得很刚硬,很有侵略感。 很让人羞耻的是, 在这一刻, 周老板真的感应到了一种来自“血脉”上的触动, 这枚符文,是他给的, 现在符文正在被激发时, 他周泽肯定会有所感应。 当初书屋在练习团战时,死侍被当作一个团控辅助在用,但实际上,其实安律师和周泽都清楚,有了上古符文传承,哪怕只是一丁点碎屑料传承的死侍,绝对不仅仅是一株站在那里祈祷风调雨顺的植物人。 额头上有着一枚gui头印记的黑色羽绒服男子看着自己哥哥的这种变化, 倒是没有多少惊愕和慌乱, 甚至还发出了笑意, 这笑容, 让他原本就狰狞且有些污的脸庞, 变得更加地扭曲和不协调, 但你能感受到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是真的在为他的哥哥而开心。 这来兄弟,还真是病态的一对; 弟弟死了,哥哥硬生生地把他给“救活”了,只不过变成了一个鱼人; 哥哥也死了,哥哥现在也活了,人家是植物大战僵尸,这货是一人饰二角,你都没办法说清楚,死侍到底是开创了植物的新品种还是开辟了僵尸的新血统。 但彼此看着,还挺高兴,觉得对方出息了,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周老板觉得这俩兄弟真的可以打包了去饰演那种苦情剧去了,绝对是本色出演。 接下来, 就是很枯燥的一个过程了, 死侍扑了上去, 弟弟也扑了上去, 两个人用尽了各种方式在厮杀,在拼斗,你能看见僵尸煞气的肆虐,也能感受到那种妖气的迸发。 蜡像馆,本是黑小妞新收拾出来的家,周泽听说搬家时,许清朗似乎还送了些家具。 但现在, 早就是一地狼藉了, 原本虽然空置的房子,现在更是变得坑坑洼洼,残破无比。 其实,周老板还想着当初帮赢勾守护白骨王座的那一族是否还会派人过来瞧瞧,一直留心着这里,但这么久了,那边居然还没什么动静。 当初周老板走上白骨王座的虚影,给那些当年被赢勾杀了骨头拿来垫椅子脚的魔神们许下了不少空头支票,能否兑现周老板不敢打包票,但若是有机会再忽悠几个魔神过来当打手,那日子估计就能过得更安逸了。 其实,人都是有焦虑的,周老板这种喜欢囤积的习惯和国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喜欢买房的潮流,本质上是一致的。 周老板之所以没买房,不是因为他不需要,而是因为自家女仆早帮他买了很多了; 况且,自家厨子的房子也不少。 黑小妞在旁边一直紧张地看着对战的一幕,她很揪心,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揪心,周老板就显得淡然多了,甚至还略微的有些不满意。 这么久了, 这龟壳居然这么硬, 还没啃开? 兄弟相残的戏码,确实很精彩,很难激发出人的思考,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但扭曲久了,也就麻木了。 好在,有一点,周泽确定了,死侍确实没留手。 他是真的在对自己的弟弟下死手,只是他弟弟太硬,太难啃。 周老板又低下头看了一下时间, 他觉得自己为这出闹剧花费的时间确实太多了, 况且, 他现在还有个疑问, 这个逗比弟弟, 到底绑架的谁? 说实话,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确认是莺莺被绑架了,周老板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态度; 若是林医生被绑架了,周老板会紧张; 若是许清朗被绑架了,周老板会心疼一下,然后为了许清朗坚决不妥协,等他们撕票后再给老许报仇。 但这些人,现在要么在店里要么在家里,都确认安全了, 自己还有哪个女人? “老板,要不,您出手吧,他,他,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黑小妞开始哀求。 她一直是一个很务实很踏实的人,不踏实的人也不会喜欢种地。 现在,她已经不担心兄弟残杀会不会让死侍觉得心里难受了,这其实算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因为交战到现在了,她不认为死侍会百分百地稳赢。 若是输了…… 她觉得老板可能会看着小叔子杀了死侍而不去理会, 反正老板对死侍的态度就是无所谓,还带着点提防,但又是自己养这么久的“宠物”,再亲手杀了,好像也没必要。 若是就这样“消耗”掉,反而有种死得其所的感觉。 周泽看了看黑小妞, 道: “我出手的话,会把他弟弟打得就剩下半口气,然后最后结果他的最后一步,还是交给他来,你觉得,哪个更残忍?” 黑小妞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还是很果断地道: “这是他应该做的。” 俩人都没去聊死侍心里会不会有恨这个问题, 因为周泽跟死侍之间,本就没有爱。 侧了侧脖子, 周老板向前一步, 十根指甲长了出来, 他准备出手结束这一场兄弟孽缘了, 同时, 他还想问问赢勾, 上次没按约定让他吃到猴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老龟肉,应该也很有营养价值吧? 能不能凑合着吃一顿,至少垫吧垫吧肚子总可以吧? 家里穷,碰到一次好吃的东西不容易,外加家里的那位胃口还忒大了,总是一直喊要,喂不饱, 愁人呐, 愁人呐。 哦, 不对, 忘了, 先打个半死再让死侍解决掉最后一步前,自己还得弄清楚,自己到底还有哪个女人? 那边纠缠厮杀的兄弟二人也感应到了周泽的逼近, 死侍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清楚, 等自己老板出手, 将意味着什么; 而他的弟弟, 则是恨恨地喊道: “周,你完蛋了,你的女人也完蛋了,我保证,她会生不如死,备受折磨,遭受世间最为凄惨的凌辱! 而你, 也将承受来自大海的滔天怒火!” 周老板“呵呵”一笑, 指甲轻微地碰撞在一起, 而后举起, 道: “好啊,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来自大海的愤怒!” ………… 通城西郊算是一处工业园区,但现在已经没落了,这些年实体不是很好做,很多厂房现在也就空置着。 其中靠角落的一个半空置厂房内, 被布置了很多的阵法, 这些阵法都是用龟甲鱼鳞这些当原材料来布置的,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大海的气息。 这座厂房现在被拿来当临时库房用了,堆放了一些工业酒精。 此时, 一个林医生模样的女人正靠着墙壁很慵懒地躺着, 为什么说是一个像某某的女人? 因为女人身下,有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在那里随意自由地摇摆着。 在女人身旁,放着几个塑料大桶, 一个桶里浸泡着一只巨大的虾,一个桶里浸泡着一只巨大的螃蟹, 还有一些其他的海鲜, 块头都不是一般的大! 白狐打了个酒嗝儿, 起身, 趴到了一个大塑料桶前, 伸手进去掰下了一只蟹腿, 取出来, 咬了一口, 坚硬的甲壳直接被咬碎, “呸!” 吐出了嘴里的蟹壳, 再对着露出的雪白蟹肉咬了一大口, emmm……… 一边吃一边咂嘴, 白狐的脸上透着一抹子香艳的腮红, 老实说, 自从成了五尾狐之后, 她一直揣着架子,端着超然物外的姿态, 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放纵过了。 这些, 都是那天“绑架”她的人, 也就是那些成了精的虾兵蟹将, 那天她按照周泽的吩咐,送林医生回家,正好碰到了它们。 “嘿嘿嘿…………” 白狐一边吃一边笑着, 又咬了一口蟹肉, 努努嘴, 道: “醉蟹,好吃。” 第九百二十章 欢迎光临 指甲上萦绕着黑色的雾气,没有过多的前戏,直接就刺了过去。 初一交手,周泽才深切意识到,这个龟壳,到底有多坚硬,自己的指甲看似已经触及到对方的皮肤了,却被对方皮肤外部的一层透明无形的隔膜给阻滞住了进一步的趋势。 这防御机制,确实是可怕,无怪乎先前死侍压着对方又是“硫酸”浇又是皮鞭抽的,一直没能真正奈何得了对方。 很长时间以来,周泽已经习惯了自己指甲的无往不利,这种情况,的确是少见。 好在, 周老板也不慌, 身上的僵尸煞气迸发得更彻底, 力道倾注在了手臂之中, 下压, 下压, 下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可没有什么真正无懈可击的防御。 “咔嚓!” 对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 羽绒服男子面露骇然之色,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脱这种危局, 但死侍的藤蔓却封锁住了四周,让他没有退路可言。 “哥哥……” 羽绒服男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死侍依旧是沉默脸,无论是一开始见到了弟弟还是又见到了老板,反正他面部表情的主题,一直是平静。 周老板可没有客气,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兄弟反目心碎的声音, 指甲再度发力, “砰!” 对方的皮肤裂开了, 有种二踢脚在你面前炸裂的感觉, 紧接着, 一声压抑的低吟传来, 带来潮水般的压迫气息。 “轰!” 死侍用来困锁住四周的藤蔓彻底崩溃,死侍本人也被炸飞了出去,摔在了墙壁上,而后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滑落了下来,又摔在了地上。 一层层绿色的粘液在其身上覆盖着,一个个绿色气泡在不停地冒出, 他伤了, 伤得很重, 但同时, 他脸上那似乎万年不变的平静神色似乎也得到了溶解, 像是放下了什么, 感受到了一种解脱。 在爆炸出现的刹那, 周泽双手横亘在自己身前挡住了这一道恐怖的冲击波, 其实爆炸的波及范围并不大, 这座蜡像馆在建筑结构上并没有遭受多么严重的打击, 但是在爆炸区域的小圈内,地面却被炸出了一个深达数米的坑洞,地砖、泥土、石块,等等这些东西,在先前的转瞬间似乎都被液化掉了。 周泽身上的衣服已然是破烂不堪, 得嘞, 莺莺又得给自己去买衣服了, 周泽放下了双臂, 在其身上, 倒是没出现什么额外的伤痕, 到了今天, 周老板僵尸体魄时的防御力,绝对堪称惊人! 坑洞内,羽绒服男子更为凄惨,和周泽一样,他身上的羽绒服也早就消失不见了,身上的皮肤也就是鱼鳞,也被溶解掉了七七八八,露出了渗人的血色皮肉。 不过, 在其后背位置, 却有一块圆形的肌肉开始凸起,且逐渐硬化,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的后背上,真的多出了一个龟壳。 周老板有些哭笑不得, 这造型, 可真像龟仙人。 与此同时,气息上的变化也格外明显,先前属于弟弟的气息开始敛去,一种陌生且强大的气息开始出现。 “就不能…………好好地聊聊?” 男子抬起头, 他的瞳孔深处,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绿色,其后背上的龟壳,也开始逐渐的转为暗绿色,双手双脚开始缩短,却也变得更为粗壮有力。 他趴在了地上, 脑袋却以一种正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弧度高高抬起, 一个趴着的人, 却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 这是来自生命层次的威压! 老许的那条蟒蛇,对外都能称之为“海神”, 这老龟至少也算是个跟海神大人同一个梯队的海上大妖,否则海神也不会想着借刀杀人提前解决掉这个竞争对手。 “你这,可不是好好聊聊的方式。” 周泽伸手慢慢地把自己身上残留的布条给揭了下来,好在冲击波并非是放射状的散开,也因此,周老板的裤子还保存得不错。 “年轻人,有时候,以我的身份,愿意和你谈谈,愿意拉出一个条件,就已经是对你的莫大尊重了。” 龟壳男从坑洞里爬出来,速度很慢,但其眸子,却一直盯着周泽在看。 “我是不是应该还因此觉得荣幸?” 周泽指着自己问道。 龟壳男喉咙位置一阵收缩,像是要喷吐出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动作, 可把周泽给恶心掉了, 活脱脱地像是一个人在你面前忽然“呕”鼓起了嘴, 然后又“嗯!!!!!”强行咽了回去。 “年轻人,有些东西,在你手里,可能没什么价值,但换一个人,可能就不同了,我能感觉出来,你是一头僵尸。 僵尸,躲着雷霆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渡劫? 那枚戒指,是个好东西,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龟壳男伸出舌头,在自己脸上舔了一圈。 周老板以手抚额, 先是送鱼, 再是现在, 总觉得这家伙一直在故意撩拨着自己的恶心神经, 不停地在耳边催促着自己, 赶紧灭了它,赶紧灭了它,海洋生态清理保护,刻不容缓! 难缠的对手,恐怖的对手,周老板见得多了,但这种恶心的对手,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周泽可以感觉出来,对方有了进一步下压事态的意思,颇有一点捏着鼻子希望给个台阶下的感觉; 但周泽选择拒绝。 你不惹我,我不知道你; 你惹了我,那我就吃了你。 若是再不让赢勾拿点儿东西打打牙祭,可能赢勾真的会逼迫自己一个人跑去东北老林子里挖矿找龙脉去。 老张人还没回来,煞笔自然也就不在,赢勾如果真鼓噪起来,这身体能不能抢得过是一回事,光是那种不停地在你心里用那种拉伸到极点的长音念叨来念叨去, 都能给你折磨到发疯, 你捂着耳朵也没用! “你的本体在哪里?” 周老板问道。 “嗯?” 龟壳男显然没快速领会到周泽这个问题的深意,成精太久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些海上的大妖真的有种神话传说里龙王爷的风采,划归一片属于自己的海域,称王称霸。 这种单刀直入的问题, 真的许久没有碰到了。 “算了,我自己来问吧。” 周泽开始向前走去。 龟壳男目光阴沉了下来, 显然, 他觉得自己被触怒了, “竖子,你知道你正在对谁说话么?” 周老板耸了耸肩,继续往这边走来。 “呵呵。” 龟壳男笑了笑, 他这是占据着死侍弟弟的身体在行动,跟老许那状态很相似,不过很显然的是,死侍弟弟在主权性上比老许低多了。 龟壳男喉咙又是一阵鼓动, 周泽闭上了眼, “HE————TUI!” “报纸!” 绿色的粘液喷吐了出来,化作了一道绿色的流光,直接冲向了周泽。 与此同时, 一道黑色的锁链从地底升腾出来,将这流光直接击溃。 随即, 周泽走到了龟壳男的面前, 周老板的指甲, 对着龟壳男的脑袋刺了下来! “咕嘟咕嘟咕嘟!!!!!” 龟壳男的身子里传来了一阵脆响, 他的脑袋直接缩进了身后的暗绿色龟壳之中,周泽的指甲划过对方的龟壳,发出了一串火星。 奥, 这该死的龟壳! 紧接着, 龟壳男的声音从龟壳内传出, 带着毫不遮掩地威胁语气, “其实,我一直很期待,如果我有一具僵尸的人间行走,是否我的力量,就能真正地在陆地上释放出来了。 到时候, 我不再是渔民船员们心中的神, 我的香火, 还能覆盖到陆地之中, 成为真正的, 海陆上共存的神祗!” 周老板闻言,没有生气,也没有心慌,更没有气急败坏。 恰恰相反的是, 正对着这枯燥无聊的砸龟壳有些有些觉得枯燥乏味的周老板,在听到这些话后,显得很激动和欣喜。 他主动地把手放在龟壳男的龟壳上, 敲了敲, “咚咚咚!” “喂,来,我就站在这儿,让你夺舍,放心,我不反抗,绝不反抗!” “呵呵,你在说笑…………” “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反抗,我是你孙子!虽然你孙子的那个称谓确实有点难听。 我真的已经活得太久没意思了,很早就想死了,这具身体随便埋了也太可惜了,就送给你吧。 有了我的身体, 这戒指,喏,看见了没?” 周老板把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放在了对方龟壳上摩擦了几下, “夺舍了我的身体,这戒指就是你的了,快,麻利点儿,不夺舍你是我龟孙子。” “啪!” 周泽一拍脑门, 笑道: “这便宜不能占,那我不成了老王八蛋了么。” 一通言语的撩拨,外加最后的讽刺, 终于刺激到了这只老龟, 紧接着, 龟壳上忽然释放出了一道绿色的光芒, 开始疯狂地涌入周泽的身体。 同时, 一道低吼从龟壳内传来: “竖子,如你所愿!” 周老板摊开双臂, 真的是完全放下抵抗, 且还面带微笑, 带着一抹坦然, 轻声道: “欢迎光临!” 第九百二十一章 老道,时日无多 欢迎光临之后, 龟壳男摔匍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原本站在边上的周泽,在说出“欢迎光临”之后,也陷入了静止,就这么站在原地,也一动不动。 两个人像是一起玩起了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黑小妞见状,先跑向了死侍,但在半途中,又咬了咬牙,先冲到了周泽面前,用一种饱含关切的语气道: “老板,您没事吧?” 老板没回应。 “老板?” 黑小妞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周泽的肩膀, 周泽身子一个摇晃, 向下倒去, 黑小妞赶忙将其抱住,然后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随即, 黑小妞迅速地起身,跑到了死侍身边查看情况。 死侍现在身子完全处于快散架的状态,先前的爆炸对于周泽来说可能影响不大,但对于完全张开身子堵截对方退路的死侍来说,等于是全方位地承受了这一股伤害。 且,甚至他还算是充当了周泽的第一波肉盾。 “你没事吧?” 黑小妞焦急地问道, 这一次, 问得倒是带着真情实意的。 死侍傻傻地笑了笑。 黑小妞对着死侍胸口轻轻捶了一拳,随即又害怕真的弄疼了他,马上伸手去抚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死侍扬起下巴, 示意那个坑洞方向。 黑小妞目光忽然一寒,压低了自己的脖子同时也把自己的嘴巴凑到了死侍的耳旁, 小声道: “你想趁着这个机会……杀了老板?” 死侍闻言, 目光猛地一瞪, 身子也是随之一颤, 本来就身受重伤的他,差点儿被吓得直接蹬腿离世。 “咳咳…………咳咳…………” 死侍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股又一股的绿色沫子从其嘴里溢出, 人家是飙血,他的血却不是红色的。 “嗯?” “弟弟…………弟弟…………” 黑小妞往死侍身下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道: “你弟弟还在。” “…………”死侍。 “你个王八蛋,你这个狗屁弟弟差点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没有未来没发展前途就算了,这是差点连命都没了啊!” 黑小妞怒不可遏,显然,她一开始就知道死侍说的是谁。 说来也是,原本兴高采烈地拿着新鲜果汁准备替自家男人去讨好一下老板,谁晓得转眼间,自家男人差点就被老板清理门户了。 换谁来都得气! 本来死侍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一直相安无事当个中央空调做做后勤时不时地再出去打打帮手,也就可以了,时间或许不能改变一切,但至少能够将那“一切”给冲淡。 最起码, 黑小妞觉得,死侍在她的引导下,能够搭上这班车,日后到底能走到什么位置,谁知道呢,但绝对可以期待! 这次莫名其妙地小叔子忽然找上门来,给老板给整恶心惨了,且还把以前老板可能懒得记起来的一些记忆给重新温习了一遍。 情分啊,观感啊,这些东西无法用具体数值去衡量,但真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毕竟, 老板再懒, 但大汉忠良董卓的前车之鉴谁敢真的无视? 这时,蜡像馆的门被推开,许清朗和小男孩走了进来。 “嚯。” 许清朗伸手有些无奈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对小男孩道: “我们好像当了回香港警察。” …………… 黑,是为了白做铺垫; 当黑色褪去时, 世界, 一下子亮了起来。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偏西式古典风格的客厅里, 前面有一张长桌, 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坐在长桌的一端, 穿着黑色西服, 一丝不苟中带着淡淡的矜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嗯,是肉香, 同时, 还有轻柔的钢琴曲轻轻地荡漾。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氛围,一个很高大上的氛围,低调奢华有内涵; 但周老板一向是一个小清新氛围破坏者, 开口道: “你有病啊!” 把我拉进灵魂深处就算了, 还整这么一个布局, 真的是最近复原得不错,闲得! 况且,给你老龟,你吃就吃呗,我外头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处理和善后呢,莫名其妙地把我拉进来,难不成你最近睡多了吃撑得连一只龟都对付不了了? 赢勾就坐在那儿,看着周泽。 周老板看了看赢勾身上的黑色西服,又看了看自己这光秃秃的上半身, 忽然有一种二人形象颠倒的错觉; 喜欢秀肌肉的,好像不是自己啊。 “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给自己弄一套西服,我呢?” 赢勾伸手指了指周泽身后。 周泽回过头, 看见衣架上挂着一套西装, 这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 点点头, 周老板从善如流,入乡随俗, 还真的把西服穿了起来, 然后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面前摆放着一个金属罩子,里头应该是今天的菜肴。 不出意外, 应该和龟类有关。 所以, 赢勾的速度是真够快的,杀龟做菜,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唉,可怜的老龟。 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刀叉, “左手拿刀还是右手拿刀来着?” 赢勾没有理会。 “喂,你今天真的是有病了啊,搞这一出?”周泽用手指指了指四周,道:“真是骚得可以。” 赢勾眼帘微低, “这是我根据某人心里最喜欢的环境布置出来的。” “…………”周泽。 所以,有一个随时可以窥觑你内心世界的存在,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如果对方是一个女性,那还可以稍微接受一点,偏偏是一个男的,且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 “这是什么意思,要请我共进晚餐?” 周老板有些意外地说道, 今儿个, 吹什么风, 这么客气的么? 赢勾没开口,只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用的姿势。 周泽点点头, 有些期待地用手揭开了金属罩子, 然后, 愣住了, 一只归头, 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餐盘里, 还带着血,满满的狰狞,最无语的是,在餐盘边缘,居然还用西蓝花做了点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泽问道。 赢勾伸手, 放在了自己下巴位置, 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 画风突变, 这座客厅开始不断地拉伸和碎裂, 赢勾所在的位置则开始不停地拔高, 长桌开始幻化出白色,最后出现了一颗颗头骨慢慢地堆叠起来, 四周, 传来了浪涛的声音。 小资内心幻化的环境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灵魂世界深处幽冥之海加白骨王座的最原始搭配, 赢勾赤膊着上半身坐在白骨王座的顶端, 道: “我要的……是龙脉……你给我的……是什么?” 周泽伸手,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道: “这不是怕你饿狠了,先送点东西给你垫垫饥么?” “哐当!” 一声碰撞传来, 周泽身子一晃,差点摔在了白骨平台上,回头一看, 是一只硕大的无头乌龟横亘在了幽冥之海上。 可怜的老龟。 “你当……这里……是……你的……狗窝……什么都……可以……往……这里……丢?” 周泽重新站直了身子,干脆把不是很舒服的领带解下来,道: “我还做错了?” “龙…………脉…………” 周泽用了眨了一下眼, 笑了笑, 伸手指着白骨王座的上端, 道: “给我闭嘴。” 如果要评选周老板生平,哦不,是两世为人十大高光时刻的话,这一刻,这个画面,绝对可以入选前十。 再做旧一点变成一幅画,交给出语文题的那帮人,可以帮你分析出人类永不屈服于大自然和邪恶的反抗精神云云,直逼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找东西给你投喂,让你有一种身份错位的感觉,到底谁才是需要被投喂的那条狗? 我给你找东西吃还真的多此一举了是吧,今儿个就特意把我拉进来吵架或者宣誓你的不满的?” “看…………门…………狗…………” “呵。”周老板笑了,“说真的,你现在重复这仨字时,我已经感觉不到屈辱了,反而觉得你特憨。” 赢勾没有再说话, 只是手掌向下一压。 幽冥之海的海面开始陷入凝滞, 转而陷入了冰冻, 原本浑浊带着血色的海水,在冰冻之后,居然变得和镜面一般通透。 周泽往旁边站了站,向下看去。 透过海面, 他看见在这下方, 居然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那里, 应该就是当初降临在自己体内,曾被自己拿来把赢勾的那无数手办都砸个稀巴烂的泰山虚影。 紧接着, 周泽忽然发现, 这座山,此时居然呈现出一种衰败的架势, 上头已经没有绿色了, 只剩下了一种枯黄, 不断的有石块开始脱落,大片大片的山体开始了坍圮。 “这是怎么回事?” 周泽刚转过身, 就看见赢勾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没…………多…………长…………时…………间…………了…………” “你说的,是这座山?” “还…………有…………人…………” “人?谁啊。”周泽问道。 赢勾盯着周泽, 回答道: “你…………知…………道…………是…………谁…………” 第九百二十二章 吃点好的 “额,这是啥玩意儿?” 老道蹲在坑洞旁,低头看着下面。 龟壳男体内的那部分老龟的意识已经因为要夺舍周老板而离开了体内,现在,肯定是已经沦为了牙祭。 但龟壳男的本体却依旧还在这里,坑洞是因为之前的爆炸所产生的,里面本就有一些液化出来的液体,现在似乎还有一些地下水在向上渗透,居然形成了一个面积还不小的水坑。 龟壳男的身子却开始了缩水,是的,飘浮在水坑里的他没有膨胀,居然开始了缩水。 小猴子蹲在老道脚旁,看着下面的乌龟,不时地伸手试探性地向前探一探,似乎很想上去摸摸。 “我说,这是嘛玩意儿?” 老道问向站在旁边的许清朗。 老板的身子被安置在了稻草床上,小男孩站在旁边,算是在护法,这一点上,小男孩倒是不需要别人去吩咐。 莺莺没回来,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在听黑小妞说老板让老乌龟夺舍后,许清朗和小男孩反而不慌了,虽说现在老板没醒,但可能也是在里头和大大老板聊发展规划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就没人去通知莺莺,省得她在得到消息吓一跳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龟啊,或者,人龟?” 许清朗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其实这货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算是继承了部分海妖力量的“人”,只是自己这边掌握着一定的主动权,有着自己可控制的封印,而其他“人间行走”,可能真的只是傀儡而已。 “斯国一!!!” 老道发出了一声日式惊叹, 手指着下面的龟壳男, 道: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忍者神龟?” 许清朗知道老道在耍宝,也乐得配合他,道:“对,他叫达芬奇。” “呵呵,瞧,又在变小了。” 一股股暗绿色的液体从龟壳男体内不停地滴淌出来,随之变化的是其身体,也在不停地缩小,慢慢地,居然成了一个青少年的身材体格,只是这龟壳缩小的幅度并不明显,也因此显得很是异类。 死侍被黑小妞重新种在了地里面,闭着眼。 但在水坑旁,却开着一朵黄色的花朵,他其实一直在看着水坑里的情况。 “这条龟怎么办?养起来还得弄个超大型水缸啥的,咱浴缸还放不下吧,啧啧,老板这是又要破费了。” “煮了吃了就好了。”许清朗无所谓道。 “这还有人形看得出来呐,怎么吃啊?” “剁碎了包饺子,我不说,你们肯定吃得很香。” “你是魔鬼嘛!” “你别担心了,先前那条鱼,就是他送的,你说老周得多恨他,等老周醒来,他就差不多了。” “嗯,也是,你说哪怕是开个卡车把书店大门给撞了,估计老板都没现在那么生气。” 老道站起身, 似乎是蹲的时间有点久了, 脚有些发麻, 起身后身子一阵摇晃, 若不是旁边的许清朗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可能老道就摔到沟里去了。 “小心点儿。” “呵呵,没事儿,没事儿。” 老道深吸一口气, 作势要打喷嚏, 从道袍袖口位置抽出了一块方巾, “阿嚏!” “呼…………” 用力地擦了一下鼻子, 再把方巾迅速地折叠捏在了手里。 旁边小猴子有些呆呆地看着老道,老道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我说,如果这家伙再缩小一点,拿个大鱼缸扬起来感觉挺不错的,反正这东西又不能吃,当个观赏宠物养着,也可以。 对了, 这龟能下蛋么?” “我不清楚。”许清朗摇摇头,“不是来到书店,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接触这么多奇怪的食材。” “能下蛋就留着,不能下蛋就算了,要是能下蛋,早上起来,磕俩龟蛋,做个鸡蛋羹或者晚上做个蛋炒饭,那也是美滴很,美滴很哇!” “咕嘟!” 老道话音刚落, 龟壳男的龟壳下方忽然冒出了一串气泡, 紧接着, 一颗比鹅蛋还大的绿色蛋浮了出来。 “…………”老道。 “…………”老许。 泥地里, 闭着眼的死侍, 表情舒缓了一些。 许清朗在水坑边蹲了下来, 老道也跟着又蹲了下来, “这他娘的,真下蛋咧?” “可怕的求生欲啊,居然逼迫得公龟都能下蛋了。” 老道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许清朗,问道: “乌龟也分公母么?” “分的,一般看尾部的粗细大小,公龟尾较粗大,母龟较细短。 还有就是腹甲是否凹陷,公龟有明显的凹陷,母龟平坦。乌龟J配时是采用雄上雌下的姿势,为了避免交配时由雌龟壳上滑落,所以雄龟的腹甲略为凹陷,正好可以卡住雌龟突起的背壳;但是雌龟就不需要这种构造,因此腹甲是平的。” 老道瞪大了眼,多看了几眼许清朗, “老许啊,你不是说你没拿乌龟做过菜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做过甲鱼。” “哦……” 似乎,也说得通。 老道抽出一根烟,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些惋惜道: “可惜了,就一颗蛋,虽然有点大,但也不够吃啊,炒个饭都不够。” “咕嘟!” 又一颗蛋, 从龟壳下缘位置滚落了出来。 “OHH!!!!” 老道兴奋地手指着悬浮在水坑上的蛋。 许清朗抚额,无fuck可说。 远处泥地里只留一颗脑袋在外头的死侍,轻轻地叹了口气。 呼………… “咚!” 黑小妞敲了一下死侍的脑袋, 死侍睁开眼, 黑小妞手指着死侍的脸, 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只不过这数落只是动嘴型,没发声。 死侍傻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 黑小妞撇撇嘴,懒得再“骂”了,扭过头,看向水坑那边。 这小叔子现在知道怂了,知道怕了? 早些时候怎么就不能有逼数呢? 直接上门纳头便拜不就好了? 反正自家老板似乎有着开动物园的梦想,多你一个不多。 现在倒好, 把自家哥哥给坑了一把不说, 自己现在为了活命还得牟足了劲儿在那儿生蛋了, 何必呢? 何苦呢? 只是,人的需求和贪婪是无穷的,人类对大自然的索取,也是没有节制的,这一点,在老道身上得到了明显的体现。 “那个,两个,也不行啊,也有点不够用,三个似乎差不多了。” 老道说完, 还期待了一下, 但等啊等啊, 没再滑溜地冒出一枚蛋出来。 憋不出来了? 唉, 有点失望啊。 泥地那边的死侍,此时虽然闭着眼,却紧咬着牙关,他能感知到自己弟弟的努力,他在这里,也在给自己弟弟加油! 死侍不懂怎么生蛋,但他觉得,使劲就完事儿了。 终于, 在兄弟来“齐心协力”之下, “咕嘟!” 第三颗蛋出来了,只是这第三颗蛋比之前的俩蛋个头上要小个三分之一的样子,应该是到了极限了。 “这感情好,每天仨蛋,也够用了。” 老道抚摸着自己的山羊须, “咱这才叫大隐隐于世,明明住在市中心,但马上就能做到生活物资自理了,之前是蔬菜水果有了着落,现在蛋类也有了着落,等再过阵子,抓几个猪妖或者牛妖过来,肉也不用去买了。 以前觉得老板老喜欢往家里带东西,认为他不怎么会过日子,现在想想,还真是错怪老板了,这是自己开小农场的节奏啊。” “你可别想得太美了,你想吃蛋?” “是啊,这多新鲜啊。” “不嫌恶心?” “恶心个啥哟,养鸡的人从鸡窝里取鸡蛋时,那鸡蛋上还粘着鸡屎呢。” “但你想吃没用,老板肯定是想让他死的。” “唉,也是。”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在自己的口腹之欲和老板的个人好恶之间, 他清楚, 肯定是后者占有,而且是绝对的占优。 “老板,你醒了?” 小男孩的声音传来。 蹲在水坑边的老道和许清朗一起转过身,看见周泽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老板,没事儿吧?”老道马上打招呼。 周泽看着老道, 目光里, 有些复杂, 这复杂的目光,让老道心里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以前每次跟着老板一起出去,自己吃错东西或者要遇到啥事儿时,老板似乎都是这个目光。 “老周,这家伙还没断气呢。” 许清朗伸手指了指水坑里的龟壳男,意思是请周泽出手,早点给他解决了,然后这里才好打扫。 “我刚好像听到老道说,他想吃龟蛋?” “没有,没有,谣言,瞎说,不可能滴!” 老道赶忙挥手否认。 “既然你喜欢吃龟蛋,就把他留着下蛋吧,你自己去找个…………哦不,老许啊,辛苦你,去找个大鱼缸过来帮老道给养着。” 许清朗虽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这……这……”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呐,老板。” 周泽走到老道面前,老道默默地站起来。 周老板的手放在老道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轻声道: “老道啊。” “啊,在的,老板,您吩咐?” “吃点儿好的。” 第九百二十三章 时日无多 许清朗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可能在其他方面不如安律师,但在采办这一项上,倒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是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总不可能都丢那儿吃灰,肯定要稍微装修一下出租的。 对装修家具陈设这类的,他确实比较了解,在这些行业里,也有一些人脉。 翌日一早, 大鱼缸就搬来了, 搁在书屋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虽说书屋没什么生意,但偶尔也有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的客户会走进来; 瞅见这么个非主流的大乌龟搁在鱼缸里,还真容易把人吓到。 一楼不适合放,二楼都是卧室,没地儿搁,所以也就放在了网咖楼里了,网咖分两层,第一层算是以前的网咖营业区,现在被改装成了健身房娱乐室,也不对外开放,放个大鱼缸,确实是绰绰有余。 安装师傅离开后, 许清朗和老道一人一边,抬着盖着油皮纸的担架从蜡像馆的水坑里一路来到了网咖,小男孩走在二人中间,在担架下面,用一只手托举着担架。 在外人看来, 是这个小孩子真懂事儿, 这么小就懂得帮家里大人干活了, 实际上老道和许清朗只是做做抬着的样子, 真正发力的, 还是中间下面的小男孩, 之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地装模作样,也是怕步行街上的行人看见一个小屁孩扛着这么大的一坨东西实在是太过骇人。 到了地方,关上门,解开油皮纸袋,小男孩抓起龟壳, “噗通” 龟壳男被丢入了鱼缸之中, 完事儿, 收工! 其实, 龟壳男蜕化得真的很厉害了, 你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这居然还有人的影子。 一切搞定, 小男孩拍拍手,走出了网咖。 许清朗则是和老道一人分了一根烟,蹲在鱼缸下面抽着。 “我说,老周这次玩儿的哪一出啊?” 员工蹲在一起偷懒,聊天打屁时,最容易出现的,往往是关于自家老板的八卦。 龟壳男把他恶心成这样了, 居然还留着不杀? 周泽懒是懒,但该狠的时候,却绝对是真的狠,这一点,也是书屋里大家都清楚的。 “会不会是顾念死侍的感情?” 老道猜测道。 “怎么可能,死侍和他有什么感情?父子情深么?” “也是,那就是这乌龟留着有用了?” “应该是吧。” “对头,老板不是被大大老板拉进去聊天了么,可能就是聊的这件事,估计要出海了。” 通城位于长江入海口区域,有着得天独厚的港口条件,从通城出发,入海除妖顺带打猎,难度真的不大。 许清朗点点头,他觉得老道的分析有些道理。 总之, 二人不管怎么分析, 都不会认为真正的原因, 正是周泽本人所说的, 老道想吃乌龟蛋,就让老道吃吧。 这不是扯么? “哎呀,回去,躺会儿,这阵子有点儿感冒,身子不是很舒服。” 老道慢慢地起身。 “感冒了,下次少出去玩儿了,这么大个岁数了,小心来个马上风。” “不行咧,不行咧,能看看就多看看,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下,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啊。” 老道挥挥手, “走咧。” “喂,这家伙每天下的龟蛋还是你吃啊,该是我走,你留下来照看啊。” “哦,也是。” 老道转身,又走了回来,站在了鱼缸面前,有些不解道: “这大乌龟,吃点啥?” “估计吃肉吧。” “那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为了吃个蛋,还给它喂肉?” “毕竟,这蛋不同寻常,老周都说了,你年纪大了,让你吃点儿好的。” 老道闻言, 有些讪讪地笑了, “嘿,我这儿算啥啊,反正这辈子,啥都吃,也没什么忌口的,这样吧,我待会儿去后面公园那里拔些草过来喂喂它吧。” “喂草的话,生不了蛋吧?人母鸡下蛋还得喂点饲料呢。” “下不了蛋,就宰了吃肉。” “…………”乌龟。 “行了,老许啊,你先帮我照看下,我去外面拔草去,我看它吃不吃,啧啧,刚那几个蛋我收起来,晚上辛苦你了,帮我做个蛋炒饭加餐呗?” “可以。” “谢了,老许,说实话吧,这辈子,吃得最舒服的饭,还是你掌的勺。” 老道再次挥挥手,走了出去。 等老道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 许清朗笑了笑,重新摸出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谁让你年纪大呢,连老周都说让你吃点儿好的了,呵呵,这话听起来,还真有些不吉利啊。 好在,不是医生说的,一般医生说这种话,都意味着…………” 许清朗忽然拿下了自己嘴唇上咬着的香烟, 他忽然记起来了, 周泽, 其实就是个医生! ………… “莺莺,衣服。” 浴室里的周泽喊道。 之前的那身衣服在爆炸中都毁掉了,现在洗了澡,肯定得重新拿一身出来。 “吱吱吱,吱吱!” 过了会儿, 浴室门口传来了小猴子的叫声。 周泽裹着浴巾打开浴室门, 看见小猴子捧着一身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举高高。 “呵,谢了。” 周泽伸手在小猴子脑袋上捏了捏, 这才记起来, 莺莺去找林医生交流穿衣打扮的经验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都一晚上过去了,还没回来,这是姐妹关系处得很好喽? 穿上衣服,周泽走到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水,放了两个冰块进去。 本想往沙发上躺一会儿的,但莺莺既然不在,咖啡以及熨烫好的报纸肯定也是没有的了,也就懒得去躺了。 “吱呀!” 书屋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白狐从门口角落位置颤颤悠悠地走了进来, 原本白色的它,这会儿看起来居然成了粉狐! 倒不是身上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染料,纯粹是因为酒精挥发的结果,这货,喝醉了。 它一进来, 书屋里就弥漫起一股子酒精味, 周老板仰起头, 咬了咬牙, 得, 书店里除了还没完全散开的鱼腥味,这会儿又加上了酒臭味儿,真的是彻底不让人待了。 “吧唧!” 白狐跳到了吧台上, 双脚直立起来, 两只前爪在挥舞着, 像是一只卖萌耍宝的柯基。 “姑奶奶我这次可是帮你大忙了!” 白狐的声音发出。 “帮我喝酒去了?” “呸,什么喝酒,有不开眼的东西,想绑架你的那个女人,还是海里来的海鲜; 不是,是海里来的妖,我变成那个林小妞的样子,让他们抓走了。” “哦,我知道了。” 周老板终于明白死侍弟弟说的抓走了的自己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合着搞了半天, 他们抓走的是白狐? 周泽伸手抓住了白狐的尾巴,晃了晃, “这次,谢谢你了。” “谢啥,醉蟹,好吃。” 白狐又跳下了吧台, 颤颤巍巍不停摇晃地走到了它这阵子最喜欢待的那个角落沙发那儿,跳了上去,开始打呼。 多美的狐妖啊,变成人时也算是倾国倾城,结果呼噜声居然这么大。 不过,也的确是危险啊,如果不是那天自己正好让白狐送林医生回去,老乌龟那帮人就真的是去抓林医生了。 其实,周泽在乎的人呢,真的不多,那种能够真的和电视剧里常演的狗血戏码那般抓个人来威胁自己的剧情,确实很难发生。 扪心自问, 似乎除了莺莺被抓当作威胁以外, 其余人被这般的话, 自己大概率还是会选择不接受任何的妥协, 哪怕对方撕票, 自己也会更干脆利落地选择替他们报仇。 因为周泽觉得那种被要挟的剧情,太傻太傻,也太无聊和没劲。 周泽又喝了一口水, 恰好小猴子正蹲在吧台后面拿着手机在打着王者荣耀,小猴子在游戏方面确实很有天赋,莺莺也常常让它带。 周老板伸脚轻轻地碰了碰小猴子, 小猴子抬起头,看向周泽,目露疑惑; “老道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小猴子皱了皱眉, 犹豫了一下, 又装作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头摇得, 真叫一个纠结。 “他告诉你让你不要说出去,对吧?” 小猴子点点头。 “你想看着他死么?” 周泽又问道。 小猴子马上摇头。 “那就告诉我,他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小猴子抓了抓自己脸上的毛,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窜上了楼梯。 显然,无论它在那里被老道要求怎么保证去保守秘密, 但在这件事上, 真的让小猴子去完全不对任何人去说, 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整个书店里, 它和老道的关系是最好的了。 周泽自然跟着一起上去。 小猴子推开了它跟老道的房间, 钻进了床铺下面, 很快, 一个白色纸袋被它从里头拖了出来。 小猴子指了指这个袋子, “吱吱吱!” 这纸袋周泽很熟悉,一般医院里给病人准备的就是这种袋子,比较牢固。 周泽把袋子捡起来, 果然, 袋子外面上有“人民医院”四个字。 从里头抽出了检查报告, 周老板略过了其他, 直接找到了诊断确认书, 打开一看, 目光当即一凝, “胃癌……晚期。” 停一天,整理一下思路。 刚写好了一章,想想还是觉得不是很满意。 最近剧情快要进入新的一个节奏和大剧情里了,不想敷衍了事。 上午有事儿,因为龙作息的原因,也没休息好,现在脑壳也有点痛。 老规矩吧, 今儿先停一下,明儿四更补。 这个月已经请过两次假了,但第二天龙都补回来了,莫慌! 第九百二十四章 败家玩意儿 老道在花圃里拔草,拔的肯定是那些杂草; 拔了一会儿,老道觉得有些累了,干脆直接坐在花圃里,看着外面花圃外来回穿梭的行人,抿了抿嘴唇。 “改吃素了?” 周泽的声音自老道身后响起。 老道回过头,对着自家老板笑了笑,伸手在自己旁边拍了拍, “老板,坐。” 周泽犹豫了一下, 嗯, 还是没坐。 是的,哪怕知道老道现在得病了,得的还是那种现代医学所无法治愈的绝症,但周老板还是没有因此迁就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洁癖。 况且,他才洗了澡,换了新衣服。 老道把手伸进衣兜,取出了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在地上铺陈开。 周泽这才坐了下来。 “想什么?” 周老板不是很会安慰人,很多次事例也证实了这一点,周老板自身也有自知之明。 所以, 周泽不愿意这场谈话的导向偏向安慰和鼓励这个方向, 随便聊聊,随便谈谈吧, 在看了那份诊断书后, 周泽就觉得心里有些压抑。 “在想我这辈子。” 老道抬起头, 现在阳光正好, 他眯着眼, 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照射的感觉。 周泽也是同样,他很喜欢晒太阳。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一起抬头, 望天, 晒太阳。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才开口道: “这辈子,还很长。” “老板,我都七十多喽。” “还好,但你是个好人…………” 周老板打住了话头, 似乎, 有点不对啊。 老道搓了搓自己的指尖,道: “其实,贫道也活过本了,这辈子,来过,走过,看过,遇过,又没病没灾的硬挺到七十多,该知足了。” 周泽抽出一根烟,这次,没分给老道。 点了烟, 周泽道: “记得当初,某人曾说过,如果被僵尸咬一口,自己也能变成老不死的了。” “嘿呀,那岂不是成了祸害一…………” 老道也闭嘴了。 二人在刚刚短暂的交流中, 无心地各自插了一刀。 “其实,我一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至少还有个念想。” 周泽说着说着伸手指向了自己, “就像是刚开始的时候, 吃和睡,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我还是选择继续活着, 从没想过去自杀,去结束, 真的, 经历的事多了, 你就会越发觉得, 活着,才是一切的真谛,有时候,去自杀,反而是一件很局气儿的事。” “老板,医生说,我只剩下三个月了,甚至可能更短。” 在周泽说出“吃点儿好的”时, 老道其实就察觉到了自家老板可能知道些什么了, 然后, 等周泽特意找自己想聊聊时, 老道就可以确定了, 老板是真的知道了。 “这个不准的,我是医生,我比你有经验。” 这事儿,确实不准的,很多不幸的癌症患者,一发现就是晚期,医生直接对你亲属宣布了“死亡通知书”。 但总是有人,能够继续活下去,配合治疗,良好的心理状态下,继续活半年,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都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儿。 只是, 即使是周泽也不得不承认, 这种例子,确实有,确实存在,确实经常被拿来当作励志典型和希望之光, 但很多没能熬过去的不幸者,他们不是不存在,也不是数量少,只是大家刻意地选择性忽略而已。 周泽不希望老道死的, 书店, 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生老病死”的地方。 事实上, 数来数去, 算来算去, 当初书店好歹还有俩正常人, 一个老许一个老道, 不过老许自从和海神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后, 也不能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了, 现在, 只剩下老道这一棵独苗。 就像是大学里土木班里的女学生往往会被全班当作宝一样, 作为书屋里硕果仅存的独一份, 谁都不希望老道就这么走了。 退一万步说, 在生病和致死这个问题上, 书屋, 并没有外面人面对这种事情时的那种无力。 你如果要死了, 想让你活下来, 还是有不少办法的。 书屋里,别的不多,僵尸多。 再者,死侍那种极端的情况,再让黑小妞想想办法,把老道也种下去,估计也能续上老久。 就是以后小猴子得天天跑去地头上给老道施肥抓虫去了。 实在不行,抓个有点道行的妖精,让老许运作一下,强行拉郎配,也能靠着这种方式让老道强行活下来。 虽然不是完全尽善尽美的方法, 但看看上上次那个许清朗师傅在通城开的那家磁疗神奇医院的盛况吧, 在这种前提下, 若是知道确切有效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命, 绝对会有很多人会为此疯狂。 这一点, 其实老道也清楚, 周泽不清楚老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的, 但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否则老道也不会特意去医院做检查。 但有一点周泽想不通, 老道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病情? “老板啊。” 老道舔了舔嘴唇, 目光里, 透露出一股子追思的情怀。 “你说,我听着。” “老板啊,其实,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怕死的,我也想活,想活好久好久。 活着, 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得, 下面肯定有转折。 “但,事到临头时,当我发现我得了这个病,当医生亲口告诉我病情时,我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么惊慌。 反而, 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活了七十多了, 说实话吧, 老板, 我早活够本了。 好日子过过,也被追杀过,也见了太多太多寻常人十辈子都见不到的光怪陆离。 虽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去写个回忆录什么的, 但真的, 这辈子, 活得可能不算很精彩, 但至少对得起一个词儿——‘不亏’。” 老道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真的不亏了啊,老板。 也觉得,是时候了。 唯一放不下的,也就一只小猴子了。 哈哈哈, 说实话, 其实我也挺放不下你的,老板。 我也放不下去我的前任老板, 真的, 用句心里话来说, 你们, 都是好人。 不虚伪,不矫情,跟着你们,挺过瘾的。 但没有我,你们也能过得很好,甚至,能过得更好。” 周泽动了动嘴唇, 他很想说, 没了你, 隔壁药店怎么办? 以后通城一日游怎么办? 但这些话,说出来,太煞风景。 有一点,周泽一直没想得通,那就是,如果老道死了,且拒绝了自己的帮助,想“尘归尘土归土”。 那么, 他的灵魂会去向何方? 会和普通人一样,下地狱,走黄泉,过奈何,再去往生? 还是, 彻底的终结? 又或者, 头戴紫金,脚踏青云, 地狱里的泰山因此而轰鸣? 不过, 最后一个可能有点扯, 若是老道真的人死了, 就能开启“王者归来”模式, 且不说这个可能性, 就说你真的能够把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他们当吃干饭的? “老板,其实,我一直觉得这辈子,我过得有点累。” 老道转过身, 面对着坐在地上的周泽, 道: “我一直有种我对不起很多人,辜负了很多人的歉疚感,所以我一直想要做些什么去补偿什么。 但最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在这里, 我真的没发现也没找到, 我到底对不起过谁…………” “其实,别想这么多,好好活下去才是最正确的,能找到办法的。” 周泽也站起身, 这句话, 不是安慰, 倒是带上了些许属于老板的霸道语气。 老道眼珠子“滋溜”一下,转了一圈, 道: “其实,也没啥,老板,我会去医院配合治疗的,不就是癌么,医生说仨月,但我真的觉得我能活过不止仨月。” “你放心,在你快死的前一天晚上,我会咬你一口。” “…………”老道。 周泽一把攥住了老道的衣领, 把脸凑近了老道: “矫情的话,我真的不想多说,但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 老道耸了耸肩,见周泽没撒开手的意思,老道只能委屈巴巴地道: “老板,呜呜呜,还是你对我好,但我真的不想变成僵尸啊……” “你,没得选择。” “老板,别啊,别这样,人生就是一场游戏,有始有终才有点儿奔头,一直可以续命这游戏玩儿得也就没意思了。” “老道?” “嗯?” “告诉我,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没啊,老板,就是最近睡眠质量不是很好,老是做梦。” “哦?” “老是梦到我爹我爷爷,好像还有我太爷爷祖爷爷什么的,好多个老头儿围着我,让我跪在中间,不停地数落我。 一睡觉就做梦,一做就是这个梦。梦里的他们连衣服都不换,我都快被整得精神衰弱了。 我现在就想着,等我也死了,正好,可以下去跟他们对骂去了。 这帮无良的长辈,在梦里骂我时,还把我绑着还拿袜子把我嘴堵着! 什么仇什么怨啊,我家又没王位让我继承; 早年我爹那会儿确实算是个地主,但地又不是我败掉的,是国家收走的,他们能骂得着我么?” “他们,骂你什么?” “败家玩意儿……” 第九百二十五章 变天开始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道他到底怎么了?” 许清朗站在茶几前,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周泽。 周泽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道: “胃癌晚期。”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摊了摊手,道: “你是在开玩笑么?” 周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道: “很多人和你一样,得知身边的谁得了癌症时都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但事实上,用心去找找,身边得癌症的人,绝对不会少。” “那怎么办?” “我找过他了,他给我的感觉,是他觉得自己活够了,似乎死了也挺不错的。 我觉得他现在已经开始策划筹备自己的葬礼了,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白事儿先生,以前都是帮别人操办,这次终于可以轮到自己了。” “就这么让老道死了?”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两个刑罚,一个是让人死,另一个,就是让人死都别想死。” 周泽耸了耸肩,继续道: “他自己都看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是有别的办法的,不是么?让他变成僵尸,或者…………” “他这阵子好像有点神经衰弱,估计做梦都想着早点死了干脆,好下去找他的祖先去打架去。” 周泽从沙发上站起身,背过身, “好在,他愿意接受治疗,他愿意接受自己正常的生老病死这个过程,但还是不愿意突然间因为一场意外而嘎屁的。” “其实,可以像当初我们对老张时那样,把他变成鬼差。” 周老板闻言, 笑了笑,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可没这么大的脸。” “所以,我现在,能做点什么?” 不得不说,老许这个人还是挺重感情的,在书店里,他其实是最洒脱的一个,却也是最有温情的一个。 “这阵子提高一下伙食吧,多做点儿好吃的。” “你确定?” “但也注意个度,别总每天燕窝海参什么的,伙食费是走书店账上的,我怕万一把我吃痛了,我会巴不得他早点死。”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你也能开玩笑,真的让我挺意外的。” “不就是个死么?谁不是个死人呢?” 许清朗忽然觉得周泽说得很有道理, 谁没死过? “这事,就没别的转机了么?” “就算以最坏情况,老道再活个几个月也没问题,又不是今晚就直接结束生命,看开点。” 周泽平伸手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 “我总觉得,我们既然是他现在这个世上关系最亲近的人,我们应该做点…………” “第一,我们不是; 第二,可能,有人已经在做了。” “这是什么意思?” “老许啊,你知道么,如果有时候,你爹妈,你长辈,愿意骂你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还在乎你。” “啪!” 周泽打了个响指, 点点头, “是啊,意味着他们还在乎你,哪怕你再败家。” “我听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感觉到,事情,似乎没那么糟。” “看开点,每天都有死人进咱们书店,又都是你准备的吃的,不是早该习惯了么?” “你的意思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每天烧尸体,等轮到烧自己亲人时,就可以无动于衷了? 算了,我去买菜了,他喜欢吃陕西口味的菜。” “你可悠着点儿,人又不是马上死,别给他整得死之前家乡菜都给吃吐了。” 许清朗走了。 周泽又走到沙发边,躺了下来。 “呵,败家子。” “败…………家…………子…………” 周老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伸手在茶几上敲了敲, 道: “合着你还有脸笑话别人败家?” ……………… “来来来,吃饭啦,吃饭啦,一人一份,我特意配好了的。” 芳芳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从最里头的勾薪开始, 一人一份盒饭, 虽说, 每天只有勾薪会把那一份饭吃完, 但芳芳还是会特意准备四份。 吃不吃随你们, 反正钱照收。 这一盒饭,卖的可比高铁上贵多了。 勾薪照常,先喝了彼岸花口服液,然后大快朵颐! 吃得那叫一个真香; 他隔壁床铺位置的庆则是睁开了眼, 就这么看着他吃。 “我说,你真的不吃么?这身子骨不吃的话,得坏掉了吧?” 勾薪一边吞咽一边问道。 庆不理会他。 勾薪也习惯了,反正他有个人可以听自己讲话,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还是说,你们这些大佬,可以和那些妖一样,吸收日月之精华,可以做到辟谷了?” 庆依旧不说话,目光平静。 “我说,大佬,您这伤养了也老长一段时间了,真就打算一直这样跟我在一起用爱发电?” 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勾薪这阵子可没少撺掇庆去搞点事情, 他自己是没这个胆量了, 但并不介意推波助澜一下下。 庆还是没反应。 勾薪努了努嘴,继续吃自己的饭。 这时,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老道走了进来。 勾薪吓得手一哆嗦,手中的饭盒差点摔到床上。 庆在此时也闭上了眼, 睫毛轻轻地颤抖。 可能,勾薪对老道,只是单纯地那种对未知玄学的畏惧; 而庆, 则是有着更多更多的压力。 自打那一天在病房里小猴子爬到老道肩膀上的那一刻起, 庆就清楚, 自己到底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她居然让府君带着自己去找府君杀! 这真的是……蠢到让自己回想起来都要哭泣了吧。 “哟,吃着呐?” 老道探头对勾薪打着招呼。 “嗯,吃着呢,要不,您也来点?” “不咧,我等会儿回店里吃。” 老道拖出一条板凳,在勾薪床前坐下。 他特意看了一眼庆的床铺, 道: “她还没醒呐?” 勾薪咽了口唾沫, “嗯……啊……” “唉,可惜了,这个女娃子,人挺好的,真的。” 闭着眼听到这句话的庆心里忽然一颤, 这是府君在对自己的讽刺? 好像不是,那样子的一位大人物,会特意过来讽刺自己? 讽刺自己这个完全被他耍得团团转的……蝼蚁? “挺好,可惜太挤了。” “啊?” 勾薪有些不明所以。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没再说什么,又站起身,他准备回书店了。 刚去给乌龟喂了些草, 乌龟很给面子, 都吃了, 一根都不剩! 刚准备走, 老道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庆的病床前, 伸手帮庆压了压被角。 “唉,女娃儿,你早点醒吧,放心吧,老板那边,我会帮你说道说道的,没大事儿的。 唉,其实,也没多少日子了,真的,很多事儿,其实我也想开了,莫慌,你且等着。” 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 闭着眼睛的庆在思考着这句话, 老道的一言一行,在庆的眼里,都具备着极强的暗示和解读性,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可能人家疯疯癫癫嬉笑怒骂之中, 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说完,老道站直了身子,离开了病房,今儿他还得给猴子洗澡呢。 “唉…………” 等老道离开后,勾薪放下了还没吃完的饭盒,道: “没胃口了。” 庆又睁开了眼, 眼里, 有着沉思。 府君把自己安排在这里,是有什么用意么? 忽然间, 庆的目光一凝, 病房里的温度骤降, 勾薪吓得身子一颤, 随即又兴奋道: “大佬,你准备动手了么?” 庆从床上坐起, 这是她苏醒的这阵子以来, 第一次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 勾薪这是真的激动了, 大佬要反抗了, 反抗赢了, 他能跟着一起自由, 反抗输了被镇压了, 他还能当个前辈指点奚落一下对方, 瞧着,不是我怂,这下你知道厉害了吧,呵呵。 庆张开了嘴, 脑袋向下一磕, 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片从其嘴里滑落, 玉片被她捏在掌心里。 这时, 玉片在轻微地颤抖, 少顷, 玉片开始由原本的通透颜色开始转为血色……… 庆的瞳孔不断地放大, 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大佬,您这是?” 勾薪有些疑惑地看着庆, 这预备动作,也持续太久了吧。 玉片的母玉,在执法队总殿中,哪怕当初执法队被覆灭清算,但总殿的建筑物也依旧被保留着。 执法队,风闻地狱动向,且会在这枚玉片上得以呈现。 每个乙等队和甲等队成员手中都有这么一块,它不具备传讯的功能,象征意义更大一些,自拿到这枚玉片起,庆一直将其留在自己身上,这枚玉片也一直很安静,因为这千年以来,地狱一直很平静。 哪怕执法队被楚江王镇压时,玉片也依旧没什么动静,因为,这件事对于整个地狱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此时, 玉片彻底变红, 只意味着一件事! “唉,其实,也没多少日子了,真的,很多事儿,其实我也想开了,莫慌,你且等着。” 老道的话语再度在庆的脑海中响起, 她仰起头, 看着病房上方的天花板, 她的手, 在轻微地颤抖。 深吸一口气, 在心里道: “他说得对,地狱,真的出大乱子了。” —————— 争取在零点前,赶出一个大章,补昨天的欠更,莫慌! 第九百二十六章 凶兽出笼! “诸位,这次的行动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但总算是取得了圆满地成功,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诸位的功劳和苦劳, 鬼差证上会帮你们记着的, 我会给你们记着的, 阴司, 也会给你们记着的。 希望,我们还有下次相会的时候,可能,下一次相会,我们应该是在地狱里,诸位之中,应该有人已经成为我的同僚了。 为了阴司的永存,为了阴阳的和谐,我们曾付出过汗水和努力,而我们,也终将会被永久铭记!” 冯四站在大厅正首位置,对着下方参与这次行动的一应鬼差捕头做着总结陈词。 很简略,简略到了几乎寒酸。 没有什么完结大会,更没有花可以去撒; 甚至, 连个糊弄人的奖章都没有, 但正如冯四所说的那样,大家的贡献,都被鬼差证记录在册了,有这些,其实就足够了。 冯四的目光最后在通城来的五个鬼差身上转了一圈, 而后, 转身, 掌心摊开, 一株黑色的莲花升腾而起, 一道黑色的虚影从冯四儿体内飞出,没入了莲花之中,随即,莲花消散。 冯四的这具女人的身躯,也瘫软在了地上。 下方一众鬼差捕头一齐向这个方向躬身行礼, 礼送冯四。 良久, 在确认冯四已经回地狱后, 大厅里的氛围这才放松了下来。 “呼,总算结束了。”小萝莉捶了捶自己的小蛮腰,“可把老娘我累坏了。” “终于可以回去上班了。” 老张也是长舒一口气, 这假请的,也忒长了。 ……………… 莲花在黄泉路旁边的空旷地狱展现而出, 它变得很大, 阳间时,这尊莲花只有人的手掌那么大,但在地狱,它却有一架马车那么大。 阴司的巡检基本都会配备这样子的一株莲花,用做出入阴阳的载具,相传,这莲花是长在某个小地狱内的冥河之中,有专门的一殿会有人负责每隔一段时间去取摘一批,炼制成类似的法器供给阴司官差使用。 冯四的身影从莲花中走出, 他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得体的官袍,不怒自威的气质,以及那姣好的面容。 当初,周老板跟着安律师一起被石头门吸入到了地狱之中,第一次见到冯四时, 周老板一度怀疑当初安律师收冯四做小弟,这其中是否有着不为人说的秘密? 这也能从侧面表现出冯四儿的卖相,那是真的好。 甚至,阴司同僚间,也有些红眼病的家伙,私下底说冯四儿之所以能够成为那个判官缺位的有力竞争者,也是因为有某位上司大人物,看中了冯四儿的长相。 这里倒不是说有什么龙阳之好, 但说实话, 长得好看,无论是混阳间还是混阴间,其实都有着天然的优势加成。 有些阳间的人会幽怨地吐槽这是一个看颜的社会,事实上,等他死了,估计会更绝望。 诚然, 都做了鬼了, 你想保留原生态模样也可以,想稍微变装一下,改变一下模样,其实也不难。 但实际上,一个人的气质,以及在这种气质上所搭配衍生出来的形象,是真的不同的。 否则,那么帅的一个人,打个篮球,又怎么会被那么多人骂? 此时, 冯四儿心里倒是没有交差回去的轻松, 也没有将要向判官位置发起争夺的雀跃, 不是因为他佛系了, 事实上, 冯四儿和安律师在一定意义上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对于官位,对于向上爬,都有着一种天然的执着。 之所以眼下面色凝重, 甚至, 掌心位置还略微出汗了, 是因为冯四发现, 原本平日里无论何时都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黄泉路, 居然空了! 开什么玩笑! 黄泉路,怎么可能空了? 这个世界上,每分钟都得死多少个人,除非阳间的人都没了,否则黄泉路,永远都不会空! 地狱, 出事儿了! 冯四沿着黄泉路行走着,他相信自己总会发现一些端倪,但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平时, 黄泉路上并不是没有出过事儿, 偶有地狱动荡,或者有恶鬼出逃时,抓捕恶鬼的过程可能也会导致黄泉路陷入短暂的停滞。 上次,原本镇守封印之地的那一批官差叛逃,从黄泉路上杀出还阳,也是导致了黄泉路的片刻中断。 但不管怎么样, 都不会出现这般长时间空无人烟的现状。 地狱并非一直平静,隔三差五的,也总会有点事儿,不过都在可控范围内。 当初最后一代府君的忽然失踪, 府君一脉改换门庭变成阴司, 因为有着地藏王菩萨外加十殿阎罗的整合, 其实更像是一种和平演变,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但眼下, 走了这么长的距离, 黄泉路上居然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冯四心里清楚, 事情, 大了。 耐着不安的性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冯四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如果,那位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的话。 在黄泉路边,有一颗头颅侧放在那里,头颅上还在不停地升腾着黑烟,这是灵魂遭遇了无法逆转的巨大创伤,正在魂飞魄散的表现。 冯四马上走过去, 手指点在了对方眉心位置, 算是短暂抑制住了或者叫放缓了对方魂飞魄散的过程。 “大…………大人…………” 头颅张开嘴,对冯四喊道, “救…………我…………大人…………救我…………” “发生什么事了?” 冯四一边继续施法维系住对方的崩溃速度一边问道。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地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否则饶是他现在这个地位,走在空荡荡的黄泉路上,也依旧有些不安。 “大鸟…………一只大鸟…………它…………飞…………来了…………它…………吞了…………吞了我们…………吞了所…………有…………官差和…………和亡魂…………” 大鸟? 吞掉了一大截黄泉路上的亡魂和官差? 冯四目光一凝, 哪里来的大鸟? 这种级别的凶兽,都是会被阴司严格管制的,甚至一些早就已经被驯服了,就算那些还有着一定自由度的凶兽,也不可能闲的蛋疼没事儿做跑来黄泉路上撒野,这等同于向阴司宣战,嫌命长! “大…………大鸟………… 大人…………救我…………救我…………救救我…………” 其他的, 可能也问不出来了。 冯四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把这颗头颅丢在了一旁,让他继续去挥发。 紧接着, 冯四重新祭出自己的莲花,踩了上去,径直出了黄泉楼,向着自己之前所在的衙门位置飞去。 地狱之中,十殿阎罗各自有着属于自己的封地,等于在外的诸侯,开府建衙,但阴司本部也有一座城,算是中央的体系。 只是,在地藏王菩萨隐居不出,十殿阎罗实际掌握者各无间小地狱的时机情况下,这座城,除了负责基本的阴司运转以外,并没有特别大的话语权。 唯一的特点,就是它很大,很雄伟, 但再怎么大,再怎么雄伟,也无法掩盖它只是一个花架子的事实。 而一路上的所见, 更是让冯四觉得触目惊心! 不知道多少鬼差的尸首横躺在了荒芜之地, 有鬼差的,有捕头的, 还有不少的巡检, 甚至, 还能看见那些腰间系着不同颜色带子的判官! 这里, 应该在不久前曾发生过很多场冲突, 且无一例外的是, 输的, 都是阴司这一方。 原因很简单,若是阴司这边赢了,黄泉路不可能没人去管,再者,这里的遗体,也就是死去的法相,不可能没人去收拾。 冯四放低了莲花的飞行高度, 又飞了一段距离后, 他干脆收起了莲花, 改为在地上行走, 又走了一段路后, 冯四把身上的官袍给敛去, 让他看起来, 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官差, 等再走了一段路, 他甚至把自己的气息都收敛了, 远远地看上去, 就像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孤魂野鬼。 能走到那么高位置的人,并不一定是最强的,但至少是懂得如何在自己不那么强时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很快, 冯四就发现了自己之前的举动是多么的明智, 因为, 当他走到了巍峨宏大的阴司主城前时, 看见的, 是一群凶兽在肆虐城墙的画面, 天上飞的, 地上跑的, 有的身躯庞大, 有的快如闪电, 有的呼风唤雨, 有的引动雷电, 象征着阴司至高权威的主城, 宛若走入了末世, 陷入了货真价实的风雨飘摇之中。 虽说地狱里的存在,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儿死气,但这群凶兽身上的死气,已经浓郁得几乎要化作水滴淌出来一般。 有些,甚至干脆露出着自己的白骨,白骨上,还残留着岁月冲刷的痕迹。 而在主城的外围, 在那群凶兽的身后浓雾之中, 有一尊巨大的黑色身影若隐若现,宛若这一切的主导者。 冯四慢慢压低了身子, 最后干脆匍匐了下来, 在这个动荡混乱的大场面之下, 他一个巡检的存在, 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同时, 冯四也很想不通, 这些身上带着浓郁死气宛若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凶兽, 到底是从哪儿蹦跶出来的? —————— 紧赶慢赶,还是有些来不及,第四更会在凌晨两点前写好吧,且第四更不计入明天的更新里。 莫慌,龙说补更就补更,肯定会做到的。 第九百二十七章 践踏!(第四更!) 到处都是乱飞的黑色石块和冻土, 因为这些是地狱主要区域的标配, 冯四记得以前安不起心情不好时曾爆过粗口, 说他受够了这地狱永恒不变的月亮, 受够了这座高大巍峨威武雄壮却又屁都不是的阴司主城! 好了, 似乎上苍感受到了安不起的呼唤, 虽然, 上苍有点忙, 可能晚了一些。 因为地狱头顶上方的血月,经过上次事变动荡之后,小了一大圈儿,不再是永恒不变了。 而这座高大巍峨的主城南面城墙, 在刚刚一头巨大白骨蜥蜴的冲撞下, 倒塌了…… 是的,主城的很巍峨,很雄壮,追成也很坚固,但主城绝不是最坚固的,因为这座城建造起来后,使用它的人,压根就没料到这座城会有被攻打的一天! 冯四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杯茶, 或者如果翠花在旁边,也可以给自己来一碗酸菜面, 总之, 他觉得现在最好有点什么东西可以给他让嘴巴不用那么闲, 这样他也可以方便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摆一个坐看云卷云舒的姿势。 是的, 他很怕, 但, 除了怕以外, 似乎更多的, 还是兴奋。 这是一种按理来说,很矛盾的情绪; 身为阴司的一员,甚至很快就能有机会成为判官,正式进入阴司中上层体系的他,在看见阴司主城被这般糟蹋、看见阴司的尊严和牌面被丢在地上狠狠鞭挞时, 忽然, 好爽啊…… 冯四觉得自己疯了,但冯四又觉得自己此时是如此的正常。 高高在上,运行了千年的体制,掌握着整个地狱,操控着阴阳的运转, 它, 哦不, 再添加点感情色彩, 可以用成“她”, 她是那么的高不可攀,是那么的不容亵渎, 但当她真的被一群凶兽压在了身下放肆蠕动时, 你没有留下泪水,也没有哭泣,似乎,都没什么悲伤, 你居然觉得这一幕, 哎哟,不错哟。 冯四舔了舔嘴唇, 有点可惜, 安不起不在自己身边, 没有人和自己一起分享这一幕,可能会成为他余生的遗憾, 嗯, 如果他还有余生的话。 因为………… “轰!” 冯四的身形迅速后退闪避, 那尊刚刚撞塌了主城南墙的白骨蜥蜴被主城阵法的反噬之力给直接弹射了回来, 差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可以把旁边一名看戏的巡检给碾压得魂飞魄散了。 冯四趴在烟尘之中, 咬了咬牙, 随即, 他抬起头, 想要爬起来。 却愕然地看见这只白骨蜥蜴的巨大眼眸,就在自己面前。 他整个人,可能也就人家半个眼珠子那么大。 但此时, 对方眼眸里,有他。 而且, 他能感觉到, 它能看见自己。 冯四绝对相信, 一头弥留之际的凶兽,想要杀死一名阴司巡检,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儿。 事实上,这种级别的凶兽,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应该出现得这么多。 从泰山府君时代开始,这些从上古动荡年代残存下来的凶兽们,要么被镇压,要么被流放,要么被看管,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创建阴司之后, 连之前几代可以找到棺椁地域的前代府君陵寝都被挖开了,制作成了法器,对那些残余的凶兽,自然就更狠了。 这也就是冯四所想不通的地方, 阴司有千年了, 哪里又能跑出来这么大的一群凶兽! 这种感觉, 很像是一大早,你开门准备取新鲜牛奶时, 发现小区里到处都是恐龙, 一夜从文明社会回到了侏罗纪。 冯四摊开手, 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冯四杀过很多人,也杀过妖,甚至,也杀过不少阴司的官差; 但说实在话, 这种级别的这么大体格的凶兽, 已经超出了他可以去杀的标准了, 所以,如何和对方交流,冯四是真的不清楚。 好在, 冯四看出来了, 对方的眼眸之中, 释放着的是一种解脱…… 它, 解脱了。 解脱了,也就是放下了,放下了,也就不会再想着杀人了。 冯四向前走了几步, 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对方那根巨大的触须前, 轻轻攥住了对方的触须, 缓缓道: “我知道你很累了,现在,你解脱了,休息吧,休息吧…………” 周老板一直对自己的嘴炮技术不自信,事实上,冯四的行为充分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你需要去安慰一个人时,你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太多有的没的东西,人家可能根本就不用你去帮他分析和解决问题,只需要你顺着对方的心思和话头去说说话而已。 冯四现在对这眼前的局面还是一头雾水, 这个场面, 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 太大,也太难。 但当问题具体到如何让一个将死的凶兽对自己不会有恶意时, 问题就瞬间缩小了,可以按照以往的经验去走一波。 终于, 这只巨大的白骨蜥蜴眼中最后的神采完全褪去了, 它走了, 它走得不是那么安详, 因为最后的那一场撞击, 算是把它最后的一点残存都榨干了, 它像是个巨大的骨头渣子, 被贪婪的存在咬在嘴里,拼命地咀嚼,拼命地去吮吸,一直到最后什么也煮不出来什么味道也没有了的时候, 再被吐出, 就吐在了地上, 没人再去理会它了。 城墙塌了, 标志着主城的防御阵法彻底的崩溃, 那些之前在外围肆虐却不得入的恐怖凶兽们, 开始疯狂地涌入主城之中。 冯四可以看见很多的官差在战斗,在厮杀, 很精彩的画面, 各种法器的光芒在闪烁, 阴司的法诀在不停地唱响, 然后, 一个个地魂飞魄散, 一个个地身形崩溃, 冯四伸手, 捂住了自己的脸, 而后又松开手, 嗫嚅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去年, 曾有一位恐怖的存在在地狱短暂地复苏, 以狂傲之姿横扫了地狱, 但实际上那场风暴,确实让不少人陨落,但真正具体死去的,对中下层的杀伤,并不大。 因为那位恐怖的存在似乎懒得找小虾米的麻烦, 他把十殿阎罗里的大部分都挨个揍了一遍,又一拳把地藏王菩萨从佛莲上打了下来,对于其他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他直接无视了。 但这些凶兽不同, 它们像是一头头饿狠了的野兽, 开始拼命地吞食那些鬼差,那些捕头,那些巡检, 甚至是, 判官!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两个族群,对生机的掠夺! 冯四以前觉得自己挺高的,至少,不算矮了,若是按照计划,等他当上判官,哪怕只是最低等的赤色带子时,应该还能再长高一截。 但现在,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长, 还是有点矮, 矮到在真正发生大事变时, 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冯四低下头, 又看了一眼已经彻底陨落了的巨大蜥蜴, 他有一种感觉, 可能连这头生前这般恐怖,连主城城墙都能撞毁的巨大凶兽, 它可能, 和自己差不多, 都是一头雾水, 也都是, 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但, 自己这枚棋子实在是有点小, 又是谁, 能驾驭这么大的棋子呢? 这一切的发生,又都是因为什么? 冯四记得安不起曾说过,很多大事的发生,往往起因都很简单,甚至,很微不足道,却因此引发了滔天巨浪。 比如人间两个最典型的例子, 一个是塞尔维亚的一名热血青年打了一个手枪, 另一个则是一个美丽的小姐姐坐到了汽车引擎盖上。 冯四不清楚这一幕的起因是什么, 但却有一种感觉, 似乎自己, 曾距离它很近,很近…… 主城的厮杀还在继续, 凶兽们固然很恐怖, 但主城内的那些冯四的同僚们,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这毕竟不是当初最后一代府君失踪后的和平演变, 这是一场没有办法可以投降没有办法骑墙的一边倒的屠杀, 当真的彻底没有其他选择时, 总算可以孤注一掷了。 主城死去的官差很多很多, 但也有不少凶兽被斩杀, 冯四就看见有那么一位紫色带子的判官,挥剑斩杀凶兽,那气概,那风姿,那威武,那雄壮, 啧啧, 当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恨不得自己也是那位人物, 仗剑横扫妖氛, 荡涤一切! 冯四儿还没感慨完呢, 就看见先前攻城时凶兽群后面的大雾之中隐藏着的黑色身形走了出来, 这身影走得不是很快, 但却在眨眼间来到了主城之内, 它伸出了手, 一把攥住了那位紫带子判官,而那位先前风姿无俩的紫带子判官却像是瞬间失去了一切躲闪能力。 “吧唧!” 这是一捏, “嘎嘣!” 这是丢嘴里, 咀嚼。 一个若是幸存下来,可以论功欣赏,有资格去开府建衙,甚至成为新一代阴司官差眼中偶像的存在, 就这么干脆的, 在聚光灯还没完全聚集到他身上时, 提前谢幕了。 冯四忽然觉得有些唏嘘, 但当他慢慢地把目光上移, 彻底看清楚这具黑色身影的全身时, 他的嘴巴开始慢慢地张开, 因为, 这是一只, 巨大的, 通体黑色的, 猴子………… —————— 四更结束,刚好准时。 另外, 肘子新书发布了: 《第一序列》 简介:浩劫余生,终见光明。 大家可以去收藏阅读! 第九百二十八章 初代的核电站! 枯藤缠绕,小庙隐匿,可惜的是门前没有溪水,也没有幽径,只有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蒲团上, 戴着庄严面具的菩萨刚刚拜完上头什么都没有的供桌, 起身时, 门口, 一名穿着紫色蟒袍的威严中年男子已然出现在了小庙门口。 “不拜一下?” 菩萨问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上面还是没东西。” 菩萨不置可否,走到了门口,迈出门槛。 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淡定从容中,也有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千年以来,都是别人拜咱们,这烟熏得多了,就容易飘飘然了,所以,总得找个可以跪拜的东西,去拜拜,就当是,去去这晦气。” “找得到么?” “心中有就可以了。” 菩萨双手合什, “还有,你就这么笃定,真的找不到么?” “我过来,不是和你论佛的。”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这一刻,宛若云海都不自觉地开始臣服在他的脚下。 “你的法身,复原了?”菩萨问道。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复原是复原了,但那一幕,还是忘不掉,或许,你说得对,确实…………” “他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菩萨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语,“一段岁月,一段气运,阴阳之立,根本在于循环。 这世道,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不是属于你的年代了,再强行上来,也站不得多久,至多,像上次那般掀起一点点的波澜罢了。 从上古到如今, 至今还苟活着的,其实不少,但都选择了蛰伏,其实,蛰伏得久了,也是一种驯服,而一旦被驯服了,你就不是你了。 你就成了路边的一花一木,成了风中的雨,成了云中的雷,成了自然。 獬豸本尊沉睡,身化千万,看似风风光光,上古留存至今的凶兽至今,它可以称得上是最为高光。 但它的做法,和将自己纯粹化作了天道的规则,沦为天道之下的规则分支,有什么区别? 它不是在为自己而活,而是为了活,逐渐放弃了自己。 那位,曾经幽冥之海的主人,无数岁月以来,我们都以为他早就陨落了,但他又回来了,但他,又能做什么? 一卷风云地狱动, 却终究只是一时波澜罢了。 简而言之,属于他们的年代,过去了,舞台,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这也是说的我们么?” 中年男子问道。 “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这十常侍,并非是我的人,以他们取代你们,只是顺应这舞台更替的潮流,顺应大势罢了。 于我而言, 这上头, 坐着的是你们,和坐着的是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甘心啊。”中年男子沉声道,“这也是其他几个人的想法。” “但你能看得明白。” 菩萨向前走了几步, 在最靠近悬崖的边上, 长着一株金色的莲花, 菩萨的手,轻轻抚摸花瓣, “我不觉得我能看得明白。” 菩萨笑了, 虽然他戴着面具, 但当他笑的时候, 你能感应到四周植被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雀跃。 “那只猴子在打主城呢,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你不信的话,现在的你,又怎么可能会气定神闲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呢?” 中年男子沉默了。 “还不是因为你心中笃定,属于泰山的年代,也已经过去了,那些曾经的遗泽,曾经的遗留,就算再蹦跶出来,无非也就是蹦跶几下而已。 折腾出点儿动静倒是可以,但想把这天给捅破了,甚至,再换一个天,可能么?” “那毕竟是初代的猴子。” 菩萨又笑了, 悬崖上的风也因此变得和煦起来, 这一刻, 四周的景物,都变得柔和朦胧,一片祥和之气。 “你们只是觉得,反正属于你们的时代,也要过去了,舞台,也要让出来了,这烂摊子,你们也就懒得去收拾了。” 菩萨伸手, 轻轻地掐断了面前的金色莲花, 转而丢入了悬崖, 一时间, 金色的舞蝶飞舞, 漫漫而起, 遮蔽了这一片云海。 “难道不应该么?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准备收拾行囊退下去了,岂还有让我们再去给他们收拾新屋子的道理?” 菩萨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十个,我一直最欣赏的,还是陆。 他只管自己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而不去思虑其他。 你们, 都是从泰山时代过来的老人, 但只有他身上,没有带上泰山的那种腐朽气息。” 在听到“陆”这个名字后,中年男子沉默了。 “舞台的时间,还没到,定数之局,气运之法,讲究的,终究还是个循序渐进,心急确实是吃不得热豆腐。 之前十常侍出手,灭了平等王殿,十殿阎罗缺其一; 随后, 就马上出了那档子的事儿, 十常侍十指被断一指。” 菩萨转过身, 看着中年男子,继续道: “这就是提前登台弊端,站在舞台中间,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束缚。 一旦站上去了,哪怕明知道自己即将主动走下来,但不到时间,你提前走下来试试?” 菩萨抬起手, 这漫天的金色舞蝶凝聚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只金色的鲲。 鲲形浩瀚, 化作了一道刺目的金光, 这一刻, 直接照得这片区域如同白昼, 随即, 呼啸而起, 直奔东方! “主城可以被破,阴司,毕竟那么大,少掉一个主城,不会动摇阴司的根本,但这人心,暂时还不能完全散掉。 总得给那些隐藏在四周黑幕下的眼睛们看看, 这舞台, 我们是要下去的, 但, 下一批走上去的人, 绝不是他们。 况且, 这阴阳的秩序,还不到彻底改变的时候,循序渐进,还是得循序渐进啊。” 菩萨双手合什, 对着东方,吟诵起了心经。 那只金色的大鸟, 带着霞光, 飞掠地狱的上空, 传递着的, 是属于地藏王菩萨的无上意志, 他还在, 阴司还没到该倒的时候。 少顷, 菩萨放下双手, 道: “还不去么?” 中年男子急着动,而是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初代的猴子,相传在初代陨落后,为其守墓至死; 如今, 为什么又偏偏要跑出来?” 有些道理, 中年男子觉得他都能看明白,都能感受到, 他不觉得前代府君看不清楚, 更何况, 那位还是初代! 泰山一脉,公认最强也是最为惊才艳艳的存在! 既然如此, 这样一翻折腾, 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出一口气? “崽卖爷田不心疼呗。” “是因为末代?” 在提到“末代”这俩字时,中年男子的语气明显变了一下。 因为, 他接触过末代府君,甚至,他也可以说是末代府君当初提拔起来的。 只是, 在末代府君忽然失踪之后, 他选择了背叛了府君一脉。 “初代确实了不得, 他生在地狱最为动荡的年代,他也亲手终结了那个年代,缔造了地狱延续至今的秩序。 若是初代生于当下这个年代, 你们,我们,包括之后的十常侍,根本就没有什么登台的机会了。 然而,泰山之泽,终究会枯竭。 阳间帝王之家,过三百年者都极少。 地狱煌煌,掌阴阳,顺天理,也就只有初代,敢真正地做到把这地狱,传承成自己的家天下! 这一代又一代的府君, 从动荡年代绵延到末代的手上, 这么长久的岁月, 这么长久的气运, 自家人下台后,再换自家人上台,非一般人所能为。 但总有例外,也总有结束。” 说到这里时, 菩萨又笑了, 脚下四周, 长出了无数新的金色莲花,迎风招展。 “地狱里一直流传,当初是我使得末代失踪,自此终结了府君一脉。 实际上, 这因果关系真的是颠倒了。 不是我出现了,他结束了; 而是因为他要被结束了,所以我出现了。” “但,终究是结束了。”中年男子沉声道。 “是的,结束了。” 地藏王菩萨面具下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金色的光芒, 此时, 他的眼,就是鲲的眼, 他看见了主城城墙的坍塌, 看见了那只通体黑色的猴子在大杀四方, 看见了下方这一群恐怖的凶兽浪潮。 同时, 他开口道: “厉。” “我在。” “你知道这些凶兽,来自何处?” 中年男子回答道:“极西封印之地,那块地方的封印,终究是维系不住了。” “曾经,我也曾认为,初代击败一尊尊动荡年代的巨擘,将它们封印在一起,是为了让地狱和平,结束那个浩劫般阴阳混乱的年代。” “难道不是么?” “你多少年没去阳间走走了?” “有些年头了。” “没事儿的话,可以上去看看,阳间的变化,很大。” “是么?但我掌的刑狱千年来,亡魂的罪责和孽债,好像从未有什么变化。” “真的可以上去看看。” “好,去看什么?” “阳间现在有一种新出来的东西, 我认为拿来形容初代封印动荡岁月的巨擘很是贴切。” “是何物?” “电池。” —————— 今天要出门赶路,路程有点赶,今天只有一更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传功 “电池是不是没电了?” “好像是的唉,老板。” 莺莺拿着空调遥控器敲了敲,结果再对着空调按键时,那边依旧没反应。 死侍受伤后还没恢复,现在还在地里养着,所以书屋的纯绿色中央空调现在停工了,但再打开一楼的立式空调时,却发现空调遥控器电池早没电了,毕竟太久没用了。 “老板,我去买电池。” “算了,我就坐一会儿,莺莺,你靠过来一点。” “好的,老板。” 周泽躺在沙发上,莺莺听话地靠了过来,微微地依靠在周泽的身边。 嗯, 凉快了, 嘘服了。 已经步入四月下旬了,通城这个地方四季分明,四季分明有时候看似是一个褒义词,但它同时也意味着,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 好在,书屋里的绿色空调不止一个,有莺莺在身边,靠近一点,就自然凉。 周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莺莺在林医生那儿待了一天,俩女人还一起去逛了街,周泽注意到,莺莺带回来不少丝袜。 这阵子因为老道的事儿,书屋的氛围似乎有些压抑,许清朗每顿饭都当作“最后的晚餐”在做,丰盛得很,中午居然弄得是洋芋擦擦…… 感觉,是时候让莺莺穿一下白丝给自己冲冲喜了。 脸上一本正经淡定从容,脑子里却在想着这些念头,其实这应该算是男人的基本技能了。 可惜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芳芳扛着一个大号快递箱走了过来,推开书屋的门,对周泽喊道: “老板,陆游的快递!” 老道人不在, 快递也就放在了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箱子很大,却不是很重,否则芳芳也不会亲自拿过来了,用芳芳的话来说,她身娇体弱易吹倒,哪能搬得动重的东西? “老道人呢?” “出去了呢,老板。” “哦。” 老道这阵子往外跑得更勤了, 颇有一种最后的放纵的感觉。 “既然老道不在,他的包裹,我们就先拆了吧。” “好的,老板。” 莺莺上前,没去拿什么剪子或者小刀,直接用她的指甲划开了密封胶带,紧接着双手抓住边缘,向外一拉。 “咔嚓……” 快递箱子被扯开, 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怪不得不重,这次里头不是快递的人,而是衣服。 莺莺把里面的衣服取出来,对着周泽摊开,“老板,老道买的衣服好艳啊。” “这是寿衣。” “啊哦,老道考虑得真长远,真的已经开始给自己操办后事了么。” 莺莺对这个行为倒是能够表示理解,想当初她可是一直做着要被老板在寒衣节烧掉的准备,为此还特意给自己设计了好几个款式的竹床。 当你能够平静地去面对和去选择死亡时, 自然可以安下心思给自己的葬礼多增添一些仪式感。 “不对,老道哪怕要给自己订做寿衣,也不可能选择这么艳的颜色,他可能会去订做一套新的道袍,而不是这个…………” 周泽把快递盒子翻过来, 找了一下, 发货地又是金陵。 上次发来俩“小朋友”的快递,也是这个地方。 不过, 这一次居然还留下了电话号码。 周泽拿出手机,照着这个电话拨打了出去。 “嘟…………嘟…………嘟…………” 打通了, 但是没人接。 放下手机, 周泽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如果真的是那位寄送来的寿衣,意味着什么? 提前给老道准备后事了? 也不应该啊。 按照之前周泽的猜测,那位不知道前代哪位府君的残魂出现在了阳间,掠夺寿命,很可能是为了给老道续命来着。 但现在居然又送了寿衣, 难道是自己想岔了? 可能府君一脉的亲情程度没那么高,又或者,老道已经成功地让他的那些老祖宗们对其放弃治疗了? 周泽又把寿衣拿起来,检查了一下,确认只是一件普通的寿衣,没其他的玄机。 这时,周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莺莺道: “那个面具,找出来。” “好的,老板。” 莺莺去了楼上,很快就拿着那面银色面具跑了下来, “老板,这面具在抖动呢。” 周泽接过了面具, 没做犹豫, 把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 熟悉的大桌子,熟悉的昏暗空间, 熟悉的圆嘟嘟的手,熟悉的圆乎乎的脸。 这个原本属于执法队内部的通讯器,周老板也算是玩儿熟了,没了第一次使用时的新鲜感。 “噗通!” 果然, 那个穿着红色肚兜上面写着一个“肉”字的玩偶翻身上来,动作很是灵敏。 然后, 它在距离周泽十米左右的位置站住了, 紧接着, 它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 “嘎嘣”, 它把脑袋摘了下来。 周老板心里发出了一声哀叹,不是吧? 接下来, 是长达半个小时的“拿自己的头当球踢”的游戏。 ………… 摘下了面具, 周泽面露疲惫之色, 这还是他有了前车之鉴,提前终止游戏的结果,否则这场无聊的游戏,可能还得继续下去。 和上次一样, 无论自己喊什么,问什么,说什么, 对方依旧只是踢球,踢球,再踢球, 似乎沉迷于这个游戏而无法自拔。 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呵欠,周泽侧过脸时,却发现原本靠着自己坐着的莺莺居然已经依偎在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一些细微的变化, 其实一直在发生着。 看着身边的女孩,周泽真的有一种养成的感觉; 别的男人追女神,常常会说用自己的真心一点点地看着她的冰冷解冻; 这句话在这里, 却变得那么的接地气。 周泽的指尖在莺莺的唇边轻轻滑过, 感知着唇瓣上的柔软和细腻, 生活中, 总是有这种平淡却又真实的美好。 不过, 周泽刚刚丢在茶几上的银色面具,在此时又颤抖了起来。 是还没玩过瘾么? 恰好, 小猴子从楼梯那边小跑了下来, 老道有时候出去时会带着它, 嗯, 但也有些时候出去时,不适合带着它。 所以, 小猴子今儿个是待在书屋里的, 当周泽和莺莺不在卧室里时,它会去周泽的房间用那台莺莺的高配电脑玩游戏,这会儿应该是下来找吃的。 “过来。” 周泽对小猴子招手。 小猴子听话地跑了过来,跳到了茶几上。 “最新出来的VR游戏,戴上它。” 周泽指了指旁边的银色面具。 小猴子愣了一下,但还是拿起了面具,待在了自己的脸上。 紧接着, 小猴子就停住了动作,坐在了那里。 行吧, 有人代替我陪你踢球了。 周老板继续侧过脸,观察着身边的女孩。 莺莺今天穿的是蓝色的裙子,头发垂在两肩,不艳丽,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周泽又想到了丝袜, 周老板从不否认,自己对丝袜有着一些特殊的癖好, 当然了, 正常男性大部分都有这种癖好,这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手机在此时响起,周泽微微皱眉,他很讨厌在自己想要安静享受生活时被打扰,但看了一下来电提示: “政治正确!” 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了接听键。 “喂,老板,我们这边事儿完了,已经坐上高铁,估计傍晚就能回来了。” 老张的话语中,带着激动的情绪,显然,他渴望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为人民服务。 “好,我让老许晚上多准备点菜。” 挂断了电话, 周泽抿了抿嘴唇, 老张他们已经要回来了, 闯关东的安律师还没消息, 不过这也差不多了, 等人手齐备后, 东北之行也确实得提上日程。 最近的事儿有点多,杂而乱,弄得周老板觉得待在书店里,也是一脑门的不清净,还真不如跑出去透透气。 对了, 刚我在想什么来着? 哦, 对了, 丝袜。 周泽准备轻轻地把莺莺抱起来, 她睡着了, 但躺在沙发上怎么可能舒服, 还是回床上去吧。 周泽很小心翼翼, 虽然他清楚自己大概率会惊醒莺莺, 但他也清楚,莺莺哪怕被惊醒了也会装作不知情继续保持沉睡, 俩人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可惜了, 今天似乎搅局的人比较多, 猴儿也来添乱。 戴上面具没多久的小猴子忽然蹦到了地砖上, 双手撑开, 发出了一声怒吼: “吱吱吱!!!!!吼!!!!!!” 小猴子的身形开始不断地变大, 直至化为了妖猴! “老板,怎么了?” 莺莺睁开了眼,恰好地醒来。 周泽没说什么,而是起身,离开了沙发,走到了妖猴面前。 妖猴身上的气息很强烈,却一直克制在其身体四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 此时, 银色面具已经裂开了纹路,却依旧戴在妖猴的脸上,却只是遮掩出个大概意思罢了,毕竟妖猴的脸现在真的很大。 妖猴的眼睛依旧紧闭着, 当周泽靠近它时, 妖猴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条条紫色的纹路,在其身上不停地交织闪烁着。 周老板刚刚举起的拳头,又慢慢地放下来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公平, 合着自己和对方对话时, 对方只是跟自己踢皮球, 换只猴儿, 对方就开始传功了? 第九百三十章 府君现身! 隔代猴儿还能互相切磋交流一下经验? 周泽忍不住笑了, 只觉得这一幕还真是有些喜感, 然后, 等自己想到体内的那个时常拿来用的“半张脸”人格时, 周老板的笑容开始渐渐地敛去。 今儿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质量也不错,周泽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早点回房间睡觉。 “老板,那边在冒烟呢。” 莺莺指着窗外的远处说道。 周泽侧过头看了看,随后干脆推开书店的门站在了街面上,冒烟的位置位于南大街步行街的西北方向,距离不是很远,应该是一处居民小区。 “看来是失火了吧。” “好像是的呢。” “希望没人受伤有危险吧。” “嗯呢。” “希望消防员也都能安全吧。” “恩呢。” “好了,莺莺,上去陪我睡一会儿吧,帮我准备一下衣服,我先冲个澡。” “好的,老板。” 周老板走进浴室,刚把衣服脱下来,水都开始放了,手机响了。 扫了一眼,是老道的电话。 若是换做以往,周老板大概都会选择先自己去洗澡,有什么事儿洗完澡再说,但现在老道都这个样子了,周老板还真不好意思再那么随便待他,只得拿着一条浴巾披着,先接了电话。 “喂,老板,这儿着火咧。” “嗯?着火了?哦,我看见了。” “老板,我在这儿咧,这楼上还有一户人家没下来呢,火有点凶。” “哦。” 周泽一边应着一边伸手试了一下水温。 差不多了。 “不行咧,我得上去救人,老板,不说了啊,我先挂了。” “不是,老道,别…………” “嘟嘟嘟嘟……” 周泽刚伸出去准备拿起喷洒的手,当即颤了一下。 重新拨打电话过去,那边只是在响,却没有人接,可能老道已经是顾不得了。 周泽咬了咬牙, 把水关了,快速地重新穿起衣服,推开浴室门就冲了出去,老许开车出去买菜去了,店门口没有车停着可以用,周泽干脆直接开始狂奔。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也看过了这么多的风雨,至少也能感觉到,很多看似纷乱复杂的事情中,往往都会蕴藏着一种规律。 老道现在查明是癌症晚期, 本就是时日无多,可能也就仨月吧, 再碰到这一场火灾, 碰到火灾中需要去救的人, 就像是舞台已经搭好,剧本已经给你提供了一个它自认为很不错的谢幕方式了。 在最后的生命里,为了救人而死去,死得很伟大,也很从容。 只是, 站在周泽的角度来看, 老道哪怕身患癌症,老道他本人也有点看开了的意思, 但周老板可没有真的认为老道就是必死的局面, 他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帮老道给续命,只是还没到真正最后的时刻,还一直迁就着老道而已。 天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 七十好几的人了, 又身患重病, 现在还去逞英雄, 万一真交代在了火场怎么办? 周泽的速度很快,他特意挑选了人少的巷子走,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察觉,火灾地点确实离得也不远,当周泽挤开人群,看见前面的着火的居民楼时,也顾不上喘息,先用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着老道。 围观的人不少,还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在拍,但一圈看下来,周泽还真没看见老道。 得, 应该是已经上去了。 消防车的声音已经在远处响起,应该是快要过来了,但周泽等不及了,他之前站在店门口,倒是可以无视这场火灾,因为他觉得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现在老道在里头,没办法,他必须得去。 在很长时间以来, 周老板身边一直放着老道和老张这俩大好人, 但说实话, 所谓的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这在周老板身上,不存在的。 外面人比较多,周泽先冲进了着火的居民楼,没选择走楼道上去,而是从一楼的楼道口窗户那儿翻出去,从背面围观人群看不见的那一侧像蜘蛛侠一样爬了上去。 周老板也没有直接上高层去救人,他担心的是老道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平日里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万一真的因为吸入了过量烟雾而出现了其他问题,昏厥在了楼道里也真说不定。 好在, 一直快到七楼时,周泽也没看见老道昏厥在楼梯上的情况,且从外侧墙壁位置已经听到了老道的呼喊声。 “快出来,出来啊,现在还能下去,拿着点帕子弄湿了捂住嘴,别怕,别怕,咳咳咳,咳咳…………” 火灾的消防知识,其实普及度真的很广,比如每次去电影院看电影都会被“教育”一次; 但真的遇到火灾情况时,在惊慌和恐惧的作用下,真的能够冷静下来按照以前所普及的方法去那般应对的,真的很少。 火灾应该是在中层引起的,现在来说,火势其实还没有彻底蔓延,只是烟雾比较大。 周泽从楼道口窗户翻进去,走向了老道。 看着此时焦急地拿着条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湿布正捂着自己口鼻的老道, 周老板真想直接给他来一脚! 叫你逞能, 叫你给我添麻烦! 老子现在本该坐在浴缸里泡澡,被你弄得跑这里又熏了满身的烟味。 而此时,屋子里探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子,女人脚下还有一只大金毛。 “你先抱着它下去,我怕贝贝出事儿。” “我先带你下去,先别管狗啦大妹子。” “不行,它不先下去,我也不下去,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可能丢下贝贝,你必须先抱着贝贝下去,贝贝出事儿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这时候, 老道也注意到了在楼道口的黑烟之中, 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是自家老板是谁? 老道当即咧开嘴,露出了笑容,老板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区区火灾,对老板来说,那还叫事儿? 但很快, 老道发现不对劲了, 老板的脸,阴沉得很,且不是被烟熏黑的,那股子怒意,真的已经窜出来了。 有着丰富作死边缘试探经验的老道马上产生了警觉, 要糟, 老板发火了! “老板,你来…………” “砰!” 周泽一脚踹过来, 老道惊愕地看着站门口的那个女人被自家老板一脚踹飞。 …………… 发生火灾的那栋居民楼的对面屋顶天台上, 有只脏兮兮的猴子正蹲在那里, 它的脸上戴着一面银色面具,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腰上还绑着一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纸人。 此时, 脏猴子正戴着面具玩儿得正嗨。 但忽然间, 它猛地摘下了面具, 而后身子开始不停地后退, 猛吐了好几口血。 摘下面具后,可以发现猴子的目光痴痴傻傻的,没有任何属于猴子特有的那种灵性,更像是一个浑浑噩噩蠢物。 脏猴子腰间的纸人在此时落了下来,飘浮在了空中。 “辛苦你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脏猴子浑浊的目光里,忽然出现了片刻的清明,但随即又马上恢复了浑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脏猴子像是发了疯一样, 开始疯狂地和面前的空气厮打起来, 它不停地蹦起,双臂向上抓,落地后又再度跳起来,继续抓,疯疯癫癫,不知疲倦。 就像是此时在它的头顶上,有一只根本就不存在的鸟正在盘旋一般,且那只鸟好像还在伺机啄咬着它,猴子不时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后退一下。 纸人继续飘浮在那里, 他一会儿看看对面着火的居民楼, 一会儿又看看正和空气对决的脏猴子, 因为是纸人, 所以没什么表情, 但其身上, 却弥漫着极为浓郁的死气, 像是一具腐朽到了极点的棺材板, 被重新提拉到了阳光底下开始暴晒! “吱吱吱!!!!!” 脏猴子忽然跳得比之前两倍还高, 而后双手攥住了什么, 落地后死死地将其压在了脚下, 紧接着嘴巴下去, 开始拼命地撕咬, 咬的, 还是空气。 但在这个过程中, 似乎有鸟的哀鸣响起, 以及, 在脏猴子的脚下, 也有一缕淡淡的金色烟雾开始弥漫, 转瞬间却又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吱吱…………呵呵呵…………” 脏猴子抬起头, 一边滴淌着口水一边看着自己前方飘浮着的纸人。 “辛苦了。” 纸人又重复了这一句。 脏猴子继续傻呵呵地笑着, 坐下来, 开始大口地喘息。 纸人飘浮到了天台栏杆边, 随着消防车的赶来,火势正在开始被控制,暂时没有了扩散的威胁。 “寿衣……你收到了; 殉葬者……也早给你找好了; 下面, 你, 可以去死了。” 纸人抬起头, 一团蓝色的火苗开始升腾起来, 而当这团火出现时, 四周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暗淡下去。 “属于泰山的年代是否已经彻底结束,我不想理会。 但这种不肖子孙, 必……须……去……死……” 纸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手中的蓝色火焰向前一抛, 怅然道: “你死了……下一代……还能剩下点……希望……” 哟,变成大神作者了! 细心的朋友应该已经发现,咱主页的作者介绍上,原本的LV5作者,已经变为“大神作者”了。 这两天,在书评区里也看见了很多亲给龙的恭喜和祝福,一直想发个单章,感谢一下大家的支持,但因为这两天人在外面有事儿耽搁了两天。 三年前,刚和媳妇儿认识时,我还只是个刚冒头的小作者,那时我就跟媳妇儿说,莫慌,你眼光真滴很好,我迟早能是大神。 嘿嘿…… 很早之前,也曾憧憬过这一天,但真的到来时,看着“纯洁滴小龙”名字下面多了“大神”俩字时,心里说实话,还是比较平静的。 一路走来, 尤其是这几年,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一直处于进步和提升的过程中, 另一方面也是每本书的成绩都是呈翻倍状态往上走, 遇到过困难,也遇到过变故和意外, 但都咬牙走了过来, 就像是爬一座山, 坐缆车到山顶后, 赶紧拿出手机拍照:“耶,我上来了哟!” 而如果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到了山顶后,也就找个地方一坐,回首来时路,懒得说话,一切其实都在这每一节台阶里了。 其实,一直很感激现在还在每天订阅《深夜书屋》的亲们,咱的每日跟订数,其实在起点还是名列前茅的。 龙有时候会很水,(这点承认) 有时候也会很疲惫, 外界很多人喷咱没主线,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批评的声音很多, 一本又水又没主线又咸鱼的书, 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前阵子还拿了次月票第一。 那啥,气不气? 《深夜书屋》这本书,龙写得真的很任性,无论是主角的性格,还是之后的发展路线,以及有时候大大方方地章节标题就直接标注“日常”。 这本书,已经三百万字了,预计,还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到完本的时候,大概估算个时间,可能到元旦那会儿吧。 说真的,一本书写到这个字数,真的很容易出问题,一是作者本人会疲惫;二则是在剧情控制上,容易出现问题,也就是所谓的崩。 龙一直在避免这个问题的出现,所以,有时候确实会为了故意水而水一点儿,为的,是不想让自己忽然一天的心血来潮或者是长时间积累的疲惫,写出了错误的剧情和设定,导致剧情和阅读体验的崩盘。 一直犹豫良久, 到底写不写关于地狱的结局? 是在阳间继续写着日常,悠哉悠哉,看看人情冷暖,然后到合适的时候,留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宣布结束; 或者是把每个角色的结局都写好,大事件的解决,各个坑都填好,彻底的有始有终,往往也意味着,后期部分真的得玄幻起来了。 如果是前者,说实话,龙感觉《深夜书屋》能再写个几千章…… 而如果是后者,一本灵异文,变成了玄幻味道过重的书,好像也有些不符合作者的审美。 不过,故事写出来了,这么多角色也写出来了,管挖也得管埋,得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不是? 再者,我发现很多读者是真的想看地狱的最终结局以及所有人物的最后归宿。 那行, 龙就慢慢地写出来。 说真心话,《深夜书屋》写到现在,真的是在为喜欢这本书且还跟订到现在的读者在写了,龙现在的念头就是,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过程以及给大家一个满意的故事,不辜负大家一路过来的支持和陪伴。 就像是开一家餐馆,口味独特,这么多支持你的老食客,总不能让人失望。 对咱衣食父母(大家), 咱不说特意去舔, 但也得让人家满意,不觉得被亏待了,白捧场你一回。 书屋的成绩很好,字数越多,其实收入这方面会继续提升,又或者是开新书的话,会遇到新的挑战,可能成绩还没这本这么好,所以,现在很多小说字数越来越长,导致于三百万字的小说,似乎才刚够嚼头,千万字以上的小说,比比皆是…… 讲真, 龙是不会靠着堆字数去赚钱的, 当初的《恐怖广播》,作为龙真正出大成绩的一本书,写完了,也就写完了,半点没拖; 因为当时早就磨刀霍霍地去追寻新的挑战去了。 以龙的水平来说, 开新书的话,成绩只会比书屋更好,收入上,也会更多。 哦, 对了, 前阵子看一个帖,里面有人推书,推荐了《深夜书屋》,然后看见下面有人回复: 《深夜书屋》也叫恐怖灵异?这算是哪门子的恐怖?这作者根本就不会写恐怖。 其实,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少…… 说真的, 你要说《深夜书屋》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恐怖灵异文, 行,我承认; 但你要说这个作者他不会写恐怖的东西, 呵呵; 我也承认吧; 胆子小,平时恐怖电影都不敢看的我,也就只能靠水水文抄抄本章说才能把日子勉强过下去的样子了。 最后, 做个新书预告吧, 不出意外的话, 新书的类型,会恢复以前的小众风格。 三个关键词吧, 第一个:精致 第二个:恐怖 第三个:“无限流” 对新书,有很多念头也有很多想法了,甚至连开头的剧情画面,也都在脑海中浮现和演绎了很多次了,但至今一个字没动,只是偶尔空闲时,瞎琢磨一些世界观什么的。 因为,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深夜书屋》上面, 慢慢写, 不急, 把《深夜书屋》的故事讲完,把后半段写好,不给自己留遗憾,最重要的是,不给现在还在追读它的人,留遗憾。 路很长,人生也很长, 长得, 足以我此时静下心思,安心地给一本书,做一个有始有终。 既然拿写文写故事当一辈子的职业了,就总得承担起这份责任。 所以, 以后不要再说龙故意拖着不完本了, 光那之前给新书设定的三个点,真正的读者肯定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最后, 感谢老读者数年如一日的支持和陪伴,我们一起在成长。 感谢新读者的加入和鼓励,我们一起的未来还很长。 祝大家身体健康! 小龙。 第九百三十一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地狱很大,大部分区域,也很荒凉; 它没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没有纵横密布的公路交通网络,它就安静地在这里,诉说着从亘古到如今以来,一贯秉持着的荒凉主题。 但地狱的舞台,却足够大,比如此时的这种,体形巨大的猿猴愤怒攻城的画面,在阳间,可还真的见不到。 就算阳间有这么恐怖的一头猴子,人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 而在地狱,它就可以,地狱,不光是阳间亡魂的收容处,同时,也是一个可以放肆而无顾忌的地方,一个,可以宣泄一起的……垃圾场。 冯四就一直躲藏在这只白骨蜥蜴的尸身里头,这尸体足够大,大得可以让他遮蔽很久,毫不起眼。 当然了,这里的场面,也足够激烈,激烈到不会有人或者有凶兽去刻意地注意和针对他这单独在外的一个小小巡检。 这时候, 冯四真得感激一下自己还没那么快成为判官了, 就像是黑夜里的灯, 现在的自己还只是小彩灯, 孤零零地落在外头偏远处,就算看见了估计也懒得踩; 而若是成了判官, 就像是从小彩灯变成了探照灯, 吸引力上肯定是不同的。 而冯四,也没有什么为阴司共存亡的操守,更没有跑上去和里面的同僚们一起共御外敌的冲动。 事实上,冯四基本可以确定,若非这帮凶兽一开始就摆出了要不留后路的架势,主城里的自己的这些同僚们,可能压根就不愿意拼命。 阴司以下,人心思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都这个光景了,真的愿意为阴司拼命且愿意牺牲自己的,还真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人的想法,还是随波逐流,若是有什么变化,大不了再跟千年以前的前辈那般,城头变幻大王旗,谁站在台上大家都一起鼓掌欢呼。 所以, 在冯四看来, 此时主城那边的战局, 是惨烈, 但真谈不上多少悲壮。 好在, 随着西方空中传来的一声嘶鸣, 一只体形巨大通体金色的鲲, 显现出了它的身形。 它神圣,身上散发着佛的光辉; 它纯净,宛若地狱昏暗中最亮的一道光。 当它出现时, 主城内还在抵抗的官差们气势顿时起来了, 菩萨, 出手了! 冯四继续匍匐在那里, 他看见那只通体黑色的巨大猴子抬起了头。 “砰!” 鲲的速度很快, 径直撞在了黑色猴子身上, 黑色猴子身形被撞飞, 但想象中的血肉飞溅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这只黑色猴子的身体素质,真的是恐怖得很。 在地狱, 猴子几乎是府君的标配, 从初代开始,每一代府君身边必然会配一只猴子; 平日里,这猴子可以是端茶递水的佣人,但在对外征伐时,其座下猴子往往能化身为战阵之中的一尊凶神! 阴司倒没有去刻意地掩盖和抹杀关于府君时代的历史,但因为年代真的太过遥远,所以一些记载会失真和有缺漏也是正常。 但黑色的猴子…… 冯四当即就想到了那么一只, 相传, 初代府君镇压地狱时,身边有一只紫金神猴,在初代镇压地狱动荡年代时立下过赫赫战功,后来则是因为一次和巨擘的交战中,受重伤被污染,变成了黑色。 它算是府君一人一猴标配的初代猴儿了, 如果眼前这只大黑猴子, 真的是那一只的话, 那岂不是也意味着, 沉寂且丢失了道统长达千年的府君一脉, 要出来搞事情了? 初代一直是个传奇, 他跟末代不同, 在现在阴司大部分人眼里, 末代就是一个坑, 大好的基业在手,却被地藏王菩萨忽悠地失踪不知所向,干干脆脆地把一切葬送。 但初代可标志着那个年代最恐怖的存在,一个人结束了赢勾陨落之后地狱的分裂状态,重塑了阴阳的秩序。 冯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心里头不管此时在想着什么念头, 他也清楚, 自己这会儿也就只有看着的份儿罢了。 黑色的猴子被偷袭了一手, 显得怒不可遏, 它开始跳跃起来, 去抓那只鲲。 每一次的跳跃和落下, 四周的大地都开始了震颤,宛若地震。 尘土遮天,地裂山崩,在此时,真的不再是什么夸张的形容词了,而是货真价实地客观描述。 猴子很气急败坏,因为鲲不光飞得高,速度还很快,猴子跳了好多次,却都抓不到,且这只鲲还会伺机偷袭它一把。 冯四掐手估算着时间, 既然地藏王菩萨的意志已经降临到了这里, 那么, 那几位阎罗应该也快了吧。 主城里虽然没有阎罗坐镇,但它毕竟标志着阴司中枢的脸面,也承载着地狱运行规则维系的职责,总不可能就真的说丢就丢了。 倒是这般看来, 这次死了这么多的巡检和判官, 等事情平息之后, 阴司肯定又要扩招了。 换句话来说,自己只要活着,那么等事情平息后,晋升判官,真的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而下方的捕头们,晋升巡检这类的,也会更容易一些。 鬼并非是永恒不死的,哪怕成了官差也是一样,灵魂固然存在的时间比肉身更长,但也逃不开一个轮转周期。 但人生不过百年的阳间,都很容易会出现上面占着坑下面没空间往上爬的事儿,阴司这边的情况就更严重了。 “吼!” 一声怒吼, 打断了冯四的思绪, 他看见前方, 那只黑色的猴子忽然跳跃到了比之前两倍还高的恐怖高度, 这一刻, 似乎如果这只猴子愿意, 它可以亲手把天上的那轮血月给摘下来。 它成功了, 它抓住了那只鲲, 鲲发出了一声鸣叫, 被从天上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而后被黑色猴子双脚狠狠地压在了下方。 “轰!” 黑色猴子张开嘴, 露出了那一口锋锐恐怖的獠牙, 对着下方的鲲开始疯狂地撕咬起来, 鲲的血是金色的, 在这恐怖的吞噬面前, 它的身躯开始迅速地破碎, 一道道残缺的佛光开始外泄, 一时间, 华光四射, 这场面,真美, 却也蕴藏着一种悲鸣和凄凉。 “吼!” 黑色猴子撕碎了这只鲲后, 双手举起, 使劲地捶打着地面, 而那些剩余的凶兽们似乎得到了命令,变得比之前更为残暴起来,主城内,彻底陷入了混乱局面。 也就在此时, 在西北方向, 一面大旗被竖立了起来, 那是秦广王的旗, 威严的法身高高地出现在了西北方向的空中, 带来生杀予夺的磅礴气势! 阎罗, 出手了! 黑色猴子擦了擦嘴角, 站起身, 身体微微下蹲, 做好了准备前扑的动作, 它似乎没有畏惧的情绪,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可能, 舞台真的不同了,时代也真的不一样了, 当年, 它随着初代镇压地狱各路巨擘,堪称风华绝代,战无不胜,但现如今…… 只能说, 很多东西都变了, 没变的, 只有它本身了。 它扑了上去, 它冲了上去, 对着高高在上的阎罗, 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冯四默默地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应该出来做点什么了,当然,他知道自己肯定没什么能力去改变这个局面,但他需要露露脸,摆摆存在感。 菩萨的意志既然到了,阎罗也有一位出手了,这场乱象,也该到了被结束的时候了。 只是, 就在这时, 冯四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在一头巨蟒掩护下, 顺着黑色的吐息从主城中跑了出来。 这个人, 他应该是认识的, 很快, 冯四记起来了, 老张头。 呵呵, 老冤家了, 当初安不起还在时,自己和安不起可没少算计他。 但眼下, 这是什么情况? 巨蟒的吐息确实带着极大的遮蔽作用,基本上帮老张头完全隐藏了身形,老张头一路向这边跑来,极为巧合的是,他居然也选中了这只死亡的白骨蜥蜴的尸身。 他停了下来,他留了下来,他蹲下来,他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你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纠结,也能看出他的无奈和自责。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 默默地抽出了一根黑色的长矛法器, 他的目光看向了主城方向, 他看见了阎罗的出现,看见了那只猴子向阎罗发起了冲锋。 他攥紧了手中的长矛, 目光, 开始慢慢地恢复坚定。 等到其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后, 他猛地感应到了什么, 抬起头, 看向了白骨蜥蜴的另一端位置,正站在那里的冯四。 “你…………” 老张头把长矛对准了冯四,显得很紧张。 冯四伸手, 对老张挥挥, “真巧啊。” 老张头表情一阵阴晴不定。 冯四却大大方方地跳了下来, 掌心一挥, 皮鞭出现在了手中, 紧接着, 表情又变得凝重和铁血, 向老张头这边一步一步走来, 仿佛远方的同志再度相见。 老张头气息一时紧促,似乎随时准备出手,然而,冯四却在老张头前面一点点停下了脚步, 转身, 指着阴司主城道: “主城被毁,阴司的尊严绝不容许侵犯! 我刚从阳间执行完任务回来, 现在, 到了我们一起出手, 帮阴司荡涤邪祟的时候了! 阴司, 需要我们!” 第九百三十二章 过分了啊 许清朗把车停在了书屋门口,打开后备箱,把买回来的菜提下来回到店里。 “莺莺,老周呢?” 许清朗问道。 周泽刚还给自己发了微信,说老张他们今晚回来,所以他特意多买了一些菜。 “不晓得唉,好像有事忽然出去了呢,老板刚说要洗澡的,但我上去拿衣服下来时老板就不见了。” “那边好像着火了,可能是去那儿了吧。”许清朗放下了东西,擦了擦汗,道:“来,莺莺,帮我打个下手。” “好的!” 莺莺很开心, 《女仆的自我修养》上说了, 师夷长技以制夷! 有时候,莺莺真的觉得《女仆的自我修养》这本书真的很厉害,它的理论甚至可以拿来用在国际关系上! “这猪肝先切片,再用啤酒清洗一下。” “为什么要用啤酒啊?” “能更好地去腥和去血迹。” “哦,好的,晓得了。” 莺莺手里拿着菜刀, 开始“剁剁剁剁”起来, 别的暂且不提,至少莺莺的刀工确实是很棒的,对力量的掌握方面她确实异于常人。 “对了,许娘……老许啊。” “嗯?” “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么冷了唉。” “这不是好事儿么?” 热乎了,才像是个活人嘛。 许清朗也是听说了一些关于莺莺身体变化的事儿,他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事儿。 大家在书店里生活,都像个人样,都吃饭,都喝水,都睡觉,偶尔再来点小小的头痛脑热的再被关怀一下,这才是生活。 否则一屋子的活死人妖怪,就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总觉得冷清得慌。 “不对唉,以前我很冷的时候,老板才喜欢和我在一起的,因为老板怕热,喜欢冷。” 呵呵,这倒是。 许清朗记得去年夏天停电了,老周正好不在家,自己和老道热的实在没办法了,抱着凉席两人跑到莺莺房间里打地铺蹭冷起来着。 现在和莺莺一起待在厨房里, 能感知到的还是厨房灶台位置的热感, 而莺莺这边, 除非特别靠近她, 否则真的没以前冷得那么夸张了。 功率上,确实下降了不少。 “以前老板只要和我在一个房间里就能睡着了,现在我没那么冷了,老板得和我贴在一起,才能感知到那种他喜欢的冷感。 我怕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彻底不冰了,老板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比如刚才那会儿,老板想打个盹儿,得让自己头靠在他肩膀上才行。 “没事儿,等你彻底不冰了,老周会更开心地开发出其他游戏的,他估计早就迫不及待了。 哦,对了,这洋葱也帮我切一下。” “好的。” ………… “老板…………” 周泽没理会老道,转而伸手把脚下的这只大金毛给抱起来。 狗在一些方面的感觉确实比人更灵敏,此时被周泽抱起来的金毛,简直被吓成了一只小鹌鹑,身子还在轻微地颤抖着。 “这个…………” 老道伸手指了指刚刚被自家老板一脚踹晕过去的女人。 “她就让她…………” 周泽的话还没说完, 目光当即一凝, 手中的金毛也被他丢了下来, 而后一把攥住了老道的手, 身形迅速侧翻了出去。 “嗡!” 一团恐怖的蓝色火焰直接席卷了过来, 下方原本正在燃烧的正常大火在这蓝色火焰出现时,像是被抽掉了一切的存在感,瞬间熄灭了。 蓝色的火焰几乎是擦着周泽和老道过去的,倒是对面前的那个晕倒的女人和那只金毛没造成什么伤害,它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只焚烧它想焚烧的目标。 周泽没有丝毫犹豫,抓着老道的身子先躲过一遭后,又顺势从这个屋子的后窗那边撞碎了玻璃跳了出去。 指甲在墙壁上划出了一道火星, 等到地面时, 速度也就降了下来。 二人脚下, 是着火大楼背面的小花圃, 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区里的游泳池,只是游泳池现在并没有开放,里头也没有水。 “老板,刚那是啥,太吓人咧。” 老道也是看见了那蓝色的火焰,他也清楚,这火焰绝不寻常,那种一出现就能够让人灵魂深处都开始颤栗的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也不知道,你先在这里别动,我去会会那个家伙。” 先前肚子里还有对老道的不满,但现在自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在通城地界上,居然还有人敢对自己出手偷袭, 真是嫌命长了! 不过, 周老板似乎低谷了对方的态度, 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要偷袭, 也不担心周泽去寻找他, 因为对方, 已经又主动上来了! 脚下花圃的泥土之中, 忽然有蓝色的光芒透射了出来, 自己二人现在就像是站在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上头。 周老板没有丝毫地迟疑, 左手五根指甲完全长出, 对着地面直接插了进去! 五根黑色的锁链显化而出, 像是一张网一样, 直接将脚下的地面给彻底锁住! 下面的盖子要被掀翻,而周老板相当于给它重新加了一层胶带。 做完了这些, 周泽抬起头, 看向上方, 一个纸人正在从上面缓慢地落下, 一同落下的, 还有一道磅礴的威压, 仿佛世间万物在其面前, 都渺小如尘埃, 任何的意志在他面前, 要么臣服,要么就得毁灭! 周泽的膝盖在此时承受着一股子巨大的压力, 但他还是坚持站着, 当初白夫人那件事儿时,书店门口被炸出了一个坑,里头有个似乎和仙有关至少也是带着点仙气的娃娃,周老板那会儿都没跪,这时候又怎么可能会跪? 但旁边的老道就不同了, 也不晓得是压力过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噗通”, 老道跪得格外清脆, 也格外地规整。 纸人的高度在降低, 那股子气势也如同涨潮一般开始变得更为剧烈, 周泽紧咬牙关, 右手向上一抓: “报纸!” “轰!” 数条黑色的锁链横抽了上去,却没能碰到纸人的身体就直接消散了,但纸人的身形却也因此被改变了轨迹,向另一侧滑落了下来, 最终, 飘浮在了周泽前方十米处的位置。 从一个小小的纸人身上,你要是说能看出什么丰神俊朗或者飘逸之姿什么的,那肯定是假的。 但就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身上却能散发出令周老板都觉得亚历山大的气势, 这就已经足够惊人了。 纸人有灵,虽然他的眼睛是点上去,但你真的能够感知到其目光的移动,这一刻,他的目光已经从周泽的身上落在了旁边跪伏在地的老道身上。 老道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天雷滚滚轰轰作响,只觉得好难受,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了,甚至眼睛都开始发黑发暗,距离彻底晕厥过去就差一点儿了。 虽说一直在戒备着,但周泽却发现纸人的情绪外漏的很明显,对方没打算隐藏什么,似乎根本不屑于去这么做。 因为有时候隐藏,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对方显然没有。 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此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失望、愤怒、悲哀、怒其不争……” 好复杂的情绪, 这情绪到底是怎么来的? “废物。” 纸人的声音传来, 像是在空气中凝聚而出。 周老板的眼睛眯了眯,对方,是在骂老道? 骂老道的话, 那这位就是…… 只是, 刚刚的火焰是什么意思,打招呼的方式么? 但既然对方现身了,周老板倒是收起了一些针对的意思,开口道: “您既然来了,那就救救他吧,否则,我就得把他变成僵…………”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废物?” “你不是来救他的?” 周老板诧异了, 马上继续问道:“那之前抢的寿元和那俩快递是……” “殉葬者和寿衣而已,他终究是府君一脉的传人,就算是死,也得有他的体面。” 周老板这下终于明白对方之前流露出的那种复杂情绪的来源了, 有点像是朱元璋再生瞅朱由校和朱由检或者是努尔哈赤或者皇太极看光绪溥仪的感觉, 还真是这样, 那种恨不得操刀直接砍死这种不肖子孙的架势。 不过,这终究是人家的家务事; 周老板只能道: “您消消气,消消气,他再怎么不堪,再做错过什么,也和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 而且,你也不用出手杀他出气了,他其实都快完了,得绝症了。” 纸人那边忽然发出了笑声, “逃就逃了,带着道统一起逃。 死就死了,还想带着道统一起死。 人死魂可继, 身陨道可传, 命消神可续, 我泰山一脉,到底欠这个不肖子什么, 他非要先故意丢了基业,葬送泰山一脉数代苦心经营! 如今, 再刻意地拉着道统一起消亡, 彻底绝了泰山再起的一切希望!” 听到这些话, 周老板也愣了一下, 我擦咧, 以前只听安不起说过,这末代府君是被地藏王菩萨给忽悠了,丢了江山玩儿失踪了; 结果还不止这么简单, 这是地藏王菩萨的大忽悠法真的这么牛逼还是老道真的是缺心眼儿啊,被忽悠得这么耿直? 这是自己挖自家祖坟断自家风水啊。 周老板不得不扭头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的老道, 感慨道: “好像,还真有点过分了啊。” 第九百三十三章 战府君! 很多人在自己家道中落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下意识地去喊:“愧对列祖列宗啊”或“我下去后怎么见我爹(你爹)” 这更多的只是一种自己情绪的宣泄,到底信不信,谁也不清楚,毕竟大部分人的祖先也没那个能力忽然从地狱里蹦跶到阳间来,“老子砍死你这个败家子儿!” 这就像是周老板当初的那种“骨灰拌饭”的愤怒,也不是谁都能遭遇的一样,能遭遇到这种痛苦,其实也算是一种幸福…… 比如你尸体被烧了,但你还活着,比如你先人真的回来见你了,哦,当然,前提你不是个败家子。 但现在人来了,哪怕是到现在,周泽也不清楚面前的这位,到底是几代,他心里只能祈祷,最好不是初代。 就像是开国皇帝基本都是最猛的一个道理,初代府君大概率也应该是历代府君里最强的一位。 对于这位府君所说的那些, 周泽都听着有种老道真的应该被鞋底抽死的感觉,祖先打下那片江山容易么,被你往死里作,你丫的又是图什么? 只是, 当那纸人面前再度凝聚出一股蓝色的火焰,即将释放向老道时, 周老板还是横跨了一步, 挡在了老道的身前。 纸人似乎对周老板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太过意外,不过,他的气机则是变得比之前更加的阴沉。 其实,若非周泽有事儿没事儿就被拉到灵魂深处,看看幽冥之海再游览一下白骨王座,眼界确实因此被拔高很多的话,可能在这位的气场面前,真的会紧张无措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像是普通人别说见到国家领导人了,就是见到镇长活着派出所所长,都会感到亚历山大。 “按理说,这是您的家务事儿,我不该管,但他毕竟是我手底下的员工。” “废物,与人为奴!” “是员工。” “你觉得,你配么?” 听到这话,周泽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老实说,一开始,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但唯独到了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这位府君, 也看不出自己的身份? 是铁憨憨最近吃得不错,补得可以,所以隐藏的能力更强了,还是这位府君,本身就是个半桶水? 面对真正的强者,尤其是面对府君这种昔日地狱的主宰者时,你肯定会把他想得很高很高,周老板也不是没接触过那些很高很高的存在,他们往往能够表现出一种近乎于全知全能的感觉,似乎他们只是看你一眼,就可以洞悉你的一切秘密。 但这位刚刚的反问, 等于是在周老板心里把对他的那种“敬畏”给削减了一大块, 合着, 您也是个瞎子啊? 说到当下, 大家都是残缺的, 若你不是残缺的,身为昔日府君的你,现在应该不是跑到这里来打杀教训自己的不肖子孙,而是直接回地狱找地藏王菩萨他们拼命,夺回自己一脉昔日的一切。 反正都是落了平阳的老虎, 比起一直在进补慢慢恢复的赢勾, 可能眼前这位恢复的水平还真的差远了。 蓝色的火焰再度散开,于四周形成了一个圆,在这个圆里面,你的灵魂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被炙烤的感觉,有点像是刚抽烟的人晕烟,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要飘起来了,飘太高,就飘没了…… “让开!” 纸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侵犯的高高在上,这不是威胁,而是最后的通牒。 周泽又低头看了看跪伏在地上很是痛苦完全不晓得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的老道, 随即又正对起面前的纸人, 甩了甩手腕, 目光微微泛冷, 紧接着, 周老板忽然想到了许清朗前阵子刚刚教给自己的那记手印, 他觉得自那个手印放在现在,效果最好,胜过千言万语。 周老板做起了那个手印: 凸! 火焰沸腾起来了, 很显然, 这位府君似乎并没有因为无数岁月的沉寂而老年痴呆,他居然认得这个手印。 蓝色的火焰宛若海浪一般,呼啸而来。 周老板十根指甲撑开, 十根黑色的锁链将四周封锁住, 挡住了这蓝色的炙热, 也让周老板本人外加老道,一起被保护在了里面。 刚一交手, 摆脱了一开始的那种拘束以及对方那种神秘感所带来的压力后, 周泽忽然觉得, 府君,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但很快, 就被打脸了。 自己刚刚明明很已经拦住火焰的黑色锁链, 居然在顷刻间融化, 而凝聚锁链的那些僵尸煞气,竟然像是化作了火焰助燃的材料一般,助涨了火焰的气势,蓝色之中,宛若有一条龙的身影在遨游,而后张开嘴,向着周老板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老道叫了起来, 他一直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 他完全不清楚外面在发生什么, 但在此时, 他内心的那种不安开始疯狂地泛滥, 以至于让其心神开始失守,意识也被恐惧所控制。 周泽咬了咬牙, 目光中开始有黑色的光泽开始流转, 压抑、 狂躁、 暴虐、 诅咒、 灾厄, 种种属于僵尸的负面属性开始暴涨起来, 周老板双手向前一抓, 恐怖的蓝色火焰在此时竟然宛若实质一般被周泽抓住了, 随即, 僵尸獠牙咬了上去。 “轰!” 很夸张的一幕,很让人惊愕的画面, 双方像是油画写意派的大师, 虚实之间, 似乎失去了一切的逻辑。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确实不需要逻辑, 因为眼前这位, 并不是当年真正站在地狱之巅的府君, 只是一片残魂, 强固然是强, 但其具体的实力,其实真的不剩什么了,否则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地步,双方现在更多的,还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简单的手段,蕴藏着的,是大家对力量,对理念,甚至,是自身的毅力之间的比拼。 就像是两位军事大师站在沙盘前进行模拟攻防演练,看似简单的布置,但在双方的脑海中,却有千军万马在厮杀。 府君的经验肯定是很丰富的, 无论是不是初代, 就算是老道这位末代府君, 相信在其当初还是府君时,也绝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当初地藏王菩萨也不用去忽悠他了,直接掐死他岂不是更干脆? 周老板两世为人,还不到四十年的时光,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相比,几乎是不值一提。 但周老板这里有半张脸当初“赠送”给自己的一切经验, 半张脸当年可是那种可以反出赢勾,自己独立出去,同时还坑了赢勾数千年恢复积蓄的牛人, 堪称看门狗界的一哥, 周老板这算是站在他肩膀上和这位府君大人斗法。 火焰被撕开, 像是会疼会痛一样, 开始急剧地收缩。 周老板的身体则是向前开始猛冲,仿佛要将这火焰给冲破,冲散! 纸人的头顶, 出现了一柄小剑的虚影, 当初旱魃其实落魄得比赢勾还要惨,但人家毕竟是黄帝的女儿,哪怕落魄如斯,身上也有不少的傍身之物,府君自然也是一样,这种级别的人,想死其实很难,想死得干净,也很难。 小剑之中, 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剑气, 仿佛一切邪祟在其面前都只能乖乖臣服, 当这柄剑出现时, 周泽停下了脚步, 周泽的双手开始在身上摸索, 摸来摸去, 摸来摸去, 似乎书既然对面拿出了什么法器出来, 自己这边也得找个同样的东西招呼上, 但很可惜, 周老板身边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确实不少, 但戴在身上的,也就那一枚青铜戒指,但那只是拿来做结界的,不是拿来砸人的。 这就很尴尬了, 尴尬得周老板本人的意识都脱离了出来, 这正打架呢, 莫名其妙地在摸什么摸? “嗖!” 剑气冲了过来。 周老板不得不打算取消半张脸的人格, 刚刚打得还好好的, 但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 但就在这时, 周老板的手掌忽然一翻, 老道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而老道胸口位置,有一个拿各种塑料袋布匹包裹了好几层的疙瘩玩意儿落入了周泽手中。 倒地后, 老道闭着眼骂了一句:干你爹的! 随即彻底昏了过去。 可能,等老道醒来时,他也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至于噩梦中具体有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周老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就这样丢了出去。 剑气很强大, 直接把那一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玩意儿给破开了, 一时间, 布匹乱飞, 塑料四溅, 那左三圈右三圈的“老太太的裹脚布”都清理开之后, 一面古朴的镜子出现了在这里, 面对着纸人, 也面对着那来势汹汹的一剑! “嗡!” 转瞬间, 剑气竟然被镜面反射了回去, 而后, 直接洞穿了纸人的身躯, 在纸人身上, 打出了一个大洞, 纸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打得有些发懵, 周老板也忽然明白了刚刚在半张脸人格下摸来摸去的原因, 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有些莞尔, 老道啊老道, 你这次是真的, 干你爹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孽畜 切换人格, 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尤其是半张脸的人格和赢勾的人格完全不同, 赢勾是一个具备着完全自我意识的存在, 而半张脸当初则是自己褪去了一切自我意识,单纯主动地让周泽去吞噬。 所以, 赢勾掌握这具身体时,他做什么,他想要什么,都有着完整地属于他的那种思维逻辑,而半张脸人格就显得有些……教条化。 纸人刚刚祭出剑气时, 半张脸的人格是觉得自己身边有东西可以将其克制的, 但却不在他身上, 周老板相当于是坐在家里客厅沙发上,看着扫地机器人在自己干自己的活儿,然后这扫地机器人卡墙角那边出不来了…… 好在, 最后的结果是很不错的, 恐怖的剑气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周老板甚至期待着, 若是就这般结束了,那也挺好。 但很显然, 没结束, 因为剑气只在纸人身上留下了一个洞, 真的只是一个洞! 没有什么其他的伤害,更没有什么特殊的残留。 纸人本就不是人, 再开个洞, 它能有什么区别?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么?” 纸人问道。 周老板很讨厌这种打架就打架还打着打着忽然要说话的感觉, 莺莺有阵子很迷恋日漫, 对周泽吐槽说, 是不是日漫里面很多都用讲话和回忆杀在那里水剧情? 放在这里也是一样, 要打就打嘛, 何必废话那么多? “靠对话解决问题”一般是无用且官面的外交辞令, 其实大家都清楚,屁用不是。 你为什么要杀老道我怎么知道,难不成还是为了我? “葬!” 纸人的手开始往下压, 与此同时, 一道巍峨的高山虚影出现在了纸人的身后, 这虚影周老板很熟, 因为经常见到, 当初铁憨憨沉睡时,他还拿这座山把铁憨憨无数年来收集起来的那些手办都给砸了。 而且, 周泽也注意到了, 纸人身后的泰山虚影, 也是在枯萎,在崩溃, 不再是那种葱翠苍茫的感觉, 更多的, 还是荒凉和破败! 泰山一脉, 是真的步入结束了么? 而这一切, 都是老道造成的? 周老板有时候真的不想再瞒着老道了,想把真相告诉他,然后说,如果那些东西你不想要,你可以给我啊!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老道知道和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总不可能前一秒告诉他你是府君,后一秒他就能直接飞升上天了,说不得还会把这个当作笑话,然后再趁着自己余下的这点点时光再去安慰几个大妹子。 周老板退出了半张脸的人格状态, 开始准备呼唤自己灵魂深处的泰山, 你有山, 我也有, 来嘛, 大不了玩碰鸡蛋游戏嘛! 但就在此时, 赢勾的声音在周泽心底响起: “你…………想…………找…………死…………” 周泽明显地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泰山在受到自己召唤时,震颤了一下下,但随即,又被某个家伙给强行按住了。 周老板一阵无语, 我这边正打架呢, 你在后头拖我后腿? “这…………山…………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 也是…… 周泽明白了过来, 的确, 虽说不晓得这泰山虚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灵魂深处,且在一开始自己和赢勾还闹矛盾时,帮了自己好几次。 周额可能想过,这可能是老道在自己这里的借宿费。 但说一千道一万, 这泰山, 终归是他们家的, 自己拿着人家祖传的东西和人家对拼, 等自己把这泰山从灵魂深处搬出来时, 大概率这泰山虚影得直接反水镇压自己了。 这是真正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吧,保险起见,你来吧,这游戏难度有点大。” 寻常的小角色,周老板能顺手解决也就解决了,稍微大一点儿的鱼,周老板现在是真的懒得再去拼个遍体鳞伤了。 反正“开门放赢勾”, 不用白不用, 很长时间以来, 可能赢勾已经察觉了或者还没察觉, 他其实更像是周泽养的一条恶犬, 遇到真正的对手时往往就放它出来咬人。 “不…………” 周泽愣了一下, 这“不”是什么意思? “没事儿,虽说这是老道的亲戚,虽说这家伙现在也没几两肉剩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吃他一口总比吃豪彘的猪头肉效果要好吧? 再说了,老道也不会介意的,他祖宗都要杀他了,我们这是要救他,至于他祖宗是被咱们到底怎么了,他能想得开的,老道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时候老道还屁都不知道呢,等他知道时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甚至,他永远都不知道也有可能。” “不…………吃…………” “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府君的残魂唉,你的嘴现在这么挑了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嫌…………脏…………” “别找借口,你快点出来,这山快要砸到咱们脸上了!” 这山,确实要砸到周泽的脑袋上了, 周老板不得不撑开双手, 以自己的僵尸体魄去硬撑着, 上面很重, 不停地打压着你的身躯和你的灵魂, 周泽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出了一阵“脆响”,像是房屋的钢筋开始扭曲变形的感觉,随时都可能崩塌。 这就很荒谬了, 自己这边快要被这泰山虚影给压垮了, 结果里头的赢勾还在跟自己纠结肉好吃不好吃的区别? “喂,真的要撑不住了,要死了啊!” “你……可……以……的……” “这时候好像不是很适合灌鸡汤。” “你……可……以……” “你特么再不出来,我就放手了,我们一起被砸死好不好?” “行……“ “…………”周泽。 的确,拿死这件事去威胁赢勾,似乎真的没什么用,当初的赢勾可是为了面子,硬要小男孩杀了自己的,若非小男孩对“祖宗”还算恭敬,可能现在周老板已经坟头草很高了。 “喂,真的很累。” 是很累, 但也没到坚持不住的时候。 说到底, 还是懒…… 有点像是宿舍里,大家都上床了,你推他,他推你,就是没人愿意下去再关灯一样。 只是, 这边赢勾真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不愿意出来, 周老板还真不敢就这么破罐子破摔下去。 “吼!” 一声怒吼从周泽喉咙里发出, 周泽的身形向后一推, 双臂向前一撑, “轰!” 灵魂深处,传来了一声炸裂。 泰山被挪开了, 但周泽双臂已然是鲜血淋漓, 周泽双臂垂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两侧, 抬起头, 目光里透露着一抹疯狂。 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去拼命? 一拼还是拼得重伤垂危?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去偷懒? 纸人的身形开始向前, 同时, 吟诵的声音开始响起, 文字很生涩,你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字,却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一股似乎浸透了岁月的氛围感开始弥漫开来。 无数的巨擘在嘶吼, 万千的怨魂在呐喊, 纸人逐渐靠近了周泽, 两人已经贴得很近很近了, “泰山的威严,不容侵犯!” 周泽点点头, “其实,我听愿意陪你一起赞美泰山的,真的。” “没有任何的存在,可以挡在泰山之前!” “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可不这么想,我没想挡着,真的,你去下面找他们算账去可以么,我帮你看着你这败家孙子,好么?” 纸人的手, 指向了周泽的眉心, “你在嘲讽我?” “没有。” “你在嘲讽我。” “对,你这欺软怕硬的老东西。” “呵呵。” 纸人笑了, “那你又算是哪条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敢和我这般说话? 你, 有什么资格?” 周泽真的觉得这位府君大人实在是low得可以,是不是因为残魂的原因,所以脑壳真的有问题了? 要打就继续打啊,在这里哔哔来哔哔去的,感觉很有脸似的。 一开始这种感觉还只是淡淡的,但这会儿,却越发感到清晰了,难不成是因为这纸人身体被剑气打了个孔,影响到了他的神智? 好像,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啊。 “我,是地狱永恒的主宰! 不管过去,现在,将来, 地狱, 都将在泰山之下臣服!” “咱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大爷,地狱现在可不是你们家的,再说了,很久以前,也不算是你们家的。” “就是泰山的,永远,都是泰山的!” 周老板眉毛挑了挑,故意道: “我听说,在很久以前,有个幽冥之海的主人,他也很厉害的啊。” “一个废物而已!” “你刚说啥?” “废物罢了!” “你再大声一点,我没听见啊!” “废物!” 周老板很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完美! 同时,周老板在心里道: 铁憨憨,这你都能忍? 最后一声废物话音刚落, 周泽就感到一股熟悉且强横的力量开始主动地复苏,开始逐渐掌控自己的身体,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 交出去了交出去了, 可以偷懒了。 转瞬间, 周泽的气质陡然一变, 眼眸中, 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在流转, 紧接着, 周泽发出了一声低喝: “孽…………畜…………放…………肆…………”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三十五章 这是我家的狗! 人们在吵架时,常常喜欢口不择言,比如“你这个畜生”这种话,在国内骂架场上的出现频率绝对不低; 但以赢勾的性格, 做那种泼皮式样地和人家吵架,用言语去侮辱对方, 似乎确实不太可能。 哪怕是面对当初反水坑了自己一波的半张脸时, 赢勾也没有气急败坏地骂起来, 有时候和周老板吵架, 翻来覆去地“看……门……狗……”, 都给周老板听得耳朵长茧了,也不懂得换个新的花样。 这只能说,赢勾以前看谁不顺眼,就拿谁垫椅子; 比起泰山府君时代的格局和阴司现在的局面,赢勾当初那个时代,只是他一个人坐在幽冥之海的王座上,看似清冷,其实也从侧面反映出了他的孤傲。 所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纸人, 可能真不是府君, 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畜生! 如果将历代府君和猴儿的故事编纂成册的话,估计能放满一个图书室,从他们相见相遇相知到相伴,一条条,一件件,一滴滴,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战斗,他们的功勋,他们的奋斗…… 《府君和猴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府君与猴子的爱恨情缘》 《论猴子对于府君的重要性》 《人猴情未了》…… 似乎并没有多少人清楚,历代府君到底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伴侣, 但好像大家都能确认,他们可以没有女人,却肯定有自己的猴子。 能被称之为畜生,又能操控府君的“残魂”的, 答案, 真的很唯一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明明纸人从出场到之后的一系列招式,都给人一种很庞大很恐怖的压力了,但周老板还是觉得对方有点low了。 用一个成语来解释这种感觉再恰当不过, 那就是, 沐猴而冠。 只是“孽畜”这俩字,似乎真的是彻底刺激到了纸人,蓝色的火焰再度席卷而来,带着一股子疯狂的意味,瞬间将四周彻底淹没。 人们常常将思想上的一些东西比作火焰,思维的火焰,思想的火焰,它可以蔓延,它可以传递,引发的共鸣其实从另一种意义上可以说它能够和火一样焚化一切; 而眼下,似乎也是同样的一种概念。 当蓝色的火焰将这里吞没之后, 原地剩下的, 并非是满地焦黑的狼藉, 而是一种由蓝转黑的荒芜格局, 介乎于现实和虚假之间, 游离在现在和过去的缝隙里头, 周泽正站在这里的正中央,而在其前方,则有着一个透明的洞穴。 很诗意也很抽象的一个画面,你能看见这是一个洞穴,但洞穴里的一切,并没有因为洞穴的存在而受到丝毫的遮掩。 一位身穿着淡蓝色长袍的男子坐在洞**的椅子上, 头戴紫冠, 流露出一种雍容的气质, 同时, 在其睁开眼时, 仿佛连星辰的流转都能被其所控制, 他很威严,宛若真正的主宰。 周泽就这么看着他, 严格意义上来说, 眼前这位, 算是赢勾时代之后另一个大一统时代的缔造者, 只不过赢勾当初像是草原上的狼王, 它在那里, 而只要它在那里, 地狱的一切, 都以它的意志为转移。 而眼前这位,不光是结束了动荡年代,而且还亲自打造出了一个体系,且延续至今。 两位都算是各自时代站在巅峰位置的人物, 正如当初赢勾等着佛门大开渐渐真佛时一样, 对于一些自己感兴趣或者有那么一点儿资格与可能可以与自己平等对话的人, 赢勾总是充满着一种期待,也愿意为此注入更多的一点点耐心。 因为,狼王是孤独的。 只可惜, 这种对视, 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看一幅画,如果只是一具赝品,其实真的没有太多去深究和感悟的意思,哪怕一模一样,却也欠缺了那种氛围感。 “起…………开…………” 周泽抬起手, 洞穴开始崩塌, 一同崩塌的, 还有里头长袍紫冠男子的身体。 “吼!” 一只通体黑色的猴子从其体内冲了出来, 它气急败坏, 它疯狂, 它愤怒, 其实, 赢勾先前撕开了这一切的伪装, 算是对猴子造成了一种恐怖的伤害,不是实质上的伤害,而是来自心理认知的伤害。 很多很多年以来, 猴子一直在做着一个梦, 它还活着, 府君肯定也还活着, 在初代府君谢幕之后, 它陪伴着初代一起走入了墓穴, 成为了一个“守墓人”。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猴子渐渐地开始认为,初代没有死,只是在沉睡。 神说,要有光,于是这个世界就有了光明。 当你所在的位置真的高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哪怕是在阳间,你都能呼风唤雨,指鹿为马,更别提这位当年能被初代看中选择带在身边的紫金神猴了。 当它觉得初代还活着的时候, 初代也就“活”了, 当它认为初代有残魂时, 初代也就有了残魂, 它觉得初代还在,它觉得在一些事情上,初代应该这么去做,应该这么去选择, 所以初代就这么做了,也就这么去选择了。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这只猴子在人格分裂?” 周老板在心里说道。 赢勾没有回应, 似乎在这个时候,懒得去答应这种问题。 不过周老板的描述确实很贴切, 人格分裂, 只是普通人的人格分裂,至多忽然间切换一下性格,用不同的人格去自言自语什么的,但这位,是真的分裂出了实质。 猴子从崩塌的洞穴里走了出来, 它活过了无数岁月, 当初周老板跟安律师煮酒论猴砸时, 安律师曾把历代府君身边的猴子都点评了一下, 初代的紫金神猴,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死不灭”; 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实质上指的是紫金神猴,肉身强悍得几乎让人绝望。 或许,这也是这只猴子能够活到这么久的原因吧, 但似乎上天真的有一种命数在掌控调节着一切, 赢勾从上古一直存在至今,却只能隐藏着自己慢慢地恢复; 旱魃作为昔日的公主,如今甚至比赢勾混得还惨。 獬豸一直在沉睡等等等, 你可以活得很久, 但你绝对不可能活得很好, 就像是这只很能活的猴子, 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精神病。 猴子靠近后, 你能看得更清晰, 猴子的脑袋位置, 有一个大洞, 你甚至能够从里头看见蠕动的一些脑部组织, 曾经的紫金神猴,因为一次重伤,导致自己毛发变黑,但它当年随着初代一起征伐地狱时,所受的伤,却远远不止如此。 “府君……没有死。” 猴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盯着周泽,也是在盯着赢勾。 赢勾伸手, 向前一探, 猴子周围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的光泽, 形成了极为恐怖的防御, 但在赢勾的手指面前, 却宛若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 “噗!” 赢勾抓住了猴子的脖颈, 将其举了起来, 而且还像是在晾衣服一样, 晃了晃, 顺带又掂了掂重量。 感觉, 有点轻了。 “府君…………没有死…………” 猴子翻来覆去,似乎只有这句话。 他没有再攻击,也不晓得是清楚自己和赢勾的层次对比,放弃了攻击,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在赢勾眼里, 他看见的是一个满目疮痍身躯,一个到处都是漏洞的灵魂, 岁月的消磨,能够带走一个时代绝大部分的人杰, 能够超脱时代继续苟活下来的,真的只是凤毛麟角。 这猴子活到了现在, 其实已经遍布者死气了, 若非它一直待在古墓之中,相当于一种冬眠状态, 否则哪怕它是紫金神猴, 也不可能存续这么久。 赢勾一只手抓着猴子, 另一只手撕开了这里的虚无, 下一刻, 现实回归, 老道昏迷躺在了地上, 周泽手里抓着那个纸人,在不远处的天台上,有一只脏兮兮的猴子正伸手抓着自己的脖子,表情极为痛苦。 “我…………没死…………” 纸人继续着艰难地重复。 周泽目光泛冷, 他抓着纸人, 走到了昏迷的老道面前, 他抬起脚, 似乎打算踩下去, 纸人无动于衷, 继续重复:“我…………没有死…………” 周泽停下了动作,现在掌握着这具身体的,其实是赢勾。 他的手, 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五根指甲长了出来, 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作势, 就要刺下去! 纸人愣住了, 它的脑子确实有了一些问题, 思维上, 已经分不清楚面前这个人怎么可能自己杀自己的这种逻辑了, 只是凭借着本能打破了重复, 惊呼道: “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周泽闻言, 呼吸为之一促, 无言的愤怒开始荡漾开去, 很多东西,周老板可能因为层次不够的原因,哪怕看见了,也无法领悟,而对于赢勾来说,很多所谓的谋划布局和安排设置, 只要一点, 他就能通透, 就比如现在, 他近乎低吼道: “这……是……我……家……的……狗……” ———— 下午到家,睡了一会儿,设了个闹钟起来码字。 龙再去写一章出来, 莫慌! 第九百三十六章 生死簿上改一回!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他们总是能够站在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他们不会去看重太多的荣誉,如果这荣誉无法变现,就更是弃如敝履。 就比如此时的冯四, 当年的冯四就像是铜锣湾的一个小马仔, 跟在安律师的身后,一起砍人或者一起被人追着砍; 安律师为情所困,冲动之下走错一步,落得流落阳间的凄惨下场,冯四在这方面,显得更冷静一些。 他不是很爱别人,因为他最爱自己,所以,他理性。 他看见老张头在那只巨擘的掩护下偷偷地从城里出来, 却没有声张, 而是装作浑然不知一样, 邀请老张头一起“杀”回去, 在大局将定之前, 一起刮刮油水。 这次一波,判官位置应该能空出许多,老张头也有不小的希望可以再进一步了。 说来也可笑,同僚们尸骨未寒,冯四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之后的利益分配。 当然了, 如果只是这一点,肯定不值得冯四去帮老张头隐瞒。 冯四看重的,是老张头在整件事中所充当的角色。 甚至,冯四有一个大胆地猜测,这一次大规模的巨擘攻城,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其目的,是为了掩护老张头。 这个猜测很大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阴司的局面,早就江河日下了,大家其实都在等,等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彻底垮塌。 反正有了千年前的上车换船经验,大不了再来一次呗,但在新的体系下,自己到底能混到什么位置,拿到多少的利益,就得看这段时间里个人的机缘把握和运营了。 老张头清楚地知道冯四是看见自己出来时的场景了, 哪怕他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 但谁晓得居然有个人无耻到躺在一头巨擘尸体旁装死观战? 不过既然冯四没说破,甚至还主动帮他圆了下去,老张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冯四一起回去“反攻主城”。 冯四一直在注意着老张头的表情变化, 老张头是一个好人, 用以前安律师最喜欢说的那句话来形容, 他很喜欢好人, 坑起来方便,合作起来也踏实。 明明是做了“二五仔”的事儿,老张头却面无愧色,也没什么羞耻的感觉,这让冯四觉得有些意外。 因为老张头不是这种人,若是被胁迫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让其不得不为巨擘卖命做事,他不可能这般坦坦荡荡。 俩人开始向主城走去, 而那边, 秦广王的法身已经和黑猴子打在了一起, 双方的交手让这四周都开始不停地震颤起来, 一开始, 双方还算是持平, 但渐渐的, 黑猴子似乎开始退却了, 秦广王的麾下精锐也在驱赶剿杀着那些身上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巨擘们, 局面, 其实已经被控制了下来, 更不消说,肯定还有几位阎罗已经在快赶到的路上了。 靠近了坍塌的城墙这一侧, 满满的, 都是尸体。 死的官差很多,被“解脱”了的巨擘们也不少,这里是地狱,这里是阴司,但眼前的这一幕,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地狱中的地狱了。 前方,有一头被斩断了一半触角的巨大蜈蚣正在被围攻着, 冯四和老张头对视一眼,一起冲了上去帮忙。 少顷, 这头蜈蚣被解决了, 在被杀死前, 冯四留意到了, 蜈蚣的眼里, 同样的, 流露出的,也是一种解脱。 死亡,对于它们来说,真的是一种结束,一种无尽岁月拘禁的解放。 冯四没当过电池,所以不清楚当电池的痛苦,这一点,若是他有幸可以再还阳到书屋隔壁的药店参观的话,可以亲自去和勾薪聊聊。 可能, 能懂得这种感受的, 只有勾薪了吧, 只是, 勾薪才躺了半年。 老张头受伤了,被蜈蚣的毒液伤到了魂体,不得不退了下来。 冯四也受伤了, 在蜈蚣死前, 他让蜈蚣的触角刺中, 也不得不退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刷了脸,然后一起光荣负伤,一起往后退,就坐在城墙边的一个角落里。 远处, 还在交战, 但随着阎罗王的法身出现在这里时, 胜负的天平, 其实真的已经失衡了。 这几年, 阴司的事儿确实不少, 先是平等王殿的被血洗,随后又是那位复活归来搅动了地狱,再加上这次,阴司每次都算是颜面大损。 但无论如何,以阴司的底蕴来说,它对地狱,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力,这些,其实都是在吃着初代的福利。 体制好,体系好, 偶尔吃个憋,摔个跟头,没多大影响,只要比其余的小势力更强大,就无法撼动你老大的地位。 老张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 闭上眼, 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冯四则是搓了搓自己的手, 道: “不说说?” “说什么?” 老张头问道。 “你明知故问了。”冯四笑了笑,“要告发你,我早告发了,我已经表现了我的诚意了,到你了。” “呵呵。” 老张头冷笑了一声, 身为“好人”的风骨,透露出一股子浓郁且不带遮掩的不屑。 冯四摸了摸鼻尖, 老实说, 以他跟安律师以前的风格, 几乎成了他们这个层次里,所有好人的天然公敌了,就像是古代的厂卫那般,被正义人士所唾弃。 “和你这种人,我真的不想说什么。” 冯四闻言,没生气,他有唾面自干的本事,被骂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只是道: “但你刚刚做的事儿,好像比我这种人,更那种……” 有汉奸,有法奸,那这个算什么,阴奸? “我没有,你胡说!” “这时候,再否认的话,真的没什么意思了,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是在侮辱你自己。” 冯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继续道: “很多东西都是相互的,如果我发现从你这里获得不到秘密和消息的分享,我转头就可以把你卖了,说不得,我这个本来的赤带子判官,还能因此换个颜色。” “这船都要沉了,你还…………” “破船还有三根钉呢,你说是不?” 老张头叹了口气, 砸吧砸吧了嘴, 道: “其实,和你说说,真的没什么,不是怕你威胁,大不了,我直接自裁就是了,我就不信了,我都魂飞魄灭了,阎罗和菩萨他们还能有本事把我给起死回生喽。” “对,秘密憋久了容易出问题。” 二人面前, 不时有阴司的人马穿行而过, 有些认识的, 还在对冯四和老张头打着招呼, 二人就在这种嘈杂公开的环境下, 公开地聊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怕你去告密,因为你不可能去的。” “不一定哦。” “呵呵,这事儿,和安不起有关。” 冯四儿愣了一下,道: “我以前很崇拜他的,但我还是觉得,他没那个能力参与这件事里来。” 前阵子, 还刚见过, 也不晓得安不起这会儿回通城了没有啊。 “安不起在阳间,认了一个老板。” “我知道,一个开书店的。” 也是才刚见过。 “这次攻城,其实,是为了掩护我。” “嗯哼,很大的排场,真的。” 老实人,能混到这一步,也确实可以了。 这么多头远古巨擘,来给你撑场面,给你打下手做辅助。 “城破时,我去了主衙。” 听到这里, 冯四目光一凝, 十殿阎罗是十个有权有势的诸侯, 这阴司主城,只负责维系地狱的日常运作, 维护着阴阳的秩序, 而这主衙, 它相当于阴司的名义上的中枢区域, 虽说没有号令阴司的实权, 但在里头, 却有着一个档案库, 记录、搜集着关于阴司的一切, 有各个档案事件记录,也有升迁贬谪记录,功勋记录,任何一个阴司的官差,在这里,都是册上有名的。 用阳间的事儿打个比方, 相当于是一个中央电脑。 “那里,可不好进啊。”冯四感慨着。 “是啊,所以得攻城,攻城后,还有很多巨擘为我开路,死了很多很多。” 冯四点了点头,示意老张头继续。 “我去了主衙,找到了一份文件,改了关于一个人的资料。” “怎么可能,阴司的身份稳当岂是你想改就能改的,我不…………” “那之猴,你也看见了吧。” 冯四惊愕住了。 “阴司的体系都是那位建立的,改个东西而已,对那位来说,很难?” 确实, 不难。 “改了什么?” 老张头摇摇头,“我只负责改,按照吩咐去改,不是我跟你保密,是我自己都不懂我改的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跟密码似的,还是在你身边飘着的。” “改的人的名字,是谁,这总知道吧?” “我刚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周…………泽?” 老张头没回答,算是默认了,转而继续道: “你是个坏人,你有经验。 你说, 我这个行为,算是阴奸么?” 冯四有些跟不上老张头的脑回路了,他也在消化着这件事,但还是本能地回答道: “大概八十年前,我还阳时,上面正在打仗。” “哦,这我晓得。” “你这个,算是伪政府里的潜伏者吧。” “伪政府?” 复述着这仨字儿,再特意看了看冯四的表情,心里感受着冯四这转变的立场, 老张头忍不住笑了, “你果然是坏人。” 第九百三十七章 聊…………聊………… 莫名其妙的, 自家的狗被别人算计上了, 其实不就是一条看门狗么,搁在以前,丢了也就丢了呗。 毕竟赢勾在这些岁月里,经手过的“手办”堪称一个恐怖的数量,用完就丢,当初周老板没拿泰山砸碎他们前,一座大湖的底部,几乎全都是赢勾以前玩儿腻了的藏品。 但人就是这样子, 原本的一个你手中的不起眼的东西, 忽然被外人看上了, 你就会马上觉得这个东西是不是“很香”? 从而在侧面提高了这个东西在你心里的地位。 赢勾也不能免俗, 他还得靠着周老板不停地给他找东西吃复原呢,现在的这种节奏感,也挺不错的,吵吵架,看看他笑话。 日子虽说平淡,却也有那么一点儿滋味。 要是周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被别人安排着走向了另外一条路, 呵, 到时候二人就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么简单了, 天无二日, 地狱也不可能有两个真正的主宰。 当然,这些都是太远的东西了,赢勾不是一个没有长远规划的人,但他更是一个感性的人。 现在他的脑子里, 只有一件事, 我的东西, 我没说给你, 你居然敢擅自做主地拿走? 猴子在赢勾的手中还在摇晃着,它很轻很轻,轻得像是抽出了身体内的一切,只剩下了一具单薄的躯壳。 事实上,它真正的身躯,刚刚打破了地狱极西封印之地的最后一点残破禁制,带着一群“废旧电池”围攻了阴司主城。 一个阴间,一个阳间, 它把自己硬生生地切成两半, 本就有些“灵魂紊乱”的它,这样一来,就更显得混沌了。 它不介意面前的存在到底是谁, 也不没有去理会对方的气息到底如何的恐怖, 如果说赢勾是一种偏执到极点的执拗的话, 那么此时的这只黑色的猴子, 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泰山永存,泰山永存,泰山永存…………” 猴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虽说它现在面对的是赢勾,被这么抓着脖子举起来,也不算很丢人,但遥想当年伴随在初代府君身边的紫金战神,却已然落到了这种境地,还真是让人觉得很是唏嘘。 人们只喜欢见到光辉璀璨的一幕,但世间万物,哪有亘古永恒的存在? 到头来,剩下的,无非就是苟延残喘和歇斯底里的挣扎罢了。 “呵…………呵…………” 赢勾笑了, 这笑, 让灵魂深处一直在旁观的周老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听这一人一猴刚刚对话的意思, 这份大饼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虽说抢老道的位置有点不厚道, 虽说自己还没真的同意, 无论是稍加推辞还是欲拒还迎吧, 总之这感觉还挺爽的。 有点像是你在街上散步,忽然一堆人围上了你,跟你说有一笔巨大的遗产要给你去继承,总是一件喜事儿不是? 倒是赢勾的这种愤怒,让周老板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只是简单地认为赢勾舍不得自己,以及赢勾的那种恐怖的占有欲的话, 就白瞎了周老板这两年与赢勾相处的时光了。 事情, 没那么简单, 天上是会掉馅儿饼的, 但馅儿饼经常有毒。 周老板穷是穷,但对现在的日子还是挺满意的,人在可以克制欲w的时候,才能够真正冷静地去分析事情。 若是换位一下, 把现在周老板的位置换成安不起和冯四那种人, 现在可能眼睛都开始泛红呼吸已经加粗了。 “这…………就是…………你的…………谋划?” 赢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泰山永存,泰山永存,泰山永存…………” 黑猴子仿佛已经彻底精神失常了,变得和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差不多的感觉,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那四个字。 赢勾掌心之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火焰,直接将猴子焚烧了起来, 猴子宛若魔症了, 也不痛苦地哀嚎, 依旧虔诚地念着那四个字, 一直到, 化为灰烬。 赢勾松开手, 看着自己掌心位置的少许灰尘飘洒到了地上, 四周的一切异象包括蓝色的火焰也都消失了, 只剩下稍微有些枯黄的花圃以及倒在旁边已经昏迷过去了的老道。 事情解决了,可能还有很多的首尾没得到料理。 周老板已经准备着接收自己的身体了,以前都是这样来的,赢勾解决了问题后,就干脆地回去继续睡觉。 然而, 这一次, 赢勾却没急着放弃身体的控制权, 而是自言自语道: “聊…………聊…………” “我先把他送药店处理一下吧。” 赢勾沉默了一会儿, “好…………” 一个长音, 身体的控制权再度回到了周泽的手中。 周老板扭了扭自己的手腕,感知着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疲惫,长舒一口气后,把老道背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一, 二, 三, 跑! 飞奔地来, 再飞奔地回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周老板觉得自己还是得马上着手再买一辆车了,虽说自己跑得快,但总是靠两条腿走路也没个代步工具确实不是个办法。 书店隔壁的药房里, 芳芳正坐在柜台后面拿着手机看着一个美妆博主的直播,里面似乎是在推荐某款面膜什么的,芳芳看得津津有味。 周泽扛着老道进来了, 芳芳惊得直接站起来, 道: “陆游怎么了?” 自打那次帮老道收了快递,知道老道叫陆放翁后,芳芳就习惯性地喊老道陆游。 “给他检查一下身体,没其他问题的话,再挂点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好的,好的。” 老道的状况,可能是精神上受到了压迫和刺激导致,其实他身上也没什么伤,需要静养一下。 把老道留在了药房,周泽走了出来,恰好碰见一辆出租车在书屋门口停下,小萝莉和老张从车上下来。 “老板。” “老板,我们回来了。” 刘楚宇他们仨应该是先回各自原本的“区域”了,没跟着一起再回通城,但过两天马上会赶来这里汇合。 “进去吧。” 小萝莉推开书屋的门, 当即,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吧台前面,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煞气,显然是为了加快移动速度,刚刚不惜动用了僵尸的力量。 没有热烈的拥抱, 也没有涕泗横流的场面, 小男孩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有些羞赧地道: “回来啦。” 小萝莉点点头,“嗯,回来了。” 周泽懒得搭理这俩玩儿小年轻纯爱的俩东西,对老张招了招手,示意老张跟自己过来一下。 “老板,我把这次在扬州的具体经过和你说说吧,等吃了晚饭,我还得回局里一趟把假给消掉……” “哦,那个不用了,继续请假吧,过几天我们就得去东北了。” “额…………好吧。” 老张只能同意了。 “坐。” 周泽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老板,咖啡。” 莺莺刚刚跟老许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同时把咖啡煮好,递给了周泽。 “嗯,老张,喝口咖啡,你也累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两天,警局的工作先不要急,为人民服务不在朝夕。” 老张有些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了咖啡, 他是真的不懂为什么自家老板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客气?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老张笑了笑,把咖啡杯又放在了茶几上。 “哦,对了,老张,有件很重要的事儿,我得和你说一下。” “老板,你说吧。” “哟,那不是你儿子小峰么!” 周泽伸手指向了窗外。 老张马上扭头看过去, 却在这时, 周泽的手指直接抓向了老张的左侧胸口, 掌心发力, 同时发出了呼唤, 煞笔! “啊啊啊!” 老张发出了一声痛呼, 但周老板毕竟以前是个拿过手术刀的男人,这手速确实快。 再加上对于周泽的召唤,停留在老张体内一直帮忙镇压调理獬豸力量的煞笔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嗡!” 煞笔从老张胸口位置飞出, 落入了周泽的手中。 “唔…………” 老张单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很是痛苦地咳嗽起来。 痛,好痛。 “你这体内的獬豸力量已经被镇得服帖了,我就先拿回来用用,来,没事儿吧,喝点儿咖啡。 莺莺啊,再给老张倒一杯。 老许啊,晚上加个毛血旺,给老张补补。” 说完, 周泽就握着煞笔径直上了楼梯。 老许看了看还在那里咳嗽大喘气的老张,又看了看在吧台那边继续泡咖啡的莺莺,道: “看起来,是有事儿啊,对了,老周不是出去找老道了么,老道人呢?” 莺莺耸了耸肩, “不管什么事儿,老板都能解决,对了,你也要来一杯么?” “行,多加点糖吧。” 许清朗转身,走入了厨房,准备继续做菜。 他没看见, 莺莺打开的是咖啡罐,是安律师专用的那一个。 ………… 手中攥着煞笔, 周泽推开卧室门, 走了进来。 径直走到窗前, 推开了窗, 让新鲜空气得以进入, 周老板站在窗口还点了一根烟, 还没抽上几口, 一道不屑的声音就从周泽心底响起, 带着一种看烂泥扶不上墙的语气道: “什…………么…………意…………思…………” 今晚就一更,明天爆发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三十八章 抉择(第一更!)) “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要聊聊么,我这专门找了支笔准备做一下笔记,方便以后好好地揣摩领会你的讲话精神。” 周老板还装模作样地从书桌上拿了一个笔记本放到面前,这笔记本是莺莺的,已经用了一大半了,上面都是莺莺看《女仆的自我修养》时的重点摘抄记录。 把笔记本倒扣起来,周泽从后面开始用。 老实说,周老板这样做很不厚道,需要用人家时,把人家喊出来帮忙做事儿,等不要用人家时,在拿个封条准备把人家封起来。 颇有一种当初求种贱如狗,如今撸完嫌人丑的意思。 但说真的,周泽还真没有拿这个威胁赢勾的想法,老张既然回来了,煞笔既然就在自己面前,赢勾也要和自己“聊聊”,这还是赢勾第一次主动且正儿八经地说“我们来谈谈”; 可能谈的事情很重要,重要到确定可以影响到自己以后的生活轨迹,在这个的前提下,手中拿一根煞笔,让二人至少勉强地有个对话的资格,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 赢勾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 周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的意识, 自己手中拿着的煞笔也随之开始震颤。 这效果,已经开始作用了,搁在以前,赢勾想要拉自己进入灵魂深处的区域,可能说拉就拉了,自己很难去反抗,现在倒是客气了不少。 周泽心神一动,没让煞笔发作,而是主动卸下了防御。 下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一暗,视线重新聚焦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区域。 幽冥之海, 白骨王座, 只是这一次, 赢勾不是高高地坐在王座上, 而是就坐在第二层台阶上, 赤膊着的上身, 表情很淡漠。 周泽就站在他面前,周老板肩膀上还扛着一支特大号的毛笔。 煞笔自从进来后,就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发出轻微地颤鸣,显然,它还记得当初封印赢勾时的那段岁月。 可能,在它看来,封印一个獬豸分身,确实没有封印当年幽冥之海的主人来得过瘾。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追求;笔看来也是一样,真煞笔。 周泽侧身往下看了看, 幽冥之海现在很平静,不说清澈见底,但却没什么风浪也没有那些亡魂残骸在那里鼓噪的动静,倒是能够稍微看得见海平面下方的泰山虚影。 山已经完全“枯萎”了,只剩下了嶙峋的石料和沙石,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生机,仿佛一场大雨就能将其大半个山躯给冲垮下去一样。 自打老道得了绝症后,这泰山虚影就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 刚刚解决的那只猴子,虽说有些精神失常,但肯定不完全是胡话连天,它有一句话说得很有意思,让周老板印象深刻,那就是它说老道当初被坑了之后,似乎还不够还想着捆绑着府君一脉的道统与自己陪葬。 什么仇什么怨? 但现在老道就是老道,书屋里,有他这个老板的特殊因素在内,老道的那点事儿,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正如周泽一直简称自己是周泽,不是徐乐,也不是赢勾,一个道理; 在书店里,可能安律师和周老板都已经大概率猜出老道的身份了,但在平时的生活里,也依旧把老道当作老道。 大家都是人,也都有着自己的思维习惯。 “感慨完了?” 坐在台阶上的赢勾开口问道。 似乎是现在周泽进入了灵魂深处的原因, 以前赢勾在心底和自己对话时, 可能是因为距离比较长,或者信号比较差的缘故吧。 但当在这个地方,面对面地说话时,赢勾并没有拉长音的结巴。 周泽点点头,打算席地而坐。 赢勾却伸手,在自己身体左侧的台阶上轻轻拍了拍。 他做得很随意, 但有点故意地随意了, 这就显得很刻意。 可以想见, 赢勾在自己当初的那个年代, 连黄帝都不跪, 硬生生地把自己逼得走到了功高盖主“走狗烹”的地步, 足以证明他是没那种会“拉关系”的性格的,哪怕是学刘备的那种假惺惺的抛孩子也做不到。 没做过,没经验,所以格外尴。 “不了不了,太客气了,我就坐这儿,挺好。” 和你坐同一层台阶,倒不是害怕,而是有点膈应,总觉得莫名其妙地盖盖的。 在现实里,和老许的日常生活中,虽然免不了互相的调侃这类的,但大体上大家还是刻意保持着一种距离。 都坐下来了, 下面敢谈啥就开始谈啥了。 但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 赢勾没说话, 周泽当然无话可说,因为想要谈话的是赢勾,又不是自己。 冷场了, 而且冷得很久。 一直到周老板实在是有些纳闷了, 问道: “是不是还有茶水没上来?” 赢勾的目光落在了周泽身后的幽冥之海上, 开口道: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开始和结束,你可以理解成这是气运,也能理解成这是一种命格。” “感慨完了?” 周泽问道。 赢勾的指尖在白骨王座上轻轻地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刮痕。 “我说。” 周老板把这巨大的毛笔搁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拍了拍手,继续道: “我们就随意点可以么?就跟以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搞得太严肃的。 你想说什么,想有什么指导方针,你直接说出来,我听听,我看看,没那么让人为难的话,我都可以答应你,成不? 现在这个感觉,真的不像你啊,整得跟个害羞的小姑娘一…………” “看……门……狗……” “嗯,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周老板点点头。 倒不是周老板皮子贱,就跟好朋友喊你狗娃一样,你还能去撕破脸干架? 赢勾站起身, 周泽原以为他要往上走, 再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但谁成想赢勾是往下走。 走到周泽身边时也没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到了白骨堆的边缘位置。 下方的幽冥之海彻底陷入了凝滞,甚至在赢勾视线所及的这片区域,开始褪色变得无比的清澈,底下的泰山虚影,变得更为清晰。 周泽也站起身,把毛笔再拿起来,当拐棍一样撑在地上。 “我想…………毁了这座泰山。” 赢勾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老板继续手撑着毛笔,对这个要求,没太大的意外,只是问道: “为什么?” 这事儿, 应该与猴子做的事儿有关。 猴子其实还没死,被灭掉的,只是它的一部分,从赢勾与猴子之前的那段对话可以看出,猴子已经安排了什么,而且这算计,还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馅儿饼闻得确实香,但周泽还真不敢去吃,也没打算硬往上去凑,但,真的用得着毁掉自己灵魂深处的这座泰山么? 赢勾背对着周泽, 道: “我曾经答应过他,等条件成熟时,可以给他一个自我,给他一个新生,一个独立的……人格。” 这说的,应该是半张脸。 但半张脸不信, 只是半张脸毕竟是看门狗圈子里的希望之星加楷模,他确实成功了,且坑得赢勾不要不要的。 虽说其下场有点惨,但完全是自己作死的,非要去证明什么自己比赢勾还强,结果被教育了。 然后, 又是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幽冥之海。 周泽在等着赢勾继续说下去,因为站在周老板的角度来说,他跟半张脸的那种吊炸天“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性格截然不同的是, 周老板没什么追求, 没想着功成名就或者大杀四方, 甚至, 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看,死过一次又复生的人了,每多舒服地过一天都是大赚特赚的。 有莺莺,有老许,有咖啡,有报纸, 偶尔巧遇一下穿着丝袜的林医生,脑子里意y一下,这是自己法律上的妻子。 这日子, 过得确实不错。 赢勾在不在自己体内,或者自己受不受赢勾的羁绊,有很大的影响? 除了这货有时候会忽然冒泡开个嘲讽让自己有点不爽,也没啥臭毛病了,遇到事儿时,自己直接躺着,让他上来动,别太舒服。 至于人格啊,独立啊,命运的自我啊, 说得像是外面芸芸众生在面对996时, 还有自我一样? 更别提还有更多的一部分人,是连996都享受不到的苦逼了。 赢勾没说话,是因为他在等周泽的反应,在赢勾看来,给自己的手办以自由,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但他等错了,周老板没反应,甚至还觉得这也算是奖励? 好在, 这次周老板主动打破了尴尬, 道: “其实,在泰山府君和你之间,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我肯定选你的,这没得说,毕竟咱俩这关系摆在这儿。” 背对着周泽的赢勾, 微微抬起头。 “你说想要毁掉咱灵魂里的这座泰山,我没什么意见,反正这山也没什么植被了,丢在这儿也嫌占地方。 但我有个事儿想先问一下, 这山如果被毁掉了, 那个, 老道, 老道他, 会有什么事儿么? 如果他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可以…………” “会暴毙。” “…………”周泽。 第九百三十九章 带你开车去东北(第二更!) 会暴毙, 这仨字, 很直接, 直接到没有丝毫可以转圜的余地, 也没有任何可以去敷衍去虚情假意甚至是装瞎的可能。 周泽忽然觉得, 咱们以后还是别聊天了,距离产生美。 赢勾想毁掉灵魂深处的这座泰山, 肯定需要周泽的同意, 因为这座泰山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周老板的召唤的; 当初周泽与赢勾吵架或者争夺身体控制权时,这座泰山永远是站在周老板这边的,把赢勾往死里砸! 后来赢勾沉睡的那段日子,那些手办们在李秀成的带领下想造反,还是这座泰山帮忙,把它们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要是没有这座泰山, 可能现在书屋里就是李秀成和白夫人的天下了, 俩人估计得跟天龙八部里头的慕容复一样,整天想着怎么复国。 也因此,要是周老板不同意,赢勾想强行毁了它,就得又变成二打一的局面,且周老板现在手中又拿回了煞笔, 等于是三打一的局面。 “其实,你可以说得委婉一点的,比如,老道可能没什么影响,又比如,影响不可控什么的,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尝试着装作自己不知道,还能安慰一下自己。 反正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有些时候和病人家属讲话,也得讲究个这个意思。 大不了以后,给老道一个风光大葬,还能到时候请你上我的身,当个司仪。” 老道作为一个组织筹办了好多次丧事儿的白事儿先生, 要是能够在自己的葬礼上, 有赢勾来给你当司仪, 也算是死得很有面儿了。 “有必要么?” 赢勾的话很少。 周泽点点头,没必要骗人,也没意思去骗人。 最重要的是,在场的,没傻子,骗不了人的。 “那我不能同意。”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 没办法同意的。 毁掉泰山,老道直接暴毙,相当于自己给老道上了死刑。 这事儿, 周泽做不出来,也不可能去做。 正如黑小妞很多个夜晚教育自家男人时一样, 她说自家老板看似咸鱼,但咸鱼其实是一种更为恐怖的淡漠与冷血; 同时, 他又对自己真正认定的手下, 会很护犊子,很包容。 周泽一直没当枭雄的觉悟,许是因为上辈子太穷的缘故,这辈子,他就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棵庄稼都不能少。 其实,从侧面上讲,虽然书屋作为一个“公司”,它一直在亏欠,但它的企业文化以及内部凝聚力,一直没得说。 “那个,可不可以这样来,我去咬老道一口,让他从绝症的危机中脱离出来,让他也变成僵尸,这样他就死不掉了,我们就可以把这座泰山给毁掉了?” “咬他?” “对,可能还得请你帮忙,好像只有高等级的僵尸咬人后,那个也变成僵尸的人才能拥有智商吧。” 以前老道不是没想过变成僵尸, 但一想, 变成低等僵尸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整天只想着吃人肉喝人血, 那还真不如死了呢,省得再受这个折磨。 再者,普通僵尸是向死而生,相当于只是借用了你的这具躯体,诞生的是另一种灵智,和你本人,真没什么关系了。 就比如莺莺是莺莺,白夫人是白夫人,这分明是两个人。 你不能说莺莺还活着,白夫人就还活着,这完全是两码事。 也就只有周老板这种背靠超级大树,才能成为例外。 “咬他,效果,还是一样的。” “他还是会死?”周泽问道。 赢勾指了指自己, “死的,是我。” 这相当于又回到了,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要吸纳救谁的奇葩选择题。 “这么严重的么?” 赢勾面前的幽冥之海上, 翻出了三股浪花, 水流飘散出来, 凝聚出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周泽,一个是老道,一个是赢勾。 “三个人里,必须死一个,另外两个才能活。” “那猴子到底安排了什么?” 周泽问道, 他还是有些不能弄清楚问题到底实质。 “它在阴司的册子上,改了你的命格。” “这听起来,还真是猴子会做的事儿。” 孙悟空当年不也下地狱改生死簿了么? 虽然是神话传说的故事,但至少也说明了一点可行性。 “这会有什么关系?” 周泽问道。 是长生不老么? 自己现在都变成鬼了, 早就是死人一个了, 好像改不改生死簿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会官运亨通。” “真恶毒,居然让我官运亨通!” 周老板很严肃地骂了一句, 然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没理解到问题的实质, 继续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将沦为你的气运,再加上你体内的这座泰山的加持,你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在这阴司获得高位,甚至,有很大的概率,有朝一日,开府建衙,成为阎罗的一位。 还有一些可能, 更进一步!” “等下,重点是,这得牺牲你,也要牺牲老道?” 府君一脉, 擅长做电池, 如果不是初代死得早, 可能现在以初代为首的这个家族, 将成为新中国乃至全世界的电池业大佬, 哦不, 用现在媒体上一直喜欢用的流行词来形容, 应该是新能源产业的超级大亨。 用老道的道统,加上赢勾,一起燃烧,提供给自己在阴司体系里往上爬的机遇。 要知道,阴司可是当初那只紫金神猴跟着初代府君一起创立的,这套流程这套规矩以及里面的各种细节和本质,它肯定是最了解的那几个人之一。 它认为这可以,那么肯定就可以。 又有两大资源加持, 就算是一头猪,都能被推到高位去。 “但我又不是府君一脉的传人,我走上去,至多顶着个名号,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寿六十年,会很在意子嗣传承,人寿六百年时,子嗣,还有什么意义? 更看重的,反而是传承,道统,信念,荣光的延续。” “这就是你没孩子的原因?”周老板忽然岔开了话题,“话说,你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么?也不对啊,奈何桥上不还有个孟婆一直等着你么。” “要不,我送你去见她?” 意思是, 我送你去投胎? 这是第二个选择, 那就是周泽死, 周泽死了, 猴子之前的布置就没了意义。 老道如果愿意面对绝症的话,也不是不能活下去,至少老道不会暴毙。 而赢勾, 则是可以换一个手办,继续玩耍,反正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算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是。” 周泽算是明白了, 好像是因为猴子的横插一手, 事情似乎变成了一个死局, 至少得死一个人,才能拯救其他两个。 自杀? 不可能的, 周老板真没那个觉悟,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人。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周泽问道。 背对着周泽的赢勾,长叹一口气。 这一刻, 他的背影, 显得有些落寞。 周老板的心,则像是沉入到了谷底深处,这算是什么事儿? 非得面对这种狗血的选择么? “这就是你找我谈谈的原因?” 周泽问道。 赢勾沉默少顷, 开口道: “有。” “嗯?啥意思?” 周老板问完才明白过来, 赢勾这回答的是自己上一个问题。 “有其他的办法?是什么?” “所以,我找你来谈谈。” “…………”周泽。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周老板忍不住了,往赢勾那边走了走,拉近了一点距离,道: “有什么办法,说呗。” “龙脉。” 周泽用手一拍脑袋, “啪” 很响! 有办法就成,不管多难,就怕没办法! “行,龙脉,我马上就订机票,不等其他人了,能带走书店的几个就带走几个,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是在黑省吧?” 之前,周泽一直拖着不去,是想等着人都回来,自己要是孤零零地去,这比挖矿还难的找龙脉这件事事儿,绝对能把自己累疯。 所以他想偷个懒,想等手下聚集齐了。 只是, 现在, 是真的不能等了。 忽然间, 周泽忽然领悟了过来, 指着赢勾道: “合着你特意找我进来‘聊聊’,就是为了故意刺激我让我早点动身给你找龙脉吃?” 赢勾没回答, 只是抬起手, “聊…………完…………了…………” 四周的画面开始扭曲, 回归到了现实。 ……………… 与此同时, 一架从沈阳抵达通城的飞机在通城机场降落了, 一个风尘仆仆的爹, 抱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娃儿, 从飞机上走了下来。 一下飞机, 深深地呼吸一口来自江南水乡那自由浪漫且混杂着焦油同时PM2.5严重超标的空气, 感受到一种真正的心旷神怡, 安律师感慨道: “妈的,老子终于回来了,儿啊…………” 这是在叫庚辰, 庚辰翻了个白眼, 伸手招了招,配合了一下安律师即将抒发的感慨,你高兴就好,傻子。 “儿啊,老子我再也不想去东北了,这次去是真的把我折腾惨了哟,不起了,死都不去了! 谁敢再让我去东北,我跟谁急!!!” 第九百四十章 我回来了!(第三更!) 安律师打车回的书店,通城机场位置不错,出了机场打个车就直接上高架,下高架后再转几个弯儿,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南大街了。 怀里抱着庚辰,漫步南大街; 这些日子以来, 先是一起躲避追杀, 随后又是一起组队闯关东, 一个已经学会了如何抱娃, 一个也学会了如何让自己被抱得更舒服, 当初针锋相对互相瞧不上的俩人, 现在这搭配模样, 别提有多和谐了。 安律师当真是归心似箭啊,以前不觉得有啥,但真的离开了书店后,确实有一种游子离家远游的感觉。 推开书店的门, 这会儿是下午, 老许正在厨房门口杀鸡。 老张回来了,这阵子没吃得好,回来后特意找许清朗说他想吃个红烧鸡块,说这菜下饭。 他从火车站下来后,先去菜市场买了一只活鸡再和小萝莉一起打车回来的。 本来许清朗是懒得搭理他的,蹭饭还蹭出天经地义的感觉来了,但见老张这会儿还在捂着胸口“痛痛”的感觉; 得嘞, 杀只鸡给他补补吧。 毕竟是书店里的政治正确, 确实得悉心呵护一下。 推开书店的门, 安律师再次深吸一口气, 这熟悉的咸味, 这, 才是家的味道啊! 许清朗抬起头, 扫了一眼安律师, 有些意外, “哟,回来啦。” “啊,回来了!” 安律师心情大好,把庚辰往沙发上一丢,自顾自地走到许清朗面前。 心情好的时候, 看啥都觉得很美好。 安律师甚至指着这只许清朗刚灌了白酒准备开刀的鸡道: “鸡,你真美。” “…………”许清朗。 这是出去一趟,把脑子摔坏了?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尴尬, 对许清朗道: “许,你最美了。” 对这种赞美,许清朗早就免疫了。 往往朋友之间交往时,那些渴着劲儿希望别人说自己“帅”的人,自己到底长啥样,没点逼数么? 反而这种淡然的,才是真正的自信。 “杀鸡呢?” “嗯。” “要吃鸡肉啊?” “嗯。” “红烧还是煲汤啊?” 许清朗默默地拿起了菜刀。 “啊,你继续忙,继续忙,我去打个招呼,对了,老许啊,你知道么,这次我去一路逃命再去东北,就真没见到一个比你…………” “噗!” 鸡脖子被切了一刀, 开始飙血。 安律师咽了口唾沫, “比你厨艺好的。” 安律师起身, 目光落在了躺在角落里的白狐身上。 “哎呀呀,我的狐仙啊,你可想死我啦。” 说着, 安律师主动跑过去, 把白狐抱在怀里。 老实说, 庚辰现在那模样确实也可爱,路上坐火车时也有不少人问候:“你这孩子真可爱。” 但他毕竟是男的, 还是母的抱在手里舒服。 安律师伸手抚摸着白狐, 白狐见安律师回来,也只是睁开眼瞥了一眼,然后继续闭目。 可能,前几天的吃醉蟹,是她近期最后的浪荡了。 现在的她,平日里倒真是有种超然一切的感觉,仿佛世间一切皆为浮云。 “喂,我说,这么干摸不过瘾,要不您受点累,变成人再继续睡,我摸我的,你睡你的?” 白狐没理会。 “唉,说真的啊,这不骚了,也就没多大的意思了; 你晓得不,这次我在东北碰到一只超级大妖,人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该发脾气发脾气,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接地气。” 这时, 小男孩和小萝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之前一直缠绕在小男孩脖子上的围脖儿,现在则是挂在了小萝莉脖子上。 加菲猫对这种把自己当吉祥物乱给的行为已经习惯了, 好在自己现在跟的这位,确实是个情圣,自己只需要讨好这一个。 “啊发!” 安律师叫了起来! 小男孩有些意外地招了招手, 道: “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我马上去洗澡,你看我这些天连一个好…………” “我和林可去王家看看,林可离开家也有一阵子了,得先回去报个平安,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万一王叔叔留我,我今晚就睡那儿了。” 说着, 小男孩就和林可一起走出了书店。 安律师长叹一口气, 身上散发着一种明显的失落。 “有种崽大不由娘的感觉不?” 白狐这个时候顺手补了一刀。 安律师没理这一茬,只是道: “老道呢,怎么没看见他,又出去品茶了?” 一起啊, 又能拍马屁又能一起品茶,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就是你的领导和你的兴趣爱好是相同的! “在隔壁。” “呵,这是又去巡视电池组去了?” “就快自己也去发电了。” 白狐很平静地道。 “老道怎么了?”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也就中午时候的事儿,老板送回来的,人昏迷了。” “我去看看,对了,老板呢?” “在楼上。” “我还是先去看看老道吧。” 安律师急匆匆地走出了书屋,去了隔壁药房。 在他眼里, 老道虽然不是自己的上司,但却是自己以后能否真的腰挂大印走上人生巅峰的保证! 老道,绝对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安律师走入了药店,芳芳正坐在那儿继续看美妆博主推荐的美白面膜产品。 老道身上没什么问题,就按照老板所说的那样,给他挂着生理盐水。 在前些年,管理没那么完善时,很多医院不管你大病小病,都让你去挂个生理盐水,反正这玩意儿挂了不会出事儿。 “哟,芳芳啊,这么久不见,白了啊。” “你也是,安律师,变帅了好多。” 安律师对着芳芳打了个响指, 芳芳也回应了个媚眼。 “我进去看看。” “行。” 芳芳继续看视频, 反正书屋里的人药店这边都熟了,都是一个老板旗下的产业,大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安律师推开了病房门, 愣了一下, 豁, 满满当当的四张病床, 仨小一大。 当安律师看见躺在这里的人还有“庆”时, 吓得直接关上了病房门。 龟龟, 这也太秀了, 这哪是电池啊, 真的是奔着核电站去的。 打开第二个病房的门, 老道正躺在里面挂着水。 他人还没醒来,病房里,也很安静。 其实, 平时再强壮精神再好的人, 往病床上一躺, 你也会忽然觉得他瘦削憔悴了下来。 老张走近了一些, 看着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老道,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平日里,老道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很少生病,不管遇到什么事儿,碰到什么惊吓,老道都能在第二天继续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 而且,也不晓得为什么, 明明只是小事儿, 昏迷一下下而已, 但安律师心里却居然升腾起了一种即将要永别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第六感,安律师毕竟是阴阳两边都常混的人,对生死这件事儿,自然是再敏感不过了。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药店的医生小吕。 小吕这阵子一直在研究关于“假死”的医学论文,可以书是通宵达旦地在看各种文献,深深的熊猫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哦,我还打算去书店的呢,你在这里,就帮我转交了吧。” 小吕医生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拿起袋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已经扩散到这里了。” 说着, 小吕医生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门。 “什么病啊,还扩散的。” “癌症。” “…………”平等王安。 …… 安律师风风火火地冲回了书店, 直接进了厨房, 对正在做菜的老许喊道: “老道得了癌症?” 许清朗炒菜的手顿了一下, 点点头, “对。” “老板知道了么?” “知道了。” “那就行。” 安律师闻言,稍稍放下心来,癌症是个现代医学难以解决的问题,但对于他们来说,解决是解决不了,但想做到生命的延续问题还是不大的。 “我说,今儿菜不少啊,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了,所以提前准备的。” 许清朗面无表情地应道: “是。” “嘿嘿,虽然知道是说的假话,但听起来真的挺舒服的。” “安律师,你的咖啡。” 莺莺把安律师的专属超霸杯递了过来,同时嘱咐道: “下次出门,咱把咖啡也带上吧。” 堆积得太多,想处理都很难,每天忽悠着送别人喝也送不去多少,莺莺也很苦恼呢。 “哎,下次还出去啥啊,累死了都。 出去倒是可以,但我绝对不再去东北了,谁让我再去东北我就上去锤爆他脑袋,你们是不晓得我在东北遇到啥了呀,差点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 刚刚在楼上和赢勾结束会谈的周老板急匆匆地走下了楼, 喊道: “莺莺,你查一下这两天去黑龙江鹤岗的机票。 大家都做一下准备,我们尽快动身,事情很紧急,不能耽搁了。” “老板!” 安律师走出了厨房门。 看见安律师,周泽眼前顿时一亮, 没安律师的日子, 真的想他! 有种乾隆离不开和珅的感觉。 “老板,要去东北么?” “对。” “行啊,我刚回来,对那疙瘩贼熟啊,放心,有我呢,老板,我就觉得咱书屋跟东北有缘,之前才特意去踩路子的。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大家伙动作都麻利点,争取早日出发! 老板,我跟你说,东北真是个好地方…………” 第九百四十一章 恰饭,恰饭(第四更!) 通城不算是一个大城市,虽然论GDP来说,因为位于长三角的关系,它的GDP可能比一些省会大城市还高; 但它的体量和人口,却不是很多。 鹤岗也是个小城市,最近因其房价降到了几百块一平还上过热搜。 所以, 俩小城市之间,想有直达的飞机航线基本没可能,好像去鹤岗还得先飞佳木斯,再从佳木斯坐车过去。 订票的事儿,交给莺莺去办了,她正在计算着最省时间的路线。 毕竟, 从地图上看, 鹤岗真的距离边境线都很近了, 确实远得很。 安律师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等着开饭。 出门在外,他可是想这一口很久了,莺莺说得对,下次出门,别的可以不带,这咖啡,真的带一坛子。 咦, 怎么是一坛子? 老张则是捂着胸口坐在安律师对面,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刷抖阴,刷得乐此不疲。 安律师放下了咖啡杯, 道: “老张啊,要是我这时候拍个视频,再加个标题,人民警察专心致志地刷抖阴,你说会有什么反响?” “谁还没个休闲时间?” 老张反问道。 “但外人可不这么想,我觉得你肯定会被骂,而且会被…………” “被骂起来了,再把我以前这个身体本主人获得过的奖章和事迹包括以前打入贩毒集团冒着生命危险卧底的事儿都爆出来。 前面骂得越狠,后面反转得就越厉害,说不定,运作一下,还能升职呢。” “嘿,我说,老张你进步了啊,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我是喜欢干一线的工作,坐办公室开大会没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一门心思地想往上爬的,目的地很重要,但路上的风景同样不容错过。” “得得得,我现在是说不过你了,对了,想要杯咖啡不?” 老张闻言, 又捂住了自己胸口胆的位置, 摇头道: “不喜欢喝咖啡。” “哎,你这就叫不懂的享受。” “这个,我真的享受不了,太喜欢享受也容易犯错误。” “听老板刚才说话的意思,这次去东北,是为了找个东西,好去救老道,对吧?” 老张点点头, 手机里传来了一个最近很火的抖阴视频, 很励志,很正能量,现在太俗气的东西大众已经不太喜欢看了,反而这种比较纯粹接地气的内容,更为大众所喜爱, 主角是个外卖小哥, 穿着外卖服在马路边拍的视频: “今天中午跑了二十六单,挣了两百多,忙到现在才吃饭,饿的时候吃啥都很香。我相信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越努力越幸运。加油!” 安律师放下了咖啡杯, 感慨道: “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啊,老张,你可千万别和老板他学啊。 人和人啊,是不同滴,有的人,生下来是含着金钥匙的,还有人,干脆生下来自个儿就是纯金的。” 老张点点头, 继续刷着这条抖音, 那句“越努力越幸运,加油”, 在手机里被反复的播放。 安律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了。 小猴子这会儿正背着小挎包,站在厨房门口“吱吱吱”地叫着。 许清朗走出了厨房,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头,道: “老道现在还没醒,吃不了东西,等他醒了,我再煲汤让你送过去,好不好?” 小猴子点点头, 把挎包里小保温盒拿出来, 默默地坐到了吧台上。 老道一昏迷,连平日里最活泼的猴砸也失去了生机。 安律师挥了挥手,喊道: “猴砸,到这儿来。” 小猴子抬起头, 从吧台上跳下来,来到了安律师面前。 安律师抱着小猴子,道: “莫慌,老道没啥事儿的,咱们也不可能让他出事儿的,我们可能明天就又要走了,到时候书店里,书店里的事儿,你放心,你那个小哥哥会照看好一切的。” 小猴子有些不满地看着安律师, 本来确定要去的人数时, 小猴子是被留下来的一个, 老道还昏迷在病床上,小猴子去照顾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但安律师还是坚持要小猴子一起去,最后周泽也同意了。 而站在小猴子的立场上,它是真的不想离开老道,更别说老道现在身边还缺不开人。 虽说小萝莉和小男孩被留下来看店, 但他们又要照看店里的事情,又要盯着那只大乌龟以及后头死侍俩口子, 又要谈恋爱, 哪有多少心思可以放在老道的身上? “你非去不可,放心吧,老道这次只是受到点惊吓,没什么大问题,但你也清楚,他得了绝症,而且,他所要面对的问题,还不仅仅是绝症那么简单。 我们这次去东北,就是为了找解决他那问题的办法的,所以,你也需要尽力,晓得么?” 小猴子用力地点点头。 “嗯,不错,想开点,咱都是一家人。” 把小猴子放下去, 小猴子窜出了书店, 大概是知道明儿就要动身了, 今晚是打算多陪陪老道。 说实在的,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养个女儿或者养个儿子,有时候,真不如养个畜生。 而之所以一定要带小猴子一起去东北,安律师也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走走猴子的关系,把东北老林子里的那只老猴子也叫出来帮帮忙。 有那么一尊超级大妖出手的话, 东北之行, 应该没什么事儿了。 本来的话,他是想带老道的,但老道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带出去了,只能带只小猴子,希望对方不看僧面看猴儿面。 “越努力越幸运,加油!” 老张那边还在刷着这条抖阴。 安律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恰好这时候看见许清朗端着饭菜走了出来,开始摆桌子了。 安律师马上站起身, 拍手道: “好了,老张,把你视频关了,开饭了。” 谁成想, 原本对蹭饭无比热衷的老张, 这会儿居然没什么动静, 还是继续地在看着视频。 “喂,鸡汤喝一点儿就行了,别真的魔症了。” 安律师走到老张身边,伸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他是知道的,老张是个工作狂,但最近事儿多,先前去扬州,这次又要去东北,弄得老张警局那边一直请着假,可能心里真的很抑郁。 但老张也没理由去反对,更没资格说不去,毕竟他这条命,他还能继续当警察的这个机会,说白了,还是周泽给的,是书屋赐予的。 书屋有事儿需要到他,的确没理由摇头。 “要不,你实在不想去的话,我跟老板再说说?” 如果能请得动那尊老猴子出马, 老张去不去,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老张摇摇头, 继续看着视频, “越努力,越幸运!” 画面中的外卖小哥虽然开着美颜,但也能给人一种很接地气的淳朴感觉,让人对生活对事业又充满了一种希望和干劲儿! “吃饭了。” 许清朗喊道。 那边, 周泽也和莺莺一起走下来了。 晚饭菜很多,很丰盛。 安律师也不客气,坐了下来,从莺莺那边接过刚分配来的彼岸花口服液,一口下去,然后手里拿着那一份给老张准备的口服液,转过身,喊道: “老张,还越努力越幸运呐? 吃饭啊!” 老张点点头, 站起身, 走到饭桌边,坐了下来, 但手里依旧拿着手机, 一边喝彼岸花口服液一边继续看着那个视频, 还在不停地点红心, 这是快成铁粉了。 周泽从莺莺那边接过了盛着米饭的饭碗, 有些好奇地看向安律师, “这是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看鸡汤呗。” “这个视频这两天很火呢,我也看到了,老板。” 莺莺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放在了桌面上点了播放: “今天中午跑了二十六单,挣了两百多,忙到现在才吃饭,饿的时候吃啥都很香。我相信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越努力越幸运。加油!” “呵呵,吃饭前看这个还能起到增强食欲的效果。” 周泽笑了笑, 伸手夹了菜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呵,也是,老张别是在外面饿狠了,所以想着吃饭前疯狂加加食欲被? 瞧着拼的,喂,老张,可以了啊,恰饭,恰饭,乖,恰饭饭。” 安律师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老张。 老张长舒一口气, 终于把视频关了。 “这才乖嘛,看一遍两遍就行了,别老是刷啊,要分得清楚现实和生活不是?” 安律师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了老张的饭碗里。 “来,吃个鸡腿。” 说完, 安律师也给自己碗里夹了一个, 最近一直在外面跑, 明儿又要出去继续跑, 得吃个鸡腿来补补。 老张点点头, 但没急着吃, 而是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小赵么,嗯,嗯,我身体没什么事,但还是要继续请一段时间的假,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回来工作了,你帮我把组里的事情照看好。 另外,我刚给你发的那个视频,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啊, 那就去抓人吧。 视频里的外卖员应该是八年前的一起绑架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 “…………”安律师。 ———————— 这个是真新闻。 最近弹幕不够多,只能多看新闻了,这严重影响了码字的速度。 另外,第五更大概在凌晨两点发布,不计入第二天的保底两更中。 龙最近请假确实有点多,但该补的,龙都不会欠的,莫慌! 第九百四十二章 阎罗出世(第五更!) 从电影院看完妇联4的首映出来,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这电影好长,三个小时吧,看得累死我了。” 安律师一边点着烟一边感慨着。 “对啊,尤其是这剧情…………&*&**&&&&&&&&&&&&&&&XXXXXXXXX…………还不错。” “嗯,反正打发时间是可以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回来后,请我好好睡一觉。” “没办法,孩子大了,管不住了都,今晚估计是真住老王家了,那个老王也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瞧不出那孩子的深浅?居然还真路他在家住了。” “难得糊涂。” “你这形容得有点夸张了。” “明天,又要动身去东北了啊。” “是啊,又得去了,不管怎么样,老道不能死啊。 他死了,我和你的未来,也就完了。” “是你,不是我。” “你比我混得还不如呢,我虽然被剥夺了出身文字,但以前的关系还在,上下打点一下,反正对我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呢? 这是又跳忠又跳反的, 你以为阴司会放过你?” “无所谓了,问心无愧就好。” “这就是你最让人膈应的地方了,老老实实地往上爬,位置高了,才能更好地去实现梦想不是?” “很多大奸臣以前都是这么想的,小汪年轻时还刺杀过满清大臣呢,后来呢?” “你拿小汪和我比?” “差不离吧,现在反正在做着一样的事儿。”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安律师抱着庚辰往回走, 电影院就在南大街里头,距离书店真的不远。 反正没有小男孩在,俩人也睡不着,还不如出来凑个热闹看个电影,反正今晚凑热闹的人茫茫多。 “龙脉,很好找么?”庚辰问道。 他精通阵法,而阵法的一种称呼,其实就是风水。 只不过阵法是通过改变特定一块小区域的布局来造成布阵者想要的效果, 而风水, 则大了去了, 山为媒, 江为引, 海为底, 喝天地为棋,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之法,也是世间至高的阵法。 龙脉,则是凝聚阵法和气运为一身的特定存在。 阳间常有人说,谁谁谁家当了皇帝,是因为他得了龙脉,那是胡扯了,龙脉这种东西,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染指的? 但你要说起了一些保佑的作用,那还是没问题的,龙脉落下根毫毛,都比那些天之骄子身上气运的腰身粗了。 “对啊,得找到。” “你知道的,我们阴间的人,擅自去触碰一些东西,往往会遭受极为可怕的反噬。” 这也是阴司的鬼怪,很少会去沾惹阳间真正大事的原因。 阴阳有着自己的规矩, 如果完全放开, 以这些阴间生物的能力, 直接掌控阳间的政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还真没人敢这么去做,那是纯粹地嫌命长。 派出所门口都有獬豸护法, 那些小村长头顶上可能都放着光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办法的。” 这事儿既然是赢勾说的, 那么赢勾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取了龙脉之后呢?” “你想要什么样子的之后?” “我不知道,但据说,地狱好像又出了什么事儿,我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消息传递了。” “一样。 看来出的事儿确实不小, 但无所谓了, 咱这儿加把劲地干, 随他们这会儿怎么闹腾去。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你念这首词,总感觉怪怪的。” “别破坏氛围。” “我又想到了那位执法队的大首领,也不晓得,他到底还在不在。” 那位执法队的大首领,可以说堪称阴司版本的岳武穆了。 实力强,昔日执法队鼎盛时,其麾下的战力,真的不逊于那些阎罗殿。 且他本人的实力,也很惊人,号称十殿阎罗之下的第一人。 但就是政治上太幼稚, 到处喊着要找回末代府君归位, 让阴司重新恢复秩序, 最后迫使一向以“清心寡欲”面目示人的地藏王菩萨干脆忍不住了, 发出了法旨, 楚江王领着法旨直接镇压了他。 “你说,如果能找到他,且他还活着,那该多好。” 又是一条大腿啊; 安律师这辈子一直懂得一个道理,朝中有人好做官。 哪行哪业,除非你真的能牛逼到上天去,否则还是需要一根大腿来抱。 “好事,就别想那么多了,就是那只老猴子,你真打算再去找它?” “找啊,干嘛不找啊。” “不怕被它打死?” “不怕。” “真勇敢。” “这次让老板带小猴子去跟他交涉。” “呵。” ……………… 身穿着官服的少年, 手里拿着几颗又大又红的果子, 坐在一块岩石上, 美滋滋地吃着。 这果子叫聚阴果,和彼岸花一样,是地狱特产。 相传, 数千年前, 有一群被阳间帝王坑杀的歌姬亡魂过黄泉路时, 一路唱歌一路落泪, 泪水融入了黄泉路两侧的地面之中, 百年之后, 长出了一株藤蔓,上面结着这红色的果子。 地狱缺少鲜艳的颜色, 这果子, 其实也能算是那一群歌姬的血泪。 但味道还是极好的,和阳间的苹果差不多,但更甜。 少年啃了一口,满足地拿起官袍的袖口擦了擦嘴。 他是个判官, 但他这个判官可没一个人归他管, 工作职责就是伺候好谛听。 在外人来看, 他其实就是个捐官儿出身, 但也没几个人敢当面给他脾气看, 毕竟都怕他下次给谛听洗澡时,吹吹澡堂风, 谛听随便打个呵欠都能弄死他们! 这也就够了, 背地里人家怎么说自己,自己反正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一身判官服出去,看着那些人对自己下跪口称大人,爽就完事儿了。 “好吃么?”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少年愣了一下, 要知道这里可是谛听的栖息之所,可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敢随随便便来这里。 谛听号称可听三界, 自己身边这一亩三分地自然就更敏感了。 少年转过身, 见到来人后, 当即跪伏了下来, “下官给王请安。” 楚江王随手一抬, 走到岩石旁边,也坐了下来,伸手,从少年口袋里取出了一枚聚阴果,咬了一口。 “很甜。” “大人喜欢吃的话,我明日就送上一筐去。” 平日里,除了帮谛听洗澡,他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干,干脆在这十万阴山的角落里,栽种了不少果树。 和阳间的那位黑小妞一样,他也是一个喜欢种地的人,但在阴间种东西可比阳间难多了。 “不必了,本王明日就要走了。” “是去抓那只猴子么?”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只余孽罢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秦广王已经去追了,那只猴子估摸着也是自己时日无多,不甘心就这样安心地死去,所以才跳出来再蹦跶一样。” “也是,阴司现在有王爷们坐镇,堪称是固若金汤。” “行了,你小子不会拍马屁就别拍马屁了,对了,想出来做事儿么,可以到我那里去挂个小衙门,省得一直待在这里闷得慌。 谛听那里,我去跟它说去,看在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它的份儿上,它也会同意的。” “不了不了,使不得使不得,有这一身官服传出去抖抖威风小子已经心满意足得很了; 小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有什么出去任职做事儿的本事啊,要是到时候把王爷们的大事儿给耽搁了,那小子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呵呵,行,还是你小子知趣儿,这年头,有你这么知趣儿的人,可真的不多了。” 少年低着头,不敢接话,因为能被楚江王拿来说的那些人,一个个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老东西,我来了。” 楚江王喊了一声, 身形直接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 楚江王出现在了一处洞窟的前方, 当他现身时, 洞窟里亮出了红色的光, 这个洞窟, 居然是谛听的一只眼睛。 “你来…………做什么?” “这世上,哪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你不想听和懒得听就算了,但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晓得? 菩萨前日刚和我说,要我多出去走走和看看,我这就打算上去看看,至少,去看看电池长什么样子。” 十殿阎罗还阳, 这可是大事儿, 但在楚江王这里却说得很是轻巧。 “去就…………去吧…………” “来问问你,阳间现在哪里有好玩的。 我这个身份, 进出一趟阴阳代价太大了, 总不能真的就看个电池就回来吧?” 谛听笑了, 然后, 附近的几座山被笑声震塌了。 少顷, 谛听不笑了, 开口道: “神州东北之处,有一处龙脉。” “你不是想让我扛一条龙脉回来给你打牙祭吧?那玩意儿动起来可麻烦得很。” “此龙脉,成锋于四百零三年前。 龙脉之物, 起势时,锋锐无比,不可触碰。 下势时,温润如玉,自可取之。” “好,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至于菩萨那里…………” 说到这里, 谛听不说话了, 楚江王满意地笑了笑, 身形于原地消散, 一切, 尽在不言中。 —————— 五更结束, 莫慌, 抱紧男人的承诺! 第九百四十三章 算命 走着走着,回到了书店,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书店的门倒是没锁。 以前老道在的话,这会儿早锁门熄灯了,老道现在还躺病床上,这事儿也就没人做了。 当然了, 书店也不怕来贼, 也不是没来过贼, 只能说, 哪些毛贼敢真的对书店下手, 其结局, 可能是真的痛彻心扉悔不当初了,比跟回家一样去个看守所还有教育意义。 白狐依旧躺在沙发上,她现在没事儿就躺那里思考人生,仿佛以前的那些岁月里,玩儿够了也闹够了,现在,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学会了享受安静的美好。 当然了, 又像是从良回到老家,找了个老实人,开始准备踏实过日子了。 白狐忽然侧过头,扫了一眼玻璃窗外。 安律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妈的, 这么灵敏的么! 推开门,进了书店, 安律师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走你!” 庚辰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 准确地落在了沙发上。 庚辰已经习惯了, 安律师也习惯了, 好一对表面父子关系。 而这时, 安律师看见莺莺正和许清朗坐在吧台边,在玩卡牌。 “这是在算命么?” 安律师问道。 “啊,是的。” 莺莺起身,给安律师泡咖啡去了。 安律师坐了下来, 笑道: “我还以为你算命得用周易八卦什么的,没想到用的居然是这个。” “其实,各有长短也各有特点吧。” “那你说说,这卡牌怎么才能算得让人觉得信服?” “只要算出的不是好结果,就不会让人太信服。” “具体点,也现实点呗。” “卡牌做得精致点,看起来高大上一点,最好再镶嵌点金边或者银边,这样就能增加点信服力。” 安律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安律师,咖啡。” 新鲜的超霸杯被递送到了安律师的手中。 “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不麻烦的,你多喝点,喝完了我再给你泡。” 安律师满意地点点头。 “要不我给你算一个?” 许清朗指尖抽着卡牌问道。 “你自个儿玩儿去吧,我还有事儿。” 安律师起身,走到了白狐的身边。 白狐用很淡漠的目光看着他; 安律师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小声道: “你的那枚妖丹,还在我那里呢。” “你不会是想送回来吧?” 白狐问道。 “哪能啊,这么好用的东西,感觉和奥特曼的变身棒一样,拿出来就能变身。” “所以?”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奥特家族的秘……呸呸, 我向来问问你,我总觉得每次用这个,看似是加了一些力气,身上也起了一些变化,但都有一种流于表面的感觉。 总觉得一直这样子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毕竟这妖丹也是你这么多年辛苦孕育出来的,丢我这里如果明珠暗投了, 站在你的角度上来看,你也不甘心吧?” “站在我的角度,我巴不得这妖丹直接裂掉也不给你用,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吧?” “别跟我扯那犊子,咱俩啥关系啊。 你教教我,这妖丹到底怎样才能激发出真正的效果,以后我还你这个人情。” “把妖丹给我,放我这边,再取你一魄进来,温润着。 你之所以觉得流于表面,是因为仅仅只有你的身体受到了一些妖气的影响,但实际上,如果没办法让你的灵魂也和妖气有深层次的接触和连通,这妖丹的力量,你根本就没办法完全发挥出来。” “妖丹给你?” “放我这里十天吧,反正这是老板给你的,我又不可能用这个方法再拿回来不给你。” “但这个把一魄给你,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别人不清楚,你安不起能不晓得么? 取一魄下来,对你本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更不会让人直接失了智。 至多,让你没以前那么兴奋罢了,x欲方面没那么强烈了。 我们反正一起回东北,又不会离你太远。” “真的有效果?” “我骗你做什么?”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 手指还是放在了自己的眉心位置, 轻轻地一抽, 一缕分魂被其抽出, 白狐张开嘴, 直接将安律师的这一缕分魂收入嘴里, 随即道: “妖丹。” 安律师又从自己体内将妖丹取出,丢给了白狐。 看着这枚妖丹,白狐眼中露出了些许怀念之色,很快又将妖丹吞了回去。 “它们会在我体内进行融合,十天吧,就能给你了。”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安律师挠了挠脑袋。 “我又不会拿这个做稻草人扎你。” 白狐扫了扫尾巴, 继续匍匐了下去, 同时闭上了眼, 示意安律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安律师起身, 走回了吧台这边, 许清朗这会儿正一边看着他一边抽牌。 “莺莺啊,明儿几点的飞机啊?” “上午八点,先开车去上海,再从上海转飞机去佳木斯。到佳木斯后,再租车去鹤岗,再之后的安排,只能在鹤岗那边再置备了。” “行,那我去再做会儿冥想。”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 本想着回来后能和小男孩一起美美地睡一觉的,结果还是落得个形影单吊。 “安律师,咖啡我已经给你装桶了,让你可以路上喝。” “莺莺啊,你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安律师还真没注意“桶”这个字眼儿来形容咖啡有什么问题, 还以为是一小罐呢, 其实莺莺是真的准备了一个大桶。 等安律师上了楼之后, 许清朗把抽出来的卡牌摊开, 手指轻轻地在下巴位置摩挲着。 “这算的是安律师的么?” 莺莺走过来问道。 “嗯。” “算的也是姻缘?” “运势。” “那他最近运势怎么样?” “挺好。” “嗯哼。” 莺莺转身,准备冲个澡上去陪老板一起休息了。 许清朗仍然坐在吧台后面, 坐了好一会儿, 这才一把抓起吧台上的卡牌直接撕了丢到了垃圾桶里, “呵,糊弄人的玩意儿,比八卦差远了。” —————— 这章字数比以前少,没办法,可能是之前一连串地各地奔波,回南通家里的这几天,龙的作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从昨天写第一更开始到现在,到写这一章时,龙还没睡觉,脑袋麻麻木木的,就是睡不着,写东西也很难写出来头绪。 大家也清楚,在更新方面,龙不会故意找借口拖更什么的。我再试着调整调整,实在不行,只能去医院看看了。 今儿就一更凑合一下,请大家谅解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它,结束了…… 一只脏兮兮的猴子,蜷缩在天台的角落里,这儿风大,大晚上的,哪怕身上有毛,也足以被冻得瑟瑟发抖。 对于这些身上毛发比较重的生物来说,身上比较脏或者比较黏糊时,它反而更容易受冻,之前用来保暖的毛发很可能会成为榨取体内最后热量的元凶。 脏猴子就靠在矮小的水泥墙里, 嘴角流着口水, 眼神浑浊, 它本能地觉得冷,却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 白天, 赢勾确实将纸人给捏碎焚化了, 但并没有对这猴子进行“斩草除根”, 一是没这个闲工夫, 二也是因为没这个必要。 初代早已远去,他结束了地狱动荡岁月,重整了阴阳的秩序,自赢勾之后纷乱不休的局面,终于被平复了下来。 但他依旧没抵挡得住时代的潮流, 宛若一道流星, 留下过辉煌, 最终消逝。 就如同这只猴子之前所做的那些一样,无非是,大限来临之前的最后挣扎。 它现在宛若一捧垃圾,不需要人清扫,随之而来的风也将将其彻底吹开。 不过, 地狱里, 还有一头阎罗正在追着一只猴子在跑呢, 虽说快抓住了, 但也需要一些时候。 而在阳间, 还剩下一只脏兮兮的猴子,在等待自己最后的结束。 他来过,他见过,他也征服过, 有执念, 但也仅限于生前, 不似那些死后因为执念不去往生逗留人间变成亡魂的人, 脏猴子只知道一个“尽人事听天命”, 其余, 随缘。 晚风一遍又一遍地吹来, 脏猴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体温正在越来越低, 同样的, 地狱里的那只通体黑色的硕大猴子,其身上的气息,也在越来越虚弱。 秦广王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只是一直跟着,跟着, 并没有强行出手想要提前解决掉对方的意思, 绝不给对方最后“狗急跳墙”的机会。 双方间, 似乎也达成了一种默契, 一个在追,却只是为了追而追; 一个在跑,却只是因为想跑而跑。 跑着, 再看看风景,再回味一下自己曾经征伐过的地狱,等跑不动了,也就结束了。 而对于秦广王来说,只要对方不再进行什么破坏,他乐意送对方这一程。 之前,他的法身被打碎过,刚刚凝聚出来的新法身,固然强大,却像是一个才修补起来的花瓶,总是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去多呵护一些。 这是一场单纯以时间作为消耗品的对决, 胜负早就已经注定, 眼下, 无非是等着时间慢慢地流逝,最后得出大家都默认的一个结果。 地藏王菩萨曾和楚江王说过, 每个时代就是每个舞台, 有人离场,也就有人下场, 这是规律, 也是定理。 此时的局面, 无非就是把这个定理再重新给诠释了一遍。 天台上, 脏猴子默默地拿出了一直放在身边的银色面具, 它把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 ………… “呼…………” 刚洗好澡的安律师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 反正上去也不是睡觉而是打坐,也不差这点时间。 扫了一眼吧台后面垃圾桶里被撕碎的卡牌,安律师笑了笑, 女人的兴趣点总是一阵风。 这时, 安律师像是听到了一股震动的声音。 他弯下腰, 在吧台下面找了找, 是谁的手机在响么? 找到了, 不是手机, 是面具。 面具上有一些裂纹,但现在却在震动。 “法器么?通讯法器?” 安律师把面具拿起来, 环视四周, 许清朗刚还在这儿的,现在人呢? 其实, 这银色面具一直是小猴子拿着的,周老板倒是接了好几次电话,但每次都是和自己玩儿“把头拿下来当球踢”的游戏,干脆甩给了小猴子。 这会儿小猴子去了药店那边陪老道,面具也就没带上。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 得嘞, 甭管是谁的, 先帮忙接一下吧, 随即, 安律师戴上了面具。 ……………… “老板,衣服是多带点还是少带点啊?” “没必要带太多,应该要进老林子,走不少的路,带太多东西不方便。” “没事儿,反正人家扛得动。” “那……好吧。” 简单地又收拾了几件衣服,莺莺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主动上了床,在靠外的一侧平躺了下来,道: “老板,你该休息了。” “嗯。” 周泽睡正了过来, 莺莺细心地拿起了一条毯子给周泽盖好肚子。 两个人一起睡觉的次数真的太多了,彼此之间也早就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大家也都很适应同时也是很享受这样子的一种氛围。 等这一觉醒来, 就得出发去东北了, 不知道为什么, 对于这次即将开始的东北之行,周泽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是现在就已经预感着要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但这就是生活,有时候看似给了你选择的条件,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没得选。 老道的事儿,自己的事儿,包括赢勾的事儿, 三选一, 看似是给了你很充裕的选择空间, 但依旧只是逼着你华山一条道……龙脉。 阴司的生死簿,并非是什么逆天改命的玩意儿,它能做的,只是帮周泽在“体制”混得简直是如鱼得水中的如鱼得水。 它没有直接掠夺你气运的能力,也不可能把你变成所谓的电池,但这条路下去,和周泽一体,哦不,是一个灵魂的赢勾,必然得成为这条路上的献祭品。 这是阳谋,堂堂正正; 这或许也是赢勾最无奈的地方了吧。 “咚咚咚,咚咚咚,老板,电话。” 安律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泽从床上坐起来, 莺莺则是穿上衣服, 去开门。 安律师拿着银色面具站在门口, 对周泽道: “老板,有人打电话来。” 说着,安律师还伸手指了指这银色面具, “我刚接了,他说不是找我的。” 周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问道: “它和你说话了?” 这让周老板有些意外, 之前周老板还觉得和小猴子交流传功什么的,是因为都是猴子的缘故,不和自己说话只是玩游戏也是理所应当。 但怎么和安律师也能交流? “哎呀,都把头摘下来当球踢了,这意思不就是叫我滚,换人接电话么。 我当然不会和他在那里一直傻乎乎地踢皮球玩儿喽,我脑子又没进水。” “…………”周泽。 “老板,你接?”安律师问道。 “去药房,给小猴子吧。” “哦,找猴子的?” 安律师点点头, “那老板你继续休息,明儿咱们还得赶路呢。” ………… 药店病房里,小猴子从安律师手中接了面具,安律师又看了会儿老道就离开了。 小猴子手里拿着面具, 脸上带着怨气。 但随着面具不断地颤抖, 小猴子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吱吱吱吱!!!!!” 小猴子叫道, 它需要质问,需要去谩骂,需要去指责,它很愤怒。 而那边, 那个穿着红色肚兜的人偶娃娃则是坐在了桌子上, 挥挥手, 就这么听着代表小猴子的女玩偶在那里叫着。 目光深处, 带着一抹深邃的怀念, 仿佛在看着无数年前的自己。 ………… 地狱之中, 秦广王一路追着大黑猴子跑,来到了沼泽之地。 相传, 在很久以前, 这里是地狱和阳间的一处交界处,曾经有成为奈何桥选址的区域,只是这里一向不稳定,寻常的亡魂通过这里时会被绞杀崩裂,倒是阴阳两地的一些巨擘倒是能够从这里进出一下,也叫偷渡。 后来, 初代在这里设置了封印,强行融合了这块区域,这才把这里给彻底堵死了。 大黑猴子跑到这里时, 它停了下来, 双脚踩在沼泽之中, 环视四周, 像是在缅怀。 秦广王也停了下来,也在打量着这里。 相传, 无数年前, 初代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碰到了紫金神猴, 神猴为初代的风姿所蛰伏, 心甘情愿地成为其座下神兽,后来更陪伴他征伐天下。 这一人一猴的相遇,直接导致了后来阴司的诞生,后来也形成了很多关于这一人一猴的趣事儿和传说。 但传说总是带着一些美化以及无法避免的失真的, 比如阳间帝王尤其是开国皇帝,史书上往往会记载其出生时有霞光或者祥瑞降临,又或者是他们的母亲一直忙着做关于龙和凤以及其他仙人的梦。 实际上, 猴子记得, 他确实是在这里和初代第一次相遇的, 只是自己被初代风姿蛰伏这就是鬼话了, 不过, 猴子自己当初确实是被初代给吸引了, 不是因为初代的丰神俊朗以及天人般的天赋, 而是因为初代当初身后跟着的那些牛头马面所一起拉着上来的十马车的大香蕉。 ………… 面具通讯器所营造的空间里, 交流, 还在继续着。 “吱吱吱吱吱吱!!!!!” “吱。” “吱吱吱吱!!!!!” “吱。” “吱吱!!!!!!” “吱…………” “吱?” “…………” “吱吱吱吱!!!!” ………… 地狱中,黑色的猴子身躯开始崩溃,其衰落的肉身,开始融入这片黑色的沼泽之中,融入了这块自己和初代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秦广王在旁边见证了这一幕。 阳间, 天台上, 脏猴子嘴角带着口水也带着笑意, 面容逐渐凝固, 原本戴在脸上的银色面具, 也缓缓地脱落了下来。 它, 结束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干杯! 先开车去上海浦东机场,再坐上上午飞佳木斯的飞机,下飞机后,租车公司的人已经等着了,信用卡刷过预付后,直接驱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鹤岗市区。 今天,书屋众人就打算在这里休息了,等明天后再进山脉钻老林子找龙脉的位置。 这次来的人不少,来的动物,也不少,总共订了五间房。 周泽和莺莺一个房间,小猴子和安律师一个房间,许清朗和白狐一个房间; 老张暂时一个人一个房间,因为稍晚一些,刘楚宇郑强月牙他们仨也会赶来,因为决定来得太匆忙,他们没时间来通城集合一起出发,只能从各自所在的区域找交通方式尽快赶来,最晚的一个,今晚夜宵前肯定能到。 毕竟,找东西这件事儿,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在酒店安顿下来后, 白狐先出去了,这里是东北,虽然不算老林子里,但也算是她半个地盘儿了,身为早年从老林子里走出来的大仙儿,这次回来,总得出去打个招呼,各方面的小鬼小妖或者同门大妖什么的,多少接下来都会给点面子。 不奢求他们来帮忙一起找龙脉了,哪怕他们愿意,周老板也不会让他们加入,但至少可以避免它们的添堵。 许清朗来到了周泽房间, 进来后,发现莺莺不在。 “她人呢?” “说出一趟门不容易,顺手买几套房。” “呵呵,现在僵尸房确实越来越多了。” “没法子,你这个半妖不也这么多房子么?” “我,半妖?”许清朗耸了耸肩,“这还真是个挺新奇的称呼。” 这年代,盘太大,人都不够接了,只能靠妖魔鬼怪来帮忙一起炒房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 很多城市开始抢人才降低落户资格找接盘侠,有钱买房的就是人才。 其实倒是可以独辟蹊径一下,开发一下非人类群体的购买力。 “其实这边的房子也不算便宜,网上爆出的是位置不好的安置房,不过这么一炒,这个城市里有房者估计要骂人了,自己的房子等于一下子资产跟着缩水了。” “行了,我们不是来聊房子的事儿的,说说吧,关于找龙脉,有什么方法么?” 周泽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面前放着莺莺出门之前给自己泡好的咖啡。 “你体内的那位,不知道方法么?” “他啊,只会吃。” 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看看风水,我倒是没问题,但找龙脉,这个题目太大了,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去下手,一般来说,王朝开国时,倒是会有那种大风水师出现,但他们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很好。 我只能通过阵法去感应一个大概的位置,再结合一下白狐的经验,确定一个差不多的区域。 但你知道的, 哪怕只是在地图上拿根针戳一下,放在实际里,也是个不小的区域了,终归到最后还得慢慢地靠人去找。” “这个得快,我刚给药店打电话了,老道还没苏醒。” “我就奇怪了,老道都这样了,你们出来前,怎么就不先帮老道续一下?” “他的情况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目前来看,其他的方法都不大可行,只有找到龙脉才有破局的希望。” “那行,我这就回去把阵法最后一点收尾一下,争取在零点前做好,等感应出一个大概的坐标后,我们明天就进山去找。” “辛苦了。” “老周,你这话说得也太客气了,都是为了老道不是,大家毕竟相处这么久了,虽说没奢望过什么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但至少也算是个朋友了,总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嗯。” …………… 和其他人的忙碌不同的是, 安律师现在有点闲, 他不是没想过让老板先去找老猴子看看能不能找个帮手来, 但一切还是得看明后几天找龙脉的进展情况, 人情这玩意儿,毕竟用一次少一次,如果实在是没找出什么头绪,再去请老猴子出马就是了。 至于老猴子方便不方便出马或者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律师不是没想过, 毕竟一个那么牛叉的老猴子居然一整天就守着池塘吃鱼,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但, 能用就好, 管你是否有什么问题和麻烦呢, 你不说, 我就当没看见不清楚不了解。 鹤岗的城市建设还是不错的, 只是显得稍微有些冷清, 街面上, 商铺不少, 大部分都是房产中介。 这在国内很多的小城市里基本上是一种常态了。 当然了, 还有不少娱乐场所, 若不是自己有一魄在白狐那儿温养着妖丹, 安律师还真想进去放松放松。 哦不, 用赞美泰山的话语来说, 是大家出来工作都不容易,应该互相安慰和帮助照料一下生意。 “呼…………” 打了个呵欠, 又看了看天色, 今天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和飞机上度过的,这会儿,其实天已经快黑了。 想了想, 还是懒得回酒店再吃饭了, 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下得嘞。 安律师进了一家烧烤店, 说是店,其实也是摊,面积还挺大,时间太早,客人这会儿还不是很多。 安律师进去时,只有外面角落里有一个客人坐在那儿吃着。 随便点了些东西,又要了几瓶哈啤; 安律师也在外头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扭开封口,彼岸花口服液下肚。 哈…… 食欲一下子就来了, 再来一口冰镇的哈啤, 生活的滋味儿一下子就开始弥漫。 安律师这会儿有些庆幸取出一魄的影响无非是X欲那点事儿罢了, 你想的时候肯定非常想,但那玩意儿不去做也不会死掉,若是影响的是食欲,那才叫真的难受。 “怪不得古代那么多人为了吃饭割了自己去做太监了。” 安律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敬了历代太监们一杯, 这一刻,他和他们在吃饭和那活儿上取得了一定的共鸣。 “你刚喝的,是什么口服液?” 比安律师更早一步来的那位客人忽然转过身问道。 “维生素口服液,补充钙铁锌的。” “哦?”中年男人似乎对这个很是好奇,问道;“哪个牌子的?” “三鹿的。” “三鹿的?” “对,这个牌子老好的了,我从小喝到大。” “是么,那你身体应该一直很好。” “对啊,一直很好,除了前阵子刚做了结石手术。” “哦,是身体内长石头了么?” “是啊。” “哇,那太可怕了,身体里居然还能长出石头。” “那可不是。” “石头多了,良心是不是就硬了。” “哟,保不准还真这样。” 安律师以为对方是在和自己瞎聊,故意配合着自己,毕竟,现在谁不晓得三鹿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觉得这家伙挺上道的,说不定还是个说相声的。 反正也没其他事儿, 安律师先给对方递了一根烟, 对方接了。 安律师干脆起身,把啤酒拿起来,放到对方桌上,在对方身旁坐了下来。 招呼道: “喂,老板,菜上这儿。” 安律师先给自己点了烟, 对方也把烟咬在了嘴上, 安律师凑过去, 帮对方点了。 “呼…………” “呼…………” 安律师见对方居然是直接吸了烟没吐出来,咽下去了。 “我艹,兄弟,你这烟抽得可真凶猛。” “呵呵。”对方笑了笑,道:“平时不抽烟的。” “那就别学,学这个不得好,这玩意儿,祸害其实没毒P强,但说实话,戒烟不比戒赌容易。 因为反正不贵,又抽不死。” “我记得有阵子,鸦片挺多的。” “现在哪还有鸦片啊,过时了,呵,不过前阵子我倒是弄到一个大烟杆子,啧啧,一直忘了去买个烟丝来试试看。” 大烟杆子还是许清朗上次从俩小猴子开的店铺里按照周泽的吩咐搬回来的,被安律师发现了。 “来,一起走一个。” 二人一起碰杯, 然后一饮而尽。 “舒服,畅快,还是觉得东北的串儿最好吃,最符合我胃口。” 对方也笑了,但笑得很含蓄。 恰好这时候安律师的打火机掉到了地上,安律师弯腰去捡起来,发现对方脚旁边有两箱子电池用塑料膜包装着放在那儿,各大小各规格各型号都有。 “兄弟,你买这么多电池干嘛的啊?做这方面生意的?” “不是,家里没电,就多买了点。” “哦,那你老家的居住环境太差了,这儿房子也不贵,不是还有卖几百一平的安置房么,你在这儿买个呗,至少不断电不断水的,把家里人也接过来住这里。” “家里人比较多,不是很方便,我工作也忙,没时间住这里。” “唉,这就没办法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说到工作,我以前也有份工作。” “哦?什么工作?” “也算是公务员吧,但你知道,上面领导太特么傻叉,各个跟个二缺似的。 后来老子实在干得没劲了,这才辞职下海做个体。 跟那帮傻叉混,没前途,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呢。” “哦。” “哦什么哦,干杯,喝酒!” 第九百四十六章 拒绝黄赌毒! 酒喝了好几瓶,话也聊开了,更多的时候,其实还是安律师在说话对面这个略显有些木讷的中年男子负责倾听。 等再次碰杯一饮而尽后, 安律师伸手搭着中年男子的肩膀, 问道: “对了,还没问你叫啥呢? 好吧,我先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姓庚,叫庚辰。” “我…………”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道:“我姓厉。” “好,小厉子啊。 来,再走一个!” “…………”中年男子。 安律师会看人,对方衣服看似穿得很干净,但搭配的感觉很差,也不是什么名贵衣服,再加上坐在这烧烤摊若不是自己加进来,也就那么几根串儿一瓶啤酒的样子,再想一下他说家里那边还经常断电什么的,估计应该是经济条件不是太理想的类型吧。 但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 安律师就是看这家伙顺眼, 仿佛这家伙身上有什那么一股子气质可以吸引到自己一样, 当然了, 绝不是盖盖的那种吸引。 对于书屋的众人来说,想盖的话干嘛不去找老许,在外头找有个瘠薄意思? 莫名地吸引,莫名地好感,莫名地想跟他做兄弟! “你在家是干啥的?” 安律师拿起一根牙签肉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中年男子思索了一下,道:“管着一群…………” “养殖业的,对吧?” “嗯?” “养鸡还是养鸭的?” “差不多吧…………” “这可以啊,还是混合养殖;土豪啊,来,再干一杯!” “你呢?” “我啊,下海后开了一阵子律师事务所,后来又跟着朋友合伙创业了。” “很辛苦吧?” “是啊,辛苦着呐,东南北西地跑,这阵子一直在各地出差,累得要死,但老板一句话,你不还是得玩儿命地再跑出来么? 这年头的老板啊,都是吸血鬼,他们靠啥赚钱?不就是靠压榨咱们员工的血汗么?” “嗯。” “小厉子啊。” “…………”中年男子。 “你结婚了没有?” “还没。” “你多大了?” 中年男子又开始思索了,似乎,很久没再回答别人自己多大年纪的这种问题了。 得, 合着是土豪家的二傻子公子。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 道: “这事儿,也不急,缘来是爱嘛。” “嗯…………” “你啥时候回家啊?” “还早。” 安律师有些可惜地摇摇头,道:“可惜了,我明儿白天还有事儿,不然还能在这里陪你多玩个几天。 也不知道怎么的,小厉子啊, 哥哥我瞅着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丫的真他娘的顺眼!” “…………”中年男子。 安律师看了看时间,道:“老板,买单。” 俩人的账,安律师一个人付了。 随即, 安律师一把搂过中年男子的肩膀, 二人哥俩好地贴在了一起, 中年男子明显地皱眉, 显然, 他不仅仅是不熟悉这种同性之间的亲密方式, 而是对这种近距离的身体接触已经产生了太过久远的疏离。 “反正我晚上也睡不着,这样吧,哥哥我带你去找点儿乐子玩玩儿吧?” “乐子?” “对啊,乐子,你没试过?” “青楼?” “你们那边的人都这么文雅的么?” “嗯?” “你想做半套还是全套?” “半套,全套?” “这就是行话了,半套就是XXXX,全套就是XXXX,晓得了吧、” “哦…………” “所以呢,你选一下。” 作为一个专业老司机,安律师当然有本事在全国各地找到合适的猎物,这是烙印在老司机血脉深处的本能。 “我…………” “不好意思说?那行吧,先找个热闹的场子,到时候你自己要求吧。” 说着, 安律师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安律师先坐进去了,打开了后车座的门,对对方招手, “来啊,我擦,我请客,你怂啥啊。” 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吃饭, 既然看对方莫名地顺眼, 那就得好好地交个朋友, 暂时不能一起扛枪了,但一起嫖个娼倒是没问题。 中年男子站在那里还是没动。 “走不走啊?”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走啊,师傅你等一下啊。” 安律师下了车, 抢先一步把对方一直带在身边的两箱电池提了起来,三步两步地带上了出租车。 这下子中年男子也没办法了,只能跟着一起上了车。 “去哪儿啊?”出租车司机问道。 “万丽汇KTV。” “好,嘿嘿。!” 出租车司机发出了一声男人都懂的笑声,发动了车子。 二十多分钟后, 车在一家装修得很高档的KTV门口停了下来。 刚一下车, 就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小哥过来, 亲切地打着招呼, “哥,请问您有预约么?” 安律师伸手把自己提着的两箱子电池递给旁边一个小哥,小哥微笑着伸手接过去, 嘶,好沉! “没预约。” “抱歉,我们这里没预约的话是不…………” “首充多少能金卡?” 俩制服小哥眼睛一亮,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热情起来。 对这些地方,安律师都是熟门熟路的了,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 要知道安律师生前也是民国时期的广州阔少,虽说后来家道中落了,但那会儿吃喝嫖赌哪样不通? 有时候, 安律师也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挺恋旧的人, 毕竟任谁想把一项兴趣爱好维持这么久,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 中年男子一直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 被安律师拉着一路往里, 等坐进了包厢后, 一排大概二十个穿着黑色长裙环肥燕瘦的女孩走了进来,开始了海选。 “欢迎光临万丽汇,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安律师眉毛都挑起来了, 鹤岗不算大城市,它的人口和体量比通城都小很多很多,但还真别说,这里的妹子水平是真的不错。 “来,一人选俩。” 安律师伸手捅了捅中年男子的胳膊。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包厢里播放着y糜的音乐, 啊,哥哥,哥哥我要………… 也不晓得是啥子歌。 外加这里的莺莺燕燕和喧闹,让他本能地难以适应。 “就不点了吧……” “9号和8号,来,坐过来。” “…………”中年男子。 安律师也点了俩, 下面就开始唱歌了, 安律师跟旁边的一个公主问道:“你们这儿有真空么?” “没有的,抱歉……” “行吧,没事儿,来,喝酒,玩儿骰子。” 安律师偶尔唱几首歌,倒是有个妹儿唱歌不错,就一直让她唱着省的冷场子。 玩了一会儿后, 见这位老兄一直不是很放得开, 显得很是局促的样子。 安律师就伸手示意旁边的8号,从钱包里取出两千递给她,指了指那位木讷地坐在那里连喝酒骰子游戏都不会玩的老兄, 然后又指了指卫生间。 道: “成了后再给两千。” “谢谢哥哥。” 8号马上拉着中年男子的胳膊起身, 中年男子有些莫名其妙, 就这样被拉进了卫生间。 安律师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哥,喝酒。” 安律师和对方敬了一下,把酒喝了。 “哥,你们买这么多电池干嘛呀?” 两箱子各种型号的电池也被一起带到包厢里来了,放在那儿确实很扎眼。 “啊,玩儿玩具用的,各种型号的,大小和功率不同的玩具,我那朋友是个收集癖,玩儿得多,经常去日本扫货的。 你有没有兴趣试试啊?” “哥,你真坏。” ………… 厕所里, 有一个大号的洗脸池, 8号快速地拿出了碧云涛,同时道: “哥哥,要戴的哟。” 说着就转身准备脱裤子。 在这一刻, 有一个人几乎就要创造历史; 那就是眼前的这位凡人小妹, 如果借用“泰坦尼克号”的结尾部分画面感来描述, 她年老时坐在床边对自己的外孙女讲故事时, 可以说: “你奶奶我,当年距离脱下阎王爷的裤子,只差一步之遥。” 同时, 有一个人, 已经创造了历史, 前无古人吧应该, 估摸着, 也该是后无来者了。 他, 居然带着阎王爷来嫖娼! 其实, 这不能怪安律师,他有钱,看个憨憨傻傻的家伙莫名地顺眼,拉着他来乐呵乐呵,本就不算什么。 也不能怪安律师不够警觉, 毕竟再异想天开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出门儿吃个烧烤居然能碰上高官, 而且这位高官居然还提着两大箱子各种型号的电池! “小厉子”微微摇头, 8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一同昏睡的, 还有包厢里的安律师和其他公主们, 在这种级别存在的操控之下, 以精神力见长的安律师, 根本就没有丝毫挣扎扑腾的可能。 “小厉子”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 仔细地看着自己, 看着看着, 他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能就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偌大的包厢里, 大家都睡着了, 点的歌都播过去之后,开始自动播放初始音乐,也就是公安部指定的KTV场所开场公益歌曲: “啦啦啦啦…… 拒绝黄拒绝毒拒绝黄赌毒; 啦啦啦啦…… 拒绝黄拒绝毒拒绝黄赌毒……” —————— 昨儿断更了,其实本来设置了闹钟想着睡几个小时起来码字的,结果闹钟没叫醒龙,稀里糊涂得睡到了凌晨三点,结果连请假条都没能打出来,给昨天等更新的亲先道个歉。 第九百四十七章 配菜 难得出来一趟,所以昨儿个下午到达鹤岗后,莺莺逛街时顺手买了一套独栋别墅。 很多地方的人喜欢小户型,因为它方便出手,而别墅因为体量价格以及装修花费的原因,出手的难度和周期都比较大。 只是因为莺莺考虑着小房子许清朗那儿有不少了,所以她一直走的是别墅路线,这是很早以来就制定的方针战略,莺莺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着。 不光要在数目上超过你,还要在户型上秒杀你! 再加上这阵子鹤岗因为低价房的新闻上了热搜后,也确实让不少房产持有者心慌慌,这个时候,一向是全款买房的莺莺确实成了香饽饽。 其余的手续什么的,莺莺留了通城的那位房地产经理人帮自己来办理。 按照莺莺的话来说,等找到了龙脉,大家可以不急着回去,正好那别墅本就是装修过的,可以用作做落脚修养之用。 周老板对这个其实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在见识到莺莺那可以拿来打扑克的厚厚一叠房产证后, 已经对房子这种事儿,没多大的兴趣了。 当然了,莺莺的钱是莺莺的,莺莺的房子也是莺莺的,莺莺的财富也是莺莺的; 这一点, 周老板一直很清楚,也没想去染指什么, 他只要保证莺莺是自己的就行。 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周泽就上床休息了,明儿就得出发进老林子了,也不晓得会碰到什么遇见什么,到时候还能否再有这种躺在舒舒服服睡觉的机会也难说,所以,得珍惜。 一觉醒来, 睡得很舒服, 七点钟的时候, 大家都来到了酒店餐厅开始用早餐。 周泽有些意外的是,没看见安律师下来。 等到了集合出发的时间, 三辆车已经在酒店外头准备好的时候, 还是不见安律师的人影。 这个队伍里,缺谁还真缺不了安不起,至少安不起的组织能力确实能够让周老板在旁边心安理得地当一个甩手掌柜。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周泽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律师的电话,电话通了,但没人接,只是很快,一个头发蓬乱的男子从酒店门口跑了过来。 “呼…………老板。” 这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周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大早上的愉悦心情被直接冲散, 这是在酒缸里泡了一夜? “昨儿个玩得有点太嗨了,呵呵,抱歉,抱歉。” 说着, 安律师就想打开车门上来。 结果车门被莺莺抵住了, 莺莺伸手指了指后面, 安律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倒也没生气,毕竟大家都很熟了,老板的洁癖大家伙也都清楚, 转身坐进了后面的车里。 人到齐了,动物也到齐了,出发了! 从鹤岗市区出发,一路向北,白狐所在的那辆车作为领头车,后面两辆车就跟在头车后方。 因为最先提出想带周泽去东北找龙脉的,就是白狐,作为地头狐, 它确实足以承担作为早期向导的能力。 等到了中转点后,大家车都停了下来,因为接下来的路要靠徒步往林子里走了,车无法继续往前行使。 大家伙找了个稍微空旷点的地方,背行囊的背行囊,吃点东西喝点水,先休息一下,然后就准备出发了。 全场人里头,只有周老板没背包,就连小猴子的挎包里也带上了不少食物和水,但也没人说什么,倒不是因为他是老板可以搞特殊化,而是莺莺已经背了小山一样多的物资。 “你昨晚去哪儿了?” 庚辰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问道,今儿就要出发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耽搁了,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喝了点儿酒,然后断片儿了。”安律师挠了挠头,“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马路边上,还是被环卫工阿姨给喊醒的。” “呵呵,那得亏现在没盲流政策了,不然得给你遣返回去。” “问题就在于,我居然会喝酒喝醉?”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信么?” 一个擅长精神力手段的人,本就不容易醉,甚至吸D对他精神上的刺激效果也是缺缺。 外加他本就是睡不着的人,在没小男孩在身侧的前提下,嗑安眠药除了让自己这具身体坏死以外,根本无法让其正常入睡。 “东北大仙儿多,保不准你遇到了哪位大仙儿,不是说打过打不过的问题,有心算无心的话,给你抽个冷子,谁都受不了。” 只能归咎于这个原因了,安律师应该是昨晚碰到了什么硬茬子,结果被人给放倒了。 但对方既然让安律师继续呼噜噜地睡觉,应该也没什么恶意,否则现在大家就不是在这儿了,得去殡仪馆租灵堂给安律师开追悼会了。 “可能吧,反正我不记得昨晚自己到底见了谁然后去哪里了,钱包好像是瘪了一点,少了多少我也不清楚。” “下次还是少揣点现金,用电子支付还能查出来自己昨天到底在哪里消费了。” “电子支付才不保险,想弄你,直接找个洗澡的场子,扫码支付600以上的全通知过来做登记说明情况。” “你又没媳妇儿,你慌个啥?” “说什么呢?” 周泽拿着一瓶橙汁在二人旁边坐了下来。 “老板,不好意思哈,昨天是真的遇到事儿了。” “没事,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书屋里还真没有喝酒误事儿的说法,因为大部分人都喝不醉,所以周泽也没拿安律师昨晚酗酒耽搁了出发时间而生气,这里头,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不记得了,唯一清楚的是,我应该喝了不少酒,对了,脖子这边还有口红印。”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位置, “可能是和某个仙女一夕缱绻去了。” 安律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然后仙女怕天上的大仙怪罪,故意给我弄迷糊了?” “你怎么不说自己昨晚和阎王爷喝花酒去了?”庚辰讽刺道。 “嘿,我也想啊,真让我有机会和阎王爷喝一次花酒,我心甘情愿阳痿十年!” 书屋的氛围还算好,虽说不管是老道还是赢勾,其立场都是和地狱现有的当权者是对立的,但周老板一直没表现出急着要反攻地狱光复地狱的架势。 再者,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水平,看十殿阎罗,还是要带点憧憬的。 周泽喝了口橙汁, 道: “都注意一点吧,我总有种预感,这次找龙脉,可能会出一些事儿。” 说完, 周泽站起身, 眺望前方的老林子。 其实, 他挺喜欢东北这块地方的,辽阔壮丽,而且,这里的气候,也让喜冷的他很是满意。 “怎…………么…………了…………” 赢勾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一同颤抖的, 还有周泽口袋里的煞笔。 煞笔似乎很想让周泽把它再放回去, 站在煞笔的立场上来看, 它似乎一直带着一种人类才独有的“追求”, 而且是一种超越了寻常追求,更升华一个层次的东西。 就像是在不停地吼着: “我不要再去封印旺财了,我要封印那个最牛逼的大佬!” 这种奋发昂扬的事业心和斗志, 让周老板都有些不适应, 放眼望去, 似乎全书屋现在在“奋斗”这方面, 全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煞笔。 “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吧,可能会出事儿,第六感吧。” “看…………门…………狗…………的…………第…………六…………感…………” 周泽直接忽略了赢勾的这句废话, 道: “你说,龙脉这东西,应该很宝贵的吧,怎么就一直等在这里让我们来拿?” “以…………前…………不…………好…………拿…………” “现在可以了?” “嗯…………” “除了你以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可以拿的吧?” “嗯…………”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他们也来了,怎么办?” 赢勾沉默了, 周泽也沉默了, 少顷, 熟悉的中二长音再度响起: “配…………菜…………” 今晚不要等了…………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四十八章 干柴 小小的休息之后,一直往林中深处行进,走得倒不是很快,和正常的徒步登山队差不多。 周老板的身体素质倒是杠杠的, 莺莺自然不需说,哪怕扛着小山一样的物资装备,依旧不觉得累, 她甚至还想让周泽坐她背上,反正背了这么多的东西再背一个老板,也没什么问题。 周老板果断地选择了拒绝。 白狐回到老林子,就真的是回到家了,虽说没变回人形,但那种游离于队伍周围不断闪烁的矫健白影,足以证明它此时的欢悦。 但其他人,则不那么安逸了。 月牙、郑强、刘楚宇以及老张和安律师, 算是标准的“鬼差”身体素质, 吃的问题解决了,但睡觉的问题,其实一直没能得到真正的处理,身体基本都处于亚健康状态,和普通的宅男差不多; 所以,为了顾及他们,队伍才刻意放缓了速度,否则周老板真的可以来一出携手莺莺呼啸山林过一把人猿泰山的瘾。 路上,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异常,甚至显得格外的枯燥,除了树,就是石头,除了石头,就是树。 从中午时分进林子,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队伍并没有再停下来歇息,将近九个小时的“行军”,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但真的得停下来让大家喘口气了。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前面居然有一个山村,保留着原始面貌。 深夜里,老林子,老山村,这一般是鬼故事的开篇,但这一行人里,连唯一的许清朗也成了半妖,就算前面的是个鬼村,它能去吓谁? 以周老板这支队伍的规格来看, 到底谁吓谁还真不好说。 不过, 村子没什么问题, 因为村子里已经没有住户了,可能早就被迁徙了出去。 这些年,随着国家条件的好转,这种惠民工程也一直在实施着,同时伴随着大家观念的不断变化,所谓的安土重迁也没以前那么执着了。 一座小小的且空落落的破败村落,成了周泽等人今晚的落脚处,大家找了个有围墙的院子; 搭帐篷的搭帐篷,找水源的找水。 倒是不需要去找柴火,莺莺带了不少的小气罐,一个小燃气灶放在中间平坦的区域,再架一口锅。 水倒上去, 许多包统一老坛酸菜牛肉面开封放入, 盖上锅盖, 等烧开后大家就拿着各自碗筷捞起来开吃。 不炒菜不拿来取暖,只拿来煮方便面的话,莺莺带的这些小气罐还是够用的。 在老林子深处有一口热腾腾的方便面吃,还要啥自行车啊? 吃完后, 简单收拾一下, 周泽就钻入了帐篷内, 打开了帐篷内电筒,查看了一下地图。 根据今天走的行程和速度来看,明天大概还需要至少半天的功夫,才能到达那块区域,而那个区域也是极大的,找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看来,确实得在这老林子里磨好一阵子了。 “老板。” 莺莺也钻进了帐篷,和周泽一个睡袋。 周老板关了电筒,打了个呵欠,搂着莺莺开始入睡。 外面的事儿,他不用去操心,守夜的话,安律师会负责安排,再者有白狐的主场优势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 “给。” 安律师递过来一罐啤酒。 许清朗接了过来,打开,喝了一口,提醒道: “啤酒带得不多,省着点喝。” 安律师笑了几声,“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道:“怕啥,反正带再怎么多也不够使的,先提前享受了呗。” “你先去冥想吧,后半夜换你。” “没事儿,昨儿睡了个通透,现在反而不怎么睡得着了,就是这腿,酸疼得厉害,估计脚底板都出血泡了。” 说着说着, 安律师瞧了几眼许清朗,继续道: “倒是你,看不出来啊,细皮嫩肉粉嫩粉嫩的,但这身体素质还真好,是不是因为海神的缘故?” 许清朗摇摇头。 他平时比较注重保养,但也一直注意着运动。 “这儿也没个信号,也不晓得老道到底醒了没有,唉,真担心啊。” “你和老板,似乎都很重视老道。” “这说明我和老板都很有人情味。” 许清朗嘴角微微一扯,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不做声了。 “这儿空气确实不错,你说说,如果在这里盖一个大别墅,不,叫庄园,得多舒服?” “会很寂寞的吧?” “旁边得有一家24H便利店,还得有一家川菜馆子,一家鲁菜馆子,一家健身馆,还得有一家SPA会所,里面的技师还得经常换,还得有…………” 安律师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算了,还是住城里吧,我这辈子,是当不成闲云野鹤喽。” 许清朗放着安律师在那里自言自语,他则是拿着手机继续看着电视剧。 安律师见老许不搭理自己,努了努嘴,起身,准备去冥想一会儿好下半夜来接班,只是,他刚刚起身,动作就马上僵住了。 许清朗直接把电影暂停, 二人对视了一眼, 安律师有些不敢置信地笑了笑, 道: “还真有不开眼的?” “是妖气。”许清朗说道。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营地内飞速地跑了出去,越跑越快,近乎化作了一条白色的匹练,发出了一声“嗖”的破空之音后,直接消失不见。 “这狐狸跑这么快,是去会老情人去了?我说,这么久不见,俩人,哦不,俩妖不得直接干柴烈火啊?” 来的既然是妖,那么肯定是冲着白狐来的。 老林子很大,但里面的妖却不是很多,尤其是近百年来,对于妖来说,日子过得格外艰难。 寻常日子里,它们也不敢没事做跑出来害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修行不易,谁都不想挨雷劈。 白狐既然出去了,安律师和许清朗也就没再动了,安律师又重新坐了回来,比之前更打起了一些精神。 大概半个小时后, 白狐回来了。 安律师一直坚信她是去会老情人去了,毕竟以白狐的风情,估计当初也是东北老林子里的一枝花,肯定留下过很多羁绊。 但现实往往是那么的残酷和血腥, 白狐的嘴里叼着一颗硕大的猪头,猪的獠牙很长很恐怖。 “噗通”一声, 野猪头被白狐甩在了安律师和许清朗面前。 白狐转而又走到水壶旁边,自己用爪子按倒水壶,开始清洗自己的爪子和嘴巴。 “确实干柴烈火。”许清朗看了看安律师调侃道。 “这野猪精也是可以的,咱们人类结合还讲究个门当户对呢,这妖怪不讲究这个就算了,连尺寸是否配对也不讲究了? 活该!” 安律师起身, 见白狐要走回帐篷里去, 当即喊道: “喂,只带个头回来不够我们吃啊,身子在哪儿?我去抬回来。” 仅仅是一个猪头,也忒少了,反正带进来的物资用一点少一点,一头野猪也够大家吃好久了。 白狐停下脚步, 侧过头, 看向了安律师, 黑夜里,白狐的眼眸泛着淡淡的绿色异光,格外慎得慌。 白狐舌头在自己唇边舔了一下, 很红很红, 空气中, 忽然弥漫起了一股子浓郁至极的血腥味。 “你全都吃了,就剩点儿猪头肉给我们?” 白狐点点头。 “额,好,谢谢啊。” 白狐见安律师没什么要说的了,就钻回了自己的帐篷。 安律师提起猪头,指了指它,对许清朗道: “老许,是腌一下还是直接切片?早餐地话吃这个会不会太油腻啊?” “早上再收拾吧,我先腌一下,然后直接烧烤,我带了孜然,你现在睡不着的话,可以再去采点野菜蘑菇什么的。” “行。” 安律师没急着走,而是先点了一根烟,道: “你说,之前老板要做动物世界时,这帮大仙儿一个接着一个跑来求情,怎么这会儿到老林子里,见面就直接干起来了? 而且, 这一整头猪啊, 难不成对于狐狸来说,尾巴越多意味着食量越大?平日里也没见她怎么吃东西啊。” “可能是派系不同吧,你有兴趣的话明天可以问问它。” 安律师吐出一口烟圈, 把手中的猪头拿起来再看了看, 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 把猪嘴给扯开。 “哈哈哈哈,这头野猪居然还有一颗大金牙,我去,这么新潮的么,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现在连妖都这么拜金,要不得要不得哦。” 安律师一边感慨着一边把这颗大金牙给掰扯了下来, 放在掌心位置掂量了几下, 挺有分量的。 “这附近,可能有金矿吧。” “我们是来找龙脉的,不是来找金矿的。” 安律师闻言,把金牙收入自己口袋里,没好气地道: “你信不信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明早要让老板吃烧烤时吃到这颗金牙,他肯定会让咱们几个专门离队给他找金矿去。” 许清朗想说些什么反驳一下, 却又觉得安律师说得很有道理。 “行了,我去采点野菜回来。” “小心点,一般鬼故事里最先出事儿的往往是那个大半夜先离队的龙套。” “放屁,以我的本事,还会出事?” “那些龙套基本也会说和你刚刚一样的台词。” “…………”安律师。 第九百四十九章 烈火! 深夜的老林子倒是不怎么安静,想象中的万籁俱寂确实只存在于想象中; 北方的风,像是北方汉子那嘹亮粗狂的嗓门儿,一直刮个不停,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拿这片老林子当作琴弦不停地杂弹着。 讲不出什么韵律,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五线谱,但就是这么杂乱无章的,时间长了,居然也习惯了。 一手提一箱电池的中年男子走到了一条小溪边, 他其实有些后悔了, 电池, 买得有点早。 就像是去一个地方旅游,一般都是回去的前一天甚至是回去的当天在飞机场或者火车站凑合着买点“特产”回去就是了。 哪有第一天就买很多特产,然后一直提在手中到处跑的? 再者说了,比起天津人都不吃的狗不理包子,比起成都人都不吃的张飞牛肉, 类似上述这两种只能在特产商店才能出现购买得到的“当地特产”, 这电池, 很难买么? 满大街, 随便找个杂货铺都能买得到。 但既然买了, 就带上吧。 电池不能受潮, 所以男子很小心地用塑料纸包裹了好几层,隔着小溪,放在了树叶堆上。 随即, 他走到小溪边, 蹲下来, 掬起一捧水, 开始洗手, 他洗得很认真,非常非常认真,可惜周老板不在这里,否则若是看见了,可能就会因为对方这种认真洗手的态度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 都是爱干净的人啊。 洗了手, 甩了甩, 男子坐在了地上。 溪水的水位, 开始慢慢地下降,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而在溪水中央的位置, 渐渐的露出了一处飞檐。 千年以来,中国人对于房屋建造上,一直有着属于自己的执着和独特审美,精细执着到连屋檐也有着独具匠心的设计。 用现在的目光看来,当年的大家其实都是住在“艺术品”之中,而现在,却砸锅卖铁地把自己送进公寓房的牢笼里,像是提前住进了一个大一点儿的骨灰盒; 区别无非就是有些骨灰盒会和那些放干果瓜子儿的塑料果盒一样,分几个格子,也就衍生出了套二套三的骨灰盒款式。 溪水下面, 是一座庙, 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前, 这庙被掩埋了,估计也塌了, 可能这还保存得稍微好一点的飞檐,现在成了它唯一昂起的骄傲,提醒着其昔日所拥有的辉煌。 这是一座城隍庙。 点点黄色的光芒开始在男子旁边凝聚,最终凝聚出了一个书生的人影。 书生一身黄色的朝服, 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你可以从他身上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衰败的气息,在不怎么引人注目的边边角角位置,还有着些许残破。 “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书生开口道。 男子点点头,“是啊。” 当年, 他们二人都是中原人士,也就是现在的河南人士,家境殷实; 这是废话, 就像是现在的公子哥玩儿腻了其他东西总喜欢追求新奇的刺激一样,以当年的那种交通水平,俩人居然能结伴从河南跑到东北而且算是东北的东北位置来,家里没钱闲得慌还真做不来这种事儿。 恰同年年少,挥斥方遒; “后来,你考中了么?”书生问道。 “金榜题名。” 书生闻言,露出了恼怒之色,显得很是愤愤不平,“若不是我病死了。” “倒不是你病死在这里后刺激了我,反而是因为你死了,失去了这样一个玩友,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很无趣了,干脆就闭门读书了。” “读着读着,一不小心就考中了?” “算是吧。” 书生笑了, 男子也笑了。 当年, 二人同游于此, 这里当初还是一个集镇, 书生在这里染上风寒,没挺得过去,没了。 中年男子就把书生埋在了这里。 千年后, 一个在这里成了本地城隍, 一个则是在地狱当了阎王。 “我听说过关于你的很多事。”书生道。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关于我的很多事。” 书生点点头。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男子说道。 “我不会来找你的。”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来找我。” 男子说完, 和书生一起又笑了。 要不到我家玩玩? 千万别同意,我就是意思意思! 当年的友人发迹了, 来找找关系,换个地方,求求帮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看书生现在这个样子, 此地香火早就不知道断了多少年了, 庙宇毁了近乎没了踪迹,被尘土所掩埋,人烟也稀薄到了极点,人都没了,还哪里去找香火? 书生的法身,都已经残破到这种地步了。 估计, 也就剩下个不到十年了。 “没想到,在走前,还能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自己这时候会上来,对了,你知道电池么?我这次买了许多。” 话语中, 带着点向昔日老友炫耀的语气, 很幼稚, 也很纯粹。 “时代,不同了。”书生感慨道。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他不希望话题拐向那个方向, 单纯地老友重逢, 不好么? “我这儿是人烟稀少,没什么香火了,但各地城隍,现在基本都一个样了。” 说到这里, 书生看向身边的老友。 城隍归阴司管辖,他们身份超然,基本以当地的英灵去担任。 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延续,他们的盛与衰,真的不能以简单地香火来衡量。 这是一种大势, 一种被刻意放纵,一种被人为出来的大势。 一个城隍,一个阎王, 就像是一个戍边的将军, 询问当朝的阁老, 为何朝廷断了边军军饷? 朝廷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城隍系统得崩溃,大厦将倾么? 但其实, 大家都知道, 大家也都清楚大家都知道。 安律师、冯四儿,这种中下层的巡检都能看出这艘船要沉了,更何况其他坐得更高的人? 坐得越高的人,一旦地基开始不稳了,反而震感更为清晰。 中年男子没说话。 “阴阳的秩序,不能改啊。”书生继续感慨着。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开口道: “等这次下去前,我会再回我们的家去看看,听说,你家以前的宅院,现在成了文物景点,还被保存了下来。” “旧时王谢堂前燕罢了。”书生很认真地看着中年男子,“人都没了,空壳保留得再光鲜再亮丽,它又有什么意义?” “总比什么都留不下得好。” “你知道么,为什么在末代失踪后,你们能这般平稳地继承泰山留下来的一切?”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闭上了眼,不耐的表情,已经很清晰了。 他不擅长去遮掩自己的情绪, 一是没这个必要, 在这个世间, 需要他刻意去奉承去假装去收拢情绪而去面对的人, 真的不多了, 就算那位菩萨, 至多也就只能算半个而已。 更何况, 年轻时的好友重逢,本就是一件容易打开心扉的事儿。 书生其实看见了,但书生装作没看见,而是继续道: “因为你们继承了泰山的一切,泰山的格局,泰山体系。 府君没了, 一个变成了另一个, 呵呵, 或者说, 一个变成了你们十个, 其实真的无所谓的。 上头的交椅,坐一个人还是坐十个人又或者是坐一百个人,对于下面的人头攒动来说,有什么区别? 反正, 我又坐不上去。” 说到这里,书生又笑了,但这次中年男子却没有笑。 “其实,真的不甘心啊。”书生伸手,手中出现了一个杯子,杯子里装的是溪水,以水代酒,喝了一口,“真的不甘心啊,早知今日,当初我们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咳嗽了一声,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当初你们没有阻止,或者说,当初你们默认了。 现在, 木已成舟, 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千年以来, 真的让中年男子觉得有些奇怪和好奇的,在众人沉默之中敢于发声的,还是那条猎犬头子。 “这是大势,大势之下,你挡不了,我,也挡不住。” 中年男子感慨道。 “问题是,你挡过了么?你尝试过了么? 又或者, 你没挡, 甚至还站在后面推了一把?”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和我说话?” “城隍和阎王?还是当年一起云游的友人?你说呢?” 中年男子沉默了。 “身为城隍,我身为阴司阳间守土之臣,可有犯言直谏之权? 身为故友,面对昔日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可有规劝互勉之责?” 中年男子继续沉默。 书生的身上开始燃烧了起来, “我还有十年,苟延残喘至今,我没想到你会来,但我一直期待着你会来。 眼下, 既然你来了,我就用我剩下的这十年,告诉你一件事。 大厦将倾, 站得越高, 摔得越惨!” “轰!” 书生身体炸裂, 恐怖的黄色业火开始肆虐而出。 中年男子坐在那里没动, 在其身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光圈, 将这汹涌的业火完全挡住, 外面, 烈焰滔滔, 但他安之若素。 他抬起头, 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任凭业火还在外围继续燃烧着, 他笑了, 他笑着道: “大厦将倾,大厦将倾, 呵呵, 又是谁告诉你, 我还在楼上?” 第九百五十章 十年 十年,似乎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至少在大众的眼里,十年前和十年后,意味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宛若一条大江的首尾。 但你要说它长, 它有时候又不显得长, 很多人低下头,回忆一下十年前的自己在做什么在哪里时,往往都会悚然一惊! 啊,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好快啊。 尤其是此时,你若是像眼前的书生一样,将自己最后的十年,当作了燃料,点了火; 其实也就烧那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吧, 不经烧, 真的不经烧。 火还在持续着,却已经过了最疯狂的当口。 中年男子继续坐在原地,他无惧业火,甚至,无视了这种业火。 一个破落的城隍,一个昔日的故友, 以死相谏, 他接下了, 反正书生也没几年好活了, 倒不如让他以一种他自己认为很绚烂很值得也很伟大的方式去死去。 就像是千年前, 阴司刚刚变天时, 那一群群的城隍揭竿而起时的那般, 他们英勇,他们无畏,他们组成了阴司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反抗者。 当然, 最后的结局, 也如同此时围绕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业火一样, 烧得绚烂, 但用不了多久, 就无声无息了。 城隍,曾隶属于泰山,或许是因为这个群体基本都是以当地英灵为主体,所以他们的身上,保留着地狱里那些受官僚体系浸染的官差们所失去的那种血勇。 当大家都沉默时,当大家都选择默认时,当大家都麻木地看着城头变幻大王旗时, 他们反抗了。 倒不是所有的城隍都反抗了, 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畏缩,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观望,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继续“守土有责”。 有人缩头乌龟一般,在别的城隍冲上去之后躲藏了起来,不敢冒头,就如同当初通城的那位城隍爷一般。 有人继续我行我素,护持一方风水,没有参与到当年的那一场暴d之中。 但无论怎么说,城隍这个群体,确实是当初反抗阴司成立的各个群体中,占比例最大的一支! 也因此,等镇压了城隍之乱后,于十殿阎罗而言,乃至于地藏王菩萨而言,其他方面,大家都可以软刀子割肉,慢慢地放血,让阴司这个庞大的肌体陷入慢性死亡。 但唯独, 对城隍这个体系, 阴司采取了重压的政策。 哪怕是当初没参与反抗的城隍,无论是畏惧贪生的,还是理念不同继续坚持守土有责的,都遭受了无差别的打压。 阴司想要淡忘掉这个系统的存在,最好,他们就不曾出现过。 中年男子曾经还留意过, 书生当初没参与反抗, 万千城隍冲入黄泉路朝天阙的无数身影中, 他没看见书生, 当时的他, 还略微有些庆幸, 然后, 手起刀落。 无论是初建的阴司还是初登大位的十殿阎罗,都需要一场鲜血,来证明自己。 他们成功了。 他原本以为,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在这个当口,在这个机会下,他可以放下身份,‘他’也应该可以放下身份。 大家就坐下来, 宛若当年一般, 聊聊天, 说说话, 他知道‘他’没多久的时间了,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没多久的时间了, 他可以送送‘他’, 回忆一下过去, 再告个别,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随意地离开地狱,所以,上来一次,不容易。 却没想到, 是这般的结局。 中年男子觉得有些无趣,当初有趣到可以和自己一起结伴云游的玩伴,居然也变得这般枯燥和乏味了。 可能,‘他’早就变了吧,只是自己一直还保留着对‘他’的一点点幻想。 十年, 偷偷摸摸地回家看看不好? 居然奢侈到拿来烧。 就像是当年‘他’说他喜欢这里的苍茫一片,喜欢这里呼啸的风,喜欢这里的雪,喜欢这里的黑土地, 然后, ‘他’就病了, ‘他’就被埋在了这里。 好像,‘他’其实也没变, 从头到尾, 都是那么的矫情。 中年男子摇摇头, 却猛地想起了什么, 他扭头看向了在自己这个黑色光圈之外的树叶堆的位置, 我的电池! ………… Flag这种东西不能乱立, 立了之后, 哪怕没什么事儿,你都会觉得心慌慌。 安律师这会儿就有点儿心慌慌, 但又不好意思就这么滴没采到多少野菜蘑菇就又走回去,所以还是继续往外围走采摘。 该死, 这个念头似乎又是鬼故事里龙套的想法,为了面子故意涉险然后成为第一个挂掉的橘色,用途是给主角示警同时渲染开篇的氛围。 安律师真的不懂,身为书屋的人,许清朗没事做为什么要去看鬼故事? 你身边都是鬼,都没几个活人,还去看鬼故事,你有什么意思? 但一想起当初自己也发现自家老板和莺莺居然兴致勃勃地刷完了林正英全系列僵尸片, 呵, 安律师忽然又理解了许清朗。 “采蘑菇滴小姑娘,赤脚走在冻土上…………” 安律师一边哼着歌一边继续采摘着蘑菇, 反正没人, 他可以尽情地骚。 采了大概半个小时, 估摸着配那只猪头解油腻应该是差不多了。 安律师打算回营地了,不管怎么样,先和大部队汇合再说。 只是, 安律师刚转身, 忽然间, 在其斜前方的位置, 升腾出了一团名黄色的光彩。 森林大火? 这是安律师的第一个念头, 但紧接着弥漫开来的那股子清香纯净的味道, 让安律师猛地醒悟过来, 娘的, 这是业火! 这玩意儿安律师近期很熟,庚辰设计机关时就喜欢用业火,当初自己二人还曾在扬州阴死过俩执法队的成员。 这玩意儿好用得很,尤其是对鬼魂来说,简直是灭鬼利器! 只不过庚辰当初弄的业火,和眼前这大场面比起来,就像是二踢脚跟“爱国者”的差距。 “妈的,还真被老许给说中了。” 安律师抓紧时间把蘑菇给包起来, 他才懒得跑到火光的那头去查看情况,旺盛的好奇心也是鬼故事开头死掉龙套的一大显著特点。 安律师不想做龙套,所以他不去看! 直接向营地开跑! 然而, 跑着跑着, 安律师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自己正在原地打转转。 这不是什么鬼打墙,也不是有人在对自己出手,而是因为那团恐怖的业火,燃烧之后,扭曲了这里的很多的东西,比如……人的感官。 就像是普通的火焰燃烧时所形成的热浪可以让人的视觉产生折射感一样, 业火的作用,更为恐怖。 安律师不敢再继续跑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乱跑,很可能会出现一种最坏的情况,那就是直接稀里糊涂地跑去了事发地。 他干脆蹲了下来, 怀里抱着蘑菇, 也不敢用什么其他方法破开这里的扭曲,怕引起某些方面的注意,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种效果消散,以不变应万变。 等着,等着, 等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安律师闭着眼感觉了一下,估算着应该差不多了吧,这才重新起身,瞅准了方向,准备开溜。 却在这时, 安律师听到了“哒哒哒”的声响, 距离自己很近很近。 像是什么东西在敲击着自己的心弦; 安律师不得不承认, 作为一个鬼, 他被吓到了, 倒不是安律师胆小, 纯粹是因为先前那团恐怖烈火的铺垫效果实在是太好。 没有继续撒腿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安律师慢慢地转过身, 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后, 安律师愣住了, 他看见在自己后头的一个小土堆上, 一个身上衣服搭配得有点二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上头, 手里拿着两节大号电池在不断地对撞着。 怎么, 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你记得吗? 安律师感觉自己的脑壳有点痛, 他是真不记得眼前这个男子是谁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又毫无逻辑。 中年男子也发现了安律师,他侧过脸,看着安律师,微微皱眉,老实说,他,也有些惊讶。 这个初次见面, 就想带着自己去嫖娼的家伙, 怎么又碰上了? 还真是, 阴魂不散啊; 中年男子蹙眉, 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安律师感知到不到对方身上的任何气息,普通得就跟普通人一样, 但普通人会深更半夜地跑到杳无人烟的老林子里大半夜地玩儿电池碰碰碰? 那么, 眼前这位, 到底是谁? 场景变了, 从烧烤摊变成了老林子, 但有一点没变, 那就是安律师对眼前这个人的好感!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势和特点,安律师的特点就像是全身上下都戴着感应器一样,感应着周围一切存在的“大腿”。 中年男子清楚,他应该是不记得自己的, 这个……一介白身。 然而, 让中年男子有些意外的是, 对方再度走了过来, 没上次在烧烤摊时那般主动坐到自己身边, 这次保持了一点点的距离, 略带恭敬,略带好奇,略带拘谨, 还带着三分莫名其妙地亲热劲儿: “大晚上的,您在这儿干嘛呢? 冷不? 累不? 饿不?” 第九百五十一章 露馅儿! 中年男子无视了安律师的话语, 他只是专心地碰撞着自己手中的电池, 业火不会引起凡物的燃烧,却能够造成其他的损害,比如自己买的且一路上都提着的这两箱电池, 好像都报废了。 这让中年男子很神伤, 他不在意这些电池的价格, 他所在意的以及所不能接受的,是这种自己居然做了无用功的感觉。 提着来,提着去, 最后提着的东西,变成了废物, 很久很久, 自己没做这种徒劳的事儿了,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安律师见对方似乎没打算搭理自己, 慢慢地开始转身, 慢慢地开始后退, 既然人家不想搭理自己,那自己就…………走呗? 有了刚刚盛大的业火在前, 此时安律师再怎么怂一下,其实也都能够理解的。 好感是好感,亲近感是亲近感, 这些, 和上次在烧烤摊时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 只是上一次, 安律师觉得自己是带一个看得顺眼的小老弟去见见世面,开开荤,他有钱,他有经验,他能搂着人家肩膀叫人家“小厉子”, 但这一次, 他明显没这个兴致了, 再说了, 这附近别说会所了,连个窑子都没。 安律师开始跑了起来,他还是没敢使用其他的方法,只是纯粹地在跑,而且在跑的过程中,安律师还故意选错了方向。 至少, 这会儿, 他不能往营地那边去跑。 跑了大概一刻钟后,安律师蹲在一棵大树下面开始喘着气,且开始用自己的精神力探测四周,那个人,应该没追上来吧? 他准备再等等,再看看; 又等了一个小时, 安律师站起身, 这次, 他准备真的回营地了。 对方似乎没有躲躲藏藏的意思,虽然如鬼魅一般出现,却总是显得大大方方。 安律师刚起身,就又听到了“滴答滴答滴啊”的声响。 还是那个小土堆,还是那个中年男子,还是那个电池撞击的声音。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两节五号电池。 “这…………” 一叶知秋吧, 且不说先前的业火和眼前的这位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就论这身法, 居然能够完全屏蔽掉靠精神力吃饭的自己, 妈嘢, 这到底是哪路神仙? “你会修电池么?” 中年男子似乎放弃了,放下了手中的电池问道。 “秀儿啥?” 中年男子将一把电池丢了下来,电池滚落到了安律师的面前。 哦,是电池啊。 “会……会啊!” 安律师把电池捡起来, 一本正经地道: “这是正极,这是负极,现在是电池坏了是么?我会修,但我现在没工具,得找个小镇,我找个小超市买几个工具就能修了。” 中年男子表情平静, 他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讨厌不起来眼前的这个家伙, 尽管按照规矩, 这家伙的身份, 应该被直接处死的。 许是因为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又或者是他早脱离了这种法规的执行和维护的层次,又或者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安律师那种自来熟且要带着自己去嫖娼的劲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中年男子问道。 上次是在鹤岗见面, 这次是在老林子里。 安律师有些意外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您,认识我?”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露出了疑惑之色, 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我一直觉得在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 它在呼唤着我前进, 它在指引着我的方向, 它在召唤着我向前, 这仿佛是命运的转折, 又像是人生新一轮的起点, 我就不自觉地, 从鹤岗, 走啊, 走啊, 走啊, 像是我就知道,像是我就笃定, 前面有我要找的人一样, 然后,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到这儿了。”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能在一个层次混出人样的人,绝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在被封印了昨晚的记忆后, 安律师还能根据这么一点点的细节和线索说出这些话来, 真的可以堪称优秀了。 也难怪冯四曾对周泽说过,你是没见过当初的安不起,混得有多好。 中年男子没说话,只是笑着招招手, 电池都丢在了地上, 他开始向前走。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他这次是真的不敢把他往营地那边带了。 见对方走了, 安律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上去。 对方走得不是很快,就是正常人步行的速度,安律师可以轻松地跟得上,但细心的安律师还是发现了,对方行进过去的这条路线两侧,原本清脆旺盛的植被,居然显现出一种步入深秋的感觉,仿佛被硬生生抽夺走了一整个夏季。 龟龟! 安律师吸了吸鼻子,这是吸星大法吧,不,吸星大法也没这么变态的啊,直接抽取周围生物的生机。 而且是一路走一路抽,这么霸道的么,简直恐怖如斯! 这位, 到底是谁? 哪怕是那些判官,也做不到这一点吧,至少,低阶的判官,安律师可以确定他们做不到的! 继续跟着。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 中年男子停下了脚步,安律师也停下了脚步,脚底板白天已经磨出血泡了,这会儿一停下来,更疼了。 “你经常用电池么?” 中年男子忽然问道。 “用啊,遥控器里经常用的。” “那你,见过拿人做电池的事儿么?”中年男子又问道。 随即, 中年男子自己都想笑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 居然问这么一个小人物这种问题。 还阳之前, 在地狱里, 他才刚和菩萨讨论过这个问题, 拿一个和菩萨讨论过的问题再和眼前这个“戴罪之身”来谈, 到底算是抬举了他还是亵渎了菩萨? “啥?人还能做电池?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安律师的这个回答,没出他的意外,却也觉得有些无聊。 就像是一个人不会去思索和代入自己脚下的那只蚂蚁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中年男子并没有太过在意安不起的一些细节,也没有去深究他的念头和想法。 其实, 他若是想知道想调查, 真的很简单。 直接把安不起压在地上,搜魂就完事儿了。 “您到底是谁?” 安律师终于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没回答。 懒得回答,也认为没必要回答。 “您是在研究电池么?” “只是感兴趣。”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坐了下来, 然后, 中年男子面前开始有一株株藤蔓延伸了过来, 攒聚在了一起, 且开始自己摩擦起来, 自己给自己点燃, 升了一团火。 “蘑菇。”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安律师。 “哦,好。” 安律师把自己采摘的蘑菇放下来,又拿起身边的树杈串起来,开始烧烤。 对于喜欢吃烧烤的人来说,万物皆可烤。 中年男子的手摊开,一瓶彼岸花口服液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中。 安律师愣在了当场。 中年男子观察了一下彼岸花口服液,又丢给了安律师。 “怎么弄的?” “偷的。”安律师回答道。 他尽量不去回答和书屋有关的事情。 “也算是你有办法了。” “过奖了,过奖了,这一串烤好了。” 安律师把串着蘑菇的树杈递给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来,咬了一口,微微皱眉,老实说,真的不好吃,没调料就算了,安律师这个烧烤功夫也确实差得可以,居然把蘑菇烤出了馒头干的感觉。 “不好吃么?” 安律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年男子丢下了蘑菇,他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那,喝点酒?” 安律师从兜里掏出了一罐啤酒,递给了对方。 中年男子接过了啤酒。 “您饿了是吧?我这儿还有几根士力架。” 安律师摸了摸口袋,掏了出来,递给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了过来, 看着安律师, “你身上东西挺多的。” 说着, 中年男子似乎来了兴致, 手指对着安律师一勾, 一盒避孕套掉落了出来, 手指再一勾, 两袋槟榔掉落了下来, 手指继续勾………… 安律师身上带着的那些零食或者其他小玩意儿一个一个地掉了出来。 此时此刻, 安律师仿佛有种自己要被扒光的赶脚, 但他偏偏还不敢反抗, 只当是对方既然想玩儿这种游戏,自己就只能陪着对方玩儿呗。 “嗯?” 当一节五号电池落下来时, 中年男子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电池。 “这是我放手电筒里的,本来只需要一节电池的,我拆了俩,另一个就留兜里了,不敢随便丢,怕污染环境不是。” 中年男子拿过了电池,放在自己右手里把玩着,可以看出来,他挺开心的。 然后手指习惯性地又一划, 一张湿润褶皱的符纸飘落了出来, 原本正观察着新得到的电池的中年男子表情忽然一滞, 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符纸上, 那张符纸在他的视线中不停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一直到连那根黏在上面蜷曲起来的黑色毛毛,都清晰可见。 —————— 白天去了趟医院,耽搁了码字时间,嗯,小问题,没啥大事儿。 第五更在凌晨两点前,咱说到做到的。 九百五十二章 真香! 噗通, 噗通, 噗通…… 安律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的清晰, 那么的有力, 似乎随时都可能从自己的脖子里跳出来,只要嘴巴再张大那么一点点…… 紧接着, 是自己的呼吸声, 吸气,吐气, 气流在自己胸腔和鼻腔的摩擦声都是那么的细腻,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慢节奏之中。 脑子里现在不是充血的状态,反而有点中空的感觉。 哪怕是到现在, 安律师也猜不到眼前这个中年男子真正的身份, 因为一个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 但对方很大可能也是来自于阴司,级别应该不低,也不可能低。 所以, 一旦老道的符纸,且是带着老道毛发的符纸,被对方看见且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书屋一直捂着的盖子将会被揭开, 然后, 就是灭顶之灾! 自己出来采什么蘑菇啊,吃什么猪头肉啊! 那只野猪精,大半夜地你在那里骚个什么劲儿,好好地睡觉别来搞事情现在哪有这么多的屁事儿! 中年男子闭上了眼, 摇摇头, 道: “你的符,放那里的么,一个低级符纸而已,值得这么珍惜?” 啥, 没看出来? 那道行不行,道行不行啊。 特么的, 吓得老子差点休克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安律师有一种自己已经走到“地狱”门口又被强行拉回到了天堂的刺激感, 这忽然间的转换, 真的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 “这是我一个很珍重的朋友以前送给我的符纸,我一直很珍惜它,所以一直贴身珍藏着。” “那肯定是很好的朋友了。” 谈到朋友, 中年男子不由地想起刚刚在自己面前自爆最后十年的那个“发小”。 那熊熊的业火,所烧掉的,不光是其最后的时间,也烧毁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友谊,一份在他心底珍藏了千年的友谊。 “是啊,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不过他现在要死了。” 安律师用颤颤巍巍的手, 抓起了飘落在地上的符纸, 连带着那根黑色毛毛也都用指尖捏了起来, 把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不用洋葱,不用生姜汁, 两行热泪自然而然地就落下了, 就这演技, 直接爆了现在的那群流量小鲜肉十条街不止。 “嘶…………这张符我会一直带在身边,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现在仍然和我在一起一样。 仿佛我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感受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的勃………” 中年男子又喝了一口啤酒, 他不确定安律师说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也不在意安律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只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个“戴罪之身”挺有缘分的, 一般人就算刻意寻找,也找不到自己的踪迹,但他却能碰到自己两次。 而且, 还挺有意思。 当你觉得这个玩具有意思时,你估计懒得去砸开这个玩具,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构造。 对于上位者,尤其是很高很高几乎高到云端的那种上位者而言, 有趣就完事儿了。 恰在此时, 远处, 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像是一头大型妖兽刚刚苏醒。 中年男子站起身, 掌心摊开, 一条淡黄色的类似龙的虚影开始凝聚, 只见这条龙像是在不停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发泄着属于它的怒火。 醒了么,已经。 龙脉苏醒前,其势深沉,尖锐无比,难以触碰,而真正的苏醒后,反而失去了一切神秘和伪装,看似张牙舞爪了,却已经泄了气在走下坡路了。 这象征着果子熟透了,可以摘了。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坐在这里的安律师, 抬起手, 犹豫了一下, 却没有选择和上次那般一样抹去安律师关于今天的记忆, 而是径直地向那边走去, 这一次,不再是慢慢地行走了,而是宛若幻灯片播放一样,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安律师的视野之中。 等确认对方这次是真的走了后, 安律师站起身, 抬起头, 使劲地叉着腰, 长舒一口气, 身上早就已经被冷汗所打湿, 刚刚的自己不光差点丢掉了自己的小命,甚至还几乎连累到了书屋全体上下,差点就成了大罪人。 但紧接着, 安律师皱了皱眉, 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张符纸, 以及那一根蜷曲的毛毛, “怎么会没看出来呢?” …………… “你真…………恶心。” 沙哑的声音自寒潭深处传来。 而在寒潭上方的岩石上, 老猴子翘着脚躺在那儿,心情似乎很不错。 听到下方传来的声音后,老猴子皱了皱眉,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我我当初救了你,你哪能苟活到今天。 不是说你们这些猎犬最懂得感恩的么? 我怎么没看出来。” “猎犬……六亲不认。” “呵呵。” 老猴子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说得好听罢了,这里就我们俩人,这么多年了,也一直是我们俩,就别拿捏着装着了,估摸着,你的那些狗崽子们也不剩几只了,你装给谁看啊?” “再怎么装……也比你好……居然偷小辈的东西。” “我这能叫偷么?怎么能叫偷呢?” 说着, 老猴子手里出现了一张符纸,符纸上还夹杂着一根蜷曲的毛毛, “我这是把这件东西,转移到会欣赏它的人这里,其实,这符纸也没什么特殊的效果,纯粹是拿来睹物思人的。” “为老…………不尊。” “行,你继续,你继续,你就是羡慕我,羡慕我有,你没有,可惜你就剩那口气在了,不然我真不介意借你也欣赏欣赏。 好了,你闭嘴吧,省着点力气等着龙脉苏醒争龙脉吧,我得再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老猴子美滋滋地又躺了下来, 调整了一个姿势, 闭上眼, 平复着心情。 这一刻的他,显得很“活泼”,也很激动,甚至,还带着一抹肃穆和虔诚。 然后将那张“偷梁换柱”来的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鼻孔位置, 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脸满足地感慨道: “真香!” 第九百五十三章 和山一样高的身影 安律师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放白了; 大家围绕着篝火,吃着烤猪头肉。 大早上地吃这个似乎不是很合适,但这毕竟是一头成了精的野猪,肉质细腻,和平时吃的猪肉比起来…… emmm…… 你要说到底有多少个优点或者特殊的,还真谈不上,但毕竟是成了精的猪身上的肉。 有这个心理暗示之后, 吃嘛嘛香。 这就跟卖鸡蛋时,摊贩喜欢把那些个头小一点的鸡蛋单独拿出来当草鸡蛋卖一样,顾客买回去后吃了还会赞一句:草鸡蛋就是比普通鸡蛋好吃! 许清朗的手艺那是没得说,毕竟才进老林子一天,带来的材料还没消耗完,身为厨师可操作的空间自然就很大。 见到营地的众人在吃着烤肉, 安律师心下一松, 不管遇到了怎样的风波,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随之又是一紧, 自己失踪一夜了, 你们居然还在这里烤肉? “老安啊,你这是学虚竹去了?” 大晚上的,其他人都睡觉,结果自己偷偷跑出去会梦姑。 “啥玩意儿?” 安律师有些没明白过来,找了个空位先坐了下来,接过了许清朗递过来的一串肉先咬了一口。 嗯,野猪精的肉,香! 周泽摇摇头,看来安律师对《天龙八部》没多少了解,想来也是,安律师死时还没建国,金老爷子写小说以及后来武侠剧翻拍热潮时,安律师还在地狱官场里混着呢。 “老板,我遇到一个人,一个高人。” “有多高?” 安律师仰起头, 抬起手, “有…………” 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但好像记忆有些卡壳, 安律师希望用一种很讳莫如深带着点打机锋的感觉把这今早的基调给立起来, 但可能是昨晚确实是折腾得太累的缘故,发挥有些失常了。 周泽还在等着安律师的回答, 见安律师一直卡在那里, 他也不催, 从莺莺手里接过了咖啡,抿了一口。 “唉,我也不晓得到底有多高,前天晚上我估计也是碰上他了,结果对方能直接抹掉我关于前天晚上的记忆。”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脑门。 他安不起靠什么吃饭的,书屋里的人都清楚,但对方在安不起最擅长的领域完虐了他。 “他也是冲着龙脉来的?”庚辰开口问道。 “好像是冲着电池来的。”安律师顿了顿,“但应该也是想要龙脉的。” 接下来,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听安律师把昨晚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安律师也没添油加醋, 等他说完后, 周泽拍了拍手, 道: “都吃好了吧,收拾东西,出发了。” 大家都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就连安律师,也很平静地起身,提起自己的背包。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一次去找龙脉,站在老板的角度来说,不容有失。 甭管有再高的人也瞄准了龙脉, 都不会放弃。 老道需要它去救命, 赢勾需要它去破局, 周泽别无选择, 但有时候别无他选,其实也能省却很多很多的烦恼。 就像是高考和考研的区别一样, 正常的高三班级,大家一起复习一起看着黑板上的倒数天数; 但正常的大学班级里,那种一开始全班人报考结果中途一大半放弃的例子,就很常见了。 枯燥的前行继续, 从上午到下午, 前面的路,开始难走了起来,山开始多了,平地都很少,一直走到了快黄昏时,白狐才停止了带路,停在了这里。 到了; 但这个“到了”,却不是指到了目的地,而是目的地所在的这一大片区域。 找了处背坡位置,重新扎营,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路上打了两只兔子一条飞龙, 所谓的飞龙也就是飞龙鸟,学名为花尾榛鸡,素有“天上龙肉”之称,为八珍之一。 只是早上猪头肉的油水太足,大家晚上对再吃肉这件事没太大的兴致,这时候,就体现出队伍里有一个优秀厨师的重要性了。 许清朗拿出了一些面粉,再用一些野菜,做了一道疙瘩汤,爽口还能饱腹。 晚饭后, 安律师第一个钻进了帐篷, 做出了打死今晚都不出去瞎蹦跶的姿态。 没事儿做老喜欢单飞干嘛呀? 次次都碰见那么高的人,找刺激么? 人家没踩死你是因为人家懒,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晚负责守夜的是老张和刘楚宇。 其实, 营地里能真正睡着的人并不多,周老板倒是能抱着莺莺睡, 其余人都是打坐, 所以基本上不存在那种被悄无声息下偷袭的可能。 周泽今晚没太早地进帐篷,而是和许清朗一起走到了前面的一处山坡顶端位置。 今晚天气不错,上头,繁星点点。 许清朗找了块石头,背靠着它坐了下来, 抬头, 望天, 同时手指还在不停地掐算着。 周泽反正看不懂风水, 也没心思去赏星, 所以低着头, 在沉思。 良久, 啊, 周泽打了个呵欠,取出烟,递给了许清朗一根。 也没问老许到底“望”到没有, 不要问, 问就是屁都没发现。 等到了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 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起身,下坡。 回营地时,俩人脸上都挂着很严肃的表情,似乎都若有所思。 至少, 装一下样子, 否则还真挺打击士气的, 也不好解释俩人偷偷摸摸地凑对在山坡上究竟干什么去了。 周老板开始休息了,他有预感,现在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自己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具身体。 自己要用这具身体, 应勾也要用这具身体, 为了避免透支或者就算是要透支也要延迟一点去透支, 把这具身体的状态调整到最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后半夜时, 老张和刘楚宇交班了。 冥想过了的安律师也起来了,起来是起来了,但这次他不会离开营地一步。 走到老张身边,二人分了烟,一起吞云吐雾。 “律师。” “嗯?” “你昨晚上见的人,真的很高么?” “高,相当的高。” 安律师笑了笑,继续道:“放心吧,其实你也很高。” 营地里, 高个子太多了, 慢慢算下来, 他安不起似乎只能在刘楚宇月牙郑强仨鬼差面前找点高度,跟其他人比,他就是个弟弟。 “明儿就得开始找了啊,得辛苦了。”安律师叹息道。 “嗯。”老张倒是不怕辛苦,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道:“龙脉,到底是什么样子?” “龙脉,它不是个东西,可能,在很多人眼里,龙脉指的是一处山川地形,实际上并不是,它更像是一缕气,一缕恢宏的气。 这玩意儿,其实很鸡肋,因为能拿捏住它的人,用处不大,其余人,又拿捏不住,也没那个资格去伸手尝试。” 至少, 安律师可以保证, 最开始白狐拿龙脉的事儿去勾引周泽时, 估计是没安什么好心。 没看它之后就没再提这一口了么? 这次还是大大老板想要这个,才让白狐当领队过来的,因为白狐也清楚,哪怕是她这个修行几百年的妖,也没资格去染指这个。 “庚辰和老许这两天做了不少小傀儡,可以说是小探测仪,等明天,咱们这群人就得跟考古队一样,拿着傀儡钻山沟沟里去大海捞鱼了,跟找矿一样。” “会很久吧?” 安律师摇摇头,道: “用不了多久。” 因为老道撑不了太久。 安律师是真的不想老道出意外,但老道的事儿,在白天他和老板的交流下,让老安意识到了真正的复杂性。 如果老道真的只是一个老道,一个喜欢去关怀失足大妹子的老道,问题反而简单得很,是变成僵尸还是变成半妖还是借尸还魂成鬼差, 自己做选择题吧,幸福的烦恼。 但这些东西,不适合用在老道身上,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 安律师也不得不感慨, 明明是一个寻常的人,却硬生生的有一个不平凡的命,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跟老板一样, 体内住着那样一位大人物, 却是一条咸鱼。 抓了抓头发, 安律师吸了吸鼻子,他打算拿点儿在矿泉水洗把脸,让自己再清醒清醒,最好再弄点儿带磨砂的男士洗面奶。 刚转身在背包里翻找, 身后就传来了老张的疑问声: “律师啊,你昨天见到的人,到底有多高啊?” “你都问几遍了,还问,闲得慌?” 安律师找到了洗面奶,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面对着坐着的老张。 却看见老张嘴巴张得大大的,目光里满是惊愕,正看着自己的身后方向。 “是不是,像那样一样……高?” 安律师愣了一下, 转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这座山头西边还隔着好几座山的那一侧, 出现了一尊, 和山一样高的身影。 他巍峨, 他威严, 他肃穆, 宛若宗教记载中的神迹, 没任何的预兆,没丝毫的铺垫,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那里。 紫色的蟒袍,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珠冠,以及,环绕在那尊伟岸庞大身躯旁边的那种宛若实质的恐怖威压。 “好高…………”老张感慨道。 “是啊,好高。”安律师点点头,同时补充道:“和阎王爷……一样的高。” 第九百五十四章 阎王之威! 起床啦, 出来看阎王爷啊! 不睡了, 大家都起来了, 一起走到坡上, 排排坐, 一条直线, 整整齐齐, 都仰着脖子, 活脱脱地像是二十年前电影放映队来到了农村的场景。 “这位,应该比我昨天遇到的,还要高。” 哪怕是到现在, 安律师还没想到, 自己前两天晚上遇到的那位提着电池的中年男子, 其实就是此时眼前的这尊和山岳等高的伟岸存在。 他已经把昨天的那位说得很高很高了,但绝不认为,那位能高到这种地步。 自己带阎王嫖娼,去KTV,还给他出嫖资? 糊弄鬼呢! 皇帝穿上了龙袍,才是皇帝,脱下了龙袍,丢进了草民堆里,他也得吃喝拉撒睡,没什么霞光万里,也没有什么真龙庇护,俩腿俩胳膊顶着一颗脑袋。 指不定走在街上太臭屁被人看不爽了上来就是一闷棍给送向了极乐。 所以, 安律师认得眼前这尊“巨人”, 是楚江王的法身, 因为他见过阎王们的法身,虽然次数也不多, 但当楚江王变成正常人大小换了一身衣服时, 安律师就不认得了。 安律师还在感慨着, 昨晚自己遇见的那位很高的人,估计才真的内心麻瓜哈卖批了吧, 这个绝顶高的来了, 那位再高也得抓瞎。 “他被我打爆过。” 周泽开口道。 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也没想去故意得瑟, 只是想要给大家鼓鼓士气。 书屋员工们集体点头,让老板的这句话不至于冷场。 然后, 沉下心来, 继续沉浸在了阎王的恐怖震撼之中。 周泽很想尝试在此时呼喊一下赢勾,问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预料过会有人来抢龙脉,预料过这一次肯定不会太风顺, 但真的没料到,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只。 可能, 此时此刻, 在这片山区里, 还有不少人和现在的书屋众人一样, 都抬着头, 集体仰望高端玩家。 他来了,他现身了, 其实这就是在告诉四周盯着这里的那些眼睛, 这里, 他包圆了。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地位,以他的强大, 他不需要谈判,也不需要知会, 只需要站出来, 亮出自己的法身, 然后,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盖棺定论了。 周老板没去喊赢勾,同时,赢勾也没联系自己。 这是基本操作了, 在不适合露面的时候,赢勾不会和周泽进行交流,因为这有暴露的风险。 其实,这一年来倒是好多了,随着赢勾的稍微恢复,屏蔽气息的能力肯定提高了许多,也自然从容了不少, 但既然眼前这位在那里, 那么, 还是得隐匿下去。 不过,让周泽有些奇怪的是,赢勾是很自我的一个人,却也不是那种类似满清遗老遗少那般喜欢不停反复地喊着“要是搁大清那会儿自己如何如何……” 周泽昨天问过赢勾, 可能会来不少人抢龙脉,怎么办? 赢勾只回了俩字——“配菜” 现在却沉寂了, 不应该啊。 逼已经装出去了,按照赢勾的性格,哪怕上去送死也得绚烂如烟花,不能在自家看门狗面前颜面扫地不是。 既然赢勾不说话, 周老板自然也就没什么行动, 因为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半张脸人格的加持, 抛上去, 可能真不够对方一脚踩的。 事实上, 哪怕加上才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的赢勾, 仨捆绑, 一起丢上去, 也就是人家再来一脚的事儿吧? 有些无奈地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当初好歹有个平等王陆心甘情愿地化为赢勾的口粮, 这才支撑起了那次赢勾的复苏在地狱冲了一遍, 但平等王陆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 随手就是一摘,一二三四五六一大捆, 现在你还能上哪儿第二个心甘情愿的平等王陆去? 书屋里头, 周老板算是神情最为平静的一个了, 只是觉得有点无力, 毕竟这尊法身,他曾经和赢勾一起打爆过,这不是吹牛,这是事实; 不需要用疑问句,也不用感叹句,只是陈述句。 也不晓得那帮阎王们是怎么恢复的,又或者是地狱的502胶更好使? 但毕竟有了那一层心理优势在这里, 慌是有点慌, 但要说怕, 还真谈不上。 身边, 许清朗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副很想表现出自己很平静很淡定但臣妾真的做不到的感觉。 而且, 许清朗能清楚地感知到在遥远的大海上, 那位“海神”大人, 现在似乎也是在“瑟瑟发抖”着, 双重的恐惧和不安都加在了自己身上, 老许现在还能维持不崩,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猴子和小狐狸坐在一起, 俩妖兽一起匍匐在了地上, 小猴子还好,它趴着是趴着,但脖子一直梗着,心里头,总有着那么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坚持; 虽说身子还在发抖,但好歹还算带着那么点儿硬气。 白狐则完全趴下了, 对于妖族来说, 弱者膜拜强者,理所应当,尤其是这种绝对强者,以现在这种姿态去面对他,真的不算丢人。 就像是她当初被周泽打趴下,强行低头被收服一样。 若是此时那尊阎王爷转身,指向了自己,她也只有屈服的份儿; 在货真价实的丛林法则中挣扎出来的妖,在这些事情上,干脆果断得很; 只可惜, 人阎王爷看不上她。 这一刻, 白狐能感应到还有另外两股大妖的气息,和自己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安律师和庚辰, 一个热泪盈眶,仿佛又找到了组织,这是安不起, 一个眼神肃穆,呼吸加粗,这是庚辰。 很显然,安不起是带着点儿表演的成分的,庚辰则坦诚得多,但二人都因为有着阴司任职的经历,所以面对昔日体制内的真正老大时, 那种来自过往人生经历所带来的压迫和习惯性的尊卑感,比旁边的书屋其他人要强雷得多得多。 老张只是张着嘴, 他的嘴巴一直没真正的闭合上去, 托周泽的福,老张死后根本没下过地狱,书屋众人也一直小心呵护着自家的“政治正确”, 所以他无法对安律师他们感同身受,他也没有白狐那种属于妖族的天生敏锐。 此时老张张大了嘴, 看着这尊伟岸恐怖的楚江王法身, 跟现实里忽然看见奥特曼或者变形金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视觉冲击差不多。 至于刘楚宇他们仨,一开始是坐着的,然后就跪着了,头都不敢抬了。 周老板的目光在自己手下的身上扫了一遍, 扶额, 丢人。 要是在书屋里聊天,兴许大家都能调侃一下,阎王也不算啥,等谁谁谁恢复了之后,一改吊打,这是在战略上藐视了敌人。 但当你货真价实地看见时, 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其实,还是因为那次赢勾横扫地狱时,大家只是听说了,却没真的亲眼见过,若是见过自家老板一个一个把那些阎王们打哭哭的画面, 可能现在精气神就真的不同了。 楚江王的法身就站在那儿,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至于书屋这边的小山头, 他连看都没看, 眼下, 这块区域里的, 人、妖、鬼以及其他的那些更为特殊的存在,真的不少。 有的,甚至很早就来了,等着龙脉觉醒等了好多年了。 但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纸罩灯, 这是矫情, 正常人的做法时, 谁会去在意这个? 这会儿, 楚江王的眼里,确切地说,能让他看一眼的,也就一尊近千年的沉睡大妖,还有一位身上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存在。 这些,只能让他稍微留意一下,却也没放在心上。 至于其他, 什么鬼差捕头小妖怪什么的,哪有那个闲心思去理会他们,他们,和空气,有什么区别? 周泽决定给自己手下们再打打气, 只能继续道: “都打起精神来!没什么好怕的,他曾…………” “被您打爆过。” 书屋众人集体抢答, 点头, 然后继续陷入震撼之中,不可自拔。 “…………”周泽。 …………… 寒潭的水, 又结了冰。 手拿着符纸爱不释手的老猴子左脚指头在自己右腿上挠痒痒, 摩擦摩擦,不停地摩擦, 同时道: “龙脉醒了喂。” 寒潭冰面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也来了。” 声音里, 带着一种叫做挣扎和愤恨的情绪。 “哎呀呀,快一甲子了吧,这寒潭的冰还是没能浇灭你心里的怒火么?” “你…………以为呢?” “没浇灭最好啊,还真怕你这条疯狗被人揍怕了,不敢再出去咬人了呢。” 黑影闻言, 有些意外, 道: “你要…………出去?” “废话,那小子又不进来让我打,猴爷爷我只能出去扁这王八犊子去喽。” “你的寿元…………已经干枯了…………离开了这里…………你就没了…………” 闻言, 老猴子忽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然后, 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很平静地道: “搬山苦力,已经死球喽。” “为什么…………你已经在这里…………苟了这么多年…………为什么?” 老猴子把符纸拿捏起来, 又放在了自己鼻前闻了一下, “那个臭精的小家伙有句屁话还真被他给蒙对了。” 而后, 正色, 肃穆, 庄严, 沉声道: “见此符,如见府君亲临! 疯狗啊, 其实, 府君的法旨, 其实早已经送到了啊。” 第九百五十五章 转折! 楚江王的法身并不是一直站在那里没动,他之前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刻到来。 就像是等着果子彻底熟透,再去采摘,绝不差一分一秒,带着一种极强的偏执和强迫症属性。 之所以先显露出出法身,只是想告诉在场的所有双眼睛,他在这里; 然后再堂而皇之地拿走这里的东西; 不是得瑟,也不算显摆, 简单从容得像是刚在厕所方便完再走到感应水龙头下面接水洗手一般。 现在,时间到了。 楚江王的法身开始慢慢地弯腰, 双手向下虚抓 而后, 直起了身子, 附近几座山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滞, “嗡!” 开始拔! 没有地动山摇的轰鸣,也没有狂风突起的呼啸, 像是哑剧动作的表演,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但在这一个瞬间, 他似乎真的抓住了什么东西,哪怕他手中什么都没有,但他真的攥住了。 他在用力, 他在抽取, 点点金色的光辉开始从地面之中渗透出来,且逐渐地向其法身手掌中汇聚过去。 冥冥之中, 似乎有一条龙的哀鸣声传来, 带着浓郁的不甘和愤怒。 古往今来的风水相师,可能一辈子最高的追求,就是找到一条新的龙脉; 龙脉,是风水中给予它的定义,但它的存在,早就超出了风水的物化,不再是简单的山水叠嶂,而是这一方天地之中因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下所孕育出的那一缕磅礴之气。 这是个大场面,画面上很有张力感。 即使是周泽在看见这一幕后, 心里也不禁犹豫思索了一下, 赢勾吵着闹着要来找龙脉, 但就算给他找着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 他能把龙脉给拔出来么? 如果最后就算是找到了,却依旧拔不出来,那千里迢迢地来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吃不到,就闻闻,就看看, 就故意从烤鸭店门口再走一遍满足一下内心的需求? 这似乎不是赢勾的性格。 “轰!” 原本,今晚的夜色还是很晴朗的,但转瞬间,天上的无云层开始变得厚重起来,酝酿着极为惊人的雷暴。 这下子, 飞沙走石的感觉才算是被营造了起来, 却不是楚江王刻意为之, 只是龙脉的变动,牵引出来的气机引起了上方的共鸣。 这片区域,风水格局几乎被完全地改变了,肯定会触发连锁反应。 “你们说,如果这位阎王爷等下直接被一道雷给劈死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许清朗忽然开口说道。 到了这会儿, 大家总算是稍微适应了一些, 震撼依旧不假,却已经有了在影院里看IMAX的感觉了。 电影里的剧情再恐怖,反正里头的大反派也不可能冲出荧幕来加害自己,同理,自己等人现在在这位阎王爷的眼里,和空气也没啥区别。 老许也是无奈,很多时候,他体内的那位海神大人,在遇到大人物时,都是瑟瑟发抖,似乎它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就是衬托对手的强大。 也因此, 许清朗刚刚干脆彻底封闭了自己体内的封印, 这样海神也能喘息着松一口气, 自己也没必要承受这双倍的恐惧。 当然了,副作用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再借用海神的力量了; 只是, 如果眼前的这尊恐怖的存在真的要出手对付自己, 有没有那条海蟒, 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在开玩笑么?”安律师问道。 一尊阎王,好不容易还阳一次,结果拔龙脉时被雷给劈死了? 扯呢。 “夜王不也就这么死的么?” “艹,你什么时候看的?” “昨晚守夜的时候,之前在鹤岗出发时缓存在手机里了。” “哦,真是该死的剧透。” 安律师对许清朗竖起了一根中指。 可以看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书屋众人也渐渐地开始习惯起这种感觉了,至少,在摆正好自己“蝼蚁”的位置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想不开的。 庚辰则是惊呼道: “拔出来了。” 是的, 拔出来了。 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和此时楚江王拔取龙脉比起来,完全上不得台面。 当那宛若瀑布一般流淌着的金黄被其彻底地从地下拔出时, 上方, 酝酿许久的雷霆也终于轰然而下! 三道无比粗壮的红色闪电宛若游龙一般垂直落下, 只是, 这无比恐怖的雷霆在即将砸中楚江王的法身时,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即消散于无形。 身为阎王,这么大的一个体量,穿梭阴阳,本就是不合适不合规矩,也容易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 但他既然来了, 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同时, 也是有着自己的底气。 许清朗刚刚所期待的那种阎王爷吧诶雷直接劈死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黄色的气息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它在挣扎,疯狂地反抗,想要脱离掌控。 站在外围看着这一幕时, 你能清楚地感知到龙脉它本身所具备着的那种威严和骄傲, 它的尊严,不允许自己被掌控被奴役,它有自己的思想,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智慧。 只可惜, 它面对的对手, 有点太可怕了。 楚江王的掌心之中开始有黑色的光圈释放出来, 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符文打入了自己手中流淌的金黄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技艺高超经验丰富的骑手正在驯服自己胯下的这匹烈马一样, 有条不紊,步步为营, 再坚硬的刚,最后也得化为绕指柔。 “等下。”安律师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侧身看向周泽,问道:“老板,要是他把龙脉收走了,我们怎么办?” 龙脉如果没了,大家自然也就省去了原本计划中的类似地质勘探队的辛苦工作,可以偷很大的一笔懒。 但问题是, 没龙脉的话, 很多的结就没办法解开, 而且还是那种打得紧紧的死结。 周泽指了指前面身形无比庞大的训马师, “你上去接洽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龙脉让给我们,至少,让我们插个队。” “这又不是医院加号。” 安律师吐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 让自己上去跟阎王爷去谈判? 笑话, 哪怕当初他安不起也是巡检里的高一档的存在, 但阎王爷哪里晓得他是哪根葱? 要是其他的对手, 那种稍微正常点的对手,对方可以厉害,可以棘手,但至少得让大家看到可以拼下来的希望; 那么为了老道,未来书屋的未来发展规划,安律师真的不介意把脑袋系在腰上干一场。 要想上位,又不想流血犯险,怎么可能? 但现在的局面是, 大家完全不是一个档位上的, 估计当初僧格林沁的骑兵冲英法联军的火枪大炮时都没现在书屋众人这般的绝望。 赢勾还是没反应, 对此情此景, 他似乎完全没有话说, 当然了, 也有可能是不敢说话, 怕一说话就被那位给感应到。 但原本计划中的盘中餐就要被人给抢走了, 他居然还能选择明哲保身,这么淡定,这么会控制住自己, 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赢勾一直喜欢称呼周泽“看门狗”,但其实周老板也早就捋顺了铁憨憨的狗毛了, 他什么性格,他什么脾气,他什么习惯, 周老板心里门儿清, 怎么看都觉得里头有猫腻。 手掌在下巴位置轻轻地摩挲着, 周泽时而皱眉,时而有所明悟,却又有些怀疑。 一直到, 一声猿啸, 划破了天际! 楚江王的法身停止了动作, 手中的龙脉还在继续着挣扎, 虽然比之前式微了很多,却依旧没放弃抵抗。 天上厚重的乌云也陷入了阻滞之中, 书屋众人则是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安律师眼睛当即一亮, 他似乎猜到是谁赶来了。 妈的, 嘴上说的不要, 身体表现还是那么的诚实, 这么倒追, 活该当初没选上。 安律师还在心里调侃了两下。 远处, 夜幕之下, 一尊体格磅礴身量巨大的猿猴身影,若隐若现,带来一种恐怖的威压,一南一北,和楚江王的法身遥相对峙。 它来了, 它现身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随即咬了咬牙,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好像, 铁憨憨一直吵着闹着要来东北找龙脉, 可能并不是为了吃龙脉, 龙脉不是食物, 只是一个桌子, 或者叫一张网, 他真正想吃的, 是坐在这张桌边的人又或者是这张网所捕捞到的鱼虾。 “老板,有希望了。”安律师对周泽说道。 龙脉既然是拿来救老道的,老猴子既然出马了,那么肯定是站在自己等人这边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吐出来, 感慨道: “所以说啊…………” “老板,什么?”一直坐在周泽身边的莺莺马上接话配合。 明明到了绝路,要看着人家马上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吃干抹净了, 结果忽然间柳暗花明, 这转折来得, 让周泽心里产生了一种, 似乎这一切都是安排设计好的错觉。 周泽笑了笑, 摸出了一根烟, 道: “一个人的成功,当然要靠自我的奋斗,但同时,也得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 今儿就只有这一更了,马上五月份了,五月份总共更新了将近18万字。龙争取五月份时,能更新得更勤快一些。 接下来是一个大高朝,睡起来精神饱满后再写。 莫慌,抱紧龙! 第九百五十六章 千年备胎猴儿 小时候,总觉得这个世界只有两种颜色,绝对的白再加上绝对的黑; 长大后,才明白,你很难找到绝对的白,似乎也发现不了绝对的黑,原本应该属于交界处的灰,仿佛才是一切的主流。 就如同这个世界,有些该死的人,他没死,至少,死不干净。 舞台更迭,很多早该下台的人,一直躲藏在角落里,就是不下去。 老猴子的身躯很是伟岸,至少从观感上来看,丝毫不逊于楚江王的法身。 你很难想象, 一个靠吸食气运, 用各种各样地方式去“苟”的人,哦不,是“苟”的猴儿, 当它直起腰, 当它挺起胸膛, 当它完全站起来时, 居然还有山岳一般的气质, 没有一丝一毫病痨的感觉, 刚猛得……一塌糊涂。 周泽也站了起来,书屋其他人也站了起来。 “老安,带着大家往后退一退,找个安全点儿的地方待着。” 现在这个位置,拿来看楚江王一个人表演哑剧倒是没什么,反正大家在楚江王眼里只是一团空气,算不得什么。 但接下来, 这里将沦为战场, 两尊这种恐怖体量的存在,一旦动起手来,这条山脉恐怕都将受到严重的波及。 安律师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大家跟着自己撤。 周老板没撤, 当大家往后走时, 他依旧站在原地, 等再过了一会儿, 再回头看时, 书屋众人甚至发现自家老板还在往前移动,像是要主动地和战局靠得更近一些似的。 小猴子从许清朗的怀中窜了出来,一路追着周泽跑了过去。 周泽低下头, 看着脚下的小猴子, 倒是没把它再呵斥回去, 任凭对方抓着自己的裤腿爬上了自己的肩膀。 “帐篷就不要收拾了,带点要带的东西,咱们赶紧往后,去后面那个山头,谁带望远镜了没?” 安律师一边催促一边指挥着, 这次来,之所以带这么多的人,也是为了找龙脉时人手可以充足一些,根本就不是带来一起干架的,就算要干架,也不是跟这种级别的对手来干。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大家该怂时还是得往后怂一点。 至于老板么, 刚刚老板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来着? ………… 龙脉还在嘶吼着,但此时的它,仿佛彻底失去了主角的身份,完全成了一个镜头边角的附属品。 没人再去在意它的想法,它也没有资格再去引起多少的注意。 楚江王的面容隐藏在珠冠之下, 但你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不耐的情绪。 猴子, 又是猴子。 府君的时代明明已经结束了这么久, 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猴子时不时地会蹦跶出来, 改变不了大势, 却也能把你搞得寝食难安。 前不久,刚有一只黑猴子领着封印之地的那些骨头渣子忽然冲出来攻破了阴司主城。 这会儿, 自己千年以来,好不容易还阳上来一次透透气,收个龙脉打算带回去给谛听当个零嘴, 居然也能碰到猴子。 这到底是猴子, 还是虱子? 怎么跳来跳去,抓也抓不完? “他似乎觉得…………你很烦。” 一团黑影,在老猴子眼眸中闪烁,散发着自己的声音。 “一甲子之前,就是他差点把你打得身死道灭?” 老猴子笑着问道。 当年,菩萨下了法旨,楚江王亲自动手,镇压了执法队大头领,同时镇压了执法队一系。 “他应运而生…………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呸。” 老猴子骂了一声,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非得找借口说人家运气好自己才输,丢人。” 黑影不再言语了, 他有些想不通, 既然从寒潭里走出来了, 这一仗, 无论输赢, 都是一种结束, 为什么这老猴子却一点都没有结束的逼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么在这老猢狲的身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楚江王的法身抬起手, 带着威严和法度的声音酝酿而起, 问道: “我不记得你。” 历代府君搭配一只猴儿,这已经是泰山府君一脉的惯例,从初代的紫金神猴到末代的搬山猿猴,就连安律师这种中层都能细数出来,更何况他这位阴司的至尊之一? 但数来数去,算来算去, 似乎眼前的这只, 榜上无名啊。 楚江王清楚, 在这方圆百里的位置, 在一个满是白骨覆盖的洞穴深处,有一尊大妖在蛰伏,但那尊大妖在感应到自己的气息后,丝毫不敢动弹。 还有一个诡异的生物在窥测这里,也没有丝毫露面的想法。 之前,这两个算是自己能够半入眼的家伙; 结果这俩家伙没动,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大只。 他是阎王,至高无上的阴司主宰之一; 千年以来, 又有几个敢这般毫不做作地走到他的面前, 向他表现出挑战的意思? “爷爷我出道时,你丫的还在玩儿泥巴呢。” 老猴子“嘿嘿”一笑, 身形慢慢地下弯, 两只硕大的猴爪抓向了地面, 像是一个赛跑运动员正在做着准备动作。 这是打算,发动冲锋了。 楚江王的一只手依旧在压制着龙脉,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自己身前,等待。 他不清楚的是, 刚刚的那句“我不记得你”, 已经刺痛了这只老备胎猴儿的逆鳞了。 老猴子脸朝下, 嘴角扯了扯, “你会记得我的。” ………… “啧啧,老猴子牛逼啊。” 山头上,书屋其他人都在西侧,唯独安律师在东侧。 因为书屋的大部分人和兽,都喜欢看阎王爷的身姿,唯独安律师,对老猴子情有独钟,为了更好地观看,大家所处的位置自然也就有了偏差。 安律师放下了望远镜, “砰!” 打开了啤酒罐,喝了一口。 “咕嘟咕嘟” 等着开干了, 过瘾, 唯一的缺憾是没爆米花。 “你认识它?” 这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安律师身后响起。 安律师吓得一个哆嗦, 这才发现那个喜欢提着电池的家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老实说, 跟那种可以轻易踩死你的存在站在一起,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就像是你在一家大型集团内工作,老总忽然出现在你身旁一样。 言情剧里似乎老总总是没事儿干喜欢往小女员工旁边凑等着谈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 实际上正常情况下,一年里除了开大会时其余时间你能近距离见到老总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 “不认识啊,但我从小就喜欢看《西游记》,对猴子,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你很有趣。” 中年男子笑了笑, 就站在安律师的身旁, 似乎也在一起看着前方“大战”的情景。 可惜了, 安律师不晓得眼前这位的真正身份, 若是知道这位是楚江王, 若是晓得这位是地狱当代主宰之一, 而且对方还说了“他很有趣”这话, 很可能, 安律师就能抓住成为和中堂的机会。 但现在, 他只是对对方报以同情的微笑,道: “原来以为你很高了,但谁知道,居然有个更高的来了,郁闷不?” 中年男子似乎一开始没能明白安律师的意思, 少顷, 才理解了安律师仍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当即道: “是。” “没事儿,反正你已经比我高很多很多了,下次还是有机会的。” 安律师这会儿还安慰着人家, 都不晓得人家的法身现在就站在前面。 “你很有意思。” 中年男子又道。 这话,说了两遍。 如果不是觉得你还有点意思,早把你脑壳打开搜魂了。 因为你肯定隐瞒着什么。 人生, 或许就是这般充满着一种叫做“意外”的东西, 如果此时楚江王真的敲开安律师的脑壳, 一些足以让他这个地位的人都感到震惊的秘密可能就会公之于世了。 但他没有, 在他眼里, 安律师挺有趣, 世间蝼蚁数不胜数,但能让自己觉得有趣的,没几个。 “你是阴司的人么?” 安律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楚江王点了点头。 “我以前也是。” 楚江王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 “好怀念当初在阴司工作的岁月啊,那是我人生中,最充实也是最有意义的岁月。 那是一段充满着激情和热血的时光, 那是一段饱含着信仰和光荣的路程, 即使现在, 有时候梦回过去, 我依旧会在睡梦中把枕头打湿的。” “你是怎么睡着的?” “别在意这些细节。” 楚江王又笑了, 他不在意前面的战局, 他似乎更喜欢和这个带自己嫖娼的小家伙聊聊天。 而且, 他还记得, 当初在烧烤摊时, 这个小家伙是怎么评价阴司的高层的。 真是有趣的一个小家伙。 “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再给你一次可以重返阴司的机会,你愿意么?” “我靠,大哥,你的官儿很大吧?腰上是啥颜色的带子?” 敢说这种话的,至少得是判官吧,而且带子的颜色肯定不低。 “你先回答。” 安律师叹了口气,道: “回不去了,曾经的美好。” “是么?” “或许吧。” “阴司最近刚折损了很多人。” “我听说了。” “回去后,说不定不光能官复原职,还能领一条红色的带子系着。” 最低级判官? 安律师一边面露向往之色, 一边在心里“呵呵”。 “还是不想回去?” “我是有罪之人,得让我先把自己罪孽赎清了,再干干净净地回去吧。” 平等王安满怀真诚地说道。 第九百五十七章 赤尻马猴 老猴子弯着腰,低着头,就连呼吸在此时都放缓了, 似乎就在等待着发令枪一响, 就会开始冲刺, 开始奔跑, 开始……疯狂! 只可惜, 这附近没有那么大只的发令枪, 不过, 老天爷似乎很给面子, 一声炸雷忽然自乌黑浓密的云层之中响起。 “轰!” 老猴子动了, 但它又没动, 确切地说, 它的身子只是颤了一下,却依旧停留在了原地。 千年以来, 那只被它一直瞧不起的搬山苦力始终占据着在它看来本该属于它的位置, 弄得它的身份很尴尬, 如今, 既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总该找个机会,给自己证明一下。 苟,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苟。 老猴子是真的没动, 但是在楚江王法身身后, 原本那条顺着山谷下坡一路蜿蜒而下的河流, 忽然暴起, 化作了一只手, 直接扣住了楚江王法身的脖子。 “吼!” 老猴子双拳狠狠地捶打着地面, 宛若擂鼓! “砰!” 那只完全由河流凝聚而出的手也忽然猛地发力, 一时间, 地动山摇, 而之前站在那里巍峨庄严的楚江王法身却被直接按倒在了地上。 脸朝下, 一回合, 就被干趴! ………… “噗哧!” 安律师几乎笑出了猪声, 但随即又面露严肃之色道: “可恶,这阴损的猢狲居然偷袭!” 楚江王瞥了一眼安律师,道: “想笑就笑吧,我也想笑,别憋着。” 说着, 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安律师。 “…………”楚江王。 安律师实在是忍不住了, 而且, 他错误地认为, 对方和自己的心态是一样的, 想看自家的上司吃瘪出洋相, 这种乐趣, 这种爽感, 当真是妙不可言。 “喂,你看见了没,那个装逼范儿王八犊子,被弄了个嘴啃泥。” “…………”楚江王。 “这老猴子到底是什么品种啊?老哥你知道么?” 安律师笑完了,开始正常说话了。 其实在刚刚大笑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着这位老哥的表情,见对方笑得很含蓄,想来应该是阴司的一位大人物,估摸着应该比“庆”还要高出一头的那种。 所以才矜持着身份, 一副想笑,却又不方便大笑的那种感觉,正好自己可以代替他笑一下,发泄一下。 安律师的分析还是很靠谱的,他的行为还是很贴心的, 前提是他直接排除了眼前这位就是楚江王的这个可能。 这怎么可能! “之前,我也不清楚,但现在,清楚了。” 楚江王顿了顿, 道: “赤尻马猴。” “赤尻马猴?” 安律师是认识这老猴子是什么品种,但一旦具体的品种被说出来了,他还是记得的。 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简称老阴比, 而且, 怪不得这么能苟! 最重要的一点是,赤尻马猴善于用水,这一点和大家所熟悉的孙大圣不同,孙大圣不擅长水战,但赤尻马猴却恰恰相反。 据说,这是因为赤尻马猴可能有龙王的血脉成分在。 这时候, 安律师也有些想不通了, 一个搬山猿猴,固然是踏踏实实做事儿的主儿,力气很大,战斗力应该很不错,但作为府君来说,除了初代的那种要打江山的,需要紫金神猴来助阵。 守成之君,感觉还是搭配个赤尻马猴跟合适一些。 会算计,会看人,会谋划, 最重要的是, 它还能带着你这个主人一起苟,有时候,活得长,也是一种极大的优势,把自己的对手都熬死了,也就没有对手了,和自家老板的“与人为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末代选搬山猿猴而不选赤尻马猴,真的有点败家子了啊。 …………… 一招, 阎王的法身就被放倒。 周泽站在原地, 四周的尘土几乎形成了沙尘瀑直接席卷了过来, 周泽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等平息下来后, 周泽身子抖了抖, 一堆的尘土石粒掉了下来。 “呼…………” 作为一个深度洁癖来说,这种体验,是相当的糟糕。 但他又不能离开,更不能退得太远。 他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事儿, 挺阴损的, 因为周老板在等下一个“平等王”的出现。 只可惜, 老猴子有点过于生猛了, 这不禁让周泽把稍微带着点热切的目光投向了那位被“水手”压在下面的阎王, 难不成, 这次是你? ………… 虽说开局吃瘪, 但阎王也毕竟是阎王爷, 一年前赢勾横扫地狱时,确实是横扫过他们,但赢勾的身份和体量本就摆在那儿,又有了平等王陆的无私奉献。 面对那时候的赢勾,被打趴下,真的不丢人。 而此刻, 面对一只老猴子, 阎王的真正实力, 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嗡!” 顷刻间, 大雨开始落下, 黑色的雨水裹挟着诅咒的力量不停地冲刷着这片大地。 既然认清楚对方的品种,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再给对方用水的机会了。 一个选择是把水抽干,但这不现实,把这片区域彻底化为千里荒漠,太伤天和; 另一个就是把这里的水给污染了,等自己离开后,一切复原,但至少可以确保现在,对方无法再借助这里的水势。 刚刚之所以被直接放倒, 是因为对方不仅仅是简单的“控物”,而是因为那条河,那些水,在他的操控下,有着很大的加成效果,力量也远远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轻敌了。 右手松开, 龙脉在地上开始翻滚,却因为气机被封锁的缘故,无法离开。 一直压着楚江王脖子的“水手”在慢慢的变黑,最后,随着楚江王法身开始发力,“水手”开始崩溃。 楚江王站了起来, 楚江王又消失了, 楚江王出现在了老猴子的身前, 楚江王抬起了脚, 老猴子依旧保持着双拳击地的动作, 见楚江王的法身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猴子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只是很平静地道: “我说过吧,这种人,在意面子,吃了亏肯定会马上找回来的。” 老猴子老了, 老得快成渣了, 这些年全靠它的猴子猴孙满世界的找办法帮它续命, 但老猴子的眼眸中, 那股子精光却越来越盛。 楚江王法身的脚即将落下, 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然而, 却在此时, 他听到了一道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声息, “还…………记得我么?” 刹那间, 一双手从下方的地面出现, 直接抓住了楚江王法身的一只脚。 当这双手覆盖上去时, 法的气息开始凝聚, “法无相,法无量,法无平,法无休!” 恐怖的封印之力袭来, 须臾之间, 封印住了法身与外界的联系。 ………… 安律师身边的中年男子眼睛忽然一闭,像是被吹进了沙子。 而旁边的安律师则是惊愕地喊道: “倒了,倒了,又倒了!!!” 安律师看见这位“很高”的老哥闭上了眼, 他也叹了口气, 唉, 是啊, 看自家老大吃瘪很有趣,但自家老大连续被人爆锤,就很羞耻了; 莫说是这位老哥了, 就算是已经离开阴司体系的安律师, 此时都有些想闭上眼不忍心再看下去的感觉。 本尊和法身失去联系的刹那,才是法身最为虚弱的时候。 楚江王的法身再度摔倒在了地上, 老猴子“嘿嘿”一笑, 毫不客气地跳了上去, 抡起拳头对着身下威严肃穆穿着紫色蟒袍的法身就是一顿猴拳招呼! “砰!” “砰!” “砰!” “你说你不记得我?” “砰!” “砰!” “砰!” “你说你不记得我啊?” “砰!” “砰!” “老子是府君座下……赤尻马猴!” “砰!” “大人,您看见了么,这帮卖主求荣的王八犊子,小猴子我,替你捶了!” “砰!” “砰!” 法身好几次想要起来, 但围绕在其身边的黑色身影却在死死地缠着他,让其无法动弹,只能继续被这只老猴子压在身上狠狠地捶打着。 这场面, 是相当的彪悍啊。 没有那种“山崩地裂水倒流”的气势,也没有“一呼之下剑来”的潇潇洒洒, 反而像是一个老炮, 用最淳朴最接地气的方式,发泄着属于自己的郁闷和愤恨。 捶着, 捶着, 老猴子开始流下泪水, “为什么当初不选我,为什么当初不选我!” 砸着, 砸着, 老猴子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要我在,这帮瘪犊子怎么可能抢了您的位置,怎么可能忽悠到您!” 打着, 打着, 老猴子的眼角开始有鲜红色的液体渗透了出来, 一同渗透出来的, 还有身体的其他部分位置。 显然, 离开了寒潭后, 老猴子的大限, 将至! “吼!!!” 老猴子发出了一声咆哮, “搬山,你抢了我的位置,但你这个废物,连大人都保护不住,你这个废物,天底下最大的废物!” 老猴子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一层层烂肉开始从其脚底部分逐渐地扩散起来, “大人,小猴子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 数千里之外, 通城,南大街, 药店; 芳芳惊喜的声音传来, “呀,老道,你可算是醒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阎王要你三更死(上) 老道醒了, 手掌按着自己的脑门, 哎哟哟, 脑壳痛脑壳痛。 “想吃点啥?我给你买点粥吧。” 虽然有点早,但外卖山的早餐也是能点了。 “哎哟,不恰粥,不恰粥,恰粥没力气。” “那要吃什么,点个窑鸡王?” “要嘚,要嘚。” 芳芳点点头,拿出手机帮老道点外卖,同时道: “你再靠着坐一会儿,不急着下床哈,等外卖到了我再来喊你。” “嗯,辛苦你了,芳芳。” “瞧你说的,咱是一家人。” 都是一个老板,确实可以说是自家人。 芳芳出去后, 老道又靠着坐了一会儿, 似乎是躺久了,觉得身上很不爽利,还是慢慢地下了床。 通城这几天在降温,明明已经入夏了,但连着几天小雨下来,居然还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老道在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外套,披上。 推开病房的门,老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去,又坐回到了床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比起隔壁的四张病床塞得满满的,他这边的条件倒是能赶得上医院里的高干病房了。 药店这阵子连挂水的病人都不收了,都是建议去附近的其他诊所或者医院,自家人生病了,肯定条件尽着给自家人用。 “啊啊…………” 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老道揉了揉眼, 一股困意又袭来了, 脑子里还是有点浆糊的感觉。 “醒啦。” 走进病房的是小萝莉。 “啊,醒嘞。”老道笑着应答。 小萝莉走到病床边,关切地问道: “身子感觉怎么样?” “没啥问题,没啥问题。” 老道现在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去火场救人来着,后面至于怎么昏迷的,他是完全记不得了。 “那就好,我给老板他们打个电话替你报个平安。” “不用麻烦咧,真的不用麻烦咧,大晚上的不用来看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萝莉笑了笑,道: “他们现在想来也来不了,都在东北呢,家里就我在看家。” “跑东北去了?找龙脉?” “嗯。” “龟龟,跑那么远啊,怎么还真去啊。” 小萝莉意味深长地看了老道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只是电话拨出去后,显示不在服务区。 小萝莉放下手机,皱了皱眉,道:“估计老板他们在老林子里,手机没信号吧。 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芳芳已经给我点了。” 小萝莉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老板走之前吩咐过了,让你醒来后必须再住在病房里观察个两三天。” “我这已经好了,真的,没问题了。” “老板说如果你不住这里,跑出去了,就让我打断你的腿,让你打着石膏在这里躺两三天。” “…………”老道。 “行吧,反正小猴子也跟着一起去东北了,你也没什么事儿做,这几天书屋也不开张,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隔壁找人唠唠嗑,反正隔壁人多。” “额,好吧。” 电视里正在放着一部救火纪录片, 主持人正在讲着深情的话语,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周泽感慨着, 老道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留下了这么一只对他死心塌地的猴子, 当初的搬山猿猴一直守护着那张鬼差证,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但那只搬山猿猴毕竟是正牌的,有“正宫”的名分。 但这只老猴子呢, 明明是当初被涮下去的, 是备胎啊, 都千年过去了, 居然在这个时候仍然愿意跑出来为老道燃烧最后一把。 这种忠诚,还真是让人触动啊。 周泽抿了抿嘴唇, 其实, 他能看出来, 老猴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连捶打楚江王法身的速率也慢慢地降低了下来。 如果是巅峰时期的老猴子,硬抗楚江王,可能还真的能强行五五开。 府君的猴子,除了初代的那只紫金神猴战力上天的特例,最起码,打个阎王应该没多大的问题。 但现在, 悬, 更何况, 人阎王只是出动了一具法身而已, 本尊还没动手呢, 你现在连人家的法身都捶不烂, 等人家的本尊再出手, 还有什么胜算? 只是, 就在这时, 周老板似乎看见坐在楚江王法身身上的老猴子, 像是忽然抬起头, 看向了自己这边。 老猴子的视线很锐利, 锐利得让人觉得害怕。 兜里的煞笔开始震颤了起来, 甚至连青铜戒指也跟着一起有了反应。 这是来自老猴子的窥觑, 或者, 更像是一种知会。 它记得自己, 它注意到了自己, 甚至, 周泽有一种感觉, 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着它死, 等着它力竭, 等着它最后孤注一掷, 等着它变成第二个平等王陆。 所以, 先前往这里走,站在这里时, 周泽觉得自己有点阴损,有点坏。 当人家在为老道拼命,算是帮着自己抢龙脉时, 自己却站在边上看着, 等着它死,等着它走投无路, 等着, 吃它。 愧疚的情绪只是一闪即逝, 因为周老板清楚, 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妇人之仁,根本就没什么意义。 因为对手是一位阎王, 是地狱的主宰之一, 想和这种级别的对手抢东西, 容不得任何的矫情。 周泽自己也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 要么不出手, 要么必须成功! 而成功的唯一条件,就是赢勾能够再像上次在地狱他的宫殿里那般,得到一口启动的“燃料”。 很残酷,很冰冷,很现实, 周泽没得选择, 原本他还期待着老猴子能老当益壮一把,直接把阎王揍一顿,这是最皆大欢喜的结果,但现在看来,基本没可能了。 老猴子的气血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之前, 周老板别说帮忙了, 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慢慢地, 周泽蹲了下来, 雨水不断地落下, 在周泽面前出现了一些积水的低洼, 黑色的水依旧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 周泽看着自己的脸, 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和这水一样,变得有点黑了。 倒不是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这种抉择有什么错误, 而是觉得, 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太平静太平静了, 平静得如同理所当然。 “啪!” 丢了块石子儿, 砸入了水洼之中。 “老道啊老道,你当初要是不败家,现在不屁事儿也没有了么?” 可惜赢勾现在还不能说话, 不过周泽倒是能够模仿出赢勾要说什么, “矫…………情…………” 呵呵, 拖着长音,带着一种中二的语感。 也确实是矫情了, 要是老道当初没败家, 现在自己所需要面对的, 可能就是高高在上的地狱主宰…………陆放翁。 以赢勾的身份, 无论谁坐在最上面, 都容不得他的复苏和恢复的。 周老板抬起头, 对上了老猴子的目光, 那磅礴的身躯, 那硕大的眼眸, 荡漾着的是一种带着些许戏谑意味的目光。 这一次, 周泽确定了, 这老猴子, 他知道了! 他看穿了! 他了然一切! 可能, 从那次通过侯亮亮在通城的初次“见面”时,老猴子就已经洞悉了很多很多。 可笑的是,当初的自己居然还很意外老猴子好像没认出老道的身份来。 这只老猴子,有着超乎想象的算计和推演能力,有着恐怖的智慧! 它来了, 它出现了, 它可能已经猜到了结局, 但它还是来了, 它还是出现了。 就凭这份智慧和算计, 当初的它,是怎么落选输给了搬山猿猴的? 妈的, 老道真是眼瞎啊。 老猴子捶累了, 只是这具阎王的法身还被那黑色的身影继续缠绕着,切断了和本尊的联系后,这具法身就像是失去了指令下达一样,就任凭老猴子继续坐在他身上也不懂得反抗。 老猴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着, 低头, 先看了看自己的双脚位置, 腐烂的面积正在不断地加大, 烂肉也在不停地剥落, 一些位置,白骨都已经露出来了。 如果这会儿, 它直接选择离开,回寒潭的话,找那里自己饲养起来的鲤鱼,倒是可以把这个症状表现再压制下去,继续苟存一段时间。 但, 呵呵, 老猴子双手叉腰, 喘着气, 没必要了, 活着累, 活着真他娘的累啊。 还有, 这王八犊子, 真硬啊, 自己的拳头到底还是没以前硬了, 竟然连这具法身的龟壳都打不破! 老喽哟,老喽哟。 老猴子还清楚地记得, 自己壮年时,虽然力气上肯定比不过那个卖苦力的憨憨, 但这身体魄,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的。 不服老,是真的不行,真的不行了啊。 老猴子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前面这座山的山坳位置, 那里, 蹲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也在看着它。 老猴子笑了, 哈哈哈哈地大笑, 带着一种调侃,带着一种放肆,带着一种酣畅, 甚至眼神还一抖, 得意之情, 溢于言表: “等急了吧?” 山坳之中, 周老板站起身, 他忽然觉得不内疚了,也没觉得自己选择的等待有什么阴损的了, 更不再觉得自己以这种方式等待一只忠诚的老猿步入死亡步入绝望步入“口粮”有什么不对的了, 因为人家自己早就看开了,早就放下了,早就坦荡了。 那么, 自己还在这里矫情个屁啊。 再度面对老猴子投射来的目光, 周泽笑着叉着腰, 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笑骂道: “老东西,你怎么还不死啊!” “砰!” 老猴子又是一拳砸在了楚江王的法身上, 还扭了扭胯, 像是在说: 就不急着死,就不急着死, 气不气, 你气不气? 第九百五十九章 阎王要你三更死(下) “哈哈哈,我靠,看见没,看见没,那个王八犊子又被打了!” “唔哈哈哈,唔哈哈哈,还阎王呢,这还阎王呢,被一只老猴子压身下当马桶骑。” “我日,老猴子这一拳打得真够狠的。” “这巴掌痛快,扇死这王八羔子!” 东北的“神兽”们一只接着一只不停地从安律师的嘴里冒了出来。 许是因为离开通城前夕, 安律师曾特意去药店病房里看望过老道, 就像是古代人要远游前要去给祖先上坟祈求获得保佑一样 可能就因此得到了来自老道的“祝福”, 所以他并不清楚, 自己现在到底正以一种何等“英勇”的姿态,于作死边缘疯狂地试探。 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来了,我跳进来了,我又跳出来了………… 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按理说,安律师其实是一个挺含蓄的人,一个不那么容易放飞自我的人,一个很善于审时度势的人,虽然还没脱离低级趣味,但还不至于这般得放飞自我。 但今儿个,确实是上头了,一来他对老猴子有代入感,二来揍的还是阎王,双倍的爽感加持之下,真的已经完全嗨了。 最最重要的,还是安律师压根没去想身边这个人可能就是真正的地狱主宰,排除掉这个可能,安律师的这种行为和表现,其实算是很正常。 同事之间坐一起,说着董事长的糗事和八卦,也能方便拉近关系。 中年男子先前这段时间一直闭着眼, 安律师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着, 他没生气, 他只是笑了, 像是看见一个跳蚤在自己面前跳来跳去, 且这个跳蚤还挺有意思。 终于, 他睁开了眼, 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真的,很开心啊。” “啊,你难道不开心么?” 中年男子点点头, 道: “开心。” “这不就是了么,开心就完事儿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中年男子又问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你很高。” “有多高?” “总之,很高很高就是了。” “到底有多高?” “这个嘛,反正再怎么高也不可能有这位高就是了。” 说着, 安律师遥指前方那尊被老猴子压在身下的阎王法身。 中年男子点点头, 感慨道: “是啊。” “这不就行了,反正咱又没他们高,咱就看乐子就是了,该开心就开心,该乐呵就乐呵。” “也是。” “嗯?对了,你要不要来一点啤酒?” 安律师从自己身后的背包里又掏出一罐啤酒递给了中年男子,然后干脆原地坐了下来。 前面, 在下雨, 但雨水的面积只局限于交战区域, 可能老板那边还在下雨吧, 自己这边却连风都没怎么变大。 中年男子也坐了下来,同时,接过了啤酒。 “来,第二次见面,咱干一杯。” 中年男子举起啤酒罐,和安律师碰了一下。 其实, 二人不是第一次喝酒了。 “老哥啊…………” 安律师伸手搭在了中年男子的肩膀上。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被安律师搭着肩膀了, 倒是比第一次稍微能忍受了一点儿。 任何事情都是一样,第一次总是带着点深色,之后就润滑了。 “老哥啊,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觉得和你投缘。” 前面, 老猴子还在和阎王干架, 这边, 安律师开始拉起了关系。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小人物也有着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如果你的头一直在朝上看的话,你会发现,无论你爬得多高,你永远还是一个小人物。 你要在他们面前,笑、闹、唱、跳, 你表现得越滑稽,越二,越逗,越出丑,可能坐在上面的人才会对你放心,才会……觉得你有趣。 现在很多人写自我介绍时,常常会写一句“不喜欢社交,喜欢一个人待着”,然后总觉得自己很特殊很奇特,但实际上那些在外面应酬来应酬去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去社交去应酬? “是么。” 中年男子又喝了一口酒, 似乎浑然不在意自己的法身现在整备一只老猴子蹂躏的事实。 不过, 他眼睛里的血丝, 倒是在慢慢地消退。 “可不是嘛,咱是真的投缘,如果不是怕唐突和怕老哥你觉得我高攀,我都想和你斩鸡头结拜了。” “嗯,确实高攀了。” “…………”安律师。 “这个,老哥,交朋友呢,其实是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的,也不去在乎什么身份高低的,否则怎么可能结交到真正的朋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中年男子放下了啤酒罐, 抿了抿嘴唇, 道: “‘朋’字,其实是对等的两串钱。” “…………”安律师。 安律师忽然觉得有些难以交流了,但他还是继续硬着头皮道: “老哥,我是什么身份,你能看得出来么?” “戴罪之身。” “嗯,其实我能看出来你看出了我的身份了。” 这话有点绕, 中年男子消化了一下, 才点点头。 “但我就是佩服老哥你这种不拿有色眼镜看人的习惯,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所应该有的心胸,这才是真正男人的胸怀!” 安律师脑子里回忆着曾经红极一时地一款手机广告词,嗯,据说那家手机现在已经破产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啥,老哥,以后有什么路子可以支应我一声,有什么发财搞事情的好事儿,也可以提携弟弟我一把。 老哥你待会儿还是要下去的吧?” 中年男子点点头。 “这行啊,反正我在上头,你上上下下地也不方便不是? 以后有事儿可以喊我。” “你不是说,你已经在做个体了么?” “是在干个体,但我现在跟的那位老板吧,人好是好,但就是太咸鱼,反正我也没其他事儿干,空余的时间大把。” 这是个大人物, 如果可以拉好关系, 对于书屋以后的发展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中年男子点点头, “好。” “老哥痛快,待会儿咱们留一下坐标啥的,以后常联系,逢年过节我也给你烧点儿孝敬下去,别嫌少就是了,都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心意。” “你现在就帮我做一件事吧。” “啥事儿?” 安律师有些好笑,自己这边按头当弟弟了,结果人家还真直接使唤上了。 但生活就是这样,为什么现在“霸道总裁”题材的作品这么受欢迎? 原因很简单,因为大部分人现实生活里只能做孙子……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前面, “帮我上去喊一句话。” “喊话?” 安律师愣了一下,忙道: “这个,咱就坐这边看戏就是了,干嘛硬往上凑啊,那些大人物反正也不把咱们放眼里。” 中年男子看着安律师,笑而不语。 “行…………”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成吧,老哥你说,让弟弟我去帮你喊什么。” “你先往前走走,我告诉你。” “行吧,还真奇怪。” 安律师站起身,拿着啤酒罐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向中年男子, “喊什么?” 中年男子抬了抬手, 示意安律师继续往前。 安律师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停下,回头,问道: “喊什么?” 中年男子示意继续往前一点儿。 安律师一口气往前跑了一段距离, 在快要触及到下雨区域时,停了下来, 转身, 喊道: “喊什么啊!” 妈的, 破事儿真多。 中年男子再度拿起啤酒罐, 放在嘴边。 安律师的身体忽然一颤, 不由得做起了一样的动作, 把啤酒罐放在嘴边, 喝了一口。 而后, 中年男子把啤酒罐放下, 因为他是坐着的, 而安律师是站着的, 所以安律师手中的啤酒罐直接摔在了地上, 剩余的啤酒溅射了出来,撒了一地。 安律师有点慌了, 他和周泽和许清朗不同, 他可没习惯那种外界的力量掌握自己的身体。 中年男子举起手, 安律师也举起手,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安律师也微微一笑, 中年男子没动, 安律师继续往前走, 走, 走, 走, 走入了下雨的季节, 走入了泥泞的区域, 走入了阵阵捶打如雷音的区域, 一直走,一直走, 一直到老猴子的目光挪向了这里时, 安律师才停了下来。 老猴子的嘴角还带着笑意, 安律师眼里是苦涩, 但嘴角挂着笑容。 忽然间, 安律师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玩儿脱了, 一股巨大的阴影开始袭来。 你有多高? 我不高, 因为我现在躺着呢。 安律师想回头,再看一眼身后遥远距离的那个电池男, 但他现在做不到,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举起的手,慢慢收起了四根手指,只剩下一根食指指着如山岳一般巨大的老猴子。 中年男子:“阎王要你三更死…………” 安律师:“阎王要你三更死…………” 中年男子的目光变得赤红一片, 安律师的目光也变得赤红一片, 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安律师的眼眸中射出, 开始越来越大, 开始越来越快, 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 “砰!” 洞穿了老猴子的胸膛。 老猴子的身形随之一晃, 张着嘴, 却发不出声音, 最终, 从阎王法身的身上, 摔了下去。 “轰!” 这一刻, 像是, 山塌了…… 第九百六十章 斩阎罗!(1) 耳边, 是风的声音, 胸口, 也因为出现了这个巨大的贯穿伤,同样的出现了风的呼啸。 那些风啊, 在自己的骨骼,在自己的肌体中穿梭、碰撞,回旋, 似响起了交响乐的序章。 而这, 对于自己来说, 却是最后的终章音符。 老猴子清楚, 自己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苟了这么久, 终究没办法继续苟下去了。 人在临死前,似乎会习惯性地去忽略时间的流速,脑海中会出现很多的画面; 就像是法官对一个人行使判决前,会对你做一个总结; 这一刻, 从阎王法身身上摔下来时, 老猴子那逐渐丧失神采的眼眸, 仿佛看见了那个夏夜里的一团篝火, 一个身穿着白衣的男子来到了野林, 当时, 自己和搬山苦力为了争夺林子里的一处灵泉而打得不可开交。 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说了, 别急, 他来帮忙调解。 然后, 他把自己和搬山苦力都揍了一顿。 调解结束, 灵泉归他了, 后来, 他在灵泉旁边盖了一座茅草屋。 当时的他和搬山苦力都还没成年,只是因为血脉的原因,在当地妖怪之中也算是不可小觑之辈。 见到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出现, 而且对方这么厉害, 自己和搬山苦力被揍了一顿后, 跪伏在他的脚下, 喊着请“仙人”收下我们。 然后, 他把自己和搬山苦力又揍了一顿。 他说, 别和他提“仙人”俩字, “仙”,就是个屁,臭不可闻。 不过, 他说, 可以收下一个,这是规矩,只能收一个。 他说他也不喜欢这个规矩,他还说,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克服了自己对毛发的过敏。 但这规矩是他祖宗定下来了,没办法。 他觉得自己的上一代,自己的上上一代,自己的上上上一代,可能都不喜欢猴子,但谁叫最老的祖宗喜欢呢。 一代代的抓猴,最好还不能重样的。 他说他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和搬山。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嫌弃, 叹息着; 凑合着用吧。 他将一只萤火虫丢入了老林子里,挥挥手,自己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 同时笑道: “去找吧。” 他的笑像是一条恶犬,撞乱了自己和搬山的心弦; 自己和搬山苦力真的像是两条猎犬一样,一起窜进了林子,开始去找。 三天后, 自己抓住了那只萤火虫,兴高采烈地出来; 搬山苦力垂头丧气; 但他却说, “他要收的,是没找到的那个。” 然后, 他收下了搬山苦力。 自己很不解,一直到现在,自己都不能理解, 自己到底是哪里差了, 会被这般区别对待? 这是一个游戏,胜负输赢,全凭他一念之间; 那个夏天, 自己抓住了一只萤火虫, 却因此丢了自己想要的明天。 他在林子里住了十年, 虽说没收下自己, 平时却把自己和搬山苦力一视同仁地教导修行。 自己费尽千般心思, 去讨好, 去进步, 自己想要挤掉搬山苦力,想要取而代之, 又或者, 让他破一下规矩,收俩! 但十年后, 他要走了, 他带走了搬山苦力, 留下了自己。 那也是一个夏夜, 他没有像仙人那般腾云驾驭地上天, 而是直接下了地, 他自己也说过,他喜欢上天,但天上太破了,房子又贵,亭台楼阁水榭歌台都是骗人的广告,时机上全是老破小。 他还说,他也觉得下地有点土得掉渣,但谁叫他家产业在地下呢,出来玩了十年,一事无成,唉,只能回去继承整个地狱的家产了; 他说:苦啊,苦啊。 他是地狱的王, 他的家, 世世代代, 掌管着地狱, 掌握着阴阳。 他走了,搬山苦力也走了, 自己坐在那座小木屋前, 坐了三天三夜。 自己想不通, 哪怕千年过去了, 自己依旧想不通, 为什么当初不选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明明自己这么聪明! 如果当时他带走的是自己,留下的是搬山苦力, 自己有信心, 他现在, 依旧还是地狱的王! 最后一次见面时, 他不在了, 回来的是搬山苦力, 搬山苦力说他走了,听了那尊菩萨的话后,他走了。 然后, 自己把搬山苦力揍了一顿。 搬山苦力站在那里没动, 让自己揍了一顿。 其实,论打架,小时候不好说,但长大后,自己真打不过那只搬山苦力,瞧这名字,就肯定打不过嘛。 然后, 搬山苦力也走了,走之前,说要守护他留下来的东西。 他人都没了, 你还守着东西又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 少年时的夏夜篝火, 暮年时的寒潭鲤鱼。 唯一欣慰的是, 他还在…… 自己曾有过不解,深深地不解, 不解的不仅仅是当初的他,为什么没选自己, 同时还有, 为什么他会落得那个下场。 这简直比当初选搬山苦力不选自己更让人难以置信! 现在, 似乎是随着自己生命力的快速流逝, 随着自己的丧钟已经开始敲响, 自己还是没能明白, 却好像……有一点看淡了。 很多东西,雾里看花时,就模糊,看不真切,看淡后,反而能看得更清晰。 老猴子笑了, 躺在了地上, 摔入泥泞的沼泽之中, 那乌黑浑浊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腐朽的身躯。 “啊…………” 不是惨叫, 不是呻y, 不是无意识地哀叹, 这一声之中, 带着的, 是明悟。 “哈哈哈哈…………” 阎王的法身缓缓地站了起来, 远处, 中年男子也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手,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法身庞大的身躯抬起脚, 踩在了老猴子的胸膛位置。 “你的时代,早结束了,还出来凑什么热闹?” 声音, 是从安律师的嘴里发出来的, 此时的安律师, 就站在老猴子的身体旁边, 几乎就面对着老猴子的耳朵。 老猴子只是继续在笑,笑声乏力。 安律师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恐,他觉得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那位, 那位, 居然真的是阎王! “泰山已崩,府君已殁。” 老猴子闻言, 庞大的身躯颤了一下, 用力反驳道: “泰山……不朽。” 中年男子也笑了,他的目光开始慢慢地向上,开始追寻那道黑色的身影。 当年, 自己原本以为已经将他永久地放逐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 你不是要找回末代的泰山么, 还真有缘, 居然和这只猴子混到了一起。 俩遗老遗少,抱团凑在了一起,取暖是么? 这搭配,还真不错。 同时, 也真可笑。 中年男子举起手, 阎王法身举起手, 安律师也举起手, 一道黑色的天幕慢慢地倾轧了下来, 封锁住了那道黑色的身影想要腾挪的空间, 既然自己冒出来了, 就别再走了, 你这条疯狗, 也得结束在这里。 属于泰山的遗毒,必须清理干净! 这样一算, 这趟还阳, 做的事儿还真不少, 本想着帮谛听带一份零嘴回去, 没想到顺带还能有俩意外收获, 有趣, 有意思, 和这个戴罪之身的家伙一样, 都能让自己觉得愉悦。 “就是府君再生,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信不信,本王依旧有能力让他知道: 什么是沧海桑田, 什么是岁月变迁, 什么是物是人非! 舞台, 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要么, 自己乖乖地滚下去, 要么, 就被踹下去!” 安律师大声地喊着这些话, 然后, 他看见老猴子抬起了手, 这只手只要落下来, 自己就会被砸成肉泥, 甚至在这恐怖的罡风之下, 自己的灵魂都难以幸免。 安律师慌了, 他想喊自己错了,喊自己是身不由己,但他现在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卖主求荣的小人………窃居高位的犊子,就你,也想学我们老猴家沐猴而冠?” 老猴子的打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就放在了安律师的身侧。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 “十殿,阎王,呵呵,阴阳要变了,连我都晓得,阴阳要变了。 到时候,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没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道: “本王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已经看不到那一天了。 下去吧, 你的大限已经到了, 下去找找看, 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位末代废物。” 说着说着, 中年男子忽然“哦”了一声, 笑道: “哦,差点忘了,下面,是归我管的。” “废…………物?” “都这个时候了还护主心切?” “废…………物?” “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你…………很好。” 阎王的法身一把攥住了上面的黑色身影,抓住了,已经抓住了。 “我要…………下去了…………” 老猴子忽然感慨道。 “认了?”中年男子问道。 “我不敢下去哟…………因为…………因为他说…………他说下面归他管。” 闻言, 中年男子的神识开始快速地扩散出去, 老猴子这句话不是在对自己说! “轰!” 老猴子最后一点力气将拳头砸在了地上, 恐怖的震荡迅速散开, 直接干扰到了中年男子的神识搜索, 同时, 老猴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挺起残破的胸膛, 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我就一个要求…………一个要求…………让他…………别管了…………下面太黑………我怕黑………… 就让他…………陪我…………一起下去…………搭个伴吧…………” 远处山坳中, 已经被大雨淋湿站了许久的周老板, 点点头, 道: “好。” 第九百六十一章 斩阎罗!(2) 雨势,正在变大; 按理说,楚江王营造出的这些黑色的雨水,应该一直是恒定的,它不会增也不会减,因为完全取决于楚江王的一念之间。 但现在, 雨开始变大了, 新的雨水开始冲刷着地上的污垢, 开始稀释着地上那些黑漆漆的水洼, 这是一种清理,也是一种荡涤, 抒情家会以“老猴子的死感动了上天”来形容这个画面, 让苍天为之泪流。 实际上, 是因为老猴子体内血统的原因, 赤尻马猴本就有着“龙”的血脉,对水的亲近感向来极强,它生命的消失,牵引出一场磅礴大雨,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雨来,为其送葬。 雨水之中, 老猴子就这样躺在那里, 嘴唇嗫嚅着, 回味总是美好的,也总是短暂的, 因为美好而短暂,同时也因为短暂而越发觉得美好。 只是, 现在终究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老猴子的眼眸里,有着衰败,却没有悔恨和多少的留恋。 看不破的叫命运, 看破的则叫宿命, 认不认,其实都是这个命。 无关乎算计,无关乎谋划, 因为早已认命,且甘之如饴。 千年前的那个夏夜,它已经决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那位。 虽然自己不能像搬山那样,一路陪伴着他, 但至少, 自己可以在死前, 站最后一班的岗。 若有一日, 他再度君临地狱, 这路上, 有自己添上的一块砖瓦。 一团团晶莹的光泽开始从老猴子身上溢出, 这是老猴子在大限来临之前,体内的最后精华。 同时, 他主动兵解了自己, 融化了自己的灵魂, 它本就不剩多少生命了, 既然是送人, 作为府君座下的第二只猴,至少是自认为是府君座下的第二只猴, 总不能丢了府君的脸, 得大气, 也必须得大气。 往事随风,往世也随风, 那啥, 下辈子? 轮回? 要了干嘛! 活好这一辈子,已经够本了,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再来世,再苟一世, 忒累, 不如一起打包了送出去。 楚江王的目光在四周逡巡, 安律师的眼睛也在不停地扫视四周, 只是, 老猴子先前的那一捶, 确实震荡了四周的气机, 暂时屏蔽掉了楚江王对周围环境的具体感知。 老猴子临死前,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没太过感慨若是自己壮年时该如何如何,他只是疲惫了,也卸下了。 下面的, 就不是它的事儿了。 搬山苦力早几年就没了, 这王八犊子, 抢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 是得过去找它好好算账去了。 ………… 一道明黄色的虚影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 他不需要动,也没必要动, 一切, 都得靠老猴子自己本人的主动。 一如当初的平等王陆, 在平等王殿被灭之后,自身也被十常侍追杀,走投无路之下,他主动结束了自己,主动奉上了自己,为的,是让赢勾给他复仇。 赢勾当初信守承诺, 十殿阎罗少了一个, 十常侍,也少了一个。 现在, 只不过是之前的一幕再度掀开, 有经验了, 那就, 一切照旧。 “别让我等太久啊。” 明黄色的声音笑道, 回头, 看了一眼远处楚江王所在的位置, 又指了指自己, “老猴子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我怕黑。” 周老板点点头,应下了。 老猴子的目光又再度在四周逡巡了一遍, 它不是在最后一眼回望这个世界, 而是在找那只自己曾见过的小猴子。 它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但回头望向自己那尊磅礴同时也在快速腐烂着的身躯, 老猴子忽然觉得什么都没必要再说了。 明黄色的身影主动走向了周泽, 而后, 慢慢地和周老板的身形开始重叠。 恍惚间, 野林子的里的那个夏天, 老猴子在灵泉旁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笑的搬山猿猴。 “那是俺的泉!” “放屁,这是俺的地盘!” 俩小猴子再度厮打了起来。 一只猴子力气大,却没能占上便宜,因为另一只瘦子下手更狠更阴,总是能让力气大的那只吃亏。 俩小猴子打着打着, 打着打着, 都会不时地向远处眺望一下, 看看, 那一身白衣的男子, 是否又会悄然无息间的出现。 ………… 一股暖流, 开始席卷周泽的身躯, 像是一具沉寂了许久的战争机器, 终于被再度填补上的燃料, 齿轮转动, 一切的一切, 都得到了激活。 可能, 时间不会很长, 燃料耗光之后也会一切如旧, 但, 已经够用了。 感知着体内的充盈, 周泽缓缓道: “等久了吧。” 之前, 一直沉默,沉默,沉默,沉默的你, 该说话了,也该活动了。 你等了许久的“龙脉”,你念念叨叨许久的“龙脉”, 呵, 终于等到了。 “准…………备…………好…………了…………么…………” 周泽点点头, “来吧。” “来…………了…………” 顷刻间, 周泽的气质陡然一变, 原本的和煦变得如同寒冰一般冷锐, 可能,唯一没变的一点,仅仅是二人都相似的那种散漫。 周泽伸手, 雨珠打在了掌心, “滴答……滴答……” 下一刻,雨停了。 这里的雨停了,不是不下雨了, 而是这方天地之间, 所有的雨珠全都凝固在了空中, 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 一切的一切, 都陷入了停滞。 周泽缓缓地抬起头, 他迈开了步子, 开始在雨帘之中行走。 ………… 老猴子死了, 这一点, 楚江王清楚,他已经感受到了。 但让楚江王有些不解的是, 老猴子死前的那些话,明显不是在对自己说。 在这里, 在楚江王眼里, 能够有资格站在一起对话的, 只有三个。 自己, 老猴子, 还有那只已经被自己法身的手掌给抓住的疯狗。 怎么可能, 还有第四个、 楚江王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安律师的身边, 和安律师一起站在了老猴子正在腐朽的庞大身躯前。 “嗡!”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松,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有些惊恐, 也有些哭笑不得, 惊恐的是, 这位的身份,真的太可怕太可怕了, 自己刚刚还说想和对方斩鸡头拜把子。 哭笑不得的是, 不管自己是否承认, 刚刚的自己, 虽说只是当了个传声筒, 却可能是这辈子以来, 他, 安不起, 最高光的时刻,人生巅峰! 只可惜,附近没有人把这段拍下来,否则再做一下后期处理,把后面的中年男子给P掉,应该值得自己回味很久很久了吧? “知道为什么要用你来传话么?” 中年男子问道。 安律师依旧跪在地上, 眨了眨眼, 这一次,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嬉皮笑脸, 而且, 度过了“哭笑不得”的这个阶段之后, 安律师猛地回忆起自己先前“那王八犊子被干趴下了”的种种表现, 一股森然的凉意从脊椎骨那边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这真的是, 老寿星吃了成吨的砒霜啊! 但人家的问题,你又不能不回答。 先前不知道身份时,可以嘻嘻哈哈,现在,不可能了。 就像是在澡堂子里时,大家都光着身子,没有什么身份尊贵高低,但等离开了澡堂,衣服穿上,明显就感到了不一样。 “您是不想撕破脸皮?” 安律师试探性地回答道。 楚江王摇摇头, 然后伸手想接一下雨水洗洗手, 同时道: “只是嫌晦气。” “哦,原来是这样。” 忽然间, 安律师愣了一下, 因为刚刚一直击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停了。 就像是你之前正走在嘈杂的街道上,结果忽然被屏蔽了一切的声音,这种落差感,让人感到惊愕,同时感到很无所适从。 更让安律师震惊的是, 这雨,居然就停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是梦里才能出现的画面吧,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愧是阎王, 真特么的牛逼! 安律师抬起头, 想看看这位楚江王, 同时习惯性地想把马屁送上去。 但他嘴巴张了一下, 却没发出声音, 因为他看见刚刚正准备接水洗手的楚江王, 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不是他弄的? 只是, 楚江王毕竟是楚江王, 千年以来, 风波浪涛不知经历了多少, 他有那份自信,也有那份气度。 此时, 楚江王负手而立, 斜前方, 他的那尊法身继续手里攥着黑影,也一样负手而立。 悄无声息的出现, 又有和弥留之际的老猴子对话的资格, 想来, 应该也是老古董级别的人物。 前方的林子里, 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一层迷雾笼罩住了对方的面容和身形, 让人看不真切其身份。 但安律师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感觉, 这气场, 这逼格, 我艹, 是大大老板! 这一刻, 安律师聚集了两世为人的莫大勇气, 安律师毫不犹豫地赌上了自己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安律师站了起来, 安律师伸手指着自己前方的楚江王, 安律师怒发冲冠, 安律师义愤填膺, 安律师大骂道: “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知罪么,伪王厉,” —————— 现在好像是双倍月票,大家把月票都投给龙吧。 第九百六十二章 斩阎罗!(3) 老猴子的死, 对于周泽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律师不是当事人, 所以不清楚, 至少, 不可能那么敏感。 于周泽来说, 他是见到老猴子出现后,就有所明悟,所以一直在等着。 现在老猴子死了,死前,将它剩下的一切都送给了周泽。 至于,指名说要楚江王下去陪它,因为它怕黑,其实只是顺手为之。 想要这龙脉,就得过楚江王这一关。 但这些, 安律师是不清楚的, 安律师只知道, 以大大老板现在的状态, 是干不过阎王的。 所以, 这才叫赌! 做舔狗也是要有技术的,安律师无疑已经走到了舔狗巅峰的境界,快要高处不胜寒,寂寞如雪了。 为舔狗界,竖立起了一座丰碑! 楚江王愣了一下, 尤其是那个“伪王厉”的称呼, 更是让他有些错愕。 雨水是停住了,但他还是主动地伸手抓了一些雨珠下来清洗着自己的手。 对身后的安不起, 楚江王依旧觉得他有趣, 有趣得他都想改变主意, 想把安律师的脑壳给打开, 搜搜魂, 看看有没有其他更有趣的东西了。 这个洗手的动作,让周泽觉得很亲切。 当然,亲切是亲切,但对于洁癖患者来说,自己的洁癖叫爱干净,对面的洁癖则是叫……事儿逼。 “哪位?” 楚江王开口问道, 依旧带着那么一股子的从容不迫。 他是阴间的王, 哪怕来到阳间,也是一样。 千年尊容所养出来的气质,真的已经浸润到了骨子里。 “忘了?” 周泽开口道。 楚江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而后, 周泽动了, 他出现在了楚江王的面前, 楚江王的眼中, 释放出了两道恐怖的紫色的雷霆, 这不是天上的雷罚,而是自己养成出来的雷霆之力,在自己所掌握的无间小地狱之中,这雷霆是拿来惩罚那些罪孽深重的亡魂的。 然而, 周泽直接无视了雷霆的威胁, 事实上, 这雷霆打在周泽身上时, 就自然而然地挪开, 落在了身后千米之外,爆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宛若无边业火忽然升腾起来,将那片区域被彻底净化了一遍。 倒是没有什么爆炸山崩, 只是那里的空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变得格外的清新。 而这时, 周泽的拳头已经来到了这里。 “砰!” 楚江王被一拳打飞。 一切, 其实就是这么的简单, 没有什么繁琐,也没有什么复杂, 哪怕你是当代地狱的王者, 但打你, 和打一条狗, 有什么不同? 安律师站在边上, 亲眼见证着这种“奇迹”, 哦不, 是“神迹”! 上一次,老板横扫地狱时,他不在,老张那会儿倒是在地狱,但老张那时是被冰冻着的还是怎么着来着,总之,老张也没看个真切,个儿太矮小,看不见上头的风景。 但这一次, 安律师是看见了阎王被大大老板捶飞的画面, 货真价实地实锤啊! 不过,在这个当口,安不起反而不敢说话了,连马屁都不敢送上去。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呱噪了,以大大老板的性格直接送自己提前去火化也说不定。 楚江王的身体在林子里滑行出了千米多的距离, 地上, 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四周的水洼似乎一下子寻找到了归宿,这条沟壑很快汇聚起了雨水,像是快速挖出了一条沟渠。 周泽没有跟进上去, 只是蹲下来, 弯下腰, 伸手, 从新开挖的沟渠里捧起一些水, 洒在自己的手掌上, 慢条斯理地清洗着。 等那一边楚江王再度站起来时, 周泽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记得了?” 记得了? 记得当初是谁把你的法身直接打爆了? 楚江王有些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道: “你居然还活着。” 距离上一次赢勾归来横扫地狱,其实也没两年的时间,就算满打满算两年吧,对于这些寿元动辄上千年的存在来说,也宛若是昨天发生的事儿。 那一次, 阴司大军出动, 阎罗们的法身一起参战, 虽说损失惨重, 但最后也迫使那位走向了奈何桥,步入了不归路。 但谁能想到, 那位, 居然还没死。 楚江王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安律师身上, 他忽然觉得, 自己没能早点对这个有趣的家伙进行搜魂, 似乎是一个不小的错误。 “你要的,是龙脉?” 楚江王问道。 他的身体确实够结实,应该不是和其他阴司官差上来去殡仪馆随便找了一个上身用用那般随意。 周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洗好了手, 周泽站了起来, 目光扫了一眼旁边这尊巨大的老猴子遗体。 “它说它怕黑。” “然后呢?” “得让你下去陪它。” 答应人的事儿,哦不,答应猴的事儿,赢勾肯定会做到。 哪怕答应这件事的人,是自家的看门狗,并不是自己。 但赢勾不屑于玩儿这种文字游戏。 目光, 再度落到了这尊阎王的身上, 周泽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左臂, 五根指甲长了出来, 带着一种异样的光泽, 仿佛其身后的这片空间也都因这股子恐怖的锋锐而扭曲了起来。 “狂妄。” 楚江王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 他甚至还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哪怕这套衣服已经在雨水中被彻底浸泡上了泥泞,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越显得落魄时,仪式感反而越是被需要。 “再等一会儿,你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阳间, 可没有奈何桥能让你再侥幸逃脱一次。” 楚江王一字一字地说完。 周泽微微一笑,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文绉绉的对话方式, 你一言我一语, 很枯燥, 也很无趣。 所以在当年, 他掌握地狱时, 只有坐在白骨王座上的他想说话时才会说话, 周围, 没有那种可以随意说话的家伙, 图的, 就是一个清静。 楚江王的法身动了, 庞大的身躯抡起了拳头, 直接对着下方的周泽砸了下来! 这一拳, 雷霆万钧! 周泽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举过自己的头顶, “砰!” 法身那如同房屋一般巨大的拳头, 被周泽用五根指甲给挡住了。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画面, 但它却真实的发生了, 极不协调中却又带着一种特定专属的理所应当。 “噗哧!” 五根指甲都刺入了法身的拳头之中, 可能, 也就几厘米的距离拉近, 和这庞大的法身相比, 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在下一刻, 周泽的手掌开始转动, 手指也开始转动, 指甲也开始转动, 而这尊庞大的法身, 也开始了转动。 宛若秋风扫落叶, 法身开始扭曲, 开始被搅动, 开始被撕裂, “轰!!!!!!!!!” 沉闷的轰鸣声响起。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眼耳口鼻都开始有鲜血溢出, 整个人晃悠悠地原地转了两圈后, 终于支撑不住, 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这一刻, 安律师真正领会到了, 什么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昏迷之前, 安律师带着极大的不甘, 他还想继续多看几眼,好想好想…… 远处山坡上, 莺莺老张小猴子等也都一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们距离够远,所以没怎么被波及到,只觉得耳朵发鸣,灵魂发颤。 附近, 那处被白骨覆盖着的洞窟内,一只千年修为的穿山甲打了个哆嗦,开始发了疯似的继续往下深挖! 而一只通体发白的异鬼,干脆舍弃了自己经营一甲子的道场,拼着折损本源的代价,迅速地逃离这里。 这俩个,是之前楚江王来这里时,稍微能被看上一眼的存在。 此时, 他们都清楚,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的游戏了,所以跑得万分干脆。 法身爆了, 爆得很唐突, 似乎这么大的一尊庞然大物,就这么的没了,有点暴殄天物了。 他没有经历鏖战,也没有经历天大的损伤,更没有那种倒下去后再爬起来燃烧小宇宙后再冲上去周而复始的坚强。 所留下的, 只是周泽的一句简短地不能再简短地评价: “还是脆。” 是的, 像是故地重游,品尝家乡某美食所发出的评价。 这尊刚刚修补好的法身, 和自己上次打爆的那尊一样, 一样的脆, 一样的不堪一击。 楚江王愣了一下,气度使然,没有太过惊慌,但心里却无比震惊,因为这一次,他清楚地感知到,似乎眼前的这位,比上一次在地狱现身时,更强大了! 楚江王的目光落在了老猴子的巨大遗体上, 他有些明白了。 “其实,你和阴司的关系,不一定必须得对立,我们可以…………” 没等楚江王说完, 周泽就再度动了, 在楚江王看来, 对方有些……不讲理了。 事实上, 也的确如此。 因为在此之前, 赢勾忍了很久, 看着一只小猴子和一个小娃娃在那里打了半天的架, 结果他却只能站在那里, 和他的看门狗一起淋着雨, 淋了多久的雨,就相当于憋了多久的气。 赢勾的脾气, 其实一直不是很好。 “嗡!” 楚江王这次没主动攻击,而是开启了一道紫色的光罩护住了自己的身前。 “加糖!” 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招式名字响起, 为这一场不是那么平衡的对决更增添了一抹戏谑, 宛若真的是一个大人, 在揍一个小孩子玩儿那般漫不经心。 赢勾的气,更上了一层。 但他这会儿没精力去找自家看门狗的麻烦,也懒得去质疑看门狗的奇异审美, 好在, 眼前有一位可爱的阎王。 “砰!” 蓝色的防御直接被撕裂, 这防御, 在此时柔弱得如同一张塑料薄膜,且还是偷工减料的版本。 周泽的手刹那间抓住了楚江王的脖颈, “你…………” 还是没等对方说话, 因为打架就打架, 干嘛一直哔哔? 举起, 摔下! “砰!” 举起, 摔下! “砰!” 举起, 摔下! “砰!” “你不是说有能力让我知道……” “砰!” “什么是沧海桑田?” “砰!” “什么是岁月变迁?” “砰!” “什么是物是人非?” “啪!” 第九百六十三章 斩阎罗!(4) 最后一声是, “啪!” 不似之前那般的厚实沉闷,像是裂开了一般,声音开始发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周泽的来回摔打之下, 楚江王的肉身出现了很多条小裂缝, 且, 开始很“羞耻”地漏气。 黑色的雾气从这些裂缝中释放出来,上面带着极为浓郁的腐蚀性力量。 周泽撒开手, 楚江王的身体被抛在了空中, 而后, 周泽抬起脚, 直接踹了过去! “砰!” 宛若一发炮弹出膛, 楚江王再度倒飞了出去,落地后,又造就出了一条沟渠。 可能,很久以后,这里被开发成农场的话,真的得感谢楚江王为当地农业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周泽的指甲上,带着些许的黑雾残留,和自身的僵尸煞气产生了对抗,发出着“滋滋滋”的声响,但也只是五指轻轻地一握,黑雾就被完全驱散了。 远处, 楚江王又站了起来。 他的身子残破,衣服残破,整个人哪怕站起来了,却依旧带着点倾斜。 同时,脚下的虚浮也很明显,前后也在摇晃,像是随时都可能摔倒似的。 但他站起来后, 第一件事还是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哪怕身上的这套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他却依旧在把残破的衣角给压平,很细心,很细心。 他做得很严肃,也很庄严,就像是强迫症一般,不觉得有丝毫的不合时宜。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开口道: “你很喜欢………整理遗容?” 楚江王整理衣服的手,顿住了。 这一刻, 这句话, 这场景, 很像是一道名菜,叫“虾仁猪心”。 楚江王停止了对自己衣服的执着, 他坐了下来, 大大方方地坐在泥泞的地上, 仿佛连先前所坚持的那种可以让周老板都觉得亲切的洁癖也放下了。 周泽脚踩着水洼,一步一步地缓缓走来。 他不屑于坐下来和这位阎王聊什么天, 就像是一个百岁老人,逗弄一下小屁孩可以,若是真的去和小屁孩聊什么人生聊什么感悟,那才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至少,在此时,我不是你的对手。” 在这一时间段里, 这个世上,能镇压你的存在,可能真的屈指可数了吧。 但言外之意则是, 等这段时间过了呢? 周泽继续往这边走,他不关心楚江王说了什么,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你到底藏身于何处,但这一次之后,放心,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整个阴司都将为这件事发动起来,不管你到底藏在哪里,不管你以何种方式在躲避, 你都会被揪出来。” 楚江王笑了, 他的牙齿已经破损严重, 笑起来很没有形象。 当然了, 在之前一连串地暴揍之下, 他其实早没什么形象了。 好在,因为停滞雨帘的关系,再加上先前法身破碎时的巨响冲击,距离最近的安律师又昏迷了,也因此,没有第三个人得以近距离全程目睹阎王被揍过程。 原本附近的洞窟里的那只千年穿山甲精早就在赢勾的气息出现一开始时就拼了命地往下挖,也不晓得能不能挖出葫芦藤。 而那只异鬼,则是一路地向南快速地移动,片刻不敢滞留。 因为他们清楚,留在这里,其他人可能不会有什么事,但他们这种个头高一些的,很可能就难于幸免了,比如,被当作口粮什么的。 楚江王的身体还在泄露着黑色的烟雾,只是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浓郁。 这是一具在很久以前上一次还阳时自己所挑选的肉身,放在阳间的一处秘境滋养了数百年。 原本,应该是够用的,但现在,这具身体明显是不合格了。 且不光是损失了这具肉身这么简单,还搭上了自己的法身。 修补法身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所需要耗费的代价也是极大,好不容易重新修补回来的法身,这次又交代了。 而且, 还是交代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人们常说,人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但若是这个坑足够大也足够深的话,真的可以把自己跌到死,跌到你绝望。 楚江王现在就有这种深切的体会, 打不过,这是真的打不过。 也懒得逃了, 反正自己的本尊又在下面, 那么, 在阳间败了也就败了吧。 老老实实地承认失败, 也不愿意去配合对方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 那样似乎更丢人。 许是坐在高位的时间太久了,也就越来越开始在意“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周泽走到了楚江王的身前,停下了脚步。 楚江王抬起头, 看着周泽, 哪怕是现在, 楚江王依旧无法看清楚周泽的面容, 他知道周泽在故意隐藏, 但他就是看不透。 不过, 他倒是记住了一个人,一个曾带着他去KTV的人。 记住他一个,也就够了。 他现在已经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挣扎,因为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前提下,自己越是挣扎越是反抗,除了给对方带来更大的爽感和成就感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意义。 “这已经不是属于你的时代了,真的。” 周泽没理会,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 “早就已经谢幕了,却还赖在舞台上,有什么意义?” 五根手指,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 “本王倒要看看,等下次时,还剩下几个老东西,愿意再主动成为你的祭品。” “你…………没机会看到了。” 周泽的指甲落了下来。 “我有机会的。” 楚江王面色平静,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会发现,我们的角色,我们的立场,会颠倒过来。” “砰!” 楚江王的头颅炸裂, 一同炸裂的, 还有这具肉身之中所依存的属于他的分魂。 坐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开始缓缓地向后倾倒, “吧唧”一声, 滚落进了身后的沟渠之中,且正在逐渐被里面越来越多的积水所淹没。 周泽把自己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面前, 上面还残留着血渍, 同时, 还有着阎王分魂炸裂后依旧留有余香的“硝烟”。 周泽摇摇头, 眼前的人,已经没了。 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说道: “真的,你没机会了,但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下一刻, 周泽抬起头, 扫向了空中的一隅。 似乎是感应到了来自周泽的气机封锁, 一道黑影缓缓地凝聚了出来。 先前, 楚江王的法身已经抓住了他,但随着周泽搅碎了楚江王的法身,这道黑影也重获了自由。 黑影开始落下, 出现在了周泽面前。 慢慢地, 黑影开始变得凝实起来, 一名身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其形象开始变得逐渐立体。 “我不清楚,我该用怎样的方式来称呼您。” 周泽挥挥手, “不用在意这些。” 男子笑了,笑容中,仿佛还带着一点受宠若惊。 他是个重法度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一直嚷嚷着想要找回末代府君回归地狱了。 一个重视等级尊卑的人,面对一个比他更高的存在,且对方表现得很和蔼时,往往能更有触动。 只是, 这触动, 这感动, 有点过于短暂了。 “食物的要求是是否可口,而非名字是否好听。” 男子愣了一下, 随即叹了口气, 点点头, 道: “我懂了。” 话毕, 男子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他没有老猴子那般心甘情愿,但也清楚,这似乎是眼下最好的结局。 失去了老猴子的寒潭,将无法再庇护他的存在,而这次大跌颜面的楚江王,必然不会放过他。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真的没有。 跪下来后, 男子抬起头, 看着周泽, 问道: “在死……在被您享用之前,能否再问您一个问题。” 周泽没回答,但这也算是默许了。 “末代……哦不,府君大人,他还好么?” “他…………一直很好。” “一直?” 男子抓住了这两个字眼。 “一…………直。” 男子点了点头,咧开嘴,笑了。 随即, 他又愤恨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因为是灵魂体的缘故,也没故意的释放出力量,所以这种情绪宣泄的行为,显得如同威风一般轻柔,连尘土都没带起来一颗。 但男子的绝望,却是那么的清晰,甚至,已经有些癫狂了。 正如老猴子死前一样,人在死前,往往就容易放下执念,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自然而然地,也就开始看清晰了。 不同的是, 老猴子看清的是结果, 而男子现在看清的,是过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男子连续问了三个为什么。 周泽没回答,他懒得在这个时候去答疑解惑。 面对一份食物,可以有耐心,但也绝对有限。 男子的手心中,出现了一把匕首。 这一切都是灵魂力量幻化出来的, 为的, 还是那该死的仪式感。 “执法为公!” 男子发出了一声咆哮, 但脸上挂着的,却不是庄严肃穆,而是浓郁的嘲讽之色。 “噗!” 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灵魂开始主动的消融,渐渐汇聚到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张开嘴, 将这第二股献祭上来的灵魂力量吞了下去, 随即转身, 看向了远处山谷中那条已经偷偷地静悄悄地不经意地你们打你们地都看不见我地把自己半截身子钻入地面的龙脉。 周泽伸手, 向前虚抓一把, 龙脉的尾端像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攥住了一样。 周泽手向后一拉, 整条龙脉再次被从地里给拔了出来。 发出了一声于灵魂中震荡的脆响: “啵儿!” 第九百六十四章 斩阎罗!(5) 地狱, 阴司, 第二殿; 第二殿位于一片广阔的大峡谷之中。 峡谷不狭,因为谷很深,因为山很高,所以广阔。 而第二殿, 则位于峡谷中央悬空的区域, 这是一座恢宏古朴的宫殿,有两条石块垒起来的绵长台阶,分别通向两侧高山的顶峰。 台阶很宽,可以容纳十八辆辆大马车并排行驶。 宫殿上方的天,不是地狱标志性的黑,而是湛蓝的色彩,这是大海之底,里面关押着数之不尽的身上有罪孽的亡魂。 他们的眼泪,千百年来积攒到了一起,渐渐形成了这道特殊的结界。 这场景和上古时期的幽冥之海,自然是没什么可比性的,但整个地狱,也就只有在这里,抬头时,还能欺骗一下自己可以看见蓝天。 宫殿下方,是一片名黄色的沼泽。 无数的亡魂在里面翻滚哀嚎, 一只只手伸了出来, 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而不得。 这是粪尿泥小地狱, 属于归第二殿所管辖的十六小地狱之一。 十殿阎罗是末代府君离开后,因和地藏王菩萨合作一起变天而得以上位的。 殿堂的排名,其实和实力以及影响力并没有关系,但楚江王作为和地藏王菩萨关系最好的阎罗之一,故而获得了在阴司最为超然的地位。 地狱的天是黑色的,地狱的主色调,是灰蒙蒙的,原本的一切,都是从循规蹈矩中来,向循规蹈矩中去。 没有昼夜的变化,大家也早就麻木和习惯了这种运作方式。 但在今天, 就在刚才, 第二殿宫殿的最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道恐怖的震动。 在里面办差来往的官差们集体惊愕住了,为此还出现了不少的混乱。 毕竟, 阴司主城被一群凶兽攻破、里面的官差被大批量的杀戮还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儿,此时这里的震动,很难让人不心生疑虑。 但这里毕竟是有阎罗亲自坐镇的地方, 和阴司主城那种奶奶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位置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 在震动出现后, 下辖的十六个小地狱之中虽然都出现了恶鬼咆哮暴动的事件,但都被官差给镇压了下去。 等到八名腰上系着紫色带子的判官从两侧高山上的台阶上一路下来时, 此地的官差们心底才算是彻底平复了下来。 一名青面獠牙面相凶狠的紫带子更是取出了皮鞭,于虚空中一抽,发出了一声怒斥。 斥责官差看管不力,心神恍惚; 同时警告着那些被镇压的恶鬼们一个个都老实点! 小小的骚乱,终于被压了下去,第二殿的运作,再度恢复正常。 八名紫带子平时都负责坐镇各自一方小地狱之中,此时因为主殿震动的感应,他们集体回归。 此时, 八人分别跪坐在一处石门的前方,分成两列。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去四处张望。 这里是第二殿真正的核心区域,涉及到阎王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的放肆和轻蔑。 不过, 在场的八个紫带子都看见了原本立于石门左侧的那尊雕塑已经碎裂了一地, 这意味着阎王的法身刚刚又破碎了。 为什么是“又”? 因为在一年多以前, 那位忽然出现在地狱, 自家王爷的法身,也被击碎过。 之前的震动,再加上现在已经被证实了的破碎的法身,都在说明着有大事发生。 但在场的八人依旧继续跪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终于, 石门缓缓地开启, 里面, 是自家王爷闭关之处; 任何时候,不得召唤不得入内,违者,死!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里面传出。 却没一个人向里面去看,大家集体地把自己的头,更往下压了一些。 楚江王的身形显得有些萧索, 法身两次被毁, 自己的分魂在阳间刚刚被灭杀, 不到两年的时间, 自己遭受到了两次重创, 虽说自己的根本,也就是自己的本尊一直没直接受到伤害,但这两年时间因此受到的消耗,也是无比巨大。 他认同地藏王菩萨所说的理论,一个时代,是一个舞台。 到了时间, 该上去的,就上去; 该下去的,也就下去。 下去的人,说不定还能留个前排观众席的位置,继续靠着舞台,不说指指点点,但至少可以坐着,可以看着。 究其原因, 还是因为一千年了, 他已经渐渐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似乎已经快摸索到了尽头。 继续坐在这个位置的话,只会继续承受着这个位置所带来的压力和消耗,到时候,这种流逝,会更加地迅速。 无论这个位置有着多大的吸引力,该放下时,还是得放下的。 至少, 自己曾坐上去过,也坐了很久,也该知足了。 深吸一口气, 楚江王在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伸手, 倒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 “起来吧。” 八名紫带子全都起身,但依旧低着头。 任何人都不想让自己虚弱不堪的一面被别人看到,尤其是身份尊崇的人。 “在阳间,我又遇到了他,呵呵,他还没死,且又把我的法身给毁了一次。” 说得很轻松, 但在场的八名紫带子心下瞬间骇然。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点名了自家王爷口中那个人的身份。 要知道, 当初第二殿可是有九个紫带子的,取至尊之数。 但有一个,则是陨落在了一年半之前的那场地狱风波之中。 就是剩下的这八个里,还有两个的灵魂伤势还没好利索呢。 “正禾。” “属下在!” 一名紫带子向前一步,俯身。 “给其余八个殿传个照会,就说我发现了关于幽冥之海的消息,明日,相约泰山之巅的小庙。这事儿,得一起拿个章程。” “卑职遵命。” 楚江王点点头。 地狱,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十殿阎罗的格局,将阴司的权柄一分为十,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一统的套路。 这个格局唯一的优点在于可以让菩萨的地位一直保持超然,不会再出现那种一言九鼎的府君。 但相应的,有时候想做一些事的时候,未免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一点,而且,阎罗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盘算和计较。 当然了, 最有主见的那位, 已经没了。 一直到现在,平等王殿还是没完全重建起来,有个陆姓的小判官一直负责这件事,但那位判官只是一名红带子。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阴司高层对重建平等王殿,真的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十常侍当时提前出山,屠灭第九殿时,除了十常侍十指连心,确实手段厉害之外,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另外九个阎罗的淡漠因素在里面? 否则, 若是有几个阎罗真的站出来阻止, 就算不能阻止第九殿被灭, 也不至于让平等王陆一路被十常侍追杀逃匿。 所以,第九殿的被血洗,可以说是十常侍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平等王陆的个人性格以及他的主张,遭受到了其他阎罗们的集体放弃。 “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再度响起的咳嗽, 剩下在场的七个紫带子的脸上都及时挂上的关切之色。 楚江王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好像还是那个带自己嫖娼外加站在自己背后指着自己骂“伪王厉”的小东西更有趣一些。 只可惜, 自己当时没有想着去打开他的脑袋看看有没有更有趣的东西。 不过也不急, 等过了这阵子, 自己可以再度还阳上去, 那家伙的身份, 稍后派人去查一下也就清楚了, 戴罪之身,再加上那几个特点,查出来,不难的。 只可惜阴司主城刚刚被攻破,里面有些乱,据说也有部分阴司的档案被损毁,可能会比预料中多出一点点波折。 至于为什么不马上再上去, 倒不是因为之前留在阳间的肉身被毁, 真实的原因还是在于, 保险起见, 还是再等等吧。 至少, 得确保那位又再度恢复了躲藏的角色之中才行。 一念至此, 楚江王一挥手, 不管如何, 哪怕心里也清楚这种逢场作戏有点假,但下面的这些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平时也帮着自己镇压着这些个小地狱的事宜。 自然得陪他们把这种君慈臣忠的戏码给演一轮,同时,一些场面话也不得不说一下,哪怕都清楚是自欺欺人,却也是一种必须要走的流程。 “我没什么大碍,你们可以放心。” “王爷洪福齐天,受阴司万吏拥护,自然可以万事逢凶化吉。” “这次王爷只是吃亏于上去的只是一具分魂,若是王爷上去的是本尊,又或者那位苟延残喘的家伙再度下来这地狱,王爷定能让其有来无回!” ……………… 地狱, 黄泉路, 前端; 自从上次凶兽肆虐的事件已经过去一阵子了, 黄泉路再度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状态, 无时无刻都在死人, 从死人到活人, 从活人到死人, 都得在这条路上,老老实实地走上一遭。 在这条路上,似乎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的场所。 而此时, 一道黑色的裂缝在黄泉路的上风被撕开, 从里面走出了一道男子的身影, 他的目光扫过了下方的黄泉路, 又投射向了广袤地狱之中的一个极其遥远的方向, 少顷, 他笑了, 道: “如你所愿………我来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斩阎罗!(6) 地狱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萧索; 其实,哪怕这会儿把扬州的暖风搬到这里来,也会在瞬间被地狱的环境给同化得干干净净。 地狱最高的山,是那座泰山,曾经是府君时代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 当然,现在也是如此,因为菩萨把自己的庙宇建在了那里。 而地狱之中第二高的山,则是阴山。 阳间也有一座阴山,地狱里也有一座,只不过地狱的这座阴山位于黄泉路中后段的位置,站在山上就能眺望到下方从西侧开过去的黄泉路,看上上头密密麻麻比肩继踵走向奈何桥的亡魂们。 就像是站在长江边,看大江东去,其实有着相似的感觉。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阴山是比泰山高的。 初代平定了动荡年代建立了府君体系统治地狱,将泰山,立作了主庭。 那一天,距离现在已经很远很远了。 在那一天,初代在泰山走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开创了地狱府君纪年,于泰山进行封禅。 同时, 也是在那一天, 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双眸还充斥着紫色的猴子来到了阴山,一拳之下,划掉了阴山的山头,直接把这座地狱最高的山削成了第二高。 岁月如梭, 初代早已成了过往云烟,就连那只紫金神猴也已经在秦广王的注视下,步入了最终的结束。 但阴山这块当年被削平的区域,则被盖上了一座宫殿,这宫殿无主。 传闻说是十殿阎罗建立阴司的时候,阎罗们本打算在阴山修建一座殿堂,给地藏王菩萨当作法场。 再仿效当年初代那只猴子所为,把泰山给削掉两头,将阴山再变成地狱最高的山峰。 或许,这就是权力的游戏。 今天,你削掉一块; 明天,他再砍掉一层。 地藏王菩萨拒绝了,亲自在泰山上盖了一座小庙住下。 而这座殿宇,自然不可能还有谁敢住进去,不过,平时倒是有一些鬼修或者有身份的官差会来这里歇歇脚,有点把这里当作临时度假山庄的意思。 许是因为这里当初被修建时,确实很用心,移植了不少地狱中罕见的那些带着颜色的植被,算是地狱里少有的“花团锦簇”的地方。 这时候, 在殿宇西北侧的一处亭台内, 两个腰上系着黄色带子的判官正坐在那里吃着酒, 亭子外的林子里,则是有三名舞姬正翩翩起舞。 地狱的娱乐生活确实谈不上丰富,倒不是这里的人不懂得这方面的享受,而是因为阳间的花花世界,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很多东西,真的如同过往云烟,当你老了,当你经历得多了,或者,当你死了都做了很多年的鬼之后,也就无所谓了。 一壶酒,一碟小菜。 两位判官自得其乐。 阴司的体系,从下往上的顺序是,实习鬼差、鬼差、捕头、巡检、判官、和阎王。 对照阳间的官场体系,地藏王相当于至高的主宰,虽然摆着帘子,但谁都清楚谁才是现如今阴司真正的核心和话事人。 谛听有点相当于司礼监大太监的感觉,负责闻听一切动向。 执法队则是类似于锦衣卫。 十殿阎罗是十个镇守地狱各个方面十位诸侯王,判官是正式官员,七色带子对应着从七品到一品; 巡检相当于县尉,也就是县市的公安局长,接下来就是捕头和鬼差。 实习鬼差的话倒是和现在阳间的合同工差不多,又类似于以前没有明确编制的民兵。 安不起当初号称金牌巡检,算是巡检之中最风光的一个,看似不算怎么显贵。 但要知道,地藏王菩萨不出庙,十殿阎罗基本不露面,判官的数目虽然不少,但放在整个地狱来看依旧算是“少得”可怜的前提下,一个巡检里的第一人,真的不算差了。 有点像是全国最强市的公安局长,这地位以及未来的前途,都是显而易见的。 这两位黄带子判官,算是步入了有品级的层次,但说实话,他们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下面人看你觉得风光,但上面根本就不拿你当一回事儿。 俩人都是晚清时期的进士出身, 一个运气不好,外放时病死在了路上; 一个在翰林院修书,原本是一个清貴的出身,毕竟翰林院可是熬资历的好地方,但修了几年书后,也病死了。 命运的相似,让两个人在地狱倒是成了好友,没事儿时,总喜欢约着在这里喝喝酒,聊聊天。 俩人在阳间官场上一事无成地蹉跎了或者错过了,在阴间,其实也差不离,在实际权柄上,可能还比不过那些要害部门的红带子。 上班的状态往往是,一杯茶一袋烟,一份报告看一天。 反倒是聚在一起时,吟诗作对,更符合他们在精神生活上的追求。 这几十年来,二人写下的诗篇真的太多太多了,但都和他们当初在阳间时的先皇乾隆一样,恨不得一天写一篇,但流传下来可以成为经典的……一个没有。 但二人还是继续乐此不疲。 酒水下肚, 明明不醉人, 却要装出自己已经微醺的感觉, 仰起头, 眯着眼, 看着天上的血月。 “这地狱的月亮,就是没有阳间的月亮好看,千百年来,就一个模子。 不会变弯,不会变残,也不会变暗,也不会变圆。” “这你可就说错了,明明小了一轮了,没以前大,也没以前亮了。” 一年半前, 一个人来到了地狱, 将血月从天上喊了下来, 砸向了宋帝王城。 两位判官相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 因为现在碰到一些宋帝王城的同僚时,他们现在每每抬头看着上面挂着的血月,还都恨得牙痒痒呢。 当然了, 在恨的同时, 还夹杂着难以描述的恐惧, 毕竟, 这个世界上,上月的人如过江之鲫,但真的没几个人有那个资格可以被月亮砸过。 二人笑够了, 纷纷拿出了笔墨纸砚,准备作诗。 至于作什么诗,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来,无论以什么为题的诗,该作的也都作了,现在无非就是随性发挥。 不过, 就在此时, 一人拿起毛笔忽然指向了山腰上的小径位置, 道: “嘿,那里还站着一个赏月的呢。” 同伴也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 阴山很高,但他们耳聪目明,身为判官,哪怕再不得势,但最起码的一点本事还是有的。 哪怕隔着老远, 也看得清楚, 小径上, 一个身穿着阳间流行服饰的男子正站在那儿, 举头望明月。 “他看得还挺认真。” “是啊,也看得很入迷。” 阴山上的这座宫殿因为没有明确的主人,自然也就没有人来这里把守。 但因为靠近黄泉路的缘故,这里又是黄泉路的尾端,所以在这里有一个哨所,里面有鬼差上千,捕头上百。 监管黄泉路的同时,也顺带负责阴山脚下的协防。 寻常鬼祟自然不可能进到这里来,至少,也得是判官,或者是想进来认识认识一些大人物且自身也有一些面子的巡检放能进入。 “有点面生啊。” “确实没见过。” 地狱很大,阴司主城那一块是一个一,但下面还有十个一,虽说现在,只剩下九个了。 要知道,因为大家性格迥异,有时候一位阎罗手下的判官们可能都互相不认识,更别说其他阎罗殿下的判官了。 所以, 不认识, 也算正常。 “他看了很久了。” “是有一会儿了,我墨都研好了。” 二人不再去注意那位,开始作诗。 诗写出来后, 又是交换过来互相品鉴, 二人配合默契,彼此都能撩到对方的骚点, 一番商业互吹之下, 都很尽兴。 然后, 其中一位判官又看向了山腰的位置。 “瞧,他还站在那儿呢。” “可不是,还在赏月呢。” “这是看上瘾了啊。” “是啊,也不知道,这地狱的月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找找机会还阳去看看阳间的月亮。” “喂!!!!!!!!” 其中一个判官高喊起来。 “你喊他做什么?” “喊喊呗,你瞧,他看向我们这里了,喂!!!!!!” “呵呵,喊他上来来一杯?” “正有此意,你喊吧。” “喂!!!!!你再看月亮月亮也不会下来,还不如上来和我们喝一…………” 喊话声戛然而止, 在两位黄带子判官的目瞪口呆中, 天上的那一轮血月忽然一颤, 然后带着点急切, 带着点期待, 带着点扭捏, 带着点欲拒还迎, 带着点迫不及待, 不管带着什么, 总是身体十分诚实地开始向下落! 这一刻, 地狱四方为之一震, 因为总有人会不经意间抬头, 望天。 然后眨了眨眼,觉得少了点什么, 随后才后知后觉,猛地醒悟到, 月亮不见了! “咚咚咚咚咚!!!!!!” 刚刚完成一半修复工程的宋帝王城敲响了代表着紧急情况的警钟, 一个只剩下上半身残魂的老判官拿着锣鼓站在城头上一边敲一边声嘶力竭地喊: “要命啦,月亮又下来啦!” 此刻, 一个人, 一轮月, 正一路向西。 第九百六十六章 斩阎罗!(7) 常常有歌词会这般写: 载着彩云归, 看月亮掉下来, 陪你去看流星雨, 这是一种夸张的手法,更多的,是一种艺术上的象征; 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这种象征性的东西一旦化作实质,可能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比如真的一起去看流星雨, 然后流星雨砸落到你的头顶…… 而此时, 一个人在前面走, 一轮月在后头跟着, 小小的人影, 搭配着虽然缩小了一圈却依旧显得无比夸张的血月, 形成了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对比。 但依旧是人走在前面, 月亮跟在后面, 像是汉子走在前头, 后头跟着一个娇滴滴略带羞怯的小媳妇儿; 亦步亦趋,不敢到前头去,也不敢落下太远,就这么恰到好处地跟着。 走啊, 走啊, 走啊, 地狱是广袤得很, 但这一人一月的速度却绝不慢。 终于, 一座大峡谷出现在了面前。 周泽停下了脚步, 他有点累了, 这种疲惫感来得很自然, 像是到了点了就得休息睡觉一样。 倒是可以继续强撑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咬咬牙,还能再挺一会儿。 但赢勾不愿意这般亏待自己, 在他肩膀上, 扛着一株明黄色的看起来像是老山参一样的东西。 他伸手拽了过来, 对着上面咬了一口。 “嘎嘣”, 有点脆, 咀嚼起来像是甘蔗,也有点甜,但可以全都咽下去。 “用得着这么奢侈么?” 周老板的声音响起。 周泽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装作信号不好没听见的样子, “嘎嘣”, 又咬了一口。 “嘶…………” 第二口下去, 周泽忽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 痛得无法呼吸。 你不理会他,却依旧能够和他感同身受。 这种感觉, 很容易让人抑郁。 如同打架时, 很羞耻却又不得不喊出那些“报纸咖啡加糖”一样。 你想去屏蔽,却又没办法断绝。 因为他不是和你在一具身体里的另一道灵魂, 他和你是在一个灵魂里! “别给我…………丢人。” 周泽眼睛微微泛红,警告道。 “嘶…………” 心痛, 心痛, 越来越心痛。 这种舍不得的纠结, 当真是让人心口泛酸。 可能这就是现世报,如同当初周老板在生活中,赢勾也会没事儿时就冒个泡子出来一样。 周泽深吸了两口气,皱着眉,却又不得不道: “好…………不吃了。” 心痛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周泽重新开始前进, 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身后的血月也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他走到了山脚, 他走上了山, 他走到了山顶。 站在山巅, 俯瞰着悬浮于峡谷中央的那座宫殿。 他答应过老猴子,要把那位一起送下去,不管老猴子怕不怕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得做到。 至于说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至于说等什么以后,至于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些对于赢勾来说, 都是不存在的。 阎王让你三更死, 那么自己就让阎王先去死。 周泽站直了身子, 身后的血月依旧规规矩矩地停留在那里。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血月开始颤抖, 一年半以前, 这个男人出现在了地狱, 然后把自己召唤了下去, 把自己当作了棒槌, 又是砸城墙又是砸人的, 硬生生地把自己给砸瘦了一大圈儿。 然后这个男人就这么走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好在, 它没等待多久, 这个男人, 又回来了! 当初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别人当棒槌, 所求的, 不就是一个封正么! “今日,吾为汝封正!” 周泽正色。 血月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赦汝为幽冥之上,俯地狱万年之权!” 封正, 不在乎实力高低, 而是在于身份地位的高低。 有点像是, 路边的乞丐对你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然后向你推销《降龙十八掌》给你, 又或者是一方大员在视察你家时拉着你的手对着镜头说这小孩很聪明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这两者, 能一样么? 当今地狱, 你真的很难再找到一个比赢勾地位更高资历更老的存在了。 一道血色,开始从血月上升华出来,它在向上,它想上去,它要永远地挂在空中,永远永远。 这是它的追求, 也是它的向往, 更是它为自己设计的使命, 而今, 又得到了这个男人的承认, 前方的路,对于它来说,已经是一片坦途。 周泽抬起手, 道: “不急。” 血月的升华被暂停了下来, 确实, 不急于一时, 如果这位还需要自己的话。 当然了, 它也大概能猜出来这位需要自己来做什么了, 又是当棒槌! 但现在, 它棒槌得心甘情愿。 周泽的目光又落在了下方的宫殿上, 然后, 手掌摊开, 举起了手。 血月开始上浮, 飘浮到了周泽的掌心上方。 远远地看上去, 像是一个人正托举着月亮。 ………… 楚江王刚刚还阳,本尊留在地狱自己殿堂的深处,上去的,只是一具分魂。 有点像是一个人通过互联网,跑去国外的论坛去闲逛,然后和人吵了架,结果被封号了。 但说实话,并不伤筋动骨。 这种事儿, 于阳间, 大部分人也都经历过, 但这一次, 楚江王碰到了一个很较真的家伙, 较真到了, 那种“顺着网线过去打你”的调侃语, 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赢勾来了, 周泽来了, 说要取你的命, 就绝不等到第二天。 老猴子的奉献,执法队大头领的自裁,给赢勾贡献了两笔不错的口粮。 更何况, 龙脉化作的老山参现在还挂在周泽的肩膀上, 累了, 咬一口, 困了, 也来一口。 想吃了, 也要来一口, 嘴闲了, 照旧来一口。 典型的要饭的不留隔夜饭, 但这本身就是一种人生态度。 月亮又下去的事儿,已经在地狱各处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宋帝王城那边尤其明显,作为唯一一座被月亮砸过的城池,他们对这种事儿有着最为切身的体会。 就像是每次谈到核威胁时的广岛长崎市民的反应一样。 但现在, 最为直接感受到恐惧的, 则是第二殿的上下所有官差。 他们看见原本平日里高高在上,显得极为遥远的月亮, 忽然在这一刻, 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距离近得, 仿佛自己稍微用力蹦跶一下就能触摸的到。 这种压抑, 这种恐慌, 难以用言语描述出来。 比之前更为混乱的秩序缺失开始出现了, 远远超过了之前殿堂深处传来震动的那次。 无数的怨魂在小地狱里的哀嚎,他们活得像是一条狗,却也具备了狗的灵敏; 他们预感到了大难临头,开始疯狂地哀嚎和躁动。 而原本第二殿的官差们,在此时也失去了去镇压各个小地狱的心思,惶惶的惊恐感开始袭遍全身。 在这个时候, 自己保命还来不及, 哪还有心思去注意手头上的工作和职责? 大厦将倾之下, 秩序的崩溃, 是必然的。 一道道身影开始从殿堂里逃出去,这其中,居然还有判官。 若是换做以往,或者是两年前,这种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 阴司的威严,以及来自阎王的秋后算账,足以让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敢放肆。 但正是因为一年半之前的宋帝王城的例子在前, 那一次, 死了多少官差啊! 那一次, 宋帝王也在城里啊! 但有什么用? 逃跑,慌乱,急匆匆,乱呼呼。 周泽就站在上面, 看着下面的杂乱无章。 他在等, 等那位出来。 他知道那位现在在里面, 他也知道那位肯定会出来。 八名紫带子判官率先飞出了宫殿, 直接向着月亮迎了上来。 在这个时候, 他们的举动确实稳定了不少人心, 很多其余的判官开始开始跟着一起上来, 原本打算逃跑或者正在逃跑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或许, 这一次, 会和宋帝王城那次不一样呢? 至少, 这轮血月, 小了很多啊! 然而, 当山峰上那道男子的身影忽然出现, 对着下方冲上来的八名身份尊贵的紫带子一脚踩下去时, 八名紫带子, 直接炸裂了四个, 剩下的四个也是魂体大面积崩溃, 宛若紫色的流星开始下坠。 一同下坠的, 还有整个第二殿刚刚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 “跑啊!!!!!” “逃啊!!!!!” 所以, 阳间和阴间,真的很相似。 阳间的人怕死,阴间的鬼,也并非都懂得杀身成仁。 尤其是在大难来临前,大家的反应,真的没什么差别。 终于, 一道身穿着紫色蟒袍的威严身影自宫殿位置升腾而起, 没有庞大的法身, 但阎王的气场却铺天盖地的下来。 周泽站在山峰上,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位飞上来。 楚江王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赢勾, 他真的不敢相信, 这位, 居然再度来了地狱, 居然二话不说, 在阳间灭了自己的分魂毁掉自己的法身后, 又一路追到了这里! 荒谬, 荒唐, 却又真的发生了。 许是自己相对比于对方来说, 有点太过“年轻”, 所以对那个年代的人的行事风格,有着很大的代沟? 楚江王目光泛着寒光, 开口道: “我知道你在等我出来,现在我出来了,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没有…………要求。” “那你举着它在这里等这么久是为了什么?肯定是有话想对我说,我在阳间就说过,我们其实可以谈…………” 周泽后退了一步, 很平静地道: “只是觉得,看着你被砸,心情会更好一些。” “…………”楚江王。 话毕, 周泽后退的同时, 手指向前很随意地一指, 庞大的血月, 顷刻间落下! “轰!” 第九百六十七章 斩阎罗!(8) 人总是对自己习惯走的那条路最熟悉, 对陌生的道路总是本能地带有一种排斥和抗拒, 以及, 那种深深的无法理解。 就像是此时的楚江王, 在他的视线中, 月亮, 正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一年多以来,地狱里的其他阎罗们私下底和自己的幕臣们可没少拿宋帝王打趣。 毕竟,宋帝王城到现在还没完全修复好。 虽说一年半以前的那次风波里,大部分阎罗的法身都被打爆了,但大家的老家基本一样,一起丢的脸这不是丢脸,独立特殊的那一个才最为尴尬。 只是,风水轮流转,这一次,竟然轮到自己了。 他无法理解赢勾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赢勾是躲藏在一个地方偷偷地恢复着, 但既然是恢复, 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地冒出来? 耗费掉这么大的代价, 只是为了针对自己? 好好地像是一只臭水沟的老鼠一样潜藏着等待时机复出不好么? “轰!” 楚江王被月亮砸了下去, 可能, 在不久的将来, 地狱里会流传出一些传说, 比如《楚江王与月亮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又或者《阎王和月亮不得不说的秘密》, 这些可以在未来极大的丰富地狱人民枯燥的生活。 但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对于眼下的第二殿的所有官差来说, 这一刻, 他们完全没有那种以前凑在一起偷偷地聊上峰直接笼罩住了一切, 厉鬼开始融化, 形成了一片漆黑的黑幕, 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 轰然下压! “这是本王得到的上古残缺传承的禁术,本王花了百年时间将其补全,以万鬼为祭,成万法天罗,镇压一切!” 漆黑的天幕之下, 楚江王傲然而立, 这一招禁术, 除了阎罗以外,其余人想施展也很难,因为只有阎罗才有这么多的无间小地狱关押着这么多的厉鬼可以一次性拿出来消耗。 他自信,这一招哪怕无法将赢勾彻底灭杀,但至少能将其困住。 等其他的阎罗赶来后, 集合多位阎罗之力, 大局, 也就定下来了。 千年以来,楚江王镇压的魔头不知凡几,但眼前的这位,却是自己所面对的最为恐怖的存在! “也不清楚,本王的这一道禁术,可入得了你的眼?” 这话问得, 不知不觉间代入了那种背好诗词后对自家爷爷发嗲要糖果的小屁孩形象, 只是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已经笼罩下来的黑幕, 感受着四周传递来的沉重压抑, 摇摇头, 伸手抓住老山参, “嘎嘣” 咬了一口, 嘶………… 心又抽搐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 周泽看着前面傲然而立的楚江王, 道: “这道术法……很不错。” “能得到你的称赞,也不枉本王为此花费了百年时间去修补复原。” “创造这术法的人…………确实是一个天才。” “本王也这般认为,非惊才艳艳者胸有沟壑的大人物,定然创造不出这种让人叹服的禁术,本王…………” 忽然间, 楚江王的话音顿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他心底升腾而起。 周泽点点头, 很平静地道: “谢谢。” 第九百六十八章 斩阎罗!(9) 这种感觉, 就像是鲁迅坐在教室里, 看着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绘声绘色地给他做鲁迅文章的赏析。 小小的一段文字, 语文老师分析了一大堆深刻内涵、隐射、呼吁、暗示、情怀、抗争、怒吼、惊醒、咆哮………… 坐在下面的鲁迅先生听完了讲课后顿时茅塞顿开, 哦, 原来我当初写这篇文章时居然想了这么多东西! 原来我, 这么利害? 此时的赢勾, 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可能, 这就是活得久所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吧。 楚江王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的上古秘术,花费百年时间修补完成,因为代价巨大,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使用,却对着正主用上了。 任何的巧合之中,其实都带着一种必然; 而这种必然就是, 论年纪,论年代, 在赢勾面前, 当代巍峨伟岸的楚江王, 真的只是个弟弟。 “这个术…………你是如何补全的?” 周泽很疑惑地问道。 环顾四周, 无视着正在封锁着的空间, 像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哦不, 是艺术临摹品, 原作者还是自己。 “…………”楚江王。 楚江王难以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过去数百年来自己所遭遇的尴尬,都没这一刻的万分之一! 难不成让自己在正主面前炫耀自己多厉害,花费了一百年的时间才把你的术法还原? 这到底是炫耀还是自己抽自己的脸呢? 见楚江王似乎不打算回答, 周泽点点头, 道: “难为你能补全了。” 楚江王双拳攥紧,这是在嘲讽自己么?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自己? 无法否认, 这一刻, 楚江王心底居然出现了一抹小小的……受宠若惊。 “这术当初我创造了一半其实就丢了………因为有一个很大的漏洞…………比如…………” 周泽的手向前一探, 三道煞气开始凝聚在一起, 开始疯狂地摩擦和碰撞, 周围的空间仿佛也因此一阵扭曲, 连带着四周的黑幕也跟着开始颤抖起来。 更让人惊愕的是, 黑幕在颤抖了之后, 竟然直接开始了坍塌! 这之前看起来可以给人带来无限绝望的禁术,竟然就被这般轻松写意地破除了! “轰!” 黑幕彻底破碎, 先前为了这道禁术而被献祭掉的上万恶鬼,算是真的白死了。 他们的牺牲,只化作了和烟花相似的作用。 周泽把手掌收回来了,有些感慨,道: “难为你了……把一个破烂……居然修补起来了。” “…………”楚江王。 楚江王一天之内,第二次想起了一道名菜。 下一刻, 周泽的身形向前踏出了一步, 直接出现在了楚江王的面前。 其实, 很多时候那种凡人眼中的神仙打架,动不动山崩地裂水倒流是不存在的。 先前在阳间,老猴子和楚江王法身打得那么热火朝天,只是因为老猴子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正好和只动用法身的楚江王强行打了个五五开。 也可以说是……菜鸡互啄。 当一方占据着绝对的经验、力量的优势时, 你想再打出漂亮的对决, 营造出让旁观者兴奋大呼过瘾的画面, 真的很难很难。 可以用拳头解决的事儿, 干嘛要扯那么复杂呢? “砰!” 一拳下去, 就是一拳, 气机瞬间撕裂了楚江王的一切防御结界, 砸在了楚江王的脸上。 楚江王垂直落下, 身躯没入了屎尿小地狱的结界之中。 周泽顺势下落,打算追上去,但身形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这是在…………打架!” 周泽的话语中带着愤怒,近乎咆哮! 打架的时候, 居然还要顾及到洁癖? 好在, 只是一个停顿的功夫, 楚江王从下方冲了出来, 在其掌心位置, 出现了一道紫色的雷霆,直接劈向了赢勾。 赢勾抬脚, 向下一跺。 “轰!” 雷霆崩散, 楚江王再度被踹入了屎尿小地狱之中。 “嗡!!!!!!!!!!!!” 下方的小地狱忽然开始沸腾了起来, 你难以想象这到底是多么让人作呕的画面, 简直,难以形容。 而后, 带着灾厄、肮脏、诅咒的气息忽然升腾而起,对着周泽冲击了过来。 “咖啡。” 上百跟黑色的锁链忽然出现,封锁了四周的空间,完全隔绝了那些灾厄的气息。 “报纸。” 黑色的气浪化作了无可匹敌的罡风,直接抽中了楚江王。 楚江王再度下落, 周泽身形一闪,于原地消失,追上了下落中的楚江王, 又是一脚! “砰!” 楚江王的身躯这一次终于被换了一个地方去了,砸如了西侧山峰之中,且把山峰撞出了一个贯穿洞。 没等楚江王停住身形,周泽再度出现了, 又是在其上方, 又是在其跟前, 却又是一脚。 “砰!” 幸存的第二殿官差们,目睹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自家的王爷,高高在上的地狱阎罗,竟然被一个人: 从天上踹到地上, 再从地上踹上了天, 然后又从天上踹了下来, 踹碎了山, 踹碎了地, 在地狱这坚硬的冻土上, 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很多地方都流行留下明星或者知名运动员的手印或者脚印,北体大还有一条星光大道,两侧都是冠军们的“足迹”。 这里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将这些坑保留, 上书某年某月某日阎王被踹于此, 可以具体到分甚至是秒, 以便于接下来的那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坑洞进行区分。 被踹, 被踹, 被踹, 被踹, 没用什么其他的招式, 你起来, 就是一脚, 你还没来得及起来, 也是一脚。 楚江王很憋屈, 但这并非是赢勾想要故意为难他“伪王厉”, 到底是阎罗, 又不是法身, 本尊集地狱之气运加持, 确实坚固得可怕。 老山参又得节省着用, 所以只能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地击垮对方的体魄。 这是最省力也是最节能的方式, 而且, 说实话, 这个过程, 也挺快意的。 “砰!” “砰!” “砰!” 踹还在继续, 楚江王已经感知到自己体魄的涣散, 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这一脚又一脚中彻底地灰飞烟灭。 一代地狱传奇,以这种方式落幕,已经不叫让人唏嘘了,这足以沦为千万年后都常常被人提及起来的笑柄。 就像是阳间的伊斯坦布尔之夜以及中场荡漾着的香槟芬芳。 “轰!” 楚江王的身躯燃烧了起来, 他燃烧了本源, 这倒是让周泽有些没预料到, 一时没能来得及阻止。 本源燃烧, 换来了恐怖的速度, 楚江王直接飞了出去。 “他跑了,你怎么能让他跑了?” 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带着抱怨。 赢勾很抑郁,抑郁的人,容易自杀; 偏偏那位还没点逼数, 要不是自己多咬一口老山参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能让那位阎王有机会逃走么? 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 赢勾没把这话说出来,但来不及了,已经收不回去了。 因为这一刻, 二人完全不用通过语言交流, 因为二人, 是一个灵魂, 所以, 那只看门狗, 听到了。 “哈哈哈哈哈,马儿…………” 自杀的念头, 同归于尽的念头, 忽然无比强烈, 强烈到让周咸鱼打了个冷颤。 这个, 自然也是感应到了, 而且,都做不得假。 “没事,不急,追上去,你可以再咬一口?口咬得小一些,我还能接受。” 当时在阳间,下地狱之前,周老板看着赢勾将一条巨大的龙脉强行压缩成一株老山参,简直惊呆了。 还问了一下赢勾怎么知道可以这么做的? 赢勾回答: “以前常吃。” 眼下, 赢勾没理会他, 也没去咬一口老山参, 身形一闪, 径直追了上去。 两股恐怖的气息, 在地狱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游戏。 一切,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半之前, 只是当时的周泽追的是大长秋, 这一次, 则是换成了楚江王。 可以说, 真的是流水的猎物铁打的猎人了。 楚江王在逃, 周泽在追, 俩人这时候都不可能去隐藏气息, 作为现在地狱最强的一批人之二, 他们二人现在就像是黑夜中的两盏大大的白炽灯,疯狂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该知道的, 肯定知道了, 毕竟大家不瞎。 但正如许清朗师傅跳踢踏舞时喜欢做的那个动作一样, 我可以捂住我的双眼,装瞎。 就比如这一次, 楚江王飞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座王城, 破损的城墙还在, 修复工作才完成了一半。 楚江王来了, 后头的人也快来了。 楚江王发出了一声咆哮, “宋!” 然而, 这一刻, 宋帝王城大门紧闭, 城墙上的阵法已经开启。 一个只剩下半截魂体的老判官拿着锣鼓战战兢兢地靠在城垛子上, 面对着高高在上, 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的楚江王, “咣!!!!!!” 残疾的老盘管鼓起勇气敲响了自己手中的锣, 闭着眼, 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王爷,我们家王爷让我告诉您他现在不在城里,您去别处吧!” “………”楚江王。 —————— 大家帮忙投一下月票试试,看看双倍月票结束了没有? 今晚无更,咕咕咕………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六十九章 水 这闭门的理由可以说是相当的没诚意了,就差宋帝王余自己站在城门上亲口说: “啊,本王不在家,你去别家看看吧。” 又或者, 可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基本上连掩饰以及面子上的一些事儿也都懒得去做了。 这也难怪, 宋帝王城现在还塌着一半还没修复好呢, 一年半前月亮落在了这里, 不光是对这里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同时也让宋帝王一系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近乎成了其余几大殿茶余饭后的笑柄。 其实, 无论是宋帝王余还是宋帝王城内的官员,都很冤。 昔日,大长秋被一路追杀逃跑至此, 是他宋帝王余亲自出手阻拦的赢勾, 够朋友够义气了不是? 什么是朋友? 陪你打人不一定是真朋友,但帮你挨打的,肯定是铁哥们儿。 虽说结果有点尴尬,被人拿月亮连人带城捶了一通,但至少当初是勇敢地站出来过。 结果倒好, 反而成了别人调侃的话料。 这一次, 傻子才再冒出来帮你挡拆呢。 十殿阎罗本就不是一股绳,说各怀鬼胎似乎是有点过了,但绝对和“睦邻友好”一起构建地狱和谐幸福大环境是不沾边的。 要不然当初平等王陆被十常侍追杀时,这些阎罗们不也当没看见么? 至于什么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这类的,宋帝王余还真没考虑过。 刚才自己一名手下才说收到了来自楚江王的法旨,说已经在阳间找到了幽冥之海主人藏身的线索,号召所有阎罗近日就赴泰山之巅,一起商讨这件事。 这法旨还热乎着呢, 不到几盏茶的功夫, 就被人追杀上门了, 真逗。 ………… “真的连敷衍都不敷衍了?” 一名身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子面带笑容地问道。 亭子对面,坐着的是穿着藏青色长衫的宋帝王余,面对这个问题,宋帝王余只是笑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反问道: “我这张老脸,还嫌没丢够么?” 能够让阎王这般去对话的人,肯定不会是普通人,至少,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长袍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摇摇头,道: “依小人看,似乎是不怎么合适。” “合不合适,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他楚江王一向和菩萨走得最近,这会儿为何不直接奔泰山去,非得往我这里凑? 呵呵, 再说了, 十殿现在已经少了一殿了, 虽说九这个数字也挺吉利, 但就像是镜面破了一块,怎么着都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少了一个了,就不能再少一个? 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菩萨不是养出了那批大太监么, 现在啊,本王这个位置是坐一天就少一天了,就估摸着日子,到时候真让本王退下来,本王还能说一个‘不’字? 这还是前些年他楚江王自己来游说的呢, 说让我们放下,到时候了就该到时候了,大道理讲了一通,谁不晓得他这是替谁传话呢? 这都要退下去的人了,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本王还管什么? 前些日子那只大猴子忽然冒出来令着一群从极西封印之地跑出来的陈芝麻烂谷子攻打阴司主城, 最后还是得靠菩萨先发出法旨才有那么两个阎王愿意出个面。 若是菩萨不表态, 你信不信, 等主城被彻底毁了, 都不会有一尊阎王愿意挪窝去看看。” 长袍男子闻言,点点头,叹了口气,道: “也是难为你们了。” “矫情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天下,本就是篡下来的,千年以来,大家也就盯着自家地里的那点儿东西,对外面的事儿,本就懒得去管。 前些年本王还想着,要是能和十常侍他们搭把手,结个善缘,这日后就算是退下来让位了,至少还能留个香火情。 但上次之后,我算是看透了。” “我可是听说,十常侍感情很好,一起居,一起食,一起寝,宛若十指连心。” “当初我们十个的感情不也很好?虽然没那帮太监那么恶心,但也确实是惺惺相惜,否则一起举事儿时遥相呼应的也不可能是我们十个。 但这又如何了? 老陆殿都被人屠了, 他被那十个太监追杀时, 没想来找我们寻求庇护,当然了,我们也没想着去出手帮这个当年一起走出来的老友一把。 人啊, 就是这样。 嘿, 硬要说, 当初老陆还是够狠,自己把自个儿给献祭了,但那位还真不错,硬生生地完成了承诺。 他不是十指连心嘛,给它断了一指。 所以啊,什么感情啊,什么过去啊,都靠不住。 那次啊,本王是真看透了。 这帮死太监现在是还没起来,真起来了,坐了我们几个的位置,翻脸起来可比我们要狠多了。 我们至多是自扫门前雪,他们,呵呵。 所以什么香火情啊,什么旧交啊,都是白费事儿的功夫,还不如在这儿多听苏先生唱一曲儿。” 苏先生,全名苏定江,祖籍江苏泰州,和梅兰芳先生是老乡,但比梅兰芳大了两个辈分。 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这话不假;哪怕你生前没发光,死后也不一定没机会。 苏先生生前名气不显,甚至过得还很潦倒,死后机缘巧合,被宋帝王余给看中了,这其中具体细节就不再细表。 宋帝王余是个爱听戏的人,平日里就把苏先生安置在自己的殿内居住,其余几位王爷也会偶尔请他过去唱唱曲儿。 角儿到底有多高,还是取决于捧他的人有多高; 至少苏先生现在,在地狱里,地位算是清高得很了。 “王爷爱听我的曲儿,是小人的福分。” “呵呵,等时辰到了,本王从这个位置下去后,干脆在这地狱开个梨园儿。 看来得提前布置了,多弄些阳间还不错的苗子下来,也好把这草台班子给搭起来。” 闻言, 苏先生马上道: “王爷,阳间的好苗子本就不多了,还是留着阳间继香火吧。” 宋帝王余伸手在苏先生掌背位置轻轻拍了拍, 道: “玩笑话,玩笑话,莫当真,莫当真。” 宋帝王叹了口气, 起身, 双手负于身后。 “铁打的菩萨流水的阴司,之前听到要退下来,心里还真怪难受的,现在才晓得,掐着日子等着要退下来,和等死的感觉差不多。” “菩萨,会出手帮他的吧?”苏先生问道。 “这个还真不一定,上次那位来时,本王是被砸得最狠的一个,其他那些个都听到了风声,最后干脆是派个法身出去走个过场。 菩萨虽然也来了,但说心里话,这真不是菩萨真正有的水平。” “菩萨,很强?” “地狱不是早就流传着菩萨是垂帘听政么?若是没有收拾我们几个的能力,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他坐上面垂帘? 但佛门的人讲究个因果,明明俗世如繁花入林,却偏偏追求个片叶不沾身。 起初本王也想不明白, 但现在, 倒是明白了一些。 当所有人都不清楚你到底有多强时,其实才是你最强的时候。” 说到这里, 宋帝王微微欠身,对苏先生道: “先生在此稍后,那位追来了,容本王去打个招呼。” “王爷要去见他?” “被打了是技不如人,技不如人被人打也没什么好记恨的。 再说了,山不转水转,一年半前那一次之后,我们一直追踪不到他的踪迹,有说是已经彻底陨落在了奈何深处,有说还潜藏在阳间慢慢恢复。 其实都不打紧,毕竟是上古来的人物,谛听都听不到他的位置。” “他有多强?” “他可以很弱,也可以很强。” “和菩萨比呢?” 普通人坐在阎王的宾客椅上,也终究是个普通人,问的问题也很普通,但这可能就是人家最吸引人的地方——纯粹。 “难说,但现在除非那些个还在疙瘩里窝着的那种老不死的出来,否则,也就唯有指望菩萨了。 不过这位现在就如同这茶杯,杯底有了裂痕,蓄不出多少水,蓄的话还得慢慢地渗出来。 所以他这会儿别看是气势如虹,追着楚江王到处跑,但也就是这阵子的功夫,除非一直加水,否则这水终有漏到底的时候。 但在水没漏完之前,除非我们几个精诚协作一起携手,否则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且看吧, 楚江王继续往外跑, 一个一个地敲门, 看看谁会愿意救他。 大家都看透了,都在等他水漏完的时候,否则这时候上去救人帮人,就是纯粹把自己往里头去送。 就算我们几个阎王不计前嫌一起联手,那位至少也能拉一个陪葬的下去,这买卖,太亏。” 下一刻, 当周泽的身躯飞过宋帝王城时, 宋帝王余的法身显露了出来, 高大巍峨, 就是右边部分显得有些残破,应该是还没修复好的缘故。 周泽停了下来, 他以为宋帝王会和上次一样, 要当这个老实人。 但总不能一直让老实人吃亏不是, 当周泽停下来时, 殿内深处庭院里苏先生见到宋帝王余的表情忽然紧张得抽搐了一下, 而宋帝王城中央的那尊法身则是马上伸手, 向西侧指了指: “朝西去了。” 第九百七十章 斩阎罗(10) 宋帝王城那儿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面对宋帝王法身这般动作, 周泽只是略微愣了一下。 当初第一次大闹地狱时, 赢勾曾目睹过那些阎王双手合什向菩萨行礼的画面, 只觉得当代的这帮地狱掌管者真的是不入流得很,竟然活得这般窝囊。 现在这一幕, 可能是视角不同, 毕竟这次窝囊的对象是自己, 赢勾倒是没生气, 甚至还觉得这位有那么一点可爱。 对着这尊法身点点头, 周泽的身形直接消失, 继续去追那位楚江王去了。 追击的过程就像是在熬鹰, 楚江王以燃烧本源所换来的速度, 肯定支撑不了太久, 要么被自己抓到踹崩溃, 要么就是在逃跑的途中自己崩溃, 比的其实就是耐心和耐力, 只是这是单方面的比拼。 一条老山参,换一尊阎王,绰绰有余,且是很绰绰有余。 说不定还能留下不少让自家看门狗带回家去,让那个小蟒蛇的人间行走做个小鸡炖山参。 “会不会补得太过了?” 很显然, 赢勾“内心戏”被周老板给获取了。 谁在外头谁就没秘密, 平日里赢勾在里头,他在想什么,周泽不清楚;但周泽在想什么,赢勾完全明白。 这会儿是双方位置调换, 周老板也体验了一把“当你肚子里蛔虫”的感觉。 但要掌握好这个度, 在赢勾的愤怒和赢勾的自杀之间这段区域里疯狂地试探。 不过说实话, 可能这世上也就只有赢勾这种人,才能把一条龙脉压缩成了一株老山参,当一个脆萝卜一样, 渴了累了嗑龙脉。 其余人,至少书屋的那些人,如果真拿这个炖汤,谁敢喝啊? 赢勾没理会周泽的哔哔, 继续保持着自己和楚江王的合适距离。 而周老板在放下“虚不受补”这个提议后, 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很重要, 道: “这次之后,会不会还是走奈何桥?” 赢勾没回答, 最重要的是, 心里也没想法。 “喂,我在说话呢。” 无视, 无视, 嘴上无视, 心里也无视。 所以,有时候当一个“蛔虫”也没那么好,太容易“受伤”。 “还是走奈何桥么?” 依旧无视,无视…… “你不会是想她了吧?” 继续无视,无视…… “喂,这龙脉还是别留了,该吃就吃了吧。” “怎…………么…………” 有回应了。 “怕你最后又被逼着走奈何桥,然后又要沉睡下去。” 沉默…… “好。” ………… 地狱的风景一直不怎么样,其实就算是再好看的风景,一直看也就腻了。 就像是哪怕是住在大理和丽江的人,没事儿做时也会想着出去去其他地方旅游一下一样。 旅游的本质无非就是从一个你自己待腻了的地方去一个别人已经待腻了的地方。 一路的追击, 入眼的还是相似的风景。 中途不是没经过其他阎王大殿所在的区域, 但楚江王都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连周泽都看出来了,对方似乎是在纠结。 若是有一张地狱大地图的话,可以清晰地看见楚江王的逃跑路线,是一个U形。 兜了一个大圈后,开始向一个方向而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种感觉看新闻看报纸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儿时,其实真没什么过多感触,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时,才能体会到这种酸楚。 前方, 出现了一片盆地。 盆地的中央,有一座类似道观的建筑。 白墙青瓦,干干净净。 这地儿周泽来过,当初追杀十常侍时最后来到了这里,且在这里迫使一位常侍自尽。 只是, 楚江王并没有向他们求助, 而是继续向东飞去。 周泽也就跟在后面,从上方掠过。 而此时在下方, 一个不是很大的厅堂内, 九个蒲团围成一个圆布置,上面各坐着一位常侍。 属于他们的年代还没开始,还不到他们上台的时候。 连地藏王菩萨都承认过,当初自己放任十常侍出来出手,有点操之过急了。 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似乎很喜欢把任何的事儿都扯上因果和大势。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十常侍们没有离开这片盆地一步。 他们在等,等属于他们的时代。 哪怕上方楚江王和周泽相继飞过去, 他们这九个人, 甚至连睁眼的动作都没有, 这是完完全全地漠视和不予理会。 除非赢勾再次下去故意找他们的麻烦, 他们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冬眠”,等待被唤醒。 “我记得,你是死在十根手指下面的,和他们有关系么?” 周泽在心里问道。 赢勾没回答。 这次,倒不是故意无视,可能是觉得这些事儿,和自家看门狗说了没什么用。 就像是程序员兴致勃勃地和女友分享写代码的趣事儿一样。 周老板记得自己曾“亲临”过赢勾陨落的画面, 尸山血海之中, 天幕, 被一双巨大的手给撕开, 然后倾轧向了下方的赢勾。 既然赢勾没有回答,且赢勾也没想下去再找十常侍麻烦的意思,周老板也就不再问了。 他其实也就对书屋那一亩三分地感兴趣而已,对于外面的风云变幻,王朝更迭阴阳轮转什么的,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坐在书屋靠窗沙发位置, 手里拿着咖啡, 玻璃外是密密麻麻急匆匆的行人还是密密麻麻的丧尸又或者是万鬼出行, 对周老板来说, 都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还不如多细究一下,要不要再往咖啡里多加一颗糖来得有意思。 终于, 东边的泰山, 已经出现在了周泽的视野之中。 曾几何时, 这里应该是老道的家吧, 这个败家子儿啊,这么大的一片基业,居然就这么败掉了。 不过, 在绕了一个大U之后, 楚江王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 也不晓得他之前的犹豫是为什么, 可能现在真的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选择来这里。 “我觉得地藏王这人真的很装,就是那种在现实里很想上去给他一拳的那种人。” 周老板继续在心里哔哔, 然后,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很显然, 你想让赢勾和你一起坐在墙根上说别人的坏话,有点不太现实。 ………… 泰山之上, 小庙依旧, 没什么炊烟, 但是小庙前面种着不少植被, 此时, 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子正在那里浇花。 不远处, 两道人影越来越近,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应到一样。 楚江王来了, 他停在了泰山上方。 只是,当他开始下落时,无论他怎么下落,自己距离泰山之巅都维系着一样的距离。 泰山的阵法,已经开启了,正在拒绝他的到来。 楚江王笑了, 笑得很恣意。 下方, 浇花的人,依旧在认真地浇花。 ………… “他又来了哎。” 扛着拖把的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聚阴果啃着。 少年摇晃着双腿, 又道: “话说,当初您叫王爷他去找龙脉,是因为您已经听到了对么?” “轰!” 一座高山开始移动, 却没有升腾起来, 只是传来了沉闷的响动: “听到了。” 少年舔了舔嘴唇。 道: “您已经知道那位的位置了?” 谛听沉默了片刻, “我听到了。” “大人真厉害,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大人无法听到的,真的是让小子…………” “但我…………不知道听到的是什么。” “…………”少年。 我听到了, 但我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我只是知道他去那里会出意外, 但我不知道具体是谁让他出意外。 谛听也没想到, 居然能让那个一年半前来到地狱把自己伟岸的后背踹凹陷的男人,会再度被引来地狱。 好在, 菩萨这次没管。 “菩萨为什么不救王爷呢?” 少年问道。 “菩萨…………想加快日子的来临。” “嗯?”少年不甚理解,但还是不明觉厉地点点头。 “菩萨想…………快刀斩乱麻。” 少年继续点头,感觉,好高深的样子啊。 “只是…………这刀………好像太快了一些。” 快刀,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到自己。 ………… 楚江王来了, 楚江王又走了, 因为在这里的逗留, 他和周泽的距离被拉近了很多很多。 所以他燃烧了更多的本源继续向东边逃跑, 但周泽却在泰山之上停了下来。 浇花的人还是在浇花。 在周泽的身上, 出现了一道道古朴的符文, 这些符文似乎穿越了时空的距离,一直向下,向下,再向下…… 最终, 周泽的身躯还停留在上方, 但在下面的花圃中, 却出现了属于周泽的虚影。 他站在戴着面具的菩萨面前, 菩萨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伸手, 向东边指了指, “他向那边去了。”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菩萨见他不走, 有些疑惑道: “还不去追?” “不…………急…………” 菩萨抬起头,向东边看了看,道: “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又要被拉回去了。” “不…………急…………” 两次一样的回答。 菩萨站直了身子, 问道: “找我有事?” 明明是地狱的真正主宰,明明自己手下的一名阎罗正在被追杀, 他却能这么平淡地问出“找我何事”。 周泽点了点头。 菩萨似乎有些意外, 继续问道: “何事?” 周泽没回答,只是举起了拳头, 然后, 砸了过去。 “砰!” 菩萨被一拳打落了泰山之巅,一直向下,向下,向下…… 下方,由符文聚集的身影随之消散。 周泽开始再度向东飞去,他要去追楚江王。 其实, 找你没别的事, 就是, 想给你一拳。 ———— 今儿就两章了,补更等明后天来补,莫慌,账龙记着。 第九百七十一章 斩阎罗(完) 很多时候, 一些事儿, 往往会使得大家习惯性地心照不宣。 赢勾下去了,打了地藏王菩萨一拳,然后就走了,继续去追自己的猎物。 地藏王菩萨被打了也就被打了, 他慢悠悠地从悬崖下面又子飞了上来, 落地后, 再度捡起自己的水壶, 开始浇花。 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羞愤异常,仿佛刚刚被打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一些阴司官差常常在私底下编排上司吹牛时,喜欢把菩萨比作晚清的小姑娘慈禧。 事实上, 菩萨是真的忙, 这山上的花花草草都需要他的照顾, 一天里, 大部分时间除了浇花还是在浇花。 楚江王以前经常来这里,可能,其余九个阎罗加起来,都没楚江王一个人跑泰山之巅小庙的次数多。 当初曾有一次,楚江王站在旁边,看着菩萨浇花。 楚江王问:“浇花难么?” 菩萨答:“不易。” “可以代劳么?” “不可。” 楚江王最后又若有所思,道:“这教化的事儿,还真得菩萨亲手来做不可。” 就像是阳间很流行那种名人轶事一样,这一则“楚江王”和“菩萨”关于“浇花”和“教化”的对话,也在地狱流传了下来。 因为俩人身份都很尊贵的缘故, 让人觉得“不明觉厉”, 原来菩萨浇花是在教化啊。 其实很多人都不懂这二者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浇花怎么就和教化扯上关系了呢? 其实, 归根究底, 只要头顶上面还有人, 谁都能马上变身“安不起”。 只是, 这会儿, 这则故事的其中的一个主人公已经被追杀得亡命天涯了, 而另一个主人公则是在继续着自己的“教化”, 当初“高深莫测”宛若佛门打机锋可以让人回味良久的一则故事, 现在听起来, 居然被染上了浓厚的讽刺意味。 赢勾只是打了菩萨一拳,没想着一劳永逸地将菩萨给解决。 因为他清楚, 哪怕老山参正背在自己的肩膀上, 但这些水也就够自己斩掉一尊阎罗, 再极限一点,两个也已经勉强算是极限了。 虽然自家看门狗刚刚说他挺瞧不上这尊菩萨的,总觉得很装。 但你无法否认的是,人家装得很成功。 哪怕是赢勾, 也就只能这会儿下去打他一拳, 至于其他的, 他现在没功夫去做。 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承认一点,菩萨终究是地狱明面上的最难对付的一位。 ……………… 楚江王一开始飞的是一条直线, 然后变成了“U”, 最后, 他飞出了一个圆。 身为地狱的阎罗,在自己被追杀时,其他的阎罗默然不理,菩萨继续浇花,可以说,算得上是走投无路了。 很可笑, 身为阴司的主宰者, 在阴司还在的时候, 他居然会走投无路?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般的讽刺,大厦将倾,而漠视甚至主动帮忙掘开这大厦根基的人里,也有他的存在。 当你亲手将大厦给推倒时, 就不要再怪这座大厦无法再给你遮风挡雨了。 楚江王没有选择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他飞到了阴司主城, 落在了一段还保存着的城墙上。 距离上次的紫金神猴陨落前的疯狂,才过去没多久,阴司主城的恢复工作其实还没完全展开,现在大家伙还忙着整理收拾散落的档案。 楚江王的身形出现在这里时, 很多底层的官差是没感觉的, 但也有一些人是有感觉, 没感觉的自然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 有感觉的人则是更加认真地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地狱很大,地狱也没有电信业的三巨头,但它的通讯其实依旧发达。 外加, 楚江王和赢勾在外面像是放风筝一样遛了一大圈儿, 该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 大家清楚的是,其余的阎罗们当作没看见,楚江王还去过了泰山,又离开了泰山。 这算是一种来自官方的表态了, 在这件事上, 阴司上层的态度,很明朗,明朗得让周老板都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你冲入了一家土匪窝,堂而皇之地把人家的二当家给杀了,其他的当家们以及下面的小弟们全都当作没看见一样,任你行事。 没过多久, 周泽的身形也落在了城墙上。 整座城都满目疮痍,尤其是这城墙,这一段,算是保留得比较好的一处了。 楚江王的魂体看起来已经有些透明了, 他看着周泽落下, 就落在了他前面不远处。 楚江王笑了, 也不晓得是自嘲还是笑别人,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这个身份无比尊贵却又被打上了“将死之人”标签的人, 他到底在笑什么, 已经无人会去在意了。 “本王,无路可走了。” 楚江王慢慢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紫色蟒袍,光着自己的上半身。 看样子, 像是打算拼命了, 又像是打算自我了断好留个体面。 “其实…………你还有机会。” 周泽开口道。 “没机会了,没机会了。”楚江王昂起头,叹了口气,笑道:“倒是认识两三个可能年纪上不比你小多少的老东西。 但他们一个个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过着那种心脏多跳动一下都是一种莫大罪过的日子。 怎么可能舍得苏醒过来救我?” 周泽点点头,表情上,有些失望。 这杯水,如果能够在漏完之前,再坑死一个老东西,这才是最划算的。 比起当代的这些角色, 真正能引起赢勾注意和忌惮的, 还是那些个从上古时期就一直苟过来的老阴比。 楚江王似乎没打算动手,但也没有去自杀的打算,而是转身,面对着这片废墟,感慨道: “其实,阴司的主城一开始,是没有城墙的,哪怕是在末代时期,也没城墙。 这城墙,还是后来我们几个决定修建的,现在看来,修城墙,真的是最没用的一件事了。” 周泽没他那种感慨, 也不想去陪他去感慨, 以赢勾的性格来说, 他不适合做那种殡仪馆里的心理辅导人员, 如果硬要他去做的话, 只能把那些悲痛过度的亲属真的气死过去好陪伴死者一起走上黄泉路。 这一点, 倒是和周老板很相似。 周泽开始往前走, 他打算提前结束面前这位王爷的“伤感惆怅”, 因为在完成了老猴子的嘱托后,他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做。 “你知道,杀了本王,会有什么后果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有时候往往也会胡言乱语。 周泽没理会,继续往前走,这会儿一步一步走来,给了这位王爷临死前的铺垫以及最后几秒的时间,在赢勾看来,已经算是自己所给予的恩赐了。 “如果本王死了,那么,那一天,将马上到来。” 楚江王说得很诡异莫测。 人间的帝王喜欢把自己神化成天子,似乎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去茅房蹲个厕所也秉承着老天的意志。 这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儿, 周泽走到了楚江王的面前, 站住了。 “本王其实一直都没想到,这一次要被牺牲的,居然是我,原因,竟然是因为本王和菩萨走得最近。” 楚江王还在笑, 他一直在笑, 哪怕在说话时也在笑。 这一次,杀一尊阎王,居然比上次杀一个常侍还简单。 其中缘由,赢勾不是不懂,而是懒得去理会。 搁在以前, 赢勾可以任意撕开这些弯弯绕绕的杂碎, 什么因果,什么规则,什么算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但这一次, 他没办法。 虽然这种感觉还是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当你不是曾经的那个你时,你就只能稍微尊重一下此时的游戏规则。 “本王若死,十殿阎罗彻底离心离德,分崩离析! 那些躲藏在山谷里静修才老实了不到两年的太监们,就将出来接手整个阴司! 这世道, 将彻底沦为阴不阴,阳不阳!” 周泽抬起手, 同时, 问道: “你想…………说什么?” 楚江王和周泽目光对视着,缓缓道: “如果你这次放过本王,本王将联络其他的几尊阎罗,一起抵制十常侍的上位。 你看见了, 菩萨已经放弃本王了,也算是彻底放弃阎罗的体系了。 当初,说等等的是他,现在,等不及的也是他! 只要你这次不杀我, 我将阻止这一切! 你的身体在漏水, 下一次, 你还能去哪里再找这水源蓄上?” 周泽闭上眼, 似乎是在思索。 楚江王如同受到了鼓励,继续道: “地狱变天,阳间也会遭受影响,到时候,这阴阳的秩序都将彻底被扭曲! 只要本王能活下来, 本王答应你, 肯定会阻止这一切的…………” “噗!” 楚江王的话语顿住了, 他惊愕地低下头, 看见了那只已经穿透自己魂体的手,甚至,自己还能看见那五根指甲上闪烁着的异样光泽。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很平静地道: “我不信……不信你能做到。” “为…………为什么?” 周泽目光里,终于有了些许的情绪波动, 似是缅怀, 似是追忆, 道: “因为……我做到过。” 第九百七十二章 德不配位 在第二殿经受过重创, 又燃烧本源近乎跑了小半个地狱, 这一刻, 楚江王的魂体本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其吹灭。 更别说现在, 一只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 等于是本就站在悬崖边的他, 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一代阎罗, 即将陨落在象征着阴司至高无上权力中心的城墙上, 这不得不说, 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结局,他的陨落,已经被注定了。 下方,城内的很多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官差们还不晓得,又一尊阎罗即将从这个世间消失。 千年时间,哪怕是对于阴间的存在来说,也算很长了,长到好几代阴司的官差们,早已经习惯了泰山小庙上的高高在上,习惯了十殿阎罗的镇守一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优秀的体系,一切体系,只要是习惯了,那都是好的体系。 安律师曾不止一次地在周泽面前像是个神棍一样喊着:“要起风了,要起风了!” 可能, 安律师本人也没料到, 这一场即将席卷地狱的大风, 居然是由自家老板, 亲自开始的。 平等王陆死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但因为那一次周泽和赢勾大闹地狱,被硬生生地搁置了下去。 而这一次, 一年半前自己按停的东西, 即将又在自己手中重新开始。 世事无常,却总有迹可循,画来画去,就越来越像是一个圆。 ………… 第一殿, 秦广王蒋站在深渊小地狱的一侧, 伸手将身边的桃树一推, 落英缤纷, 树根被拔起, 这棵地狱唯一的一株、当初好不容易才移栽下来的和阳间无二的桃树, 坠入了深渊之中, 结束了, 留着它, 也没意义了。 再心爱,再珍惜的东西, 都将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第二殿, 幸存的几个紫带子判官横躺在废墟一般的第二殿宫墙一侧,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和迷茫的神情, 仿佛, 天塌了, 是的, 对于他们来说, 这天, 确实塌了。 塌得莫名其妙, 塌得猝不及防, 塌得就像是一句玩笑, 塌得大家伙现在还很是恍惚。 前一天,王爷闭关还阳, 今天,王爷陨落地狱。 他们看不到什么风云大势, 只清楚没了王爷之后, 这第二殿,将迅速沦落到和被血洗过的第九殿无二。 甚至,第九殿上下基本被血洗过了,已经空了,但他们,这些在月亮岩浆之下幸存下来的人,将被打上标签,继续面对着苟活的未来; 可能, 这反而会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第三殿, 宋帝王余正坐在亭子里, 听着苏先生唱戏, 苏先生明明唱的是一段悲伤的曲儿, 但宋帝王余却越听越笑得开心, 开心得身子开始颤栗起来, 手中的茶杯开始有茶水不断地洒落而出,却毫不自知。 他要笑, 他要开心, 越是刻意什么,其实就越是在逃避什么。 他不承认, 不承认, 绝不承认! 第四殿, 五官王吕站在血河边, 望着河中不断翻滚的白骨, 表情淡漠, 一卷卷文档从其身后飘散了出来,落入了血河之中,开始消融。 这些记载,这些文档,这些东西,都没意义了。 新来的人,会重新做,不会珍惜这些,所以倒不如一次性地丢个干干净净! 第五殿, 阎罗王包坐在大堂上, 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尊狗头铡, 目露沉思。 狗头铡上,寒光依旧, 但阎罗王包的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一抹精光。 不复的是刚毅, 剩下的, 唯有蹉跎。 第六殿, 卞城王毕坐在苍茫的放逐小地狱高坡上,在其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土坑,官差们押解着身上带着罪孽的亡魂开始执行活埋的酷刑。 卞城王毕伸手抓起一捧冻土, 放在自己的脑门上, 慢慢地松手, 宛若要将自己一起活埋, 若是活埋能一了百了,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总比继续活下去,继续站在外面, 看着那新人笑时, 自己到底, 该不该去哭? 第七殿, 泰山王董站在一幅画前, 画中人白衣潇洒,身边还站着一只憨厚的猿猴。 泰山王董慢慢地伸手,将自己头顶上的王冠摘了下来,放在了画前, 感慨道: “丢了,都丢了,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从府君时代,到阎罗之一。 泰山的道统,其实一直不在他手中,但他却活得像是一个象征意义。 现在, 连这仅存的象征意义也将被剥夺。 没了, 没了啊。 第八殿, 都市王黄冷眼看着下方在大鼎之中烹煮的万千亡魂, 伸手, 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拿起, 丢入了柴火之中, 以后, 御笔朱批, 再也用不上它喽, 不如烧了去,烧了去,捎……了去。 第九殿, 一名红带子判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目光空洞。 第十殿, 轮回王薛一把将桌上的案牍全都推翻, 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 当初, 十殿阎罗少了一个平等王陆, 代表着圆镜的破损, 现如今, 再少一个楚江王厉, 意味着这种分崩离析已经无法阻止。 每个人都在感慨, 每个人也都在伤感, 每个人也都在无奈, 但每个人, 都不是无辜的。 唯一的一个不同的平等王陆,也已经彻底消散在了一年半前。 刺儿头被早早地拔掉了, 剩下的, 就是一锅的青蛙, 温水已经被烧成了开水, 跑不掉了。 楚江王慢慢地抬起头, 继续看着周泽, 密集的萤火在其身边开始逸散,这是楚江王最后残存的本源。 不是自己主动交出来的,周泽都不会去吃。 因为这意味着很大的麻烦,吃了,容易消化不良,也容易中毒。 而且, 这些本源早就所剩无几了, 比之前老猴子临死前给自己的都要少太多太多, 大部分, 都已经消耗在了追逐的过程中。 “为…………为什么?” 楚江王还是不解, 他此时和阳间被杀前的普通人一般,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个死,也想要死个明白。 “我……做到过。” “然…………然后呢?” “它很难。” “然…………然后呢?” “所以,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到。” “…………”楚江王。 今日, 楚江王第三次想到了那道菜名。 这事儿,我做到过。 所以我知道他有多难; 连我做起来,都这么困难, 那么, 以你的水平, 根本就做不到了。 所以, 既然留着你的命也做不到, 还是去死吧。 很残酷, 很现实, 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质感。 这一刻, 楚江王清楚, 自己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 无论他再说什么,无论他再许什么,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来说, 他都不在意。 在他的眼里, 他看见的是不在乎, 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曾经打下的江山,不在乎他曾经坐在白骨王座上俯瞰脚下的万里疆域; 不在乎日月星辰的变化,也不在乎阴阳的改变。 “我……我很好奇……当初的你……为什么要去阻止……” 周泽慢慢地抬起手臂, 一代阎罗, 被他举起。 本来是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的, 但既然牵扯到了当年的事儿, 也不妨多说两句。 “因为……当初我坐在那个位置上。” 语气中, 带着不满, 带着厌恶, 像是遇到了一件麻烦,自己又不得不去处理,总之,很不情愿。 因为当初我是地狱之主, 当阴阳的变化要出现时, 他只能上去阻止。 毕竟在赢勾的字典里, 没有“逃避”两个字。 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成功了,他也因此陨落了。 但他没有后悔,有的,还是那种对麻烦的厌烦以及……嫌弃。 “最后…………最后…………一个问题…………” 楚江王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 随着残余本源的大部分消散, 他的意识也在越来越模糊,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十个…………会走到今天…………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可能在还阳之前,可能在赢勾来到他的宫殿门口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但现在, 他懂了, 在他过泰山而不得入时,他就懂了。 他的死, 是十殿阎罗体系崩盘的关键一推, 他的死, 将宣告十殿阎罗的体系完全崩盘。 老的,将下去; 新的,将上来。 菩萨骗了他, 不, 菩萨没骗他, 当初他还阳前去问菩萨,菩萨和他说的是舞台,一个时代,一个舞台。 他以为菩萨说的是赢勾, 其实, 菩萨说的是他。 菩萨说愿意再等一甲子, 阎罗们也都以为还有一甲子的风光, 但其实, 不到两年! 菩萨, 等不及了。 是啊, 他确实是等不及了,就等着我……死了。 楚江王在等, 在等赢勾给自己答案。 赢勾看着他, 开口给出了答案,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 楚江王的身躯, 彻底崩散, 消散于这茫茫地狱阴间, 在消散的刹那间, 他似乎还在回味那个答案: “德……不……配……位……” 第九百七十三章 风云变 泰山之巅, 被打下去又上来的菩萨依旧在浇着他的花, 不过, 似乎冥冥之中传来了一丝悸动。 他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将水壶轻轻地放了下来,缓步走入小庙中。 小庙显得很空, 只有最基本的一点点陈设代表着这是一座庙, 但供桌上的空荡荡又让这座庙显得有一种很大的缺憾。 庙,因为有“像”才能被称为庙,信众们进来后,需要有一个寄托,有一个叩首的对象。 菩萨伸手,从门内侧的水缸边缘位置拿起一块方帕,仔细地将帕子在水缸内清洗,挤干; 紧接着, 菩萨走到了供桌旁, 用帕子很细心地擦拭着供桌。 其实, 这上面没有灰尘, 哪怕一直不打扫,也不会有灰尘。 但还是需要清理一下, 清理, 是为了迎接。 这也是一种仪式感,复杂而又考究的仪式堆叠,最终就会慢慢地演化成宗教氛围。 擦拭好了供桌, 手持帕子的菩萨后退了两步, 看着自己面前还空荡荡的供桌, 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的忙碌,他的筹划,他的等待, 等的, 无非就是这一天。 供桌上,需要被安置点什么,这样自己才能每天跪坐在蒲团上有可膜拜的对象。 有人追求的是世间寰宇唯我独尊, 但也有人追求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追求的方向不同,对生命对万物的理解也不同,所以,没办法武断地去分辨出高下。 打扫干净了屋子才好请客。 菩萨走出了小庙, 菩萨穿过了自己种植的花圃, 菩萨站在了泰山之颠的边缘位置, 在其前方, 是一片浩荡的云海, 在其脚下, 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 菩萨抬脚向前, 一步步走在虚空之中, 步步生莲; 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在其脚下绽放,声势佛莲,营造出了浩荡的光辉,撒照四方。 走着走着, 菩萨停了下来, 他双手合什, 低头虔诚地诵念道: “我佛…………慈悲。” ………… 幽深的山谷, 清雅别致的道观, 厅堂内, 九名常侍一起睁开眼, 他们每个人眼里,都有紫色的光彩在流转。 知道他们存在的人,并不多; 他们被误以为是菩萨豢养出来的,以取代十殿阎罗的备胎。 若是撇开一年半之前十常侍血洗了第九殿, 他们其实一直很低调很低调。 如今, 上一出舞台谢幕的钟声已经响起, 现在, 是轮到他们登台的时候了。 剩下的八个阎罗,已经彻底放弃了。 他们的心气儿,他们的职责,他们的担当, 这些,本就不多, 而本就不多的这些,在经历了千年的侵蚀之后, 又在这两年里, 随着两位阎罗的陨落而彻底分崩离析。 九个常侍一起走出了道观, 他们身穿着属于自己的官袍, 虽然衣冠华带,但彰显出的不是男子的阳刚,而是一种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的阴柔。 他们不介意自己的装束会被嘲讽, 当他们取代阎罗站到那最高的位置时, 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将以着此衣为荣。 一如千年前下面的人看着府君时代被结束,看着阎罗们上位时,一样。 传承多代的府君,说没,也就没了,就别期望这些阎罗们到底能拾掇起多少人心了。 大长秋立于前方, 在他们面前的池塘里, 一朵佛莲,灿烂绽放。 “时辰到了。” 大长秋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身形化作了一道蓝色的光芒,直冲云霄。 其身后,八道蓝光紧随。 他们一起飞向了泰山, 且在泰山前,停了下来,显现出了身形。 菩萨还站在虚空中。 “参见菩萨。” 九位常侍一起向菩萨行礼。 比起阎罗们之前对待菩萨时的那种恭敬中带着些许谄媚的感觉, 十常侍们,则显得要淡然得多。 豢养之说,本就不是真的。 十常侍和菩萨之间,本就是平等的。 若非上古末期,那位地狱之主拼着自己陨落硬生生地阻断了这一切。 可能, 接下来, 这地狱本就不会有府君的时代,也不会有阎罗的时代, 地狱, 将自始至终, 都是属于他们的年代。 菩萨默不作声, 只是抬头, 望天。 地狱的天空,本就没什么好看的,但今天,他很想看,很想很想…… 八名常侍各自飞离,去向了各自的目标。 大长秋则停留在原地,站在菩萨身侧。 一年半以前,大长秋曾被赢勾追杀得满地狱逃窜,仓惶如狗。 现在, 倒真是人模狗样了。 笑到最后的,往往才是笑得最好的。 大长秋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又来了。”大长秋开口道。 菩萨默不作声,继续很认真地看着天空。 “要留下他么?” 大长秋继续问道。 菩萨摇头,道:“不必。” 大长秋闻言,长舒一口气。 然而, 这口气才刚刚下去, 他的心口,又被猛地吊了起来。 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飞了过来。 于阴司主城城墙上,杀死了楚江王,周泽没有过多的耽搁,也没兴趣去享受一位阎罗在自己手中陨落的高朝余韵。 他直接离开了主城, 其实, 他没想着来泰山, 但泰山差不多算是位于地狱的偏中心位置。 从一个角,去另一个对角,必然而然地得经过这里。 大长秋傲然而立, 只是负于身后的手,微微颤抖。 菩萨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天空挪了下来,落在了前方的周泽身上。 “水,漏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这不是关心, 而是威胁。 赢勾的风华绝代,在场的人,都亲自经历过,但同样的,他们也清楚赢勾现在的虚弱。 只需避其锋芒,待之后,若是能找得到他,就能从容收拾了。 大长秋向前一步,挡在了菩萨身前。 像是一条,忠诚的老狗。 只是这老狗的气机大大方方地散落在四周,明显是做着随时就撤人的准备,而且这做得很明显,不怕菩萨看出来。 周泽看着大长秋,双脚,于虚空中,向前迈出了一步。 大长秋的老脸一僵, 道: “非要如此?” “挡在我前面……是你。” 周泽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大长秋深吸一口气,默默地侧身,后退了三步,让开了路。 “杂家承认,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杂家输给过你一次,不见得以后会再输第二次。” 老狗不敢咬人,只能汪汪叫。 周泽则是表情平静地看着大长秋, “不止一次了。” 大长秋为之一滞,而后陷入了萎靡。 紧接着, 周泽走到了菩萨面前。 菩萨依旧戴着面具,谁都不清楚,隐藏在这面具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面孔。 到底, 还有没有半点悲天悯人。 地狱不空, 誓不成佛; 那就把地狱搞乱搞崩,搞得地狱不再是地狱时,也就可以了。 “你觉得…………你很聪明?” 周泽开口问道。 菩萨不置可否, 少顷, 菩萨反问道: “你………觉得呢?” 周泽又向前一步, 拉近了自己和菩萨的距离。 菩萨的身前,出现了一抹金色的光泽,形成了一道结界,结界之中,蕴藏着一个小世界,拉出了鸿沟般的距离。 可以看得出来, 菩萨对周泽,还是很忌惮的。 毕竟,才不久,刚被打了一拳。 周泽伸手拿过肩膀上的那株老山参, 老山参只剩下尾部小小的一截了,另外还有几条长长的尾须。 周泽把老山参拿起来, “嘎嘣”, 咬了一口。 现在老山参只剩下最后一丁,也就是还怜惜着那几条尾须的那一点点。 菩萨见状, 似乎是叹了口气, 主动散开了自己的防御结界。 “砰!” 这一拳,是回答。 这一天,地狱又陨落了一个阎罗。 这一天,十常侍出山,开始接管整个阴司。 这一天, 菩萨, 被, 打了两拳。 第九百七十四章 噗哧! 菩萨被打了下去,菩萨又飞了上来。 大长秋一直站在那儿,看着菩萨被打下去,看着菩萨又飞了上来。 菩萨上来后, 没说话, 因为周泽已经走了, 菩萨就继续抬头, 望天。 大长秋忽然觉得,自己要向菩萨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唾面自干? 已经不是唾面自干了吧…… 但这, 真的很可怕啊。 你要发泄就赶紧发泄吧, 不反抗, 赶紧结束, 我好做我的正事。 哪怕是昔日幽冥之海的主人,在面对菩萨时,也遭受了这种“漠视”,到最后,真的只能打一拳后选择离开。 大长秋努了努嘴, 学着菩萨的样子, 也开始抬头望天。 但心里则是在想着, 那位不管这次怎么离开地狱, 但之后, 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找出来, 否则天知道那位什么时候又找到了新的水源蓄上去, 心情好了,来地狱当一回大爷; 心情不好了,更要来地狱当一回大爷; 十殿阎罗受得了这鸟气, 他大长秋可受不了。 下面没根的人, 更注重面子这种东西,生怕被人看轻了去。 再者, 等再过阵子, 等这天, 彻底变了之后, 这地狱, 就要大变样喽, 你要想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不可能喽。 一念至此, 大长秋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沉的笑容。 地狱在变, 十常侍的重新出山,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大的变化。 但不管在任何时候, 总有人能够保持着自己的本色。 一如此时站在虚空上望天的菩萨, 一如, 从泰山之地正飞向极西之地的周泽。 仿佛这世间浪潮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在乎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余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极西封印之地,本是冰冷和幽深的代名词,但自打那一次紫金神猴带着里面的骨头渣子一起跑出来闹腾一番后,这里,算是彻底冷清了,颇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即视感。 周泽在这里落下,向里走去,一直走到了一处洞穴前,停下了脚步。 洞穴前面,还有猿猴留下的脚印,但里头,早就已经没了猴子的气息。 走进洞穴后,没多久,一座棺椁就出现在了前方。 和极西之地现在的环境一模一样的是,这座深藏于洞穴之中的墓室,也带着那么一股子难以抹去的凄凉。 难以想象, 就是在这个地方, 那只以脾气暴躁而闻名的紫金神猴居然在这里手术了无数岁月, 一直到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前夕, 才走出了洞穴, 走入了阴间,也走入了阳间, 最后, 走向了自己的终结。 周泽走到了棺椁前,伸手,放在了棺椁上。 死者为大,这说法在这里不存在,因为大家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劳什子活人。 先人为重,这说法也不存在,辈分在这儿摆着,哪怕是初代的辈分比赢勾也差了好几辈。 所以说, 活得久真的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放眼望去, 都是孙子辈。 “哐当!” 棺盖被推开, 让人意外的是, 里头居然是空荡荡的。 周泽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翻身,躺了进去。 下一刻, 刚刚被推开的棺盖自动回位。 ………… 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自己不过是才打了个盹儿,天就亮了。 不是铁憨憨在掌握肉身么? 这就已经结束了? 周泽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后脑位置, 依稀回忆起自己最后看见的画面好像是一口棺椁。 “这是哪儿?” 周泽自言自语着, 前方, 是白色一片, 头顶, 依旧是白色一片, 这比北方下雪的冬天白得更加彻底,而且,给人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感。 没体验过“紧闭”这项惩罚的人,永远不清楚到底有多恐怖。 而现在的这个场景,这个空间,则是能够把“紧闭”的恐怖给扩散得淋漓尽致! “这里……哪儿也不是。” 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传来。 周泽转身,看向了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咱灵魂深处装修了?” 周老板以为自己被赢勾拉回了灵魂深处的世界, 那地儿他经常去, 幽冥之海加白骨王座是原始经典装潢设计, 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在重新进行粉刷。 赢勾似乎懒得搭理周泽, 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 只一眨眼的功夫, 赢勾的身形就变得很小很小, 似乎瞬间就走出了好远好远。 周泽马上跟了过去,开始跑了起来。 也不晓得跑了多久, 在这四周几乎可以亮瞎人眼睛的白色覆盖之中,终于出现了另外一抹不同的颜色。 一口井, 井边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手里正拿着花生米儿, 剥开, 再一丢, 张嘴接住, 其神其形, 活脱脱的一个农村里喜欢闲逛的懒汉。 当赢勾走到井口边时, 懒汉起身,从井口边跳了下来,示意赢勾坐上去。 赢勾看了看井口, 井口布满了青苔, 很脏。 犹豫了一下, 赢勾干脆席地而坐。 地上,依旧是白。 等坐下后, 赢勾忽然思考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怕脏的? 懒汉见状,也跟着赢勾一起坐到了地上。 这会儿, 周老板也哼哧哼哧地跑来了,见到一个陌生人,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家的灵魂深处空间。 这是……串门了? 没人招呼周老板,但周老板很自觉,也走过来,坐下了。 懒汉侧过身子,打量了一下周泽,然后笑了笑,道: “可惜了。” 随即, 懒汉起身, 回到井口边,从下面提出了一个西瓜。 抱着西瓜回来坐下, 用手敲了一下西瓜, 西瓜碎裂, 不是那种整整齐齐地碎裂, 而是不规则的裂开。 周泽和赢勾都被分到了……额……一坨西瓜。 “吃着,不扛饿,但味道顶好。” 周泽咬了一口,确实很爽口。 懒汉一个人吃了大半个西瓜, 而后斜躺在了地上, 伸手抠了抠脚丫缝隙, 紧接着在放到自己鼻前嗅了嗅。 这真的是, 太有味道的一个画面。 “到头来,还是没扛得住,该来的,还是来了,其实,我真的是挺后悔的。” 说到这里, 懒汉看了看赢勾, 赢勾默然不语。 懒汉看了看周泽, 周泽会意, 道: “后悔什么?” 懒汉对赢勾露出了赞叹的目光, 回答道: “后悔我生得早了啊,要是晚生一个轮回,恰好在这个时候我刚出生的话,说不定,这一波,这天,还变不了。” 赢勾依旧沉默不语。 懒汉再度满怀期待地看向周泽, 周泽:“这就是命运吧。” “可不是嘛!” 懒汉激动地敲了一下大腿, “之前的风光,都被这位给装完了,等轮到我时,除了还能蹦跶的那几只杂毛玩意儿,都没什么东西可以去拾掇了。 其实,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创建了泰山府君。” 周老板忽然觉得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好像有位姓马的大老板也说过一样的话。 不过,至少现在周泽可以确定懒汉的身份了,初代! 初代,还没死? 听他之前说的那些,应该是死了的。 “我说,您嘞,当初可是您拼着陨落,都给他十根手指斩下来了,硬生生地把那天该发生的事儿,推到了现在。 这次怎么滴了, 一声不吭无所谓了?” 赢勾看了懒汉一眼, 这次开口了, 道: “当时我坐在那个位置,今天,我没坐在那个位置。” “您可真舍得,换我,我肯定舍不得,我到现在还在为我家那个败家玩意儿心疼呢。 老子辛辛苦苦,给他打下来的江山。 这极西封印之地,可都是老子为他们留下来的阵眼! 结果那败家仔倒好,二话不说人直接溜了,还把道统拿着一起走。” 懒汉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村头榕树下或者跳广场舞的大妈之间, 也经常聊天, 吐槽自家孩子怎么怎么不争气,怎么怎么会惹自己生气, 就和懒汉现在的神情一模一样。 “其实,他人不错的,真的很…………” 周泽正准备替老道美言几句,好不容易见到老道的祖宗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老板,都得尽点儿义务不是? 虽然可能别的老板应该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待遇,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去找自家骨灰拌饭的凶手报仇去的。 但赢勾开口却打断了周泽的话语, 随即, 周老板马上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而铁憨憨, 可能是不想看到自己在外人面前继续蠢下去,所以才开口打断了自己。 这就像是小区里老太太们看似在吐槽自家儿女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但实际上其实都是在炫耀,要是真什么都不行,怎么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周老板,刚刚确实是着相了,根本就没想到那一层。 赢勾说的是: “想笑……就笑吧。” 懒汉闻言, 犹豫了一下, 继续很悲愤地道: “这败家玩意儿唉,我恨不得打死他,真的,要不是我已经死了, 我真得清理门户不可,他多蠢啊,多混账啊,就这么跑了,就这么跑了,自己跑就是了,基业丢了也就是了,居然还带着道统一起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噗哧…………” 第九百七十五章 初代之威 可以看得出来,懒汉笑得很开心,带着一种由衷的欣慰。 周泽则是有些没法理解, 因为从一开始接触安不起那帮人开始,一直到后来那只猴子要来杀这个“败家子”的行为,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在指向老道确实是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主儿。 败掉了祖宗的基业,败掉了大好江山,败掉了荣华富贵。 怎么到这里来, 似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那个时不时喜欢把手放裤裆位置还经常去安慰失足大妹子的老道,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可以去当“幕后黑手”的形象。 “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有聪明的人做法,但越是聪明的人,往往就越容易陷入误区,总觉得自己,似乎哪方面都最聪明; 或者说, 总觉得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一个人是聪明的以外,其余人,都蠢得一塌糊涂。 这一类, 其实不算什么聪明人, 真正的聪明人,永远觉得自己笨,永远觉得自己蠢,越聪明的人,就越是觉得自己笨,同时也越是觉得自己蠢。” 赢勾不置可否,他没有那种在聊天时刻意迎合和奉承别人的习惯。 否则当初的他也不会被黄帝给忌惮,发配到了地狱中去。 至于之后在地狱里的发展和一系列变化,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当那个时代早就已经远去时,自己作为那个时代的亲历者,竟然还能继续苟活下来。 时也命也,只剩丁点唏嘘。 “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啊,身为长辈,我觉得这孩子聪明,论从我这儿开始,到他那儿,中间好多代了,感觉,这中间的这一批,一个个全都跟个榆木脑袋似的,一点都不晓得变通。 就这个,我看行,真的行。” “既然行,为什么还可惜呢?” 作为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周老板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无所谓捧一下话头或者铺垫下台阶。 懒汉很显然对周老板的这一点很满意, 面对赢勾时, 他没半点心理优势, 无论哪方面,在赢勾面前,都是被吊打的主儿, 但他偏偏又算是曾经站在风云激荡最高位置的人, 让他对赢勾客客气气保持一下基本的尊重可以,但真的低头做小,也难。 好在, 这里有一个周氏润滑油。 “可惜的是,我布局了这么多,当初费尽心思,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当年那一个个老东西都挖出来,打残了,封印在那儿。 就跟把鱼打上来,腌在那儿一样,就是为后代准备的。 就为了, 等的这一天。 结果, 他倒好, 直接看情形不对开溜了。” 可惜,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布置都做了无用功,最后干脆让紫金神猴领着那帮残渣出来玩了一场攻城游戏。 欣慰,可能大部分父辈长辈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活下去吧,哪怕是真的光荣了,说一声为你而骄傲,但其中的苦涩心酸,只有自己本人才能体会了。 “倒是有一点,我真的很好奇,当初的你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那一切给阻止,怎么这一次,却这么地漠视和平淡?” 懒汉看着赢勾,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当初的你,不惜陨落,也要斩断那十根手指,硬生生地把这场变化拖延了这么久才再度发生。 按理说,人是有一种赌徒心理的,就是会对自己已经投入的东西变得越发的执着。 比如感情、比如股票、比如赌场,比如传销…… “你知道什么是对的,又知道什么是错的?” 这是赢勾的反问。 闻言, 懒汉默然, 而后点点头, 叹了一口气, 道: “也是。” 这一场变化,会让阴阳开始混淆,阴间的变化慢慢地也会折射到阳间去。 但万一这就是大势所趋呢? 这就是正常的变化呢? 事物的正确性,只取决于你屁股所在的位置。 一旦没了绝对的对错之分,那么,再多的纠结和取舍,其实都显得像是一场玩笑了。 就像是人的口粮问题和退耕还林的主张一样,对与错,得看你站在哪边。 当初赢勾确实是阻止了,但那时他是地狱之主,有人要掀他的王座,他自然得起身刚过去。 现在, 俱往矣, 也就没了当初的那种执念和理由了。 懒汉拍了拍腿, 站起身, 再度感慨道: “可惜了,我生早了啊。” 生得早,也就死得早。 若是他现在还没死, 还活在这个年代, 那么当初赢勾能做成的事儿,他有信心自己也能完成。 什么地藏王菩萨,什么十常侍, 当初赢勾能收拾得了,他也可以。 他有这种自信, 当然了, 他当初的光辉履历,证明了他也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懒汉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周泽身上, 周老板被盯得有些不自然, 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怎么了?”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好命。” “…………”周泽。 赢勾微微垂着眼,道: “时间,不多了。” “我知,我知。”懒汉伸了个懒腰,“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话的机会了,又是和你,所以难免觉得有一点点的激动。 说句不害臊的话,当初的我,可是把你当作我的目标的,只可惜,在我那个年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你说说, 你要是那一次没陨落下去, 该多好, 说不定咱们还能有机会切磋一下,我也能多一些活久一点的动力。” 赢勾微微睁开眼, 瞥了懒汉一眼。 不屑的意思,很明显。 要是我没陨落,你也就没有以后了。 懒汉倒是不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关公战秦琼,本就难以真的比下去。 更何况, 自己现在早就死透透的了, 赢勾这一身,杯底还有一处大裂缝。 懒汉一挥手, 上方的白色开始消退,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黑色的苍穹。 “要开始了啊。”懒汉感慨道。 周泽抬起头, 发现地狱黑漆漆的天幕上,开始有一道道纹路出现,像是一个人发怒时的青筋毕露。 那一根根青黑的纹路一开始只是一小块区域,但随后开始快速地蔓延,像是癌症一样,疯狂地扩散出去,很快,大半片地狱的天幕就已经被这种丑陋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纹路给覆盖上了。 像是一颗巨大的肉瘤悬挂在上方,给人以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你说,这是图什么?” 懒汉忽然开口问道。 “人,为什么要吃饭?” 赢勾反问道。 “因为要活下去。” “那又为什么要活下去?” 懒汉没再回答, 他懂了, 然后他笑了, 点点头, “是这么个理。” 上方,那一根根粗筋还在不断地延伸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整个地狱的天空给完全覆盖住。 而此时在地狱里, 则是有九道气息在疯狂地暴涨! 谁都清楚, 这九道气息到底是谁。 懒汉十指摊开, 慢慢地将一根大拇指别起来,只剩下九根。 良久, 赢勾似乎是不打算等了, 站起身,走到了井口边。 其实,从上一次得知自己的第一代肉身被府君一脉收藏和保管后,赢勾清楚,自己会来这里一趟。 这一次, 不用走奈何桥, 也不用走黄泉路, 回去时, 就走这口井。 “等地狱被完全封锁后,这口井,也就废了。” 懒汉回头,走到井边,伸手触摸着井口位置的青苔: “就没希望了么?” 赢勾没回答,而是看向周泽,示意周泽过来。 周泽从懒汉身边经过时, 懒汉忽然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语重心长地道: “你再看看这天,是不是很难看,很丑陋,很想有一种把它给撕裂的冲动?” 赢勾没阻止懒汉,而是默然地背对着二人站在井边。 周老板又再次抬头,看向天空。 恰好此时, 一道红色的云彩自天幕上慢慢地显露出来, 青筋密布的天幕上,也因此被增添了一抹色彩。 这仿佛是神来之笔, 宛若水墨画卷上的点睛, 原本的丑陋和狰狞被中和了不少, 且变得有层次和有意境多了。 那是血月, 被赢勾封正,褪去月亮之壳的血月, 化作了一抹灿烂的云彩,重新回到了天幕之上,俯瞰地狱万万年。 周老板耸了耸肩, 道: “其实,感觉还不错。” 懒汉挠了挠脑袋, 面对这种咸鱼心态的人, 他真的是无话可说。 当下, 懒汉又看向赢勾, 直接道: “借他一用?” 赢勾依旧沉默。 “你借谁?” “借你啊。”懒汉可怜巴巴地双手合什看着周泽,很委屈地道:“很快,这口井就要没了,我也就要没了。 人在死之前,总想着做点什么,最起码,吼个一两嗓子,对吧?” 就像是之前紫金神猴那样。 “我拒绝。” “谢谢,你是个好人。” 懒汉说着伸手就搭着周泽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指了指周泽道: “他答应了。” 赢勾,依旧沉默。 但赢勾却伸手,将那只剩下尾端一丁点以及那几根长须的老山参从自己肩膀位置取了下来,丢向了懒汉。 懒汉伸手接住, 大笑一声, 像是鼓起了勇气, 对赢勾大笑道: “你应该庆幸自己陨落得早,否则,你也会变成我的阵眼!” 第九百七十六章 其实我想哭 其实,周老板是拒绝的,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以前切换半张脸人格或者干脆让赢勾出山掌控身体, 有点像是东北跳大神的请神上身, 解决完问题后, 你们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我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就像是一个学生,你只负责每天玩游戏追剧,其余上课或者做作业以及考试的事儿,都交给另一个你去做,这得多幸福啊。 但这里面得掌握好主动, 一切的切换, 得有你自己的主观意识去主导, 否则一旦失控了, 事情可就没那么美好了, 周老板上辈子是个医生,虽然不是从事那个专业的,但也知道对这种情形有个类似的称谓——“精神分裂”。 就比如现在, 他是真的拒绝的,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赢勾没阻止, 懒汉的力气又比周泽想象中要大很多。 他就这么勾搭着周泽一起往外走, 走着走着, 周泽睁开了眼, 身前的棺盖自己掉落开, 周泽从棺椁内爬了出来。 抖抖手啊,抖抖脚, 让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似乎还是自己掌控着主动? “抱歉…………太长时间不出来了…………需要适应一下…………好了…………可以了…………” 懒汉的声音从周泽心底传来。 当即, 周老板有种汗毛颤栗的感觉,只觉得分外诡异。 或许,是真的不太习惯吧。 “准…………备…………好…………了…………么…………” “你为什么也要拖长音?” “因为这样好像能让自己感觉厉害一些,怎么了,你难道没这种感觉么? 牛哄哄的人物说话当然得慢一些,等你以后牛哄哄起来后,你也就懂这个道理了,得给下面人揣摩上意的时间啊。” 周老板陷入了沉思。 “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次之后,泰山就送你了,反正那败家玩意儿也早给你了。” 懒汉话音一转, “事不过三!” 一股冲天的气势, 忽然迸发, 自极西之地上空, 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白光! 泰山的上方, 一直抬头望天的菩萨,忽然低下了头。 ………… 八个阎罗殿前, 都站着一名常侍。 他们就站在各自所分配的殿门口, 不说话, 也不提要求, 就这么站着。 天上的变化是那么的明显, 一同变化的, 还有这些个常侍身上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他们身上的气息宛若泉水绵长的话,现在,则是有种波涛翻涌的既视感。 地狱的变化,牵引着他们的气机,而这种感觉,宛若真的是“大势所趋“。 原本的他们, 每个人都拥有不逊于阎罗的实力, 而眼下, 这种实力的差距则是在不断地加大着。 大到, 足以让本就心灰意懒的阎罗们,在交接时,哪怕有再多的不满有再多的不舍,也不会再出现什么幺蛾子。 任何的时候,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是真正的王道。 此时, 在泰山殿的门口, 一排排的官差们列队而立, 他们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了。 没有火拼,也没有反抗,更没有喧嚣和嘈杂,大家都默契地一起用“平静”的姿态来面对这一切。 一如他们的前辈在千年前所做的那样无二。 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们的王爷,似乎已经平静地接受这个局面了,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去鼓噪和不满的理由。 赵家人的桌子赵家人来轮流坐, 他们谦让来谦让去的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儿, 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这名常侍掐着兰花指,细心地打理着自己脸侧垂落下来的发髻。 这会儿, 他的感觉很好, 多年的隐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畅快, 以及现在天空中的变化对自己气机的牵引给自己所带来的爽感。 身为一个阉人,本就缺一点阳刚之气,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内心一片澎湃。 这不是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巅峰,而是切切实实地站在巅峰之上了。 泰山王一步一步地从大殿之中走出, 前方一直到大门的九曲回廊的中门全部大开, 虽说没有阳间帝王退位时的繁琐和盛大, 但这种谢幕的氛围,依旧是那么的浓郁,再配合此时泰山王那阴沉的脸色,就更是让人觉得压抑了。 大门口的常侍轻轻地发出了一声鼻音, “哼”, 都这会儿了, 还不麻利点儿? 还当自己是阎王摆谱呐? 平白地耽搁杂家的功夫, 等会儿, 杂家还得好好地找个地儿修理修理指甲呢, 哎哟哟, 这指甲, 关了快两年了, 想美个甲都没地儿去。 泰山王走得很慢, 用句电影里的经典旁边搭配就是: 宛若这么一条路, 他走过来, 就已经走过了一生。 但这条路,终究是走完了。 泰山王站在了大殿门口, 伸手, 缓缓地摘下了自己头顶的王冠。 他没有哭,到这个级别了,再哭出来也就显得丢人现眼了。 大势所趋,没得办法,除了无奈也就只有无奈了。 看着自己手中的王冠, 他属于泰山一脉的传人, 却不是什么嫡系, 当初十殿阎罗崛起时, 他其实有些被“照顾”的成分,类似于“面子工程”。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愤恨过,为什么末代不打招呼就失踪。 他也曾好多次地唏嘘, 原本的府君之位,换做了阎罗之位。 但现在, 连阎罗之位, 也保不住了。 千年以来,泰山王一直以泰山正统自居,而在今日,泰山的最后尊严,最后的一点遮羞布,也将被撕裂得干干净净。 “愧对列祖列宗啊……” 对面的常侍又发出了一声鼻音“哼”。 不过, 就在这时, 远处,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 常侍的兰花指忽然一僵, 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他……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像是一个公司盛大无比的交接仪式, 大家都很严肃, 大家都很认真, 但莫名其妙的, 有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仪式中横冲乱撞着, 偏偏公司里的保安和打不过他, 大家只能继续“认认真真”地继续着仪式, 同时忍受着这个人在严肃庄严的场合里跑来跑去,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认了他的乱入。 常侍平复下了心情,兰花指已然改为握拳。 周泽没搭理这位常侍, 而是向前一步, 直接出现在了泰山王身前。 一道, 特殊的气息从周泽身上散发出来。 对面的常侍当即懵了, 人还是这个人, 但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似的? 而泰山王则是猛地热泪盈眶, 他感觉到了, 他感应到了, 他激动, 他万分地激动。 “不孝子孙…………参见老祖!” 泰山王直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泰山王这一跪, 连带着周围那一群官差们你看看我看看你, 也都一起跪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泰山王参拜的人是谁, 但跟着跪就完事儿了。 虎死威犹在, 就算人家不再是阎罗了, 但资历和实力也摆在这儿, 人家都跪了,自个儿还站着,有点说不过去。 反正贵谁不是跪啊。 “没了啊,到你这儿,连底裤都丢了啊。” 周泽很是感慨地说道。 “子孙不孝,老祖,您,您居然还活着?” 泰山王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又充满了希望! 对于阴司众人来说,府君,尤其是初代府君,就是传说中的最强者,因为他缔造的体系,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可以说是,初代当初在地狱画了一个圆; 接下来的无数岁月里,大家都在这个圆里生活运转着。 “是啊,我回来了。” “老祖在上,不孝子愿追随老祖,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人生, 可能就是这般大起大落, 当你已经准备好失去一切时, 忽然你就拥有了重新夺回一切甚至拿得更多的机会! 然而, 周泽的下一句话, 却直接让泰山王惊愕住了。 “正好,借你本源用用。” “…………”泰山王。 “怎么,不愿意?” 泰山王咬了咬牙,双眸泛红,当即道: “自然愿意!老祖要什么,不肖子孙定然全都奉上!” 说完, 泰山王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然而, 下一刻, 一道黑色的罡风忽然出现在了泰山王掌心之中, 且毫不犹豫地打向了面前的周泽! “轰!” 恐怖的轰鸣声传来, 附近一些运气不好的官差们则是受到了波及,直接被湮灭,其余人也都是惊恐地纷纷后退。 常侍身前出现了一道光芒挡住了余波, 眉头微皱, 他搞不懂, 这是搞得哪一出? 明明是历史大戏,怎么又变成家庭伦理剧了? 待得烟尘消散后, 泰山王董的一只手,已然被周泽攥住,同时,一枚泰山的印记出现在了泰山王的眉心位置,顷刻间镇压了下去! 用你的本源镇压你, 抱歉, 这就是爷爷打孙子时的特权。 “我就说过吧,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周老板的声音自心底响起。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的种,你没看见我都早有防备嘛!” “你怎么感觉还挺高兴的?” 俩后代, 一个丢了基业预感到不好后直接选择跑路, 一个丢了官位后还打算弑祖, 这祖宗当得, 可真憋屈。 “呸,高兴个屁! 其实我想哭,但我忍得住。” ——————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九百七十七章 事不过三! 初代的委屈,一般人确实难以理解,也难以去感同身受,如同周老板的骨灰拌饭。 你跟别人去诉苦,别人还会觉得你特么这是在炫耀吧! 常侍是全程懵逼状态的, 他只是来做个交接, 怎么这边打得这么热闹? 自己到底该不该参与? 想了想, 死在胜利的前夕是一件很悲剧的事儿, 比这件事儿更悲剧的, 其实就是死在胜利的当天。 常侍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做为好, 就这么看着。 泰山王现在很痛苦, 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血脉上的碾压, 当初的他,之所以能获得阎罗之位,也算是阴司拿来安抚前朝人心的手段。 就算这样, 其实他的实力, 也不会逊色其余阎罗太多,不然烂泥扶不上墙,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但问题就在于,他的传承以及他的能力,全都继承于府君的体系,而当建立这个体系的初代出现时,他真的就没办法了。 就算是牟足劲儿砸过去,也只能砸在棉花上。 而初代, 却能够将其吃得死死的。 来的路上,周老板曾问初代,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泰山王? 由你开始,由他结束? 带着点唯美且血腥的浪漫主义色彩? 初代的回答很简单: “我就打得过他。” 很现实, 现实击垮了一切幻想。 初代开始吐槽就剩一点儿须巴毛的老山参, 说就这点儿能干嘛? 至多够自己吊着一口气跑到地藏王面前, 然后呢? 气没了…… 自己有病啊, 特意跑到地藏王面前去死一遍给他看? 我在你面前自杀, 就问你地藏王菩萨到底怕不怕,怕不怕! 所以, 初代正在做的,是和之前赢勾做的一样的事儿。 车已经在路上开着了,为了到达目的地,得在路上加个油。 而泰山王,就是路边的加油站。 只不过,初代的无奈是,赢勾只是杯子底裂了,固然处境艰难,但缝缝补补还能将就用用。 他不同,他是连个底儿都没了,其实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这一次,无非就是出来再透透气,顺带,和自家猴砸学一下, 临死前,闹腾一把。 今天的地狱, 注定不太平。 原本庄严神圣,或者可以说是披上了一层黑暗主义面纱的大场面, 先是赢勾来一回, 又是初代来一回, 硬生生地把人家的庆典氛围给弄没了, 主人家的面子,被撕得七零八落。 泰山王跪倒在地上, 周泽的掌心请拍泰山王的额头, 随即, 冲天而起, 一匹白练自泰山王眉心位置被抽出, 越抽越多, 越抽越长, 天上, 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白光, 地上, 泰山王的身躯直接摔倒在地,双目无神。 白练是泰山王的本源, 拖在身后, 像是火箭尾端喷出的火焰。 今天地狱的天空当真是精彩纷呈, 先是月亮下去了, 然后天上出现了一条条青筋将苍穹给覆盖住, 紧接着, 是红色的晚霞染红了一小片天空, 最后, 一道流星开始拉长拉长再拉长…… 可惜地狱没有天文台,因为之前的无数岁月里,地狱的天空都显得无比乏味,但估计会有不少“鬼”会记住这一天的。 等待百年千年之后, 地狱里的鬼再谈论起今天的变化时, 开头就是, 哗, 那一天, 星辰掉落,苍穹扭曲,血雾弥漫,彗星落地………… 周老板可没有半点自己可能会成为历史的觉悟, 一边飞一边和初代唠嗑, 别说, 习惯了和赢勾的拌嘴后, 初代这边真的是好交流得多了。 或者, 也是因为初代实在是寂寞久了的原因吧,他也喜欢说话,或者说,是在即将的结束来临前,再说点儿话。 以后,没机会了啊。 “我那个不肖子,怎么样?” “哪个?” 刚有个被你给抽成人干了。 “阳间的那个。” “大好人,乐善好施,乐于助人,圣母。” “他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不知道。” “也是,他亏欠的人太多了,本能地想补偿吧。” “其实我更觉得,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单独的一个人。” 老道就是老道,至少,在周泽眼里是这样子的。 虽然周老板很多次地让老道去开展通城一日游的业务,但如果让周泽去选,是想要老道还是想要一个末代,周老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老道。 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才更懂得去惺惺相惜吧。 “你真这么认为?” “就这么认为。” “有趣。” “有趣?” “挺好。” “挺好?” “得再快点了,不然赶不及了。” 周泽再度加快了速度, 身后的白色匹练也随之加速缩短。 终于, 熟悉的场地, 熟悉的位置, 熟悉的人物。 大长秋正陪着菩萨站在一起, 一块儿抬头望天呢, 忽然间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 目光向西边看过去, 嘴巴当即张大, “直娘贼,怎么又来了!” 是的, 怎么又来了! 就不能让人踏踏实实地放松心情多望一会儿天么! 我们不要面子的啊! 同时, 大长秋这次很规矩, 提前默默地后退了三步, 然后又看向了菩萨, 目光中, 带着些许无奈。 大长秋觉得, 可能菩萨的面具底下,也是一脸无奈吧。 那个男人, 又来了。 大长秋知道,这个世上很多的东西可以让人上瘾,但这件事,也会上瘾么? 周泽来了, 今天, 第三次站到了菩萨的面前。 等靠近后, 大长秋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 款式是这个款式,菜色是这个彩色,但味道肯定不同! 当即, 大长秋向前了两步, 挡在了菩萨身前。 “滚!” 初代一声低喝, 同时, 周泽的手掌向下按去。 “轰!” 虚空之中, 一座泰山虚影显现, 大长秋抬起头, 看着“泰山压顶”! 眨眼间, 大长秋又迅速地后退了两步,果断认怂。 下一刻, 泰山虚影消散。 大长秋长舒一口气。 周泽走到了菩萨的面前, 俩人离得很近。 你已经不能说“好巧啊”了, 因为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周泽似乎感觉到菩萨的一抹不耐烦, 像是一个艺术家,正在进行着自己的艺术创作时被三番五次地打扰。 菩萨没撑开结界, 只是平静地看着周泽。 好在,无论是赢勾还是初代,都注意帮周泽遮掩了身份,对于赢勾来说,在地狱的爽是一时的,别等到回到阳间后自家看门狗被追杀,那以后就真的没得玩儿了。 对于初代来说,既然人家借了自己东西,自己自然得好借好还。 “舞台谢幕了,老东西们,一个接着一个,要下场了。” 菩萨的话语里不带喜怒, 他双手合什, 念诵道: “阿弥陀佛。” 随即, 双手摊开, 像是在说: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早点结束,我还有事。 地狱一直传言,是因为菩萨的蛊惑,导致末代丢下了一切失踪了。 虽说这件事里确实带着些许其他猫腻和细节,但有一点确实得确认,府君一系结束的进程中,菩萨在里面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周泽举起拳头, 周老板决定自己还阳后三天内不洗手, 毕竟, 这是一只一天内捶了菩萨三次的手。 接下来, 就是很寻常的一幕了, 寻常到, 在场的所有人, 都显得有些麻木,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审美疲劳。 “砰!” 菩萨又又又被砸了下去。 大长秋脸皮抽了抽,没说什么。 之前的他,已经被泰山吓退了一次,不敢多哔哔。 周泽目光扫向了大长秋, 大长秋深吸一口气,难不成这次连自己也逃不掉? “你为什么不早生个大几千年?” 周泽开口问道。 “嘎?” 大长秋不明所以。 周泽话音刚落,直接离开。 菩萨又慢悠悠地飞了上来, 在大长秋身边站定, 继续, 抬头, 望天。 大长秋眯了眯眼,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次抬头, 手指着天空, 道: “看,那里又多了一条。” ………… “不回去么?” “事还没做完。” “不是已经打了他了么?” “那只是路过。” “地狱很大的。” “我比你更清楚地狱到底有多大。” “所以路过,不成立吧?” “顺带想打他一拳,凑个整数,有意见?” “三是整数?” “你果然还是有意见。” ………… 少年判官拿着聚阴果,一边啃着一边欣赏着天文变化。 今天事儿比较多, 谛听不用他来帮忙洗澡, 所以他很闲, 闲得可以尽情地看戏。 然后, 他看见一道流星落了下来, 砸落到了自己的种植园基地内。 少年愣了一会儿, 站了起来, 他看向谛听, 却发现可以“监控一切”的谛听,毫无反应。 少年当即跑起来,跑到了后山位置。 流星又非飞离了, 少年看了看下面的蔬果园, 嘴巴一咧, 坐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的香蕉啊,我的香蕉啊……” 天知道在地狱种出来香蕉得花费多大的心血和功夫, 这下子, 全没了。 ………… 这一日,地狱巨变,改朝换代; 这一日,菩萨被人从天上捶下来三次。 这一日, 一个人来到了沼泽之地, 带来了漫山遍野的香蕉, 哭得很伤心。 第九百七十八章 天上一日! 当初, 在这里, 他用八辆马车的香蕉, 把人家勾引来了。 征服,征服,征服…… 在陪伴其征服地狱的过程中,一身紫色毛发的它因为受伤被污染,在余生之中都变成了黑色。 在他陨落前, 感知到大限将至时, 给了它自由。 它没走, 在他走后, 它扛着他的棺椁,一起住进了这极西封印之地。 它没被封印,却又像是一个被封印得最厉害的一个。 几千年来, 其余被封印的存在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暴动,企图挣开这宿命的束缚。 它,一直是最安静的一个。 大好年华,本是属于猴子的跳脱性格,硬生生地在这枯冢中静坐着,静坐到了自己的大限来临。 其实, 那会儿它已经算是“死”了, 只不过是为了多看他一会儿,多守护他一会儿,它一直在透支着。 最终, 曲终人散前, 它出来了, 一部解开了封印之地的封印,领着这些骨头渣子们攻城,改了“生死簿”。 一部则是去了阳间,找到末代,质问他为何要将自己和他当年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拱手相送! 在它眼里,他一直还活着的。 他一直风华绝代,嗯,这是在外人眼中以及后世的神话传说里是这样。 实际上, 它记得最深的, 还是相遇的那一天, 他依靠在马车旁,指着他身后的香蕉贱笑的模样。 那时的它,空有一身蛮力,连化形都做不到,却被他的大香蕉所勾引。 他伸手, 摸了摸它的头, 道: “跟着我,有香蕉吃!” 天见可怜, 后世阴司神话传说中初代府君身边的那个战无不胜的紫金神猴, 居然是被几车香蕉给拐骗来的。 眼下, 沼泽地里, 都是香蕉。 周老板不清楚到底是谁,会无聊到在地狱这种真正意义穷山恶水的地方栽种着香蕉。 他也不清楚,初代怎么晓得那里有香蕉的。 当然了, 果农的哭泣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场祭奠。 它为他守灵数千年, 今日, 他为它送上祭品。 阳间男女在热恋时,很喜欢许诺下各种海誓山盟,但对比眼前的这一幕,一人一猴的互相守护和追思,仿佛这才是经历过时间锤炼洗涤出来的真谛本质。 对这种哀思, 周老板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人生百年, 周泽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没活过四十岁。 哪怕这两年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见过了太多的光怪陆离,但你想要去感同身受一下这种大几千年长短的感情和陪伴,还是有些不现实。 沼泽地里,不时有气泡冒出。 他还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 然而, 这会儿不会再有一个呆头呆脑地猴子冒出来,手指放在嘴里,看着这漫山遍野的香蕉流口水了。 虽然哭的是“周泽”,伤心的也是“周泽”, 但周老板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以至于,周老板忽然觉得,好像,活那么长,也没什么意思。 当自己的后代子孙已经和自己形同陌路,当自己真正意义上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你的时间, 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这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真让周老板现在就去死,他也肯定是不愿意的。 周老板还记得,那只紫金神猴,其实在最后,几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它一直幻想着他还活着,甚至臆想出了一个“他”。 可能,在他离去之后, 它和他一起缔造出来的阴司, 才是它唯一值得珍念的东西了吧。 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权力,否则它就不会做一个这么多年的守墓人,它要是没留在封印之地,依照着它紫金神猴的寿元,在后世府君的年代里,依旧能当一个“太上皇”或者“太上长老”。 它在意的,是它和他的点点滴滴。 这不是爱情,甚至用“爱情”俩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是一种亵渎。 地狱正在大变之中, 仿佛一条被遏制了很久的堰塞湖终于决堤,滚滚浪潮之下,将席卷下方的一切。 有人在惶恐,有人在张望,有人在期盼; 但在这一股浪潮之下,原本应该真正在意的人,却显得很随意。 一个是赢勾, 一个是初代, 赢勾打了菩萨两拳,就准备离开了。 初代打了菩萨一拳,然后来这里祭奠。 周泽只记得祭奠结束后, 地狱的苍穹已经变得坑坑洼洼,那一条条粗壮的青筋带着毫不遮掩地狰狞困锁着这一切。 然后, 初代离开了沼泽地,回到了他之前出来的洞穴,再度躺回了棺椁里。 ………… 白光, 又是这几乎可以引起人雪盲症的白光。 懒汉一只手依旧搭着周泽的肩膀,俩人一起往前走着。 也就是周老板大场面见多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换做其余人,比如安不起,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可以和初代府君勾肩搭背一下, 啧啧…… “这之后,进出阴阳的路,会很难走了。” 懒汉感慨着, 嘴角, 似乎还带着没有擦去的眼……屎。 “去这里还不如去三亚旅游。” “三亚是个什么地方?” “有大海,阳光很好的一个地方。哦,那里物价挺高,房子还死贵。” “你待久了,就会觉得,地狱其实还不错。一切表象皆虚妄,有时候,地狱这边的事物,反而更纯粹一些。” “我就是个俗人,地狱吃根香蕉都这么艰难,真的不适合我。” 井口就在前面, 赢勾站在井口旁边。 “替我照顾一下我那个败家仔。” “我会的。” “泰山,是你的了。” “这怎么好意思……” “反正本来就在你体内,我又没做什么。” “…………”周泽。 忽然觉得, 好亏啊。 你拿本来就在我手上的东西奖励我? “真的是可惜啊,为什么,就不拼一把呢?” 初代还是不那么甘心,他错生了年代,没能赶上这个时候。 或许, 打心眼儿里, 他是不服赢勾的。 但没办法, 双方是错开一个时代的地狱之主, 错过了交手的机会。 双方都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里无敌寂寞, 但赢勾却曾亲自斩下那双手, 硬生生地阻止了变天的来临。 就像是大家都是国内最优秀的运动员,都把省运会全运会的金牌拿到手软,被誉为自己时代最强的一位。 但有一位曾拿过奥运会金牌,而另一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去参加奥运会。 总归, 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觉得老道……额,我觉得那败家子做得也不错,保留有生力量嘛,当初张少帅也是这么做的。” “张少帅是谁?” 懒汉又不懂了。 站在井边的赢勾也没理会,但很显然,他也不懂。 周泽耸了耸肩,他很难去跟这俩岁数几千上万的人去解释“小张”先生是谁, 只能道: “他的评价,还不错,和你那个败家子,很相似。” “哦?”懒汉疑惑了一下,紧接着,懒汉马上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坐对了&&%&*…………对么?” 说着, 懒汉又用力拍了一下周泽的肩膀, “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啊。” 说完这些, 初代走到了赢勾面前, 道: “我舒服了,现在,还给你了。” “…………”周泽。 “…………”赢勾。 “阿紫的事儿,别放在心上,刚刚我已经顺手解开了,那个死结,已经不存在了。” “你叫那只猴子什么?” “阿紫。” “所以,你们这些人取名字都这么随意的么?” “名字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就比如现在地狱里的人,有几个知道我名字的?” “好像,也对。不对,等一下,这么说你当初是拿八两马车的香蕉诱huo了一头母…………” 懒汉伸手,捂住了周泽的嘴,同时对赢勾道: “你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周老板奋力地挣脱开懒汉的手, 没再去追究紫金神猴性别的问题, 而是问了一个在他心里盘旋了好久好久,同时也是地狱里一代又一代官差们都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每一代府君身边都要配一只猴子?” “哦?他们身边都有猴子么,我一直没注意。” “都有!” 周老板很肯定地说道。 难不成,你们一家子,祖祖辈辈都猴缘很深? “也没什么大不了,第一个吃瓜。” “嗯,然后呢?” “第二个模仿着吃瓜。” “嗯,然后呢?” “第三个模仿前两个吃瓜。” “这之后呢?” “传统,就这么来了呗。” “就这样?” “这个答案,让你不是很满意?” “总觉得,不是很精彩。” “抱歉,让你失望了,要不,我再给你编一个精彩的答案?” “我看行。” 赢勾那边则是伸出手, 抓住了周泽的肩膀, 显然, 他是看周泽和懒汉哔哔这么久了,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我觉得再说会儿话也不迟。”周老板对赢勾道。 赢勾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着面前的这口井, 道: “你知道,从这里还阳,要多久么?” “多久?” 周泽看向了赢勾,然后又看向了懒汉。 懒汉挠挠头,道: “以前嘛,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也就比黄泉路慢点儿。 这会儿不是变天了嘛, 估计得一年的功夫了。 再耽搁一会儿,等天变完了,可能得十年的功夫。 哎, 别急啊, 再等等,别急着走啊! 我保证给你编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 第九百七十九章 今夕是何年 书屋的生意,一直不是很好。 随着电子化时代的到来,以传统纸张为传播载体的一切媒介,仿佛都在逐渐地失去其活力。 很多人在经过这家书店时,往往会对这家只在深夜开门的书店居然还没倒闭感到万分地好奇。 好在他们的好奇也有限, 毕竟, 这个世界上比这个更值得去探寻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自家的孩子为什么越长越像是自己的一个发小。 若是有人真的显得没事儿做,偏巧那阵子又走背字儿,运势很衰弱的话,晚上来书店,说不定能有一些特殊的惊喜。 日复一日,年……过了一年。 这一年,总体来说,风平浪静。 “开饭啦!” 系着围裙的莺莺从厨房里走出,手里端着一个巨大的砂锅。 莺莺很聪明,这一点,没人能否认,这一年来,她的厨艺进步神速,和许清朗分单双日,单日她来做饭。 桌上, 一盘凉拌黄瓜,一盘韭黄肉丝,一盘沧州铁狮子头,一盘木耳炒山药,正中间的则是一锅小鸡炖蘑菇。 另外, 还有一道莺莺的自创菜,藕饼的做法,但里面加了薄荷叶,在夏天,吃一口这个,脆脆的,爽口不说,还解油腻。 “豁,真巧啊,吃着呢。” 老张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书屋的门口。 一开始,当莺莺开始掌勺后,老张倒是“不巧”了许久,但之后,品尝过莺莺的手艺后,就一直“好巧”了。 “是啊,真巧啊,我还多摆了一副碗筷。” 老道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老张。 老张也不客气,坐下来,直接开吃。 人间匆忙, 很多人上下班忙碌时,可能吃饭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随意地垫吧两口。 外卖、快餐,种种出现的各种丰富的形式,归根究底,还是将一日三餐给简化简化再简化了。 而真正赋予了吃饭以一种“生活”和“享受”主义内涵的餐食,现在真的很难寻找了,书屋这边倒是保留和继承了下来。 因为, 大家都很闲。 一个厨子是有着丰厚陪葬品年纪二百岁的僵尸, 一个厨子是有着二十几套房与国运紧紧相连的拆迁户, 食物, 在他们的手上, 才能真正地被赋予“生活”的灵魂。 黑小妞扛着不少瓜果过来,都分别打包好了,有的是要发快递给月牙他们这几个外地鬼差的,有的是要让老张带回警局的。 书屋自产的水果,完全的绿色,绝对比外面卖得要好吃多了,拿出去送人也很有面子。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只是偶尔有人盛饭或者喝汤的间隙, 目光会瞥向靠窗位置的那个沙发, 然而沙发上, 没有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日子太淡了, 太寡淡的日子总会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还是咸一点好, 可惜, 缺盐。 安律师打了个饱嗝儿, 放下筷子, 离开了餐桌,走到了吧台那边,拿起莺莺饭前就给他泡好的超霸杯咖啡“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手机里, 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他预约的肾结石手术将在下周三进行。 这具身体,安律师一直挺满意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就是容易生结石。 老道的身体倒是不错,癌症是恐怖的,尤其是对于晚期癌症患者来说,仿佛被提前判了死刑。 但有些人心态好,而这类人,往往容易创造出一些奇迹。 比如被医生判定只剩下仨月的老道,这一年来,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化疗以外,其余时候,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哦, 头发没了, 这是难免的。 这让他在一段时间里,穿上道袍时显得不伦不类,路人还以为他是佛道双修。 后来, 有一位曾被老道资助的女大学生在考上京城大学后,特意来通城看望老道; 见了老道的模样后,第二天就把自己留了十多年的长发给剪了。 假发的制作流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而由人发为原材料制造出来的假发,可以有效地避免过敏和头皮发炎的这些问题。 这些问题对于寻常人来说只是小问题,但对于癌症患者的身体来说,则算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老道每天都喜滋滋地戴着他的假发, 逢人就和人家讲自己头上假发的故事, 乐善好施几十年了, 他不计较任何的回报, 但任何善意的回应,都能够让他高兴开心许久。 不过,最新的检查报告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老道脑部了,手术安排在半个月后。 但老道依旧整天乐呵呵的, 饭后, 老道出去遛食, 出了书店门, 转身就进了隔壁药店, 芳芳又胖了一圈, 她嫁人了, 丈夫是个现役军人,婚假结束后就返回了部队。 时间很短,但芳芳和她的丈夫都很努力,丈夫回部队俩月后,芳芳检查出了身孕。 现在,芳芳开始习惯坐在药店柜台后面,一边继续看美白博主视频一边给小孩织毛衣。 当然了, 这些博主推荐的化妆品她是不可能再用的了,一切,都为了孩子。 “哟,忙着呐,鸡汤喝了么?” “喝了,好喝。” “必须的,但你也不能一直坐着,多走走,你这么p…………这么瘦弱,得多锻炼锻炼,才好顺产。” “怕疼嘞,直接剖腹咧。” “行,那也好。” 老道点点头,走入了病房。 这间病房,依旧很挤。 最里面的床铺上, 勾薪躺在那儿, 一条腿打着石膏,挂着点滴,绷带包裹着皮肤,隐约间,还能看见青黑的痕迹。 俩月前, 鼓足了勇气的勾薪终于又跨出了那一步, 在连续于病房中把《越狱》全系列都刷完后, 于那个夜黑风高,而且还打雷的晚上, 他偷偷摸摸地走出了药店。 也不能说是偷偷摸摸吧, 他医疗费都是给足了的,而且是提前半年付。 同时, 在他下床离开病房这个过程中, 隔壁床上的“庆”, 其实一直睁着眼在看着他的表演。 勾薪一直想不通, 这个隔壁床的大人物,以及外面两个床位的大人物们,怎么就这么能沉得住气。 是的,那俩男娃娃还没醒,躺尸了快一年了,还没醒。 但庆早醒了,还会和他一起看《越狱》。 但这些个大人物,似乎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让一直想要找探路石的勾薪很难受, 他憋不住了, 他要溜了。 然后, 那一晚, 刚走出药店的他, 被雷劈了。 身子被劈了个焦黑, 滚落到了井盖那儿, 井盖有些松动, 塌了, 腿也摔断了。 如果不是被执勤的警察发现,及时送回到了距离最近的这家药店进行抢救,可能这条命,也就没了。 庆就这么躺在床上, 看着勾薪站着走出去, 再看着勾薪横着躺回来。 表情上, 无喜无悲。 她不跑, 自那一天那个老人在病房里说了句时日无多后, 地狱短时间内就风起云涌, 接连发生了大事件, 随后没多久, 地狱和阳间的通道竟然被完全堵住了, 哪怕是庆想感应到地狱的气息都没办法做到。 她被震撼了, 府君之威, 恐怖如斯! 所以, 当老道推开病房门, 问道: “哟,小姑娘,吃了吗?” 庆笑容满面,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热情地回应道: “吃了呢,爷爷。” ……………… 一杯猫屎咖啡, 一份被熨烫得很整齐的报纸, 每天都会定时摆放在周泽的床头柜上。 莺莺怕哪天老板醒来后,发现身边没咖啡可以喝,也没有保持可以翻阅。 这一年来, 每天下午, 莺莺都会拿着《女仆的自我修养V》, 靠在床上, 看会儿书, 在看会儿老板。 老板爱干净, 每天早上和晚上,莺莺都会给老板洗澡。 每天两次按摩, 时不时地推着轮椅带老板去晒太阳。 有时候, 护工勤快不勤快, 你直接去看看她照料的病人身上有没有褥疮就清楚了。 午后的风,有些和煦暖人。 风从窗户吹进来, 吹动了周泽额前的头发。 没有任何的预兆, 周老板在此时缓缓地睁开了眼。 莺莺似乎有所感应, 扭头看向了自家老板。 没有惊喜, 没有欢呼, 有的, 只是如同日常一般的似水温柔, 仿佛过去的不是一年, 仅仅是昨天; “老板,你醒啦?” 周泽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再度睁开,仿佛有些难以适应此时的光亮,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不过, 他看清楚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 嘴角, 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我醒了?” “对啊,老板,要洗澡么?” 莺莺清楚地记得老板的任何习惯。 “我是在做梦么?” 在跳下井口后, 周老板做了一年的梦了,好多好多的梦。 “没有呢,老板,是你醒了呢。” 周泽艰难地抬起手, 莺莺主动地把自己依偎在了周泽怀中, 搂着怀里的女孩儿,那一股熟悉的凉意袭来,虽然没以前那般的冰冷,却依旧能够让周泽觉得很是舒服。 周泽有些不放心道: “莺莺?” “嗯,我在,老板。” “叫一个。” “嘤嘤嘤…………” “嗯,不是梦了。” 第九百八十章 加糖 一年的浑浑噩噩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周泽不想再去回忆了,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 有点像是鬼压床了整整一年。 平日里鬼压床个几分钟,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 这持续了一年,真的不亚于一种酷刑,甚至超出了常人对酷刑的认知。 好在周老板性格坚韧,挺过来了,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崩溃了,能否醒来另说,就算醒来了,可能也直接痴呆了。 醒来后, 周泽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 什么事儿都没干, 当然, 是抱着莺莺。 莺莺比一年前,又暖了不少,手掌贴着她身体时间久了,居然还能微微发汗。 可能也是有周泽躺了一年,身体有些虚的原因。 没去惊动其他人,不像是寻常人从手术室出来或者植物人苏醒后疯狂给亲朋打电话报讯,在这里,显得很平静。 一年的时间, 很长了, 但一年的时间,对于书屋来说,却又显得有些短暂。 这一年里, 除了老道秃了, 其他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非要再找, 也就是: 许清朗的皮肤更好了, 莺莺的厨艺见涨了, 小猴子毛发更长了, 安律师不在书屋睡的日子更多了。 等黄昏时, 周泽才尝试从床上慢慢地起身, 躺个一整天,起来后动一下,骨节会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但周泽躺了太久了,起身有大动作时,肌肉组织和骨骼内部都酸疼无比,适应了好几次才得以成功地站起来。 这具身子,似乎已经耗尽了元气,自己虽然醒来了,但想调理好,还得很长的时间。 这也难怪,想当初赢勾刚刚苏醒时,每次借用赢勾的力量后,周泽身上那伤口叫一个恐怖,简直就是血人一样被抬回来救治。 虽说随着周泽的实力提升,让赢勾再出现时,身体负担没以前那么大了,但这次,毕竟是玩儿嗨了,地狱一轮游,哪怕有龙脉老猴子执法队大首领他们的献祭,但你自己想一分钱不花还有盈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莺莺就这样搀扶着自家老板,慢慢地走出了房间,再一步一步地陪着老板下楼梯。 一楼,吧台后头,安律师双脚放在吧台上,双手子枕在头下,悠哉悠哉地轻轻晃动着自己的身子。 其面前正对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里面正播放着一部老版电视剧。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 等周泽下来时,安律师还没反应,只是睁开眼,伸手从自己苦都里取出了一张卡, 道: “莺莺啊,再帮我进一点儿那个咖啡,我下周要带着进手术室,怕住院时不够喝。” 其实,真的不用嘲讽安律师一边做结石手术一边继续喝咖啡。 也不要觉得傻缺, 不信你去街上问问,街面上那些个抽烟的人,哪个不清楚吸烟有害健康的这个道理? 周泽伸手,接过了这张银行卡。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 然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扭头看向身侧, 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老板,你醒啦!” ………… 嘘寒问暖自不必说,周泽被莺莺安顿在了之前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靠窗沙发的位置。 茶几上, 很快就又摆放上了周泽的猫屎以及安律师的超霸杯。 在得知安律师下周要去做肾结石手术后,此时再看着安律师“咕嘟咕嘟”地喝咖啡,周老板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但感知到自己口袋里那张银行卡的硬度, 周老板又心下稍安。 喝咖啡的功夫, 周泽把地狱里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 其实, 也没太多可以说头的东西。 先砸死了一个阎王, 又给了地藏王菩萨三拳, 之后和初代唠了会儿嗑。 如果抛开从井口跳下去还阳的这个一年的过程,真正需要叙述的事情,也就是那两天罢了。 但这每一件事,对于安律师来说,都是足够的精彩。 他对自家老板轻描淡写的陈述很是不满意, 比如, 要去干嘛干嘛, 途中碰到了菩萨, 顺手就打了一拳。 然后又要去干嘛干嘛, 途中又碰到了菩萨, 上去又来了一拳。 明明很激动,很热血,很让人血脉膨胀的情节,在自家老板的叙述之中,让人有一种下班途中顺路买了一把韭菜的寡淡感。 还有, 整得菩萨跟个碰瓷的一样, 老是故意挡在你的路上, 求着你打他。 难道是自己以前站得太低,所以一直不清楚原来菩萨有这个嗜好? 安律师不清楚的是, 第一次揍菩萨,周泽确实很激动。 但再而衰三而竭, 再了不起的事儿,做了很多次之后,也就觉得寻常了。 安律师很惋惜自己没能亲眼目睹到这个场面, 不过, 这或许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 否则安律师可能根本就回不来了。 也是从安律师口中,周泽才晓得,也就是在东北之行结束后没几天,地狱的通道忽然被封闭了。 阴阳进出的通道被阻绝,以前,阳间的鬼差也是可以下地狱的,但现在不行了。 而且, 在“庆”醒来后, 安律师曾去和庆交流了一下, 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连“庆”这个级别的存在, 也下不去地狱了。 相当于是一道高高的墙, 已经竖立在了阴阳的中间, 想翻、、、墙,越来越难了,你甚至都找不到梯子。 “那这一年来,书店的生意?” 周老板倒不是真的在意那些冥钞,当然,这个肯定是多多益善。但周泽更关心的,还是这阴阳阻隔了一年的时间,那些鬼魂怎么下地狱? 阴阳之序,像是一个太极双鱼图,并非是纯粹的静止,其实是一种相对静止。 现在,这边被关闭了,那么也就是意味着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肯定会引发连锁反应。 而安律师的回答,让周老板更是吃了一惊。 “下不去。” “下不去?” “是的,老板,完全下不去,连执法队里的高层都下不去了,别说其他亡魂了。 大部分人在死后,灵魂因不得入地狱,而烟消云散了。 不过,这也导致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厉鬼数目变多了一些。” 人死后,很多人是没那么深的执念的,就算有执念的,想死后变成厉鬼继续逗留阳间也是看脸的一件事儿。 所以, 大部分人死后,其亡魂不得下地狱,只能在阳间游荡,没几天,可能就蒸发了。 也就是俗话说的:魂飞魄散。 至于厉鬼和怨鬼的数目变多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 “几个月前吧,有一群亡魂来咱们书店门口,哀求着我们给他们送下地狱去,但我们也没办法送啊。 一开始只是以为地狱出了点儿状况,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黄泉路被暂时封闭的情况,想着再过阵子也就好了。 但谁知道,这次封闭的时间这么久,我们那会儿还在书店里养了几十个亡魂,算是滞留旅客吧。 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可能把书屋变成鬼屋吧? 也就让他们离开了,估摸着,早散得七七八八了吧。” 这里的“散”,肯定不是散开的意思。 “地狱那边,也没消息传上来么?”周泽喝了口咖啡问道。 “没有,消息也被隔绝了,整个地狱像是完全封闭了一样,阳间的鬼差和捕头这一年确实是比之前忙了很多,虽然各地偶尔会发生厉鬼事件,但问题都不大,大部分也能被及时解决。 但这只是一年的功夫,谁都不清楚,要是继续持续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最可怕的是, 因为阴阳的隔断, 没有新晋的鬼差可以补充,而鬼差又是消耗性很大的职业,一两年,还能挺得住,要是直接来个三五年或者是十年。 呵呵, 这阳间估计得变天了。” 等于是一个城市里,罪犯的数目将远超警察,那这个城市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事情,似乎很严重了啊。 至少, 以前十殿阎罗虽然有点消极怠工,但基本的阴阳运作,阴司还是会保证的,但现在,那帮太监上台后,好像是真的有些无所顾忌了。 至于阴阳关闭的原因,周泽也能猜到一些。 十常侍刚上台,自然需要重新整合阴司的力量。 十殿阎罗差不多算是主动退位的,十常侍本身的实力加上菩萨的扶持,他们掌控阴司,真的不难。 但想真的让这架早就生锈的老爷车重新运转起来, 一波大清洗是必不可免的。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关闭阴阳通道,方便大清洗,也算是一件正常的事儿,这种事儿,也不止一次地在历史上发生过。 但就这么地打破了阴阳的秩序,也就是说在过去一年里,死去的人,都没了往生的机会…… 这事儿, 真的很残忍了。 “老板,事情真的很严重了啊。”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配合一下老板,奠定一下会谈的基调。 虽说一年没和老板说话了,但当老板醒来后,安律师发现自己已经沉睡了一件的本能,再度出现了! 周泽点点头, 眉头紧皱, 陷入了深深地思索和抽搐, 随即 很严肃地道: “莺莺,再给我拿点儿糖。” 第九百八十一章 你喊谁? 周泽发现自己现在喝咖啡的口味正在不断地向“奶茶”靠拢, 可能是睡了一年的时间吧, 嘴巴总觉得发苦, 再喝带苦味的咖啡,就有点消受不起了。 不过,这么贵的咖啡加这么多的糖块进去,周老板心里也是有些心疼,总觉得这太败家了。 虽说这麦咖啡的钱是莺莺出的,但既然是自家女仆的心意,自己总不能就这么糟蹋东西吧;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安律师一直在对面坐着准备接话, 但看着自家老板喝了咖啡后就拿起报纸躺沙发上了, 似乎没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安律师愣了一会儿, 忍不住问道: “老板,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泽稍稍挪开了一点报纸, 回答道: “凉拌。” 安律师点点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却又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是啊, 凉拌, 这似乎才是老板应该说的话。 他是之前的故事听得有点嗨了,又是斩阎罗又是打菩萨的,仿佛反攻地狱自己腰系大印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一时有些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但老板是一个能够让自己属下员工很容易冷静的人, 在这里, “冷静”俩字可以用“心灰意懒”来代替。 瞧着, 从小萝莉到自己, 一个个当初跟打了鸡血一样奋发向上的人, 在书屋待久了之后, 谈恋爱的谈恋爱,混日子的混日子,啧! 安律师起身上了楼,很快就下来了,只不过换了一身运动服。 “这是要去哪里?” 周泽放下报纸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书屋里的人你说没变还真没怎么变,但肯定不会和一年前那般一模一样。 “跑步啊。” “跑步向会所?” “真的就是跑步,这一天到晚的精力太丰富了,不运动运动,晚上连打坐都打不了。 老板,您就歇着,我出去啦。” 说完, 白毛巾往脖子上一挂,安律师直接跑了出去。 “老板,安律师消化了白狐的那颗妖丹,好像是妖力融入身体的缘故吧,所以这半年来每天都得出去跑步,要跑好远呢。 有时候一整晚都不回来,就在外面过夜了。” 这里的过夜并不是那种过夜,可能真的是安律师跑太远了,又对路程有了计算偏差,懒得跑回来了,所以就在外头睡一宿,第二天再跑回来。 妖丹融化后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但效果也着实太好了一些。 不过安不起应该是能解决的,到底是曾带阎王嫖过娼的男人啊。 只可惜, 当初楚江王没能顺从, 否则还能在自己结束之前放纵一下。 赶巧, 老道遛弯儿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老式留声机,这玩意儿旧款还真不比新款便宜,甚至还要贵上不少。 毕竟是早就停产的东西,想淘换回来还能用的,自然不易。 老道一边哼着歌一边推开书屋的门,可惜养了猴子,否则手里再提个鸟笼,就真的和四九城里养老的老头儿们没什么区别了。 “老板,晚上好啊。” 老道很平静地打了个招呼,走过去。 然后, 身子僵住, 马上后退两步, 扭头看向了周泽, 尖叫道: “妈嘢,老板,你活咧!” 周泽把报纸卷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耳朵。 老道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马上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激动道: “老板,你醒咧?额想你死咧。” “…………”周泽。 老道看起来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但前提是你不把他头顶上的假发给摘下来。 癌症是人类医学还没有攻克的梦魇, 这些年来, 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找到患癌症的人。 它寻常得像是感冒,发生在谁身上都不稀奇; 但这种不稀奇,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就像是死神的抽签仪式,抽中谁了都只能认栽,而且这概率还挺大。 老道的精神头不错,但根据莺莺说的,癌细胞已经在老道体内进一步扩散了,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脑部,接下来还得去医院做手术。 手术成功的话,这条命还能进修维系一段时间,若是不成功…… “还是想死么?” 周泽问道。 地狱的那场风波,倒是让周老板把很多事情给学会看淡了。 当然了,周泽本身也是一个容易把烦恼和难题抛诸脑后的人。 就比如安律师之前所说的那个问题, 周老板觉得这问题很严重, 然后, 下面没了。 “不不不,刚刚是额说错话咧,说错话咧,老板你别往…………”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说了。” 周泽站起身,脑袋当即有些眩晕,好在手支撑着茶几还是站稳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好的,老板,额晓得。” 多余的话,周泽也懒得说了,总不能说我给你带来了来自你老祖宗的亲切问候。 况且,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一如老道当初丢下了基业选择跑路一样。 但目前来看, 周老板还真不晓得, 老道当时为什么要跑, 把家当都留给了菩萨,菩萨现在依旧是下方不管怎么变动他依旧高坐钓鱼台的架势,这么看来,老道当年的选择好像也没理由啊。 不过上辈子是上辈子,这些问题,自然和现在的老道谈不上。 “吱吱吱吱!!!!” 小猴子忽然从二楼跑了下来,它之前不在店里,也不晓得跑哪儿皮去了,这会儿刚从二楼阳台回家,感应到了周泽的气息,小猴子也下来打招呼。 小猴子长大了, 这是真的长大了, 虽然还是小猴子, 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手臂和小腿都变结实了不少。 周泽还煞有其事地把小猴子抓过来,举起它的手臂仔细地看了看。 一般来说,看骨骼粗壮与否是看狗的习惯。 反正都是带毛的畜生,应该差不离。 倒是小猴子后脖颈位置的三团毛发让周泽留意了一下, 一侧是紫色的,一侧是红色的,中间则是金色的。 颜色很清晰,且泾渭分明。 这不由得让周泽想到了紫金神猴和赤尻马猴, 小猴子是有福气的,许是上苍怜悯它当初的际遇,给了它很大的补偿。 搬山猿猴的遗泽,赤尻马猴的遗泽,加上紫金神猴的遗泽, 寻常猴子碰见一份都得烧高香了, 结果人“三花聚顶”。 好好养下去的话,天知道它能成长成哪种级别的怪物。 只可惜小猴子化妖时那个形象有点垮, 否则周老板肯定让人提前准备好一套孙悟空服装预备着, 至少以后带它出去打架时, 还没开打, 就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当初初代座下的紫金神猴可是在征服地狱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几乎战无不胜。 搬山猿猴和赤尻马猴也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啧啧,这机遇,让周老板都有些羡慕。 小猴子被周泽当作芭比娃娃把玩着,也不晓得是看在周泽刚醒的份儿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依旧配合着周泽的姿势。 少顷, 等周泽拍了一下它的脑袋,示意结束了,小猴子马上窜了出去,抓紧时间逃脱魔掌。 “老板,我去做饭啦。” 周泽点点头。 莺莺很开心地进了厨房, 辛苦学厨艺,为的还不是做给自家老板吃? 现在老板醒了,莺莺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以前,让老板的胃一直抓在别人的手里,哪怕那位是个男人,但耐不住那个男人长得比女的都漂亮啊。 现在轮到自己抢夺回战略高地了! 莺莺站在灶台前, 深呼吸, 热锅下游, 滋起的油声宛若大战开始前的号角。 周泽则是继续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重新拿起报纸,将自己的脸遮住。 没去注意报纸上的新闻, 而是在心里开始呼喊: “铁憨憨?” 没有回应。 “赢勾?” 没有回应。 “老铁?” 没有回应。 “喂,你还在不?”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让周老板皱起了眉, 虽说这个结果不是很让人意外, 但如果赢勾真的又陷入沉睡的话,对于周泽来说,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想当初为了让赢勾苏醒,自己废了多大的功夫,难不成还得再来一次? 这可真的是信用卡消费一时爽,接下来还款日就真的难熬了。地狱的变故已经持续一年了,自己因为从初代井口那里还阳的缘故,其实已经相当于浪费了一年。 接下来若是再有什么动荡和变化,如果赢勾不在的话,确实很麻烦。 其实周老板本人也发现了,他和赢勾,到底谁是谁的狗,谁在关键时刻需要放狗,这个角色的定义,真的有些模糊了。 哪怕不从功利角度出发,若是赢勾又陷入了沉睡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周老板所愿意看到的。 周泽有些放弃了, 却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 又喊了一声: “看门狗?” 依旧没回应。 得嘞, 真的是又陷入沉睡了。 周老板放下报纸, 扶额, 叹气。 完了, 完了, 难不成接下来又得继续苟下去? 问题是在床上躺了一年,醒了后还得担惊受怕的过日子,真的是让人很难以愉悦啊。 “你…………喊…………谁…………”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与人为善周老板 “你…………喊…………谁…………” “我喊我自己你管得着么?” “…………”赢勾。 无数载以来,以赢勾的脾气,能被这般噎住抑郁得想吐血的次数真的不多; 而这不多的次数里,绝大部分,还是拜周老板所赐。 自陨落之后,赢勾几乎化身为“手办狂魔”。 时下再多收藏品的手办发烧友,包括杜莎夫人蜡像馆,在赢勾的面前,都是弟弟般的存在。 当初灵魂深处的潭水深处,那密密麻麻堆叠得那些“人”,真的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收藏都被当初周老板用泰山给直接碾碎了。 很多类似的收藏爱好者都有这种经历,花费了大量金钱和精力在收藏上面被自己的另一半所不喜和无法理解,趁着你不在家时,直接给你全丢了,让你清醒清醒。 历代看门狗中,人杰真的不少,最突出的一位就是“半张脸”,堪称看门狗界的楷模。 但大部分看门狗,其实是不知晓自己身份的,当初的李秀成,也算是一时风云人物,他也只是隐约会在梦里似乎感应到自己体内还有一位伟大的存在。 然而,一直到城破被俘最后被杀,赢勾都一直无动于衷。 而那些能和赢勾“交流”,发现赢勾存在的看门狗们,在面对赢勾时,基本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哪怕是半张脸,他最后的决绝,其实也是代表着一种对赢勾深深的忌惮,他不敢相信赢勾的承诺,因为无论他多么优秀,和赢勾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所以,周老板是无数手办中最特殊的一个。 他懒,懒到哪怕有半张脸那样的机会,也懒得去主动和赢勾分离。 在周老板看来,赢勾就是一头暴躁的狮子狗,你得顺着他的毛去撸。 但还不能总顺着他,时不时地反向撸个毛,这狗不光不会生气,还会觉得你有意思。 就像是古代皇帝和大臣的游戏,皇帝觉得自己已经把手下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手底下经过科举之路厮杀出来的大臣们哪个不是人精人杰? 皇帝玩儿他们的同时,他们其实也已经摸头了皇帝的脾气,最后名义上是君臣,但到底是谁在玩儿谁,谁又说得清? 周泽起身,他想出去走走,许是赢勾没有沉睡,给周老板吃了一颗定心丸的缘故吧,没了“后顾之忧”,忽然就觉得眼前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莺莺在厨房里做饭,周泽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他没打算走多远,就在步行街随便逛逛就是了。 一年的时间, 南大街的其实没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个通城历史最悠久的现代化步行街,哪怕在现如今诸多购物广场相继落户的今天,依旧保留着属于它的那份极大的人气。 只是这里的铺面,一年的时间,关关停停,倒是换上了不少新面孔。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 一念至此, 周老板又忽然觉得自己的书店到现在还没倒闭,是多么的不容易。 为此,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 脸, 微微一红, 打住, 浅尝辄止就好。 第二次地狱之行,有了之前一整年的浑浑噩噩,倒是做了一个比较好的过度。 否则如果真的昨天刚打了地藏王菩萨三拳, 今儿个再走在闹市区里, 这心态, 可能真的就摆不回来了。 若是没了凡人的心态,继续生活在这个社会里,还有个什么意思? 生活,终究还是要点儿烟火气息的,周老板也不想自己跑去找个老林子静修去。 他想要的是生活, 事实上, 现如今社会上,大部分人每天都只是在生存,而不是在生活。 在一家奶茶店门口,点了一杯香芋味奶茶,那边已经开始做了,周泽一摸口袋,愣了一下,没带手机。 是的, 一个“植物人”一年的病人第一天醒来, 出门忘带手机,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么? 周老板准备和对方解释一下,反正都是街坊邻居,虽然没见过,但稍微通融一下应该没问题。 还没等周泽开口呢, 旁边就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人拿起手机扫了一下付款二维码道: “我要一杯抹茶拿铁,一起付,多少钱?” 女人穿着高跟鞋,所以很高。 但身位却略微有些前倾,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不怎么习惯穿高跟鞋的女士身上,还不适应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 但眼前这个女人,看她的气质以及穿着,应该不属于这一类。 那么, 还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 她踮着脚跟。 周老板忽然觉得这样子的邂逅好无趣, 白天在街面上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鬼, 大白天出没还能化形出来和人交流,且主动地接近你。 结果你却一眼看穿了她的身份, 为了让自己更有游戏体验, 还特意找了个踮脚的理由,其实女人靠近时周老板就感应到她身上的鬼气了。 无趣,无趣, 那个男人没做过做宁采臣或者邂逅聂小倩的美梦? 不是只有少女才会怀春。 当然,事先你就知道她是女鬼或者妖怪,就很难受了,这比面对一个人造美女更有心理障碍。 “谢谢。” 虽然对方是鬼, 但周老板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同时暗暗记下来,等之后回书店后让莺莺把两杯奶茶钱给送来。 人家好端端地做个小生意也不容易,也没必要看着人家被鬼的幻术骗走了两杯奶茶。 “先生,您长得和我的前夫很像,刚刚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时,我还以为他也到通城来了呢。” 她在撩我? 嘿, 不得不说, 男人如果开口说“你长得和我前女友很像”,估计女人会直接翻白眼走人,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蹩脚的搭讪借口? 但女人用这个借口, 男的基本不会反感, 反而都期待着,既然长得像,是不是他能做的事儿我也能做做? 究其原因, 在十六岁之前,男人只有一个大脑,在头部; 十六岁之后,男人就有两个大脑了,另一个还拥有着和大脑相似的纹路。 周老板叹了口气, 虽说安律师才与他说过,最近社会上厉鬼比以前多了,这一年来,各地的鬼差捕头们也都很忙。 地狱大变,阴阳阻隔,消息不通,这反而使得阳间的鬼差们不敢和以前那般懒散了,大家都清楚,等地狱那边的阴司自己搞定自己后,接下来,也就轮到他们了,所以都抓紧时间地在好好表现。 但周泽没想到的是, 自己也就是遛弯儿出来买杯奶茶的功夫, 居然也能碰到鬼。 当初周泽听过这个说法,鬼差碰鬼的概率比普通人高无数倍,这不仅仅是因为鬼差能看见鬼的缘故,其实还有着阴司在鬼差证设计上的考虑。 鬼魂会主动地受吸引过来,倒贴你。 当然了, 也因为这个,所以阳间鬼差捕头的折损率是相当的高,相当于阿富汗的美军不带枪却穿着军服每天大摇大摆地骑着自行车招摇过市了。 “小姐。” “嗯?” “做个人吧。” “…………”女人。 周泽转身,打算回书店。 世间鬼魅那么多,尤其今年更加多; 他叫周泽,不叫周天师。 况且, 人家刚刚还请你喝了奶茶。 周老板从来不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人是鬼怎么了,看其身上的怨念其实不是很重,估摸着也就是那种勾引个男人一夕缱绻再吸你一些精气的套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己管不住裤腰带也不怪谁, 外加, 这年头喜欢喊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家伙多了去了。 然而,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奇妙, 当你不想搭理她,动了点儿恻隐之心放过她后, 她却又主动地黏糊了上来。 主动且亲切地抓住了周泽的手, “我真的很想他,真的,我是来通城旅游的,先生,你有空当他的替身,陪我说说话么,我可以给您付钱,我现在就给您。” 说着, 女人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 掏出了一沓人民币。 当然, 在外人看来, 这的确是人民币, 但在周泽的目光中, 这些, 其实都是冥钞。 周老板马上伸手,按住了女人拿钱的手, 道: “使不得使不得。” “嫌少?” “不是。” 你有病吧,非逼着我杀你? 周泽估摸着,可能是自己刚昏迷了一年才醒的原因,这身子骨还太虚弱,亏空太大,所以女人觉得好上手。 为什么医院的灵异事件那么多? 因为那里有着很多“适合”看见鬼的人呗,道理就这么简单。 周泽觉得自己现在在这个女鬼眼里,应该是一个最合适的“猎物”。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肯定很强人所难,但我,但我真的想他,很想很想的那种。” 女人说着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 取出了比之前那一沓还要厚好几倍的钱(冥钞), “这些,这些,都给你,不够的话,我还有,我还有很多,有很多。” 周老板抓着对方手腕的手, 微微发抖, 嘴唇下意识地有些发干, 抿了一下, 叹息道: “唉,谁叫我一直与人为善呢。” 第九百八十三章 书屋历险记! 人的际遇有时候很奇妙, 但哪怕你死了, 做鬼的际遇,其实可能会更奇妙。 就比如这位女鬼, 她觉得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个三盏灯都“奄奄一息”气场极弱的男子给“吃”住了,她有经验,且“战无不胜”。 但当她被带到书店的那一刻起, 她忽然感到了一种迷茫。 是的,迷茫。 原本,她的提议是去开房的; 她说, 单独的一个空间,两个人独处,她可以尽情地去睹“物”思人。 周泽说, 他在这附近有一家书店, 一楼可以喝咖啡聊天, 二楼有床。 她就跟来了; 自进书店门的那一刻起,女鬼就敏锐地感觉到,这家书店,给她带来了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很像是自己刚变成鬼无意间靠近了庙宇。 接下来,她坐在了沙发上。 目光一扫,看见了一只躺在角落沙发上的白狐。 白狐? 有钱人,养猎豹都不算是什么新闻了,养一只白狐,也能接受。 白狐睁开眼,瞥了这边一下,举起爪子,对着周泽晃了晃。 她也是刚回来,之前周泽醒来时她还不在,这会儿自然得先打个招呼,不过其实书屋大家伙都清楚,周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儿,回来只是时间长短的原因。 所以,哪怕是安律师,之前见到周泽醒来时也没有去表演什么“热泪盈眶”。 周泽也对白狐点点头,然后在女人对面坐了下来。 女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就会扫向那只白狐,之前白狐和周泽的互动她其实没看清楚,但她本能地察觉到,这只白狐给自己带来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压力。 有时候,一些黑狗或者黑猫也能引起自己的注意,但绝不可能让自己这般如坐针毡。 况且,她已经不断地成熟和成长了,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进步。 在完事儿后, 看着那些个还躺在床上嘴角带着满足笑容的肮脏男人时, 她由衷地感受到了幸福。 这些男人获得了他们想要的意y, 而她, 则得到了他们的精气。 他们的身体会亏空,甚至可能会因此生病,但他们在床上时往往会喜不自禁激动地说: 你真美,有了你,我死都愿意了! 听听, 这可是他们自找的。 然而,此时在书屋的这个氛围下, 她忽然不想继续在这里坐着了,她想上床。 只是,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辆轿车就停在了书店门口, 从车里走下来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哦不, 是个男的! 许清朗的皮肤确实比一年前更好了, 可以想见, 这一年里,他倒是没怎么为周泽去担心,一点“形容憔悴”的感觉都没有。 “老周,醒了啊,呵呵,那今晚加个菜。” 许清朗手里提着一大袋小龙虾,这个季节,最适合吃小龙虾了。 麻辣小龙虾配上冰镇啤酒,是这个夏天,最美的享受。 老许以前是做面馆生意的,夏天晚上也会开个龙虾排挡,所以对如何做小龙虾他也是有一手的。 女人有些局促地看着许清朗, 许清朗自然也看见了女人, 他对女人笑笑, 算是打了个招呼。 女人起身,准备回应,但这个男人却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如果是你的其他什么朋友被鬼缠上了,你肯定会很担心。 但对于许清朗来说, 周泽被鬼缠上了, 他到底得担心周泽还是担心这个鬼? 女人只能尴尬地重新坐下来,有些局促不安,那个漂亮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让她很畏惧的气息。 在她变成鬼之后,遇到过两次最大的危机,一次是在盐城,她碰到了一位当地鬼差,她好不容易才侥幸逃脱。 还有一次则是碰到了一个算命瞎子,差点被人家用符纸给收了,得亏运气好,逃脱了。 “我们上…………” “吱吱吱!!!!” 小猴子的声音传来, “呲溜”一声, 从天花板那儿蹿下,落到了吧台位置。 在女人目瞪口呆之下,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打开了电脑, 再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打开了浏览器, 继续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打开了MSI季中赛的直播页面, 接着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打开了充值账户,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小猴子开始不停地刷礼物…… 老道对别的小孩都很大方,该资助就资助,绝不含糊,对小猴子,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这年代,人们普遍讲究一个“量力而行”,做好事讲奉献,确实是美德,但如果把你子女和老婆害得一起过得紧巴巴地再去不停地资助别人, 这种方式,现在大众是不怎么认可的了。 所以, 小猴子的零花钱很多, 多到小猴子的斗鱼帐号还是个皇帝。 有时候小猴子看个直播,进入这个直播房间,主播一看,马上就开始舔,期盼着把土豪舔舒服了可以得到打赏。 小猴子每次都发“吱吱吱吱”, 然后主播带着自己直播间里的水友一起“吱吱吱吱”刷屏, 所以在斗鱼直播间, 小猴子一直被称为“吱皇”。 猴子很聪明,女人早就知道了。 但这么聪明的猴子,别说见过,女人想都没想过。 她被吓得不轻, 是的, 作为一个鬼, 一个已经吸食过不少男人精气的厉鬼, 她真的被吓到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生前她看过的那几部电影, 此时, 她就觉得自己像是那群顽皮的孩子不小心进入了纳尼亚, 又像是穿上了水晶鞋进入了绿野仙踪。 但她明明是鬼啊,她是鬼啊! 明明应该是自己给别人带来这种感觉才对啊! “老板,饭马上好。” 莺莺从厨房里出来准备收拾桌子了。 这时, 莺莺也注意到了坐在自家老板面前的这个女人。 莺莺的第一反应, 是尖锐; 第二反应, 是大度! 但就是这么个一紧一松, 女人只觉得自己的魂体都开始颤栗起来了, 仿佛就在刚才, 她被一只恐怖的凶兽给盯上了。 她不会流汗, 确切地说, 她不去主动幻化,是不会有汗珠出来的,也不会出水。 但现在若是她还有肉身的话,肯定已经是冷汗湿透全身了。 她想哭, 她想走, 她想离开这里, 这家书店太可怕了, 可怕的狐狸,可怕的猴子,可怕的漂亮男人,还有那个可怕的女人! 这简直就不是鬼待的地方! 女人站起身, 对周泽道: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女人“蹬蹬蹬”地快步走向了门口。 “哟,好巧啊,准备吃饭吧。” 一身警服的老张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老道曾特意把书屋上下都检查了一下, 他感觉老张是不是在书屋里装了针孔摄像头, 否则他怎么能每次踩饭点踩这么准的! 检查结果是没有, 不死心的老道还特意让小猴子以及白狐都帮自己找了一遍, 确实是没有。 倒是安律师一句话帮老道解开了疑惑, 狗鼻子最灵呗。 反正这锅,直接扣旺财头上去了。 正快步走向大门的女人直接撞到了老张的身上。 “啊!!!!!!!!!!!!!!!!!!!!” 女人当即发出了一声惨叫, 痛呼着摔在了地上开始不停地打滚。 老张才下班,还穿着警服呢,国徽在黄昏余晖下,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再加上老张本身就是个好警察,浩然正气加上警服的加持,大魔头还好说,小邪祟根本就靠不了老张的身。 “你没事吧?” 老张愣了一下, 弯腰准备去搀扶她。 “啊啊,你别碰我,你别碰我,你走开,你走开!!!!” 女人吓得蜷缩了起来, 老张停下了动作。 随即, 老张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女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老刑警,学啥都快,以前老张还是个鬼差小白,被书屋众人供养起来每天擦擦就差顶脑门上充当“政治正确”的牌匾了。 但在这一年里,因为厉鬼灵异事件频发,老张也出去做了几次任务,解决了几个作祟的小鬼,这自然也就历练出来了。 当即, 老张下意识地伸手放腰间准备摸枪, 另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女人, 厉喝道: “大家小心,她是一个鬼!” 周老板坐在沙发上看过来, 莺莺站在餐桌边看过来, 小猴子把头从屏幕后探出, 许清朗靠在厨房门框上, 大家不是在看那个女鬼, 而是在看老张, 宛若, 看一个zhi……智勇双全的政治正确。 老张当即脸色讪讪, 是了, 自己都看出来了, 他们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不过, 老张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看向周泽, 惊呼道: “老板,你醒啦?” “嗯,醒了。” 周泽叹了口气, 起身, 从沙发那边走了过来。 女人已经蜷缩在靠着吧台的角落里哽咽了起来, 她是个鬼啊, 但自从来到这家书店后, 她居然有了一种生前被前男友第一次带进鬼屋时的感觉。 她哭了, 她觉得自己给鬼丢人了,不是,是丢鬼了。 周泽对着女人,弯下腰, 道: “你还好吧?” “呜呜呜…………呜呜呜………… 我好害怕,我想回我的坟…………” 第九百八十四章 你吃吃看 书屋其实一直是个祥和的地方,祥和到散发着浓郁的咸鱼气息; 但尽管如此,对于“一叶障目”的普通人或者是其他亡魂来说, 这里,几乎相当于人间的阎罗殿了。 这不是夸张的手法, 也就是在通城,也就是在周老板这几年辛苦耕耘到处捡人回来的基础上,才缔造出书屋现在的阵容。 和通城的书屋相比,其他城市的捕头法场据点,无论是人员配置还是硬件设施,都成了弟弟中的弟弟。 随便提溜出一个小男孩,都能给人家把场子给荡平了。 女鬼很慌, 哭着喊着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她想回坟。 好在,周老板一直与人为善; 他没难为女鬼, 而是很平易近人地在女鬼身前蹲了下来, 目光中,透露着和蔼; 笑容里,酝酿着慈祥; 话语内,荡漾着温柔; “回去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的冥钞都是从哪儿得到的。” 这是一种关切, 财不露白,这是人之常理。 做鬼,也是一样。 周老板觉得你一个小小的厉鬼,身上带着这么多的冥钞,简直就是怀璧其罪; 为了她的安全以及未来, 周老板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地把这份危险和在责任给接替过来。 其实,冥钞这种东西,在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 这几十年来,是以钞票的形式表示出来,但在之前的很长一段岁月里,则是以“金元宝”“银元宝”的方式呈现。哪怕是现在,不少人家还保留着忌日前准备好金银纸元宝等那一天去烧的风俗。 阳间的生产经济活动,确实是对阴间的很多事物带来了极大的影响和变化。 兴许, 在更久远的时期,冥钞的表现形式是贝壳也说不定。 当然了,不管何种的表现形式,都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冥钞的真正意义,是它代表着的一种功德数值,更像是一种对你之前一生的……最为客观的总结陈词。 普通人死了,除非你是大奸大恶之徒,否则死后都会揣着一点冥钞傍身的,有点像是路费,用来打点路上的小鬼。 若是平时行善积德得比较多,或者子女供奉很足,又或者子女本人行善积德得比较多同时还祭奠了你,这样子的话,死者亡魂所携带的冥钞自然会更多一些。 但再多, 也是有个度的。 眼前这个女鬼“唰唰唰”拿出好几沓冥钞的豪气范儿,明显是超出了她所可能拥有的最高数额,除非她上辈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在做好人好事,积累了太多太多的功德。 但你看她现在做的事儿以及厉鬼的身份,明显前后矛盾。 此时,在面对周泽的问询时,女鬼没有隐瞒,她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直接怯生生地回答道: “我捡的。” “哦。” 周老板缓缓地站起身, 面容开始变得严肃刚毅起来, 沉声道: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女鬼打了个冷颤, 忙道: “在一座荒坟前捡的,我可以带你们去!” 面容棱角,再度柔和了下来。 周老板再度蹲下身子, 伸手抓着女鬼那冰凉的手, 道: “辛苦你了。” ……………… 晚餐很棒,莺莺的手艺已经进步到让周泽都有些惊讶的地步了。 虽说刚苏醒,身子还在复原中,暂时没必要大鱼大肉,也不适合暴饮暴食,但每道菜,周泽都尝了好几筷子。 晚餐结束后,周泽想了想,点了老张的将。 没办法,安律师不在,不然这种事儿交给安律师去处理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至于安律师现在在哪儿? 可能还在省道上的某一段路上挥洒着青春和汗水吧。 也不晓得他是否后悔把内丹给白狐滋养后自己再融合了下去, 似乎这年头很流行这种“杂交”尝试, 我杂了, 也变强了。 上了老张的车,老张已经脱下了警服换了一身便服,今儿个开回来的也不是警车,这倒是让女鬼变得舒服多了。 优秀正直的警察,在鬼物眼中,是放着光的。 上车后,按照女鬼的指引,老张驱车来到了吕四镇下面的一个农村位置。 这里距离南大街不算很远,开车的话一个多小时,若是在其他城市,可能周泽就懒得亲自过来了,或者干脆等第二天安律师回来后让安律师亲自跑一趟。 既然还是在通城范围内,周老板觉得自己“植物”了一年了,总得起来赚点钱贴补一下家用。 对于寻常中年男人来说,有妻有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么是在赚钱要么就是走在上班的路上。 宛若一头老黄牛,拉磨拉磨再拉磨。 周老板这边还好一点,反正书店里的员工都比他有钱,但总不能自暴自弃不是? 刚醒来还没满24小时,就有外快可以捞,也算是一个好彩头了。 到了目的地,车停了下来。 这里是标准的江南小农村格局,村子在小河那头,这一头则都是农田。 女鬼在前面走,周泽和老张跟在后面。 周老板打了个呵欠,刚刚苏醒的身体在田埂路上行进时还有些摇摇晃晃,老张站在后头随时准备扶住周泽。 “这一年来,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么?” 周泽问道。 大事儿是没有的,莺莺已经和自己说过了。 但大晚上地,又在农田里前行,嘴痒,找点儿话聊聊。 “也没什么大事儿,有意思的事儿的话,就是去年的春晚比前年的更难看。” “呵,是么。” 周老板还记得前几年冯小刚的那一届春晚,因为歌舞太多,曾在网上被人批评过。 可现在回头看看,似乎那一届才是这几年来最有娱乐性的春晚。 “老板,其实我挺想听你说说地狱里的事儿的。” “明天等安律师回来,让他讲给你们听,他会添油加醋,说起来更好听。” “好吧。” 俩大男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终于, 前面的女鬼停下了脚步, 指了指前方, 道: “就是这儿了。” 前面,算是农田的一个边角,有一片竹林,河流从竹林中间穿了过去。 隐约间,站在外头借着月光就能看见里面横七竖八的墓碑。 说是乱葬岗,有点夸张了,但这里头的坟头,确实很久没有被人打理的样子。 这些年来,农村开始流行那种二层楼小房子的墓碑,但大部分,还是继续保留着土坟头的架构。 而坟墓上面的那个土帽子, 每年忌日或者清明的时候, 来祭奠的人都会拿着铲子在旁边泥地里重新挖出一个正正方方的泥帽子的,等纸钱烧好了,祭拜结束后,再把这新的泥帽子给放上去。 若是家族里兄弟多要祭奠的人多的, 唉忌日那段日子, 第一个去的大哥或者其他兄弟会先把土帽子给挖好,烧了纸钱后离开,等最后一个来烧纸钱祭奠的人结束后,再把土帽子给戴回去。 但这里的坟头,土帽子早塌了,显然,是荒坟没错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周泽有些好奇的问女鬼。 女鬼指了指最里面的一处小土丘,道:“这是我奶奶的坟。” 周泽点点头,不过女鬼捡钱的地方,倒不是她奶奶的坟,而是靠近河道位置的一处地方。 这处坟已经凹陷下去了,几乎已经看不出坟的感觉了。 但这里有一块比较平整的区域,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烧焦的痕迹,显然是在不久前,刚刚有人在这里祭奠过。 “我之前来看我奶奶时,就在这里,捡了好多冥钞,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 “我花掉了不少。” 她能几次在危机中死里逃生,自然花了不少钱打点过关系。 周老板无奈地捡起一块石头,砸到了河里,笑了笑。 以为过来是捡钱的,但谁晓得居然是这种结果,周老板沉吟着,犹豫着是否现在开个坟看看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好东西。 其实,倒是可以让老张去查一查,到底是谁曾在这里祭奠过,到底是怎样一个功德加身的人,能烧出这么多冥钞出来。 但让政治正确去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儿,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晚风徐来, 正当周老板打算认栽了,直接空手回去时,他的鼻子忽热嗅了嗅,似乎有些不太敢确信,拽了一下老张,问道: “老张,你闻到什么香味了没?” “嗯?好像是有点。” “很近,很近。” 谁会大晚上地跑荒坟这里来做菜? 况且,这里也没个人影啊。 老张当即趴在了地上,开始闭着眼嗅着,老刑警的职业习惯,确实可怕。 很快, 老张睁开眼, 面带震惊地伸手指着前方那处早就凹陷下去的区域道: “在这下面!” “靠谱么?” 周老板也很没形象地跟着老张一起趴了下来。 “土豆烧牛肉!” 老张直接分辨出了菜名! 不愧是每天“好巧”来蹭饭的, 又或者这是旺财给老张的天赋技能? 女鬼见两位大人都趴下了,她也不好意思站着,也趴了下来,但什么话也不敢说。 老张伸出手,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可以。 老张直接用手开挖了,因为距离河道近,这里的土质很松软。 徒手挖了没一会儿,老张就小心翼翼地把下面的一个土块给提起来放在了一边。 下面, 当即出现了一块中空的小区域, 很小, 也就普通的台式机主机那么大的空间吧。 里面摆放着两个碗, 大碗里装着的是一份土豆烧牛肉, 小碗里则是米饭, 旁边还有一双筷子。 周老板拿起筷子, 从大碗里夹起一块牛肉。 “老板,小心有毒。”老张职业性地提醒道。 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 然后把这块用筷子夹起的牛肉送到了老张的面前, “你吃吃看。” “…………”老张。 ———————— 今儿个有事儿出息了一下,耽搁了休息,今晚就一更了。 之前欠了两更,还了一更,还欠一更。 加上今天欠的一更, 明儿四更,把债都清了。 莫慌! 第九百八十五章 谢老三(第一更!) 老张有些犹豫地看着周泽, 似乎是在给自家老板一点点考虑和反悔的时间,也是为自己求一个机会, 但见筷子一直搁置在自己嘴边, 老张略微吸了一口气, 居然真的张开了嘴。 “啪!” 周老板把筷子以及筷子上所夹着的牛肉一起丢在了地上, 摇摇头, 笑道: “还真吃啊。” 老张长舒一口气,显然,他也是紧张得很。 有些无奈,看来这一年来,老张虽然出去做过几次解决厉鬼事件的任务,但实际上,在一些特定方面的长进确实不够。 也有些欣慰,在自己昏迷的这一年里,书屋的其他人也懂得如何保护好这尊政治正确。 当然了, 周泽也清楚,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示意老张吃,老张才开的口。 “这些东西,不能过嘴的,当初老许因为受到些刺激,人家鬼魂请我们吃饭,我一筷子没敢动,老许则是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不少。” 好朋友的黑历史不拿来抖落一下,那这好朋友交得还有什么意义? “哦,是么,吃的是什么?” 老张还显得有些好奇。 “看起来是鸡鸭鱼肉,实际上都是些蛇虫鼠蚁,这还算有良心的了,反正现在不少烧烤摊上也卖蛇虫鼠蚁。 那些不讲究的,或者是实在是躺在那儿没什么原材料的,直接找坨屎给你做个东坡肉,也不是不可能。” 说着说着, 周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自己刚刚拿着筷子夹肉给老张时, 是不是就真的是: 来,张嘴,喂你吃翔。 这些东西,其实都只是小插曲,地上的筷子以及地上的那块牛肉周泽也没去理会,而是亲自弯下腰,对着下面刚刚老张刨出来的坑狠狠地踩了一脚。 “哐当…………” 很脆的撞击声响,像是下头有什么带金属片的木板被踩碎了一样,周遭的地表也马上凹陷下去了不少。 女鬼在旁边都看愣住了,她只是来这里看奶奶的坟前顺手捡过钱,但真的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别有洞天。 周泽是有提前防备的,所以稳住了身形,老张是直接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起身时,双手撑地,顿了一下,居然摸出了一个木牌。 “这是灵位吧?” 老张还是有些见识的,其实这也不算啥,大部分中国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只不过现在随着比较新潮的祭奠方式的推广,现实生活里除了少部分农村祠堂,已经很少能再看见这种木质的牌位了。 周泽从老张手中把牌位接了过来, 老张一边爬起来一边说道:“这牌位看起来很新,应该没放多久时间。” 周泽不置可否地笑笑, 再把牌位凑到自己鼻前闻了闻, 当即, 一股腐朽的气息被捕捉到了。 “快三十年了。” “怎么可能,我刚摸过了,很新。” “老张啊。” “嗯?” “我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刑警。” “嗯……” “但这不是刑事案件,月黑风高,又是在荒坟地界,新鲜还冒着热气的土豆烧牛肉,都看到这些了; 你的思维怎么还没切换回来?” “我晓得了。” 老张用力地点点头。 周泽取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虽说今晚月光不错,但想完全看清楚上面的字还是有些困难。 手机照亮后, 灵牌上的字也就清楚了: “谢老三” “老张,你知道这个名字么?”周泽问道。 老张微微皱眉,应该是在思索,少顷,摇头道:“没印象。” “我……我知道。” 女鬼忽然开口道。 “说说。”周泽看向女鬼。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我生前来老家看我奶奶时,听我奶奶说过一个叫谢老三的人,奶奶当时是和一个村儿里的邻居大妈们再唠家常。 这个谢老三,生前是个厨子,就是这个村子的人,应该是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叫谢老三。 而且那个时候,在农村里,一个人的绰号往往会被人记住,但那个人的真名反而很容易被人忘记。” “说重点。” 周泽有些不耐地开口道。 “哦,好的。” 女鬼很怕周泽,哪怕在白天时,她还想着吸收这个病秧子身上的精气,但现在,一个能被那个书店里那么多恐怖的家伙称呼为老板的人,她清楚,她绝对招惹不起。 “三十多年前吧,村子里来了几个土匪。” “土匪?”周老板有些意外地重复,同时看向老张。 老张则是解释道:“应该是流窜作案的团伙。” 周泽点点头。 “那一伙人进了我们村子的一户人家里,把家里的儿子和老子都杀了,把儿媳妇和老婆子留了下来,那个……糟蹋了。” 很俗套的一个故事,匪徒进了家里,开始行凶。 “是谢老三的家?”老张问道。 “不是,是他隔壁。” “继续说。” “那几个人,就在那户人家住了下来,住了一天。” 杀了人家的俩男人,霸占着俩女人,住了一天。 “谢老三当时是附近几个村子做流水席的厨子,他好像是听到了隔壁邻居的动静,过来瞧瞧,结果被土匪发现抓住了。 土匪没杀他,让他给他们做饭。 谢老三答应了,说回去取菜,家里还有猪肉什么的。 之后,谢老三回家里拿了厨师家当,又过来了,那时候做厨子没现在这么滋润,再加上谢老三这个人听我奶奶说,脾气很臭,人也长得丑,所以一直没说上媳妇儿,早就和俩哥哥分了家后,一直打着光棍一个人住。 他和土匪称兄道弟,给土匪做饭,土匪们还说等去下个地方时,带上他一起。” “然后呢?” 周泽问道,本能地,周泽感觉到,这个故事,应该有反转。 “奶奶说,那几个土匪很警惕,让谢老三做饭,但吃饭前,都让谢老三先吃。 和古代宫廷里的皇上一样,用膳前先让小太监试吃看看有没有毒。 但谢老三还是下了老鼠药,然后,他也吃了,最后,他把自己和三个土匪,一起毒死了。” 女鬼把故事说完了。 她讲述的故事是转述其生前听自己奶奶所说的故事,可能逻辑上有一些纰漏,但谢老三这个厨子的形象,却忽然变得鲜活了起来。 老张这时候伸手敲了敲额头,道:“我好像刚进警队时,听以前的老前辈喝酒时说过这个案子,但没具体到姓名。 那个时候确实有点乱,然后国家就开始严打了。” 周老板又把手里的灵位拿起来,看了看,对女鬼道: “那个被害者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活下来了么?” “活下来了,那个老婆子早死了,但儿媳妇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前几年我没死前,回到村子时,看见她在拾荒为生。” 三十年前的那个故事,带着血腥,谢老三确实很爷们儿,在恰当的时候做了一个真爷们儿才会干才敢干的事儿; 但对于那两个女人来说,则是一场极为痛苦的梦魇了。 ………… 村里其他住户早住进了宽敞的楼房,也就只有这一家,依旧还是平房。 没有院墙,只有篱笆,里头堆积着不少废品,都被收拾捆扎好了。 周泽推开门走了进去,老张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私闯民宅的话,也跟了进去。 进了院子后,周老板推开了屋门,门没锁,确切的说,这个家,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贼惦记的东西了。 贼来偷废品去卖么? 门里有一张老式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正在睡着。 周泽走到了床边,老人睡眠浅,似乎有所感应,但在她苏醒前,周老板先一步用指甲刮过了老妇人的脖颈位置。 没什么伤害,让她继续睡一会儿。 在对指甲能力的运用上,如今的周老板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卧室里门再推开,是平房中间区域的客厅,里头也是堆积了很多废品。 破旧的厅堂内部则是一个老式的长柜, 这是很常见的农村房子陈设,柜子里头可以装粮食和其他杂物,上头一般摆放着供桌。 有的是放先人的遗照,有的是放菩萨画像,也有的是放主席。 而这个长柜上,则是放着四个牌位。 其中一个是亡夫……… 还有两个放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俩名字,应该是公公和婆婆的。 还有第四个, 是“谢老三”。 三十多年过去了, 很多人会忘记,而且因为那个年代,媒体也没那么发达,一些事儿,也就没传开。 但别人忘记归忘记, 这个老妇人,当初的故事里的“儿媳妇”,却一直记着。 再扭头, 注意到墙角里堆叠着的不少纸钱, 想来, 之前去谢老三坟头那边所发现的有人烧纸钱的痕迹,应该是老妇人去给谢老三上坟的。 谢老三是个光棍,无后,几十年过去了,除了她,也没人会去给他上坟了。 上坟时烧掉的钱,以极为恐怖的转化比,变成了冥钞,被死后变成厉鬼回村看望奶奶坟的女鬼给顺手拿走了。 一条线,也就这么理出来了。 等二人一鬼走出院子时, 老张有些迷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泽则是咬了咬牙,先伸脚轻轻地踩了一下脚下的地面, 然后, 缓缓道: “谢老三要成精了。” “成精?”老张尽量用“鬼差”的思维模式而不是刑警的思维模式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不是好人么?” 一个爷们儿,拼死和仨歹徒同归于尽,干得壮烈,走得坦荡。 这种人,怎么会…… “可能是我的用词有些不太准确。”周泽摇摇头,继续道:“可以不叫成精,而是用土地爷,山神,城隍,河神这类的词去代替。” 老张愕然。 周泽则是抿了抿嘴唇, 阴阳的变化, 已经开始了么…… 第九百八十六章 变化(第二更!) 一年前, 于阴司主城城墙上, 赢勾将楚江王镇灭, 直接推动了十殿阎罗体系的解体; 接下来,是阴司巨变,蛰伏了许久的九常侍出山,接管了整个阴司的秩序,地狱的天空,除了多了一片血色的云彩外,还变得格外狰狞可怖。 初代最后的癫狂和祭奠,泰山王的反抗和落幕, 种种的一切,宛若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事实上, 剔除掉自己昏迷的时间, 真的就相当于是昨天才发生的。 之前,从安律师口中得知,阴阳被阻隔了,这一年死去的人,他们的亡魂无法进入地狱轮回,大部分都灰飞烟灭。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屠杀, 却更狠,也更可怕, 哪怕是阳间的战争,也只是从肉体上毁灭你, 但在这里, 则是从灵魂上将你给抹杀! 新的阴司所展现出的狠厉态度,一开始就让人觉得心悸。 残酷固然残酷,冰冷固然冰冷,但周泽一直觉得,这不应该是全部。 菩萨谋划了这么久,九常侍等待了这么长时间,若是仅仅和当初末代失踪那般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话,他们,又何苦这么地忙这么地累? 仅仅这么简单,就这么点儿追求,之前的一切铺垫,不相当于是在脱裤子放******下, 真正的影响已经被周泽感应到了。 某种秩序,某种规则,似乎因为地狱的变动,而引发了连锁反应。 如果说,城隍一脉的陨落是因为他们当初加入了声讨十殿阎罗的反抗从而遭受了来自阴司的打压,还算有因果可寻的话; 那么,这几年,周泽所遇到的“土地”“山神”“大仙”, 基本上就没一个混的好混的开心的。 哪怕自由如白狐,也只敢在阳间开开会所勉强维持自己和狐子狐孙们生活的样子; 强如小男孩,当初都只能躲藏在地洞里不敢乱冒头生怕被雷劈;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这个世界,有一种规则,在进行着约束,甚至是,在进行着打压,或者,可以说是……淘汰。 谢老三坟头下面的菜肴,是一种障眼法,他的牌匾被埋在那里几十年了,但在老张这个专业刑警的观察中,却觉得很新很新。 一种神奇的力量,正在进行着变化和发酵。 周泽用“成精”这个词, 确实很贴切地形容了这种变化的表现。 谢老三不会害人, 因为他死得坦荡, 毫不夸张的话,他是个英雄,一个真汉子。 这类人,就算是化作了鬼,也不会去涂炭生灵。 而古往今来,其实大部分的山河湖神以及庙神,他们的香火来源,他们的存在本源,他们的诞生起源,其实都是各地的“英雄人物”。 有抗倭的英雄,有治水牺牲的烈士,有孝心感动四方的孝子孝女,有教书育人的大师,有治病救人医德高满的名医…… 这种人,他们死后,往往能得到当地村民们自发的香火供奉; 他们不属于“妖邪”这一类, “成精”后也会变成守土一方护佑当地风调雨顺的存在。 周泽记得当初自己面对的那位“青衣娘娘”,其实那会儿青衣娘娘已经很惨了,庙宇都被拆掉了,香火也早就凋零。 可以说,那个时候,一切的庙神,不管你是被正式册封的还是官方眼中的淫祠,都处于风雨飘摇的破败之中。 你破了,我死了,他挂了; 大家谁也不必笑谁,半斤八两。 但现在, 看这架势, 谢老三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这条小河的河神或者当地的土地了。 这是,新的开始,同时,也是一种新的改变。 至于这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对于大局来说,到底有何种的影响…… 嗯, 周老板一向不怎么喜欢考虑大局这种东西。 回到谢老三的坟前,没带香烛,让老张在地上插了三根香烟就当意思一下了,毕竟毁了人家的坟头。 不过谢老三应该不会太生气,反正你这坟头也早就残破得厉害了,我这儿还相当于是给你省了拆房费。 周泽没打算拿谢老三开刀,之前特意来这里是想打算打一波秋风收一批冥钞的,现在看来,是真的不合适了。 这是人家的香火,是人家的功德,是人家即将转庙神或者土地的前奏,周老板自然是不可能怕他的,但也没必要做这种无冤无仇却故意杀鸡取卵的事儿。 不过, 周泽还是指了指旁边的女鬼, 道: “你其他地方也不用去了,就留在这儿给他看坟吧。” 女鬼见周泽终于对自己发落了,没打算灭了自己,心里一松,但很显然,让她留在这里守坟,她是不愿意的。 她更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上那些男人, 同时, 吸那些男人的精气! 周泽自然能清楚女鬼心里的想法,直接道: “你拿过他的钱,而他,不用多久就很可能变成当地的土地爷,你们之间早就已经有因果了,哪怕你跑掉了,也割不掉。 与其等他成形后再来找你算账, 还不如自己态度好点儿主动留在这里赔罪, 如果能得个香火情, 对你也是有些好处的,甚至,有希望化解掉你现在厉鬼身份的尴尬。 你真当,地狱的大门会永久关闭? 一年了, 你以为你还能潇洒逍遥多久?” 那些神话故事里的菩萨佛啊大仙什么的,动不动就座下童子谁谁谁的,整一大帮子人,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这和地方上靠家里关系给自家人谋个编制是一样的道理。 听到周泽这么说,女鬼才心甘情愿地点点头。 周泽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已经塌陷的坟,叹了口气,让老张开车离开。 路上, 周老板从汽车前抽屉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无奈道: “白跑一趟啊。” 老张点点头。 “对了,老张,麻烦你一件事儿。” “老板,你说。” “你抽个时间,在咱们通城地界,算了,喊上老安一起吧,给咱们通城地界做个摸底排查,看看有哪些快要持证上岗的家伙。 咱没必要怵他们,但能提前在他们还没孵化出来结个善缘的话,以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舒坦一些。” 周老板一向“胸无大志”,但书屋以及书屋所在的通城,却一直被周泽视为自己的自留地。 提前和那帮家伙打点一下关系,等于以后在通城地界上多了很多双眼睛和耳朵,何乐而不为? 反正安不起做这个门儿清。 “山神河神土地这些都要重新出来了,是么,老板?” 老张这时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规则有些变化了,以前打压的和被禁止的,现在则开始重新冒头了。” 这让周泽想起了赵忠祥的经典台词,这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动物们开始交配了…… “那到底是好是坏?” “我也不清楚。” “那灶王爷也会重新回来么?” “灶王爷?” “还记得小时候的儿歌,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记得那会儿还要拿浆糊糊在那天给灶王爷抹上嘴呢,现在都没这个习俗了,很久很久了啊。” 周泽闻言,心神忽然一动。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说地狱的变动,导致阴阳秩序发生变化,厉鬼变多只是其中外层的表象的话,进一步的,则是土地这类原本近乎消亡的存在再度复苏, 那么, 本质以及最终向呢。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目光开始不断地向上挪动, 挪动到了天上,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最终的变化, 是“仙”么? 第九百八十七章 暴露(第三更) 安律师回来了,回到了书屋。 这让刚刚收拾好厨房的莺莺有些意外,解开围裙,随手丢在了衣篓子里,莺莺走过来,开始帮安律师泡超霸杯。 存货太多,所以在给安律师泡咖啡这件事上,莺莺一直很积极。 “怎么回来了?” 莺莺有些好奇地问道。 寻常时候,一般下午安律师出去跑的话,大概率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因为妖气在体内迸发,那种精力无法宣泄的感觉,安律师脑子里只想着去奔跑去发泄,你让他规划出一个折返跑或者圆形路线出来,也不现实。 一般都是痛痛快快地跑出去, 等跑到彻底跑不动了, 有小旅馆就找个小旅馆,没有的话找个长椅就能凑合一晚,第二天再想办法回来。 为此, 据说安律师还为了争夺长椅和几批流浪汉打过架。 “今儿运气好,跑没劲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辆咱南大街的服装店的运货车,我就搭了个便车回来了。 对了,老板呢?” “出门捡钱去了。” “…………”安律师。 莺莺没细说,安律师也没细问,只是道: “对了,那个女院长的事儿,你对老板说了么?” 莺莺摇摇头,把安律师专属超霸杯放到了安律师面前, 道: “我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老板回来了。” 这半年来,几乎每隔几天,林院长就会开车到书店门口看一下,甚至也曾亲自进过书店。 老板那时候还在昏迷,魂魄都不在身上呢,书店里的人就对她说老板出远门了,还没回来。 “哎呀,莺莺啊,你还有姐妹么,介绍给我一沓好不好?” 莺莺没搭理安律师的调侃,而是道: “我总觉得,她好像有点问题。” “是的,没以前那么矜持了,而且最近上门的频率,也比以前高多了。” “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儿?” “这个需要你去关心么?你们不是情敌么?” 安律师举起超霸杯,“咕嘟咕嘟”大口灌了起来。 结石程度+1 “嫉妒是肯定会嫉妒的,但该大肚时也得大肚。” 安律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这时, 书店外面开来了一辆奥迪,就停在步行街对面。 林医生的车很多,所以靠车去分辨人有点困难,但安律师还是感觉到,应该是那个女院长来了。 “你说,老板一直和她纠缠着,有个什么意思? 要么就吃了,要么就推了,偏偏还这样藕断丝连着,唉,男人啊,都一个样。” 一想到小男孩最近和小萝莉一起去三亚了,安律师在心底就一阵抑郁。 同时也很费解,那王轲到底是怎么想的,家庭旅游居然还特意带上小男孩。 “她来了呢。” 莺莺站在书店门口看向外面。 既然林医生没打算下车进来,莺莺也不会没趣到上去请她。 “对了,老道手术安排得怎么样了?” 安律师侧过身,从吧台后面的抽屉里抓出一把花生。 这里头放着不少零嘴,平时小猴子吃得比较多。 “下下个星期一吧,也没多少天了。不过老道和我说过,第一次去检查时,是林医生负责陪同的,但之后几次,都没能在医院里看见她。” “这也正常,非亲非故的,第一次露个面也就可以了,总不可能让人家把老道当亲爹来伺候吧。” 安律师手掌向上一抛, 抬头张嘴, 接住了花生。 “嘤嘤啊,还有吃的么,我有点饿了。” 光顾着跑步了,饭也没吃。 “冰箱里有馄饨,我给你下一碗馄饨吧。” “辛苦辛苦。” 安律师对莺敬了个礼。 人伺候老板那是心甘情愿的事儿,给自己下馄饨则是看在朋友且平时处于一个阵线的面子上了。 女僵尸本质上是怎么个脾气,安律师心头也是清楚的,他可不敢真的把莺莺也当作佣人去使唤。 莺莺进了厨房, 安律师靠着吧台继续剥花生。 对面那辆奥迪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早已经熄火。 “呵,矫情。” 安律师摇摇头,转身再度拿起超霸杯, “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大口; 结石程度+1+1+1 “咦,老张回来了。”安律师看见了老张的车,同时转身对厨房喊道:“莺莺啊,多下两碗,老张回来了。” “好嘞。” 周泽眉头微锁,下了车。 刚准备推门进书店时,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那辆奥迪车安静地停在那里,但在周泽回头看过去时,却发动了车子,很快就开走了。 “怎么了,老板?” 老张用手撑着门见周泽还不进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没事儿。” 周泽摇摇头,走进了书店。 “哟,在呢。”周泽看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起身打了个千儿,道:“今儿个回来早了。” “老板,馄饨好了,吃点儿当夜宵吧。”莺莺用托盘端着三碗馄饨出来。 “真巧啊。” 老张习惯性地开口,完全忘记了他这次并非是碰巧路过上门的。 就这样,三个人坐在桌边吃着馄饨,周泽让老张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等吃完馄饨后, 安律师放下了汤匙,道: “老板,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君子不党,但对于安律师来说,拉帮结派,本就是他的长项。 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安律师肯定能将通城地界的这些即将诞生出来的土地山神都收拢到自己这边。 至于说不服从不配合的,那就呵呵了。 自家老板连阎罗都杀过,还担心这点儿么? 莺莺这会儿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放在了周泽面前,道: “老板,新手机。” 周泽之前的手机早遗落在了老林子里了,昏迷了一年时间,自然也就用不上手机。 今儿个刚醒,莺莺做完晚餐后就去南大街上的一个手机卖场给自家老板选了一个最新款机型。 周泽笑了笑,一边拆着包装盒一边道: “注意一下地狱那边,我觉得等阴阳通道打开时,会有事情发生。” 九常侍把地狱整合之后,肯定会再度打开阴阳的通道,而遗落在外面的这些广大基层鬼差和捕头们,肯定也会面临着大清洗。 当初十殿阎罗在位时,阴司是不管事,懒政怠政,但基本的阴阳运行还是会维护的。 而看九常侍的手段,这些个死太监完全是只管自己爽不顾其他的主儿。 “我明白,老板。” 周泽点点头,新手机拿在手上,有电,开机了。 “老板,这是我给你补办的手机卡。” 莺莺把手机卡递了过来。 周泽把手机卡插进去, 还好自己只是昏睡了一年,不是十年或者二十年,否则真可能再面对这种电子产品时会产生时代迷茫感。 “老板,刚刚你看见她了么?”安律师开口问道。 “谁?” 周泽不是在装傻,下车时似乎是有所感应,但真的没刻意地去分析是谁的气息。 安律师耸了耸肩, 虽说作为手下人干预上司的私人生活是大忌,但自家老板毕竟昏迷了这么久,这些事儿,自己肯定不会去隐瞒。 “就是那位林院长,这几个月每周都来书店,我们问过有什么事儿没,她说没事,刚刚门口的那辆奥迪,应该就是她的吧。” “哦,是么。” 周泽反应显得有些平淡, 设置好了WIFI连接后,开始尝试登录自己的微信。 “我明天把月牙他们叫回来,老板你既然醒了,咱们就聚个餐?林可他们明天的飞机回通城。”安律师建议道。 “你看着安排吧。” “好的,老板。” 周泽这会儿登录上了微信,未读消息倒是没多少,这辈子以来,他微信好友都加得很少,也没去关注什么公众号。 唯一的一个微信群, 还是很早以前就建立的那个“性感老道在线发牌”。 不过, 倒是有一个微信头像里的未读消息达到了99+ 仔细一看,这居然是林忆的微信,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小姨子。 与此同时,周泽脑海里又马上浮现出了那晚在林家看见的水磨豆腐的画面。 虽说这事儿都过去一年了, 但对于周泽本人来说,其实就相当于过了几个星期而已。 林家,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周泽点开了微信聊天框,看着里面的未读消息,全都是刷屏的。 徐乐,你在哪儿? 徐乐,你人呢? 徐乐,你回话啊! 周泽懒得往上翻消息了,一边吩咐莺莺给自己准备衣服洗澡,一边回消息道:“怎么了?” 刚放下手机,对面就直接回消息了。 “死徐乐,你这半年到底死哪儿去了!” 周泽笑笑,没打算再回了。 但对方接下来的一条,却让周泽目光一凝。 “我姐出事儿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林医生不才开车到书店门口经过的么,出什么事儿了? 周泽又回了个“怎么了”。 这会儿,那边消息回得很慢了。 周泽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周泽叹了口气, 先走过来看了一下未读消息, 还是林忆的回复, 就四个字, 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发了过来。 “职业暴露” 第九百八十八章 说人话(第四更!) 濠河,在很久以前是通城的护城河,不过现如今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扩张,它早就成了通城的景观河。 所以,很多时候,所谓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此时, 在河边的长椅上, 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坐在那里。 后背,轻轻地依靠在长椅上,坐姿婉约; 没有那种濒临崩溃时的绝望,也没有任何怨天尤人的愤慨,无论何时,她似乎都能保持着属于自己的优雅。 她坐在那里,应该是在吹风,看夜景。 河对面,是新时代广场,喷泉虽然关了,但霓虹闪烁,而岸这边,则显得冷清安静许多。 她的眼眸,依旧带着明亮,明亮得,当周泽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她不需要人安慰,她很坚强,甚至是,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她似乎没怎么在意。 “你来啦。” 林医生站起身, 她今天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没有系扣子,下面,隐约可见一双穿着黑丝的长腿,庄重且富有魅力。 周泽点点头,主动地走到长椅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我没想打扰你的。” 林医生侧过头,长发向着一侧披落,宛若柔顺的瀑布倾泻了下来。 她的嘴角,带着微笑,整个人也显得很阳光,不是那种做作的阳光,丝毫没有是在强颜欢笑的意思。 整个人,显得很轻松。 “我只是,想看看你,但你这半年,好像一直都不在呢。” “嗯,外面有些事,需要忙。” 林医生点点头,“是的呢,你很忙的。” 周泽的身份,林医生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不多,只局限于知道周泽现在是在做类似于古代故事中牛头马面的工作。 “你的事,我知道了。”说到这里,周泽忽然皱眉,用一种带着生气的意味道:“为什么没做好防护?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 周泽是知道的,林医生虽然有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院,但她也经常参与手术。 医疗从业者,有人最后会走行政路线,从而渐渐地疏离了医疗一线,但也有些人,只是喜欢单纯地做手术的感觉,喜欢那种治病救人的神圣感,对于其他的事情和俗务,反而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解决这种问题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开一家属于你自己的医院。 她很年轻,真的年轻,她的人生,她的事业,原本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 而职业暴露,对于医生来说,几乎是一种噩梦,发生在现实里的噩梦,能把你瞬间的一切, 你的人生, 你的失业, 你的过去, 你的未来, 一起葬送的噩梦! 这些年国家各方面确实都发展迅速,但对医生职业暴露的防护,真正引起重视以及真正得到改变,还是从03年的非典那次开始。 那是以当年那一批医疗从业者的安全和生命为代价所做出的警醒和改变。 “来不及呢,车祸,抢救,来不及提前做检查的,当时又乱糟糟的,就……” 林医生抿了抿嘴唇,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很多时候,确实不是仅仅医生单方面注意就能规避得了的,当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时,往往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那种有预防措施条件下的手术倒是还好一些,风险确实有,但只要防护到位,操作得当,问题不会很大。 周泽以前也参与过很多次对这种情况病人的手术。 但意外如果能被人管控的话就不叫意外了,况且,还有那种会故意隐瞒病情甚至找借口规避掉术前检查的。 “会有办法的。” “这个病,现代医学还没办法。” “我说的,是我有办法。” “没必要的,反正又不会马上就死去,我真的不是很在意,一开始知道情况吃阻断药时,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有点可惜的是,我虽然有一家自己的医院,但我没办法再站上手术台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可以有很多空余的时间,做一些自己以前想做却又觉得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我说。” “嗯?” “你这么开朗,你让我怎么来安慰你?” 闻言, 林医生咬了咬嘴唇, 笑意更浓。 “周……老师。” “嗯。” “其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是不是还喜欢着你。” “说这些做什么?” “好不容易见一次,能坐下来聊天了,肯定得找些东西来说说啊。” 今晚的林医生,是真的开朗呢。 “好,你继续吧。” “不说了,忽然又不想说了。” “为什么?” “要是说来说去,最后觉得,我没以前那么喜欢你惦记你了,只是一点点执念而已,那我肯定会后悔的。” “也是。”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周老板闻言, 抬起头, 仰望星空, 思索了一下, 道: “还真有。” “那你说,我听着。” “我现在不用再纠结,反正你又不和我睡这个问题了。” “…………”林医生。 “真的,这个问题一开始困扰了我很久。” “老师,你又不是没机会,如果说一开始没机会,后面,怎么可能没机会了? 无论是伦理上还是道德上的谴责和折磨,我来承受就好,你只需要找寻你自己想要的愉悦。 喂, 老师, 我这样说话, 会不会显得我很不检点?” “不会。” “不会?” “有点。” “有点?” “呵呵。” “呵呵,反正也无所谓了,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去纠结了。” 周泽挠挠头, 缓缓道: “其实,我的身体,最不怕的,就是病毒,所以,理论上来说,这个问题,还在。” “老师,你其实可以不告诉我的,这样我可能会更感动一些。” 周泽的喉结动了一下。 林医生站了起来, 面对着濠河河面, 道: “我一直觉得,这一切的缘由,都是由我引起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祝英台,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浸猪笼的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在一开始,我一直在回避着徐乐的事情,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到他。 我这种女人,死后,下地狱,阎王都不会放过我的吧。” “事实上,阎王已经被我杀…………” “很开心,你能找到这里,和我说话。” 周泽摇摇头,道:“我可以想办法帮你…………” “请给我,选择面对死亡的机会和权力。” 周泽愕然, 为什么, 都是这种回复? 你们的觉悟都这么高的么? 周老板忽然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林医生弯下腰, 对着周泽的侧脸, 轻轻一吻。 彼此都是医生,所以清楚这种程度的接触是不会传染的。 甚至,哪怕是接吻,也基本不会,除非双方口腔里,都有伤口,但那种双方嘴巴都血淋淋的还硬要接吻的话,那真是得病也活该了。 “我走了,最近我打算在国内几个景区转转,好好放松放松,本来想着见你一面再出去的,但你一直不在。” 林医生说完, 双手裹着自己的风衣, 转身, 走向了她停在路边的奥迪,坐进了车里。 周泽依旧坐在长椅上, 待得奥迪发动离开后, 周泽忽然笑了笑, 自言自语道: “这就完了?” “还…………想…………怎…………样?” “…………”周泽。 “你这个时候忽然出来,真的很破坏氛围。” 周老板默默地掏出了煞笔。 “呵…………呵…………” 这是报复,故意的报复! 周泽清楚,是自己在地狱里时,一直冒泡,让赢勾记住了,现在,他还回来了。 妈的, 一想到刚才的氛围,刚才的环境,刚才的对话, 都有一个第三者, 一个从上古活到现在的老东西在旁边偷听, 周泽就有一种深深的恶寒感觉。 一如当初赢勾在地狱啃一口老山参,就得心痛一次一样,那个憋屈! “喂,铁憨憨,问你个事儿。” “什…………么…………” “这种病,你能治么?” 现代医学没办法解决,只能期待一些其他的方式了。 从情感上来说, 周泽不愿意将林医生变成僵尸, 因为他觉得, 老道若是变成了僵尸,那么老道还是老道; 老道的性格和老道的经历以及提前的适应,哪怕老道变成了僵尸,在书屋里,依旧能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反正, 书店里的僵尸数量一直占比很大, 变成僵尸就像是回家一样。 但对于林医生,周泽一直理智地保持着距离,至多偶尔碰面时,目光在人家的丝袜上多停留个几秒。 但周泽一直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会去改变,也不想去改变。 “事先声明,排除直接变僵尸或者行尸傀儡的那种,单纯地,治病,把她身体治疗好,让她能继续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什…………么…………病…………” “HIV。” 心里,沉默了良久。 就在周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 终于, 传来了赢勾的回应, “说…………人…………话…………” 关于《深夜书屋》实体书 这是小龙出的第一本实体书,总算是完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成就。 大家也清楚,龙这个类型,出实体书,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这也算是大家陪龙经历的另一个小里程碑吧, 发书以来,咱一起创造过灵异历史以来的首订记录,嗯,现在还保持着;灵异频道第一个月票第一也是咱;现在实体也终于出来了,确实值得收藏一哈,就当做是共同走过这段路程的纪念吧。 现在出了第一册,后续还会有其他册出来。 很多亲已经在一个月前预售时就已经上车了,现在基本都拿到书了。 还有很多亲一直私信在问龙到底在哪里买的是正版。 嗯,《深夜书屋》实体书已经出来了,有现货,想收藏的亲可以在以下商铺购买哈。 大周图书专营店(京东、天猫)——限量签名本+随书书签 博库图书专营店(天猫)——限量签名本+“鬼差证”卡贴 当当自营——限量签名本+随书书签 湖南叶洋图书专营店——限量签名本+“鬼差证”卡贴 快乐图书专营店——限量签名本+“鬼差证”卡贴 总之,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莫慌, 抱紧龙! 第九百八十九章 仙人抚我顶 “说…………人…………话…………” 周老板清了清嗓子, 很认真地说起了人话: “H…………I…………V…………” “…………”赢勾。 关于艾滋的来源,现在依旧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据说是有个好事者跑去入了一头猩猩。 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其实在现实里,其实也并非那么罕见,比如马、狗、羊…… 可以说人类在驯服他们为自己服务的道路上,永远都是那么的充满着想象力。 又或者说,人类在那方面的追求上,其用心程度和大胆程度,不逊于那些将一生都奉献在科研一线单位的科学家。 比如, 上辈子周泽做医生时,就收过不少急诊的病人,从他们的前面和后面都取出过茄子黄瓜以及各种塑料橡胶制品; 有的,大到让周泽这个医生都不得不感叹人体的神奇。 “就是一种病毒,咱能不能通过其他的一些方式,给她重新弄一具健康的身体?” “生…………死…………由…………命…………” “你怎么不和我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 这是一个很冷的反问, 因为这句谚语中的阎王, 已经吃过一个,还杀过一个。 赢勾不回话了,似乎是去沉睡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继续在旁边偷听着。 对此,周老板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艾滋病的潜伏期比较久,一般来说,八九年没什么问题,在这段时间里,林医生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一些生活细节和交流细节上需要格外地注意。 但如果说老道是那种毕竟活到七十多,潇潇洒洒坦坦荡荡,所以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的话,林医生居然也有这种心态,倒是真的让周泽有些意外了。 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是她的错,但她却是一个导火索,一个被动地导火索。 她所做的一切,两个出格的地方,一个是在结婚后拒绝和徐乐同床,现在也有法理上的依据,“婚内**”不也出来了么? 还有一件就是在周泽死后,买下了周泽的房子,这也很好解释,前几年房价那么火,抄底买个房子不要白不要不是么? 虽说周泽人是出车祸死了,但他又不是在房子里被谋杀或者自杀的,谈不上什么凶宅。 且中国人对房产的态度,一直有“借死不借生”的态度,就是租客在自己房子里病死了,这没什么问题,但你要是在我的房子里生孩子,就太不讲究了。 手指在自己的头发里反复地抓了抓, 周老板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自己对林医生的态度,说爱吧,不至于,有多喜欢吧,也不至于,但心底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 抬头, 周老板忽然愣住了, 今晚的月晕很大, 宛若在月亮上套了一顶硕大且发光的草帽。 只是,这草帽的边缘,好像染上了淡淡的一层血色。 周老板不是什么天文爱好者,更和天文专家没半毛钱的关系,只是本能地觉得,今天的月亮,好像有那么一点奇怪。 举起手, 对着月亮“摸了摸”, 似乎想要擦去那道边缘位置的血色, 但很显然, 这个举动显得很煞笔。 很快, 周老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犯二了, 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两罐啤酒,打开了一罐,喝了一口。 这啤酒还是自己特意带过来的,想着可以和林医生借酒消愁什么的,可没有半点趁虚而入的想法。 但林医生比他想象得要乐观开朗得多, 所以, 现在只剩下周老板自己独自消愁了。 ………… “啧啧,啧啧,上面真是好大一块饼啊。” 老道肩膀上坐着小猴子, 爷孙俩一起抬头在赏月。 老道手里还拿着一块月饼,五仁的。 现在距离吃月饼的时候还早,但你要想买还是能买得到的。 可能年轻人对月饼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了,哪怕是加了冰激凌或者抹茶味的,依旧兴趣缺缺。 只有经过那个不容易年代的人,才懂得一块月饼,在当初,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一种美食享受。 “行了,咱去洗洗睡吧。” 老道拍了拍自己的手, 肩膀上的小猴子也拍了拍自己的爪子。 一人一猴进了卫生间, 哦, 对了, 书屋在二楼又将一个隔间设计装修成了一个卫生间。 原本一楼的大卫生间,就变成老板专用的,和一个重度洁癖患者一起用一个卫生间,且这个患者还是你的老板,压力真的很大啊。 老道在牙刷上挤上牙膏, 旁边小猴子也站在洗脸池边缘,拿起自己的专用小牙刷也挤上牙膏。 老道拿起自己的大瓷杯,小猴子拿起自己的卡通杯, 一人一猴都含入一大口的水, 咕噜咕噜咕噜…… 荷~~~~颓! 开刷! 洗漱之后, 老道摸了一下小猴子的头, “你先回房去,我上个大号。” 小猴子呲溜一声窜出了卫生间。 老道放下坐便器,坐了下去。 年纪大了,消化难免就会出一些问题,外加老道现在这身子只是外表看起来硬朗,内在嘛,确实是比不得以前了。 这一年来,出去安慰大妹子的频率也降低了下来。以前一天能安慰个七八次不是问题,现在只能四五次了。 唉, 不服老不行喽。 完事儿后, 老道起身, 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拉出来的污秽, 然后按下了冲洗键。 “嘎吱……” 嗯? 没水了, 还是坏了? ………… 今晚的月亮到底好不好看,庆是不知道的。 住在狭窄的病房里, 你也看不见外面的月亮。 当然了, 对于赏月这种事儿,庆也没什么兴趣。 一个执法队里的大佬,却在这处病房枯坐了一年,放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事儿,但却真实地发生了。 地狱的变化以及之后的阻隔,是一个原因;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位住在隔壁书店的老人, 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的一天三次来查房,风雨无阻。 既然不知何处去,不如就在这里待着。 谈不上什么在这里修身养性,只是无奈的环境下所做出的无奈的选择从而因此必须承受着的无奈的等待。 原本, 庆是闭着眼睛的, 她现在偶尔会交流,比如芳芳来送饭的时候,比如老道来查房的时候。 而其他时候,她都懒得交流,同时,也懒得睁眼。 就比如隔壁床的那位,她一向懒得搭理他。 当然了, 现在那位还昏迷不醒着,不会再来烦自己了。 最开始的那几天,睡在他的邻床,你甚至能够嗅到淡淡的烤肉香味,鼓动了自己半年逃跑,结果他先忍不住了。 然后, 差点就没然后了。 庆对于隔壁床的这位病友,谈不上什么讨厌,只是无视罢了。 以她这个位置,以她的经历来说,天之骄子,她见得多了,而那些常常自诩不可一世的家伙,不久后都会快速地陨落,要么人直接没了,要么泯然众人。 勾薪常常喜欢拿自己小时候被仙人摸过头来向庆表明自己的不平凡, 但在这里躺了一年了, 现在又是这个下场, 庆是真的不晓得他到底有哪里特别的, 是……特别倒霉么? “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有水滴的声音。 庆不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但在这个时候,也不晓得哪里水龙头没关得紧,这滴答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她睁开眼, 看着前方的墙壁, 一时间, 空气都开始变得压抑,仿佛也被混搭上浓郁的水汽。 通城的位置在长三角地区,和广州那边的闷热潮湿没法比,但这个时候,仿佛这个病房里,几乎可以“淹”死人。 前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有些佝偻的影子。 影子看起来是个老人, 老人慢慢地从墙壁的一端走到了墙壁的另一端, 这种感觉, 像是在看皮影戏。 病房的格局是这样子的,靠门的那边,依次是庆的两个伙伴的床位,然后是庆的,最里面靠墙壁的则是勾薪。 此时, 那道老人的影子已经来到了最里面。 庆就这么睁着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没说话, 显得很冷静。 她看见老人的影子慢慢地从墙壁上剥离了出来, 她看见了老人那黑漆漆的身形正慢慢地走向勾薪的床铺, 她看见老人在勾薪的床头位置站定, 她看见了老人举起了手, 她看见了老人的手摸向了勾薪的头。 “啵儿!” 就在老人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勾薪头的瞬间, 空气中忽然传来了这道清晰的声响。 老人刚准备摸下去的手,仿佛忽然被一股力道给吸起, 手, 又抬了上去。 随后, 老人继续把手往下去摸, “啵儿!” 又是这道声音, 老人的手再度被抬起。 老人继续手下放, “啵儿” 抬起, 下放, “啵儿!” 抬起, 下放, “啵儿!” 抬起………… 庆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不断循环卡段的老电影。 ………… “哎哟额去,哎哟额去,这马桶,怎么还没通呐!” 书屋卫生间里, 老道喘着粗气,显然累得慌了, 但还是马上又再度提起马桶塞子向下压去! “啵儿!” 第九百九十章 飞黄腾达 诡异的事儿,庆见得多了,诡异的人,她也杀过不少。 只是,在这个环境下,她也没什么兴趣去当一条忠心耿耿看家护院的狗。 她冷漠地对待着这一切,心态平和。 勾薪说过,他曾被仙人摸过头。 在枯燥类似于坐牢一样的住院期间,好几个深夜里,勾薪会一个人默默地吟诵一首诗。 《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当然, 他只念诵前两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庆认为,好在那句仙人抚我顶在前面出现,否则以勾薪的智商,背诵这么长的一首诗,难度还真的挺大。 现在, 一个黑漆漆的老人, 好像是特意过来,想摸摸他的头。 只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这个老人。 庆对此依旧保持着沉默。 现在, 她倒不是特意地在隔岸观火了, 而是沦为了看神仙打架的凡人。 老人是不是仙,庆不清楚,反正她从老人身上没感觉到想象中的那股子仙气。 但他似乎对摸勾薪的头,带着一种深深的执念,完全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姿态。 不停地卡顿, 抬手, 放下, 再抬手, 再放下; 再大的神秘铺垫,现在都给人一种很鬼畜的感觉。 且伴随着这种不断重复的动作,老人的影子开始越来越淡,到最后,在最后一次抬起手后,老人的身影开始崩溃。 隐约间, 庆似乎听到了老人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声音。 随后, 病房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勾薪的腿依旧被吊得高高的,现在还在昏迷。 庆默默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 继续播放着《越狱》。 ………… “哗啦啦!!!” 马桶终于通了, 老道后退几步,后背靠在了卫生间的瓷砖墙壁上。 累哦, 是真的累。 而且还出了一身的汗, 平时一些时候,马桶如果堵了,通个几下,也就可以了,但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堵得忒顽强了一些。 老道摇摇头,走到卫生间门口,喊道: “猴砸,拿条裤衩来。” 随后, 老道脱了衣服, 进去冲澡。 ………… 一楼吧台位置,安律师手里拿着扑克牌,自顾自地玩着。 旁边放着一台小电风扇,以小档的风吹着自己,在这个初热的夏天,这种感觉这种风力,可以说是刚刚好。 庚辰不在书店里,事实上,在两个月前,庚辰就离开书店了。 他说要去寻找一些新的材料以制作新的一批傀儡,对此,安律师是很赞成的。 庚辰留在书店,是书店实力的一种补充; 庚辰不在书店,也可以更方便地去帮书店背锅; 你很难说他在和不在,到底哪种利益更大。 白狐在此时默默地上了吧台,白色柔顺的毛发覆盖在了吧台上,它躺得很温柔,带着属于它的优雅。 安律师不客气地低下头,对着吧台位置吹了一口气, 指着被自己吹出去飘荡起来的白色毛发道: “要么变成人形,要么就安分点,老板现在醒了,弄得一地的毛老板会不开心的。” 白狐张嘴,吐出人言: “以前也没见他不开心。”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怎么,被妖丹折腾得火气这么大?” “呸,我现在感觉自己身体素质好着呢,要不,你变一下人,咱们来试试?” 安律师伸手在白狐的肉爪上捏了捏。 白狐收回了爪子 转而道: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 “有只妖要过境这里,我去送送它。” “公的还是母的。” “粗鄙。” “雄的还是雌的?” “男的。” “老相好?” “不算。” “你去就去呗,这里又没人限制你的自由,反正你在书店里这一年也只是光吃饭不干活。 等下, 男的?” 安律师忽然想到了一年前在东北老林子宿营时的那只野猪精。 第二天早晨的猪头肉烧烤, 是安律师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猪头肉。 “别全都吃光了,留点儿好的部位带回来,明儿外地几个鬼差也要回来,给我们加个硬菜。” 白狐点点头, 显然, 安律师猜对了。 “你还有什么事儿?” 见白狐还赖在吧台上,安律师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个月前,我和老林子那边留守的狐子狐孙们通了一下信,它们告诉我说,这半年来,开智的狐狸,比往常年份多了一倍。” “那是你教导有方,所以族群要兴旺了。” “你这话说得很没有诚意。” 明明才说我一整年除了吃饭啥都不干。 “是么,抱歉,下次我装得更有诚意一下。” “其实,我也有一种清晰的感受,比如,出门后,我好像没那么怕打雷了。” 安律师闻言,点点头。 白狐的感知,其实是大势的一种缩影。 正如老板今晚才交给自己的任务,新一批的土地河神这类的存在,正在慢慢地被孵化中。 看来, 确实是因为一年前的地狱大变, 因它为引起的波动以及连锁反应, 正在逐渐地呈现出效果来了。 以前被打压的妖和鬼,似乎在苍穹之下获得了更大的呼吸权。 你很难去评价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书屋里,单纯的活人,似乎只有老道一个,而且这棵独苗,距离变成死人也快了。 其余人,不是死人就是僵尸,不是僵尸就是妖怪。 都是大势之下的受益者。 漫长的夜晚,小男孩还没回来,睡觉成了一种奢望,抽根烟,和白狐聊聊天,再稍稍地动手动脚,也算是别有一番情调。 这一年来, 生活都算很平静, 但安律师有种预感, 伴随着老板的苏醒, 这种平静的生活, 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没有伤感,也没有失落, 甚至有些想要热泪盈眶, 终于可以有点事儿做了! 手指在白狐柔软的腹部揉搓了几下, 安律师忽然目光一凝, 站起身。 白狐慢慢地翻过身,目光也看向了书店大门。 “没事儿,我出去看看。” 安律师安抚了一下白狐,拿起吧台上自己的烟和打火机,走出了书店大门。 这个点, 南大街也早就安静下来了。 马路对面的路灯下, 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的身影有些苗条,于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当安律师主动走过去时, 男子也主动地走出来。 “嚯!这么骚的么!” 安律师愣了一下, 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官服,上面绣着蛟,脚下则穿着官靴,梳着长发,看起来很秀气,秀气中,也有着一抹阴气在勃发。 是的, 阴气! 而且, 男子腰间系着的黄带子,是那么的刺眼! 路灯忽然一灭一闪, 男子的形象也变了, 成了一个流浪汉的模样, 直接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安律师在其旁边坐了下来,伸手递给对方一根烟。 二人点了烟, 一起吐出了烟圈。 安律师有些羡慕的打趣道: “可以啊,直接黄带子了啊。” 冯四笑了笑,熏黄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沾了点长相的便宜。” “噗。” 安律师叹了口气,道: “所以我就是羡慕你这种可以靠脸吃饭的人。” 任何的行业,三百六十行,长得好看,不可能让你混到最好。 但长得好看,肯定可以让你比同水平下的其他人混得更好。 冯四儿继续抽烟,不说话。 “地狱之门,开了?” 冯四儿摇摇头,道:“还没,但也快了,我这是先上来的,这一次,总共有上千名判官一起上来,巡检更是不计其数。” 这算是提醒了, 这么大规模的判官巡检群体还阳,肯定是阴司打算对阳间的捕头鬼差体系做大清理和大整顿了。 之前十殿阎罗时代阳间鬼差捕头们的放羊时代,即将结束。 “嗯。”安律师点点头,随即补充道:“待会儿我就对我们老板说一声。” 有些事儿, 不必明说, 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冯四儿和自己确实关系不错, 但这关系, 还不至于人家刚还阳就特意跑到这里来通报消息。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冯四儿的肩膀, 道: “做判官大人的感觉,怎么样?” “没多大的意思。” 倒不是故意谦虚,也不是在装逼。 冯四儿补充道: “我本来只能领个红带子,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直接跳跃了两级,成了黄带子。” 你很努力, 你很优秀, 但最后, 你的优秀和努力却比不上你的容颜所给你带来的好处。 长得好看的尚且觉得如此索然无味,那些长得难看得估计就更加羞愤异常了吧? 安律师心下凄凄然, 其实也好理解, 阴阳阻隔一年的事儿那九常侍都能做出来, 纯粹以貌取人许以高官厚禄, 似乎也符合那帮太监们的行事风格。 这时, 安律师看见许清朗出现在了书店门口,似乎是原本打算关门的,见安律师还坐在外面,许清朗对安律师伸手指了指门锁,意思是安律师待会儿自己锁门,随即转身上去了。 安律师指了指刚刚许清朗所站的位置, 问冯四儿: “嘿,你说,要是他现在死了,去了地狱,岂不是能直接飞黄腾达了?” 第九百九十一章 冯四的投诚 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同时还互相捅过刀,这关系,堪比孙猴子被丢进八卦炉里炼了一遍又一遍了。 一年后的再相聚,俩人也没继续在马路牙子上坐着,选了家路边烧烤摊坐了下来。 烧烤摊名字叫“大嘴烧烤”,摊主是东北的,胖胖的身材,他家烧烤的最大特色就是完全没有特色。 四瓶啤酒先款上,啤酒是通城当地的“大富豪啤酒”,这酒在十年前的通城,算是王牌,曾几何时,也是通城除了家纺业之外仅存的几个能走出去的产品。 但这些年,随着外来的“雪花”等大厂商产品的进犯,“大富豪”啤酒的大本营也已经被攻陷大半了。 不过通城的家纺业倒是越做越好,淘宝上买家纺产品,八成以上都是从通城发货。 这就像是酒桌上二人的运势, 一个扶摇直上, 一个继续蹉跎, 可能是命; 但扶摇直上的却没有多么喜悦,蹉跎的也没有多么颓废。 大势之下,一切都当不得真,只有等到退潮之后,才能看清楚到底谁在真的luo泳。 “九常侍都住在阴司主城里,没有分开割据,阴司的大清洗持续了半年时间,然后又花了半年时间重新补全建制。 我亲手抓了三个图谋反叛的判官,送了他们进诏狱,估计人早就已经没了。” 安律师吃了一串韭菜,压了一口啤酒,笑道: “还有人会反叛?他们脑子怎么想的?” 阎罗们都不反抗地直接交出权力和位置了,他们都看得开,下面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开? “我说他们反叛他们就是要反叛呗。” 冯四拿起酒瓶,给安律师酒杯满上。 安律师闻言,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摇摇头,道: “是这个道理。” 本就是常规操作而已,说实话,这些东西还是当初安律师传授给冯四的。 只是这几年安律师在书屋,在书屋这样子的环境下,很多技能不用,也就退化了。 也确实没地儿去用,老板都那么咸鱼,弄得大家都一起咸鱼,所以办公室政治或者朝堂政治手段,在书屋这边,根本就没什么发挥的土壤。 至于说冯四这次特意过来,目的是什么,安律师心里也有数了。 若是说以前的冯四还只是在观望,一半是看在安律师的面子上一半是对书屋特定部分感到奇怪的话,那么,经过一年前的那次事件,肯定能让冯四看清楚到底该站在哪边了。 说来也好笑,当初还只是巡检的冯四,还想着端着点架子; 现在已经是黄带子判官的他,却已经愿意放下一切投诚了。 只是,这些东西都一切尽在不言中,没必要讲出来,都在酒里了。 “我和另一个红带子负责这块区域的清理筛选,这一次的大清洗行动,估计阳间会有不少的鬼差和捕头会被清理掉。” 阳间的鬼差和捕头到底腐化堕落成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有佛系的,有“修仙”的,有尸位素餐的,有混日子的,更有甚者,直接投靠了地狱的一些势力充当这些势力在阳间的耳目和爪牙。 从地狱到阳间,散漫已久的阴司,将迎来一次彻底的刮骨疗毒,虽说自我清理肯定损耗了不少元气,但权力的集中带来的变化绝对是显而易见的。 那种赢勾一个人追着楚江王满地狱跑最后干脆在阴司主城城墙上将其斩杀的事儿,是很难再出现了。 虽说在很多情况下,一个判官和阎王这种级别的对差,很像是蚂蚁和大象,但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 四瓶啤酒喝完,二人都很默契地没再点。 冯四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糟蹋老头子的形象,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他每次还阳都是随便找的肉身,男女都不限,反正阳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找具合适的肉身真的不算难。 “地狱那边停摆了快一年了,恢复了么?” 安律师问道。 这一年来,多少本该投胎的亡魂被灰飞烟灭了。 “快了。” 安律师点点头。 其实投胎这事儿,只是对刚死的活人残忍,但并不会影响真的大局。 实在不行,畜生道那里拿一些畜生进来补全就完事儿了。 以前,都是大奸大恶之徒的亡魂会被投入畜生道,现在则是反着来,本该去畜生道反补人间道。 若是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人间的畜生,肯定会越来越多了。 冯四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包大前门,看来这个邋遢老头生前也是个烟民。 安律师结了账,从冯四手中接过了烟,俩人嘴里叼着烟开始往回走。 烟有点辣嗓子,但够劲道。 “老张头也升判官了,红带子。” 红带子,判官里的最低级。 其实,老张头的资历绝对是够的。 只可惜,长得丑。 听冯四说,新判官取带子定官阶时,大长秋端坐在首座,下方,是上千新晋判官,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从大长秋面前走过去。 大长秋再根据自己的眼缘,稍微再结合一下对方的资历,选取合适颜色的带子赐予。 国之重器,被随便得玩儿成这个样子,但你很难说,经过一番清洗后,此时的阴司比当初阎罗们在的时候更差。 因为上一个太烂了,已经是底线了。 不过把官阶大会直接办成选美的,也是独一份了。 “老板估计也回来了,要和我一起去见老板么?” 冯四闻言,有些犹豫。 “去见见吧,你知道的,我是希望你好的。” 虽说当初冯四在背后捅过自己刀子,但那时候安律师自己本人也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再说了,若不是最后有翠花出手相助,他安不起早死在地狱里了。 庆当初追杀安不起时,不也还是冯四硬顶着的? 二人的关系,早扭曲到不堪入目了。 “会不会太早了?” “那行吧,等以后…………” “我就是礼让一下,你别当真。” 安律师笑了,冯四也笑了。 俩人一起走回到了书店门口。 此时,站在外面,可以看见坐在吧台后面的周泽正一边剥着花生米一边在发呆。 花生米还是先前安律师搁在吧台上没吃完的。 “老板。” 安律师进门,喊了一声。 冯四随后跟进来, 也喊了一声: “老板。” 这就算是认家门,定关系了。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冯四,这次冯四没故意隐藏气息,所以周泽直接明白了他的身份。 这会儿,周老板还没从艾滋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冯四来了,他也只是点点头。 至于说劝慰驭下许以高官厚禄画大饼的这种事儿,交给安律师去做就行了,在俗务方面,周老板一向是能偷懒就偷懒的。 恰好,这会儿许清朗刚洗好澡下楼准备给自己倒杯水,见有客人来了,稍微意外了一下。 安律师搓搓手,道:“老许啊,辛苦你再做点儿夜宵好不?” “你们不是才吃过么?” 许清朗鼻尖嗅到了酒味和韭菜味。 “还有个投名状要来。” 安律师说着看向了冯四。 冯四点点头,道: “有个和我一起来的红带子,点名要来通城转转,不过他还要去帮人洗澡,所以我比他提前一步动身过来了。” “红带子?”周老板现在对这些彩虹色已经没什么敏感度了。 “嗯,身份有点特殊。” “你刚说他帮人洗澡?地狱里开澡堂子的都能有编制了?”许清朗有些好奇道。 “老许啊,现在地狱风向变了,你不晓得,你现在死是最划算的,真的。” “…………”许清朗。 这笑话,真的很冷。 但安律师是真的想过的, 等地狱之门再度打开, 老许死了后, 再由冯四托关系运作一下,让其先当个鬼差,不急着外放阳间,再寻个机会到某个常侍面前露个脸; 接下来, 就直接顺着武媚娘的模式走就是了。 安律师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这样子的一个画面: 许清朗身穿长袍,风化依旧,身后站着九常侍。 他挥挥衣袖, “小常子,背本宫上泰山。”(1) 下面九常侍一起躬身应喏。 安律师越想还真觉得越有搞头, 一条腿走路不够稳, 两条腿走路很顺畅, 三条腿,三角形不是最稳当么! 一个末代,加一个赢勾,再加一个美人计。 啧啧, 平等王安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安律师一直是有野心的,他也从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同时,他也清楚,冯四也是有野心的,否则在大好前程下,没必要做出49年投国军的豪赌。 只是,这三条腿,一条腿是咸鱼,一条腿是抛弃基业跑路的主儿,一条腿阳间二十几套房,不舍得死。 唉…… 没搭理自我意y中的安律师, 许清朗看向冯四, 继续问道: “是谁?” “其实,我对他不是很熟,但他虽然只是个红带子,但在阴司里,没人敢怠慢他,就是那些紫带子老资格,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 他是专门帮人搓澡伺候人的,但他伺候的是谛听。” …………………… PS:(1)引用自“撸铁de男人”起点本章说2019年5月18日00:53。 第九百九十二章 还我香蕉! 许清朗做了点儿夜宵, 周老板和安律师以及冯四儿三个人坐在一起,剥花生米剥到了凌晨三四点。 作为新来的人,冯四儿很想对周泽说些什么,以加深一点印象,好在有安律师在旁边当润滑油,上下级的关系倒还算和谐。 只是, 等了太久了, 人还是没来。 周泽不打算等了, 莺莺早就上楼躺床上给自己捂好冷炕了。 现在天儿热起来了,万一一个不小心,冷炕热了,得多可惜。 洗了澡,周泽上去休息了。 安律师和冯四儿对视了一眼, 道: “这是鸽了?” 冯四摇摇头,猜测道:“可能,是我错算了他给谛听洗澡的时间。” 安律师深以为然道: “也是,给谛听洗澡和帮人搓澡,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差距。” “或许吧。” “那你今晚就住这儿呗,和我睡个屋,咱好久没一起睡过了。” 冯四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好。” …………… 快到中午了,老道才起床。 平日里,都是他第一个起床给书屋开门的,但估计是昨晚通马桶耗费了太大的元气,所以一觉下去,不知觉间太阳就已经老高了。 洗漱了之后,老道走楼梯下来。 脚有点发软, 颇有点一个下午慰问大妹子七八次的感觉。 老喽,老喽, 真的不中用喽。 老道心里这般想着。 许清朗已经坐在靠椅上,脸上贴着面膜,一摇一摇; 摇出了二十几套房的韵律和奢华,摇出了二十几套房的低调和内涵。 “老许,早啊。” 老道一边打呵欠一边打招呼。 “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吧。”许清朗说道。 这年头,很多人都是吃brunch的。 也就是所谓的把breakfast(早餐)和lunch(午餐)合并在一起吃。 “嗯,好。” 老道自顾自地拉了拉筋骨, 有些好奇道: “老板呢?” 一般这个点,老板都应该躺在靠窗沙发位置拿着报纸喝着咖啡的,这习惯简直比公鸡报晓还来得巩固。 “隔壁药店收了个开阑尾炎的,老板去回味青春了。” ………… 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虽然急性阑尾炎真的是疼起来要人命的那种,但说实话,它的难度,可能就比割包M皮难一丢丢。 但对于周泽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做手术也讲究个手生手热的,他这几年,手术根本就没做几例,但割个阑尾倒真是绰绰有余。 钳子夹起托盘上的阑尾,放在灯光处仔细地打量着。 你看到的是阑尾, 你看不到的是逝去的青春。 手术结束后,习惯性地对病人家属提醒了几句注意事项,重点是在病人放屁前最好不要喝水和吃东西。 反正葡萄糖一直挂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在药店里面洗了个澡,换回自己之前的衣服,周泽走出了药店,阳光明媚,撒在身上,刚做好手术的周老板忽然间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还是个周医生,仿佛自己还没开一家实际上赔钱的书店。 但生活就是生活,你能往回看,但车还是继续往前走。 人之所以喜欢回忆是因为那些东西只能去回忆了。 芳芳虽然怀孕了,但依旧在上班,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胖,对生产不利,所以这阵子倒是增强了自己的运动。 对于胖的人来说,让其运动,真的很难很难,但作为母亲,她确实是有了更多的动力。 这会儿,芳芳才散步回来,恰好碰到了刚走出药店的周泽。 “老板,中午我做扁豆饭,给你们送点儿?” 扁豆加入大米之中一起煮,配合上一些肉粒以及少许的调料,做出来的扁豆饭又香又不油腻。 甚至不用什么配菜了,因为这既是饭同时也是菜。 “好,辛苦你了。” “瞧您说的。” “对了,你丈夫是在哪里戍卫的?” 这算是礼貌性的交流。 “哟,这我也不晓得,我问过他一次,他说这个得保密。” 芳芳捂着嘴笑了笑,没有尴尬,只有自豪。 周泽点点头,又和芳芳聊了一会儿,就回到了书店。 而此时, 在距离南大街不远处的一个红绿灯路口位置,发生了一起车祸。 车祸的起因很简单,闯红灯的二货行人碰到了一个抢黄灯的铁头娃司机。 然后汽车前杠和血肉之躯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几年,随着网络舆论的反推作用力,那种闯红灯行人被车撞和稀泥的事儿倒是少了很多,但前提是车子不是超速。 一辆警车停在了十字路口区域,身穿着制服的中年警察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肇事车,因为这车似乎有逃逸的倾向。 控制住车后,警察举起了自己的证件,示意车主熄火下车,但车主拒绝,同时车子也没熄火。 警察直接选择强行破窗,十分果断; 破窗时车主吓得大喊起来, 警察闻到了酒味。 一般来说,晚上酒驾的比较多,上午酒驾的就比较少了,但这位很显然是个特例。 一时间, 穿着制服的老张有些无语, 酒驾碰到了闯红灯,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以毒攻毒? 把车主先铐起来,见交警的车已经到了,老张对身边围观者喊了一声,自己先去把那位闯红灯被撞的青年抱到了自己的警车上。 警笛开起, “弯儿弯儿弯儿弯儿!!!!” 前方的车开始自觉避让让路, 一般来说,遇到后面有急救车警车以及消防车,只要对方响笛证明自己在执行任务,前方的车得无条件的让开通道。 老张前阵子才刚刚抓了一个司机,这货在三天前市区消防车出任务时居然在前面玩儿起了挡拆,神气活现,左边扭扭右边扭扭就是不让消防车过去。 有消防车的行车记录仪为证,这家伙直接被抓过来录视频向全国人民道歉反思,然后拘留半个月。 后车座上的青年似乎也没多大的损伤,至少老张没见其出血,但车祸时真的不怕给你撞的满身是血坐在那儿“哇哇哇”大叫,就怕你跟个木头人一样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终于, 老张把车开到了南大街的药店, 送进了病人后, 老张给交警支队那边打了个电话,后续的一些事儿他下午再去处理。 整理了一下警服, 老张抬头看了眼正当午的太阳, 向前进,向前进, 推开了书屋的门。 阳光以恰好的角度撒照在了老张的脸上,警徽的光芒闪烁。 “哟,真巧啊,吃着呢。” 书屋饭桌上,午餐刚摆好,大家也刚坐下来。 老张这次特意着重严肃认真地加了一句: “我正好送个车祸伤员到隔壁药店救治,赶上了,呵呵。” 一边说着老张一边坐了下来,拿起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碗筷,有些意外道: “真巧,你们还多摆出了一副碗筷。” 许清朗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老张,平时喊一句真巧啊,就坐下来吃了,今儿个话怎么这么多? 这真不怪老张,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真的真巧, 还挺兴奋的。 坐在老张身边的老道则是给老张夹了一块粉蒸肉放在了其碗里, 语重心长道: “老张啊。” “嗯?” “下次想来吃饭就直接来吧,人好好地你也别给人整车祸了。” “…………”老张。 周老板今儿个食欲不错,莺莺在旁边帮他剥虾,河虾,烹制得很细心,极大的保留了原味,没有海鲜那么鲜,但肉质细嫩,不需要过多的调料,剥壳后抽出虾线蘸点醋就很美味了。 毕竟上午做了个手术,人只要活动开了,食欲就很好。 老张闷头扒饭好久,才注意到饭桌上居然还有一个陌生的老头坐在那儿。 老头儿没遮掩气息, 但老张并不能直接判断出这位是曾经在扬州带他们执行任务的冯四, 身子一颤, 好在控制住了, 既然大家能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总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现在老张一回想起昨晚自己指着女鬼厉喝:大家小心,这是一只鬼。 还觉得分外得羞耻,只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二透了。 冯四儿坐在桌边吃饭, 和莺莺一样, 正给安律师剥虾。 ………… 药店接收了病人, 病人无呼吸,无心跳,无任何生命迹象反应。 但因为是老张送来的,所以哪怕这具实际上和名义上都符合“尸体”要求的病人,还是被推送进了病房。 药店就两个病房,一个是专门给附近人挂水用的,放一具“尸体”病人不是太好,所以又在本就很拥挤的电池库房又加了一张床。 病房的格局是这样子的:一(勾薪) 1(车祸病人)一(庆) 一(尸体一号) 一(尸体二号) 门。 只能说,药店真的是受到了书屋的影响,导致这里的两个医生居然把两具尸体放在病房里放了一年,却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也为把第三具尸体送到了病房里做了铺垫。 等医生护士离开,把病房门关上后,庆睁着眼,看着新来的病友,反正对方的床铺就在她正对面。 这时, 车祸尸体忽然“哇”的医生哭了出来, 像是在噩梦一样, “哇,我的香蕉啊,我的香蕉啊…………” —————— 我点了根烟,看着旁边背对着我躺在我旁边的小酒,他在哭。 弄疼你了? 没有。 那为什么哭? 新书成绩不是很好。 书名叫什么? 《我杀死了自己》 第九百九十三章 死亡凝视 香蕉是什么意思,庆不清楚,或许,香蕉只是一种隐喻? 但一般大香蕉可以隐喻什么呢? 看对方哪怕是在梦魇中依旧如此执着于此,好像,应该是对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吧。 对于在病床上呓语的少年来说,其实,香蕉的事儿,已经过去一年了; 他哭过,他恨过,他煎熬过,他痛不欲生过, 但不管怎么样, 日子还是得继续过。 擦干眼泪后,他马上又去给谛听洗澡去了。 谛听喜欢干净,但谛听的身子又大,以前洗澡就比较难了,自三年前那位恐怖的存在第一次大闹地狱后,给谛听洗澡就更难了。 因为那位恐怖的存在在谛听的后背位置,一脚踩出了一个凹坑。 这无疑增加了少年的工作量,以前冲刷、洗刷再冲刷也就好了,现在还得多个步骤,凹陷处累积的水宛若一个水塘,每次给谛听洗完澡后自己还得拿着水桶把水塘里的水给放干净。 一年前, 一道白光落入了十万阴山深处, 抢走了自己满山的香蕉。 许是可能谛听也觉得自己那次“装聋作哑”确实有些对不起这个这么多年一直伺候自己的少年,所以在这次地狱之门即将打开、一群判官巡检要先还阳做阳间基层工作清理时,给少年拿到了一个名额。 任何带着官方性质的活动,都不会少走后门的关系户,阳间阴间都是如此。 基本规则是,保证能做事儿的老黄牛数量的前提下,能塞多少关系户就塞多少关系户。 少年这次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没有任务。 所以, 少年来到了通城。 没有人知晓,哪怕是谛听,可能也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吧,再者,一个百年如一日地陪伴着它给它洗澡的少年,反侦察的能力,也早就耳濡目染了。 那一次, 拿到判官身份后的他第一次还阳遛弯儿, 少年阴差阳错下来到了通城, 来到了南大街, 来到了书屋, 在书屋众人还没察觉到的前提下, 走了进来; 然后, 少年被吓得屁滚尿流…… 好几年过去了,当初的惊骇莫名情绪已经逐渐消磨,像是鬼屋历险记一样,在第二次还阳机会到来时,少年还想来这里看看。 也就是所谓的……找刺激。 只是,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时,书屋只是一个书屋,至多住着几个鬼罢了。 而现在,别的不提,书屋的电站,却已经建起来了,功率不高,但麻雀也小,够用了。 少年来到通城后,以寻路的法诀进行引导。 有点像是导航系统。 毕竟,几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经济势头良好的城市发生很大的变化了。 再者,少年在地狱里也只是待在十万大山里,山里走出来的娃娃,跑到城市里不怎么能认路,也算正常不是? 寻路法诀,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法术,难度低,风险也低,失败率更低; 将自己上次的记忆和现在的环境进行重叠,从而很快地找寻到自己想要去的具体的位置。 和割包M皮以及割阑尾差不多。 但冥冥之中自有电力, 虽然只是小手术, 但要是割包M皮时忽然一个意外一个喷嚏一个手滑一个各种那种的理由,直接切到了棒棒身上; 又或者是割阑尾时,翻来覆去找了几个小时,还是没能找到阑尾的所在,病人的身体又开始莫名地大出血; 总之,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寻路法诀,直接把少年自己给打迷糊了,其概率,有点像是重注一组号直接卷走了好几期累积起来的海量奖池金额——近乎于不可能。 他开始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不知东西,不辨南北; 明明清醒着,却像是在做梦,一直到,闯红灯的他遇到了上午酒驾的司机,直接被撞飞………… 少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又梦到了那一天,那道白光落下,然后香蕉山上再无一根香蕉的情景。 压抑了一年的委屈、愤怒、不甘, 在梦中开始尽情地宣泄, 他哭, 他闹, 他说着梦话………… 而这时, 午后了, 也没到了“一日三省吾身”的时候, 老道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根牙签,默默地剔牙,同时问道: “吃了没?” 庆扭过头看向老道,笑得很憨厚, “刚吃了呢,爷爷。” 老道笑了, 老道心善, 尤其是对小孩子,更是容易发出关怀。 当然了,老道心里也清楚,庆,绝对不是什么寻常意义上的小孩子。 但有些事儿,是老板他们需要考虑的,和老道无关,他只知道,这个女娃子,当初对自己可好咧,还救了自己好几次。 嗯, 老道不知道的是,这个眼前他觉得可爱的女孩子,当初其实就是为杀他而来的。 “香蕉……我的香蕉啊………香蕉…………” 少年的呓语还在继续。 老道眯了眯眼,伸手在袖口里摸了摸,还真的掏出了一根大香蕉。 年纪大了,肠胃不是很好,所以就喜欢没事儿做时吃个香蕉,同时,家里毕竟还是养了一只猴子,这玩意儿,也算是常备粮了。 “可怜的娃,这是馋香蕉到什么地步了。” 把香蕉放在了少年的枕边,老道又直起了身子,叹了口气。 睡梦中的少年似乎有所感应,闭着眼抓住了大香蕉,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亲昵地抚摸着; 这画面, 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老道不忍直视了,转身,又走到勾薪的旁边看了看。 勾薪还在昏迷着, 模样凄惨。 老道摇摇头, 唉,也不晓得,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倒霉捏。 摸了摸口袋的烟,老道有些满足地笑了笑,因为自己病的原因,他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烟瘾了。 但说实话,七十多岁的人了,戒烟真的太难了。 寻常人戒烟大部分只需要医生的一纸通知书, 但对于老道这种连生死都看淡的人来说, 真的没啥作用。 当然了,这烟,可不能在书屋其他人眼前抽,否则自己还是要被说道的。 老道走出了病房,走进了药店的卫生间。 药店的卫生间不小了,毕竟不光药店自己的护士医生用,偶尔还会有病人用,男厕是四个尿槽,四个蹲坑。 老道走进一个蹲坑里, 解开束带, 蹲了下来, 调整一下姿势, 嗯嗯嗯~ 这是前奏, 像是运动员比赛前的热身, 而后, “啪!” 点燃一根烟。 人在入厕时,往往能感应到一种一天里难得的内心平和; 这个时候,再点一根烟,双重效果下来,仿佛已然超然物外,直逼宇宙寰宇了; 若是这个时候,再拿出手机,翻一本小说看看; 啧啧, 三重功效之下, 仿佛整个人都得到了一种升华。 ………… 病房里, 抱着香蕉的少年继续呓语, 但渐渐的, 自他身上,开始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弥漫出来,像是一个人,但这个人却有很多只手。 当这个多手人影出现时,病房里的温度也迅速降低了下去。 庆知道这是什么, 昨晚那个特意来摸头杀的老头她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但眼前人身上冒出来的这个, 她很清楚。 这是地狱里的恶鬼,而且还是品级很高的恶鬼,在地狱的酷刑之中不断地轮回,但依旧保持着形神不灭,甚至还越发坚韧了,有点像是乞丐版的孙大圣进八卦炉。 “寻常的红带子,可没这个资格。” 庆知道,这是有大能者,将这只超品恶鬼强行融入对方体内充当护法的身份,算是一个贴身保镖。 此时, 在少年心神失守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的, 这个保镖忽然自己出来了。 庆原本是不打算出手的, 这一年以来,她都只是一个看客。 但当她感应到这个恶鬼的气机居然直接锁定向药店卫生间方向的那位身上时, 庆坐不住了。 庆不觉得那位高到让她抬起头都望不到的大人物会被这种东西威胁到, 但她清楚, 如果自己在能帮他解决时没有去解决, 就很可能会因此引起那位大人物的怒气。 恶鬼下了床,开始向墙壁那边走去,穿过那道墙壁,再过去,就是厕所了。 庆坐直了身子, 一年的时间了, 足够她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但这个超品恶鬼却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不是她一个人解决不了,但一个不慎,很可能会对周围的环境造成波及。 在此时, 庆开口道: “良。” 靠门位置床铺上的“尸体一号”睁开了眼。 “佑。” 第二个床位上的“尸体二号”也睁开了眼。 两个在这里躺尸一年的执法队大佬,在这声呼唤下,直接苏醒。 同时, 他们的身子也从之前的平躺姿态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其实, 他们早就醒了, 只是在这里, 醒和不醒,没什么区别。 恶鬼正准备穿墙去厕所, 却忽然觉得心头一紧。 恶鬼慢慢地转过头, 看向自己的身后, 在其身后, 两个男娃娃一个女娃娃, 以相同地坐姿坐在床上, 目光, 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病房里,针落可闻,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压抑。 这是, 来自三位执法队大佬集体的, 死亡凝视…… 第九百九十四章 自投罗网 恶鬼,在地狱,其实真的没什么人权,哦不,是鬼权的。 哪怕在阳间,他们可以有资本去兴风作浪; 但在地狱,恶鬼抬头一看,忽然发现上面满满当当坐着的,才是真正的“恶鬼”。 哪怕他是恶鬼中的优中选优,否则也不会被谛听拿来给自己的洗澡工当保镖。 但再怎么选, 面对三个释放出自己气息的执法队大佬, 这只优秀恶鬼, 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转身,又慢腾腾地回到了床边,再爬上病床,回头给了三个大佬一个含蓄不失谄媚的微笑, 转而重新融入到了少年的体内。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是最好的结果,庆不愿意在这里弄出太大的动静。 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 另一个原因则是,老道说了很多遍,想要平安安稳。 随即, 庆轻轻点了点头, 良和佑慢慢地闭上眼,向后倒下去,又再度躺在了病床上。 呼吸停止,心跳暂停,继续躺尸。 病房, 恢复了平静。 ……………… “啊~~” 周泽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浓郁的咖啡搭配着更为浓郁的糖腻味,让咖啡的名贵瞬间被糖水的滋味给碾压了下去。 越喝, 越心疼。 安律师拿起超霸杯,坐在周泽对面, “咕嘟咕嘟咕嘟…………” 周泽仿佛看见, 在安律师的脑袋上, 不停地冒出“结石+1+1+1+1…………” 结石这种东西,排除意外情况的话,其实和生活饮食习惯有关,可以清晰地发现,身边老人患结石的概率比较大,基本都是清苦日子过久了的,一般来说,大鱼大肉习惯了的人,容易三高,不容易结石。 周泽都想着要不建议安律师别去开刀取结石算了,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能结成金丹羽化成仙了。 可能那些神话传说中的金丹期神仙们, 白天在天上御剑飞行,潇洒风流; 晚上躺在床上被结石折腾得痛不欲生。 午后的阳光,带着属于它的温柔,有人在午睡,有人在继续挥汗如雨,阳光是平等的,那是因为它很高很高; 但当它落下来时,再平等的东西,也就将不再平等了。 享受着午后的舒适,正当周泽准备喊莺莺过来好让自己睡个午觉时,一道鬼气忽然从西侧爆发出来。 位置很远,应该是在市区里,但距离书屋有很长的距离。 安律师放下了自己的超霸杯,有些无奈道: “又是哪个厉鬼在作死?想挨雷劈吧。” 这一年来,厉鬼事件比往常多了许多,然而,类似这种直接把鬼气泄露到这种范围的,还绝无仅有。 这已经不叫嚣张了,这是叫自杀。 谁都清楚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僵尸做妖的做鬼的,其实都有一种感应,仰望苍穹时,总能获得一种深深的敬畏感。 就像是上课玩手机时,不时地要抬头看看窗外,生怕老班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那里。 这一点, 周老板最有发言权, 毕竟, 他曾被雷劈过不止一次。 冯四手里拿着一杯鸡尾酒,先前坐在吧台那里,这会儿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道: “不是厉鬼,倒像是官差。” 紧接着, 冯四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在拼命了。” 周泽和安律师闻言,很快明悟了过来。 九常侍在整合了阴司之后,派出了大量的判官和巡检开始对阳间的鬼差捕头基层进行大清洗。 也可以说得上是……清算。 在阳间,每年参加国考的人,如过江之鲫。 就业形势不好?考公务员吧。 想要好找老婆?考公务员吧。 想安稳地生活?考公务员吧。 失恋了心情不是很好?考公务员吧。 阴间也是一样,鬼差这个数目最为庞大的集团,在很长时间里,都被阴司当作了一种消耗品。 再说了,在地狱里,大香蕉猕猴桃是真的不好找,但会去当鬼差的鬼,那可真是海了去了。 所以, 在这种指导方针的引导下, 清理的方阵, 自然是要多刚烈就有多刚烈, 有作奸犯科者,杀! 有偷奸耍滑者,杀! 有内外勾结者,杀! 有欺上瞒下者,杀! 真以为派出这么多判官巡检上来是来和你讲证据开庭审的? 无非就是为了杀人时方便一些罢了。 冯四儿早早地就来到了通城,其实也是为的这个目的,有他在这里,管着这片区域,可以有效地庇护这里的清静。 毕竟, 以上四点罪责,书屋真的是一条都没落下,而且还都是重犯! “这是外地的捕头被追到到咱通城来了?”安律师有些意外地说道。 冯四儿在通城地界,这块区域,再加上附近这一片的几个城市,自然都是冯四的势力范围了。 作为靠“美色”就能直接从红带子升到黄带子的新晋判官, 估计也没几个同僚敢这么不给面子, 这一点,曾混过体制的安律师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只可能是有外地的巡检或者判官一路追杀自己的目标追到通城这儿来了。 “去看看?” 冯四问的是安律师, 但目光看向的,是周泽。 周泽摇摇头,他懒。 冯四在努力地习惯和周泽的相处模式,他本质上和安律师是同一类的人,只不过安律师当初的棱角早就被咸化了,而冯四儿还正处于在盐场雪白晶莹中扑腾的阶段。 “嘿,气息越来越近了啊,这是跑到我们这儿来了。”安律师站起身,这送上门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周老板无奈地放下报纸,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完,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领头走到了书店门口。 刚推开书店门走出来, 就看见一个身穿着黑色短袖的中年男子正在向这边一路狂奔, 男子身上到处都是血, 这些只是皮外伤, 真正的伤势在于男子的灵魂,在不停地消融着,一团团黑色的雾气正在从男子的头顶不住地升腾起来。 在男子身后,则有两名身穿着紫色官服的官差正在追杀他。 是巡检, 不是判官。 三个人身上,鬼气森然,形成了特殊的结界,南大街午后的人流不少,但大家都没办法看见这正在进行着“追杀”和“逃亡”的组合。 所以,有时候你走路忽然莫名其妙地摔跤,或者莫名其妙地脑袋撞击到了电线杆上; 可能是巧合, 但不要认为纯粹是巧合, 有可能, 是有东西在跑的时候,撞到了你; 或者, 他站在了你的前面,挡住了你的视线。 “他手上那的,是九子连环锁?” 安律师伸手指着正在向这边狂奔的男子说道。 周泽顺势看过去,果然,发现了男子手中握着的那把造型独特的铜锁,这铜锁不停地发出着颤音,使得身后追击的巡检不得不一次次地放慢速度。 以捕头的阶段, 居然能周旋于两个巡检之间, 说实话, 也足以自傲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世上,能人很多。 哪怕是一个充斥着酒囊饭袋的群体,也不是不能出人物的。 只不过, 这种人物, 再出头, 也到不了周老板的高度就是了。 这是命,没法比。 “该杀。”冯四开口道。 九子连环锁,采九个生辰特定的婴儿亡魂炼制而成,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 能做出这般伤天和的事儿,却依旧隐藏到现在,若不是这场大清洗,可能还无法暴露出来,这位捕头,也是可以的了。 周老板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体左侧的冯四, 说“该杀”这俩字时, 冯四正气凛然, 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痛心疾首。 其实, 当初冯四儿也做过类似的事儿,放养血玉去吸食人的精气成长,只不过他手法更高明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罢了。 这种感觉,真的像是第一天还在廉政大会上高呼“我们不能让老百姓戳我们的脊梁骨啊,同志们!”结果第二天就因贪污被双规的某官员。 不过,冯四现在毕竟是自己的人,再去翻什么旧账,也没什么意思了。 周老板没这一层道德洁癖,只要不让自己知道,只要不让自己看见,都能无所谓。 终于, 那位不知道从哪里逃亡来的捕头冲过了街区,快要到书店门口这边了。 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他也已经累了,甚至,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终于, 他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 面相一路追着自己不放的两位巡检大人, 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指着身后, 道: “来啊,信不信我拉着这里的人一起陪葬,我死了,你们也得承受因果!” 他其实不是特意指着站在书店门口的周泽三人, 而是泛指此时南大街的这么多人, 但手指的方向,却正好是站在那里的周泽。 这是这位捕头的孤注一掷了, 而后, 捕头忽然一阵狂喜, 因为他看见那两个一路追杀自己的巡检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是的, 他们在乎, 他们忌惮, 他们投鼠忌器! 自己, 有希望活命了! 但接下来, 捕头疑惑了,震惊了, 他看见这两个巡检大人竟然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这是, 企图下跪来换取自己对这附近的普通人手下留情么? 捕头忽然觉得好荒谬, 荒谬得不真实…… 你们是阴司啊,你们要这么亲民要这么作秀么! 但随后,更让这位捕头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两位巡检恭敬地单膝下跪, 恭声道: “参见大人。” 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下不为例 被追了一天一夜的捕头肯定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两个巡检大人忽然失了智,居然对自己跪了下来,还口称大人。 他不傻, 所以, 他在不傻的前提下, 做了一个正常的反应。 他回过头, 看向了自己身后, 也就是之前, 自己手指的方向。 他看见了站在书店门口的三个男人, 寻常, 普通, 慵懒, 这是大观上的感觉,像是站在村口靠着老榆树站在那里午后晒太阳的仨光棍懒汉,就等着住在村尾的王寡妇经过讨两句口花花的便宜。 最右边的是个老头,头发有些稀疏,脸上还有一些斑痕,普通人可能觉得这是老年斑,但捕头是过来人,虽然不是法医,但这点经验还是有的,这分明是——尸斑。 最左边的中年男子,留着忧郁的发型,骚气内敛,眼睛里蓄着锋锐。 中间的这个青年, 目光散漫, 透着一股子对周遭事物都无所谓的淡漠, 隐约间, 可以嗅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咸味。 最右边的老头抬起手, 道: “起来吧。” “谢大人!” 两位巡检马上起来。 阴司,地位等级森严无比; 虽说冯四的上位,直接系上红带子,有着连他自己都不会否认的“容貌气质”因素; 但对于下面的巡检来说,无论冯四是否是幸晋,都不是他们有资格可以去评判和怠慢的。 当初十殿阎罗时代,地藏王菩萨可以被下面的人调侃成慈禧,各种关于十殿阎罗的段子和梗更是层出不穷。 九常侍上台,九个太监一台戏,掌控阴司。 这本该是一个梗和笑话爆发的开端, 但事实上,却没有。 因为九常侍的先天残缺,让他们在一些方面变得很极端,也很敏感。 他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 就是剥夺了大家“说话”的权力。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似乎成了一种金科玉律般的政治正确; 但实际上,九常侍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堵住大家的嘴不能乱哔哔其实屁事没有。 私下调侃,编造散步关于上位者的任何负面言论,被发现者,即下诏狱; 据说,谛听那边也被吩咐,偶尔会帮忙听一听,这就更使得阴司上下噤若寒蝉了。 捕头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眼里, 有泪水在流转, 到了这时候了, 他也懒得去遮掩什么了, 头低下来, 泪珠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滴落下来。 他想哭,他也哭了,被俩巡检大人追了一天一夜,结果自己却头铁一般地跑到一位判官大人的面前。 且指着判官大人,把判官当作筹码人质威胁俩巡检。 是的,能让俩巡检跪下来口称“大人”的,也就只有判官了。 冯四儿向前走出, 捕头举起自己手中的铜锁, 犹豫了一下, 还是放了下来。 “咣当”一声, 铜锁被其丢在了地上。 一天一夜的追逐,已经让其变成了强弩之末,而且比起肉体上的消耗,精神上的压榨和透支更是让人难以承受。 他放弃了, 不想反抗了。 冯四见状,停下了脚步。 捕头盘膝坐在了马路上,于四周穿行的人群来说,他是不可见的一类存在。 世间嚷嚷,红尘滚滚,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异类。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捕头; 心狠手辣,这是一个贬义词。 心狠手辣却又能一直隐藏下来,一直到九常侍上台后发动的大清洗中才得以被挖出,也能从侧面说明其的优秀了。 其实, 撇开周老板这个特例不谈, 无论是眼前的捕头, 还是隔壁药店已经快住院两年预付都快被刷爆的勾薪, 他们都能算是阳间鬼差捕头阶层里极为优秀和顶尖的一批了。 但这就是命,除非你能跳出大潮之外,否则终究还是会有一天一道巨浪拍过,将你彻底倾覆。 捕头双手低垂了下来, 眼眸之中一阵蓝色的火苗窜出, 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一团团浓郁的黑雾自其眉心位置逸散出去。 他自我燃烧了灵魂,自我裁决了自己。 或许, 比起被活捉到地狱去承受更多的酷刑,这时候自己给自己一个解脱,确实是很明智的选择。 冯四再次迈开步子,弯腰,将那把铜锁捡起。 挺不错的法器,虽然上面凝聚着人命和悲惨,但至少在这个捕头层次来说,有了这玩意儿,确实能傲视捕头阶层群雄了。 哪怕是在巡检的追杀下,不也依旧靠着这个一路逃奔么? 但这个玩意儿,有意思归有意思,只是对于冯四这个段位来说,就显得很鸡肋了。 冯四转过身,看向那两位巡检, 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这笑容在尸斑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慈祥; “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属下遵命!” “卑职遵命!” 一行人, 一起回到了书店。 捕头的灵魂消散了,其肉身则是被安律师亲自扛起来送去了后头的蜡像馆,准备给死侍当肥料。 尸体是拿化肥袋装的, 安律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这个号一个大化肥袋子行走在步行街上, 还时不时地对那些单独一个人逛街的有姿色的女人吹一声口哨,可以说是相当嚣张了。 周泽坐在沙发上,没去招呼两位寻见大人,目光向外,像是在继续看着自己的风景,午后的暖阳落在身上,继续品味着这种闲适慵懒。 两位巡检则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书屋,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只白狐身上时,纷纷顿了一下。 在他们看来,这处地方应该是判官大人在阳间的法场或者一个落脚点。 乃至于对周老板这个捕头对待他们两位巡检时的淡漠态度,两位巡检也没做多想,因为周老板明显和这位判官大人关系不简单。 很多时候,不能以纯粹的官衔来论高低,比如,市高官的司机。 “喝茶。” 冯四亲自泡了茶,端了过来。 两位巡检受宠若惊,纷纷双手接过了茶杯。 周老板默默地抽出一根烟,点上。 “辛苦了。”冯四说道。 “卑职办事不利,这才让…………” 两位巡检赶忙请罪。 身为巡检,而且是俩人一起行动,居然追了一个捕头追了一天一夜,最后要不是正好撞上了判官大人,可能事情到现在还没个结束。 “没事儿,你们也累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多谢大人体恤。” “谢大人关心。” “茶凉了,快点喝,茶叶不错的,地狱虽然也茶,但总是比阳间的茶少了些鲜活。” 地狱也有着自己的特产茶叶,但叶子是黑色的,也确实是能喝出茶的味道。 具体孰优孰劣,难以分辨,但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总是没错的。 两位巡检仔细地品茶, 茶水醇香, 确实是好茶。 冯四走到他们二人身后, 当两位巡检准备抬头继续吹捧一下茶叶和领导的茶道功夫时, 冯四的双手放在了他们的脖颈位置。 “啪!” 书屋里白天也是开着灯的,是柔灯,灯管在此时闪烁了一下,一同闪烁掉的,还有两位巡检的灵魂。 空气中, 似乎弥漫出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周泽伸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想要把这股味道给驱散。 冯四儿的做法,他猜到了,但当冯四儿这么做的时候,周泽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可能, 无论是安律师还是冯四,和他们的相处之中,他们一直展现出的是另一面的姿态。 但实际上, 两个曾经从最底端的亡魂一路爬上高位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傻白甜的角色? 两位巡检, 就算是判官对他们出手, 也不会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简单, 但这事儿就是算在一个有心算无心的上面, 以判官之力,偷袭俩毫无防备的巡检, 事情, 就这么解决了。 俩人的肉身躺在了地上,冯四眼疾手快,在他们摔倒时,接住了茶杯,甚至连一点儿茶水都没溅撒出来。 一直匍匐在那里的白狐,摇了摇尾巴,算是为他这个表演动作点了个赞。 安律师这会儿也回来了,回来时,手里还带着俩化肥袋。 推开书店的门, 安律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俩肉身, 笑了笑, 没什么意外, 直接蹲下来和冯四儿一起把二人肉身装袋。 书屋的存在,不是不能让人知道,但有些没必要的联想,就算了。 有时候可以放松一下,但有些时候却又得收紧,冯四在的这家书屋,要是被这俩人在阴间传递出去,难保不会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从而产生出一些联想。 尸体被重新装好,冯四儿和安律师一人扛起一个。 准备出去继续送化肥时, 冯四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周泽, 坐在沙发上的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默默地伸手抖了抖烟灰, 冯四开口道: “老板,这次是我的疏忽。” 他不该出来的,或者说,不该这般大摇大摆地出来,这次还好,来的是巡检,若是撞上了判官,麻烦会更大一点,收尾也不会这么容易。 安律师拍了拍冯四的肩膀,道: “下次注意一点儿就是了,咱老板是个善心人,一直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第九百九十六章 收执法队 刚刚的事儿,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虽然在这插曲中,一个捕头俩巡检刚刚和这个世界说了永远地“再见”。 因为上辈子自小受穷的原因,所以这辈子周老板一直改不掉从外面往家里带东西的习惯。 有点类似于那些举债建犬舍收养流浪犬的爱心人士,其实这也是一种囤积癖的表现。 这几年来,书屋的经营上,一直是亏损着的,但在体量上,却已经变得极为恐怖。 吞掉俩巡检,简单得就像是丢了两块石头进了水塘一样,溅起了少许涟漪,随即平静。 像是玩一款经营类游戏, 虽说在盈利方面一直受挫,虽说周老板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动物世界”也早就破产, 但忽然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方向来看看这家书店,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成就感。 冯四和安律师的做法,周老板能理解,他也不会傻乎乎地跑去指责人家心狠手辣什么的,一年前在地狱,自己和铁憨憨举着月亮直接砸人家阎王的宫殿时,那玩儿得比这一出也大多了。 况且,冯四也想要给自己送上一份投名状。 “老板,咖啡。” 莺莺帮周泽把续杯。 过了会儿, 冯四和安律师回来了,俩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安律师隔着镜子对着周泽伸手向隔壁的药店指了指。 周泽会意,起身,走出了书店。 三人一起进了药房, 芳芳在织着小孩衣服,见老板来了,马上起身打招呼。 周泽对她点点头,进了病房。 路上,恰好碰到了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老道。 老道正系着自己的绳子裤腰带,他平日里基本穿道袍,皮带这玩意儿是用不上的,强行用上的话看起来也显得很不伦不类。 “老板,你来啦。” “嗯,来看看。” 推开病房的门, 首先看见的, 是脚被吊着的勾薪, 勾薪的床铺在病房最里面,但谁叫他的造型最亮眼呢? 快两年了啊, 两年前的萍水相逢,人生若只是初见, 可能命运真的对他开了个玩笑, 那一天,勾薪带着自己的“黑白无常”来到了书店,在书店里盛气凌人,甚至还说出了要收周泽当小弟的话语。 周泽向他推荐了通城一日游, 随后, 他就一直待在这间病房里了。 这两年来,书屋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现在依旧安然无恙,这里面,也有着属于勾薪的一份贡献。 为了祈求一点虚无缥缈的平安保佑,不知道多少人整日地求神拜佛,贡献香火钱。 而书屋这里,则是实打实地可以自己给自己加码,这也是一种幸福和幸运。 勾薪还在昏迷着, 那个上午刚被老张送来的少年则是在沉睡, 病房里,五张床位,只有庆的眼睛是睁开着的。 庆在一年前就醒了,一开始周泽还不是很放心她的存在,但一年后,她依旧乖乖地在这里,安分得让人觉得意外。 庆的目光在周泽一行人的身上扫过, 在冯四的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会儿。 庆是认识安律师的,也认识冯四,而且是老相识了。 虽说当年的安律师和冯四只是巡检,但这腹黑二人组,在阴司混得,确实可以,不知道的人,还觉得他们是正人君子,但庆以前可是做“军统”的,自然了解得更多。 “升官了?” 庆开口问道。 “托您的福,现在是黄带子。” 冯四走到庆的病床前面,目光,则是打量着另外两床的小孩。 一家药房里,居然躺着三位执法队的大佬,要不是安律师亲口告诉他的,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其实,这会儿冯四是有点儿后悔了,后悔自己投诚得有点晚了,倒不是他想和安律师争宠什么的,而是因为他当初本有更早进来分原始股的机会,却被自己耽搁了。 想当初,冯四只是有机会回地狱冲击判官的位置,这就已经足以吸引庆去招揽他了,为此甚至对其放走安律师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冯四居然已经是黄带子了。 “地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庆真正关心的。 这一年来,她一直安分地躺在这里,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联系不到地狱那端了。 而这一切, 开始于那天, 老道进了病房, 对她说了句: “没多久了。” 失去了对地狱的联系,只知道地狱发生了大动荡,在阳间,她反正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不如留在这里。 这一次,地狱之门提前开启了一点,但也只是放出了一批判官和巡检还阳,阴阳的秩序还没真的恢复过来。 所以,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庆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听着自己隔壁床的二货蛊惑自己去尝试逃跑,然后再每天试图从老道“高深莫测”的话语里去理解出一些特殊的含意。 在她眼里,老道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蕴藏着玄机。 你不能说她笨,其实可能是聪明过头了。 “常侍们上位了。” 冯四说道。 庆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是很惊讶,只是有些意外。 对于阴司的高层来说,这本就是一种趋势,况且在两年多前,赢勾第一次闹地狱时,十常侍就已经显露出了存在感。 “这么快么…………” “确实挺意外的。”冯四耸了耸肩,他在故意等着庆继续发问。 “执法队呢?” 庆问道。 一年前,为了追杀逃出去的疑似初代府君的残魂,楚江王解封了执法队,现在十殿阎罗的时代结束了,那么当初执法队和楚江王所达成的交易,还能继续么? “你想问的是你们的这个部门,还是你们的大首领?” 安律师这时候开口道。 “大首领?” 庆的身子忽然一颤,随即马上绷直了后背,惊愕道: “你知道我们大首领的情况?” 安律师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道:“他死了。” 庆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空洞,话语里,带着些许冰冷,道:“怎么死的。” “被我吃了。” 周泽开口道。 庆宛若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居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 “被我吃了。” 周老板重复了一遍。 “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被我吃了。” “你当我傻么,会信这种…………” 周泽摊开手, 掌心的煞气开始慢慢地凝聚, 煞气化形,模拟出了当初那道黑影跪伏在自己面前时的画面。 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庆,肯定认得出来。 这些执法队的高层,对大首领简直像是粉丝爱自家爱豆一样,疯狂得一塌糊涂。 在见到这煞气模拟出来的虚影时,庆的双手猛地离开了床铺,与此同时,旁边两张床上的小孩身躯也开始颤抖起来。 周老板扫了一眼这仨孩子,继续平静地道: “他想杀楚江王,但没成功,所以主动向我献祭了自己。” 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眼睛里开始充斥着血丝,道: “然后呢?” “然后,楚江王被我杀了。” “…………”庆。 “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理解,也很难消化,但我们既然对你说了,就不怕日后你们出去后自己再去调查。”安律师这会儿接管了话语,伸手指了指自家老板,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大首领,是死在楚江王手里的,而我们的老板,则是给你们大首领报仇了。 所以,总的来说,我们老板,是你们执法队上下的恩公。” “恩公?” 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要崩溃了。 空气中, 弥漫着浓郁的暴戾和杀机。 冯四这时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床边的不锈钢栏杆,道: “还有一个问题,你还没问呢?” 庆忽然转过身,看向冯四,有些惊愕道: “执法队,执法队怎么了!” 冯四清了清嗓子, 手指在自己脖子位置轻轻地划了一下, 慢悠悠地道: “鸡犬不留。” “嗡!” “嗡!” 隔壁床铺的良和佑猛地坐起了身子,他们还闭着眼,但加上庆,三个小孩身上的愤怒和杀机简直浓郁得几乎要熬化作水流淌出来! “阴阳封闭的这一年,阴司进行了大清洗,任何的异端,都被剔除,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剔除。 你很难想像,那九个太监上去后,到底有多么的肆无忌惮和疯狂。 很抱歉, 虽然楚江王已经死了,虽然十殿阎罗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你们大首领在一年前主动对楚江王动手,而且是和一头老猴子一起的,所以,你们执法队对于现在阴司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清晰了,属于第一批被清理的对象。 不出意外的话, 本就所剩不多的执法队, 现在, 就只剩下你们仨了。” 冯四环视了一下病房,继续道:“你们运气,可真好。” 太多爆炸的信息,需要庆去一点一点的消化,同时,她也需要亲自去求证,但理智告诉她,既然这些人这样告诉自己,那多半是真的了。 因为他们三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庆也早就心知肚明了。 庆笑了, 她伸手指着周泽三人, 道: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们,做你们的狗,是么?” 他们仨,现在,真的是丧家之犬了。 周泽马上摇头, 否认道: “当然不是。” 闻言,庆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下,道: “那么…………” 周泽则是打断她的话语,接着说道: “别侮辱狗。” 第九百九十七章 偷吃! 周老板的话语,让病房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有些时候,一些事儿,你知我知,双方心里可能都有了一些默契,但确实需要一个过程。 就像是两军交战,一方准备投降前,也会尽可能地拿捏一下姿态,表现出自己的风骨表现出自己的无奈表现出自己的慈祥和怜悯;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想着要给自己卖一个好价钱,求一个投降后的好待遇。 安律师伸手摸了摸鼻子,冯四也是抬起头,好像忽然觉得这病房的天花板是那么的可爱。 老板毕竟是老板,老板哪怕做错了你也不能说他错了。 人家至少是仨执法队的大佬,虽然执法队现在不在了,虽然他们从昔日的执法者沦为了眼下阴司眼中的余孽。 但这仨人, 和下午就要来的月牙刘楚宇郑强他们仨比一下, 只要不是脑子瓦特了, 肯定能清楚到底哪一方更有用。 虽说老道的“效果”一直很奇妙,但现在至少还是建立在庆他们没有真的去尝试离开这里的前提下。 若是这仨人铁了心想要冲出“发电站”,已经癌症晚期头发都掉光的老道到底还能不能有效的把控住发电站的安全, 谁又能知道呢? 先讲事实,再讲条件,最后你好我好大家好,晚上一起去参与聚餐。 这是安律师和冯四先前的安排, 执法队的人有一点可以让人放心,虽说他们大部分都是疯狗,属于没底线的那种人,但他们有着极强的归属感和向心力。 大首领当年被菩萨一道法旨下令镇压,执法队余孽组织则是被九常侍直接清理了个干净。 所以,这仨人,倒是不存在去向阴司投诚的风险。 当然,事无绝对,只是换句话来说,这世上也不存在百分百手拿把攥的事儿。 不过,对于周泽的回复,庆似乎没想那么多,既然能被称之为疯狗,自然有着他的道理。 尊严、身份、地位, 这些都是虚妄, 庆低下头, 又抬起头看着周泽, 道: “我们三个,可以给你当狗……呵,算了,可以听你的吩咐。 但我们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跟着你, 我们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报仇么?” 冯四和安律师一起紧张地看着自家老板,生怕自家老板再任性地语出惊人。 其实,在场人都是误会了,周老板刚说的“别侮辱狗”,其实和他们理解中的意思,完全不同。 并非是周老板在这里任性地作。 然而, 面对庆的问题, 笑话,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每次去大闹地狱其实都带着被迫和机缘巧合的成分在里头, 周老板还是喜欢躺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晒太阳的日子, 喜欢岁月静好,喜欢别人去给自己负重前行,喜欢慵懒喜欢闲适, 要他去搞什么“反攻大陆”, 这么累的事情, 他怎么可能愿意去做? 因此, 周老板只是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当然!” ……………… 口头协议达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安律师和冯四去处理了,一贯喜欢当甩手掌柜的周泽离开了药店,也没急着回书店,沿着西侧的小巷往里走。 没走多远,蜡像馆就出现在了前方。 自打苏醒过来,周老板还没去蜡像馆呢。 黑小妞这一年来一直给书屋供应着瓜果蔬菜,且在得知自己已经苏醒后,这几天送水果的频率变得更勤快了。 但周泽一直到今天,才想着来这里看看。 蜡像馆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狮子是新的,在上面,周泽隐约感知到了阵法的气息。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老许的手笔。 这个阵法的效果很简单,让那些闲着没事干想要到这里来瞅瞅的人,靠近了之后就会忽然忘记是走过来是干嘛的,然后再稀里糊涂地离开。 好在,周泽完全不受这个阵法的影响,直接走了进去。 推开门, 入眼的, 是很夸张的内在农场。 夸张到, 让人感觉自己宛若走入了童话世界。 最前面的,是一排果树,果树不是很高,但上面的果子都很大,是那种夸张的大。 里面更深处,植被茂密,让人宛若走入了原始森林。 不光是地上, 墙壁上, 天花板上, 也完全被植被所覆盖。 再往里走了一段路,周泽居然还看见了一座池塘。 池塘不是很大,也就一个普通房子客厅的面积,里面有一个龟壳露在水面上。 “老板,您来啦。” 黑小妞头戴草帽,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对着周泽微微低了低身子。 周泽记得当初黑小妞一直在尝试各种老方子的美白护肤, 现在看来, 效果真的很明显, 黑小妞变得, 更黑了。 池塘里的龟壳在此时慢慢地向上,露出了一个人脸的“龟t”。 乌龟带着谄媚的笑,在看着自己,他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这是因为在得知周泽苏醒后,黑小妞特意训练了这只老龟该如何去对老板微笑。 没办法, 黑小妞清楚,自家人以后的命运,其实全都系在周泽的身上。 但自己的男人,当初曾拿老板的前身骨灰拌饭过,自己的小叔子也是曾二五八万似的上门砸过场子。 她真的很心累…… 大芭蕉叶被推开, 死侍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的,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被种在地里, 而且, 看样子似乎很久都没被种下去了。 死侍穿着宽松的休闲裤,脚上穿着绿色解放橡胶鞋,腰间系着一条麻绳当裤腰带。 实话实说,可能现在乡间真正的农民伯伯都没眼前的死侍更像农民伯伯。 死侍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尤其是在看向周泽时, 笑容显得更浓郁了, 还对周泽点点头。 旁边黑小妞急得要跺脚,自家男人怎么就忽然闷声不吭了? 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教导的? 死侍看了看黑小妞,然后又看向周泽,继续露出憨厚的笑容。 爹,你回来啦? 周泽也笑笑,点点头。 儿砸,爹回来了。 “这里,搞得不错。” 周泽双手负于身后,这个姿势,一般领导去企业视察时喜欢这么做。 “老板,你往这里来。” 黑小妞显得有些兴奋,还带着点神秘,示意周泽跟着她过来。 周泽跟了过去,前方的土地,开始变得有些干硬起来。 这种干硬让周泽觉得很熟悉,地狱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这种质感。 地面虽然有了变化,但里面的植被却显得更为茂盛起来,这种茂盛,给人带来的不是生机勃勃,反而夹杂着一种浓郁的死气。 “前面种的是彼岸花么?” 周泽一边跟着黑小妞往里走一边问道。 “不是的呢,老板,你来看看就清楚了,这可是我们家的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种出来的。” “他种的?” “是的呢,他在种地这方面,其实比我有天赋呢。” 说这些话时,黑小妞脸上带着柔和的光芒。 或许,也就只有真正喜欢你的女人,才愿意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心甘情愿地选择站在你的身后吧。 依旧保持着神秘, 周泽继续跟着往里走, 接下来, 一路所触碰到的植被,都给人一种极为刺骨的寒意,在纯粹的自然界环境里,是无法培育出这种植物的。 终于, 黑小妞停下了脚步,前方出现了一棵柳树,这棵柳树身上带着古怪的条纹,有点像是符文。 黑小妞的手放在了柳树的主干上, 像是感应器一样, 柳树这密密麻麻的无数枝条开始迅速地收缩, 将其身后隐藏的东西完全地呈现了出来。 黑色的藤蔓,黑色的枝叶,黑色的藤茎, 竖立起来的高耸植被,在其周围,甚至还出现了好几团小漩儿,这是阴气被凝聚在这里无法自由溢出的表现。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停地向四周掠夺阴气的同时,还锁住原有的一切,不放过一丝一毫。 而在这通体黑色的植被之中, 点缀着些许蓝色的光点, 像是一颗颗蓝水晶, 散发着让人沉迷的魔力。 “这是?” 周泽不认识这个植物,哪怕是在地狱里,他也没有见过相似的植物。 黑小妞小心翼翼地折断了一根柳条,将其折叠起来,而后,再慢慢地从黑色的宛若爬墙虎一样的植被中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一颗蓝色的晶体,带着虔诚,送到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的左手上长出了指甲,用指甲将这蓝色晶体夹住, 当即, 一股刺人的寒意顺着指甲袭遍周泽全身, 这股子寒意让周老板都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 周老板可是那种能去医院太平间冰柜里午睡的狠人啊。 “可以吃?”周泽问道。 黑小妞用力地点头。 周泽也没做什么犹豫, 直接将这蓝色晶体送入自己嘴里。 吞咽下去后, 胃部当即传来了恐怖的寒意,但很快就散开,转而有一股细微的暖流开始在自己体内流淌,舒服得周泽差点控制不住地喊出来。 正当周老板依旧在享受着这种极为舒坦的感觉时, 一个人, 似乎被惊醒了: “你…………在…………偷…………吃…………什…………么…………” 第九百九十八章 吃花生米不? 赢勾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沉睡着的。 能让他苏醒的触发条件只有两个, 一个是有机会可以“嘲讽”周泽的时候, 这也是为了还当初在地狱时,周老板无数次地在其耳边“哔哔”之仇。 另一个,就是有食物时。 周泽曾一度以为,赢勾之所以这么喜欢吃,是因为他现在需要海量的补充去修复自己。 后来得知赢勾以前的一些事儿之后, 周老板越发觉得, 铁憨憨很可能本身就是个吃货。 寻常吃货加懒人,吃了外卖后就堆家里或者堆床底下,然后积攒了一大堆。 赢勾好像也差不多,吃了人家后把人家的骨头就丢旁边,一不小心,堆出了个白骨王座。 在这个时候,既然赢勾“苏醒”了,那很显然,自己刚刚吃下去的蓝色晶体,应该是对铁憨憨有作用了。 周老板倒是没急着回应赢勾,而是看向黑小妞,问道: “这是什么?” 问的这是什么植物。 “这是他自己栽种出来的,以前没这个品种的。”黑小妞马上回答道。 她能看出来,老板对这个礼物很是满意,这样来看,自家男人之前半年多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新品种么?” “是的,不过他给它取了个名字。” “哦?叫什么?” “叫父爱的赞叹。” “…………”周泽。 很显然,这个名字是黑小妞自己临时取的。 这些小细节,周泽懒得去在意了,继续问道: “怎么种出来的?” “用的是,亡魂当化肥。” “亡魂?” 周老板没忙着生气。 “嗯,这半年多来,亡魂很多,有些变成了厉鬼,但大部分,都变不成厉鬼,只能很痛苦地在阳间的逗留中会魂飞魄散。” 周泽点点头,这个过程,他经历过,讲真,确实很痛苦。 有点像是把自己当作一盆水,洒在了夏天的打谷场上,接下来,就是等待着自己慢慢地被蒸发干净。 凌迟、炮烙等等这些酷刑,比起这“魂飞魄散”的过程来说,都是小儿科,甚至可以说是在这对比之下,显得是那么的温柔。 “那些亡魂会被它所吸引过来,它的茎叶会分泌出麻痹亡魂的液体,那些亡魂会在这里得到麻醉,然后再被吸收。 最后,凝聚成这蓝色的果实。 是的,我们是把那些亡魂当作了原料,但在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其实是我们给他们做了极为人道的安乐死。” 说着, 黑小妞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布包后,出现的是厚厚的冥钞。 “这是他们对我们的感激。” 很多人做事时都喜欢给自己找一些借口,以掩盖自己的贪婪的本性,但不得不说,这株植物的效果,对于那些亡魂来说,确实是如同天籁。 可以说,表子和牌坊,兼得了。 “产量有多大?” 这是周泽关心的问题。 赢勾不是什么都能吃,这个倒是勉强能吃,但在功效上,显然和龙脉以及老猴子那种层次的补品根本没法比。 如果说龙脉是一个肉夹馍,那么老猴子他们则相当于是一个肉包子,而眼前的这个,则是相当于一颗花生。 如果产量上不去的话,那么就只能当零嘴来偶尔打打牙祭。 说到产量,黑小妞有些局促地手指交叉,道: “老板,这半年来,就结出了这么多,十二颗。” 嗯, 十二颗花生…… 最要命的是, 周泽清楚, 等还阳上来的这批判官和巡检完成了对基层的清扫后,地狱之门将会重新开启,阴阳的秩序会在时隔一年之后再度恢复。 等到那时候,再想继续这般又做表子又立牌坊就难了; 同时,所谓的提升产量,也将变得不那么现实。 “继…………续…………吃…………” “你省着点吃,就十二颗了,不对,就剩下十一颗了。” 周老板直接拒绝了赢勾的贪吃行为。 此时,死侍也来到了周泽身后。 周老板转过身,把手放在了死侍的肩膀上,道: “你辛苦了。” 死侍继续憨厚地笑。 “想办法,解决产量的事情,这很重要。” 死侍用力地点头。 周泽又看向黑小妞,嘱咐道:“把这里的情况和安律师说一下,就说是我的意思,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把这个的产量提上去。” “明白,老板,我们一定克服一切困难,迎难而上,不辜负老板对我们的期望!” 周泽听了这番话后, 有些意外地道: “一年没见了,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下降得真厉害。” “额,很生硬么老板?” “相当的。” 离开蜡像馆前,耐不住赢勾一遍又一遍地魔音轰炸,周老板又吃了两颗花生。 原本吃一个,留下十个,是个整数; 但再吃一个变成九个的话,周泽一直觉得,九比十逼格更高一点。 下午的时候,月牙他们仨来到了通城,晚饭时,大家一起聚了个餐,周泽不知道安律师冯四他们和庆聊得怎么样了,总之,庆他们并没有出现在聚餐桌边。 针对现在的形式,安律师在饭桌上做了讲话,鼓舞了一下人心。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虽说现在严打得厉害,但书屋这边有冯四儿罩着,问题不大;月牙郑强刘楚宇仨虽然平时在外地“上班”,谈不上多兢兢业业,但比起其他的鬼差来说,那简直就是劳动标兵,道德楷模,基本不用担心会清算到他们头上。 饭后, 外地来的仨鬼差又带夜开车回去,毕竟现在风声紧,离开自己的辖区太久终究影响不太好。 “老板,咱们现在是回去么?”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好的,老板。” 等周泽一个人从饭店门口向另一个方向散步离开后。 安律师故意凑到莺莺身旁,小声道:“老板去找静静了?” 莺莺点点头。 “唉,我说,你就不吃醋?”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 “…………”安律师。 “再说了,林医生好像生病了呢。” “一般女人都是生病时被男人趁虚而入的。” 安律师显得很有经验。 莺莺摇摇头,道:“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的?人生病时就越发脆弱,越发渴望温暖,越发想要寻求爱护,然后再发生点什么,就完全是水到渠成了。” 莺莺摇摇头。 “嘿,我说,真的,以前的一些封建糟粕真的可以去掉了,比如现在什么中国日本小孩夏令营的故事,马桶水和下水道油纸包的故事现在大家也不再傻乎乎地信了。 所以,你看,时代总是在进步的。” 莺莺想了想,还是没把林医生得那种病的事儿对安律师去讲,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莺莺离去的背影,安律师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哎呀呀,我刚在说什么。” 要是让老板知道自己刚刚居然劝说莺莺放弃封建糟粕, 以老板的性格…… “你刚刚在作死呗。”冯四站在了安律师的身边。 “是啊,在作死。” “还有嫉妒。” “我嫉妒什么?” “是啊,你嫉妒什么?”冯四忽然笑了,继续道:“这两天刚学了一个新词。” “我不想听!” “叫舔狗。” 安律师翻了个白眼,看着冯四。 “还学了一个英文单词。” “House!” 冯四点点头, 道: “看来,你英文比我好。” 冯四伸手,掸了掸自己肩膀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色, 道: “你那个小朋友,今儿还没回来?” “航班因故取消了,得延迟一天回来。” “那今晚,又睡不着了啊。” “睡什么睡。” ……………… 其实,莺莺和安律师都猜错了,周泽没去找林医生,也没去她家。 他只是又回到了那晚林医生所坐的长椅那里,坐了下来。 晚风拂面, 将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不少。 伸了个懒腰, 周泽斜躺在长椅上。 可惜现在是夏天,不是冬天,否则冷冽的寒风席卷,或者再飘一些雪花的话,这氛围感才叫真的完美。 没有什么浪漫的偶遇,也没有什么心有灵犀的邂逅。 周老板坐了半小时,觉得坐舒服了,开始感到疲惫了,看了看时间,莺莺的冷坑应该又捂好了。 唔, 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来这里,确实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上次来这里见林医生时,觉得林医生选的这个位置挺好。 “帅哥,买个孔明灯不?可以祈求平安顺利的。” 一个开着电动车的大姐把车停在了周泽长椅旁问道。 周老板犹豫了一下。 “六块钱一个,二十块三个!” “那就,来一个吧。” “好嘞,放孔明灯,可以祈求家人或者自己身体健康平安幸福的。” 大姐帮周老板拆开了孔明灯,还帮忙给他扣上了蜡烛,同时帮忙提着。 周老板拿出打火机,将蜡烛点燃。 塑料薄袋开始被充气, 松开手, 孔明灯开始慢慢地升腾了起来。 “帅哥,可以许愿…………” 话还没说完, 刚飞到五米高的孔明灯忽然自燃, 砸落了下来。 第九百九十九章 谛听的目光投来! 电瓶车大姐的表情有些尴尬,刚刚自己还让人家许愿来着,这要是碰到脾气暴躁的人,不说跟自己讨要个说法,就是对自己动手都是有可能的。 至于赔偿是不可能赔偿的, 大姐马上转动扶手, 电瓶车开出了机车的感觉, 嘟嘟嘟…… 直接离开! 周老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不是那种喜欢把任何的征兆都解析得诡异莫测的人,那种生活,真得很累。 就比如此时周老板的钱包里,一直夹藏着当初在丽江千古情于刀山上给莺莺拍的那张照片。 那时的天是那么蓝,那时的莺莺是那么美, 不也什么不好的事都没发生么? 弱者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缠绕的线,强者都喜欢快刀斩乱麻。 有社会公德心的周老板把地上烧得差不多的孔明灯残骸给捡起来,确认都熄灭后,再丢入了垃圾桶。 拿出湿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天色不早了, 回家了。 ……………… 无论外面多少风风雨雨, 管你是惊涛骇浪,还是赤地千里, 书屋,一直能倔强地保留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坚持,宛若惊涛之中的顽石,岿然不动。 清晨, 老道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大门打开, 小猴子陪着他在一楼吧台前稍微空旷一点的位置打了一套拳。 老道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普通的三俩年轻小伙子是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学得很杂,东边学一点,西边也学一点,谈不上什么师门,也就别提什么体系了,但几十年来,自己一直这么瞎几把练着,倒也摸索出了合适自己的一些道道。 小猴子跟在后头一起练着,大部分的动作和招式它也记住了,练起来赫赫生风,仔细听一听,兴许还能听到自其身体内传来的压抑的震鸣。 这一年来,小猴子的饭量明显增加了,虽然个头上没什么变化,但毛发变得更透亮,同时骨骼的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许清朗也起床了,想着让周泽每天能多睡一会儿,所以这几天都是他在做早餐,不分什么单双日了。 老道出了些汗,去简单地冲了个澡把练功服换下穿上了道袍,就拿起扫帚走到书屋门口的马路上开始扫地。 通城现在有没有获得卫生文明城市称号老道不晓得,这个称号其实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就算是外地的游客,也不会因为“哇塞,这里是卫生文明城市唉,好厉害哦”,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这里来旅游。 但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就真的很难改了。 对面马路上的环卫工,一个大妈,见到老道后,还熟悉地打了个招呼,二人隔着现在还比较清冷的步行街聊着天。 通城地方方言很容易把声音喊高,拖起长调,大妈更是扯着嗓子,像是要将这座还半睡半醒的城市给叫醒似的。 若是把眼前的步行街换成山山水水,大概刘三姐,也就是这般了吧。 一辆警车停了过来,坐在车里的老张用力地揉了揉自己这张有些憔悴的脸,砸吧砸吧嘴,推开车门,下了车。 昨晚的聚会他参加了,随后就回自己的出租屋休息去了,谁晓得半夜时忽然来了案子,不是什么大案子。 不知道哪个家伙忽然发神经病,大晚上地在小巷子里用那种抱着尿的塑料袋砸人。 一晚上有七八个人被砸到了,然后被滋了个全身。 有个孕妇因此恶心的大吐,几乎动了胎气,连夜送往了医院,万幸最后没出事儿。 老张就带着自己手下的警员们以那个巷子为圆心,整个后半夜都在抓那个神经病,但谁知道那个神经病跑哪儿去了,可能耍安逸了就回家睡觉了,最后导致警察们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查到。 推开书店的门, 许清朗刚把一锅粥端上来。 “哟,真巧。” 许清朗当没听见这话,转身回厨房去拿咸菜。 老张也不客气,自己盛了一大碗的瘦肉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会儿的他,是又饿又累,肚子里急需这些东西来进行补充。 一碗粥下肚,老张起身盛第二碗时,恰好周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老板,早。” “嗯,你早。” 周泽没急着吃饭,老规矩,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休闲装后才在饭桌边坐了下来,而此时,莺莺已经帮忙把粥盛好了,坐在周泽身边帮周泽剥着茶叶蛋。 安律师和冯四一起下来了,俩人目光里都带着血丝。 ………… 庆也在吃早餐,手里拿着的是芳芳早上拿来的蒸饺。 她旁边的俩小伙伴,倒是不用吃东西,毕竟这一年来,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也就谈不上什么消耗。 蒸饺的味儿有点大,但却是真的香。反正在这里,连彼岸花口服液都会被供应,庆也就对吃饭这件事,不排斥了。 可能也是因为被这香味所勾引,已经昏睡一天的对床少年,居然在砸吧砸吧了嘴后,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的手里,老道给的香蕉已经有些变黑了。 少年有些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 满脸的问号, 这里, 是哪里? 庆一边看着他的反应一边又咬了一口蒸饺。 少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庆的身上,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我在哪儿?” 庆没搭理他。 少年愣了一下,努力装出一种威严的感觉,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鬼气开始凝聚, 沉声道: “我在问你问题。” 好歹是判官的位置,虽说水分比较大,但一些基本的牌面还是有的。 退一万步说, 以谛听那个大的一个恐怖体格,真当给它洗澡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只是,哪怕是这样子了,少年发现对面的小女孩依旧继续吃着食物。 莫非,这是个傻子? 庆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用带着些许油渍的手,对着前方的空气抽了一下。 “啪!”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当即做出了一个托马斯回旋的高难度动作, 然后“噗通”一声, 摔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都有些懵了。 少年判官到底是个不经事的主儿,小心思可以,毕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了,平日里就算是当初的阎王来见菩萨或者谛听时,也能和他们说上两句话。 但越是玩儿得高端就越是忘记了低端局到底该如何去应对, 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老虎没有对付狗的经验吧。 也因此, 在这个时候, 少年直接哇哇叫了起来: “我乃菩萨座下童子,你们都不要命了是么,敢这般对我!” 闻言, 庆手中的蒸饺落到了被子上。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庆的位置,发现小女孩的惊愕后,心下稍安,当即道: “念你是初犯,本座就不与你计…………” “嗡!” 下一刻, 庆直接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 双眸赤红, 带着一种发狂似的歇斯底里。 “砰!” 庆小巧白嫩的手扣住了少年的脖颈,将其直接压在了瓷砖地面上。 “死!死!死!” 庆咬着牙,低吼道: “和菩萨有关的人,都得死!” 少年这下完全可以说是搬迁石头砸自己的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昨日刚刚得知了执法队和大首领的凄惨结局后, 别看庆现在表面平静,但内心深处的复仇火焰早就沸腾起来了,否则也不会在昨日答应安律师他们提出来的条件。 当此时,庆的左手位置有一团红色的光火升腾了起来,在少年惊恐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光火给打了下去! 在这个瞬间, 地狱, 十万阴山, 一只巨大的眼眸, 猛地睁开! ………… 和那些早就已经熟悉了的环卫工老友们打好招呼后,老道扛起扫帚,准备回去恰早餐了。 还没往回走几步, 老道就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然后抬起头, 原本还是一片明媚的天气忽然变得阴沉起来,风也开始变大了。 “这是要下雨咧?” 老道赶忙往书店跑去,他早上刚洗好脱水过的衣服还晒在外头呢! ………… 刚吃好早餐的安律师和许清朗俩人一起蹲在书屋门口的马路牙子上, 一人一根烟, 有些没滋没味地抽着。 “嘿嘿,不习惯吧?”安律师见冯四一脸的倦怠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阴司的人刚上来几天,往往会对这种无法睡眠休息的困局感到很不习惯。 冯四吐出一口烟圈, 道: “早知道我就把翠花一起带来了。” “翠花还有这功能?”安律师有些吃惊。 “她的酸菜能缓解疲劳。” “真的假的?翠花不是往里头下药了吧?” “心理作用。” 安律师撇撇嘴,刚准备开口讽刺一下,谁晓得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安律师抬起头, 然后马上伸手推了一把冯四, 道: “好像出事咧。” ………… “叮咚” 糖块被周老板丢入了面前的咖啡杯内, 刚准备拿起勺子搅拌一下时, 内心深处, 忽然传来了一抹悸动。 周老板伸手拿出了煞笔,往自己胸口戳了戳,警告道: “就剩下九颗了,今天不准吃!” “…………”赢勾。 第一千章 崇拜! 很多人会喜欢问, 我家的狗总是喜欢偷吃我的零食该怎么办? 这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个问题,毕竟一般人出于对自家狗子的溺爱,也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再说了,猫猫狗狗的,偷吃一点儿主人的零食,也算是基操了。 但如果是问,我家的狗不准我吃零食了怎么办?(1)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当然了, 更严重的是, 赢勾不是想要吃零食,而是他已经感觉到了那道来自地藏座下那条“狗”的目光。 归根究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其实赢勾都没有怕过菩萨以及地狱的那些阎罗或者常侍们。 两次横行地狱,还对着菩萨来了趟农夫三拳, 再说害怕或者惊恐什么的,就有些不现实了, 但眼下, 在只有九颗花生米的前提下, 面对谛听从地狱投射来的目光, 还真的是无法应对。 虽说书屋这边一有府君的鬼差证加持,二有老道的电池组构筑气运, 但如果真的给谛听明确地坐标, 那些“遮掩”是否还能有用,谁也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过, 赢勾毕竟是赢勾, 本来打算说谛听事情的他, 在听到周老板牛唇不对马嘴地拒绝自己吃零食之后, 马上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放…………肆…………你…………敢…………” 到底谁是谁的狗? “就这么一点儿了,今天一口气吃完了以后没得吃了怎么办?” “我…………要…………吃…………” “知道知道,放心,这书店上下,除了你,其他人吃了都得暴毙,但总得留着慢慢品尝吧,万一以后需要拿这个当种子,你全都吃下去了连种子都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书店里, 周老板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继续教育着贪嘴的铁憨憨,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但在内心深处, 早就已经吵翻天了。 而书店外头, 安律师和冯四一起抬头望天。 他们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但那种压抑感和危机感却早已经袭来。 安律师先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冯四紧接着也做出了和安律师一样的动作, 二人都看向了身后玻璃窗内的老板, 老板正拿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一种稳了的踏实感在二人心中浮现。 安律师默默地又抽出两根烟,分给了冯四一根。 再抬头望天时, 二人心里就有底了,也不慌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现在坐在里面的老板连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在忙着吵架的话, 估计会被直接吓出心梗吧。 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路狂奔回来, 下雨咧,回家收衣服咧。 然后, “噗通”一声, 老道脚下拌蒜摔了一个跟头,在地上滚了一圈。 坐起来后, 老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 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 药店里, 庆刚刚放下去的手, 慢慢地抬了起来。 她看见少年的眼眸之中,似乎变了一种颜色。 左眼里依旧带着惊恐和畏惧,但是右眼之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压迫和威严! “你…………在哪里?为何…………我无法感应到你的位置。” 少年忽然开口问道。 一样的音色,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语调。 “我…………我在一座道观里。” 庆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身为前特务头子的她,当然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她以为那只厉鬼,已经是眼前这位红带子少年判官的依靠了。 但没想到,还有着另一个极为恐怖的存在,居然和这个少年有着如此深刻的羁绊。 同时, 庆也疑惑着, 他, 为什么要撒谎? 他完全可以说出他所在的真正位置,哪怕被自己杀死了,也能有那位恐怖的存在来给他报仇。 归根究底, 还是少年判官平日里太低调了,这也难怪,他的日常工作就是伺候谛听,跟“弼马温”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弼马温,毕竟人弼马温手底下还有一群养马的小兵小将呢,他一直是一个人。 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判官,但他的圈子实在是太窄太窄了,庆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至于谛听,若是看到本尊的话,地狱里大部分人都应该能认出来,但就是一股意识降临,就很难分辨出对方的具体身份了。 “道观么…………” “对,道观里。” 少年清楚,若说是寺庙,难免穿帮,毕竟无论是谛听还是谛听之上的菩萨,对于佛来说,都算是一家的。 只有说道观,才能解释现在谛听无法感应到自己具体位置的原因! “出事了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少年马上自言自语地回答道。 庆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从少年的身上站起来。 “自己…………多小心…………” “嗯嗯,我知道的,我晓得的,我肯定珍惜好自己的小命,我还想再伺候您几百年呢。” “呵…………” 随着一声轻笑, 少年右眼之中的特殊神采逐渐褪去, 连带着书屋上方那一团刚刚攒聚起来的乌云,也正在慢慢地退散。 刚刚明明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在则是一副雨过天晴的景象。 依旧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安律师和冯四对视一眼, 冯四笑了笑, 安律师则是耸了耸肩, 意思是, 这老板没跟错吧? 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 一切, 尽在掌握之中! ……………… 少年捂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地揉搓着。 庆站在他身边,一直盯着他。 “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说谎不是想保护你。” 说了实话,一旦这里的情况暴露,那么自己以前“知情不报”的罪名也将会成立。 所以,少年说谎,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外人常常都认为谛听无所不知,实际上只有和谛听朝夕相处的少年才清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谛听确实可以知道它想知道的大部分事情,但前提是,它愿意去知道这件事。 他的安危,在谛听那里,无非就是再找下一个用得习惯的搓澡工有点麻烦而已,又或者是觉得有人敢在阳间对自己出手折损了它谛听的颜面,故而有此一问,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到底是谁?” 庆开口问道。 少年白了一眼庆, 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条红带子。 红带子上烙印着珍禽花纹,绝对是相当精致的艺术品了,但在地狱,这条红带子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艺术品那么简单。 任何事物,只要被权力的味道浸染之后,马上就会变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我知道你是红带子,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牛叉的捕头,庆见识过了。 那个当初在扬州对自己“卑躬屈膝”的捕头,到最后完美完成了“扮猪吃老虎”的转变, 甚至风水轮流转到能让自己去当他的狗他还不怎么乐意的地步。 但红带子判官,庆也见识过很多,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这般——富得流油。 “我住在十万阴山里。” 十万阴山,是一处禁地,因为在那里,住着菩萨座下的神兽,除了十殿阎罗以外,其余人皆无法在没得到允许之下擅自进入。 除非………… “你是伺候谛听的那个判官?” 少年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直接点头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刚刚那股恐怖的意识,是谛听?” “对。” 少年继续点头。 庆的呼吸再度变得急促起来, 一股羞恼的感觉袭来。 她想要报仇,迫切地想要报仇,但很荒唐的是,当自己仇人的意识降临显露出来时,她居然本能地被吓退缩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实际上,她和那些曾跪伏在她脚下叩首求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老道。 老道道袍下面刚刚因摔跤而擦破的位置已经被芳芳消毒包扎过了。 当看见老道时, 庆的眼里,除了“敬爱”以外,又下意识地多出了一股“依靠”的意味。 毕竟是一年的相处时光了, 又经过刚刚的“恐吓”, 庆下意识地把以后复仇的希望,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可能, 这个世界上, 只有眼前这个老人, 才能有机会帮自己复仇了吧。 老道是到药店包扎上药后顺带进来看看的,他一直遵从着老板在一年前留下的嘱咐,每天都得来病房看看这些病人,带给他们“家”的温暖和归属感。 不过刚往里头走了几步,膝盖位置的伤口又裂了一下,疼得老道直龇牙,但为了面子,老道没叫出来,而是强忍到面部有些扭曲。 同时, 又恨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是个得了重病的人了, 遇到屁大点事儿就开始慌, 不就是收个衣服嘛,衣服湿了再洗一遍不就行了么,慌慌张张跑回来摔了一跤何苦来哉? 想着想着, 老道用手拍了一下墙壁, 面容扭曲且恨恨地道: “跑这么快干嘛啊!” 病房里, 在听到老道的这句话后, 庆咬了咬嘴唇, 看向老道的目光中, 带着浓郁的钦佩和向往! 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那头谛听的意识跑得太快了, 没能让府君大人抓住机会直接留下它! 看, 府君大人也在懊悔着呢! 第一千零一章 拆家 少年被带到了书店里,是庆通知的安律师,告诉了安律师他的身份。 到那时,冯四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要等的人,居然早就被老张送隔壁药店里去了。 这家书店,确实在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它。 接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 冯四走在前面, 安律师走在后面, 老道搂着少年, 不过是从药店到书店这短短的距离, 却走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安律师只觉得嘴唇发紫,紧张得心脏都“砰砰砰”地跳,时不时地抬头,担心忽然一道雷劈下来砸到自己,又或者是脚下的地面忽然出现裂缝把自己给“吞”下去。 实在是勾薪的前例在前, 对这种“电池”出院的事儿, 不光是勾薪那个当事人,哪怕是旁观者,也都因此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 好在, 风平浪静地到达了书屋。 周老板这边刚刚把煞笔放下来,结束了和赢勾关于“零食”话题的争吵。 见安律师他们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少年带了进来,还有些疑惑,但作为领导,你首先得会一个技能,那就是不懂装懂。 周老板默默地举起咖啡杯,当少年像是一个罪犯一样被送到了周泽跟前时,周泽默默地放下了咖啡杯,缓缓道: “说吧。” 少年看着周泽,他记得周泽,当然了,他是不知道周泽就是那个在一年前拔掉他满山香蕉的那个人。 毕竟那时无论是赢勾还是初代,在用周泽身体时,都做好了“隐藏”工作。 连菩萨和阎罗们都看不破的“隐藏”,这个少年,自然也看不出来。 但少年毕竟是曾来过书屋的,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这里,在见到了周泽后,倒也显得无比光棍。 “噗通”一声, 少年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哽咽道: “府君大人,小人,小人想你想了好久啊,呜呜呜呜…………” 安律师在旁边“噗哧”笑了出来, 冯四则是默默地摇摇头, 比起这个少年, 他们二人算是老油条了, 自然看得出来这少年的演技,真的忒不过关了。 少年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有多差,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超常发挥”了,格外动情地把当初自己刚成为判官还阳游历到书店时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出来。 当然了,在他的讲述中,自己当时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且一直死守着秘密,然后为了“百年大计”,又心甘情愿地回到敌后去继续潜伏。 整个讲述,有好几处逻辑上的纰漏,显然是少年本人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想第二次来找点儿刺激或者满足一下好奇心来着,居然整个人被捉了进来,所以事先是没做什么准备的。 大家听完了少年的叙述, 冯四看了看安律师, 安律师看了看自家老板, 老实说,这个“余则成”是真的不太靠谱; 但有一点,他应该没说谎,他确实保守了这个秘密。 否则,若是当年他回到地狱后,往谛听那边一告密,书屋早就没有以后了。 周泽伸手摸了摸下巴, 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和谛听的关系很好么?” “我只是帮它洗澡,洗澡而已。”少年讪讪一笑,“就靠着一把子力气,混得个这个判官带子系着。” “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保密?” 少年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而后, 想了想, 少年有些犹豫道: “说心里话,可能是觉得……害怕吧。” “你怕什么?” “我只是个搓澡的。” 人贵有逼数,少年就属于这一类,若是他想要,当初的他,完全可以求着谛听给自己弄个颜色更鲜亮高端的带子系着,但他只觉得拥有一条红带子已经是很心满意足了。 因为对自己有很清晰地认知,所以,他本能地不愿意趟任何的浑水,大佬的事儿是大佬的事儿,和他这个小人物,没什么关系。 周老板有些为难,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 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去与人为善, 就像是先前冯四对那俩巡检出手一样。 且事实上,这个少年所知道的情况,可比刚死的俩巡检要多得多。 但庆刚刚要杀他时,都因此牵扯到了谛听的目光,若是就在这里给他“与人为善”了,可能会彻底惊动地狱里的那位。 况且, 不管承认与否, 周老板都得感激眼前这个少年当初的保密, 否则, 他和书屋,根本就没有今天。 “你想要什么?” 周泽开口问道。 不能直接灭口,就得想办法以另外一种方式去堵口了。 比如,画大饼。 “我………我想要有个庄园。” “在哪里?” “在地狱。” “在地狱?要庄园做什么?” “种一些东西。” 周泽沉吟了一下,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我一直有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培育出很多适合在地狱种植的有颜色的植物。” “然后呢?” “然后,让地狱变得和阳间一样多姿多彩。” 这个要求,和少年之前的陈述一样,给人一种错漏百出的感觉。 但似乎就是这种逻辑上的不成立,反而给他的叙述增添了不少真诚。 因为换个角度来思考的话,若是他真的有别的心思,至少,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肯定会编得更像样子一些吧?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谢谢大人。” 少年对着周泽又磕了一记头。 以判官的身份给一个捕头磕头,搁在外头,足以惊世骇俗,但此时,在这家书店众人的眼里,却觉得很是寻常。 “我还没说,怎么给你呢。” “若是大人有朝一日能重返地狱,自然不会吝啬给小人一个小小的庄园的。” 周泽愣了一下, 好吧, 就当我要反攻地狱吧。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 “要么搓澡,要么种菜,我又没什么损失。” 少年似乎是说开了,也不带什么遮掩了。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可能这少年,就是此中的一个典型吧。 靠勤奋搓澡,拿了一个判官的位子,却也只是玩玩儿罢了,没野心,没进取心。 每天搓澡结束后,就跑去自己开垦的山头那边琢磨着种东西。 这种不求上进的样子, 还真的是让周老板感到很亲切啊! 对于少年来说,谁输谁赢,他都没什么损失,他也没什么所求,所以可以继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另外, 在谛听面前保留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真的能给人一种异样的快感。 “行吧,庄园的事儿,我记下了,如果以后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把泰山划拉给你去种东西。” 说到这里时, 周老板还下意识地看着旁边这个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老道, 嗯, 反正是你家的东西, 我拿来做人情和承诺,也不心疼。 “谢谢大人!” 少年很开心, 重新跪伏下去, 连磕了三次头。 “老安。” “老板。” “带他去蜡像馆逛逛,哦,对了…………”周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安律师指了指,道:“那个提升产量的东西,也给他看看,让他跟死侍一起集思广益一下。” 这个年头,会种田的人,除非你能种成袁老先生,否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不觉得有多么稀奇的了。 但能够在地狱种东西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是难能可贵的人才。 “我那儿有一株植物,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个提升产量的方法,这个,对我很重要。” “我一定全力以赴。” 少年乐呵呵地拍了拍胸脯。 周老板不由得想到了黑小妞,忽然觉得,种田的人,真的很好忽悠。 挥挥手,示意安律师带少年下去。 冯四在旁边张口欲言,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这其中,自然也有着安律师目光劝阻的效果。 冯四很无奈,他还是觉得这个自家“新老板”对这件事对这个人的安排,真的是太过儿戏了。 干系着整个团队生死存亡的危险点,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手了? 冯四真的有种日了汪的感觉, 我到底上了怎样的一个贼船? 少年在安律师的带领下,重新走到了书店门口,安律师都替他打开书店门了,少年却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回过头,看向周泽, 道: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吧。” “关于…………”少年伸手指了指地下,又做了个双手合什的动作。 “他……怎么了?” 周老板来了好奇心。 按理说,菩萨应该得偿所愿了才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谋划终于成了现实,怎么着都应该满足了啊。 “好像出了点问题,和以前不一样。” “能具体一点么?”周泽问道。 “泰山上的庙,被拆了。” “谁拆的?九常侍?” 才一年的时间,九常侍就和菩萨闹翻了? 不过这似乎也说得通,以那九个太监的尿性和狠辣,大概率不会和十殿阎罗那般容许自己头顶上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少年摇摇头,又做了一个双手合什的动作, 道: “自己拆的。” 第一千零二章 项目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一觉的功夫;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足以发生很大的改变了。 周泽还清楚地记着, 一年前, 那道戴着面具的倔强身影, 站在虚空之中, 执着地抬头望天。 哪怕被三次捶了下来, 却依旧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拍拍衣袖, 又继续飞了上来, 继续望天。 老实说,那种执着,那种除了自己眼中的目标以外其余事情毫不在乎的“心境”,真的是让人可怕。 少年无疑是整个地狱距离菩萨最近的少数人之一, 因为菩萨的坐骑是谛听,而整日和谛听待在一起的人,是这个少年。 至于说菩萨为何要把那座庙给拆掉,具体原因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连冯四都不晓得这件事,足以可见这件事被封锁得有多严格。 少年被安律师带着去蜡像馆交流种田经验去了,老道则是走出了书店,继续着自己的溜达。 他是书店的人,可以说是“核心级别”的人物,但绝大部分时间,却又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想干嘛就干嘛,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 膝盖还很疼,但老道的步伐却依旧坚定。 昨儿个微信联系好了,他要去安慰一个大妹子。 这一次,是真的安慰,而不是为了其他。 因为那位大妹子,明儿个就要离开通城了。 这俩月,通城一直在严打,生意不好做喽,自然得想着战略转移。 老道得去送送人家。 冯四则是留在了书屋里,待其他人走后,冯四主动坐到了周泽的面前,面带微笑,道: “老板,还有件事,本来我是想等着解决了他再和你说的,不过现在他已经被找到了,那我就把那件事和您说了吧。” “说。” “嗯,这次清理之后,判官会全部回归地狱阴司,但会余留少部分的巡检,驻扎在阳间。” “哦?” “新的阴司打算改变以前十殿阎罗时期在阳间的布局,以前阳间只有鬼差和捕头,巡检除了有任务,否则很少会还阳。 这一次,阴司打算在阳间原本鬼差捕头二级基础上,再根据划定的区域,在上头加上一个坐镇的巡检。 一半是这次上来执行清理任务的巡检,一半则是从原本的阳间捕头群体里进行提拔。 一年前连续发生的几次地狱动荡,导致地狱的官差消耗很大,所以这次才给了原本的阳间的捕头们可以进阶的名额。” 升官这种事儿,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不过,以前的周老板,还真可能拒绝。 他喜欢阳间的生活,喜欢阳间的报纸,喜欢阳间的阳光以及阳间的猫屎。 地狱的生活,真的是太枯燥了,拿一个巡检来换自己被绑定到地狱去工作,周老板还真觉得亏得慌。 但眼下,若是当了巡检后还能继续镇守在阳间,继续留在通城,那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 “具体的要求是什么?”周老板问道。 “具体的要求就是没有要求。”冯四伸手指了指自己,“我能帮老板您把一切运作好,您只需要走一点流程。” 这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且这种名义上的上司主动给你跑官的感觉,别太惬意。 但周老板也有一些顾虑, 书屋里的几个野心家到底有什么心思,他也是清楚的,比如安律师比如冯四,都是带着“从龙”的目的; 庆他们仨是想复仇,但复仇之后呢? 周老板想着,要是自己这官职越升越高,到最后,自己是反还是不反? 初代明明说了,紫金神猴弄出来的“关系”,已经被他给解除了,但事实上,哪怕解除了,但升官好像对现在的周老板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周泽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电影里的一个警察卧底黑帮,都几年过去了,警方还没收网,结果那位卧底因为能力出色,在那个黑帮里一直往上升。 最后,卧底哭着打电话给警局,求他们赶紧收网吧,再不收网他都要当上这个黑帮的老大了。 “行,需要我做什么?” 周泽很难拒绝,他不升的话,下面的人,只能继续当鬼差,一旦他升上去了,小萝莉他们就能想办法升捕头,然后可以收鬼差,迅速地开枝散叶。 冯四点点头,道:“需要走一些形式,因为老板你昏睡了一年,这一年的空白,必须得找些事情来填补。” “抓鬼做业绩么?” “不用这么麻烦,做点儿好事,我能记录下来,到时候就方便帮您运作了。” “好事?” “对,好事。” “不是反话?” “不是反话。” “什么类型的好事?” “这个,很宽泛的。” “当巡检和做好事有什么关系?” “体现一个责任心吧,阴司这次在阳间增设常驻巡检,目的就是增强对阳间阴司基层的控制力,所以,这方面也是衡量常驻阳间巡检的一个重要指标。 不用太刻意,寻常一点就好,但也得有意义。” “哦。” 周泽皱了皱眉, 忽然间想做好事,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很讨厌这种麻烦事儿的,但冯四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难度已经降到了最低,自己如果不配合一下,还真说不过去。 好在, 对这方面, 周老板也有经验, 拿出了手机, 拨通了备注是“政治正确”的号码。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 老张此时正在大学员工宿舍楼内,昨晚那个拿包尿塑料袋砸人的嫌疑人已经被抓到了,居然是一所大学的教授,五十多岁的人了,谁也没想到大晚上地会跑出去做这种事儿。 DNA检测结果以及监控视频等等证据已经出来了,确认是他没错了。 “喂,老板。” 老张明显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一边看着那边自己的手下和学校的负责人在交涉情况一边接周泽的电话。 “老张啊,最近有什么案子么?” “嗯?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其他意思,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想为社会做点贡献了。” “我…………” 老张摸了摸自己的头, 他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 否则怎么解释自己刚刚从电话里听来的讯息? 要知道以前他求周泽帮自己破案,都得软磨硬泡子同时害的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就这样,还得看周老板的心情。 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额,最近通城治安很好。” “一点事儿都没有?” “在您昏迷的这一年里,基本上平平安安的。” “…………”周泽。 “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下午我要去小学给学生们讲普法课。” 电话那头的周泽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犹豫了一下,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 “不行么?” “行,行,可以,可以。” “那你下午过来接我。” “好的,老板。” 挂断了电话, 周泽看向冯四, 道: “这个算是做好事么?” “还是得看具体的效果。”冯四回答道。 “哦。”周泽点点头。 “其实阴司那边会有一份评估报告发到我们手上的,看具体数据的话,当然是您数据越好,我就越方便帮您运作。” “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老板,您太客气了。” 周泽笑了,把手机顺手丢茶几上,道:“也真是有意思,地狱之门关了一年,这一年多少无辜的亡魂被魂飞魄散。 结果这次选巡检,还得选有责任心的。” “这并不矛盾的,其实是能理解的。”冯四说道。 周泽“嗯”了一声,“对,能理解。” ………… 那边书店里在忙着商量着关于升官的事情, 这边的老道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一个小小的足疗店,门面很小,就一个玻璃拉门进出,但此时门口的灯光牌子已经被摘下来了。 推开门走进去后,老道看见两张足疗沙发上并排躺着俩中年男子。 一个是“地中海”发型,一个是光头发型。 光头在对地中海很激动地说着话: “这个项目绝对靠谱,也符合国家新能源的发展方向,你想想看啊,水的分子式是H20,只要能把水变成氢气,氢气是能燃烧的,就能直接变成能源使用了,这个发展前景真的是非常可观的。 收益率、回报率、社会影响力都非常高,你把钱投进来,我敢打包票,不出半年,就能看见回报!” 老道愣了一下, 哟, 这是碰到传销的了? 地中海明显被说晕乎了。 光头继续加力,道:“H2O你知道吧?” 地中海懵懵懂懂地点头,“初中化学学过一点。” “这不就对了么,那你还犹豫什么…………” 老道正在张望寻找着自己要送别的那个大妹子,但没找到她,见俩人一边做足疗一边聊得这么火热,老道忍不住心里发笑。 他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阵仗套路没见过? 当下对地中海道: “喂,老哥,他这个项目早过时了,我这儿有个更好的项目,二氧化碳知道不?” 地中海点点头,“知道。” “二氧化碳是C2O,满大街都是,我这个项目就是把二氧化碳转变成碳去燃烧的做能源的。 还有概率爆出钻石,钻石本来就是碳元素组成的矿物,是碳元素的同素异形体。 那利润就更大了,投我这个吧,前景更好! 最重要的是,我这个项目连水费钱都不用交!” 第一千零三章 趟雷专家! 地中海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因为连“爆钻石”都出来了, 地中海马上醒悟了过来, 指着老道没好气道: “老哥,你这忒不靠谱了吧。” “哟,老弟你还没糊涂呐。” 地中海马上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强行地区支援中央一波; 随即看向身边这个刚刚一直在忽悠他的光头,“哼”了一声, 道: “结账。” 光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道, 老道也马上回瞪过去,毫不示弱。 行走江湖,确实需要点圆滑需要点变通,但胸口上的那口子正气是不得掉的,否则和盲流有什么区别? 再说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该怂该闭嘴的时候,老道比谁都从心,但眼前这一幕,还不至于。 这几年别的事儿没做,就光和厉鬼和僵尸练胆儿了! “行,你瞧好了,叫你多管闲事…………” 地中海已经结了账走出足疗店了,光头这儿还伸手指着老道的脸撂着狠话。 “嘿,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谁,信不信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今儿别想离开这通城!” 老道伸手指了指地下, 一股子我儿子是李刚的霸气姿态。 光头被唬住了,嘴唇颤了颤,当即低着头灰溜溜地跑出了足疗店。 通城不是京城,那种公园里的练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随便提溜出一个来都有了不得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的,但做心虚事儿的人,他终究会心虚。 “呸,忒不是东西了,我一眼就瞧出这家伙是个骗子。” 刚刚给地中海做足疗的大妹子端起脚盆对着光头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看出来了归看出来了,但她毕竟是服务人员,也不可能管这种闲事儿,当然了,等人走后,吐上几口唾沫这是没问题的。 紧接着, 这个胸前沉甸甸堪比药店芳芳姐姐的大妹子对老道瞥了一眼, 道: “哟呵,瞧不出来啊,道长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呐。” 老道也算是这儿的熟客了,彼此间说知根知底那太夸张了,但这么多次接触下来,到底几斤几两大家还是能互相晓得的。 面对这种调侃,老道只是“嘿嘿”笑笑,没当回事儿。 “今儿来了可对不住了,只有按脚的,二楼那边不开的,要不我给你按一套?” “没事儿,你们这几天就要走了,我来送送你们。”老道说得很诚恳。 天地虽大,但想好好活着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老道对这些大妹子也从没有过什么鄙视的,说到底,挣的还是血汗钱,比坑蒙拐骗之流要干净得多得多。 “哎,我说,你要真认识什么人的话,能不能帮我打个招呼啊,也省得我们搬走了。” “贫道倒是认得市里的刑警队长。” “哟,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那你能不能…………” “我要是说了,他得把我先抓进去,定个嫖娼的罪名。” 莫说以老张的脾气,不可能做这种徇私舞弊的事儿,就算是老张肯,老道也不愿意去这么做的。 “哟,这样听起来,那个刑警队长是您儿子吧?” “…………”老道。 “来啦。” 这时,二楼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提着一个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蓝色的牛仔裤,普普通通的打扮也是普普通通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是在这里讨营生的样子。 “嗯,来了。” 老道对着自己相好的大妹子打着招呼,他今儿来本就是为了送送她的。 “得,我东西刚收拾好,刚改签了前半夜的火车,咱们正好去吃个饭,事先说好啊,我请客。” “哟呵,吃啥饭啊,这地儿不方便,可以去对街的如家开个钟点房啊。” “芳芳她姐”在旁边打趣道。 红衣服大妹子没搭理她,和老道一前一后走出了足疗店。 也没走远,就在马路对面的一家“淮北牛肉汤”店停下,进去后大妹子点了份牛肉粉丝,老道要了两个馕。 俩人要说感情有多深厚,那是假的。 但和擦肩而过的路人相比,俩人的交流可就深入频繁得多了,所以,临别之际,也多出了些许的离别伤感。 馕没什么滋味,老道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纯当是给自己的嘴巴找个活计。 大妹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粉丝,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少顷, 她放下了筷子,抽出桌上的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道: “指不定过阵子我就回来了呢,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老道点点头。 女人起身,结了账,也没几个钱,也是说好了她请客的,老道也就没抢。 结账后,女人对老道喊道: “跟我去房东那儿退一下押金吧,我怕房东看我是外地人,故意押着我的押金不退。” 老道闻言,点点头。 女人租的房子距离这里不远,这块地方曾是拆迁区,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暂停了下来,所以保留了好几排平房。 女人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伸手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太婆打开了门。 “阿姨,屋子我都收拾好了,也打扫过了,我今晚就走了,按照之前咱说好的,这个月还剩下半个月我不住了,但您得把押金退给我。” 听到要退押金,老太婆眉头忽然一皱,顺势就要关门。 老道抢先一步,卡住了门缝,直接对着里头用通城方言吼道: “押金退人家,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来通城也好几年了,通城方言再难学,老道也是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老太婆尖声道: “干啥,干啥,这是要我报警呐!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起来看看啊,别睡了,这人要打上门来了!” “报警,你报警啊,我儿子就是警察局的,你报警看看,到底是谁没道理!” 对付这种人,老道有经验,欺软怕硬的主儿,你想跟他讲道理,可以的,但前提是你得让她怕你。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眼睛泛红,像是要哭了一样,哽咽道: “老头子唉,你这个没胆气的怂货,就这么看着我被人欺负啊!!!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居然嫁给了你,临老还这样被人给欺负!” 老太婆一边骂着自己的男人一边掏出了钱包。 左手擦了擦眼泪,又打开了钱包,从里面数出来了一千块,使劲攥了一下,丢给了女人。 女人弯腰,把落在地上的钱捡起来了。 “行了吧!” 老太婆恶狠狠地道。 老道依旧卡着门,看向女人。 女人点点头, 其实,押金是一千三,但能要回来一千,她已经满足了。 老道把身子侧回来, “砰!” 老太婆把门重重地关上去了。 隔着门, 还能听到老太婆的叫骂声, 大体还是那种骂自家丈夫太怂太没出息让自己被人欺负到头上云云。 “行了,谢谢你了,老哥哥,我就先回店里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女人伸出双臂,给老道一个拥抱,随后转身,潇洒地离开。 她在老家是有丈夫也是有孩子的,其实,这个年纪出来做这个行当的女人,基本都是这个标准模版。 老道点了根烟,没急着走,而是在门口的一个石墩子上坐了下来。 翘着脚, 抽着烟, 这种分离,他经历得多了,说多“撕心裂肺”,真不至于,但那种类似好友离别的情绪还是有的。 抬头, 看了看天上的云, 分分合合,不知疲倦。 其实,老道也不是没想过找个伴儿的这件事,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倒不是他装什么特立独行,想要孑然一身的过一辈子,追求个什么潇潇洒洒。 只是自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有太多的羁绊吧。 反正现在他也没什么亲人了, 等到自己走的时候, 也留不下什么牵挂似乎是最好的。 ………… “老头子,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王八蛋,我被人欺负了,你还在这里装睡!” 老太婆走到卧室里,伸手对着躺在凉席上的老头胸口捶了一下。 “我这儿还不是寡妇呢,但我嫁给你和当一个寡妇有什么区别?人家寡妇过得日子还比我舒服得多呢!” 说着,老太婆对着老头儿又是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睡睡睡的!” 老太婆又一巴掌抽下去。 这一次, 她的手被老头的手给抓住了, 这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老头儿也睁开了眼, 左眼凹陷,右眼泛着红色,嘴巴微微张开,里头有许多根触须在里头探出了头。 老太婆没有丝毫受到惊吓的意思,依旧骂骂咧咧的,道: “咋了,这会儿舍得醒了?” 老头儿的肚子忽然鼓胀了起来, 像是充气的气球, 而后又憋了下去, 但很快又鼓胀了起来, 肚脐眼儿位置不停地有黑色的烟雾升腾出来又被倒吸了回去,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浓郁的腐臭味道。 老太婆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些许关切之色,道: “饿了?” 老头儿点点头,露出了委屈和哀求之色。 老太婆抽出手,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朝着客厅窗帘缝儿向外看去。 拍了拍手, 恨恨道: “巧了,那个刚在我面前得瑟的老东西居然还没走。” 第一千零四章 暴躁老哥 下午,周泽还真的陪老张去了小学。 既然答应了冯四要在近期配合他的运作,做一些“好事”,周老板自然不会食言。 学校操场上,小学生们都带着自己的椅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坐在操场上。 老张坐在主席台,拿话筒做普法讲座。 实际上,老张还是这所小学的名誉校长,当然了,是不收钱的,每学期来做一两次讲座就可以了,自己没空的话,也能派其他警员来。 下午的日头有点大,虽不至于让人中暑,但如果让人坐在下面纯粹地听无聊枯燥的话,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不过,学生们也估计早就习惯于承受这种折磨了。 老张倒是没照本宣科,也没设计什么稿子对着念,直接以一个比较罕见的案子作为开头; 不光是下面操场上坐着的学生们瞪大了眼睛听得很认真,就连旁边管理秩序和作陪的老师校领导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几个案子下来,先陈述,再分析,最后再总结,保证了趣味性的同时,也让其有始有终,起到了引导大家反思的效果。 周老板一直站在讲台旁边,对于老张的表现,还真有些意外。 平时在书屋里算是比较老实沉闷的老张,居然也有这样子的一面。 这要是不当警察,都可以直接去各个学校串穴,当那种灌鸡汤打鸡血的“导师”了。 最后一个案例,讲的是老张本人,确切地说,是这个身份的本人。 卧底贩毒集团,斗智斗勇,向警方传递消息,各种命悬一线,由老张这个“当事人”亲口讲述,效果居然比警匪电视剧还要精彩三分。 “所以,小朋友们,不要认为,毒p这种东西距离你们很遥远,其实,真的不远! 根据近些年的案例来看,青少年被毒p所侵害的趋势正在逐渐递增,可以说,这只恶魔一样的手,已经在不断地向我们靠近了! 等以后你们毕业了,你们上中学了,上大学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们中途辍学了,这都不算什么,人生的路很长,但如果你胆敢去触碰毒p,那你的人生,就将彻底无路可走! 每年,有许多奋战在缉毒一线的警察受伤、牺牲,他们的付出,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希望给你们撑起一片平安干净的天空,我们应该心存感激,同时,我们要珍惜,不能辜负和浪费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讲课以一个“敬礼”的姿势作为结束, 下面的小学生们有的跟着一起敬礼有的则是用力鼓掌,一张张小脸都显得很兴奋。 学校校长在旁边露出了嫉妒的笑容,学生们的反馈,可比每年他做开学讲话时要热烈得多得多啊。 校长旁边的副校长偷偷用不屑地目光瞥了一眼校长,就你那多少年不变的“在这秋风送爽、金桂飘香”的开学典礼致辞开头,谁不腻歪? 嗯, 周老板并非全程在旁观。 有个调皮的小朋友,一边听讲座一边喜欢抠鼻屎。 这几天气温升高,夏天来临,空气本就变得干燥了起来,鼻子也容易干,如果总抠鼻子的话确实很容易鼻子流血。 周老板上前,帮那个流鼻血的小胖子止血,顺带在老张的配合下,该小学生以及周围的老师们讲述了关于鼻子出血的正确应对措施。 一些所谓的解决习惯,哪些是有效的,哪些是错的,都做了说明。 总算是,刷了一点儿存在感,否则自己真像是老张带来的一个拎包助手。 一切结束后, 老张谢绝了校领导留下来用晚餐的邀请, 开车载着周泽回书店。 路上,老张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板。 他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老板会忽然要跟着自己来学校,这根本就不是老板的风格啊。 其实,周泽也想不通,想不通自己下午除了帮一个小胖子止住了鼻血还做了什么? 一念至此, 周泽不禁也看向了老张, 只觉得“政治正确”现在好像有点失灵了, 哦不, 也不是, 自己似乎在方向上弄错了。 “警局,现在真的没其他事儿了?” “啊,嗯,老板你沉睡的这一年,咱们通城别说刑事案件了,连普通的治安案件都少了很多。” “…………”周泽。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看得出来, 老张这一年确实安逸多了,以前他可没功夫跑学校上什么普法课,现在呢,居然连演讲的技巧都能熟练掌控了。 好在, 老张可以让人偶尔失望一下, 但有一个人, 在找事情在趟雷这种事上, 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电话响起,周泽拿起来,是老道的电话。 周泽接了电话, 老道压低着嗓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板,我这里好像出了点事情。” 周泽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 有事情了,终于有事情了! 站在周泽的角度,他是真的希望最好能在一天之内把事情做好,省的之后的日子还得继续折腾。 老道的电话,给了他速战速决的希望。 “你在哪里?” “我在文化街这边的拆迁区这儿。” “出了什么事?” 周泽一边按了公放示意老张改变路线去文化街一边继续问老道。 “这儿的门开了,然后居然有几百块钱被丢在了门口。” “什么意思?” “这是拿我当傻子呢,哈哈哈!!!” 电话那头,老道笑得很开心。 体现出了一个逆境中正常起来的人,是如何的坚强和乐观。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给老板你打电话了,我有种感觉啊,这屋子里,应该是出事儿了。” “这么肯定的么?” 周泽有些好奇,按照以往的经验,老道往往是最稀里糊涂的一个,事儿开始时他摸不着头脑,事儿都结束了,他还晕头撞向着。 “嗯,老板,我裆部好烫。” 周泽闻言,点点头,这就没错了。 “你往后退一点距离,尽量找个人多一点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好的,老板。” ………… 老太婆很无奈地把丢在门口的几百块钱重新捡了起来, 那个穿着道袍的老东西见到钱后,居然不进反退,像是看穿了自己的预谋一样。 这让老太婆很是难以理解, 其实,说实在话, 老道也算是没吃过猪肉但一直和猪睡一块的典型了, 一些经验和第六感还是很强的, 外加这次还有裤裆直接发热的提醒。 在老太婆身边,站着老头,老头的肚子还在不停地一鼓一鼓的,发出着鼓风机的声响。 老太婆伸手摸了摸老头的肚子,安慰道:“别急,别急,我这就外面把他勾引进来,实在不行,我再另外给你找个人。 谁叫我当初瞎了眼嫁给你了呢,这辈子,我就是欠你的!” 老头听了这些话,主动地把自己的脸凑到了老太婆的肩膀位置蹭了蹭。 “死鬼,大白天的,别这样。” 老太婆轻轻地推开了老头,随后主动走出了屋门。 老道已经退到拆迁区外围的水果摊那儿了,从摊上买了一串香蕉,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很快, 他就看见那个先前想要吞押金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老太婆脚下婀娜,身形摇曳,年轻个五十岁,也定然是村里一枝花。 只可惜, 在这个年岁, 再这个姿态, 就显得有点儿………… 老道的口味和安律师不同,但再不同,老道喜欢的大妹子,也不至于是这种就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大妹子啊。 老太婆见色诱不成,马上焦急地跑过来,急切道: “我家老头子突发心脏病了,求求你们行行好,帮我送他去医院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道又咬了一口香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倒是这个中年摊主忽然站起身, 道:“那得赶紧,你打120了没有。” 说着,中年摊主就打算去老太婆家里把人给背出来,拆迁区里面的巷弄救护车可能不方便进去,只能先让他进去把人给背出来。 老道见状,马上伸手抓住了摊主的手腕,摇头道: “别沾事儿啊。” 中年摊主一把挣脱了老道的手,没好气地骂道: “人命关天,哪里还能在乎这个!” 中年摊主越是这样,老道就越是不能让他就这样去了,当即道: “你这儿就一个人,你去了后我马上把你摊位上的水果都偷走,你又不晓得我是谁,报警警察也不会有功夫帮你找水果。” “你要就要去呗,你这种人,怎么这么冷血,行,这些水果我不要了,送你上供桌去!” 没好气地训斥完老道, 中年摊主马上拉起了老太婆的手,急切道: “你家住里头哪个屋子?” 老太婆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老道,但既然自己又勾搭了一个回来,总归比让自家老头子继续挨饿要好,当下马上指了指自家房子的位置,拉着中年摊主直接朝着自家屋子跑了过去。 老道在原地急得抓耳挠腮,偏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又不敢自己也傻乎乎地跟着冲过去,否则等老板他们来了,自己在那头又成了人家的俘虏反而让老板他们难做。 但看着这么急公好义的中年摊主就这么走入可能存在的危险境地, 老道当真是心烦意乱得很, 一脚踹向了摊上的一个西瓜,力道有点大,直接把习惯踩碎了。 拉着老太婆的手已经跑了一半的中年摊主似乎是听到了声音, 回头一看, 当即怒不可遏, 骂道: “我艹,你这老不死的玩意儿,真掀我摊子啊!” 骂着骂着, 这中年摊主还真是一个容易脾气上头的暴躁老哥, 居然直接气呼呼之下松开了抓着老太婆的手马不停蹄地又冲了回来。 “…………”老太婆。 第一千零五章 仙奴 脾气暴躁的摊主头一甩,直接往回跑,看那样子是打算去揍老道。 有些人确实是这样,脾气一上头时,往往会不管不顾,你很难说他有多坏,但就像是一个鞭炮,只要成功点上了就肯定炸。 老太婆看着摊主往回跑的身影, 目光里带着迟疑, 随即露出了凶狠, 但这凶狠的目光才出现没多久, 一道七彩的光芒就从其眉心位置闪烁了出来。 “啊!!!!!!!!!” 老太婆发出了一声惨叫, 抱着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这惨叫声, 像是用一条锯子在疯狂地锯着声带一样。 暴躁摊主还指着老道准备吼什么呢,被后头老太婆这高分贝尖叫一吓,整个人直接一个激灵,身子发颤着转向身后,看向了老太婆,嘴巴张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是结结实实被吓得不轻,需要缓缓,需要缓缓,冷汗都被吓出一身了。 老太婆的尖叫声把老道也吓得一个哆嗦,手马上伸入了自己的裤裆,像是一个训练有素地枪手随时准备掏枪。 按照正常流程走, 这是要变BOSS的节奏啊! 文的不行,得来武的了。 一手在裤裆,另一只手向前探着,老道身子微微躬着,像是跑步运动员做的预备姿势。 中年摊主好不容易把那颗刚刚被几乎吓出来的心给“安”了回去,见老太婆这般痛苦的蹲在地上,好心地上前几步,询问道: “阿婆,你没事吧?” 这老夫妻俩,怎么身体都这么差? 老太婆猛地抬起头,一挥手,中年摊主身子一颤,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晕乎了过去。 下一刻, 老太婆作势蹦起,想要跳到中年摊主的身上,但其眉心位置的七彩光泽再度一闪。 “啊啊啊!!!!!” 这一次的尖叫比上一次的还要猛烈。 只是这尖叫声一直只环绕在一个小范围里,没有传递到远处,所以这种耳膜撕裂感,更加的强烈。 老道只觉得自己鼻腔一热,伸手摸了一下,鼻血都流出来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自己这身子骨,看起来没什么,能扫得了地还偶尔能去安慰一下大妹子,但就像是一座外表富丽堂皇内部却已经被腐蚀空了的房子。 老太婆仍然捂着脑袋蹲着, 老道可没那个摊主那么好心敢考前去询问状况。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外跑,其实,距离他不远处就是一个小街区,那里人不少。 就像是老板说的那样,这年头,甭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人群堆里,她就得收敛着一点儿,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的事儿那是对“人”的,其他种类敢这么玩儿,就是主动地找老天爷为你鼓掌,一道道的雷霆砸下来: 啪啪啪啪! 老太婆忍受着脑袋几乎炸裂的痛苦伸出手,指向了老道的方向。 “嗡!” 老道明明是在拼命地往前跑,但整个人却在无法控制地往后倒退。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老道就已经倒退到了老太婆的跟前。 老太婆张开嘴,再度发出了一声尖叫,但这次,却实打实地要抓住老道了。 一直放在裤裆里的那只手终于掏了出来, “呔!” 老道侧身, 贴符!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对于老道本人来说,他能修炼的,其实也就是这点儿本事了。 有像是古代一些剑客专门苦练拔刀术一样,所追求的,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光火。 符纸被稳准狠地贴到了老太婆的眉心位置, 老太婆眉心那里一直若隐若现的七彩光泽在符纸的镇压下,竟然收敛了下去。 老道还不晓得,自己的独门绝技,在这个时候,居然把唯一能滞缓镇压老太婆的封印给封印了。 就连老太婆自己本人也愣了好一会儿, 忽然间, 腰不酸,腿不疼了, 还真有些,不习惯。 “妈嘢!” 老道见状,知道自己的符纸似乎没取得预料中的效果,当即撒开腿准备再跑。 他也没什么B方案或者C方案了,人程咬金还有三板斧,老道除了这裤裆藏符也没其他主动技能了。 总不可能现在叫老太婆停手,说自己带她在通城转悠一圈赔罪吧? 老太婆也终于回过神来,任凭着符纸继续贴在自己的额头位置,甚至还特意伸出一只手压住了符纸防止其脱落,另一只手抓向了老道。 “报纸!” 地面中,忽然出现了三条黑色的锁链,直接锁住了老太婆的那只手。 “轰!” 一声闷哼之下, 锁链下落, 强行将老太婆的手给压在了地上,连带着老太婆本人也不得不跪伏了下来。 “老板!” 老道成功地逃脱了老太婆的魔爪,直接来到了周泽的身后,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老板,不好意思,我又…………” 我又闯祸了。 天见犹怜,老道这次真的没去瞎干什么,他只是跑去跟一个要离开的大妹子告别了一下,人家请自己吃了个饭,自己理所应当地应该陪人家去要个押金。 天晓为什么居然招惹到了这个东西, 那个大妹子真的可怜啊, 居然摊上了这么样的一个房东,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不过,换个角度看问题的话,还是严打好啊,否则继续在这房东屋子里住下去哪天被吃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但这次,出人意料的,老板似乎没有半点的急躁,反而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没事吧?” 周泽关切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比起老张只能带自己去小学给小学生止鼻血,还是老道靠谱。 老道摇摇头,除了耳朵还有点疼,倒是真没其他地方受伤的。 反而是老板这忽然的关心,让老道有些受宠若惊。 在老太婆的手还被锁链锁在地面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周泽,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 道: “僵尸啊。” 这种神情,这种反应,周泽还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不管是什么对手,在感应到自己僵尸的身份后,要么惊讶,要么觉得棘手,但眼前这老太婆,所流露出来的,像是一股子怀念。 不是那种对“旧情人”的怀恋, 而是一种对“食物”的怀恋。 似乎在某一段时间里,老太婆经常吃僵尸,还迷恋上了那种味道。 一直都是周老板把别人当食物的份儿,这次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周老板往前几步,双手撑开,十根指甲闪烁着暗黑色的纹路。 一根又一根的锁链从地面升腾而起,保险起见,周泽决定还是先把这老太婆绑成一个粽子为好,至于接下来是要杀要剐还是要问事情,都方便。 老太婆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 只见她张开嘴, 一团团黑色的罡风居然直接从其嘴里喷射了出来,于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四处飞舞。 上一次见到会这么玩儿罡风的,还是翠花,但人家翠花至多一道两道三道这样子的以来,可没眼前这个老太婆这般量大管饱。 一根根黑色的铁链出现在了周泽的身前,封锁住了面前的空间,一时间,外头的罡风哪怕再凶猛,也依旧进不来。 喝喝咖啡,晒晒太阳,整天一直都这么散漫散漫着; 但能气死人的是,周老板的进步,绝对是书屋里所有人中最快的,而且快到了书屋其他人拍马都赶不上。 “我…………来…………吧…………”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赢勾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意思而已,我能解决。” “呵…………呵…………” 赢勾的笑声刚落下, 原本跪伏在那里的老太婆,其身影忽然崩散了。 同一时间,在周泽的身后,也就是屏障和自己本人之间的那一点点小小的空间间隙里,出现了老太婆的身影。 她正一脸微笑着看着周泽的脖子,舌尖已经有口水滴淌了下来,对着周泽的脖子就直接咬下去! “煞!” 煞笔从周泽衣服兜里直接刺穿了出来,钢笔上释放着红色的光芒,须臾之间,洞穿了老太婆的脖颈。 “砰!” 老太婆的偷袭没能成功,周泽马上侧身、后退。 煞笔在洞穿了老太婆的脖子后于空中飞速转了一圈,又飞回到了周泽的跟前。 老太婆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阵阵类似鼓风机破损后强行开启的声响。 周泽伸手,将煞笔收回。 刚刚若不是煞笔自动护主,自己先前应该已经被老太婆偷袭成功了。 也难怪赢勾刚才忽然说可以让他出手, 可能不是铁憨憨手痒了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在铁憨憨看来,他周泽很可能会翻车。 实力强的对手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种不光是实力强,而且战斗经验战斗意识也极为丰富的。 老太婆刚刚的声东击西,确实玩得很纯熟。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在心里问道。 不是人,不是妖怪,也不是鬼,因为老太婆动手时,身上并没有上述三者特有的那种气息,反而显得很纯粹……很新鲜。 “仙…………奴…………” 今晚就一更。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千零六章 你我皆凡人 仙奴,字面上的意思很好理解,但周老板也不是那么确定。 就像是“小鬼子”“棒子”“倭奴”一样,可能这个“奴”字的后缀,只是想要代表说话的人对这个群体的一种蔑视和不屑; 另一种意思就是纯粹“仙人的奴隶”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过分地去咬文嚼字,老太婆虽然刚刚被煞笔开了喉咙,但这种惊人的生命力,还是那么的令人意想不到。 以前倒是见过身体被伤后依旧还有力量蹦跶的或者是恢复力很惊人的,但那种身体遭受重创后气息反而变得更强盛的,这还是第一个。 谨慎起见,周老板目光里开始呈现一抹黑色,同时缓缓地闭上,开始切换半张脸的人格。 对此,赢勾也表示了默许。 如果一直是周泽在开车的话,那么翻车的可能性确实是有,但如果让半张脸来做这事儿,对付面前的这种角色,问题还是不大的。 最起码, 人家不瞎, 看得清楚那张符。 老太婆捂着脖子的手松开,脖子伤口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层黑色的膜,随即,老太婆双手双脚都下压,整个人像是一只壁虎一样趴在了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围绕着周泽进行游走。 “砰!” 忽然间, 老太婆迸射而起,扑向了周泽,其双手双脚位置隐约有黑色的烟雾在环绕,散发着极强的腐蚀性气息。 周老板这会儿刚刚重新睁开眼,目光中,透着一抹子深邃。 接下来, 倒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交战,也没有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的惨烈。 有的, 只是一个潇洒的侧身, 在最为恰当的时候, 周泽身体一侧, 老太婆扑了过去,没扑中周泽。 周泽又顺势伸手, “啪!” 手指自老太婆的面门位置掠过,撕下了那张一直贴在老太婆眉心上的符纸。 嗯, 熟悉的符纸,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身体的余温, 褶皱处好像还夹杂着一根略有蜷曲的黑色毛发, 似乎是因为主人家身子近年不太好的缘故,这黑色的边缘位置,还泛着淡淡的熏黄。 老太婆作势要重新扑过来,但其额头上之前被老道符纸镇压下去的七彩光泽再度浮现,老太婆当即抱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 脖子上的那层膜都因此破裂了,像是个有缺口的风琴,依旧被拉大锯的力量使劲地拉动着。 周泽眼眸中的黑色开始褪去, 这就完事儿了, 让周老板都觉得有些意外, 同时暗暗地埋怨赢勾干嘛不早点提醒自己揭掉符纸就结束了。 就像是你辛辛苦苦地在做题,死活得不到答案,但你旁边有个家伙手里就拿着参考答案。 周老板伸出手指,指向老太婆, “咖啡!” 五根黑色的锁链升腾而起,这次老太婆只顾着承受着封印的痛苦,没办法再反抗了,被锁了个结结实实。 等到锁定之后,锁链开始敛去,但在老太婆身上留下了五条特殊的符文,继续深化着捆缚的效果。 这几年来,赢勾曾两次横扫过地狱,每次从地狱归来,周老板都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对力量的掌握和理解层面上有着长足的进步。 这不是什么教学,赢勾也基本没有主动教过自己什么东西,但这真的比师傅手把手教你来得更为直接。 很多人还在很苦逼地为如何积攒力量而忧愁和努力着,周老板则恰恰相反,只想着如何秀就完事儿了。 就如同世间多少人没日没夜地为了生机而奔波劳累, 周老板则是傍了个富婆, 只需要学会如何把钱花得精彩花得精致就足矣。 老张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在周泽的示意下,也不犹豫,直接把老太婆给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寻常时候,面对这种事儿,老张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规则原则什么的,但对于这种超灵异现象的事儿,他清楚,只有最为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它,才能把危害给降到最低。 这一年来,老张也出去解决过几次厉鬼事件,还是有长进的。 “老板,屋子里还有一个,是她男人,应该是一起的,先前她就像是想骗我进屋子!”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过来打起了小报告。 老道是个善人,喜欢捐款助学,但并非是那种以德报怨的烂好人,若真是那么天真的话,以前这漂泊半生,根本就等不及来到通城就被忽悠到黑煤窑卖苦力去了。 周泽点点头, 心里则是想着冯四上午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既然这老太婆和“仙”有关, 也就不晓得冯四敢不敢把这事儿写到报告里去了。 还有, 老道现在趟雷的质量,真的是越来越高了,普通的雷都不屑于去碰了,要碰就碰这种原子弹。 而且还是一种动态的提升, 以前自己还比较弱时,老道就碰小雷; 等自己不断地强大起来,老道就开始找大雷去碰。 有点像是玩儿网游,伴随着玩家等级的提升,那个站在石头下面一直摸裤裆的NPC老爷爷继续给你发布新的任务。 周泽伸手推开了屋门,老张扛着老太婆走了进来,老道则是紧随其后,身子藏在老板身后,向里头打量着。 其实,没必要再去找了,因为那个老头儿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就像是在等着周泽等人进来一样。 老头儿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就像是里头有个哪吒哭着喊着要出生一样。 其实,整件事到现在,周老板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因为事情的切入点很突然,老道说碰雷就碰雷了,也没什么铺垫和前戏。 “放了她吧…………” 还好,打破尴尬沉默的是老头儿。 老头儿张开嘴说话时,你可以看见他的牙缝间那些探出脑袋的触须,像是有很多只细小的触须虫子在其嘴巴里安了家。 老张面色有些难看,老道更是捂着嘴,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周老板倒是习惯了,这点儿小场面,洒洒水罢了。 “她攻击我手下,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了?”周泽反问道。 “我愿意赔偿。”老头儿说道。 周老板搓了搓手,道:“出价吧。” 谁先出价,往往谁被动,经常在商场砍价的大妈深谙其中的道理。 “你的命。” 周泽闻言,愣了一下,等了三秒,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是什么冷笑话后,周老板点点头,晓得这其实就是没得谈了。 老头儿重新张开嘴,没有说话,但嘴巴的弧度,开始越来越夸张,一直到原本面容所在的区域,完全被张开的口腔给覆盖,鼻子眼睛耳朵都已经被扭曲到后脑勺位置上去了。 随之而来的, 是一股浓郁的恶臭, 紧接着, 一只手, 从老头儿嘴巴里探了出来,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里面爬出,露出了上半身。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 一个老人张着嘴, 然后另一个黑色身影的老人从这个老人嘴巴里爬了出来。 是的,黑影也是一个清晰的老人形象,虽然看不真切面目,但就像是水墨画的抽象感一样,也算是足够清晰了。 “你可能并不清楚,我是什么身份。” 黑色身影阴沉沉地说道。 周老板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老张故作镇定地依旧站在他旁边, 老道则是很从心地已经靠到大门那边去了,他的裤裆每日一符的额度已经用掉了,最为依仗的东西已经不在,万一待会儿打起来,他直接开溜不当累赘才是最明智的。 事实上, 如果不是刚才他符纸的作用, 那个老太婆根本闹腾不起来。 似乎每个反派角色总喜欢玩儿这一出:“你知道我是谁么?” 然后摆出一大堆的身份头衔,最后又死得很惨。 比如周老板从来不会出门跟人介绍说自己是: 书屋的所有者; 幽冥之海的主人; 泰山意志的继承者; 阎王的终结者; 白骨王座的合法继承人; 地狱万民的永久守护者; 奈何桥等待的男人………… 因为上一个喜欢这么玩儿的人在被自己侄儿睡了后翻脸一刀捅死了。 “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话,我想,你不会还能这么平静地…………” “仙家养的狗而已,得瑟什么?” 周老板发出了嘲讽,随即皱了皱眉,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影老头儿的话直接卡壳了, 有些震惊,有些惊愕,有些不敢置信,仿佛有一种既定的观念被直接撕毁了; 又像是摔落崖底苦练神功多年终有小成刚爬出来就遇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魔教教主领着魔教所有护法正在这里开BBQ, 随后, 卒…… 到最后, 黑影老头儿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那个老头儿的嘴巴又慢慢地闭合上去, 眼睛、耳朵、鼻子终于又回到了它们应该待的位置。 少顷, 老头儿把自己的屁股往外挪了挪, 只留有一点屁股部分搭在沙发边缘, 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位置, 肚子虽然还是一鼓一鼓的,却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盛气凌人, 带着略微地讪讪和不安, 小声嘀咕道: “是我们老两口运气不好呢…………还是现在人间这么可怕了?” 第一千零七章 终日奔波苦 安律师手里拿着一根黄瓜,一边啃着一边往书店走,推开门,看了一眼,只看见坐在吧台后面和小猴子在一起玩游戏的莺莺,没瞧见冯四的人影,不自觉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落寞。 “冯四呢?” “刚出去了。” “老板呢?” “下午就走了,和老张去小学讲课去了,对了,安律师,你这半天在忙什么?” 莺莺只是表示友好且不让氛围那么尴尬地随口问问,实际上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屏幕。 小猴子伸手指着屏幕不停地“吱吱吱”,像是在当军师出谋划策一样。 “我啊,陪着在蹲了半天的地,参加了一个阴间阳间农学家的交流会。” 安律师之前被周泽派着带那个给谛听洗澡的少年去蜡像馆看植物去了, 别说, 黑小妞、死侍加那个少年,两拨人凑一起后,还真的有的聊。 黑小妞和死侍一直是在阳间种地的,是将阴间的植物想办法移植到阳间种植; 少年则是恰恰相反,他是把阳间的植物移植到了阴间。 虽说方向上不同,但是在经验上可以互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 少年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俘虏”的身份,仨人一起蹲在地头上,渴着劲儿地聊这聊那个,真的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毫不怀疑,安律师甚至觉得若是忽然传来谛听暴毙的消息,这个少年很可能就直接在蜡像馆住下来不走了。 安律师站在旁边都快尴尬死了,他们说啥他是都听清楚了,就是完全听不懂而已,就这,他还是这波人里地位最高的,所以他们聊着什么聊了一会儿,还会特意来问问自己的意见怕自己冷场还主动地找自己互动一下,征求一下自己的指导性意见什么的。 安律师只能友好不失礼貌地点头,“嗯”“对”“我觉得行”“不错”,活脱脱地像是个打乒乓球的跑去指导足球发展一样。 现在,那伙人还在尽情地聊着呢,好在安律师把话题强行扭到了老板点名要提高产量的那株特殊植物身上。 少年也对那株植物感到震惊,但商讨下来的结果,就呵呵了………… 完喽,完喽了, 没戏了, 老板的这个任务自己应该是完成不了了。 倒不是为没能完成任务而感到多么失望,事实上安律师清楚,自家老板其实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但安律师经过了这帮人的一番科普后,也终于明白了那株植物的意义,若是能提高产量,别说是花生米了,就是你让一个人不停地吃瓜子只要量够大,他也能吃饱的啊! 而若是能让赢勾吃饱, 妈呀, 天呐, 平等王安想想都觉得激动异常! 但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得, 这么美好的事情,看来真的只能停留在想象中了。 “我给你泡咖啡!” 莺莺终于离开了屏幕,给安律师泡来了他的专属超霸杯。 给老板泡咖啡,对于莺莺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而给安律师泡咖啡,则是因为那些咖啡代理们打电话催收货弄得莺莺快烦死了,只能在这边不停地让安律师先去库存。 “这又在吃鸡呐?” 安律师装作自己很懂风向潮流的样子随口问道。 事实上莺莺的年纪比自己大,自己才是嫩出水的那个。 “在匡扶汉室呢。” “哦。”安律师点点头,习惯性地没听懂却装作很懂的样子。 “算了,我给老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吧,省的老板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安律师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周泽的号码,同时拿起超霸杯“咕嘟咕嘟咕嘟”地猛灌, 放下喝完了的杯子后, 安律师感觉自己距离金丹大成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刚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示意莺莺再给自己续一杯,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老板的声音: “喂。” ……………… 老头儿的前倨后恭表现得很清晰,清晰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或者说, 是因为这几年一直有老道和安不起待在身边, 在这样的一种氛围熏陶下, 对方是真从心还是假从心,也就多了不少分辨能力。 不过,当你在观察对方时,对方又何尝不是在观察着你? 可能只是自己直接点出了其“仙奴”的身份,让其变个花样翻过来摸摸自己的底细。 只是,该如何去解决和面对眼前的这位,周老板一时还没一个章程。 对方是对老道出手了,但老道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事儿,所以双方间,深仇大恨的话,还真没。 但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人家走或者装作没看见让他们离开通城别在自己眼前晃悠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安。 最重要的是,觉得有点亏。 周老板是一个很懒的人,但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毕竟是穷怕了,所以看这个什么东西,合适的话,就收入书屋,这也导致书屋现在的人口和兽口在越来越大,若非渠明明同学把网咖送给了周老板,可能现在书屋都不够人和兽住的了。 而那些不适合收到家里的,自然就习惯性地想办法去敲出一点儿好处来,敲骨吸髓太极端了,但无偿献血来一点总不过分吧? 对于“仙”的事情,周老板也没多少渴望想知道,而且既然铁憨憨能一眼瞧出他们的身份,与其严刑拷打或者虚以委蛇费尽心思地套他们的话,还不如等下次开饭前威胁铁憨憨给自己讲故事否则就不给他吃饭来得痛快方便。 食指,微微弯曲,在自己下颚位置轻轻地刮蹭着,这是周泽比较习惯的一种思考习惯。 而在对面, 老头儿默默地把屁股又往后挪了挪,身子又倾倒在了沙发上,脚翘起来, 可惜身边没雪茄,否则再点上一根雪茄也就完美了,活脱脱地黑帮电影里大佬的风范。 当然了, 这肚子还是在不停地膨胀和收缩,连带着其身下的沙发也在不停地跟着一起做着伸展运动。 周老板摇摇头,还是没想好怎么办。 而这时, 老人又开口道: “你在想什么?” “想着该怎么处置了你。” “嗯,那确实得好好想想,反正我是打不过你的。” 老头儿虽然姿势又放轻松了,但在言语上,却直接认输了。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比如,给自己活命加点码什么的?” 老头儿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直接指着周泽道: “你都能一眼瞧出我的身份了,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要是脑袋上没那个东西我倒是还能想着可不可以挣扎一下,但那个东西在,我连扑腾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 从先前老太婆的反应来看,那个封印被老道的符纸压制下去后,老太婆所展现出的力量,是足以依靠其丰富的经验和手段几乎偷袭成功周泽的。 那么, 眼前这个老头儿想来应该是比那个老太婆要厉害不少,否则也不可能是老太婆在伺候着他。 只可惜,老道的传统是一日一裆一符, 今天的份已经用掉了。 周泽无奈道:“唉,其实我这人,挺与人为善的。” 说着, 周泽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硬币, 道: “这样吧,字那一面的话,就放你们走,你们别在通城地界混就行,去其他地方,我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反面呢?” “反面的话,你们反正也走不掉了。” “听起来很公平。” “你真觉得公平?”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拿个五五开的话,真的可以上炷香了。”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周老板对那个老头做了个道歉的手势,示意自己要写接个电话。 虽说等着被抛硬币裁决自己的命运有点煎熬,但老头儿还是默默地点点头,还露出了些许微笑。 只是这微笑的嘴角缝隙里还有触须伸展出来,真的是一点微笑的作用都没起到。 老张抿了抿嘴唇,他是片刻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他晚上本就睡不着得靠打坐休息了,今晚可能打坐时脑子里还会想到老头的嘴角以及触须,估摸着连打坐都静不下心来。 老道正对着门口,一只脚放在外头,嘴里叼着一根烟,时刻准备跑路。 “喂。” 来电提示上显示的是安律师。 “喂,老板啊,那个事儿我得跟你汇报一下。” “什么事?” “就是那植物增加产量的事儿,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那个少年说,办法不是没有。” 周泽来了兴致,直接问道: “什么办法?” “但这办法等于是说了等于没说。” “你快说。”周泽加重了语气。 “是是是,是这样子的老板,那个少年的意思是,想增加产量可以,但得把肥料的质量提升上去,让这株植物再长大一层,这株植物现在还只是个小幼苗呢。” “用什么肥料?” “他扯淡呢,说这个肥料真的找不到,除非找到仙人来做这个肥料或许才有可能吧。 你说他这不是放屁呢嘛!” “嗯。” 周老板拿着手机, 默默地点点头。 同时, 不经意间, 用指甲, 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硬币有字的那一面, 刮掉了。 —————— 今儿再调整一下,明儿四更! 第一千零八章 终究不是仙 周泽清楚自己的指甲到底有多锋利,外加,这一元硬币其实也不是很硬。 只是,单纯地把字给抹去很方便,轻轻松松刮蹭几下也就可以了,但接下来用指甲在硬币面上再雕刻出一朵花来,就很有难度了。 而且还是盲雕; 不过一般来说,有深度洁癖的人一般都带有着不同程度地强迫症。 明知道这么做其实没多大的意义,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所以周老板还是很认真地用自己的指甲盲雕着, 本身就是一个形式, 但这个形式也得去认真对待。 放下了手机, 周泽再次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头, 老头儿对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周老板也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仿佛真的是在进行命运的抉择,又如同法官在面临审判前的肃穆。 “嗡!” 硬币自周泽手中弹飞, 于空中迅速地翻转着, 周老板没伸手去接, 任凭硬币落在了茶几上, “嗡嗡嗡!!!” 硬币在茶几上又转悠了几圈,最后归于平静。 老张咳嗽了一声,主动上前查看掷硬币的情况。 他弯下腰, 他低下头, 他睁大了眼, 他愣住了…… 硬币上,是没有字的,但你要说这是“花”,也有点太侮辱毕加索了。 一时间, 原则,操守,品性,性格,等等因素在老张的脑子里开始了激烈的碰撞。 “别看了,是花。” 老头儿先一步出声道。 老张若有所思,后退了两步。 也是, 抛硬币,只是一个形式,对于抛硬币的结果,无论是这个老头还是自家老板,其实都不在意的。 周泽笑了,十指交叉,还没收回去的指甲反射着渗人的光泽。 “那就……不好意思了。” 寻常山贼,横亘一棵树在道儿上,叉着腰,喊一声“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周老板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不是要什么过路费了,而是直接让人家去给自己当化肥。 若是几年前的周泽,估计真不会这么做,偶尔仰望星空时,似乎还能触摸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准绳。 但现在的周泽,地狱横冲直撞过两次了,生生死死都见得太多太多,虽说还一直坚持着过属于自己喜欢的那种“寻常人”的生活,但一些边边角角的东西,早就懒得去计较了。 老头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其身体, 自眉心位置开始, 出现了一条裂缝, 且这条裂缝正在越来越大。 像是菜市场的屠户拿着剔刀对着一条五花肉顺势切了下来,麻溜顺滑。 黑影老头儿从身躯里走了出来,简单自然地像是刚刚脱去了一件人肉外套。 周泽也站直了身子, 没道理说只许自己拿人家当化肥,却还要强行要求人家兴高采烈地自己把自己粉碎再发酵好随后自己把自己埋进施肥区的。 老头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位置, 声音显得有些沧桑, 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印记,象征着荣耀,至高无上的荣耀!” 周老板点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着。 他是真的能理解这种情怀,就像是当初李秀成他们这类的看门狗对“赢勾”的膜拜一样。 哪怕自己死时赢勾根本就不搭理你,甚至可能开开心心地跑去准备收集下一个手办去了; 哪怕你一辈子,只是偶尔做梦时,模模糊糊的感应到了赢勾的存在,彼此之间,都从未交流过; 但他们依旧骄傲,依旧自豪,依旧觉得荣耀; 总觉得自己是世间无二的奇珍异宝,得老天垂青的天选之人,古往今来第一奇葩。 说起来, 仙奴和赢勾的手办, 又有什么区别? 大家其实都是狗。 “天生子民,为仙前驱!” 老头儿发出了一声低喝, 随即眉心位置出现了一道七彩光泽, 但老头儿还是强忍着痛苦,发动了攻势,只见其身下的黑影开始以恐怖的速度扩张出去,瞬间将整个客厅所覆盖。 老张见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见周泽站在那儿没动,自己也就犹豫了一下,依旧站定在周泽的身边。 遇到危险时,抛弃自己的战友独自逃跑,这种事儿老张可真做不出来。 倒是老道,见要开打了,“呲溜”一声,跑得比自家养的猴砸还快,一边跑还一边喊道: “老板,我去给你们买冰阔落!” 影子覆盖了四周, 仿佛披上了一层幕布, 四周的光影开始扭曲和折叠起来,一些地方,还不断地出现雪花点儿。 真的有一种把九十年代农村放映队的即视感。 老头儿很痛苦,但他还是强撑着。额头上的七彩光,应该是很久以前仙人给奴隶们设置的封印,这封印很霸道,哪怕现在仙都没影了,但这封印却一直永存。 也是,自家人总是对自家人最狠。 而被捆缚在周泽和老张脚下的老太婆则是一直闭着眼,她被完全封闭了感官,并不知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自那一天起,仙成了禁忌; 自那一天起,吾等沦为弃民; 自那一天起,尊容彻底丢失; 但吾等片刻不曾忘记,昔日仙山云海的壮阔美丽…………” 已经左手捏着拳头右手准备掏枪的老张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泽,问道: “这是在诗歌朗诵么?” 周泽点点头,道:“自己给自己朗诵BGM。” 说着, 周老板摇了摇手机, 对着那个老头儿道: “要不我给你选个配乐?” 老头儿的吟诵声暂停了一下,嘴唇嗫嚅了几番,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会不会太麻烦了?” 周泽摇摇头,道:“诗朗诵比赛得搭配好音乐才能出彩。” “那就辛苦你了。” “嗯,客气了。” “咳咳…………”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 继续道: “云海崩塌,天门断裂,仙成虚幻,但吾等坚信,终有一日…………” “我欲成仙快乐齐天,变幻出神话在风中流传,真心走过每个瞬间…………” “…………”老头儿。 周老板自顾自地点点头,这歌他本来都忘了,还是前阵子自己刚醒来下楼时恰巧碰到安律师在看《西游记后传》。 老实说,那部电视剧周老板以前也看过,很喜欢,开创了鬼畜风的先河。 但在刘欢的“深情款款”歌声中,老头儿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感直接被冲成了渣渣。 老头儿怒了, 他不朗诵了, 直接道: “我只是最先苏醒的一批仙奴,在这个时候,你敢逆天而行,日后,必然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周老板点点头,“谢谢提醒。” 老实说,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因为周泽清楚,除非老道忽然失心疯地再跑回来又掏出一张符纸给老头儿贴脑门上, 否则这个老头儿对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威胁。 既然要拿人家当肥料,就陪人家走一个形式呗,这样自己的良心也能好受一点,其实还是心软,总喜欢与人为善。 老头儿眼眸里出现了一道彩光, 忽然间, 黑色的幕布之中, 呈现出了恐怖的天崩地裂, 云海在燃烧,天门在崩塌,万千霞光开始溃散,仿佛进入了末日的终结! 这种压抑到极点的绝望,足以将人的精神给瞬间击溃。 老头儿很聪明,他没选择直接动手,因为他知道纯粹地动手自己完全没什么胜算,所以打算直接以精神冲击的方式,再现当年的恐怖场景! 在那个场景里,连仙人都在哀嚎在绝望,那么,普通人在这种场景之中,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这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了,算是剑走偏锋,却也是唯一可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机会! 毕竟,到了他们这种层次了,隔得又不远,电话里说的什么,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老张当即抱着自己的脑袋,跪伏在了地上,开始哀嚎,像是一个胆小的小妹妹,一个人在深更半夜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坐着看鬼片。 周泽身形也是一阵摇晃,这种感觉,真的是完全秒杀了3D4D5D无数条街。 崩溃吧, 崩溃吧, 崩溃吧! 老头儿嘴角露出了笑容, 但很快, 他的笑容僵硬住了。 莫说周泽依旧站在那里,虽然摇晃着,却终究不倒。 就连那个一开始被吓趴下的中年男子,竟然又慢慢地爬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张站起身,双眸中白光闪烁,法兽的威严开始弥漫出来。 执法者,护法者,殉法者,唯法一心,坚不可摧! 想以幻想来摧毁法兽的内心,这真的是太小瞧法兽了。 “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老头儿几乎绝望地问道。 而此时, 画面中, 有一剑落了下来, 瞬间劈开了天门,劈穿了云海,带来了天上地下最为恐怖的死寂! 是这一剑,彻底斩断了属于仙的时代; 是这一剑,自此之后,世间再无仙人! 幽幽的, 周泽听到自己心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带着些许的怀念, 带着淡淡的唏嘘, 带着轻微的伤感: “公……孙……轩……辕……” —————— 今晚还有三更 第一千零九章 那就埋了吧 黄帝是少典与附宝之子,本姓公孙,后改姬姓,故称公孙轩辕,也可以称姬轩辕。 赢勾所说的公孙轩辕,就是指的黄帝。 后来中国古代上有不少的“公孙氏”,很多就是想蹭黄帝的热度取的; 古人很讲究出身,可比现在隔壁的种姓制度更狂热得多。 屈原的“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简直吹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也就是近代,真正的伟人才能以大无畏地勇气,直接坦诚自己是“农民的儿子”! 以赢勾和皇帝的恩恩怨怨来看,让他再喊什么“黄帝陛下”或者睹景思人,热泪盈眶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能这般不带任何贬低的色彩,稍显唏嘘一下,已经是赢勾所能做的极限了。 其实,有时候周泽真的觉得赢勾如果不是手办狂魔的话,完全可以改行去当历史老师。 不过,从赢勾的这一声中可以听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当初隔绝了仙的,是黄帝。 上古末期, 黄帝一剑断绝了仙人传承; 赢勾在地狱大战自天幕中探出来的一双巨手, 最后斩断其十指而后陨落。 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多待发现的秘密。 只可惜赢勾只是贪吃,却不嗜酒,或者说,赢勾喜欢喝的那种加神魔鲜血的酒,可比周老板的猫屎要贵多了,周老板也请不起。 所以,也就没什么酒后吐真言听故事的机会了。 “噗通”一声, 老头儿似乎是再也无法承受住来自封印的压力, 跪伏在了地上, 连带着周围的黑影和画面也一同消散。 老张眼中的白光也慢慢地敛去, 随后, 老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抓着墙壁才没摔倒。 毕竟他的身体素质可比周老板差多了,被旺财稍微在外面蹭蹭也吃不消。 老头儿没玩儿别人,把自己先玩儿趴下了。 这算是周老板经历过的最轻松的一场对决, 曾亲身经历过拿月亮砸阎王殿的事儿,再瞧其他的画面,再恐怖再压抑也都有抵抗力了。 “咖啡!” 周泽对着老头儿举起了手指。 通常意义来说,“咖啡”和“报纸”对应的是翻云覆雨,前者是以煞气凝聚出锁链进行封锁,后者则是将煞气抽打出去。 所以周老板对自己取的名字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很形象,咖啡嘛,让你静下来待着哪儿也别去慢慢品; 报纸则是把报纸卷起来,抽他丫的。 至于赢勾对此的意见,周老板一直都是无视的,也觉得他是口嫌体正直的典型。 老头儿跟老太婆一样,也被捆成了粽子,完成了封印。 “老张,带走。” 周泽对老张做了个走的手势。 老张在旁边深呼吸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一些劲儿来,虽然腰部以下还有些发软,但还是走过去,把老头儿老太都扛在了自己肩膀上。 其实俩人都不重,所以算不上多吃力。 周老板推开客厅门,走了出去。 老道已经在门口那边等着了,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头真装着冰镇饮料。 见周泽走出来,老道脸上马上挂起殷勤的笑容跑过来。、 “来,老板,喝水; 来,老张,张嘴,我喂你喝。 哟哟,哟哟,慢点儿,别呛着,别呛着。” “噗!” ……………… 回到蜡像馆时,已经是傍晚了。 少年掐着手表坐立不安,他的还阳是有时间限制的,毕竟他伺候的人不一般。 领导身边没小事儿,若是耽搁了谛听洗澡搓背,万千地狱亡魂都不会答应的。 他要走,书屋这边还是愿意让他走的。 毕竟, 除了一身搓背功夫, 他又当不了化肥。 但他还是掐着时间等待着,想看着肥料被施下去再走。 这次还阳回来,想等下一次的机会,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他可不想错过。 老张把车刚一停下,少年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打开了车门,抢先一步把老头老太给抱了下来。 毕竟是判官,不管再怎么算是走后门上来的,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等周泽下车,点上一根烟,走进蜡像馆时,发现居然连坑都已经挖好了。 接下来,专业的事儿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周老板也懒得凑这个热闹,其实,他本来是想去看看的,但看见黑小妞大大咧咧地不知道从哪里挑出来两桶大粪后, 有着深度洁癖的周老板选择了退却。 走出蜡像馆,坐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空气,忽然觉得生活还是如此美好。 至于那个老头儿老太婆到底是什么身份,具体地从何处来,是否真的还有其他的仙奴会苏醒什么的,周泽都懒得去细究了。 有些事儿,你细究不了; 比如忽然出现的严打; 比如老道要去见那个即将离开通城的大妹子; 比如大妹子让老道去帮忙退押金; 比如你都是仙了,虽然加个奴字,但也有个仙做前缀不是,你就不能大气点儿,非得为了这一千来块钱跟老道置气; 比如忽然间,安律师给自己打电话需要仙人牌化肥…… 事儿太巧了, 巧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勾薪。 一念至此, 周老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赶紧自己啐了自己一口, 提那个名字干嘛, 晦气。 过了半个小时, 少年走出了蜡像馆, 红光满面,显得很是满足,那种高朝结束后的余韵,似乎还能让他继续反复地回味着。 “种下去了?”周泽问道。 “完成了!” 少年握紧了拳头挥舞了一下。 “我很好奇,你们种地还要用米田共的么?” “那是五谷轮回之气,做肥料的引子的,首先用手进行搅拌,然后…………” “行了行了,我是个外行,不用知道具体细节。” 少年闭上嘴,有些无法分享自己得意之作的遗憾,就像是程序员男友总是想和女友分享代码的趣事儿时自己的女友总是不领情一样。 随即, 少年走到周泽跟前, 一本正经道: “我要走了。” “不送。” “其实,这个肥料效果还是差了很多,因为他只是和仙有点关系,但已经足够那株植物再发育一波了。 那位先生是个天才,真的。” 少年说的是死侍,看来这俩人确实是惺惺相惜。 当初的日本神父,机缘巧合历经挫折之下,居然意外地点亮了另一棵科技树,不得不说,真是造化弄人了。 “他有老婆了。”周泽说道。 少年点点头,面露遗憾之色。 大有君生我已老之感。 “周先生,周老板,周大人。”少年郑重地对周泽抱拳,犹豫了一下,还是单膝跪了下来,诚恳道: “我觉得我还是跪一下比较好,反正以后您给我庄园时,我也是要跪谢的。” 周老板不置可否。 “走了。” “慢走。” “这具肉身,麻烦你们帮我保存一下,下次来就直接用这个了,省的再找了。” 说完, 地狱之门被打开,只是这次地狱之门的边框是红色的,这意味着这是特殊通道,只有这次还阳上来执行任务的判官和巡检们才能使用,真正的阴阳大门,其实还封闭着。 少年走了, 他的身体直接摔在了地上, 脑壳位置磕在了台阶边缘处, “咯噔”一声, 凹陷下去了一大块, 不是那么新鲜的脑浆也慢慢地溢散出来。 讲真,以周老板曾从医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跟头能摔出这么个结果出来,也真是难得。 可能这具身体被征用前本身就很脆了吧。 周老板皱了皱眉,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喊黑小妞出来让她把这身体先给安置好。 化肥施加下去,不可能一蹴而就,得两个月后才能看见真正的成效。 周老板也没奢望着能直接长出西瓜,其实哪怕是能把花生米儿的产量提升到小马铃薯,周老板都可以算是心满意足了。 到时候自己没事儿就可以拿着一颗土豆去逗铁憨憨,想想也挺有趣的。 回到书店,在莺莺的伺候下先洗了个澡。 周泽打了个呵欠,说了声晚饭他不吃了,就上楼了。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似乎就这么要过去了。 但也就在刚入夜的时候, 书屋这边的众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饭, 隔壁药店柜台那边, 芳芳正在和自己的丈夫在特定允许的时间视频, 外头南大街上,衣着越来越少行人川流不停; 而在药店的病房里, 一道黑漆漆的老人身影, 再度从墙壁上浮现而出。 带着鬼魅般的氛围感,又开始了从病房门口那边向勾薪床上移动的过程。 但这一次, 庆直接自病床上坐了起来, 同时沉声道: “良、佑。” 俩小孩也一起坐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 墙壁上的老人身影有些诧异地停止了自己的步伐。 庆的身体飘浮了起来, 身边俩伙伴的身日也一起飘浮了起来, 一道紫色的网, 慢慢地落下, 在床上躺了一年后, 三个仅存的执法队大佬,终于再度露出了属于他们的狰狞。 既然投诚了, 自然得纳一个投名状! ………… 一声爆炸, 砸破了夏日的宁静。 “轰!” 第一千零一十章 雷劈 每年,全球各地被雷劈死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即使到现在,一些地方在发生有人被雷劈死的事件后,大家还会习惯性地去找他被劈死的原因。 哪怕是以前做过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给他强行放大,以给他享受“雷刑”的正当合法性。 瞧, 怪不得这个人被雷劈啊! 但这只是自然概率而已,做不得数的,若是老天真的会打雷劈死恶人,那老天爷得直接因高额电费而破产。 所以说, 被雷劈的人, 不一定是罪大恶极的, 可能真的只是……纯粹倒霉; 比如, 药店病房里的勾薪。 雷劈下来时,声音很响亮,但论爆炸和伤害威力真的比不上一个普通的汽车炸弹,甚至差远了。 没有熊熊如火的画面,也没有地动山摇的阵仗,各种光与影的特效也是么得; 它只是给药店天花板上炸开了一个一平米不到的窟窿, 其他的经济损失, 可能也就是包括书屋在内的附近店铺里的电脑主板直接报废了以及一些其余的电子产品,也或多或少出现了一点这个那个的问题。 至少,莺莺的高配电脑和小猴子的高配电脑,应该都GG了。 原本正在熟睡的周老板直接被雷声惊得来了个“鲤鱼打挺”, 作为一个曾被雷劈过且不止被劈了一次的男人, 对于雷击这种事儿, 周老板有着属于过来人的发言权, 而且也有着理所当然的敏感。 莺莺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是僵尸,本身就最怕这种东西。 好在老板现在在自己身边,虽说老板也被吓得不轻,但她还是能得到极大的安全感。 简单地套上了衣服,周泽马上下楼走出了书屋,发现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老张恰好在书店吃晚饭, 雷击发生时, 大家把手中的饭碗都吓得摔在了地上, 别说, 若是雷稍微东边移动个七八米的距离,劈到书屋的头顶,正在吃晚饭的众人,按照属性来说: 你全部劈死,肯定有无辜的; 但你一个隔着一个的劈,肯定有漏网之鱼。 不过老张还是马上跑了出来,以自己警察的身份维持着秩序。 可能,老张是书店里,为数不多的,不怕打雷的人了。 他只负责在外面维持秩序,不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进来,也没急着进去查看情况,因为他明白,真正处理情况时,自己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周老板走入了药店后看见芳芳趴在柜台上,像是休克了。 她是孕妇,可不能出意外。 周老板急忙先检查了一下芳芳的身体, 老实说, 有时候医生真的很不喜欢太胖的病人,一是做检查时比较麻烦,二则是想像一下动手术时切开你的肚子,露出来的那一层层厚厚的油脂…… 恶心倒是不恶心,做医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关键是麻烦和腻歪。 好在,检查刚做了一半,芳芳的眼睛慢慢地睁开, 她看见了周泽, 幽幽道: “老板,我是死了么?” 周泽长舒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 道: “你没事。” 只是惊吓过度引起了短暂昏厥,甚至连昏厥都算不上,或许可以简称为吓懵逼了。 再者,芳芳虽然胖,但她不是虚胖,是那种很结实的胖,这身体素质,彪得很。 “我孩子呢?我孩子没事吧?” “孩子应该也没事,我现在让人送你去附近医院做个检查吧。” 药店里的医疗设备都是不错的,但受电击的影响,在调试检查之前,不适合用了。 最重要的是,周老板现在也没功夫给芳芳做什么全身检查,里头被雷劈的人到底啥情况了他还不知道呢。 安抚了一下芳芳,让莺莺带她去医院先做检查,随后,周泽推开病房的门,愣了一下, 因为安律师和冯四儿已经站在里头了。 之前二人经过芳芳身边都对昏迷的芳芳视而不见。 当然了,你不能拿这个去要求他们,毕竟,对于这俩坏胚来说,他们只是习惯性和本能性地在意自己利益相关的事儿。 一些事儿,倒是外人看得透彻,比如黑小妞就不止一次地反复教导过死侍说老板对待真正的自己人到底有多好云云。 周老板强行把心中的那点不愉给剔除掉,走上前,问道: “怎么样了?” 病房里,一片狼藉。 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漆黑一片, 四张病床,全部坍塌,地上也出现了一个两米见深的坑洞。 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全都堆叠到了一起,场面是相当的凌乱。 “我们也就前脚到,还不清楚呢,老板。” 说完, 安律师和冯四对视了一眼, 俩人分列前后, 开始把坑洞里的杂物都清理出来。 很快, 一只幼小的胳膊露了出来,冯四撑起上面的一个床尾段的金属栅栏,安律师则是用力把这个也不知道叫良还是佑的小孩给拉了出来。 小孩闭着眼, 你很难分得清楚他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除了庆会睁开眼看看世界以外,这俩货都跟躺太平间的没什么区别。 把他放在了一边, 安律师和冯四儿继续清理了起来, 很快, 又一个男孩被拉了出来。 这下子良莠不齐给凑齐了。 把压在下面的水泥块挪开,安律师把庆给抱了出来,且伸手拍了拍庆的脸蛋。 见没反应, 又用力地拍了拍, 直把人家原本被熏黑的脸都拍红了, 庆还是没反应。 “再拍下去的话,没被雷劈死也要被你给拍死了。” 冯四在旁边提醒道。 安律师瞪了冯四一眼,将庆放了下来。 而后, 二人一起收手,站在了旁边。 安律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三个娃, 道: “老板,仨都昏迷不醒着,好在还能感应到灵魂气息波动,没被劈得魂飞魄散。” 周泽点点头,走过来观察了一下,道: “你们辛苦一下,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白,老板。” 当事人都昏迷着,这怎么调查?这里又没监控可以调阅。 但安律师还是回答得很干脆,因为很多时候,领导想要的可能只是看得见的态度而不是实际的结果。 周泽站起身,似乎是打算出去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 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回头再看向依旧还残留着不少堆积杂物的深坑, 道: “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 急救手术,周泽真的是很久没做了,上一次真正做手术还是手痒来药店割了一下阑尾。 之前倒是进过几次手术室,但都是抓人家的灵魂而不是真的去操刀的。 这会儿条件有限, 勾薪又伤得厉害, 周老板只能尽量找寻一下自己以前的那种感觉,给勾薪做着伤口处理。 美观和术后恢复什么的,暂时就不考虑了,反正只是一具躯壳罢了,能用就行。 最严重的,还是勾薪的大腿位置,被砸得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伤口位置还有着极为严重的烧焦痕迹。 这种伤口处理起来真的很复杂, 但周老板做起来,依旧有条不紊。 值得庆幸的是, 大腿伤得很重,但炮口和炮弹倒是没什么大碍,周老板现在毕竟不是医生了,也没医德的束缚,你让他给你处理伤口可以,让他给你割蛋蛋,还真不是那么愿意。 虽然周泽以前当医生时,第一次遇到一个需要割掉的蛋蛋时,还兴奋了很久。 整个处理过程很顺利, 并不是周老板刹那间就上辈子的巅峰自己附体了, 纯粹是因为勾薪真的可以改名叫“(勾)够坚强”, 不管伤势再重,他依旧能吊着那口气。 若是你手下的病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死的话,那这个医生当得,可真是幸福。 若是带着实习生观摩手术,还能把病人顺带当作大体老师摆弄一下。 一直忙活到了深夜,勾薪这边才处理完了。 他也昏迷着,不过他之前就是昏迷的,此时也就是从一个昏迷转移到另一个昏迷罢了。 虽然伤势更重了,但至少在精神上,他是幸福的。 走出了手术室, 周泽长舒一口气, 腰有些疼,腿有些酸,眼睛也很是疲惫,其实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真的可以秒杀上辈子的自己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周老板真的很久没“运动”没“工作”过了。 脱去了防护服,周泽在药店里洗了个澡。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早已经散去,毕竟救护车都没来,也没什么真的热闹可以看的。 老道老张等人则是化身兼职泥瓦匠,修补屋顶的修补屋顶,收拾病房的收拾病房。 病房收拾好了,还得给病人继续住。 洗完澡出来,接过莺莺递过来的茶杯,周泽抿了一口浓茶,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一时间,还真有种以前在医院工作室面对突发事故时的那种错觉感。 “老板,有发现了。” 安律师这个时候有些兴奋地找到了周泽。 “怎么了?” 周泽把茶杯还给了莺莺跟着安律师又回到了病房。 这是隔壁的病房, 此时庆三人以及刚刚做好手术的勾薪都躺在这里。 药店的条件好是好,但重症监护室这种配置肯定是不可能有的,就算你硬件跟得上,但软件(工作人员)方面也不可能匹配得了,强行匹配也是浪费。 毕竟药店平时也就是卖卖感冒药切个煲皮和阑尾什么的,若不是有勾薪,都很难自负盈亏。 冯四此时正站在庆的身旁,庆的左胳膊上的新病号服已经被撸起。 那上面,有一颗红痣。 嗯,不是什么守宫砂这类糊弄人的玩意儿。 周泽站定,目光看了过来。 安律师对冯四点点头, 冯四单手掐印, 于虚空中画了几下, 随即对着那颗红痣点了上去。 一道蓝色的光芒顺着冯四的手指打向了红痣, 红痣位置泛起了淡淡红色光泽, 紧接着, 红光打在了病床前方, 在红光之中, 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正在扭曲挣扎的人影, 只不过这个人影身上有三双稚嫩的小手已经死死地把它给压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周泽开口问道。 但心里, 却泛起了惊喜! 刚刚才帮赢勾把花生米有机会升级到小号马铃薯,现在是有机会变成番茄了? 冯四摇摇头,道: “老板,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庆把它单独地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个封印,还是是那个执法队乙等队大佬一起施加的。” 这也从侧面衬托出了这个被封印家伙的重要性, 毕竟, 庆他们仨都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现在还没醒来。 “现在能解开封印么?” 周泽问道。 冯四摇摇头,随即又苦笑着点点头。 “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我可以解开,但它可能因此逃脱,这个应该很难抓; 但如果老板你可以请…………” “大大老板。”安律师在旁边提词儿。 “额……请大大老板出手的话,应该没问题。” 周泽眼睛眯了眯,又稍微靠近了红痣一点,弯腰,把眼睛凑过去,同时在心里问道: “铁憨憨,你出来,问你个事儿。” 没反应。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 这货肯定不是在沉睡, 他是故意的! “喂,在不在?” “喂,听到请回答。” 周泽又在心里喊了几声。 旁边的冯四则是很期待地站在旁边,等待着那位的降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和激动。 安律师则是站在冯四身边,用一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优越目光不停地瞥着冯四: 呵,没见过世面吧! 一连在心里问了好几遍, 见赢勾都没反应, 周老板也懒得继续泡下去了, 合着我这儿辛辛苦苦地找化肥是为了谁啊? “冯四。” “啊,在,老板。” 冯四有些意外,他能感觉出来,喊他的,还是咸鱼老板。 “你现在去蜡像馆,给我把那棵藤给直接拔了!” “啊?” “啊什么啊,叫你去你就去!” “是,老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冯四还是点点头转身打算去照办了。 但当冯四刚刚走到病房门口时, 周泽身体忽然一颤, 双眸之中瞬间被一抹黑色所覆盖, 磅礴的压力一下子如同海啸一般倾轧了下来! 而冯四, 则是这压力的重心。 “噗通!” 冯四猝不及防外加这恐怖的威压压顶之下, 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 倒不是冯四不争气,而是你是否争气在此时都没了任何的意义。 周泽开口道: “你…………敢…………” 冯四:o(╥﹏╥)o —————— 这章字数多一些,但还是不算二和一了,赶时间怕大家等太久,就先写完发出来。已经深夜了,今儿说好的四更,只能说写了三更半。明儿龙早点码字,把欠章争取都补上。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老道弥留 这算是冯四第一次直接面对来自赢勾的压力, 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安不起为什么会在几年前就这般坚定执着地当舔狗了。 搁在以前, 可能真的是距离自己太高太远,单纯靠想象,根本就比不上亲身经历的体验; 眼下, 在这一股威势面前, 你除了臣服, 想不到第二条路, 也不会允许自己去选择第二条路。 本质上来说,排除那次为了爱情的犯二,安律师和冯四,其实是一类人; 不过,面对这种质问时,冯四只是跪伏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些事儿,自家人说得,外人说不得的; 他若是分辨说是听周泽的命令行事,这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你算个什么身份? 凭什么在这里挑拨离间? 寻常人说俩人关系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已经算可以了,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的更是顶了天了; 但这种,两个人共用一个灵魂,说悄悄话都不用动舌头的关系, 你还想去挑拨? 还想去插足? 冯四不傻,所以现在的他,只负责在那里瑟瑟发抖就完事儿了。 周泽低下头,看了一眼庆手臂上的红痣。 他没有再吵什么,因为很无奈的是,他想和周老板吵架,只能在心里吵架。 拿着周老板的身体,当着周老板手下的面儿,不停地数落周泽这条看门狗到底如何如何地不知尊卑无法无天多么的不可理喻什么什么的, 然后旁边的安律师冯四之流再一起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对,对,对, 您说得对! 有点像是李家的牛跑到孙家的田里踩坏了庄稼后孙家的婶子跑到老刘家的打谷场上拉着老刘家的媳妇儿背地里疯狂数落李家人多不是东西; 赢勾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仅仅是看了一眼后, 周泽又站直了身子。 随即, 周老板身体一阵摇晃,好在马上扶着墙壁站稳了。 冯四只觉得刚刚那一股恐怖的气息终于消失了,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同时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 若是说之前投靠这里,只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的话,那么,经过刚刚的“恐吓”,他已经彻底心服口服了。 可能, 也就只有周老板自己本人不清楚, 赢勾, 到底有多么可怕的威慑力。 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他孤傲,他特立独行, 但只要站在山巅狼嚎一声, 四面八方马上就会跑来一大群地舔狗, 其中不出意外, 会有一条叫舔狗安, 而在舔狗安的身边,应该还会站着一只舔狗冯。 安律师走到柜子旁,取了一些纸巾,走到冯四身边,递过去。 冯四有些讪讪地伸手接过了面纸,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安律师有些意外道:“我拿给你擦下面那把儿的。” 冯四愣了一下,大惊之后,人的思维反应确实会稍显迟钝一些。 安律师眨了眨眼,促狭道: “吓尿了吧?” 冯四:“…………” 安律师作为过来人,伸手拍了拍冯四的肩膀,紧接着,看向老板, 问道: “老板,可以打开这个封印么?” 周泽摇摇头,道:“打开是可以打开,只是庆的这个封印,是以自身的灵魂为封印阵眼,强行打开的话,只能破开阵眼,结局就是…………” 说到这里, 周泽取出一根烟,也没顾忌这里是不是病房里,反正这间病房里躺着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把烟点上,道: “等他们苏醒吧。” 没理由人家费尽辛苦地帮你抓东西,结果你直接给人家杀了再把东西取出来,况且,这事儿又不是真的着急。 初期化肥刚用上,看疗效还得俩月的时间呢。 再等一阵子,等庆他们苏醒过来,到时候一切就都能解决了。 不过,这个黑影到底和仙有没有关系? 三个执法队大佬一起出手,居然都得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才能把那黑影给封印住,这要是放在其他时候,周老板不借用赢勾的力量,估计还真对付不了这个玩意儿。 且, 这玩意儿偷偷摸摸地跑到书屋隔壁干嘛? 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庆他们仨出手了,封印了它,万一它真的躲藏在阴暗角落伺机偷袭,得多么可怕。 还有一点周泽很不明白, 如果刚刚看见的那道被封印的黑影也是仙的话, 这群家伙怎么最近都往通城跑给自己送人头? ………… “阿嚏!” 老道打了个喷嚏,拍了拍手,将手套给摘了下来。 初步的修复工作已经完成了,但过几天还是得找个专业的施工队进场重做一下细活儿。 老张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种瓦匠活儿,确实累人。 “得嘞,忙活了这么久,待会儿再让许娘娘给咱整个夜宵犒劳一下。”老道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 “莺莺现在做菜手艺也不错。”老张补充道。 “得,能得到你的夸奖,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哈哈…………” 刚笑了没两下, 老道鼻子里忽然有鼻血滴淌了出来, 且不是一个鼻孔在流血, 而是两个鼻孔一起在流血。 如果说一个鼻孔在流血的话,很大可能是鼻腔内壁破裂了或者其他什么意外原因造成的,但这种两个鼻孔一起开始流血,往往意味着问题很严重。 老道当即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只顾着手抓着旁边的梯子没让自己倒下去,但鼻子出血那块也就没功夫去及时处理了,不一会儿,胸前的道袍就已经被染上了一片殷虹。 “头抬起来,头抬起来。” 老张刚准备去药店柜台后的饮水机那儿倒杯水呢,回头一看老道居然这样了,马上跑过来一只手搀扶老道的胳膊一只手示意老道脖子后仰。 但寻常人鼻子出血可以以这种方式止住,老道却不行,他哪怕抬着头,鼻血依旧不断地涌出,仿佛只要他在呼吸,鼻血就得上来一样。 且连带着,老道嘴角位置,也开始有鲜血溢出,整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也随之开始抽搐起来。 “老道,老道,老道!” 老张不停地喊着,他能感觉到老道几乎把身子都依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且老道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意识开始模糊的表现。 “老板,老板,老板!!!” 老张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屋子里的病房方向喊,他清楚,现在无论是用医学的方法还是用非正常的方法,都只能喊周泽过来。 “怎么了?” 周泽和安律师冯四三人走出了病房, 一见老道这个样子, 冯四只是微微皱眉, 周泽马上冲上去, 平等王安紧张焦急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把他平躺放下来,快!” 老张马上点头,把老道平躺放下来。 周泽马上伸手把老道的眼皮扒大一些, 而后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老道的胸口位置。 安律师此时跪在老道旁边,有些手足无措,鼻涕眼泪居然自然而然地滴淌了下来。 人们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床上的那位没保留足够多的遗产,否则路人都能给你当孝子。 “老板,老道他怎么啦?”安律师焦急地问道。 “我这怎么回答你?” 周泽干脆坐在了地上,咬了咬牙,从刚刚的检查来看,老道身上一起发生了好多个突发性症状。 正常人,出现一个状况若是抢救不及时都可能出现生命危险,老道这种几个一起来的情况,让周老板一时间都有些束手无措。 很多时候,书屋里的大家都会忽略一件事,那就是老道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且这个老人在一年前就已经被医生下达了三个月的期限。 他因为化疗,头发掉光,硬生生地挺了一年多; 每天,正常地最早起床,开门,扛着扫帚打扫卫生,闲暇时,再出去见见那些大妹子。 他在努力地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生活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他一直活得,至少在常人眼前,很正常,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这具身体,却像是被彻彻底底榨干掏空了一样,当那个时间点忽然到来时,宛若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一起被推到,瞬间就是倾塌的场面! 大家都清楚,那一天会到来,但大家其实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周泽看了眼身上还有水泥灰的老张,看了眼涕泗横流的安律师,最后还是指了指冯四,道: “给我倒杯水来,再拿个牙刷。” 冯四点点头,马上起身跑去药店卫生间那边取了个一次性塑料杯和一个专门配备给病人用的一次性牙刷,且细心地提前帮周泽在杯子里倒了水同时把牙膏涂抹到了牙刷上。 所以, 接下来, 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不是孝子的孝子紧张得一比, 是医生的医生不在救人, 反而在认认真真地刷牙, 老道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 鼻腔的鲜血再度涌出, 凝结出了一个血色的鼻涕泡儿, 鼓胀, 收缩, 鼓掌, 收缩, 最后, “啵儿!”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少年换了衣服,没有穿官袍,因为他的工作,穿官袍不方便,而且显得不庄重。 他和谛听一起住在十万阴山群中,平时也基本没什么交际圈。 以前偶尔有阎王会过来一趟,他穿不穿官袍在阎王的眼里,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寻常人不会在意自己脚下的蚂蚁今天早餐究竟吃的什么食物一样。 所以,他的阴司判官官袍基本都是在种地时才会穿。 刚还阳回来, 虽然走了也就三天的功夫, 虽然谛听见他回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还是懂得了谛听的意思, 马上拾掇好自己,提着水桶和拖把,准备给谛听搓澡。 爱干净是一个好习惯,但这么大的体积还要爱干净,就真的是有些折腾人了,好在少年经得起折腾。 少年对此早就习惯了,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而谛听能窥伺整个地狱大部分的角落,却又灯下黑地放下了自己身边的这个朝夕相处的人。 命运, 或许有时就是这么的奇妙吧。 这也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绝对全知全能的存在; 强大如仙人,当初可能也不会料到自己等人会有一天被一个被称为黄帝的人,一剑斩断了未来。 习惯的手法, 习惯的节奏, 习惯的力度, 虽说谛听没什么反应, 但能够从阴山里逐渐加快的阴风中可以感应到, 谛听现在心情不错。 当然,你可以说没监听少年,是谛听疏忽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谛听或许只是想要保留自己身边最后一点美好。 当你什么都可以去知道时,往往会去想要不知道一些什么。 少年埋头继续忙活着, 却忽然间听到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抹红光。 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很远,二者根本就不在一起; 但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又很近,因为菩萨需要谛听在他的身边守护。 谛听忽然间扬起了脖子, 一时间, 沙尘漫天, 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 导致前方的一层崖壁直接坍塌了下去。 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年前,他曾在那里开垦过一块地,也尝试性地种下了种子,等着看结果呢,现在,又没了。 好在,少年也习惯了。 他的目光不由地同谛听那硕大如房的赤红色眼眸一起看向了泰山的方向。 谛听看的是菩萨似乎又出现那种症状了; 少年看的则是自己未来的泰山庄园; 谛听发出了一声叹息,它和菩萨的关系,是最好的。 少年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自己何时才能到庄园里去踏踏实实地种地? 然而, 紧接着, 谛听的身子忽然又颤了一下, 随即, 其庞大的身躯直接腾空而起, 四周,当即地动山摇。 少年还站在谛听的背部上,被它带着一起起飞。 接下来,就是穿梭云海的感觉。 谛听身躯庞大是庞大,但他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少年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未来自家的泰山庄园已经在自己眼前了。 一道红色的光从谛听的眼眸中射出,落在了泰山之巅,化作了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面容清朗,却带着一股子肃穆之气,他穿过了布满花卉植物的花园,径直来到了小庙门口。 “嗡!” 还没来得及进门,一道金光直接宣泄了出来。 谛听双手撑开,堪堪挡住了这一层金光。 泰山上方自己的身躯则因为承受了这一股转移过来的压力而随之一震。 “菩萨?” 谛听对着小庙里喊道。 没人回应, 但菩萨,确实在庙里。 自一年前地狱大变九常侍上台之后,菩萨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原本,在之前的千年时光里,菩萨一直给人一种静若止水的感觉。 无论是末代的失踪还是十殿阎罗的上位又包括九常侍的取而代之, 菩萨一直是菩萨, 他一直能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压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近年来, 泰山之巅时常会出现紊乱的气息。 普通人修炼时偶尔会气机错乱甚至是心神失守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题倒是还能理解, 但菩萨怎么可能会这样? 谛听清楚, 这种情况,整个地狱,肯定不光只有自己感应到了。 最起码,那九个关系很好的太监,肯定也感应到了,毕竟只要有一个感应到了,另外八个就肯定会得到通知。 情况,有时候可以很无所谓,但有时,也会很严重。 谛听对此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要知道当年末代在位的时候,虽然他很不正经,对政务也一直表现得很漫不经心。 但泰山的基业以及对地狱的统治,在那时候并没有出现那种日薄西山风雨飘摇的感觉,初代所建立的那套体系,一直在稳固地运转着。 而末代本人,也不像是现在被众人所传言的那般不经事,败家子; 事实上, 谛听记得当年自己普通着菩萨第一次见到末代时, 末代笑呵呵地跑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它当即就有一种被一股恐怖的意识盯上的感觉。 它是极为敏感的存在,也相信自己当时的感应不可能出错。 所以说,当初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整个体系,都和“糟糕”不沾边的泰山府君一脉,也就是在那个年代众人毫无预料地忽然之间崩塌! 末代失踪,阎罗崛起,阴司建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始料未及。 所以,这个时候,谛听也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阎罗们还在时,哪怕有不安分的,也无所谓,因为大部分都是安分的。 但这九个太监不同,如果说阎罗是菩萨养的狗,那九常侍就是菩萨招来的狼,它们可以去咬别人,也可以来咬自己。 没人能保证,若是他们确定了菩萨出现了问题,还会继续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菩萨?” 谛听又喊了一声。 千年相处以来,他真的很少以这种方式很正常人的方式和菩萨说话。 之前,只是两个月出现一次这种情况,但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 地狱确实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是谛听所不能监听到的,当初平等王陆陨落的前幽冥之海主人的宫殿就是其一,而眼前泰山之巅上的小庙也是他无法监听的一处地方。 终于,谛听鼓起勇气,走入了小庙。 供桌上, 有一滩烂泥。 一年前, 阴间巨变之后,翌日,菩萨就从冥河最深处取来了这些泥,就放在了自己的供桌上。 菩萨说, 很快不久, 这泥就会变成自己心中所想要跪拜的模样。 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烂泥, 好像还是烂泥。 谛听的目光向里面扫视,他看见在供桌后面的蒲团上,跪坐着的那道熟悉的人影。 菩萨双手合适, 周身环绕着大慈大悲的光晕,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当谛听走过去时, 原本跪坐在蒲团上的菩萨身影忽然扭曲了起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一声声经文咒语,一声声宏愿, 开始在小庙里面不停地扭曲和回荡着。 ……………… “吼!!!!” 少年发现自己身下的谛听开始痛苦地扭曲和怒吼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极为可怕的痛苦。 少年惊呆了, 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心里却是一阵激动, 自己这才回来多久啊, 谛听就要暴毙了, 菩萨也要出事儿了 这下面的泰山, 要给我种地了? \\(≧▽≦)/ ……………… 在谛听的视线之中, 菩萨开始扭曲起来, 同时, 谛听也清楚, 一同扭曲的, 还有他自己。 这种来自灵魂上,来自意识上的撕扯之力, 比肉身所能带来的痛苦更甚十倍、百倍、千倍! 谛听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一遍遍地呼喊道: “菩萨?菩萨?菩萨?” 忽然间, 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饶是谛听,在此时居然被吓得心神瞬间失守。 面具开始扭曲起来, 面具上的嘴唇放在融化, 他在颤抖, 他在嗫嚅,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说话。 菩萨的身体在被拉长,他的脸也在被拉伸着。 谛听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他意识到,即使以他的灵魂和体魄,若是被身陷拽如这恐怖的意识漩涡之中,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此陨落! 然而, 当谛听跌跌撞撞地跑到庙宇门口时, 菩萨的脸忽然又从上方掉落了下来, 面具下的眼睛,泛着一抹彻底的冰冷,但很快又充斥着一股子疯魔的光彩。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啊啊啊!!!!” 谛听捂着脑袋跪伏了下来, 上方, 谛听庞大的身躯也在痛苦地哀嚎,天幕之中,出现了一层血雾。 谛听跌跌撞撞地后退,他撞到供桌上,忽然间,回头一看身后的供桌, 发现原本摆放在这里的烂泥, 变成了盘膝打坐的菩萨, 菩萨面具的脸, 竟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两点前还有一章,莫慌!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死! 没人敢问周老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刷牙, 难道不是应该在咬完人后刷牙的么? 刷完了牙, 周泽没急着咬老道, 左手食指的指甲慢慢地长出了一小截,对着老道胸口位置,轻轻地刺了一点。 周老板现在对指甲力量的熟悉和运用能力真的比医院抢救时电击得效果要好太多太多,只可惜周泽这辈子太懒了,否则若是真的跑去抱林家的大腿当医生,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指不定在年老时还能冲击一下院士。 当然,那又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存在于假设意义中的人生。 在指甲的刺激下, 老道的身体忽然一个绷直, 鼻孔里的鲜血直接喷射了出来, biu 两条血柱疾射而出,挂在了前方的墙壁上。 随后, 老道的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似乎精神头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咳咳…………” 老道侧过脸,把自己嗓子里堵着的血水都吐出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包围着。 自己身体左侧跪坐着的安律师,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老道咧开嘴, 笑了笑, 安慰道: “老安啊,贫道这不是还没死么。” 安律师摇摇头,道:“没事,我先练练。”(1) 老道:“……” 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直接蹬腿。 周泽清楚,老道此时的状态,一是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身体假状态下的亢奋,这个维系的时间很短很短,哪怕是正常人来说,也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极大透支; 当然了,老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回光返照。 老道慢慢地把目光看向了周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其实这一天,他一直在等待着, 之前的一年里,能正常过一天就好好地过一天,平平淡淡,认真珍惜。 但该来的,本就该来了。 这副身子,终究还是垮了。 “老板…………” 老道以前喊过很多次的“老板”,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格外的真诚。 “我…………” “别说话了,你死不了。” 老道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急忙道: “我不想当僵尸咧。” 老张在旁边皱眉,道:“老道,有的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顿了顿, 老张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劝说道: “其实,不当人的日子,很快也就习惯了。” 周泽晃了晃脖子,骨节处发出了两声脆响,两颗獠牙,慢慢地显露出来。 老道摇头,不停地摇头,表示着抗拒; 不是说好让我自然而然地来自然而然地去的么? 怎么说话不算话咧? “地狱的门现在还没开,人死后,灵魂还会遭受一轮折磨,在绝望中,魂飞魄散。” 冯四在旁边说道,这算是恐吓,但也是实话实说。 听了这个话,老道嗫嚅了一下嘴唇,心中的一点信念,似乎有些松动了。 “吱吱吱!!!” 这时, 小猴子跑了过来,身上的挎包里还带着一条玉溪。 之前做修补工作时,老道和老张的烟都快没了,老道就打发小猴子去帮忙买烟去了。 “吱吱吱!!!” 小猴子跪在老道身边,一会儿看着老道一会儿看着旁边的周泽。 随即, 小猴子两只爪子抓着周泽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这是在哀求周泽救救老道。 整个书屋里,小猴子和老道最亲,名义上的主人和宠物,实际上就是爷孙。 小猴子马上又用爪子指了指自己脖颈后头的三块颜色不同的毛发,焦急地在叫着什么。 别人可能不懂,但周泽是能听懂的,小猴子说的是他愿意和当初搬山猿猴的选择一样,用自己的命,换老道的命。 小猴子本来已经死在周泽的手下的,后来搬山猿猴圆寂之前,以它的遗泽,让小猴子重获新生。 老道看着小猴子,眼眶湿润了,道: “没事咧,没事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额这辈子,没白活,没白活,真的。” 小猴子不依,对着老道气哭地不停地喊着。 老道眼睛里则是露出了一抹豁达和淡然。 “老道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行行好,就当是为我想想,你别死啊,我离不开你啊老道。” 平等王安哭喊得闻者为伤心。 老道有些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 安律师和自己的感情, 居然这么得好! 唉, 人这辈子, 有几个能在你葬礼上真心实意地为你掉几滴眼泪的人, 知足了。 老道感觉到气力正在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 他感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像是变成了一团棉花,要飘起来似的。 这种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额要死咧, 额要死咧, 要死咧, 嘿嘿! “啪!” 像是撞到了天花板, 老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躺在这里。 安律师一只手放在了老道胸口位置, 把老道刚刚要离开身体的灵魂给强行拍了回去! 老道:“…………” 老道获得回光返照次数+1 额做了什么孽哟,死都不能死得痛快点哟! 也是, 身边坐着判官巡检捕头, 想痛痛快快地按照基本法去死,都是那么的艰难。 “老道,人间还是很美好的,你忘记了你的那些大妹子了么?你忘记了早上的太阳了么? 我跟你说实话,老子现在还后怕呢,当初死后如果不是侥幸万里挑一地当了鬼差,我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跑哪里去了。 是在哪里浑浑噩噩的当然又或是在稀里糊涂地当狗…………“ “当狗。”冯四抢答。 “你闭嘴!” 安律师转而继续劝说老道,“老道啊,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下地狱,真的很凄惨的啊,一大堆人挤在黄泉路上,保不准你旁边还有带狐臭的。” 老张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律师, 心想什么样的狐臭这么牛逼,还能带到灵魂上去的? 但想着安律师抓过的鬼比自己见过的鬼都多,也就不哔哔了。 安律师吸了吸鼻涕,“活着,活着,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真的,我是过来人,老道。 再说了,现在连下地狱都不好下啊!” 老道有些无奈了,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关心, 但他都已经为自己的“走”,做了快两年的心理建设了,这相当于是两年的自我催眠。 再说了, 额自己都准备要死咧, 你们连死都不让额死, 你们太过分了, 仗着自己有权就能无法无天了么? 面对安律师的劝说, 老道开口道: “额觉得,谁说死就是死,谁说活就是活的?” 安律师愣了一下, 呀儿嚯, 这回光返照次数多了,人没死脑子先糊涂了? “如果没人给定义,到底哪种才是死,哪种才是活呢?” 老道叹了口气, 想死, 还得先劝服身边的这帮人, 好辛苦,好累,好羡慕医院里的那些可以正常抢救无效就死去的老伙伴们, 额怎么就这么苦咧? “你这是脑子糊涂了吧?”安律师疑惑道。 “左边,和右边,难道从一开始左边就叫左边,右边就是叫右边么?” 安律师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这是在说啥咧? “如果最早的人,把阳间说成阴间,把阴间说成阳间,那阳间不就变成阴间了,阴间不就变成阳间了么?” “你晕乎了吧,你这话去对那些普通人去说无所谓,我们这儿在座的,都是鬼,阳间阴间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老道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这一刻,可能连老道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叙述着自己的心里话,还是本能地在说些什么: “阳间是活着,阴间是死了? 你们懂,你们知道; 是的,你们懂,是的,你们知道。 黄泉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麻木,他们懵懂,他们浑浑噩噩,在你们眼里,他们是蠢物,是死物,是没有意识地废品。 但或许, 这才是真正的快乐啊,这才是真正地解脱啊。 无拘无束,故而无所在乎,故而无所畏惧,故而大自在。 他们抛开了一切束缚,抛开了阳间的挣扎,抛开了阳间的喜怒,抛开了阳间的痛苦,抛开了一切的羁绊。 他们干干净净,宛若玉石一般的通透,你说,他们是不是比阳间的新生儿还要纯粹? 这才是, 真正的新生! 这才是, 真正地活着! 等到黄泉路走完,等到府衙那边绕了圈,等到走上了奈何桥,等到喝了那一碗孟婆汤,等到再一脚踩入了往生,踩入了下一世…… 纯净,无拘无束,大自在,也就将结束了。 接下来, 你将为吃而努力,你将去面临生老病死,你将去面对各种你你懂事前和懂事后都得去承担的责任; 你会感觉到痛苦,你会感觉到悲伤,你会感觉到压力,你会感觉到绝望。 那血肉之躯,那沉重的皮囊,就是你从母体出来后就一直得承受着的枷锁镣铐! 它一直压着你, 前半生, 镣铐会越来越重,压着你, 后半生, 镣铐生锈了,它更会不停地变着花样折磨着你。 终于, 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忍受了这么久的酷刑, 当你要去死时, 你才能从这镣铐中解脱出来,才能找回最纯粹最自由最大自在的自己。 所以,阳间里的活人,其实才是真正地承受着酷刑的死人啊;而阴间的亡魂,才是真正意义上以最纯粹的方式存在着的活人啊! 阳间,才是地狱;阴间,才是人间! 死,其实不是死,死了,才是真正意义地要活过来了; 而活着,才是真正意义地死着!” 安律师、冯四、老张:“…………” 老道说出的这些话,让大家觉得怪怪的,但莫名地,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周泽若有所思,忽然问道: “说完了?” 老道脸上再度泛起比先前鲜艳几倍的潮红, 缓缓道: “说完了, 阿弥…………陀佛。” —————— 这章修改时间长了点,耽搁了十分钟。 但这章写得是真好,值得大家打赏一下。 技术活儿,看赏。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是你! 在最后的“阿弥陀佛”四个字被念出来时, 在场的所有人, 都同时产生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有一道漩涡已经形成,且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随着波来,跟着浪走,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若是就这么忽然间地把你推到了某个聚光灯下,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 是无所适从, 且带着一种本能的惶恐。 冯四感到有一些嘴唇发干, 一年前,他曾亲眼目睹即将陨落的紫金神猴领着一群同样成了骨头渣子的远古凶兽们攻打阴司主城,但那只是场面上的气势如虹。 而眼下,才是真正地有一种自己正在见证历史的感觉。 有些事情,在地狱早就不是秘密了。 末代的失踪,和菩萨脱不开干系。 此时在听老道说的这些话,你甚至很难分得清楚,这到底是老道本人说的,还是菩萨在说这些话。 安律师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因为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单纯地老道死不死的问题了,也不是自己需不需要继续挤一些眼泪和鼻涕出来继续烘托一下悲伤氛围的事儿了。 做一些俗务,当当黑手套,帮老板跑跑腿,做一点统筹安排,这是安律师的强项,领导没想到的他肯定想到了,领导想到的他肯定做到了。 但眼前的这个游戏,太高端,高端得他都没有投币选择人物的资格。 老张则是有些懵比,他对最后的“阿弥陀佛”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被老道刚刚说的那一通“歪理邪说”有些触动。 小猴子蹲坐在老道身边,眨着眼,看着眼前的老道,好像有些陌生。 说完这些话后,老道就这么睁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在看,还没断气,但像是断了片儿。 周泽皱了皱眉,也不急着去咬老道了,反而是看了一眼病房那边, 道: “都出去,封锁药店,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老板这么吩咐的意义何在。 但所有人还是都默默地起身,包括小猴子,也被安律师抱起来走了出去。 药店的卷帘门也被拉上了,屋子里,因为电路被雷劈过的原因,所以灯无法打开,显得有些昏暗。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庆。 庆的嘴角带着一抹阴沉的微笑,看着周泽,而后用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体内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泽没回答。 庆默默地走到老道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她脸上并没有贪婪和嫉妒之色, 有的, 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这仨娃娃,手段确实不错,我也确实被封印了。” 庆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仙,还是仙奴?” 周泽终于开口道。 “我要是仙,还会落到这个田地?” 庆伸手,把周泽刚刚漱口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拿过来,揉捏到一起,然后放入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周泽都有些担心,等庆苏醒后,她会不会因此消化不良。 其实, 先前赢勾在查看完情况后之所以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什么作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那道黑影的伪装。 庆仨人,先前确实成功封印了黑影,但黑影同时也反制了他们。 现在, 双方的灵魂还纠葛在了一起,谁先苏醒都说不定。 原本,周泽是打算静观其变的,所以带着安律师他们打算先出了病房,但谁知道老道忽然出了事儿,在老道说出“阿弥陀佛”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传来了一缕悸动,而悸动的方向,则是来自于病房。 “这仨娃娃了不得呢,我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放弃了,换取了一点点最后出来透透气的机会,这个,你不要担心。 哦,对了,我感应到了,你似乎也没怎么担心他们。” 周泽和庆他们的感情……嗯,其实还真谈不上感情。 庆他们虽然是在药店躺了一年了,但这一年里,周老板也在昏迷着,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仅剩的一点点印象,还是庆当初身为军统高官时的嚣张和跋扈。 “你放弃了?” 一场拉锯战,一场拔河,僵持着,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黑影直接选择了认输,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庆他们就将苏醒,对黑影的封印,也就将彻底完成。 但黑影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很云淡风轻,像是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似乎闻到了,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同类的气息。” 庆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牙痒痒,想再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恰好旁边有个水泥块,拿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啃着。 “高高在上的仙家奴仆,侥幸在断壁残垣中苟且了这么多年,忽然间发现等到了一线生机,还有一口气的几条小杂鱼,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起被这里所吸引,然后攒聚了过来,像不像是鱼塘里的鱼儿,争着饵料主动上钩? 而且,这时机把握得,真的是恰当好处。 我们出来时,他就快死了,真巧,真巧,真巧啊。” 说着说着, 庆的眼睛有些泛红, 不是生气的, 而是悲伤的和嘲讽的, “到头来,都变成了人家的肥料。” 苟且了无数岁月,原以为是衣锦还乡,原以为于这个已经没有仙的人间,他们这些仙奴,就是真正的仙。 谁料得,却是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还苟且个什么劲儿,直接跟着仙人们一起殉了不就得了? “是老道把你们吸引过来的?” 周泽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这阵子, 一个两个三个, 都往通城跑, 他先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清楚了。 紫金神猴曾说过,老道跑了就算了,还带着道统一起跑,他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带着道统一起消亡。 在老道阳寿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宛若一颗珍贵的宝石即将失去主人,且已经散发出了光芒,绝大部分人,其实看不见的,甚至可能连谛听他们都看不见。 能看见这些光芒的,只有和仙有关系的存在。 就像是夏天晚上开的灭蚊灯。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迥然于阴阳。 庆点点头,道:“本想着来捡便宜的,谁晓得把自己也给交代了进去。” 说着, 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位置, “当初,曾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将获得离开废墟的机会,就主动地分出一部分意识出来,碰见了他。 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着等我真正得以离开废墟之后,再回来,把这果实给摘走。 这玩意儿,就和滚雪球一样,运气好,真能越滚越大的。 气运如水,当年真正的仙人们,就喜欢做那引水调度的事儿,把整个阴阳都当作了自己的渠道和棋盘,任意地揉捏。 我呢,也就会模仿点儿皮毛。 谁知道,等我真的回来后,却发现这果实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摘了。 你摘了就摘了吧,吃了也就吃了吧,无所谓了,我也能看得开。 但你这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吃了不说, 居然还顺着种了下去,隔三差五地让他长大一点儿,继续吃。” 说到这里, 庆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脸, 道: “苟且地存活下来,我身上还剩下几两肉啊,你们这帮人居然还继续敲骨吸髓,还算是人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严格意义来说,我们这儿,没一个人。” 庆惊愕了一下,随即释然,点点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懂。当初那位上来一剑劈下来,我就清楚,完了,都完了。 侥幸没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一看。 这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时刻提防着你。 我甚至能感觉到, 他其实就是在专门找你的茬儿, 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死你。 这样看来,哪怕当年的仙没死,到了这个时代,也得低着头弯着腰和和气气。 我们几个呢,当年是小杂鱼,现在还是小杂鱼。” 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周泽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总觉得,有哪里,似乎还没办法说通。 大家都是经历的人,但似乎现在看来,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而这时, 断了很久片儿的老道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变得更加地潮红了, 在他额头上, 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光,且这白光正在不断地消散,这是灵魂接替的征兆。 庆低着头,看着老道,有些心疼, 道: “就这么死了,那东西哪怕被你带走个七七八八,但也能剩下一口汤水,得便宜谁了呢?” 庆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周泽。 周老板却没有得便宜的喜悦,道统不道统什么的,在周泽心里,真比不上老道的命。 然而, 却在这时, 于最后说出“阿弥陀佛”后一直没再说话的老道, 忽然嗫嚅了一下嘴唇, 语气忽然再度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带着些许的嘲讽, 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 甚至还有一些夹杂着的飘逸和散漫, “呵,这就是仙么?” 周老板满头雾水,这是老道临死前人格分裂了? 而旁边已经恢复淡然的庆, 却忽然目露惊骇之色, 手指着老道, 震惊道: “是……是……是你!” ———— 有点卡文,凌晨两点前还有一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这才是仙嘛 可能,一千年后,两千年后,甚至是一个纪元更迭之后,地狱里会流传着这样子的一种描述。 地狱巨变,天空布满了狰狞,那九个太监,窃夺了高位,自此,阴司步入了高压的白色恐怖时代。 有些人是在乎身后名的,但有些人并不在乎。 比如此时的大长秋,正坐在水晶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玉杯,里面装着的是亡魂泪酿制出来的酒水。 酒性泛寒,寻常人吃了直接灵魂冻裂,但对于大长秋来说,宛若喝着夏日的冷饮,取这一点点儿的自在。 在大长秋旁边,坐着一位常侍,于常侍中原本排名第十,现在排名第九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没饮酒,反而是拿着两根尖锐的骨刺,正在织着衣服。 可以看出来,他的手艺很好,也很讲究,所用的丝线,也是极为难得的僵尸白毛特制而成。 白毛僵尸,倒不是很罕见,但想要在老天爷把他们劈成渣渣之前找到他们再毫无利益前提的驱使下把他们的白毛取下来保存,这就很罕见了。 好在一处阎罗殿里还真的有这个库存,也不晓得当初那位阎王到底是为什么闲着蛋疼去收集这玩意儿。 “哥,那边又出事儿了呢。” 小九一边织着衣服一边说道, 寻常得像是姐弟俩坐在打谷场上说着家常。 “呵,谛听去了。” “是该去看看了呢。”小九开口道。 似乎是听出来了小九的深意,大长秋摇摇头,道: “还不到时候。” “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呀?” 小九把骨刺做成的织衣针放在嘴里咬了咬。 “他清醒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撩拨什么,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敢往前去凑?” 大长秋一边拿着酒杯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小九道: “小九啊。” “啊?” “你是不是想变成小八啊?” 九常侍之间的感情本就非常之好,十指连心,说的就是他们。 也就在闲聊之中,大长秋忽然站起身,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以前杂家还猜测,这谛听这么大一只,身子里头到底装的是沙子还是泥土。” “现在呢?”小九马上接了一下。 “居然是血肉。” 大长秋砸吧砸吧了嘴, 道: “小九啊,你偷偷跑去泰山下面帮我接点儿回来酿酒吧。 据说,前代幽冥之海的主人最喜欢拿魔神鲜血酿酒了,杂家也想尝试一下。” “哥,你是不要小九了么?” ………… 花开两朵, 地狱那头因为泰山之巅谛听的怒吼和飙血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阳间的书屋这边, 周老板则是目光在四周逡巡着,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庆”打一顿。 因为这家伙手指着老道喊出了“是你”之后, 就一直卡在那儿, 表情的变化先后顺序是: 震惊, 很震惊, 非常震惊, 无比的震惊, 非常无比的震惊! 下面呢? 之所以没想着直接用指甲,是担心把庆给连累到了。 终于, 庆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道: “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 “我只知道你再铺垫下去我会忍不住想打死你。” 庆笑了, 伸了个懒腰, 小女孩的身子,伸懒腰也没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得知其体内占据主导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灵魂时,原本娇憨的举动反而显得无比的恶寒。 “我忽然觉得,自己放弃了,是一件很英明的事情,因为我,居然能见证到这一幕。” 说着, 庆手指着周泽, 道: “你有幸,见证了历史!” 周老板的左手长出了指甲, 忍不住了! 庆马上继续道: “一千三百年前还是一千二百年前还是一千一百年前,总之,我急不得了,得有上千年了吧…… 黑影的故事讲述:———— ———— 时间,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当仙山云海被推平,当亭台楼阁被摧毁, 没了仙鹤的飞舞,也没了仙女的翩跹, 这里, 只剩下了长久的枯寂。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定格在了不知多久之前,那把剑落下来的瞬间。 当一切恒定,当一切永恒,时间,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麻木地断壁残垣中行走着,衣着的细节上,其实还能看出完好时的华贵。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饭的老翁,且最尴尬的是,这个地儿,也没个人能给他施舍饭食。 因为在这个地界,倒不是没有邻居,但那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小杂鱼,比他混得更凄惨,真见到了,到底谁施舍谁还不知道呢。 但他饿啊,他也空虚,他趴在了一片瓦砾堆上,贪婪地啃噬着上面的苔藓。 凡仙家之物,总归会留着点儿仙气,如今这里仙气早枯竭了,也就剩下这点儿边边角角的地儿还能找到一些,聊胜于无。 废墟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雕塑,雕塑的胸口位置又一道恐怖的剑气刮痕,脑袋也没了,是一座无头的雕塑; 而雕塑的主人,当年仙界的真正主宰,老头儿当初也只是在跳水浇花时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但他也早就在那一剑之下陨落了。 回想起那一天,老头儿至今也想不通,怎么就忽然那样子了呢? 他只记得那阵子,一直听说下面在打着仗,仙人也下去了不少,赶着趟儿地两边帮忙捞外快。 左手捞右手刮的,接引了不少气运上来,这仙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酿蜜的甘甜。 那时还听说,下面的那位叫轩辕的人主,会在其百年后被接引上来,位列仙班。 那可是直接成仙啊,哪怕是排在仙殿最末端的位置,那也是仙啊! 是足以让他们这些无数仙奴羡慕嫉妒恨加无比仰望的存在了。 但那一天, 原本应该是那位叫轩辕的人主阳寿已尽被接引上来的日子,自家的主人是接引仙官,为此还高兴地说过也不晓得这位人间的人主到底能送几成重的见面礼来巴结他。 结果, 人来了, 人不光来了, 还带来了一把剑, 一剑下去, 天崩了, 地塌了, 仙……没了。 ………… 让老头儿无奈的是,仙是没了,仙奴也死得就剩下杂鱼几条了,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好,却没有发生。 他们这几条杂鱼就这样被困在了这片废墟之中,只能苟活,根本无法出去。 啃着青苔皮的老头儿忽然听到了一声响动,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头儿瞪大了眼,马上站起身,抬头看去。 他看见一只身上全是黄色毛发的巨猿居然用双手和肩膀扛起了已经破碎的天门,硬生生地用自己的体魄,扛开了这片早就被隔绝的废墟。 老头儿激动了, 同时, 老头儿也害怕了。 他显得有些无措,无数年的孤寂,早让他不复当年的八面玲珑,此时的他,更像是被时间造就出来的行尸走肉。 他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从那只巨猿的身上跳了下来, 走进了这里, 走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 对身后那头恐怖的巨猿道: “搬山有意思么?” 身后的巨猿一边努力地扛着天门,一边憨厚地点点头。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不满意, 道: “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没选那只小红,瞧给你笨的,接个话都不会接。 搬山哪有搬天门有意思。” 巨猿木讷地点点头,憨厚憨厚再憨厚。 白衣男子被气消了, 道: “也罢,小红也扛不动这玩意儿,你这是本该长脑子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里去了。 话说,搬山有挑战性么?” 巨猿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以配合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仰天, 无奈。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也是这天地法则对你们这些妖越来越不友好了,让你们的品种越来越低了。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找个座下神猴的话, 我要找一个跟老祖宗身边的那只那般能打的,同时也要有小红的脑子。” 巨猿继续扛着天门。 白衣男子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忍, 道: “行吧行吧,得跟紫猴子那般能打,有小红的脑子,还得有你这把子力气。 没你这把子力气,我也进不到这里不是?” 巨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着傻猴儿。 “你再撑一会儿啊,撑不住了要被砸成烂泥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先出去你再成烂泥。” 巨猿用力地点头。 白衣男子转身, 向里走去。 老头儿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老头儿当即吓得跪伏了下来。 失去已久地面对上位者敬畏的本能,再度从血脉中复苏。 白衣男子摇摇头,没搭理老头儿,径直走上了神台,走到那座无头雕塑的下方, 用一种带着明显轻蔑和漫不经心地语气手指着这座雕塑, 道: “呵,这就是仙么?” 老头儿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上前去呵斥对方安敢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也清楚,其他的几条剩下的小杂鱼,估计比自己更不堪吧。 白衣男子打了个呵欠, 伸手在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手指在上面指了指, 原本的石头瞬间被雕刻成了白衣男子的面容模样。 白衣男子仔细把玩着自己的脑袋石雕, 确定满意后, 直接飞身而起, 将自己的脑部石雕放在了雕塑上, 自此, 雕塑又有了头。 白衣男子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壶酒, 喝了一口, 转身, 对着还在那里艰难地扛着天门的巨猿带着些许得意地喊道: “哈…………这才是仙嘛。”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怎么是他! 其实,地狱的风和阳间的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非是景物的不同导致了风给人的感觉上,被牵连地颠覆了观感。 就像是站在洱海边吹着风和站在撒哈拉吹着风一样。 而此时, 在地狱数千年来最为神圣也是最为至高的地方——泰山, 一头体积无比庞大的巨物,正在疯狂地倾洒着自己的鲜血。 使得这片区域的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阳间曾有智者,为了应付上面的环保检查,将光秃秃地荒山上涂抹上了绿油漆; 而此时, 谛听的鲜血, 宛若一座无比庞大的红色颜料罐, 将整座泰山以及其周边的这块区域,彻底地用红色去浸染。 悬崖壁面上,溪流上,植被上, 仿佛在苍茫之间, 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红。 谛听身上坐着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伤心焦急的神情, 内心里则是无比的激动, 洒吧, 洒吧, 再多洒点, 快洒点, 有谛听之血浇灌, 以后自己的庄园,注定将成为整个地狱最为肥沃的土地! 少年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成为地狱第一农场主时的巨大满足。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他们的追求,背离大众的节奏,只是孤独执着地追求着属于自己内心的安宁。 在这一点上, 少年其实和菩萨很像。 大长秋口嫌体正直地出现在了山脚位置,小九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在他们二人身后, 还有七个常侍并列而立, 无论是以前的十常侍还是现在的九常侍,变化的是数字,但不变的是那种一家人不管干啥都要整整齐齐的坚持。 原本,大长秋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他是见过菩萨这种人一天内被人打了三拳后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去唾面自干的,老实说,这事儿搁在他身上的话,他根本就忍不了。 就算忍了,也是形势逼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模样,忍辱负重,期待报复和反杀。 人啊,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上出了个伤口,吐口唾沫上去揉搓揉搓也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但随着地位和实力的上升,原本那些以前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不可侵犯的地步。 所以,这才是大长秋之前最敬佩,同时也是最畏惧菩萨的地方。 这种人,带着一种深深地执念,并没有被所谓的权柄和地位所腐蚀,所以,这种人一旦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将是最可怕的。 以往约束着他的执念,他的信仰,他的追求,在此时都将被忽略掉, 宛若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刹那间解开了其身上的所有镣铐。 啧啧, 大长秋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脑袋特意地往雨伞外头探了探, 舌尖等了会儿,还是等到了血珠子滴落上去,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带着点腥味和辣味。 “都帮我收一点儿,回去我找个什么东西泡酒喝,去了这个腥味。” “喏!” 身后的七名常侍们各自拿出了储物法器,开始收拢起这漫天的血水,忙得不亦乐乎。 小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长秋, 道: “哥,我们不上去么?” “再等等,再等等。” 大长秋伸了个懒腰, “苍蝇不叮无缝蛋,得先让这缝儿自己再裂开一点儿。” 小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让人舒服。 “啪!” 大长秋一巴掌拍在了小九的后脑位置, 骂道: “我都能开得起自己的玩笑,你在这里给我拿捏个什么架子?” 小九有些委屈。 “再哭丧着这张脸,信不信我就派你上去,给我们自己凑个八八大顺。” “…………”小九。 ………… 此时此刻,谛听并不清楚九常侍们正站在山脚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收集着自己的血打算回去酿酒; 就算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了。 它更担心的,是菩萨。 佛和魔,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念之间,佛门之中,修佛到极致最后一不小心入魔的,不在少数。 而且,往往是那种越高的佛,才越是容易入魔; 这往往意味着先前的积累功德全都付诸东流,万丈基业一朝崩塌。 菩萨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供桌上,一会儿出现在蒲团上,一会儿出现在门口,一会儿出现在里屋; 每个菩萨都在念着佛经,都在许着大宏愿,都在说话; 谛听擅长监听一切,但在这一刻,它却没办法将菩萨的所有话语全都听清楚,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且它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之中不停地被扭曲着蹂躏着。 它想出去,却出不去,它清楚,自己已经被迫地被菩萨关于了这个牢笼中了,而这,本来是菩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是谛听本人,硬闯进来的。 它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菩萨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阳间的凡人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对于这些寿元动辄千年来计算的地狱大佬们来说,自然就更短更短了。 但就是从那次阎罗下位之后开始,菩萨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原本谛听以为以菩萨的能力,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地调整。 因为他是菩萨,是地狱千年以来,真正的至高意志。 但问题,比谛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且当它真的打算过来查看时,却发现事情,已经棘手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强如大长秋尚且不敢在这个时候跑泰山顶上去瞅瞅,就足以可见一个意志不清醒的菩萨,到底有多可怕了。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还在一边忍受着煎熬一边继续呼唤着菩萨。 它现在做的,无非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呼唤之中,唤醒菩萨的一丝丝清明,只要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它就相信菩萨能够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它的优势在于它的体魄强悍,所以可以将意识上的折磨分担到自己的肉身上去; 但它的劣势也是在于此,它能听到很多很多,但能做到的,却并不多。 没有任何全能的存在,哪怕是谛听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它看似漫长的生命中,也只能选择一条路去专门地行走。 然而, 在谛听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 它忽然发现, 小庙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是在刹那间,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从先前的熙熙攘攘让人灵魂近乎炸裂的喧嚣,忽然转入到这种宛若可以将一切杂音瞬间吞噬的虚无; 这种转换,让人很不适应,哪怕是谛听,此时也只能用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 它看见菩萨了, 菩萨走到了蒲团前面, 双手合什,跪了下来。 在菩萨的面前, 仍然是供桌, 供桌上, 是一滩烂泥。 “你来了。” 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候, 它恭敬地双手合什, 对着菩萨的身影, 虔诚道: “我来了。” 菩萨点点头,谛听在拜他,他则是在拜供桌。 “菩萨可好?” 谛听开口问道。 “安好。” 谛听闻言,觉得菩萨是克服过来了,事情,也终于平息了。 事实上,泰山上方,它的身体确实不在飙血了; 然而, 它的身子,不飙血是不飙血了,却在慢慢地膨胀起来,本就很庞大骇人的身躯,像是吹气球似的,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庙里, 菩萨面前的烂泥开始慢慢地蠕动起来,像是在意念的驱动下,和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产生了某些联系。 菩萨沉声道: “可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何意?” 身为菩萨的坐骑,搁在以往,可没少和菩萨一起讨论功课。 也就是这几百年,随着一切安定,这种机会少了很多。 谛听忙恭敬地回答道: “当地狱不再是地狱,当阳间不再是阳间;当地狱被视为阳间,当阳间被看作地狱; 真正的阳间,自然是万鬼出行;真正的地狱,则已然空了。 菩萨之宏愿,放可达成,佛位到手,功德圆满。” “这是我和他说过的话。” 谛听点点头,他知道菩萨说的“他”是指的谁。 “人,生儿求道,求索,求安。 大动荡之后,是大安宁; 大激荡之后,是大无垢; 大磨难之后,是大自在; 谛听…………” “我在,菩萨。” “你知我所欲何为?” 谛听看向了供桌,供桌上的烂泥,已经凝聚出了一个人的下半身。 “恭喜菩萨,贺喜菩萨,千年谋划,千年等待,千年布局,终引真仙佛法!” 谛听跪拜了下去。 当初,赢勾和菩萨第一次见面时; 赢勾就说,他不习惯自己脑袋上还有别人坐着。 菩萨则是说,他不习惯自己这空荡荡的供桌。 听到谛听的恭喜后, 菩萨扭过头, 身子扭曲成了一个极为夸张诡异的弧度, 谛听惊愕地看见, 菩萨的面具正在融化, 宛若一滩铁水在缓缓地滴淌下来。 菩萨的声音带着一抹幽幽, 道: “是么?” 谛听抬起头, 看向了供桌上那个已经成形的雕塑, 这雕塑英武, 这雕塑雄壮, 一直到谛听看见了雕塑的头部时,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 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惊呼道: “怎么是他!” —————— 这段剧情太难写了,铺垫设计了很久,真写到这里时,才觉得很难弄。 坐电脑前一晚上了,才写出一章。今天就一章了,龙不敢强行为了量写下去。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 庆历四年春, 于阳间, 一个叫腾子京的谪守巴陵郡去了; 等到第二年他就将闲得没事儿干去重修岳阳楼, 到第三年刚被贬谪到邓州的范仲淹写下了《岳阳楼记》。 也就是在这一年,公元1044年(庆历四年)。 佛门开启, 一位菩萨坐在一头巨大凶兽的身上,来到了地狱。 这一天, 地狱里的万鬼一起抬头,看到了那头凶兽遮天蔽日的一幕; 这一天, 府君体系下的官差们把这一幕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丝毫没有预感到,已经运行数千年的府君体系将因为这位菩萨的到来而产生倾覆。 而那只被他们称呼为“傻大个”的谛听,将在之后的千年里,成为监听他们任何举动的耳朵,带来极为压抑的恐怖。 这一天, 一个叫厉的紫带子判官于一间小地狱中,刚刚斩杀了一只偷偷修炼起来的鬼王,正与袍子们坐在鬼王尸身前以其身上的残存怨念当篝火恣意纵歌; 这一天, 身为府君一脉支系的名叫董的男子正领着一帮手下赶往黄泉路出事儿的地段,追杀一群企图制造混乱还阳的恶鬼。 这一天,如果不根据以后的发展来看,只是寻寻常常的一天; 但纵览前后发展, 这一天, 其实是地狱真正改变的一天。 泰山之巅,有一座宫殿,如果这还能称之为宫殿的话。 四合院一般的宫殿围墙, 一处大堂, 一处寝室, 一个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子的大院子。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揉搓着自己身边这只猴子的毛发, 他的眉毛上,他的眼角上,他的鼻子上,他的目光里,写上的是满满的“枯燥”和“无趣”。 有时候, 人生的起点太高, 也不太好。 一出生,就该有的,就都有了。 人生从开始就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谁叫自己的先祖太厉害了呢,一个人把地狱里的刺儿头都挑平了,也不说留个几只给后辈继承人们拿来练练手; 上头的几任府君,不说什么功德无量,但也能算得上是兢兢业业,整得自己接班时,除了按照传统去找只猴砸以外,没其他事儿可以干了。 其实几百年后,有个叫小弘子的,会和他有着相似的感觉。不过小弘子把精力都放在了睡女人和后宫身上,为后世的电视剧产业和文化事业发展做出了无法忽视的贡献。 阴影袭来,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了西边的天空, 感慨道: “好大。” 身边的猴子马上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作势准备显露出本体,和那位比划比划。 白衣男子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脑袋, 很敷衍地道: “你的最大,你的最大。” 猴子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 自从选了它之后, 他总是隔三差五地会产生自我怀疑, 为毛我要选这个蠢货跟在自己身边? 难道是为了凸显我自己的聪明么? 不, 我肯定没那么浅薄! 谛听直接飞到了泰山之巅,其身上,菩萨佛光万丈; 白衣男子伸手掏了掏耳朵, 起身, 伸了个懒腰。 顷刻间, 自泰山之上, 风雨雷动, 磅礴的气势宛若将这苍穹给挤压出水儿来了; 而身躯磅礴的谛听这一刻宛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荡漾摇晃。 菩萨起身,自谛听身上落了下来。 宛若圣人踩着惊涛,从彼岸,走向了另一个彼岸。 谛听随即开始缩小身子,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穿着一身黑袍的他,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稚嫩和桀骜。 菩萨下来了,谛听跟着菩萨一起下来了。 白衣男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当菩萨和谛听在这小院子里落下后, 白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四周, 热情且好客道: “坐。” 但这个院子里,只有一张石桌,只有一张石凳; 于府君来说, 在整个地狱里,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几乎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会马上被剔除掉。 所以说,这个院子,留一张石凳足矣,其他人来了,跪着就是了。 菩萨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 很自然地盘膝于石桌前坐下, 其身后的谛听有些不爽地扫了一眼白衣男子身边的猴子,也跟着菩萨一起盘膝坐了下来。 “我来了。” 菩萨开口道, 同时, 低头, 带着些许的尊重, 沉声道: “地藏,见过府君大人。”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在地上打坐的主仆二人, 道: “佛门一直讲轮回,在前些年我听说你们尝试着自己整三千小世界,想要自己搞个轮回出来,但好像一直没下文了。 我知道,你们一直窥觑着地狱,想要把地狱收到你们的手里,但我就好奇了,之前的府君在的时候,你们没什么动静; 怎么一到我这儿时, 你们居然真的派人来了, 而且, 佛不来, 居然来的是一个菩萨。” 菩萨戴着面具的脸,看不清楚任何的喜怒,面对白衣男子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质问, 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 “佛是佛,我是我,佛有佛的事儿,我有我的事儿。” “你就不想成佛?” “成佛后,我还是我,佛还是佛,成佛,只是一个阶段,而不是一个结束。” “你这个,有点意思。” 白衣男子起身,走到了菩萨面前。 谛听睁开眼,带着浓郁的戒备之色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却忽然伸手, 像他刚刚摸自家猴砸一样, 摸了摸谛听的脑袋。 谛听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但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意识瞬间倾轧了下来,瞬间击垮了他的一切愤怒和勇气。 喵………… 白衣男子一边继续对谛听进行摸头杀一边看向了菩萨, “怪不得你会被派来这里,历代府君,脾气都算不得多好,他们那些真佛自己不敢来,特意派你来送死,看来你在那里也混得不咋的啊? 不过,我也算看出来了,估计你也瞧不上他们,是吧?” 菩萨沉默不语。 白衣男子不满意地摇摇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话的么?” 菩萨点点头,答道:“我只是在想,该说些什么。” “这还用想?” “得细细思量。” “我有这么不好说话么?” “和您说话很简单,但想把您说服,很难。” 白衣男子手指一挥,原本的石凳一分为二,他指了指另一边,道: “坐下,好好说说,其实,我挺败家的,真的。” ……………… 没人能具体地清楚,那些日子,菩萨到底和府君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一连说了四十九天。 原本,应该是第四十七天就说完了的, 但府君硬生生地多留了菩萨两天,俩人明明已经没话聊了,但还是面对面地谁也不说话地枯坐了两天。 因为府君觉得,凑足个七七四十九天,听起来更厉害一点的样子。 关于这场菩萨和府君之间的交流, 地狱的亡魂们根据之后的事情发展,总结出了一个比较令大家信服的版本。 比如, 谈话结束后, 菩萨走出了院子, 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发下了大宏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仿佛传这个版本的人,就是那尊石狮子一样。 随后, 谈话结束后, 府君坐在石凳子上面,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最后洒然一笑, 开口道: “菩萨说得对。” 传这个版本的人仿佛就是那个石凳子,紧贴着府君的臀,所以听到了一切。 而事实上, 谈话结束后, 菩萨坐上谛听的身子,直接选择了离开。 谛听问菩萨: “好了么?” 菩萨摇摇头, “可能好了,可能没好。” “我们还会回来么?” “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回来。” “这座院子,感觉有点小了。”谛听说道。 “我还觉得大了点。” 这种事实的版本,肯定是不能满足地狱万鬼的猎奇心理的,不霸气,又不精彩,哪怕是真的,肯定也会被当作是假的。 而另一边, 白衣男子在谈话结束后,一边喝着酒一边帮自己的猴砸抓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虱子。 抓了很久很久之后, 白衣男子伸手给猴砸脑袋敲了一记, 骂道: “人家都知道问问问题,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名人名言流传出去了, 你这儿怎么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猴砸很委屈。 白衣男子摇头,叹息道:“你知道么,要是小红在这里,现在已经冲出去要把那位脑浆打出来了。” 猴砸愣了一下, 马上面露凶光, 起身, 似乎这就打算去找那只谛听单挑,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最大只。 “哐当!” 白衣男子又敲了猴砸脑袋一下, “他很聪明,聪明得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猴砸委屈地抱着脑袋,不知道是该配合地点头还是该配合地摇头。 白衣男子看了看这被一分为二的石凳子, 傻乐了一下, 道: “要不是怕吓到他,我都不是分一半出去了,这烫手的山芋,全都给你拿去。” 白衣男子又灌了一口酒, 砸吧砸吧嘴, 笑道: “且看千年后,是谁能笑到最后吧!” 白衣男子低头,又瞧了瞧猴砸这“不明觉厉”的表情, 抚额, 无奈, 解释道: “笑到最后的,才算笑得最好。” 猴砸咧开嘴, 很夸张的微笑起来。 ……………… 书屋隔壁药店里, 在庆和周老板的注视下, 原本傻愣愣地瞪大眼睛躺在那儿断片着的老道, 忽然“呵呵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笑得, 宛若一个智障。 —————— 咱们前面被系统屏蔽了八章内容,龙已经和编辑一起修改放出来了。 之前写到一千章时,有童鞋吐槽龙说:作者怎么不分分卷,一定要写到一千多章,还好章节名不算字数。 这次修改屏蔽章节时,方便的地方就出来了,直接67、127、234、什么的,直接打出来,龙和编辑找起来修改起来也方便得多,也不用一卷卷地去找。 这是龙故意的未雨绸缪,论这方面的经验,龙不是吹…………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觉醒 “你知道你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伟大的人物么?” 庆一边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老道一边对周泽说道, 可以说, 当初搬山猿猴扛开了天门,老道去了仙界废墟溜达了一圈后, 把当时还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黑影直接圈粉了。 周老板没回答, 没什么好回答的, 不就是一个府君么? 作为一个和初代一起吃过瓜, 和菩萨猜过拳的人, 在这方面, 早就可以古井无波了。 “能跟随着他,是你的幸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周老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想知道庆那仨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喜欢废话的仙奴给彻底压制下去。 “其实,很多的时候,仙只是一个名号。” 庆摸了摸自己的光滑柔嫩的下巴, 继续道: “仙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在那一剑之下被斩断了,不过是少了一群称号上带着‘仙’字的人。 但接下来,一个个的,一群的,名号上虽然没‘仙’这个字,却不逊于仙的人,会慢慢地重新显现。 昔日的那位人主,一剑下去,斩断了永生的仙,确立了阴阳的秩序。 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 他死后的岁月里, 还是会有人继续追求和得到着永生, 死不了, 一直活着, 死不了, 一直活着, 就是死不了,这不是仙,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 庆伸手指着老道, 问周泽, “你觉得呢?” 周老板则是马上想到了自己体内的那位。 庆体内的这一股意识,可以说是现在最了解仙的人之一了,正因为他对仙的熟悉,所以才更清楚,仙,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也就在这时, 庆的身子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仨娃娃要把我封印下去了。” 庆有些无奈地说道, 随后, 他看向了周泽, “我要没了。” 周泽摇摇头,道:“理论上,还早。” 第一批化肥刚下去, 周老板虽然上辈子家庭条件很差,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家庭; 但他确实没种过田,不过他也清楚,太过密集的施肥无异于在揠苗助长。 “是嘛。” 庆苦着脸, “其实,我也值了。” 接下来, 身子的颤抖开始越来越剧烈。 庆似乎是到了临到抉择的关头,他也清楚,一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再说了,之前还有点矜持扭捏,现在则是以连珠炮似的语气快速道: “我知道他是他他确实曾去过那里但现在如果你们还想去那里的话可以别这么急着处理掉我我和先前你抓的那两条鱼不同我比他们肥比他们大经验也比他们多他们是回不去的我是能有办法回去的记住啊!!!” “砰!” 庆白眼一翻, 向后倒去。 身上的异样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死人”的气息。 显然,庆他们成功了,这场持久的封印拉锯战,虽然有老头儿自己投降的因素在里面,但如果庆压制不住他的话,他也不会自暴自弃,投降,本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罢了。 周老板走到庆的身边,检查了一下,这次可以确认了,庆估计过个两三天就能苏醒了,胳膊上的红痣已经消失,封印完成得很好。 随即, 周老板又把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老道在笑了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老实说,今天的老道,让周泽有些陌生。 如果那位苏醒过来的话,可能老道就不是老道了,真正的老道,可能就这样没了。 就像是赢勾之前收藏的那无数手办, 对于他们这类大人物来说,普通人的一生,真的不算什么。 哪怕是周老板,以前其实也过着那种随时可能被赢勾换手办的心惊胆跳的日子,也就这一两年才好一些。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滴, 老道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下来, 脸上的潮红也在慢慢地褪去, 这不像是回光返照结束了, 更像是冥冥之中,也不晓得从哪里又汲取到了新的生机,或者是赐福一样,宛若神迹。 周老板特意检查了一下,发现老道的身体状况确实平稳了下来,虽说不至于一口气回归到十七岁夏天花田里犯错时的样子, 但比他先前完全油尽灯枯等死时,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周老板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些言情剧里面,男一号重病时,女一号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许下宏愿求菩萨保佑他能获得健康活下来时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周泽在地上坐了下来, 老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润色过了,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担心老道会不会直接死去且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要不要咬老道一口把他变成僵尸的过程之后, 周老板现在开始担心, 苏醒后的老道, 还会是老道么? ………… 药店门口, 卷帘门已经关上了。 冯四、老张和安律师仨人并排,蹲在门口抽着烟。 安律师心里还是有些慌,手里的烟抽起来也是没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地嘬着,甚至都没过肺,吸进嘴里后直接吐出来。 这个没有意义的循环动作,倒是能稍微排解一下此时的紧张和抑郁。 前面, 出现了一个小学生方队, 学校老师带着学生们一起走上了街, 应该是要去参加什么节目表演。 当孩子们走过来时, 安律师、冯四和老张一起掐掉了手中的烟。 老张恍然道:“今儿个是六一儿童节啊。” “嗯。”安律师应了一声。 “是小孩子的节目么?”冯四在旁边问道。 他确实对近些年阳间的一些风俗变化不是很熟,以前偶尔还阳时也不会来关注这个,且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找些话题聊聊,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安律师的情绪之焦灼。 “说是儿童的节日,但儿童只是站在舞台上负责表演节目,大人们坐在下面欣赏节目表演,其实更像是大人的节日。” “哦,是这样子的么?” 老张笑了,对冯四道:“别听他瞎说,儿童节还是很美好的。” 冯四点点头,道:“那儿童节,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安律师知道冯四的心思,想要故意找点事儿和东西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他此时真没这个心情,直接道: “儿童节当然是准备制造过节的儿童啦。” “…………”老张。 “行了,行了,我发现我第一次面对生老病死的这种事儿,居然会这么无力。 老实说,民国那会儿我爹刚死时,我都没这么紧张。” “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地道…………”老张提醒道。 “你儿子小峰结婚了没?你说说你儿子现在除了你忌日时会稍微伤心一把,平时还不是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老张感觉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 “我爹对我确实不错,让我舒舒服服地过了阳间的前半生,唉。”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道: “对了,老张,你准备好给你孙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我想这个做什么,我现在说这些又做不得数。” “你想一个呗,叫张什么的,然后等你儿媳妇真的怀孕了,你反正现在是鬼吧,晚上就潜入他们卧室里,在你儿子和媳妇儿床边不停地喊: 儿子叫张XX,儿子叫张XX…………” “…………”老张。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发泄着情绪,显然,他不是很想再说话了。 其实, 有一点, 安律师不得不承认, 那就是除了纯粹地抱大腿的模式以外,他在和老道的相处的这几年里,确实有感情了,他真舍不得老道死。 甚至, 有时候也想到过,老道万一真的“苏醒”了,且兑现承诺给了自己平等王的封号时, 自己拿着属于自己的玺印时, 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 嗯, 估计还是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 药店里, 周老板也是一样的情绪, 也似乎是因为这些情绪的影响, 让他体内的煞气开始慢慢地环绕出来, 逐渐将其给包裹住了,仿佛是将其给隐藏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很善解人意的是, 在这个时候, 赢勾并没有选择冒泡来破坏此时的氛围。 “嘎吱…………” 老道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 他的目光里开始恢复意识和神采。 “噗…………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 老道慢慢地爬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使劲地咳嗽着,咳出了不少淤血,但胸口的压抑和气闷感觉倒是因此减轻了不少。 周泽一直在观察着老道,他不清楚,眼下苏醒的,到底是哪位,如果是那位喜欢穿着白衣服的男人,自己又该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他? 纠结,无奈,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煞气包裹,所以隐藏住了他的身形。 但, 看着看着,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见老道在苏醒后,在这个昏暗没有开灯的环境里,发现躺在自己身边昏迷着的庆之后, 紧张地下意识地把手, 伸入了裤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手摸着裤裆,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四周,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老道,还是老道。 身边煞气开始慢慢地消退, 周泽开口道: “没事了,老道。” “妈嘢!!!” 老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蹦跶了起来。 要知道先前周泽因为煞气包裹的原因,老道是看不见他的,这等于是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你背后拍了你一下背一样。 也就是老道现在身体像是得到了赐福一样复原了,否则换做之前的他,光这一吓,可能就直接歇菜掉了。 “老板,呼…………” 老道见是周泽,长舒一口气,脸部肌肉似乎稍微有些僵硬,但还是尽力地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这些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在自家老板身边,往往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周泽站起身,走到老道身边,本想伸手搂住老道的肩膀表示亲热一下,也算是对老道“归来”的欢迎。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以老道的身份,似乎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够让人理解。 况且,这种事儿,周老板本身就很有经验。 以前不知道多少想对付他的人,在面对自己召唤出来的铁憨憨时,都应该是这种“匪夷所思”吧。 只是,手臂刚伸展开,看了看老道衣服上大片的血渍,周泽老板停顿了一下,转而改变手臂方向伸了个懒腰, 道: “去洗个澡吧,这里交给安律师他们来处理。” 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懵,但还是点头道: “好的,老板。” 卷帘门被从里头撑起, 蹲在门口的仨男一起扭头向后看, 老张只是真诚地笑了笑,他是真心为老道能够恢复而感到开心。 冯四也只是长松一口气,至于老道是否变成了僵尸,他不是很在意。 比起安律师的多条腿走路方针,冯四还是觉得,只要周泽以及周泽体内的那位大人物没事儿,他的未来就能一片光明。 安律师则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泪水主动扑向了老道, “老道啊,你可把我吓死了啊!” 这个时候,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形容出平等王安此时的激动。 老道有些惊愕,但这种同伴间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还是感觉到了,紧紧地和安律师拥抱住。 两个大男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血渍一片。 …………… 洗完澡,换了身道袍,老道整个人变得清爽多了,他本来卖相就好,有着那么一股子符合大众审美的“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次似乎是因为从生死之间刚刚走了一圈,身上更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然。 小猴子“吱吱吱”极为兴奋地跳到了老道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地搂着老道的脖子蹭着。 “嘿嘿。” 老道笑呵呵的,走到吧台边上,刚坐下来,许清朗就端出来一份鸽子汤送了过来。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道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对许清朗道: “嘿嘿,好喝。” 厨房里的鸽子是自打老板苏醒后,莺莺预备下的,时不时地要拿给老板补补。 许清朗这次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这会儿,折腾到了现在,天色都已经开始放亮了,从昨晚晚饭时的那次电击到现在,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老张吃了早餐之后就回局里上班,安律师则是带着冯四去完成老板之前吩咐的,把通城出现的那些灶神这类的新兴势力进行整合。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当然了,同时还得遵守老板既定的大方针————与人为善。 相信用不了多久,通城这边的土地山神们将会亲如一家人,和谐美好幸福。 老道放下了粥碗,还想着拿起扫帚出去扫地,做完早餐就准备去补觉的许清朗有些意外地对老道喊道: “不睡一觉么?” “睡不着咧,感觉自己现在精力旺盛得很。” “那早知道让老安别那么急着出去的,先带你出去玩玩。” 这种“玩玩”,是值得玩味的玩玩。 “严打咧。” “老安是老司机了,擅长在枪林弹雨里找补给。” 许清朗今天心情不错,也难得开开荤段子玩笑。 老道挠挠头,笑笑,没说什么。 安律师和他的口味不搭,以前安律师倒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他一起去,结果找了几次大妹子之后,安律师还是选择了放弃。 和老道不同的是,安律师一直都很专一,只喜欢年轻的。 周泽坐在沙发上,莺莺在后面帮他按摩着肩膀,老实说,一晚上没睡,确实有点累了,但周老板也不打算补觉了,省得日夜颠倒,反而不美。 老道拿着扫帚出门时,周泽看了一眼,也没开口阻止。 老道现在的状态,似乎还真的不能用大病初愈的既定思维去看待。 小猴子没跟着老道一起出门扫地,而是凑到白狐身边,蜷缩在那里睡着了,它昨天可是担心的老道一整晚,也是累得够呛。 白狐的尾巴不时地摇晃着,像是在给它驱赶蚊虫。 半个小时后,老道回来了,身上出了点儿汗,人却比之前更显得有活力了。 “老板,我去接一下林可他们。” 小萝莉和小男孩被王轲带着一起出去旅游了,原本因为周泽的苏醒而准备提前回来的他们,因为航班和其他因素的原因,耽搁了好几天,一直拖延到今儿个才回来。 他们给老道打电话也正常,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老道刚刚发生的事儿,况且之前老道在书屋里,接送人的事儿本来也就是他在做的。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用报纸蒙着自己的脸,莺莺就靠在他的身边,不睡觉是不睡觉,但稍微打个盹儿还是可以的。 老道拿了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一刻钟后,机场就在前面了。 这时,老道拿出手机,又拨通了小男孩的电话,双方确认了具体位置后,老道把车开入了机场航站楼前。 王轲这次出门没带自己的妻子,只是带着俩孩子一起出去玩。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俩孩子,年纪都比王轲要大得多。 所以,三人行里,到底谁才是宝宝,还真说不准。 大包小包,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林可还特意去了三亚的免税店,买了不少化妆品。 可能,她确实是用不着,因为她还这么年轻,不,是还这么小,但这种买化妆品的过程所能给女性带来的快感,往往是远远超过了该化妆品实际效果本身的。 “店里最近还好么?”开口问的是王轲,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小萝莉和小男孩则是坐在后头。 老道点点头,道:“一切安好。” 一些事儿,和王轲也说不上,而且,人家也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自己也礼节性地回应一下就成了。 老道先开车去了书店,在书店里把小萝莉和小男孩一起放了下来,对此,王轲也没说什么,他本想进去看看周泽的,但车停下后他就看见周泽闭着眼靠在靠窗位置的沙发上正打着盹儿,想着就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了。 老道继续发动车子,送王轲回家,王轲也只是对老道表示了一下感谢,并没有拒绝。 也是,自己都把闺女丢人家书店了,蹭个车回家,也不算什么了。 “三亚现在热么?”老道开口问道。 “热呢,还是冬天去最好。” “冬天贵吧?” “贵呢,人也多,其实,春节过去后,去最合适了,只是这次孩子妈的新疗程的缘故,耽搁了一点时间。” “嗯,等下个冬天,我也出去找个地方过冬去。” “那下次我们结伴一起去吧,我这次还在三亚买了个房子,对着海的。” “这话下次见面可千万别对老板说。” “老周不会在意这些的。” “对他旁边的莺莺说就好了。”老道建议道。 “…………”王轲。 车子即将下高架了, 但在匝道上,老道忽然靠着匝道侧边停下了车,这是明显地违章。 王轲有些不明所以,老道却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样,摸摸口袋,又摸摸汽车抽屉里,终于找出了香烟,递给了王轲一根后,自己先点燃。 “我们这是?”王轲疑惑道。 老道吐出一口烟圈,砸吧砸吧了嘴,道:“忽然嘴痒了,忍不住想抽一口子。” 王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老道。 也就在老道把手伸出车窗抖烟灰时, 匝道下面的入口交叉车道处,一辆卡车也不知道是刹车失灵了还是驾驶员出现了疏忽的原因,在红灯前居然没刹车,车身直接窜了出去,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卡车的车身侧翻了出去,连带着下方匝道口下方红绿灯前等着灯的一众车都被卡车扫到了。 “砰!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掀起了极大的尘埃,玻璃渣子也都溅射了一地。 王轲手里的烟,情不自禁地掉落了下来。 老道则是把烟头丢了, 重新挂档, 道: “抽完了,可以走咧。” 第一千零二十章 铁骨铮铮冯四 直行道被堵住了,老道干脆从匝道下去后右转弯,绕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既定路线,这时候,距离王轲的家,就不远了。 直到这时,老道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呼,刚刚真的好吓人啊。” 王轲的表情僵硬住了,很想问,你是在说真的? 车子进入了王轲的小区,王轲下车时,习惯性地问道: “来家里坐坐,一起吃个午饭?” 老道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肉汤和肉汤,脑袋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 “不去咧,不去咧,回去还有事儿咧。” 王轲本就是客气客气,见对方拒绝了,也就没强留。 只是看着老道的车开走后, 王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倒是没多少震惊,反正自己发小开的书店里,还缺这种神奇的事儿么? ………… “找到了么?” 安律师站在一口井旁边问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走过来的冯四。 “打听到了,见义勇为的,晚上下班路上,就在这口井附近,有人抢劫,王强上去救人,人是救成功了,但自己被捅了两刀,而且刀刀在要害位置。 听村里老人说,这口井当时旁边是一大摊的血,王强后来被送上了救护车,但还是因抢救无效死亡了。” “抢劫犯呢?” “被抓住了,枪毙了。” 安律师把脑袋探到井口上,向里头张望了一会儿,道: “那不出意外的话,这口井里现在传出来的气息,应该是王强的了。” “嗯。” “行吧,你给我护法,我下去找他聊聊。”安律师说道。 “还是我去吧,我好歹现在有官身,效果会更好一些。” 安律师听了,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冯四。 冯四耸了耸肩,“我不是故意想在你面前秀的。” “没事儿,总有一天,我能秀回来的。”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冯四站定了,闭上了眼。 身子一阵摇晃,自然而然地斜靠到了安律师的身上。 安律师努努嘴,伸手把对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刻钟后,冯四的眼睛缓缓睁开,伸了个懒腰。 “谈完了?” “谈完了。” 以黄带子判官的尊贵身份,跑来和一个小土地小山神而且是那种刚刚在孵化阶段的山神土地,聊什么其实都简单得很。 就像是去诓骗刚入行的小白一样,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全程不明觉厉地看着你任你忽悠。 冯四从兜里取出了一张带着符文的黄色大纸,上头又多了一个灵魂印记。 “应该不剩下几个了吧?” 冯四抖了抖大黄纸自言自语道。 “早点儿处理完早点回去,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地狱?” 冯四这次是因为任务的关系才得以还阳,等这次大清洗任务结束后,还阳的判官们肯定是要回去的,巡检倒是可能留下一小部分构筑阴司新设定的阳间三级体系。 “再过两天吧。” “哦。” 大黄纸上是以符文写下的灵魂契约,安律师和冯四俩人出手做事儿,这细节方面是真的没得挑。 他们可不信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种鬼话, 而是直接形成了一种半从属关系的契约, 以这种方式强行把这一代还没成长起来的山神土地绑定到了书屋上面, 形成了以书屋为核心的通城包围建设团队。 这个对于书屋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也不算利用了他们,毕竟,老板本身就是通城人,老板的态度也一直是外面洪水滔天无所谓,别在自己的地盘搞事情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上,倒确实是和这些山神土地的职责是相同的,之所以整合他们,一是希望多出一些眼睛观察着同城地界的风吹草动,二是防备他们自己闹腾引发出什么乱子出来。 “对了,老板的巡检位置,你运作得怎么样了?” 冯四摇摇头,道:“如果没有把一开始抓的那俩仙奴当肥料自己用了的话,单纯地上报上去,一个巡检是绰绰有余的。” “照你这意思,不好办了?” 你既然贪污了东西,再拿这个去请赏就不是很合适了,这是拿阴司当傻子还是拿自己当傻子忽悠呢? “哦,那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办呗。” 冯四先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继续道, “我已经联系相关人员了,到时候和他们聊聊。” “嗯,是得好好聊聊。” 安律师发动了车子。 “算了,估计只剩下一两个了,今儿就先收工吧,给老板跑官要紧。” “行,你指路。” 四十分钟后,在苏通大桥下面的一个村镇上,安律师把车停了下来。 冯四和安律师一起下了车, 俩人穿过了镇子,一直往里走,在一处已经完全破败的平房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已经破败了很长时间了,一看就是早就没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此时, 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二人, 中间还支起了一个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烛,男子穿着黑色的短袖,戴着耳钉,此时对着供桌跪伏了下来。 冯四有些好笑道:“自己明明都是巡检了,还做这种事儿,自欺欺人什么。” “重要的是这种仪式,而不是过程。”安律师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冯四道:“就和佛教道教这种宗教一样,信徒们享受的一直是这个过程,至于结果,谁真的见到结果了?” “你这话很危险啊。” 冯四伸手,推开了院子门口的木栅栏,木栅栏直接倒了下去,这倒不是故意的。 这时, 院子里的一男一女都一起回头看向了身后。 女的当即对着冯四跪伏了下来, 恭声道: “参见大人!” 男的则是稍微晚了几秒,毕竟刚刚祭祀完了自己的先人,需要从情绪里脱离出来,不过还是很快地跪了下来行礼。 冯四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同时看向那个男子,道: “你是通城人?” 男子点头道:“是,不过我死得早,十七岁时就死了。” “家里还有人么?” “没了,我哥哥的孙女,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在通城这边,也没亲人后代了?” “没了,我们这家子,已经断子绝孙了。” “哦,没事儿,看开点,我们俩也是这样子的。”说着,冯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安律师,“咱在阴间当差的人里头,你没断子绝孙都不好意思出门和同僚打招呼。” “…………”男子。 不得不说,冯四的这种安慰,还真是直接。 “咳咳。”安律师咳嗽了一下,示意冯四可以进入正题了。 “你很大概率会被分配到通城任驻扎巡检,你知道了吧?”冯四问道。 男子点点头,道:“这是我向徐判大人求的。” “哦,你一直跟的是老徐?”冯四问道。 “嗯,是的,大人。”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老徐?哪个老徐?”安律师在旁边问道。 男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律师,他不认识安律师,也感应不出安律师的灵魂气息是谁的,但他很显然对安律师不认识徐判官这件事感到很诧异。 “徐宗泽,以前还当过咱们上司的那个,现在橙带子。” “比你还低一档?”安律师不由得笑出声来,“这王八羔子还没死球呢。” 显然, 当年安律师和冯四二人,与那位徐判是有过节的。 听到眼前二人这般评价自己的上司,耳钉男子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眼前的冯四以他的身份说得,他却说不得。 “那就没得谈了啊,莫说那姓徐的肯不肯让,就算让了,肯定也会特意留意这里的,到时候这王八羔子万一真的特意过来查看一下,可能还会有后续的麻烦。” 安律师说道。 冯四点点头,很平静地道:“那就不聊了吧。” “嗯,这样干脆一些,想好把锅分给谁了么?” “就分给作乱的妖吧。” “还得我出苦力是么?” “等之后你用妖丹里的妖气,在这里扫几遍,做个交代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么?” “这次大清洗,因公殉职的判官都有俩了,巡检就更多了。” “这么夸张?” “虽说不是每个捕头都能和咱们的老板那样,但这些年阴司太放纵阳间的基层了,鱼龙混杂之下,还真隐藏了不少狠角色。 也有不少故意拿着一张鬼差证洗白自己上岸的,这些人,还真挺棘手。” 说到这里, 冯四手掌一挥, 一道结界直接将这个院子覆盖住了, 杀机, 几乎是毫不遮掩地宣泄了出来。 既然跑官因为特殊原因没能跑成功,那么,把原本既定派往这里当驻扎巡检的人给杀了,自家老板升任巡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所以,周老板绝对是捕头中最幸福的,人在家中打盹儿,却有人特意不辞辛劳地为他的升迁出功出力。 结界之内,男子和女子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男子更是咆哮道: “你们,你们怎么敢,就不顾阴司的王法了么!” 到这个时候了,他也顾不得对判官大人的尊重了。 冯四闻言, 微微一笑, 随即面容一肃, 掷地有声道: “逆阉当道,鬼不聊生,我冯四,绝不可能与尔等同流合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你好狠的心 在很久很久以前,并没有“人”和“兽”的区分,人和百兽之所以区分开来,也不是因为人类学会了吃熟食刺激了大脑的发育,而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人学会了立牌坊。 这就像是人类文明的灿烂光火,人其实一直在做着的是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的事儿,但在牌坊的光辉照耀下,显得神圣而高洁,最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对立群体。 就比如现在的冯四, 配上点儿BGM,再加点儿凝重一点儿的滤镜效果, 搁在明朝的电视剧里,就是典型的反抗宦官黑暗统治的正义人士形象。 俩巡检,俩连优秀都谈不上的巡检,在冯四面前并没能掀起什么浪花,以前的冯四还是巡检时,对巡检这个群体基本都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更何况现在三级跳后黄带缠身,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还在书店里靠在莺莺的肩膀上顺着午后阳光打着盹儿的周老板还不清楚, 自己的升官之路, 已经浸染上了一层血色。 当然了,哪怕是知道了,周老板也会装作不知道,这一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退一万步说,安律师和冯四这二人当初在地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通过那么多的“正面人士”的反馈,周老板还不清楚么? 但这俩人,确实好用。 冯四在处理着尸体,其实这活儿倒是简单,虽然没有《鹿鼎记》里韦小宝的招牌化尸水那么夸张,但做到不留什么痕迹确实不难。 唯一需要注意的还是对灵魂痕迹的清扫,以防止对方在被杀前曾留下过什么灵魂讯息或者暗记,不过,杀人越货栽赃陷害的事儿冯四儿和安律师都是行家里手,这收尾工作自然也是经验丰富。 安律师还特意释放出自己从白狐妖丹那儿继承来的妖气,在这个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到处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冯四随后再进行取材,做了一个鉴定报告,这俩刚刚被杀的巡检不久后就会上了阴司因公殉职的名单里去。 事了拂衣去, 安律师一个人开车回了书店, 冯四则是单独离开了,他距离要回地狱的时间没多久了,在这之前,还得确认敲定自家老板升任通城驻扎巡检的事宜。 二人的分别,倒是丝毫不显油腻。 隔着车窗,一人一根烟,互道了一声“回见”。 一个开着车,驶入午后泛黄的阳光里。 一个走着路,步入了黑暗地狱的深渊。 到书店时,刚停下车,安律师就看见坐在书店门口剥大蒜的老道。 安律师赶紧下车,快步走来,关切中带着心痛地说道: “你这身子才刚好,怎么能让你这么忙呢,不行不行,我来,让我来!” 老道愣了一下,把蒜袋往前一推,道: “行,我去里头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安律师。 就这么同意了? 我就客气客气刷个好感而已…… 老道起身进了书店,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坐下来开始剥蒜。 这双手,上午还收服了不少山神土地,还参与了杀戮俩巡检的过程, 现在, 得拿来剥大蒜。 安律师倒是不反感这种随时随地被拖入生活节奏的感觉, 就是眼睛被熏到了, 有点酸,想哭。 过了半小时,蒜都剥好了,安律师拿着装满新鲜可爱娇嫩蒜瓣的塑料盆起身进了书店, 喊道: “剥这么多蒜干嘛啊?” “腌啊。” 莺莺系着围裙走过来,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塑料盆,不忘嘀咕一下: “怎么剥了这么久,太磨蹭了。” “…………”安律师。 可怜安律师上辈子过的是阔少的生活,死后也是在阴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居然沦落到亲手剥蒜还得被嫌弃的地步了。 “话说,僵尸不是怕大蒜的么?” 安律师问道。 莺莺拿起一片蒜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很脆,慢慢地咀嚼着,道: “谁告诉你的?” “僵尸片里这么放的啊。” 老道在旁边呵呵道,“搁以前,很多人还以为大蒜能防非典呢,记得那会儿非典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在火车站还遇到有人脖子上挂一圈大蒜坐车的。” 安律师闻言,笑道:“那旁边人会不会觉得他很煞笔?” 老道回忆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周围人都跟他讨要点儿大蒜拿手里当护身符了。” “这也可以。” “那会儿情势挺紧张的,出门在外的人体会最深吧。” 莺莺拿着蒜进了厨房继续忙活了,自打自家老板苏醒之后,莺莺进厨房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也是,只有一个女人真正在乎你爱你的时候,才会用涂抹着精致指甲油保养得很好的手去为你拿起锅铲。 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安律师看见他,眼睛都泛红了。 “这蒜味,这么冲的么?”小男孩有些好奇道。 安律师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这时,外面来了一辆物流卡车,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对方推门进来后问道: “请问,这里是徐先生家么?” “找错了,没…………是的,请问什么事?” 安律师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我们送过来的家具。” 几个工人开车门卸货,把一个大包裹搬运了进来,看样子还挺沉的。 “徐先生在哪里?我们这里需要他签一下字。” 周泽此时刚刚起身,走过来,对安律师点点头。 安律师拿过笔代签了。 等对方走后, 除了在厨房里忙活的莺莺和老许,其余人都聚集在了大包裹前。 收件人竟然写的是徐乐,这倒是有意思了。 “打开吧。”周泽说道。 老道和安律师一人一边拆开了绳子和胶带,包裹很快就被打开,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的颜色是深绿色的,给人以一种很厚重结实的感觉。 安律师尝试了一下,没打开,回头对周泽道: “老板,已经上锁了。” 其实,保险柜这种东西,对于一些公司和机关来说,作用确实很大,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来说,使用价值就很鸡肋了。 尤其是网购上买来的保险柜,拿个锤子基本就能砸开,怕声音动静太大的话,裹上一条被子再砸就可以了,也就是给小偷增加个锻炼身体出出汗的机会。 不过,周泽这里倒是不需要找什么锤子,书店里拳头比锤子还硬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指甲长出了一点, 周泽直接用自己的指甲顺着保险柜的缝隙位置往下切, 柔顺得像是在切豆腐一样,给人一种强硬和温柔对比之下的异样美感。 “哐当!” 保险柜的门脱落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安律师擦了擦手,这种活计,肯定是他来啊,这点政治素养还是有的,也不用吩咐,直接把这东西拿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进行拆封。 黑色的油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等解开了一大半后,安律师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从指尖的触感以及现在所呈现出的形状,他已经大概猜出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了。 “老道,关门。” 安律师提醒道。 “好。” 老道马上去把书屋的门锁起来,大灯打开,同时把玻璃窗那边的窗帘都拉上。 反正书店什么时候关门都没什么区别,以前是还想着晚上有鬼上门,最近鬼门关没开,连鬼都不见了。 一直保持着天天开门的习惯,仅仅是潜意识里觉得开个店不赚钱还一直亏钱感觉很傻缺,开个不赚钱的店还不开门的更傻缺。 终于,最后一层黑色油纸被撕开了。 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呈现了出来。 老道眼睛眨了眨,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好在这是在书店不是在其他地方,他的安全感还是很足的。 安律师则是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目光凝重。 周泽则是走上前, 将这东西拿在了手上, 放在自己面前, 轻轻地转换,慢慢地端详着。 这是……半张脸。 只是,因为半张脸的意识已经被周泽吸收了,所以这只剩下了形体。 安律师看着周泽,道:“我去给蓉城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有人进了那个封印的场所把它给取出来了?” 周泽摇摇头, 道: “不用了,那边的封印没被破开。” “嗯?” “蓉城青城山下面封印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会是右半张脸,这个,是左半张脸。” 当初,半张脸反出赢勾,独立了出来,赢勾失去了三千年的积累,半张脸作为狗村儿的希望和偶像,走上了秒天秒地秒空气的王霸之路,然后被不知名的存在分解镇压了下去。 “咳咳…………” 周老板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咳了起来。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安律师问道,“是挑衅,还是宣战?” 周泽摇摇头, 手指在半张脸头骨后头轻轻摩挲着,那上面,还有几个字,只是周泽并不想当众念出来,这事儿,和书屋没多大的关系。 因为那几个字是: “你好狠的心。” ———— 本章说到七号就会恢复了,我知道,大家很难受,其实……龙更难受。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二十三块五的天台 书屋对面的网咖顶楼天台上,周泽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两个酒杯。 红酒叫“至尊干红”, 出自于书店斜对面南大街后头巷弄里一家由王婆婆看店门的小卖部,单价二十三块五人民币。 上面印刷着一串法文英文的混合体,外加一串中文告诉你原产地是法国某某酒庄。 周老板还是觉得有点贵了, 上辈子做医生,熬夜是常态,有些老医生喜欢用浓茶提神,周泽则是喜欢喝咖啡,不过那会儿他有个同事,家里条件很不错,也喜欢喝咖啡,所以蹭他的光,周老板倒是从雀巢速溶升级了不少,体验到了磨咖啡豆的感觉。 所以这辈子条件好了点,喝喝猫屎,虽然贵,但至少自己还能分辨得出好坏。 至于这红酒,两世为人,周老板对酒精这种东西的最大印象还是停留在消毒方面。 出来上了天台,晚风吹着,小天儿准备聊着,花生米都准备好了,怎么可以没点酒? 啤酒没什么意思,白酒更需要氛围,尤其是这种大概率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方式为前提的话,还是红酒最合适一些。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小口, 微微皱眉, 有点酸, 有点甜。 酸劲过去后,则是齁死人的甜腻,像极了爱情。 “我说,那女人烦不烦啊,这是又要找上门来了?” 那个字是谁留下的,真的不用猜了。 虽说奈何桥那儿还站着一位严重的斯德哥尔摩患者,当初明明被赢勾强了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还想着要倒贴; 但那位很乖巧,当初和周泽初次见面,还送了周泽见面礼,也没干其他的什么事儿。 老实说,周老板对人家的印象还真不错。 而且出门跟人家说奈何桥的孟婆侬晓得伐? 我家亲戚。 多有面儿啊…… 但送头盖骨的这位, 活脱脱的小辣椒,哦不,是小米辣,甚至是朝天椒。 无论是黄帝之女的贵重身份还是其旱魃不逊于赢勾的僵尸始祖形象, 都表明着她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况且大家上次在青城山下已经碰过面了, 这女的眼里只有赢勾,其他人,生死都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全都清理个干净只剩下她和赢勾在一起过二人世界。 若不是最后赢勾直接本色出演了渣男负心汉凤凰男吊癌直男癌等等的角色, 反她一手, 可能现在书屋,真的已经是她的天下了。 这是抱怨,来自周老板的怨念。 自苏醒以来,虽说碰到了土地公公们地再度上岗复苏,也碰到了仙奴们的自投罗网,但这些事儿都在可控范围内。 总体而言,虽然小浪不断,但大局上,依旧稳定。 而这种稳定,是周老板最喜欢的; 他可以继续醉生梦死,可以每天继续晒着自己的太阳,喝着猫屎咖啡,享受着莺莺的服务,过着奢华的生活,所以,才需要维稳。 “与…………我…………何…………干…………” 赢勾回应了,但这个回应,依旧显得很不负责。 周泽拿起酒杯, 看着酒杯里荡漾着的红色, 剔除掉酒瓶的成本,这杯子里的酒,应该值个三块钱吧? 就像是当初上学时在学校食堂打饭,一份红烧肉五块钱,也就五块肉,周老板吃一口都得在心里算一下,这一口一块钱,这一口一块五,这一块肉小一点,是八毛。 “你要来点么?”周泽问道。 周泽觉得喝惯了拿上古魔神鲜血酿的酒,再尝尝这巷弄小卖部里的二十三块五的干红,也算是换一种口味吧。 赢勾没回答,可能是这个提议太脑残,懒得回应。 周老板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还尝试着舌头蜷曲一下,不知道方法对不对,自我感觉良好一下就行了。 酒杯放下,喉咙腻得要死, 真特么的难喝啊, 还不如直接选果汁。 “她在哪儿?” “不…………知…………道…………” “但她知道我们在哪里。”周老板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怕这个女人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不管你们之间以前到底有什么矛盾或者什么误会,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大家坐下来,用和平的方式进行探讨和协商。 通过交流来增加互信,通过互信来增进了解,通过了解来化解矛盾。” “简…………单…………点…………” “找到她,抓住她,与人为善!” 周老板抬起头, 晚风吹起刘海, 眼眸深处, 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对手那就算了,大家兵对兵,将对将,打就完事儿了; 但这种对手,有很强的实力的前提下,还有着特殊的喜好和怪癖,这就让人头痛了。 不能怪周老板冷血,而是对付这种对手,你不冷血就等着被她玩儿死吧。 “她…………还…………在…………复…………原…………” “我知道。” 周泽继续道: “但她现在送东西过来,证明她快复原好了,话说,她好像比你快。” 说完这句话后, 周泽后悔了, 是啊, 当初手里刚有点儿积蓄时, 干嘛不去银行里存个定期, 非得下地狱去装逼呢? 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肯定是一直爽; 但之后的空虚感,却是那么的漫长。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她?咱们干脆把这个问题私下里解决了。” “没…………有…………” “真的假的?怎么感觉你是知道的?还是你不忍心? 不是吧,你都你那么对她了,还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怜香惜玉?” “看…………门…………狗…………” “好好好,我是没理由去质疑和干预你的感情生活,但现在问题是,你的感情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对了,要不找个机会,找到她,她不是想和你在一起的么,你就牺牲一下自己,我也吃点亏,成全一下你们。 你把她也邀请进我们的灵魂深处就是了, 到时候, 在外面, 我继续过着我的生活, 你们在灵魂深处里可以继续玩儿手办,自己造手办也可以。 对了, 我一直很好奇,没肉身的话可以造娃么? 你们应该是能创造奇迹的,我相信你…………” 身体, 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老板马上匍匐在了地上, 脸部肌肉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 但他还是在硬扛着这种痛苦,强行和赢勾的力量进行着抵抗。 兜里的钢笔在兴奋地颤抖着, 它似乎一直很期待着周泽能够让它再上去封印住这个最牛逼的大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 周老板的算盘是什么, 很清楚了。 反正灵魂住一个赢勾是住, 再住一个旱魃也是住, 管你们在里头怎么过自己的日子? 这会儿, 有危险可以喊赢勾上来帮忙, 以后有危险的话, 老子左手赢勾右手旱魃, 谁敢跑来找事儿, 直接揍得他怀疑人生! 人的贪婪是无休止的,哪怕是对外挂的需求,也是一样。 俩外挂总比一个外挂更保险,万一其中一个被拉闸了,另一个还能继续运用。 “想想都不能想想么?你怎么这么霸道?” “你…………只是…………一…………条…………” “行行行,我是看门狗,看门狗,要不我叫两声给你听听?” 周老板翻了个白眼, 痛苦的感觉正在如同退潮般消散。 “可…………以…………找…………到…………她…………” “你早说啊。” 周老板擦了擦脸上因为刚刚的痛苦过程而出的冷汗, 这次不再嫌弃了, 拿起酒瓶, 二十三块五的至尊干红开始直接挺着脖子往里灌。 “那…………里…………我…………去…………不…………了…………” “你去不了是什么意思?” “在…………那…………里…………我…………无…………法…………出…………手…………” 周泽愣了一下。 “你…………可…………以…………不…………受…………影…………响…………” “是啊,你不能出手,躲在后面休息,我上去单挑旱魃?我拿什么去单挑?” “可…………以…………带…………人…………去…………” “带谁去?带老张?他身上就旺财的一缕分身,根本不够打的,带小僵尸去?信不信他过去了直接跪下来喊人家女祖宗。 带谁啊,没人可以带了,根本就没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周老板露出了沉吟之色, 忽然想到了什么, 道: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半张脸复活?” 赢勾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有点哑口无言。 周泽催促道: “我当初吞了人家倒是答应过他有朝一日让他复活的,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办法?” “是…………吧…………”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引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自家老板的英明领导下,书屋上下早就学会了如何团聚在自家老板身边以雷打不动地姿态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从容去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翌日,书屋外头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老道开了门后依旧扛着扫帚去扫店门口的马路,同时还不忘和那些环卫兄弟姐妹们问好打招呼。 老道大半辈子漂泊,所经所看非寻常人所能企及,外加做白事儿先生练就的嘴皮子,让他更是能在这群环卫兄弟姐妹们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原本应该躺在靠窗沙发位置喝着咖啡的身影,今天却破天荒地不在了。 “老板,沙拉,吃一点不?” 黑小妞把一个玻璃碗递给周泽,黑小妞每天都至少吃一顿沙拉,因为她坚信这可以让自己变得更白。 同时,她还会特意去买一些矿物水,咕嘟咕嘟地喝着,说是里面的微量元素可以促进自己的新陈代谢,从而加速自己黑色素的分解。 周泽摇摇头,他吃不惯这玩意儿,总有一种自己在当羊的感觉。 有时候做人就已经这般艰难了,又何苦再这般为难自己? 还有,身为医生,周老板清楚广告上的这些矿泉水里说里面加入了什么什么微量元素,可能是真的,但哪怕是真的,估计还没你吃饭时多吃一口菜摄入的微量元素多。 “去书店那边帮我拿俩包子或者油条,再来份豆浆。” “好的,老板。” 黑小妞听话地去了。 蜡像馆里原本所存的蜡像,都早就被处理掉了,此时蜡像馆更像是一个原始生态博物馆,中间这块区域,还有一个小水塘。 其实,叫水洼也可以,因为这至多就是个喷泉池子的面积,但里头的水很深,水下的淤泥更深,在有限面积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向下发掘深度,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就如同现在的公寓楼越盖越高一个道理。 当然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街中,这种布局,真的是堪称奢侈到了极点。 今天周老板不是来看赢勾的花生米的, 昨晚他和赢勾在天台上聊完后,就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半张脸复活。 在这件事上,赢勾倒是表现得很大度,没有开口反对什么。 事实上,当初在青城山见面时,无论半张脸表现得多疯狂对赢勾的忌惮和恨意有多深,赢勾对他,也一直是很平淡的感觉。 真的很难看出那种自己三千年积累被席卷走的愤恨,这倒是周泽一直很佩服赢勾的一点,这家伙死要面子不假,但有时候,这气魄,这胸襟,确实不是吹的。 死侍蹲在周泽身边,和周泽一起盯着水塘里的——莲藕。 莲藕是夏天无法缺少的食材,清脆爽口不说还带着清热败火的效果,蜡像馆这边现在除了一些禽肉类暂时还没建立起体系以外,平时书屋里所消耗的素食类食材基本都由它提供了。 想帮人家复活,总得给人家找个身体。 周老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莲藕; 别问为什么选莲藕,问就是没童年。 尝试着和死侍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死侍一开始是震惊的, 果然, 日本神父是没童年的。 随后,死侍的目光很快地从震惊中转化为了另一种震惊,像是在看着一个天才人物脑海中迸发出的天才般的灵感与创意, 叹为观止, 高山仰止! 周泽摇摇头,可以看出来,黑小妞在对死侍这方面的训练上没少下功夫,死侍也学得很认真,就是认真过度显得生硬了点儿。 拍马屁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个润物细无声,或者该雨打芭蕉时就雨打芭蕉,该小桥流水时就小桥流水,这一点上,安律师算是集大成者。 “取点儿上来。” 死侍操控着藤蔓没入水塘之中,很快,两株莲藕被挖了上来。 恰好这时候黑小妞去前面拿了俩萝卜丝包子回来, 周老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示意黑小妞拿菜刀给莲藕分分段,并且摆出了类似火柴人即视感的莲藕人形象。 黑小妞一边切一边还在哼歌“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滴朋友…………” 等周老板包子啃完了,这边黑小妞也完工了。 周泽先在池塘边洗洗手,然后站到边上端详着的地上的“莲藕人”。 老实说, 看起来有些寒酸。 周泽忽然觉得神话传说可能并不是那么靠谱,如果自己真把半张脸在莲藕人身上复活了,结果这货走路时都动不动会骨折,还怎么让他去打架当自己的打手? 但转念一想,半张脸好歹是自家狗村的偶像级人物,当初在青城山下真的只剩下半张脸还被封印时,也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这莲藕人身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复活一个人,就这么摆弄个“火柴人”肯定不行。 很快, 吃好早餐的许清朗应约前来, 还带着一个自己的工具箱。 自老许的师傅被彻底解决后,没有以前那股子狠劲儿的老许确实懈怠了下来,不再那么刻苦不再那么用功了,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节奏,美容护肤SPA一条龙走起。 但对于阵法方面的研究,他却一直保留了下来,且在周泽昏迷的这一年里,取得了更大的进步。 用老许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的兴趣爱好吧。 只是,在看着地上的莲藕人模型时,许清朗的嘴角还是下意识地抽了抽。 “老周,你确定没开玩笑?” “试试呗,万一能成呢?” “那万一成不了呢?” “那就买点儿排骨回来,把莲藕放进去炖汤。” 许清朗忽然觉得周泽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居然没办法去反驳。 当下,也不去想其他了,在莲藕模型旁边跪坐了下来,开始用各种器具在莲藕身上雕刻着法阵。 这得花费不少的功夫,今天可能都做不完,周泽也不急,就让老许慢慢做,反正书屋现在有莺莺做饭,少了个老许也能照常运转。 周老板走出了蜡像馆,没急着回书店,而是坐在了二者之间的半开放小公园的长椅上歇歇。 南大街一直是人流如潮,但这里平时却没什么人,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前面有几个穿着汉服的小姑娘在那里拍照取景,因为斜前方有个钟楼的原因,所以在这里取景角度也挺不错的。 周老板就靠着躺椅,同时看着人家小姑娘,目不转睛。 倒不是周老板想特意过过眼瘾, 而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姑娘说: “嗨,我是旱魃。” 根据以前的经验,这种事儿发生的频率还挺高。 似乎自己的每个对手在出现于自己面前时,其隐藏手段,都能够直接秒杀007. 好在,一直盯着那边的几个小姑娘看了四十多分钟,等那几个小姑娘离开这里后,周老板才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得, 没事儿。 不过, 眼睛刚揉完, 一个小姑娘忽然去而复返, 拿着相机走过来道, “帅哥,能帮我拍张照么?” 她那几个朋友也站在角落里笑着看着这边。 周老板估计应该是自己刚盯着人家看久了,人家也发觉了。 又因为徐乐这皮囊效果确实好,因此没让人觉得自己是大色狼在进行着骚扰,反而愿意和自己互动一下。 周泽果断地摇头, 道: “不了,我累了。” 说完, 起身离开长椅。 等走回书屋门口时,恰好看见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走。 “老板,来一根?” 周泽从老道手里接了根烟,正准备进去时,被老道喊住了。 “老板,我这儿有个事儿。” “缺钱了?” “哎呀,缺钱我找您干嘛啊。” “…………”周泽。 “不不不,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嘿嘿,是有点小忙想老板你帮一下。” “说吧。” “是这样子的,我那儿有个环卫朋友,他儿子呢,是下面乡镇里当城管的,这阵子一直做噩梦,整个人脸色蜡黄蜡黄的,吃不下东西,去医院检查,也没个什么毛病,但人就这样一天天弄得憔悴得快脱形了,这不是着急么,我这儿之前不是顺道吹牛皮说我会这方面的道道么,人家就找上我了…………” “那你去呗,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的面儿把你裤裆里的那张符拿出来贴人家儿子脑门儿上。” “这样行么?” “差不离吧,要么那儿子身上的脏东西被你打死,要么你被人家家里人打死。” “额…………” 周泽倒是挺开心的,老道嘛,这才是有老道的意思,不圣母不乐于助人你还是老道么。 好在王轲没再联系过周泽说那天马路上的事儿,否则周老板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叫林可陪你去一趟吧,就说我吩咐的。” “额…………”老道面露为难之色。 “又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还是您陪我去吧。” “我?”周泽耸了耸肩,他哪有这个闲工夫,已经耽搁了半个上午了,自己还没晒太阳呢。 这时, 一个环卫工大爷骑车垃圾三轮车恰好从这边马路上经过,看见了老道和周泽,笑着打招呼道: “哟,陆哥啊,你和你儿子这是打算去给老孙家看风水去呐?”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发生 老道在开车,车速很慢,但他的手心都是汗; 时不时的,老道还会特意瞥过去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板,好在,老板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样子。 其实,平日里,书屋里的人,和外面的交流并不多。 老板和莺莺自不必说了,老张一直忙工作除了蹭饭时过来喊一声“真巧啊”,吃完饭也是嘴一抹直接走; 老许偶尔去市场买菜,基本都待在店里美容或者是琢磨着自己的阵法。 所以,书屋里真正和周边邻居会进行交流进行社交活动的,也就是老道了。 一般街道或者是区里又或者当地派出所等等各种组织要召开什么“创文明卫生”“消防安全事项”“纳税光荣”等等学习会议时,也都是老道去的。 在他和那帮环卫兄弟姐妹们的交流中,他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不容易的老父亲,而且是老来得子的老父亲。 半生漂泊,有点儿钱,但儿子不争气; 儿子性格孤僻,喜欢研究阴阳学问,他没办法,只能拖着这把老身子骨来陪儿子,生怕儿子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的话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下地府观光旅游去了。 老道长舒一口气,到地方了,最重要的是,老板也没问自己关于那个“儿子”的事儿。 下了江海大道高架就到兴仁镇了,这里算是通城的崇川区和通州区的交界位置,继续深入,过了镇上,很快就能到乡里。 老道明显是提前问清楚了人家的住址,拐了几个弯儿后,到了兴仁镇下面的芦花港村。 这里基本上都是自家盖的二层甚至是三层的楼房,说真的,这种房子如果不是修建得早当初人们的审美水平没现在这么高的话,稍微修修改改,做出个别墅的样子。 外加前有自家田后有自家鱼塘的情况下,居住舒适感直接秒杀所谓的联排或者大平层。 车直接停进了对方家门口的场子上,对方的老父亲身上的环卫工制服还没脱下来,赶忙迎了过来。 他应该是出事儿人的父亲,叫老孙头吧,老实巴交的一个糙老汉,主动殷勤地递上了香烟。 “老孙头啊,你儿子在哪儿呢?” 老道这会儿是把老板请来了,可算是能在老伙伴面前牛气一把了。 “在楼上房间里躺着呢,这几天啊,就一直躺着,饭也不怎么吃,唉!” 老孙头一说这事儿就皱眉,他儿子还没结婚,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和他老伴儿可怎么活。 “在这扯什么呢,带我们上去看看,放心吧,我就在这儿给你打包票了,不管是有病还是有脏东西,我儿…………” 老道说着就想拍一下周泽的肩膀, 好在刹那间,他清醒了过来, 马上道: “我耳朵有点痒啊。” 其实,老道这还不是瞎吹,真的是身子出了毛病,自家老板那可是当过医生的,也能瞅瞅,要是有其他的什么脏东西,那就更莫慌了! 阎王都杀过的人,还在乎你这小鬼蹦跶? “对对对,请请,这里请。” 老孙头领着周泽和老道一起上楼,周泽走在最后面,其实,周泽最后之所以同意跟着老道过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像是老张是书屋的政治正确一样,老道也是另一道标杆。 以前,只是单纯地觉得老道是趟雷器,绰号不趟雷不舒服斯基。 到现在,周泽反倒觉得老道身上有一种气运,如果你能不被他克死的话,倒是能让他变成机缘和宝物触发器。 外界的事儿,如同蛛网罗密,但老道总是能七拐八拐地给你拉来你所需要的那条线。 就如同自己正琢磨着如何提升产量时,老道居然能撞到俩跑下来隐藏在凡间的仙奴。 二楼阳台过去,孙老头推开房门,老道跟着进去了,周泽刚走进去一步,马上后退了出来,皱眉道: “屋子里烧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呛人?” 老道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老孙头则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尖叫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激动,“噗通”一声,对着周泽跪了下来,喊道: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 若非老道见势不对,拦着老孙头,老孙头都要给周泽直接磕头了。 “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有啥事儿咱起来好好说不成么,你这样子干啥呢,我们人都来了,就肯定要帮忙的,否则我们来这里干嘛!” 老孙头激动得都哭了出来,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指着周泽对老道泣声道: “陆哥啊,你儿子,你儿子不是吃干饭的啊,也不是神经病脑子有问题啊! 他是真有本事的,真有本事的啊,你儿子是高人啊!” “…………”老道。 妈卖批! 老子费了老脸请了老板过来帮你, 你这老菜帮子居然想害死我! “大师,大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了…………” 周泽直接无视了老孙头的激动, 在他的视线里, 屋子里确实是乌烟瘴气, 像是有人在里面焚烧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随后, 周泽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只能自己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既然是这种情形了,老孙头的儿子显然就不是什么身体上的疾病了。 “让开一点。” 周泽挥手示意。 老孙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挣脱开了老道的束缚就想来抓周泽继续哭求。 周老板后退一步, 老道马上跑过去,一个抱摔,把过度激动的老孙头扑倒在地,他可是清楚老板本人那洁癖的,你这要是把鼻涕眼泪什么的糊到老板身上去, 天呐, 太可怕了! “让开。” “好好好,老孙,听话,听话啊。” 老孙终于安静下来了,马上点点头,老道这才放开了他。 随即, 老道和老孙头都站到了门外。 周泽伸手,以自己指尖的煞气作引,将里面的这些污浊之气都牵引了出来,随后,这才走入了这个房间。 “完事儿了,走,进去。” 老道拍了一下老孙头的肩膀。 周泽走到了床边,床上挂着蚊帐,一个青年男子躺在上面,面色蜡黄。 没有在这个男子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周泽转而开始在四周查看起来,其实,这类的事儿,解决起来对于现在的周泽来说,并不难。 毕竟,有铁憨憨和半张脸人格傍身,若是这样子还能被阳间的小鬼给制住,那周老板真的可以带着铁憨憨一起找块豆腐撞死了。 就是这个过程有点繁琐,因为那种脏东西并不是说要害你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种一直和你躺一起,一起睡一起吃,要么是恨你到恨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屋子里,是没有那种脏东西,所以中间就得多出了一个“找线索”的游戏环节,这让周老板有些不耐。 像是做惯了高等物理的人,得给初中生讲光的折射原理。 终于, 周老板跳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蚊帐上方。 一些草木叶落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枯草,又像是秸秆。 现在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田里基本都有秸秆堆放着。 孙老头一见这个,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嘴唇都开始泛白了。 “怎么了,老孙头,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老道在旁边提醒道,老板这可是放着午休不去过特意来帮忙的!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 老道当即对着老孙头后脑来了一记毛栗子,骂道:“你快说点有用的!” 老孙头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的秸秆道:“是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就是他缠着我儿子不放,就是他,就是他!!!” “不是,他是谁啊!”老道不满道。 “西村五组的,西村五组的,好像姓郑。”老孙头说到这里时,双眸一些无神,似有愧疚,似有畏惧,同时还有些许的愤恨。 “你怎么着人家了啊?” 老道直接问道, 因为这不明白着么, 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变成鬼怎么可能还缠着你? “按照规定,现在不是禁止烧秸秆么,因为污染环境,还会引发火灾,还会影响交通什么的,这几年都是禁止的,禁止了好多年了。” “对啊,怎么了?”老道继续追问道。 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农户们就开始烧秸秆,真的是烟雾缭绕着,空气质量受影响极大不说,附近的交通网络等于是上了一个人造的“雾天”。 “我儿子是城管队的,从前阵子开始就开始下乡查私自烧秸秆儿的了,然后查到了西村那边,那个姓郑的,五十多岁吧,偷偷地把秸秆烧了。 被抓到了显形和证据,我儿子他们队就直接上去做处罚教育。” “罚款了?”老道问道。 “嗯啊,罚款了,这是按照规定罚的,之前咱这里各个村都贴了告示,私自烧秸秆的罚款两百到两千。” “罚了多少?” “两千。” 老道闻言,舔了舔嘴唇。 老孙头一拍大腿,懊悔道: “谁知道那个姓郑的被罚款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家想不开,直接喝农药自杀了! 这天杀的,你死了就死了,干嘛做鬼还记恨上我儿子啊,你罚款两千,我儿子他们队里才分两三百块而已啊,你干嘛惦记我儿子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你找错人了! 事儿,到这里算是清楚了,老孙头的儿子确实是被脏东西给祟上了。 因果也已经理清,下面,其实就是顺藤摸瓜下去解决了。 老孙头此时是又害怕又愤怒,虽说嘴里一直骂着那个祸害自家儿子的家伙,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对这件事有着很大的愧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他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在老道提出要求后,老孙头马上同意坐上了老道的车,一路指路,领着周泽和老道来到了郑家。 郑家门口的白灯笼还没撤去,这事儿其实到现在还没处理完,郑家人想讨要个说法,地方镇政府则是想着息事宁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通城本地的濠滨论坛上出现了几个帖子以外,那些真正的记者,仿佛在此时完全失去了原本灵敏地嗅觉, 望天, 望天, 还是在望天。 “为什么那次下去的城管有一队人,其他人都没事儿,就我儿子被他缠上了啊?” 坐在车里,老孙头忍不住问道。 中国人自古讲究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无论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同理,老孙头觉得委屈,明明那天下乡检查罚款的城管可不止他儿子一个人,其他人怎么能好端端地没什么事儿? 自家儿子连个头目都不算,还是前年家里拖了很多的关系塞了不少的钱才进了城管队,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已经算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获得了一个他们眼里“有面子”的工作了。 周泽笑了笑,把手伸出车窗抖了抖烟灰, 道: “兴许是因为你家离得最近吧。” “…………”老孙头。 周老板这不是在调侃,说的,只是一个事实。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儿,就连老天爷都理不清楚这笔糊涂账,那就别强行要求那些死后带着怨念渴望复仇的亡魂们了。 上辈子,周泽也相信一些东西,比如什么贱人自有天收云云。 这辈子,见得多了,他忽然觉得,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老农会想象皇帝老儿每天可以吃二十个大饼,这可能确实是个笑话; 但皇帝家的儿子和老农家的儿子其实一样,都会为了家里的这点“祖产”分家时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剧情,换上不同的皮,在不停地舞台上继续上演罢了。 “行了,老孙头,你可以回去了。” 周泽又开口道。 老孙头愣了一下,显然是没预料到周泽居然这就让自己回去,他倒不是想看什么抓鬼的戏码,当然了,好奇肯定是好奇的; 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看着周泽把你这个……那个……那个脏东西给解决了,自己才能心安。 见老孙头犹豫着不下车,老道当即骂道: “待会儿我们要做的事儿你这个血亲在这里不合适,你想让他发狂直接把你儿子弄死么,要想你儿子好,你就听话!” 什么样的人老道没见过? 如何的拿捏他们,这也算是老道的生存哲学。 别看那些白事儿先生各个口灿莲花,殊不知,有时候一句话说错或者犯了什么忌讳,被主家人直接打一顿你都没地方去说理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那就拜托师傅了,拜托陆哥了!” 老孙头双手合什,对着周泽和老道拜了拜,马上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自家的位置跑了过去,是真的在跑,不是在走。 这会儿,老道才装作一副自己很经验丰富地样子问周泽: “老板,待会儿我们是不是要进去把那个家伙的亡魂给抓出来?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其实我们可以和他讲讲情理的,他烧秸秆确实有错,但我们也可以给他家多争取一点…………” 周泽摇摇头,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嗯?” 老道摸了摸脑袋,都快把假发给摸掉下来了,但他可不认为老板会看错,只能说,可能原本既定的关系线,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周泽确实是观察过后才下的结论,郑家上方此时肯定是愁云惨淡,但上方并没有怨念和煞气凝聚而出的气旋。 车停在这里,也看见郑家人偶尔进出了好几次,也没见他们身上有什么问题。 寻常意义上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阴阳家一直有这种说法,先人的坟茔必须选好地方,地方选好了,能庇佑后代事业顺利。 但如果坟茔没选好地方,破坏风水是次要的,万一先人尸体尸变成了僵尸,这僵尸会本能地向有着血亲呼唤的位置“前进”。 也就是所谓的,僵尸必先杀血亲的理论由来。 倒不是说一旦变成僵尸后就会变得六亲不认,甚至是以前爱得越深现在恨得越厉害,他们只是单纯地遵从着一种本能。 家,这个概念,不是只有活人才有的。 只是,当僵尸回到家之后,他所表达“爱”的方式,以及他的本性,就像是猫咪对你表达亲近是蹭蹭你狗狗则是趴你身上舔你,僵尸的爱,可能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他爱你,才选择第一个吃了你。 鬼,也是一样。 且老孙头儿子屋子里的那种情况,证明了那个东西已经成型了,又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回家的。 如果他现在还能清楚自己现在回家的话对家里人不好,所以故意没回来。 那恭喜你,你已经直接升级了,超脱了厉鬼的层次,直逼鬼王了,但这显然又不可能。 所以,综上所述,得出的结论就是,自杀的那位,并没有变成厉鬼来报复。 这时,一对男女从郑家门口走了出来。 男的脸上带着一种悲愤,女的则是脸色平淡。 这应该是来探望的亲戚吧。 那一对男女从周泽车身旁走过, 男的掏出了一根烟,摸了摸口袋,特意扭头对坐在车里的周泽道: “兄弟,借个火好不?” 周泽点点头,把打火机递给他。 男的笑着感谢,点了火,这才和自己的妻子继续往后走。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老道。 老道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老板的目光里,那股子深沉的意味,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懂啊。 周泽压了一下雨刷器,冲洗了一下车窗,随后车子在只有“单行道”的乡间水泥路上调头,朝着刚刚那一男一女去的方向缓缓地跟了上去。 “老板,刚刚那一对男女肯定有问题!” 老道强行马后炮。 “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一盆冷水,再度浇了下来。 老道干脆把假发摘下,从副驾驶前面的车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头皮。 没头发人的方便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尤其是在洗头发的这件日常活动之中。 周泽补充道:“但他们身边,应该有不对劲的东西。” 事情, 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儿了。 ………… “老公啊,你不是带了打火机了么,怎么还跟人家借啊。” “我是担心那辆车是派出所的。” “派出所在这儿干嘛?” “盯着,怕闹事儿呗。” “那是不是啊?” “应该不是,旁边副驾驶坐的那么老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是警察。” “哦,老公你真聪明。” “行了,你先回家吧,我再去那边逛逛。” “老公,你要去哪儿啊?” “我自己逛逛,乖,你先回家。” 年轻女人自己走回家了,男子则是拐入了田埂上。 周泽也停了车,和老道下了车,跟了过来。 老道还左闪右闪,既然是跟踪,自然得有点跟踪的样子,虽然没练习过专门的跟踪技术,但电视上也没少看到啊! 只是,自家老板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大大方方地跟着对方走。 “这…………” 最后, 还是周泽实在看不下去了,老道这前面树后头躲着,左边石头后头蹲着,沟渠里下压着,窜来窜去的样子,他看得都觉得累,直接道: “我用煞气遮掩了我们的踪迹,他看不见我们。” “…………”老道。 就这样, 大大方方地跟踪下去, 男子穿过了半片田地,来到了一个池塘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二层小洋楼。 迷你的二层小洋楼,和开发楼盘时用的沙盘一样。 这年头,单纯地坟头已经逐渐无法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了,很多东西,也都讲究个与时俱进。 男子从一棵树下面找到了一个油纸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香烛,在这上面点燃,然后跪拜了下来。 “这是我今天又问到的两个城管的住址和名字讯息,我这就烧给你,求求您为民做主,为民伸冤啊!” 说完, 男子对着面前的坟头连续磕头, 表情诚恳严肃, 宛若为民请命的包青天在世。 男子没发现的是, 他面前的这座在他心里无比神奇灵验充满着神秘的二层小楼, 此时居然在轻微地摇晃着, 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瑟瑟发抖。 男子继续跪拜着, 周泽和老道则是越走越近,几乎就站在了男子的身后了。 男子毫无察觉,继续跪拜。 周泽也蹲了下来,就蹲在男子的身边,因为煞气包裹的缘故,男子依旧没有察觉。 周老板微微侧着身子,斜着头,看着面前的二层迷你小楼,轻声道: “找到了。” 二层迷你小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没有,你找错人了!” —————— 这几天身体不是很舒服,休息质量极差,前两天更新有点坑,不是不想请假,而是有时候迷迷糊糊地,一天就稀里糊涂过去了,请假也来不及,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 另外,明天本章说里的小机灵鬼们就将回归了,还真是想死你们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惩恶扬善 正在磕头的男子听到了声音,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当他看见周泽时,眼睛当即睁大,整个人后仰,摔到了田埂上去。 这是被吓得不轻,如果有心脏病的话,可能就直接去了。 “嘿嘿。” 老道直接上前,对这家伙来了个擒拿扣,将该男子压在了身下。 这一招如果让老张用起来,应该更行云流水,毕竟老张才是专业的; 但想象一下,一个七十多岁得了癌症的老头儿居然能做出这个动作,你真的已经无法再要求更高了。 周泽没理会男子,而是伸手要触碰这个迷你建筑,他想知道,这里头,到底藏着个什么东西。 然而, 就在这时, 这建筑内忽然窜出了一股粉色的烟雾, 周泽一开始根本就没理会,因为就算这烟雾里有毒,以他的身份,难道还能把自己给毒死? 然而, 似乎对方也知晓这个, 所以这烟雾不是对着周泽去的,而是直接窜向了老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 讲真, 他真的想试验一下之前才“起死回生”的老道,其身上的祝福是不是还在。 但又怕万一玩儿脱了,让老道直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毒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下, 周泽停住了之前的动作,右手指尖释放出煞气,将这一团烟雾给直接封锁住。 也就在这个当口, 一道红光从小房子里飞出,且在飞出的瞬间一化为十,向四面八方逃去! 周泽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煞气回转,顷刻间绞杀了其中的七道红光,但依旧让剩下的三道飞走了。 随后, 粉色雾气消散, 周泽拍拍手,周身的煞气也随之消散。 虽然不晓得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这种果决劲儿,确实让人心惊。 先来了一手围魏救赵,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直接消耗自身本源以秘法的形式逃命,但凡耽搁一点点或者犹豫一点点,它都不可能从周泽手中逃脱。 对此,周泽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惜的,而是低头,从面前的香烛堆里找到了几张纸条。 纸条上记录着两个男性的名字和住址,以及一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讯息。 在周泽的印象里,似乎这种下咒或者请鬼的方式应该是用生辰八字来做的,这年轻男子的活儿确实糙了一些,但看他之前的举止以及孙老头儿子此时的状态,这家伙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喊叫起来。 他能感知到老道身上的温度,既然是人,就没那么好害怕的了。 “你给我老实点!” 老道继续压着对方,同时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力道。 周泽走到跟前,蹲下来,看着这个被老道压在身下的男子,指了指身后的那个迷你小楼做成的坟头,问道: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要你管啊,我上坟也要你管啊,你是谁啊,怎么管得这么宽啊!” 男子硬挺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一抹子决绝。 周泽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脖子上端,然后,发力。 “砰!” 男子的脸直接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这种痛苦的压迫和摩擦感以及脖子位置上传来的近乎撕裂的痛苦让他鼻涕眼泪都一起涌了出来。 老道咽了口唾沫,论狠,的确还是老板狠啊。 到底是连阎王都杀过的人。 其实,老道一直很想问问自家老板,现在,他还会在意一条普通的人命么? 但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没敢问。 终于,周泽松开了手,男子的脸上擦破了不少,鼻血也开始溢出,脸上一片污浊。 “刚刚,那是谁?” 周泽又问了一遍。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宁死不屈的人的,但他更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位绝对不属于那个序列。 果然,有时候,好好说话确实是没什么用。 “是城隍爷。”男子一边吸着鼻血一边回答道。 周泽再度伸出手。 男子直接被吓哭了,呛然道: “我不知道它是谁啊,我问它它也不说,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城隍老爷,它说你说是就是吧,我就一直喊它城隍爷了。” 周泽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叮嘱道: “下次回答问题,别自作主张地简略。” “好,好,好的,好的。” “你这是来求它做什么?” “求它为民做主。” 男子忽然很真诚地说道,似乎打算用这种真诚来感动周泽。 周老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继续问道: “那个姓孙的城管,也是你弄的?” “孙民么,是我,那一队人里,我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我就先来这里找城隍爷说了他。 这就是隔壁村儿的,隔得又不远,我知道,他们抓到一个有钱拿,所以才…………” 周泽再度伸手, 男子果断地闭嘴。 “不让你简略,但也没让你废话。” 男子咬着嘴唇,使劲地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三个月前,我喝醉了酒,回来时稀里糊涂地跑到田里来了,然后听到有人叫我,就是它叫的我,当时因为喝了酒,胆子大,还和它聊了半宿。 第二天醒来时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还记得昨晚的事儿,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又来到这里,它又和我说话了。 就这样,接触上了。” “它让你做什么?” “它说它是来积累功德的,所以让我把附近镇上的什么不平的事儿,全都告诉它,它来惩恶扬善。 我心想,这是做好事儿啊,就同意了。” “这确实是好事儿啊。”老道点头道。 周泽瞪了老道一眼, 老道吓得赶忙缩了缩脖子。 “惩恶扬善有人民警察,哪里轮得到这些邪门歪道来做这些。” 老道马上用力点头, 对,对,您说得对! “我真的是在做好事儿啊,真的是在做好事儿,我出发点是好的,我觉得,他们应该…………” 周泽懒得听他废话,伸手再度压住了对方的脖子,向着地里面一埋。 “唔唔…………呜呜呜…………” 足足过了一分钟, 周泽才松开手。 有些东西,有些说辞,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周老板。 身为一个鬼,身为一个也算是见惯了阴司上下真实面孔的老人了,他是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类似于老张他曾祖父那种做鬼也刚正不阿的巡检; 但周泽绝不相信有那种上来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要做好事儿的, 这么不懂得低调, 岂不是自己找死? 况且,刚刚那粉色的雾气加上那四散的血光,里面夹杂着的都是阴邪的气息,可比鬼差捕头所使用的怨念也邪恶多了,怎么着都不算是个正派角色所使用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地喊着是在做好事儿的男子, 从他面相上来看, 也不像是那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 这只是个人的偏见,有点以貌取人,周老板承认自己可能有些武断和太自信了。 男子刚刚近乎窒息了,头抬起来后,整个人也显得晕乎乎的,似乎意识都不是那么清醒了。 其实,如果这时候安律师在身边问话的话就方便多了。 周泽完全可以走到旁边树下,抽两根烟,然后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安律师都能问出来向自己汇报。 这类活儿,自己做起来,确实没那么顺手。 “这不是第一次你求它做事吧,以前还求过什么?” “以前,村里有个无赖,专门喜欢跑到市区里往车轮下面躺碰瓷,然后我告诉城隍爷了,他没两天就回家时骑着电瓶车摔下了河,摔断腿了…………” 男子浑浑噩噩地回答着。 “还有呢?” “我邻居,专门放高利贷的,害了很多人,被我告诉城隍爷了,没几天就喝酒后中风了,现在还没完全好…………” 老道听了这些,还都觉得,虽然结果太暴力了一点,但出发点,似乎还都是好的,不赞成,但总归能理解。 周泽则是思索着那位“它”帮忙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有个目的的,不可能是单纯地做好事儿不留名,否则也不用发现自己后直接那么果断地逃跑。 再说了, 自己, 有那么吓人么? “还有么?” 周泽默默地抽出一根烟,也递给了老道一根,反正这家伙连癌症都能扛过来,抽烟就抽烟吧。 上辈子在医院,说实话,你去和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说什么忌口的,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还真没什么意思。 就算治疗也不见得能多活多久,倒不如该抽抽该喝喝,乐乐呵呵地把人生最后一点日子走完。 老道接了烟,殷勤地拿着打火机给老板点烟。 “还有…………还有…………还有我老婆他爹,当初跟我要三十万的彩礼; 他疯了吧,这是卖女儿吧,哪有这么当爹的? 只想着钱,只想着钱,一点都不为女儿的幸福考虑。 我告诉了城隍爷, 哈哈哈哈…………”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 像是一个人在说梦话,说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精神头都变得亢奋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她爹上门路上就被卡车给压死了,哈哈哈………… 我老婆也终于和我结婚了,她爹死了赔的钱还被我拿来装修了自家的房子,哈哈哈…………”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日常水 PS: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龙想死你们了! ———————— “你走,你快走啊!” “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管我,你快走啊!” “不,我不走,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不会和你再分开,生生死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你快走,听我的,快走…………” 安律师走进书店, 看见林可和小男孩坐在一起正看着电视剧。 安律师愣了一下, “这么智障的电视剧你们也看得下去?” 林可摇摇头,小男孩不置可否。 安律师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所以,爱情真的会让人智商降低。” 走到吧台边的冰箱前,取出了莺莺每天早上就给他泡好且冰冻好的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1+1+1+1+1………… 大夏天,刚从烈日炎炎下回来,比喝冰镇雪碧更爽的事儿,大概就是喝这个了吧。 深吸一口气,也没顾得休息, 耳边的俩“人小鬼大”继续撒着早就过保质期的狗粮, 身后挂在上面的大电视机里继续放着脑残的言情电视剧; 安律师则是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又取出了通城地图,全都铺开。 笔记本内夹着一张很大的符纸,上面有签订下来的十多条灵魂契约。 虽说在冯四儿走之前,安律师就已经和他将通城近年来刚诞生的这些土地小神都绑定了,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这阵子,安律师就着重在检查漏网之鱼的事情上。 电视剧结束,开始播放广告了。 小萝莉走到安律师身边,她是知道安律师在做什么事的,问道: “你说,当鬼差和当土地爷,到底哪个更有前途?” 安律师笑了笑,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怎么,你想跳槽?” “就是问问。” “这没办法对比,想当土地爷得看天色,拿捏不准的。” “您这说得像是当鬼差不用看脸一样; 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鬼差的竞争可比高考大多了。” 安律师听了这话,想了想,也点点头, 道: “说得也是。” 而且,安律师对此更是深有体会,看人家冯四儿,现在不是靠那张脸在阴司混得风生水起么? 哦不,这叫成功打入敌方内部! “嘿,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今儿个是高考吧?” “语文作文都出来了。”小萝莉拿出手机念道:“物各有性,水至淡,盐得味。水加水还是水,盐加盐还是盐…………物如此,事犹是,人亦然。” “听起来倒是挺有逼格的,但这适合让四五十岁的人来写,除了少数几个有特殊经历的,才多大点年纪,怎么可能写出来味道。 对了,记得你说过你当初是高考状元来着?” “算是吧。”小萝莉点点头。 “有出息啊。” “谢谢。” “出息后就走上了贪污国有资产的道路?” “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本事。”小萝莉身子往吧台上一靠,像是陷入了某种追思,情不自禁地道:“其实,现在想想,我那种的,其实也不叫真的有本事。” “哟,还有谁玩儿得比你更厉害的?” 安律师一边在通城地图上画着圈圈一边感兴趣地问道。 “有啊,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当时还在三亚遇上了,是一个国有厂的老厂长,当年可不讲什么环保不环保的问题,厂可都是建在城里的。 尤其是最早开始时咱首都,也是一样,东北的一些城市有不少更是先有厂再有城的。” “然后呢?” “那个厂长早些年我还活着的时候就认识了,当时觉得他愣头青一个,就想抱着这铁饭碗什么的。 你说工人兄弟农民兄弟想着铁饭碗这无可厚非,他都当厂长了还是一样,那些年,大家都玩儿得飞起,哪怕你不会玩儿,也有人专门上门找你教你玩儿。 但他却偏不,一直守着厂,其实效益也没多高,勉强自负盈亏罢了,不过当初效益好的,做做账,上下动动,也能打包出去了,变现成自己的或者套现出去,都简单得很。 他就一直带着工人和工人家属一起守着厂。 后来,市政府要求厂区拆迁搬到郊区去,在那边给他重新批了一块地,让他进行厂区转移。 就跟当初播出的那个《名义》电视剧一样,带着厂里的工人护厂,和上面顶牛,他一不想捞钱,二不想升官升迁,就这么光棍地扛下来了。” 听到这里,安律师似乎是明白接下来的发展了,道: “那可发达了啊。” “可不是嘛,前些年做地产开发,一个大厂区,占地多大啊,很多工人早不在那儿上班了,但只要关系还在那里,都能直接分个上百万的。” “不容易。” 安律师咳嗽了一下,又道: “但谁知道呢。” “是啊,谁又知道呢。” “行了,你们也别看电视剧了,下午帮我跑这俩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安律师在地图上画圈的位置伸手指了指。 小萝莉侧身看了一眼地图,点点头,他们之前出去在三亚玩了这么久,既然回来了,也确实该做点事了。 “对了,老板跑哪儿去了?”安律师问道。 “听莺莺说,是和老道下乡去了。” “和老道一起下乡去了?”安律师愣了一下,“这是又去触发新剧情了啊,咱们得赶紧把手头上的事儿先做好。” “你这话说得还真挺逗。” “看透了就好。”安律师伸了个懒腰,“在咱书店里,老张就是那上面挂着的牌匾,时不时地擦擦,甚至得主动打点蜡,让他看起来又光又亮,闪闪发光。 这样挂在外头,哪怕是獬豸那种神兽,看见了也就当没看见了。 老道呢,就是你没事儿时他能给你找点事儿出来的那种; 觉得生活无聊了,觉得生活没压力了,觉得日子太枯燥了,喊上老道出门遛个弯儿,事儿就来了。” “那我呢?” 小萝莉问道。 安律师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小萝莉,笑道: “讲真,你要不是这小萝莉的身子,早死七八百回了。” 小萝莉闻言,冷哼了一声。 “别不信,当初你们不是七大姑八大姨地跑去蓉城那儿抓人家的嘛,其他人全宰了就留你一个,估计真是运气吧,所以有时候还阳时选个好一点儿的肉身确实是有优势啊。” 安律师说到这里,不由地皱皱眉,当初他自己选这具肉身时,只想着符合自己的口味,却没怎么在意大众的口味, 唉, 失算了啊失算了啊。 “喂,晚上我订的帝王蟹到了,待会儿我去取,大家可以尝个鲜。” 穿着白衬衫的许清朗一边走下楼一边说道。 “嚯。”安律师惊讶了一声,道:“可不便宜吧?” 许清朗回忆了一下,道:“六七千块一只吧,大几百块一斤,而且很少有现货。”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吧台, 不怀好意道: “走账?” 许清朗“呵呵”笑了两声,“老板都昏迷一年了,你觉得咱公帐上还有多少钱? 再说了,这一年来,鬼不能下地狱,冥钞都赚不了。 刚醒来那天,老周好像还说要出去赚冥钞去的,结果也是空手回来的。” 安律师点点头,也是; 其他地方的员工都想着怎么去占公司的便宜,公家单位的话就更别说了。 但到了自家书店, 好家伙, 老板昏迷一年,大家没散伙不说, 水电费,买菜钱,房租,各种花销,也都是谁有空碰到了就去缴一下,也没想着报销。 这个世界上,再优秀的员工,也不过如此了吧。 究其原因, 谁让老板这么穷呢, 或者说, 是谁让员工都比老板有钱得多呢。 “对了,你待会儿没事儿的话去后面蜡像馆要一些柠檬回来,我怕吃蟹膏时太油腻,挤点柠檬上去再吃好一些。” “么问题啊。”安律师直接答应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老许啊,你啥时候如果想不开的话,可以提前告诉我一下。” 许清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安律师,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萝莉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道: “他想要你的身体。” “啪!” 安律师弹了小萝莉一记毛栗子, 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小萝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努努嘴。 安律师则是继续搓搓手,道:“没啥,就是问问,万一呢是吧。而且我觉得如果我长你这样,可能效果会更好。” 回头, 看了眼,确认莺莺此时人不在一楼, 安律师才继续道: “瞧瞧,现在混得连厨娘的位置都快被挤掉了。” 唉,白瞎了这先天优势。 “莫名其妙。”许清朗懒得搭理他了,直接走出了书店去取货了。 小萝莉则是把玩着吧台上的一支圆珠笔,忽然问道: “嘿,冯四不是靠着脸回去升官了么,老娘觉得我本人的灵魂长得也不差啊,气质也不差的,你说,我偶要是回去了,有没有机会啊?” 安律师心里直接笑开了花,这能是一样的事儿么? 直接道: “你晓得要是九常侍们看见你,他们会说什么么?” “会说什么?” 小萝莉还真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律师。 安律师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手掐兰花,对着小萝莉,提尖了嗓子, 道: “贱人,杖毙!”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经验采集器! “老板,这是你要我找的资料。” 警局门口,老张上车后就直接把文件递给了周泽,周泽接过了文件,一声不吭地翻阅起来。 老张看了看时间,道:“我也到下班的点了。” 说完, 也上了老道的车。 周泽托老张找的,是这几个月以来通城的一些意外事件记录,大概翻阅了一下,也没什么真正的用途,周泽就随手丢一边了。 事实上,日常里的很多意外,除非真的牵扯到民事纠纷的,否则也不会谁闲的蛋疼去警局报个案。 而且,按照那个年轻的叙述来看,他“咒”的那些个人,有自己骑电瓶车摔断腿的,也有中风的,千奇百怪,也都被“制造”成了意外,其实,真的不太具备普遍的规律性。 其实,如果那个东西直接跪在自己面前恳求饶命,可能周泽还真懒得去多想什么,但对方在逃离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果决和冷静,却给周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个东西, 不管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至少在通城地界, 它想再这么瞎搞下去, 他周泽是决不允许的。 尤其是书屋当下正和刚发育起来的那些土地小神们在发展睦邻友好关系, 就更不能容下这种破坏大局的家伙了。 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待会儿交给安律师去办吧,书屋的人,他想用谁就选谁,当然,除了周老板自己; “哦,对了,今儿江海大道高架那儿在进行阻断维修,这个点儿应该暂时关闭了,别走那儿了,绕宁启高架上走吧。” “行。”老道点点头,在前面红绿灯路口拐了个弯儿。 虽说这样稍微远了一些,但走的是高架,如果走下面直线的话,晚高峰堵车加下面红绿灯又多,反而得消耗更多的时间。 宁启高架上下来时, 周泽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那是文庙, 今儿个香火还很旺盛。 周老板还记得自己刚当上鬼差时在这座桂庙附近遇到的事儿,那个矮矮的老头儿,敲着锣鼓,身后带着一群历代落榜自杀的书生“百鬼夜行”。 一晃, 都好几年过去了啊。 时间, 过得还真快。 “今天是高考开始,所以不少家长来烧烧香。”老张说道,“想想我那会儿高考,都很久以前了。” 周泽点点头,上辈子他也是靠高考走出来的,那会儿对于他来说,除了高考,暂时还不能发现其他的路。 既然说到这里,周泽不由想起了一件事,道:“我还记得当初我们班高考时的最高分是一个体育特长生。” 苏省高考总分很低,只有四百多分,所以分差会咬得很紧,周泽记得那位同学其实学习成绩很一般,在全班属于末流,但靠着家里关系的缘故,拿到了体育特长生资格,直接加了八十分,等于比别人多考了一门。 “这算啥。”正在开车的老道也忍不住开口道:“记得前几年,贫道在川省附近转悠着混口饭吃,还没长住蓉城呢,在下面的一个县里,有一所小学。 当时贫道是去做资助来着,因为刚赚了点儿钱,批发了不少学习日用品去资助。 那边的娃娃生活条件确实苦,但有一个更苦,全校一千多个学生,就一个汉族的。” “那可真是输在起跑线上了。”老张摇摇头。 “咦,前面咋滴了,出车祸了?”老道踩下了刹车,前面堵住了。 “好像是追尾了。”老张说道。 交警还没过来,老张先下车去前面维持秩序,等交警赶到后再接班。 对此, 周泽和老道也没说什么,俩人把车靠边停了后,也下了车,站在旁边的树阴下。 虽然已经黄昏了,但天气依旧闷热,站在树阴下可以多获得一点凉爽,尤其是对于周泽来说,他向来是喜冷不喜热的。 旁边的文庙处,依旧有着不少人,估摸着一些家长可能会来烧三天的香,一直烧到高考结束。 考得好的话,兴许还会再带孩子来还愿,考得如果不理想的话, 就是: 呸,封建迷信果然不可信! 就在这时, 周泽像是忽然看见了什么,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在文庙外头的林子里,还聚集着不少人,他们正在给一块石头上香。 石头很光滑,泛着黑紫色,和寻常石头完全不同,应该是某种矿石。 进了文庙,多拜一个又不吃亏,人家拜了我也跟风一起拜就是了,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但就在刚才,周泽从石头间捕捉到了一抹红光。 这才刚见面不久呢,再在这里又遇见了? 这么有缘呢? 又或者说,自己之前在兴仁镇田地里所看见的只是那东西的一道分身? 一想到这种玩意儿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是分身诸多地散落在通城里,周老板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地狱之门还没开,导致他现在连生意都没法做,冥钞更是很久没见新的了,结果居然还有人在自己地头上抢饭碗做生意,哪怕这生意自己做不得也不晓得该怎么做,但依旧是不爽的。 这一次, 周泽小心了一些, 特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避免再次打草惊蛇。 等靠近后,周泽的目光先着重落在了石头上,这石头倒是没再露出什么特殊的红光,紧接着,周泽的视线开始在四周人群里逡巡。 一个坐在外围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落入了周泽的眼帘。 老太婆似乎有所感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像是准备要回家了一样,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泽有些意外, 这么敏锐的么? 周泽没敢靠太近,只是远远地吊着,生怕再刺激了对方,就这样,一边隐藏气息一边跟着老太婆在这里走。 老太婆有些疑惑地在树林里转了两圈, 似乎是有些意外刚刚的警兆到底来自何处, 最后, 她又走了回来, 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而一直等着对方走到林子深处人少的地方才好下手的周老板则稍显尴尬,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多释放点煞气屏蔽周围人的感知将这东西给拿下才是正理。 然而, 当周泽正准备向老太婆快速出手时, 就看见老道和老张一起朝着这边走来。 “老板呢?”老张一边走一边问老道。 “刚还在我跟前呢,现在不晓得了,难道是进去烧香了?”老道指了指文庙。 “不是说我们不能进去的么?”老张指了指文庙有些不解地问道。 之前,还是书屋里的众人告诫过他,没事儿离那些庙宇远一点儿,虽说这些年来,有灵的庙宇是凤毛麟角,但万一中大奖了呢? “老板连阎王都杀过,这进去还不是想喝茶就喝茶?”老道与有荣焉地说道。 老张闻言,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他进去给谁烧香?” “谁知道呢,给他小孩吧。” “莺莺有了?” 而这时, 坐在那边的老太婆在看见走向这边的老道和老张时,脸上当即露出了惊愕之色,随即,惊愕之色变成了欢喜之情! 在她的视线里, 这俩人, 简直就是身上载着满满信仰之力的超大级的经验宝宝! 天呐, 他们是最虔诚的信徒么, 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浓郁的信仰之力在身上! 老太婆舔了舔因激动而有些干裂的嘴唇, 这会儿,她直接将之前心里忽然升腾出来的警兆给抛诸脑后了,起身,主动向老道和老张走了过来。 老太婆身后的林子里的周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好笑,自己刚刚和老太婆玩儿了这么久转圈圈的游戏,现在倒好,人家主动地向老张和老道那边去了。 老张和老道俩人跟早年的周老板一样——瞎, 完全看不出面前老太婆的异常。 当老太婆从他们身边经过时, 一声“滴答”之音传来。 老张和老道的身形一下子定住了,眼睛也开始发懵,像是瞌睡了一样。 这是直接被人家偷袭成功了! 老太婆有些激动地后退一步,来到了老张和老道的跟前。 如获至宝, 如获至宝啊! 这俩人如果收了他们身上的香火,自己的任务就算超额圆满完成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头脑灵光,人家有的还特意跑乡村里去忽悠人,说是乡村里迷信的人多,好收; 但她偏偏扎根城里,其实,哪里的人都一样。 而且, 聪明的人运气总不会差, 瞧, 这大礼包不就来了么? 还一来来俩! 老太婆先凑到老张跟前,对着迷迷糊糊宛若被催眠着的老张问道: “告诉我,你信什么?” 老张的身体轻微地左右摇摆, 轻声回答道: “共产主义。” “…………”老太婆。 老太婆砸吧砸吧了嘴,心里不由得有些犯虚; 转而凑到老道面前,带着笑容柔声问道: “告诉我,你信什么,把它给我,好么?” 老道摇晃着身子,迷迷糊糊道: “好。” 老太婆满心欢喜地点头: “快给我,快给…………” 后头,正快速赶来的周泽只听得“轰”的一声, 旁边的普通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儿什么都没感觉到, 但周老板只觉得耳膜有些发疼, 再向前看时, 发现先前和自己玩儿转圈圈的老太婆在凑到老道面前后, 直接, 炸了……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这也挺好 人的眼睛,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自己的脸。 书屋一直警惕地盯着外面的风风雨雨,似乎连书屋里的自己人都会天然地忽视掉,可能自己这边,早就已经成了外面人眼里的“风风雨雨”。 不说每次吃饱饭就能跑下地狱活动活动消消食的老板, 就说书屋里的这一个个,搁在外头,都能立个山头称王称霸了。 周泽其实跑得很快,他想抓活的,因为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在这通城攫取这香火之力。 但老道没给自己这个机会,当然,这也不能怪老道,他是被迫的,他是被强的,他是无辜的; 对方要他的信仰, 他就给了, 至于接下来对方直接炸了的这件事, 你总不能怪俘虏太识时务吧? 老道和老张身体一起踉跄了一下,都一时觉得腿软。 老张单膝跪在了地上,老道则是来来回回兜了一圈后,“噗通”一声,屁股着地,坐了下去。 尾巴骨位置受创,当即疼得直龇牙咧嘴。 等周泽到了跟前时, 除了周围还弥漫着些许的硝烟味道, 也就不剩其他了。 “老板,你在这儿啊。” 老道看着周泽说道,然后摇摇头,吐槽着自己, “人老咧,走路也走不上劲儿咧。 哟呵,老张,你得补补啊!” “…………”老张。 回去的路上,周泽一直皱着眉没说话,那块石头真的只是纯粹的一个矿石,价值也不是很大,图个好看,算是人家拿来吸引人上香祷告的道具而已,再加上书屋也不缺这种“假山”,所以周老板并没有让老道偷偷搬回来。 等到了书店,周泽把安律师喊过来,把白天的事儿对安律师讲了。 安律师悚然一惊,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和冯四之前做工作时有遗漏,是自己的工作失误。 但等到周泽把话都说完后, 安律师才明白, 这种手笔, 绝不是什么土地小神所能做出来的,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偷偷发育的阶段。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书屋上下,除了老板,其余人都被安律师安排了起来,将通城地界分割出了好几片区域,大家轮流地去找。 先前散漫的工作作风在这几天里倒是得到了整肃,但收效甚微,倒是小男孩那一组疑似发现了同样的一例,但对方跑得快,似乎提前察觉到了不妙,直接离开了,自然是没能抓到。 但这个调查,还在继续着。 ………… “两根油条,俩茶叶蛋,一碗雪菜肉丝面,一碗豆浆。” “好嘞,等着。” 老张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脸上油光满面。 倒不是上一顿夜宵吃得太好太油腻,有过熬夜经历的人大概才能真的体会这种一通宵下来人脸上油腻腻的感觉。 昨晚找了一宿,依旧是没什么收获,其实,老张自己本人都开始有些纳闷了,自己到底在找什么? 身为老刑警,搜查寻找目标,真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但这次,却实在是太过于大海捞针了。 瞅着小庙,就跑过去看看,甚至连那种田埂边上比农村人家茅厕还要小无数倍小土地庙,他也得下去举着手电筒去瞅瞅,生怕漏掉了什么线索。 累,这是真的累,没系统没规律地调查,确实是一件太能消磨人精气神的事儿。 但老张倒是没想过放弃和敷衍,按照安律师在动员大会上所说的那样,人家都把触角延伸到咱眼皮子底下了,要想以后继续过得安稳,就得把对方提前揪出来。 书屋上下,除了几个特例,大部分都是通城本地的人,或者是通城本地的鬼,在做事儿上时,倒是有一种主人翁精神。 这时, 一只小手伸到自己面前来,将自己一个茶叶蛋接过去,自顾自地剥开吃了。 老张抬起头,看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娃娃,也不生气,他吃就吃呗。 小男娃吃了一个茶叶蛋后,又拿老张的油条,老张把自己的那一碗豆浆推到了小男娃面前,自己则是就着面条“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少顷, 小男娃吃完了油条,喝光了豆浆,老张也把面条下了肚,摸了摸肚子, 喊道: “老板,结账。” 结完帐后,老张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这阵子,通城没什么恶劣的刑事案子,他倒是能够以其他的名目出来放放风筝,不管怎样,先把安律师交代的事儿做好吧,这也算是为通城人民服务了。 “咔嚓” 点了根饭后烟, 老张发动了车子,打开了冷气,打算抽完这根烟后就继续出发。 “啪!”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老张有些惊疑地看向自己坐上来的小男娃。 老张笑道: “我是你爸啊,请你吃早饭还得接送你上学?” 小男娃抬起头, 用萌萌哒的目光看着老张, 老张也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小男娃。 小男娃随即暴起, 抄起老张车里放前头的一个电动招财猫玩具对着老张就是劈头盖脸地砸: “你想当谁的爹?你想当谁的爹? 张燕丰你这王八犊子,老子是你祖宗,老子是你祖宗!!!!!!!!!” “啪啪啪啪!!!” ……………… 路边花圃, 鼻青脸肿的老张一脸无奈和委屈地蹲在长椅前面, 小男娃坐在长椅上。 很难受,很难受,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来说, 你爹打你那是天经地义,因为他生你养你! 你爷爷打你也是天经地义,因为他生养了你爹! 至于你曾祖父,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存在了,绝大部分人想被曾祖父打都打到也很难除非你家往上三代生娃都生得很急。 至于再往上的,已经不用讨论什么他打不打你的问题了,人都已经可以当老祖宗了,都成神了。 这被打了,真的是荣幸了,何况,这被打得不冤,谁叫你还口花花地想当人家爹呢? “起来啊,给我哭丧呐!” 小男娃吼道。 “哎。” 老张默默地起身,听话地坐在了长椅角落上。 小男娃伸出一脚踹在了老张屁股上,骂道: “和我坐一起还敢把屁股坐实了?你咋这么缺心眼儿呢你? 这点儿细节都不会,怪不得你两辈子都只能做个刑警队长到头了。” “…………”老张。 其实,老张很想回一句,还不是你这个当祖宗的开了个好头? 但想想,还是不说了吧。 “您……您怎么上来了?” 老张记得冯四前几天刚回去,大清洗应该已经要结束了才对,而且从冯四那边得知,自家这个祖宗,也成了判官。 很奇怪的感觉, 两世为人,都突破五十大关的人了,老张居然成了“官二代”,好像也不能叫二代了,都官好几代来着。 这算啥? 黑色家族? 地狱世家? “我要了个外差,以后我就专司阳间行走了,到处瞅瞅和看看,顺带还要给你们那个咸鱼老板升个巡检,不过得过几天,统一宣发阴司的任命,到时候,地狱之门也会再度被开启。” 他不也是你老板么? 老张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别人,都想着往里头钻,九常侍上位了,清洗了很多人,再加上之前那几次动荡,死去的人就更多了,当鬼有个问题,就是大家‘活’得都比较久,也没个什么退休制度,上头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下面人想往上挤就很难。 这次倒是轻松了,萝卜被拔了太多,连我都占了个判官坑。 哎呀,但我和别人不一样,不想着再往上爬了,所以别的判官避之不及的活儿,我主动接了。 省得下次你们老板再发疯时,我如果人在地狱主城或者哪儿,还得被连带着一起砸死。” 一年前,赢勾拿月亮砸楚江王殿的事儿,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哦。” 老祖宗说话,你就听着,有啥事儿,心里自己对自己哔哔,但不能说出来。 “我先去了书店,顺带要了点儿彼岸花口服液就出来找你了,安不起那厮也真是的,这样大海捞针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您有办法?”老张当即问道。 “我是谁?”小男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张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回答道: “我祖宗。” “就是嘛,没点儿本事还能当你祖宗么?” “…………”老张。 这需要啥本事? “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也和安不起说了,趁着我这段日子人能在阳间,就帮你们一起找了。 再过三天,就是给你们老板宣布任命的时候了,所以争取在这三天内,把这事儿给解决掉,至少,得抓出一些眉目。” 老张点点头。 “你们老板要升官了,你有啥想说的没?” “啊?说啥?老板升官了,我就能继续回局里上班工作了啊。” 小男娃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一脸哀怨和无奈, 随即又是一脚揣在了老张的屁股上, 骂道: “从老子那会儿开始打洋人,再死在土匪枪口下; 到你这一代了,我们老张家是造了什么孽啊,难不成一出生脑门儿上就被刻字了,刻着‘为人民服务’?” 老张想了想, 道: “这也挺好。” —————— 下午去把上次活动的签名明信片寄了出去,份数有点多,耽搁的时间太久,导致睡晚了,设了闹钟又没把龙喊起来…… 没发通知,又鸽了大家一天,今天先四更,表示歉意。这是第一更。 第一千零三十章 舍利 阳光正好,马路上,人流如潮,通城向来有庙会的习俗,放在其他地方,可以称之为赶集。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日常购物开始变得越来越便利,庙会赶集,其影响力以及必要性已经在一年比一年地打折扣了,人们对它的热情,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不过今儿个来参加的人很多,马路上出现了人潮,庙会的中间位置被搭起了一个小高台,据说到中午十二点时,会有从外面不知道哪个名寺的佛骨舍利会被送来。 其实,真正的信徒可能并不多,但大家也都愿意来参个热闹,等舍利到来时,也都愿意双手合什地去祈祷祈福一下; 反正也就是个动动手动动脚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并且,别人求了我没求,岂不是太吃亏了?反正也不用门票钱。 “喂,你们几个在那边看紧点啊,那个,小王,小孙,你们俩拿着大喇叭到那边去,注意维持好秩序,坚决不允许出现踩踏事件,听到没有!” “明白,队长!” “明白,队长!” “好,去忙吧。” 老张吩咐完了后就走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 店里头, 戴着墨镜的周老板靠在椅子上,也不晓得是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还是在打盹儿,老张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自家老板,凡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安律师则是带着自己的专属超霸杯, 跟奶茶店里的人要了一些冰块加进去, 时不时地举起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1+1+1+1+1(脑补马里奥跳金币的声音)………… 老张找了空位坐了下来,店里有空调,确实比外头舒服。 安律师放下了杯子,看了看老张,问道: “你祖宗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骂人呢? 但老张也莫得办法,就跟老板的骨灰拌饭一样,普通人也根本碰不到这种事儿。 “我不知道。”老张摇摇头,猜测道:“赶集去了?” 安律师撇撇嘴,其实,他对今天的安排,其实是有些不满的。 自己安排了整个书店的人上上下下在外头跑了好几天,几乎是一无所获,结果老张头过来就提了这个法子,要是这次真被老张头给抓住了那玩意儿, 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愚蠢? 别看老张头那自命清高刚正不阿的样子, 这种人刷起上司好感度起来, 往往更牛叉。 偏偏上司还挺吃这一套的。 感觉到自己第一白手套第一狗腿第一军师的位置开始出现松动的安律师, 现在有点焦急,而越是焦急,也就越是习惯性地想要靠大口大口的咖啡来缓解。 不自觉的, 又举起杯子, 猛灌了一汽。 “哟,这是在借酒消愁呢?” 小男娃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安律师白了小男娃一眼。 “其实吧,那家伙抓不抓,问题真的不大的,近年来,一些规矩松动了,这是谁都能感觉到的事情。 连地里头都开始重新长土地公了,一些其他的玩意儿也想出来呼吸呼吸空气,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它收点儿香火,重塑个法身,可能也就这个目的吧。” 听到这些话, 刚刚靠在椅子上一直一动不动的周泽摘下了墨镜,看着小男娃。 小男娃面不改色,继续道:“当然了,香火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部分人其实也用不到。 但说实话,也不看看这通城到底是谁的地界儿; 路过的,你得跟主人家问声好吧? 口渴了,也得求几句好话找主人家讨几碗水喝吧? 哪有这种不声不响地就跑人家家里搞事情的,这种人,确实欠教育!” 安律师“呵”一声,看向老张,道: “瞧瞧,你家祖宗这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在转型。” 生活不易啊,生活不易。 “都安排好了么?” 周泽懒得再让手下人继续打嘴仗下去了。 “安排好了。”老张点头道。 “人是我请来的,宣传也是我发的,还和镇政府那儿申请过了。”安律师这会儿也来表表自己的付出。 “怎么申请过的?”老张问道。 “为了弘扬当地民俗文化呗,再找几个以前做律师事务所时认识的记者过来,说要做个录制和采访什么的,直接通过。” “我还是很好奇,舍利子,是…………” 老张话还没问完,安律师就直接回答道: “和尚是请的,盒子里的舍利子是做旧了的玻璃球,你知道请个舍利下来巡游一圈得多少钱么?” 老张闻言,点点头。 “那咱们也就别在这儿耽搁了,老张,你结一下账,然后大家分散出去,谁先发现了,千万别轻举妄动,对方的警觉性很高。” “行。” “好。” 安律师和小男娃都走了出去, 老张结完帐后发现周泽居然在等着自己,有些意外道: “老板,我出去再看看?” “不用,看见那边台子上面的三楼民居阳台了么?” “看见了。” “那个房子我让安律师帮我租用了一天,你待会儿就上那儿待着。” “待阳台?” “嗯,就在阳台,别进去。” 周泽还记得前几天老张和老道一起在文庙外的事儿,这俩人,分明对那个东西的分身有着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至于这次为什么没带老道来,哪怕老道想来凑这个热闹周泽也没允许,原因就在这里,万一再吸引来一个分身,吸引到了老道那边,再直接炸了,那还玩个屁? 天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少分身,自己也没太大的耐心和精力和对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就这样,一切安排妥当,周泽一个人又在庙会上逛了半个小时。 还记得当初上小学时,孤儿院每年通城的两次庙会时,都会由院方去批发来一些小商品,再让孩子们帮忙一起来参加庙会贩卖。 一是拿来贴补孤儿院的经营,二来也是让院里的小孩子们更早地去适应社会,毕竟,孤儿院里能够像周泽和王轲这样子靠学习考上大学的是少数,大部分人到了能自力的年纪后,能很快地找个营生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周泽刚刚逛了半圈,发现表演节目的不少,但记忆中那时候海多的“一元”“两元”超市基本上看不见了。 时代变了啊…… 走得有点热了,周泽买了一根雪糕一边走一边吃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戴着口罩。 就在周泽准备打招呼时, 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快速窜近来一个人, 几乎是本能的,周泽快速转身,同时一脚踹出去。 为什么不用手? 手里拿着雪糕呢。 好在,在看清楚后面这是谁后,周泽的脚下力道基本都卸掉了,但就是这样………… “啊!” 林忆还是被周泽一脚踹倒。 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小美女就这样很没形象地摔在了隔壁卖凉席的摊位上,还滚了好几圈。 “徐乐!” 小姨子很生气, 陪自己的姐姐逛庙会,偶然发现了徐乐,还想特意过来吓他一下,结果居然被这么对待了! 周泽耸耸肩,没再理会暴走的小姨子,而是特意看向了对面。 “不是说要出去旅游的么?” “出去玩了一个星期,刚回来呢。” 戴着口罩的林医生走了过来。 “来这里做什么?”周泽问道。 “还能来干什么,看舍利子啊,我硬拽着我姐来的,我想看看舍利子顺便给我姐祈福。” 闻言, 周泽微微皱眉, 随后, 点点头。 “徐乐,难得啊,平时想见你出来一次可真不容易。”林忆说道。 “通城很大的。” “但我每次去南大街逛街,都能看见你躺在店里沙发上晒太阳。” “巧合。” “这么多次都是巧合么?” “是啊。” 周泽笑了笑,看见林忆和林医生,周泽的心情也随之晴朗了不少,调侃道: “我最近刚买的一盆百合花开了。” 小姨子的脸“唰”的一下红通透了! “你现在开始养花了么?”林医生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陶冶一下情操。” “最近医院出了点事儿。”林医生说道。 “嗯?怎么了?” 自从林医生职业暴露感染了那个后,她就基本不去医院了,自然也不可能继续行医,但医院的管理肯定也是她指派人去做的。 “有个病人,在病房里传教,吸引了不少其他病人,我让人去安排他转院了。” “哦?” “问题是信的人还挺多,我怕出事情。” “嗯,这个确实要谨慎。” “喂,你们快看,车来了,哇,好多和尚哦,舍利就在车里么?” 前面,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缓缓地驶入这里,在车旁边,环绕着一群双手合什在念诵着经文的和尚。 安律师确实花了本钱啊。 周老板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好在没说走公帐。 小姨子马上双手合什,对着面包车开始祈福,然后见周泽还傻傻地站在那里,伸手捅了一下周泽。 周泽点点头, 很认真地也跟着有样学样,双手合什。 良久, “徐乐,你见过舍利么?”小姨子问道。 “你每天多吃点粗粮,多喝点矿物质山泉。” “这什么意思?” “等死后,大概就能烧出舍利了。” 安律师, 大概是能烧出来不少的。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活捉 面包车过去了,大家簇拥着它,一起双手合什,各自祈福。 男人收起了轻浮,女人收起了风情, 大家一起沉浸在虔诚的氛围之中, 仿佛在此时, 都发现自己居然是隐藏了几十年的金蝉子转世。 莫名的,让周老板忽然觉得那车里的弹珠,也一下子变得神圣起来,宛若那些并不是普通的弹珠,多了一层特殊的意义。 不过,真正的高僧舍利,周泽还真见过,且不光是见过,还被“炸”过。 当初自己灵魂离体,在街上飘荡时,就恰好遇到了运输舍利的车队,差点被炸得魂飞魄散。 那会儿的自己,怎么就没碰到玻璃舍利呢? 和尚们队列整齐,一个老和尚捧着装有舍利的玻璃箱,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慢慢地走向台前。 “哇哦,姐,徐乐,你们看,舍利好漂亮哦,还在发光唉。” 周泽点点头, 心道, 废话, 你去小卖部买个弹珠搁阳光底下也反光。 老和尚把玻璃箱放在了台子中央的桌子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安律师走上台,拿了一个麦克风给老和尚。 老和尚接过麦克风, 拍了拍, “喂,喂,喂,喂,喂喂,叮……………………” 刺耳的电音声传来,距离高台近的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好在,麦克风很快就调试好了。 老和尚开始致辞: “首先,十分感谢受到了本次活动方的邀请,带着我们慧能大师的舍利来到了这里,和大家见面………… 贫僧此行,是为了弘扬佛教文化,积极地推广佛教教义,希望我们佛教,能够推动社会的和谐,维护社会的稳定,我们将在X和XX的领导下,继续为丰富人民的精神文明生活而继续努力,为创建全面小康社会之精神文明建设而添砖加瓦,贡献属于我们的一份力量!” “这老和尚废话好多啊。”林忆不满地撇撇嘴。 “要恰饭的嘛。” 周泽笑了笑, 下意识地抬头, 看向了高台后方的阳台, 却愣了一下, 老张呢? 许是遇到了林医生和小姨子,让周老板的精神稍微有些懈怠了,原本正在钓鱼的他,都没能及时发现鱼饵都已经没了。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喂,徐乐,你…………” “好,你去忙吧。” ………… “呵呵,呵呵…………” 房间里, 老张浑浑噩噩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 在他对面, 坐着一个身穿着红T恤的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皮肤熏黄,廉价的洗剪吹让她的发质变得无比的憔悴。 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泽,像是一头饿狼瞅准了猎物,且这猎物肉多汁满,很美味的样子。 女人的手,在老张的下颚位置轻轻地抚摸着。 “这身上的香火,还真可怕呢,本来只是被这次庙会吸引来的,结果却被我发现了这么大的一只。” 话音刚落, 女人忽然愣了一下,目光看向门口。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 小男娃出现在了门口。 所以说,关键时刻,还是自家老祖宗才能真正靠得住; 至少,比某些见色忘义的老板,要靠谱得多。 “孽障,放肆!” 小男娃发出了一声低喝,指尖向前,一时间,一道道红色的光束疾射而出。 女人身形后撤,快速移动向阳台,但在要离开前,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张身上,显露出了一抹犹豫。 而就是这一抹犹豫,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可以逃出去的可能。 “阴司有序,黄泉无边!” 粉色的光幕将阳台外围直接笼罩,楼层下方的安律师,左手拿着超霸杯,右手横起,白骨嶙峋。 后路被阻断后,女人反倒是下定了决心,身形如风,冲向了同在屋子里的小男娃。 “呵!” 小男娃身形也变化很快,和女人战斗了数回合之后,逐渐掌握了局势。 因为不光是想要灭了她的分身,而是想活捉其分身,从而顺蔓摸瓜找到其本尊的所在,也因此,小男娃并不能完全施展开。 但好在以他身为判官的实力和经验,多费些功夫,拿捏住这个女人,不难。 女人也发现了形式的变化,眼前这个小男娃出手狠辣,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任何一步都被提前洞悉了一样,完全处于下风。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设局苦苦相逼!” 女人一边继续缠斗一边质问道。 “嘿,莫说废话,是你自己不守规矩在先,想搞事情前,也不看看清楚,这通城,到底是谁的法场!” 小男娃掌心下压, 一道红色的网格从天花板位置降落了下来, 直接将女人笼罩! 女人被束缚于其中,无法挣脱,心知没有逃生希望的她,目光里当即显露出一抹决绝! “唛哩唛哩轰!” 粉色的烟雾穿透了网格击中了女人的后脑, 女人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疑惑和呆滞的色彩, “噗通”一声, 坐在了地上。 安律师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轻轻地打着呵欠,刚要不是他出手,小男娃又得抓一个自爆的分身了。 安律师倒不是没有想过故意看老张头出个丑的意思,但要知道外面的那些和尚以及这些阵仗,可都是他花钱请来的,价格不菲,若是就这么直接打了水漂,他也有些微微的心疼。 等看见女人被完全束缚后,安律师再快步上前,对其精神方面进行了彻底的封印,先切断了其和本尊之间的联系。 而这时, 周泽的身影才出现在了大门口的位置, 明明是姗姗来迟, 却给人一种相信自己的属下们一定可以旗开得胜的淡定从容。 老板一来, 安律师这边还在忙着封印的收尾呢, 小男娃则是先一步对着周泽恭声道: “属下幸不辱命,将其成功拿下!” 背对着老张头的安律师咬了咬牙, 危机感再度加重! ………… 庙会是在和尚们念诵完经文带着弹珠,哦不,是带着舍利离开时,也就宣告结束了。 此时, 书店的沙发上, 安律师手里正把玩着一串弹珠, 笑呵呵地对身边的老道调侃道: “我怎么感觉这些弹珠今天被开过光了?” “估计是吧。”老道在旁边一边给小猴子梳理着毛发一边说道。 “要不,搁你裤裆里温养个几天,估计就能用了。” “莫开这种玩笑嘞,那地方能随便放其他东西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安律师把弹珠一甩,丢给小猴子去玩儿了,而后他整个人后背靠在了沙发上,里头的包间里,老张头已经在问话了,估摸着是用不上自己了,他也乐得清闲。 “这东西终于抓到了,这阵子为了它的事儿,我结石手术都推迟了。” “对咧,你是在哪个医院做手术来着?”老道好奇地问道。 “干嘛?” “给你送点儿补品啊,你想啊,做完手术住院时,旁边床铺都有人看望,就自己冷冷清清的没有,这多尴尬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在蒙娜丽莎仁慈医院,之前做了预约,不过推迟了。” “咦,为什么不去林家的医院?” “老板都和人家这样子了,我再去蹭个什么便宜,有意思么?” 这会儿,刚刚洗完澡的周泽走出来,听到安律师刚刚说的话,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换一个医院吧。” “嗯?”安律师有些不解。 “一般来说,我没说绝对,但一般来说,带着‘现代’‘东风’‘仁爱’‘妇产’‘伊丽莎白’这类名字的医院,大概率都是莆田系的。” “一直听说莆田系莆田系的,只知道是不好的,但到底啥是莆田系的?” 老道开口问道,他知道,自家老板对这个肯定了解得很多。 “就是福建莆田,早些年有一大帮人从那里出来,街上电线杆上贴着治疗不孕不育阳W早斜什么的牛皮鲜广告的,就是他们。 后来产业升级了,开始做医院了,不过还是老套路,先做广告宣传轰炸,骗你进去,做个割bao皮手术割之前说五百,割了一半时跟你要五千。” “哦,这样啊,那看来还是得去正规的医院,得叫什么什么市第几医院、中心医院、人民医院附属医院什么的才是正规的对吧?” 周泽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回应道: “看运气,以前一些正规医院里,一些科室还能对外出租承包的,好像近几年出台了新规定禁止这么做了,但也不能保证,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传统了。 对了,老安,你是怎么想到去那个什么蒙娜丽莎医院的?” 老安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鼻尖,倒是实诚,在这儿,也确实不需要隐瞒什么,毕竟大家到底谁是怎样的人设也早彼此心知肚明了, 故而直接回答道: “那家医院给我发传单的小护士,是真的漂亮啊。” “砰!” 就在这时, 包厢里传来了爆炸声, 先前也跟着坐在沙发那边听着大家聊莆田医院的老张马上一个激灵地蹿起来,直接往包厢冲去,嘴里焦急地呼喊: “我的祖宗!” —————— 最晚一点还有一更。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会后悔的 包厢里的爆炸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更像是气旋肆虐了出去,将里面的一些陈设和装饰品给掀翻。 推开门进去后,老张看见小男娃依旧站在那里,在其面前,那个女人浑身上下被绑着红色的丝线,仍然在进行着挣扎。 先前的动静,应该是女人试图挣脱这里所进行的一次尝试。 其实,在外面还好,都被抓进书屋了,居然还想着逃出去,这也太不现实了。 周泽和安律师也走入了包厢,安律师看到这一幕,眼睛倒是亮了一下,道: “红绳是一种艺术啊。” 小男娃手掌下压, 女人被压下了身子。 “问好了么?”周泽问道。 小男娃有些愧疚地摇摇头,随即看向了安律师,道: “你来吧。” “嘿嘿。” 安律师喜不自禁地搓搓手走了进来,同时不忘嘱咐外头的人一句: “把门儿带上。” …………… “你没事吧?” 老张关切地问道。 “没事。” 小男娃摆摆手,只是面色还是有些抑郁。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和安律师竞争什么的,他认为自己只是单纯地和安律师不对付罢了。 “来,毛巾。” 老张把毛巾递给了小男娃。 小男娃接过来擦了擦脸,对老张语重心长道:“明天,我就得给你老板颁发新的任命了,你老板升了巡检后,你们这些之前的手下,一个个的,也就相当于解开了之前的禁锢,不会再被压着当鬼差了。 但我实在是有些无语了,你鬼差证上的业绩怎么就这么点儿?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以前都是光顾着抓贼忘记抓鬼了?” 老张面露尴尬之色,这还真是,他以前基本都很少参与书屋的活动的,也就偶尔书屋缺人手时才会来顶个几天班,但大部分时间里,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警察,而不是什么鬼差。 “罢了罢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咱老张家反正就是无私奉献的命,我算是看透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啊,另外四个,全都能升捕头了,就你,还只能继续当鬼差。 你说吧你要是没我这个祖宗罩着,那也算了,但我明明还在啊,虽然我混得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个判官啊,你自己也得抓把劲,好好地把…………” “您不也寻了外放了么?” 小男娃被老张的这句话给噎住了,随即叹了口气,道:“行吧,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 “啊啊啊…………” 长音拉长, 很是舒服的一个懒腰。 郑强打了个呵欠,伸手拍了拍前面在开车的月牙,道: “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再过会儿就过苏通大桥了。” “哦。” “喂,你怎么就一点都不高兴呢?” “高兴什么?” “高兴能晋升了啊。” “咱也算是见了不少风雨了,说实话吧,捕头什么的,早坦然了,就说上次那个跟奥特曼变身一样的阎王,咱不也是见识过了么?” “那是法身。” “管他什么法身不法身的,还不是照样给我们的头儿揍了么,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前觉得被他抓了,被那个律师强行按着头当了小弟,那会儿还觉得很委屈很不服气呢,现在想想,这还真是我们的机缘,一般人,可怎么盼都盼不来这种机会啊。” 月牙闻言,很是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同时道: “我之前和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行啊,我同意啊,以后咱就不回无锡苏州了,直接在通城安家了呗,业绩少点儿就少点儿了,再往上走,纯粹地想靠业绩堆出巡检位置来,也太难了,倒不如好好地围在头儿身边,反而能有机会拿到更多的好处。 咱们啊,还是以前不够坚决,还想念着自己小地盘上的那点儿业绩和冥钞,错过了太多太多,那俩留在通城头儿身边的鬼差,懒嘛懒得要死,但一个个地都是吃得满嘴流油。” “嗯,你同意就好。” “人往高处走,水……” “吱!!!!!!” 忽然的一个刹车, 让郑强把后面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在车前的马路上,出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忽然穿过了马路,要知道,这是高速! 还好自己刹车踩及时了, 月牙长舒一口气, 随即, 一股警兆自心中升腾而起, 马上道: “不对,有问题!” “砰!” “砰!” 两侧的车窗在此时忽然炸碎,两只触手直接探了进来。 月牙身前出现了一排银针,对着触手就直接刺了过去,银针直接穿透了触手的皮囊,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四溅的黑色液体,这液体带着极为可怕的腐蚀性,这下子等于一股脑地全都撒在了车内。 “啊啊啊!!!” 月牙的脸上当即被腐蚀得坑坑洼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后排的郑强也是无比疼痛,但他很果决,一脚踹开了车门后,也顾不得去管月牙那边了,自己先一个翻身滚出了汽车,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他根本就无法施展。 只是, 当他刚滚出汽车时, 身子刚一落地, 就愕然地发现自己身下的高速公路地面居然是这般的柔软, 自己像是落入了烂泥潭中一样。 “咕嘟…………咕嘟…………” 泥浆开始快速地包裹着他,任凭郑强身上的骨子如何坚硬,任凭他的反抗如何坚决也都无法这些泥浆对自己的侵蚀。 且自己的力量,也在这剧烈的挣扎中,开始快速地消耗着。 “该死,是谁!” “嗡!” 一道泥泞的身影在郑强身后出现。 郑强猛地转身,刚准备做什么,但身上的泥浆却在刹那间化作了硬泥块,将其整个人固定住了。 黑影的目光,是红色的,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残破的匕首,他的动作,显得很迟缓,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郑强,但郑强却根本无法摆动自己身躯丝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这残破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噗!” 有过半麻手术经验的人体会过这种感觉,就是在你神志清醒的时候,清晰地感受着医生用手术器具在自己体内搅动的感觉。 郑强痛苦欲狂, 他知道, 这肉身保不住了, 当下, 灵魂直接出窍, 这里距离通城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很近了,他还有机会,只要能回到书屋,他就有机会,一具肉身而已,算不得什么! 然而, 下方的烂泥在此时开始迅速的蒸发,升腾出了大量的黑气,直接裹挟住了郑强企图逃离这里的灵魂。 残破的匕首再度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切割了下去, 郑强那道刚刚逃出来的灵魂瞬间被切割成了两半,直接分崩融化在了黑雾之中。 黑雾还在继续飘荡着,并没有真的散去,且开始逐渐靠近那辆轿车。 “吱呀!” 刚刚停下来的轿车忽然重新启动起来, 忍受着极大痛苦的月牙直接重新发动了车子。 然而, 车子开是开出去了, 但那黑影,却一直凝聚在汽车的四周,根本就散不开。 直到, 那把匕首再度出现, 划过了月牙的喉咙。 “轰!” 失去了控制的汽车撞击到了护栏后车身向斜侧方向侧翻了过去,横亘在了马路中央。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挣扎着从车窗里爬出来,她在摸索着手机。 然而, 黑雾再度落下, 瞬间洞穿了她身体上下的无数个毛孔, 连带着她的精血以及她身体内的灵魂都在此时被一抽而净! 车子开始自燃, 女干尸也在火焰之中开始慢慢的被焚化。 而后方不远处,高速路一侧的农田深处,则埋入了一个陶土雕塑一样的男子尸体。 黑影微微歪着头, 四周的雾气开始缓缓地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也归于凝实, 化出了一个高个瘦削男子的形象,左臂位置上,还有着极为清晰的红色刺青。 他舔了舔嘴唇, 最近莫名地亏空了几个分身,得补补。 偏偏自己不能对普通人下手,这会使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还好, 吞些鬼,不碍事。 ………… “老板,问出来了!” 安律师风风火火地从包厢走了出来,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采用精神催眠的方式撬开了对方的防线,天知道仅仅是一具分身而已,为什么心理素质能这么恐怖! 只是, 当安律师正准备出来邀功时, 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书屋众人,脸色都有些沉默。 尤其是老板,蹙眉,拿着他的捕头令牌。 “怎么了,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把令牌往茶几上一丢, 道: “月牙和郑强,刚刚灵魂湮灭了。” 重生以来,周泽见惯了生死,甚至,自己也曾亲手缔造过很多个死亡和魂飞魄散。 但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书店里的员工,人没了。 周老板有一种自己羊圈里的两只小绵羊被狼给叼走吃掉的感觉,这让他,很愤怒,此时的平静,也只是火山将爆发前的安宁。 咬了咬嘴唇, 周泽的眼睛开始微微泛红, 居然还笑了笑, 指了指茶几上的捕头令牌, 很平静地道: “他会后悔的。”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怒火 书屋内的中央空调并没有人去动它,但屋子里的温度,却真的降低了太多太多,屋外屋内因过大的温度差,导致玻璃上都挂上了水珠。 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开玩笑,哪怕是安律师和老道,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做什么活跃气氛的事儿。 毕竟,在场的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褪去咸鱼的外表,褪去平时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的画风,褪去一切的一切的外衣, 眼前这位自家的老板, 可是杀过阎王的人啊! 几年了,风风雨雨地过来,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哪怕是当初在阳间最为棘手和恐怖的许清朗的师傅,可都没能杀掉书屋的一个人啊! 结果, 这一下子, 就死了俩。 宛若夏日的雨,说来就来,不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周泽辛辛苦苦地往家里搬东西,不惜一次次地被赢勾嘲讽,继续我行我素地坚持着,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满足感“么? 自己都舍不得丢的东西,自己收藏的东西, 凭什么要别人来替自己去销毁? 周泽目光微凝,似有一些不满,抬头看向安律师, 道: “结果呢?”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缓过神来,马上道: “所获得的讯息很有限,但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对方姓吴,叫吴生,元代人,生前是当地起兵反抗暴元的领袖,后兵败被杀,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曾给他立过生祠。 栉风沐雨多年,成了一种类似于城隍却又游离在这体系之外的存在,后来因为不知名的变故,陷入了沉睡或者是封印。 因为最近一年风向变了的原因,他的封印解除了,苏醒了过来。 现在, 他正在做的事就是让当初一直追随在自己身边的当年手下的亡魂,给自己去寻找香火,想要重塑法身。” 安律师一口气把所问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完了这些话, 周泽点点头, 道: “看起来,也是个英雄人物。” 虽然名字没在历史上有明确的记载,可能当初的反抗起义也很快被扑灭了,大概距离之后的陈友谅他们早了一代吧; 但能被当地百姓建立生祠,足以证明在当地区域的声望。 “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那些手下亡魂被他羁绊在身边很多很多年,早就和他共生一体了,所以那些分身被灭掉之后,也会导致他本人的虚弱和亏空。 所以,我认为月牙和郑强的死,大概率应该是…………” 小男娃点头附和安律师道: “是的,这类的存在,他们不方便对普通百姓出手的,因为这会坏了他之前累积下来的功德,等于是自毁根基,但,月牙和郑强他们,不是人。” “明白了。” 周泽站起身, 向包厢走去。 安律师和小男娃也主动地跟在周泽身后又来到了包厢门口,其他人则是在更外围看着。 推开包厢的门, 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神智有些迷茫。 被精神力强行撬开了心理防线,获取了内心深处的秘密,本人不付出点伤害,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完全主动地自己敞开心扉,但这就更不可能了。 “老板,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来问她。”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那个女人。 周泽摇摇头, 主动走到了女人身边。 安律师和小男娃看着周泽,不清楚周泽要做什么。 “嗡!” 左手食指的指甲长了出来, 很长很长, 泛着黑色的光泽。 而后, 没有任何的预兆, 也没有丝毫地铺垫, 周泽手指向下, 锋锐尖长的指甲直接洞穿了女人的后脑勺。 女人身体随之一颤, 在僵尸煞气的疯狂侵入之下, 其肉身和灵魂开始被疯狂地腐蚀, 在场的众人在冥冥之中,都听到了女人来自灵魂深处的凄厉惨叫。 “噗哧!” 周泽手指一转,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缕黑烟自伤口位置升腾而起。 周泽抽出了指甲,弯下腰,从地上散落的塑料盒里抽出了几张面巾纸,轻轻地擦拭自己的指甲。 “老板,额,这是?” 安律师有些不明所以。 周泽抬头,看向安律师,反问道: “不是说他是因为损失了几具分身后,不得不开始进补的么? 那就让他再亏空一点。” “哦,是,老板英明,这样我们就能趁他病,要…………” 周泽没等安律师马屁拍完就直接打断道: “不要把月牙和郑强出事的事告诉刘楚宇,他之前因为要处理常州歌剧院闹鬼的事耽搁了半天,就让他按照原定计划来通城吧。” 说着说着, 周泽看向了老张, 道: “用手机定位他的位置。”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 “哦…………好。”老张点了头。 周泽看了看时间, 道: “我去洗个手,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说完, 周泽就一个人走入了卫生间。 待得卫生间的门被从里面关闭后, 小男娃咬了咬嘴唇,而他身边的安律师则是长舒一口气。 “呵呵,刚刚,压力真的有点大。”小男娃有些讪讪地说道。 刚刚那一幕,和他所了解的周泽,完全不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习惯就好。”安律师说道。 “你习惯了?”小男娃反问道。 安律师摇摇头,“我正在强迫自己习惯。” 小男娃“呵呵”笑了两声,道:“你是安不起,没你习惯不了的上司。” 安律师则是伸手揉了揉脸, 很认真地道: “所以,我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犯贱。” 小男娃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说?” “我以前居然隔三差五地去劝老板努力奋发起来。” 舔了舔嘴唇,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其实,还是以前的老板更可爱一些。” “不过,看见他这么生气,我还挺感动的,对手下这么看重的上司,现在也不多见了。”小男娃说道。 安律师撇撇嘴, 道: “那得看你是把自己代入到已经死去的月牙和郑强身上,还是代入到刘楚宇身上了。” ……………… “这碗大,千万别虚荣心作祟,真心话,这大碗宽面也很贵…………” 刘楚宇一边开着车一边跟着车载音乐哼唱着。 黄昏天,天空提早阴沉了下来,风也在变大,这是要下雨的样子,湿润的凉爽已经先一步抵达,在这种感觉下,开着车,唱着歌,飚在高速路上,确实是一种享受。 手, 放在车窗外, 微微弯曲,做拿捏状, 感受着风力所带来的美妙触感,再通过自己脚下的油门进行微调。 圆润, 饱满, 呼…… 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弧度。 刘楚宇抿了抿嘴唇,透过反光镜看了看自己的脸,昨晚忙了一宿,事情了结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往通城方向赶。 啧啧啧, 熬夜,确实是美好皮肤的天敌。 等到了通城见到头儿后,得好好调理一下自己了。 书店的那位姓许的厨娘,对皮肤保养应该是很有心得,自己这下子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向人家取取经了,总不能每次见面都被对方盖下了风头。 嗯哼,对了,让月牙帮自己针灸一下,别的地方的针灸推拿馆都不靠谱,靠谱的水平也不咋地,还是月牙的技术好,一套针扎下来,舒服,惬意。 刘楚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他们仨外地鬼差其实都已经事先沟通好了,这以后,也就不回各自驻地了,还是留在通城更好一些,这边的发展前景也更大。 “呵呵,以后大家就都住一起了,还真的跟搞传销一样。” 毕竟,在外人看来,一堆人靠着一家只是不停地在赔本的书店生活,显然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车子,驶入了前面的服务站,刘楚宇下了车,进了卫生间。 过了会儿,他一边拿着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一边走了出来。 然后, 他停下了脚步,没再动了。 先前开进来时倒是不觉得什么,只以为是这天儿快下雨了,所以服务站的外面没什么人,但等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也没看见人后, 他清楚, 自己遇到事儿了。 若是真的能人烟稀少到这种地步,那这服务站估计早就被撤了。 好在,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鬼差,用不了几天,可能还会成为信任的捕头。 寻常人遇到可能会被吓得大喊大叫的场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能算是家常便饭的日常。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一滩烂泥开始在他面前出现,且不断地冒着气泡。 刘楚宇后退了几步,左手掐印,右手则摸出了一枚护心镜,目光,则是死死地盯着前方刚出现的烂泥。 然而, 一道举着匕首的黑色身影,却在悄无声息间出现在了刘楚宇的身后。 像是切豆腐一样, 匕首刺了出去, 光滑, 细腻, 直接洞穿了刘楚宇的胸膛。 刘楚宇当即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胸口那里靠近心脏的地方,是那么的冰凉。 “咕嘟咕嘟…………” 这是下方烂泥潭沸腾的声音, 同时刘楚宇胸口位置的鲜血不断涌出的声响, 哪怕在此时, 刘楚宇依旧不敢相信, 自己, 就要这样子地面临结束了?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复仇! 掌心的护心镜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这个作用,很直接,也很暴力。 只听得一声闷响, 像是调皮的孩童把炮竹丢进了空汽油桶里, 震得人耳膜发懵。 刘楚宇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落地后,连续翻滚了好几圈,除了胸口位置的恐怖伤口以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着大面积的烧伤。 在刚才的那个时候,无论护心镜有怎样的特性效果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刘楚宇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所拥有的最珍贵的这件法器直接自爆。 这种自爆也炸伤了自己, 但落地后, 刘楚宇还是挣扎着侧过脸看向自己先前所在的区域, 黑影似乎是顿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地凝聚回来,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 虽然之前没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还心存着一点幻想,现在,最后一点幻想也随之破灭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机遇,当然了,这些机遇肯定是分大小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周泽一样, 没事做时就带着老道出门溜溜弯儿,然后顺路捡个机遇回家炖上或者干脆埋了当化肥。 于刘楚宇本人来说,那枚护心镜,在鬼差这个层次里,当真算是了不得的法器了,但在这个时候,依旧显得很是无力。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对决。 黑影握着匕首,走到了刘楚宇面前,他举起匕首,却又忽然停住。 是的, 周泽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却没有喊什么刀下留人。 因为他觉得太俗套,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当你真的生气时,你的情绪往往能够将以往的你给完全覆盖。 铁憨憨倒是可以在此时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虽说以前有他亲自挑拨赢勾怒火的先例, 但这一次, 完全是自家的这条看门狗被人抢了骨头彻底发飙了。 服务区门口的车旁, 安律师斜靠在车门上,小男娃站在他身边,最后跟着周泽出来的,也就他们俩。 其余人这次倒是没跟着一起出来,这毕竟和以前一起执行任务帮老板跑跑腿不同,最关键的是,车也坐不下太多人。 “其实,我倒是不觉得老板是真的对郑强和月牙的死有多生气,我甚至觉得老板现在也不是很在乎刘楚宇的生死。 否则在刚才,他就该急切地出手了,喊一声‘刀下留人’或者直接一巴掌呼上去,但老板就这么慢慢地走了过去。” “为啥?”老张头这会儿倒是很配合,他其实也是好奇。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我当初给老板选手下时,还是目光太浅薄了,没想到老板一两年后就能杀阎王了,当时觉得还算资质不错的月牙他们几个,没多久,就完全不够看了。 除了喊过来跑跑腿或者在旁边当个啦啦队喊666,也没什么用了。 五个鬼差里头,刘楚宇、郑强和月牙,这仨是最没用的,偏偏这仨还一直待在外地,感情上自然就又少了一分亲厚。” “嗯?” “别急,咱慢慢说,反正老板那边他能解决的话,也用不上咱们俩,老板要是解决不了,加上咱俩上去也是送人头的,咱们有的是时间。 林可的话,一是萝莉的身子,又用的是王轲女儿的肉身,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吧,确实起步优势比别人大。 再加上她现在又像是在和那头小僵尸处着,拿来联姻稳定一个打手,地位当然不是月牙他们可比的。 最重要的是,以前她可是要把老板‘用完销毁’的,但她改变自己的姿态改变得很彻底,而且直接倒向了书屋这边,反倒是月牙他们仨,也就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罢了,前两年,他们还是更舍不得自己的那点儿一亩三分地,哪有林可这个以前的商界女强人会做生意? 你的曾曾孙子呢,更是没人敢惹,就差丢福尔马林里泡一泡直接裱起来当标本了,三餐之前先给他上一炷香,保佑书屋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那老板,为什么这么生气?” “几年的处,终于破了啊,能不气么? 风风雨雨这几年,大家挂彩倒是都挂过,连我都缺过胳膊,但还真没人直接没了的,这就像是一个强迫症。 现在死了俩,一下子就觉得缺憾大了,记录被终止了,肯定得生气啊。” “我倒是觉得,老板可能是真的在生气吧。” “随你想呗,对了,你先别忙着转型了,上次的那一笔账,老板还没来得及和你算呢。” “什么账?” “冯四儿都和我说过了,去年紫金神猴带着一众骨头渣子攻破了阴司主城,你是在他们的掩护下进去篡改过阴司簿的吧?” “这…………” “我跟你说,你这一手,可差点把老板和老道给坑死,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摆平。”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和你很熟么?早点告诉你?” “你…………” 安律师耸了耸肩,指了指那边, 道: “瞧着,要打起来了。” “唉,可惜了,生前也是个好汉,甚至是个英雄。” “论起英雄,你不也是么? 生前杀过洋人,最后是死于土匪枪口下的,合着我现在见了你是不是还得给你鞠躬问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但阳间的事儿归阳间了,一码归一码,阴阳俩字,如果真放在一切看的话,。那实在是纠结得过分了。” “怎么感觉有点诡辩的意思?” “辩论的根本在于屁股,没惹到咱,路上遇到了,估计还能热乎地聊上几句,再送上两句反正就消耗点唾沫星子的马屁,但现在既然惹到咱们了,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安律师扭了扭脖子,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你要上去帮忙?” “帮啥啊,需要我帮?” “那你?” “学好了吧,别只想着直接了当地舔,那太生涩; 平时偶尔舔一舔,只是互相活跃个气氛,打个卡,收点儿每日任务的小利息。 真正的舔,是全方位的贴心服务; 舔道之路漫漫,你还需砥砺前行啊。” 说完, 安律师向前走了几步, 气沉丹田, 双眸发力, 有泪珠开始慢慢地浸润眼眶, 带着一种悲愤和痛不欲生的悲痛, 扯着嗓子用一种类似信天游的腔调喊道: “老板啊,月牙、郑强他们死得好惨啊,你得替他们报仇啊,一定得替他们报仇啊!!!” “…………”老张头。 ……………… 刘楚宇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往周泽身后挪动,像是一只毛毛虫,却显得国外地坚强,任何人在面对生死危机时,往往都能因此爆发出极大的潜能。 “头儿……头儿……救我……头儿……” 在靠近周泽后,刘楚宇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住周泽的裤腿,以此获得一些来自心理的安慰。 但他的手还是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忽然记起,自己的头儿,有很大的洁癖; 周泽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很平静地点点头。 紧接着, 周泽主动向那道拿着匕首的黑影走去。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这几年来, 周泽曾这般面对过很多个对手, 但眼前这位, 绝对能算得上是周老板杀意最浓的一个。 没有试探, 没有问候, 你来我往地互报家门在此时显得很幼稚和低级, 周泽主动地一脚踩入对方设下的泥潭之中, 同时, 没做其他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扭捏, 直接选择了最优解: “出来,开饭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府君VS旱魃(1) “出来,开饭了。” “越……来……越……放……肆……了……” “不饿了?” “肉……太……小……” 周泽点点头。 自打一年前吃过龙脉压缩而成的老山参之后,赢勾开始变得越来越挑食了。 或者说, 是越来越懒了。 俩人生活在一起时,想象中的相互促进相互激励真的大部分只存在于想象中而已,大部分的时候都沦落成了互相比烂或者叫互相比懒。 谁先受不得客厅和厨房的乱糟糟,那就是谁先输了,自然得开始主动打扫起来。 自己和赢勾当然不是什么夫妻小两口的关系, 只是, 再相爱的情侣至多也就只能做到个以“分钟”为单位的融为一体, 而自己和赢勾,是真的一个灵魂里的两个人。 遥想当初,双方为了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差点打出脑浆来,现在大家谁都懒得出来做事儿了,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真实, 真特么的真实。 周泽再度抬起头, 看见对面已经主动向自己走来的黑影, 忽然觉得对方很可怜, 肉太少, 少到铁憨憨都懒得出来吃你。 摇摇头, 周泽也主动走了上去。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就在这种看似很漫不经心的状态下发生了。 匕首很锋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在周泽的十根指甲面前,这把匕首,还是没能攻破过来伤害到周泽; 至于脚下出现的烂泥潭,一次次地翻滚冒泡想要将周泽吞没下去,却都被周泽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僵尸煞气给死死地压制着。 俗话说,见惯了猪跑,你至少也能学个猪哼哼。 赢勾、半张脸,甚至是初代也都曾手把手的教过你, 这高处的风景见多了, 虽然你自己现在还不能飞上去, 但至少也能跟别人吹牛时吹出个七七八八。 周老板现在就处于这种“七七八八”的状态,跑去对付地藏王和阎罗或者常侍,自然是个笑话,但拿来对付阳间的这些“牛鬼蛇神”,就真的是降维打击了。 “咔嚓!” 匕首, 碎裂了, 当它被周泽的两根指甲死死锁住时,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其命运。 “轰!” 泥浆飞溅,却没能影响到周泽丝毫,周泽的身躯直接撞破了面前泥浆形成的土墙,指甲刺入了对方的身躯之中。 当无论是在力量上还是在经验上以及对力量的运用上,各方面都完全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往往,就是这么的简单。 那种类似于演义里的双方大战三百回合,正常情况,是很难发生的。 刘楚宇还躺在地上,尽力昂着头,看着自家的头儿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先破对方攻势再击垮对方防御,到最后的指甲刺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畅。 这时候,身为属下的他,心里产生的不是那种自家老大竟然这么强的激动感,反而有一抹苦涩,自己这当的是小弟么,当个挂件还能听个响呢,自己这又算是什么? ………… “当个挂件就好啦。”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 “还好老板大部分时间都很懒,大大老板似乎更懒,所以这才有我们的存在感。” 安律师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对老张头说道。 老张头则是将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边的战局上, 有些惊讶道: “老板他动用了那位的力量了么?” 安律师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大大老板每次出来时,四周会响起无声的BGM。” “什么是BGM?” “就是气场吧,你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来了,他出现了,他在这里,接下来,你就得和自己的内心本能去进行搏斗。” “搏斗?” “搏斗于是跪着磕头还是趴着舔。” “我只是觉得,那个东西哪怕是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有点棘手的吧,否则他也不敢直接肆意地不杀鬼差去进食恢复。 老板现在,都已经这么强了?” “很让人意外么?”安律师问道。 “有点。” “习惯就好,这是命,你羡慕不过来的。” “看来,你已经被打击习惯了?” “不,是麻木了,人贵友自知。” “太消极。” “这就像是你们当初在天津面对八国联军时,大家武器装备兵员素养完全不同,所以打不过。” “只要不缺勇气,就…………” “勇气在挂逼面前,不值一提。” “…………”老张头。 …………… 指甲的刺入,带进去的,是疯狂的煞气。 对于眼前的这位,不管他是亡灵也好还是什么庙神也罢,既然杀了自己的手下,周泽就没想着留他的活口。 所以下起手来,也没留任何的余地。 至于抓起来慢慢炮烙什么的,周泽还真没想过,生气归生气,但还不至于那么的无聊,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去做这种事儿,还不如多晒晒太阳喝喝咖啡。 当然,前提是得给月牙郑强他们把仇给报了,毕竟跟了自己好几年了。 黑影的身体慢慢的实质化,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由泥浆凝聚而成的男子,在泥浆的四肢部分,其实已经有了色彩。 这应该是所谓的“法身”了; 很明显的是,眼前对方的法身其实还没凝聚成功,当然了,就算是凝聚成功了,和周泽当初所见到的阎王们的法身相比, 嗯,抱歉, 是完全没什么可比性。 “哗啦啦…………” 对方的法身开始碎裂, 在其身上的一条条缝隙之中, 煞气开始逸散出来。 此时的周泽,像是在给一个气球充气一样,打算用煞气,硬生生地将其充爆。 原本, 事情到这里应该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你杀了我的人, 我来要你的命, 断你的修行和基业, 一来一回, 我出了气, 你丢了命, 大家扯平。 就连站在远处观战的老张头和安律师,除了稍微惊讶一下自家老板进步之快以外,其实对于真正的结局,根本就没任何的担心。 事实,似乎也在不断地印证着这一点; 然而, 生活总是这般充满着以外, 这位连铁憨憨都懒得出来吞掉他的男子, 在这个时候, 其胸口位置,竟然长出了黑色的肉瘤。 泥做的身子,却长出了血肉的瘤子。 瘤子之中,似乎蕴藏着一种特殊的生命力,且在这个时候,以一种特殊的频率,不停地跳动着。 上辈子也算是见器官无数的周老板,也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对方的心脏? “噗通…………噗通…………噗通…………” 但这又切切实实的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啪!” 在下一刻, 心脏碎裂了。 周泽后退了几步,瘤子炸裂后飞溅出来的血水溅洒了一地,产生了极为恐怖的腐蚀效果,空气中,则弥漫着一种比脚踩死上万只臭虫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刺激性气体。 “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的身上还有周泽留下的创伤,里头的煞气依旧在肆虐着,他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很显然,此时他的痛苦,像是被叠加了一样,并非单纯地仅仅来自于周泽的赐予。 “啊啊啊啊啊…………” 对方喉咙里压抑的叫声, 渐渐的, 让周泽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泥泞的外表开始逐渐的剥落,一同剥落的,还有对方的法身。 制造出这么多的分身去搜寻香火之力,其目的,就是要重塑这具法身,但现在,他好像已经浑不在意了,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穷途末路,所以放弃了挣扎,丢掉了之前所追求的东西,转而投入了另一个未知的怀抱。 伴随着法身的脱落,是其肌体地再次生长, 青色的皮肤, 开始逐渐占据着全身上下的主流。 下一刻, 周泽忽然发现, 自己刚刚留在对方体内负责专门破坏对方身体结构的煞气,居然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联系,像是被对方完全吸收了一样。 黄色的泥泞褪去,青色的皮肤呈现, 男子张开嘴, 竟然也露出了两颗獠牙, 虽说有点发黄, 但至少是把僵尸的标配给搜罗全了。 “呵…………呵…………” 男子的身体微微的弯曲, 双眸上翻,盯着前方的周泽, 嘴角,有口水不住地滴淌下来,且带着笑意。 周泽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怕了眼前这位的变化, 事实上, 如果对方变成其他的东西可能周老板还稍微有些忌惮, 但偏偏好死不死地变成僵尸, 论起对僵尸的了解,周老板真的不是瞧不起阳间在坐的那些僵尸…… 但这种从亡魂的最初形态再在泥潭里滚一滚就成僵尸的变化,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僵尸,不该是从尸体中诞生的第二道生命么?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周泽自言自语,声音很低, 当然, 该听到的人还是会听到的。 周泽心底此时产生了一种预感,好像,事情已经滑入了一个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方向,自己稳稳操控着的那辆车,其方向盘,忽然失灵了。 而此时, 来自内心的声音似乎也在呼应着周泽的预感: “疯…………女…………人…………”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府君VS旱魃(2) “唉,人啊,还真是不经事呢,平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就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会再继续十年,二十年几十年的下去。 冷不丁的,说没就没了,真的就是说没就没了啊。 所以说啊,人啊,最假了,最假了,啧。” 老道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旁边则是一瓶从对面巷子小卖部里买来的白酒。 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丢嘴里, 再时不时地嘬一口白酒。 平日里,都是他们迎来送往那些鬼的,可轮到他们自己时,才发现,连摆个白事儿的必要都没了。 普通人死了,还留个魂魄,亲友烧点儿纸钱,还能送点儿下去,但他们死了,就是彻底没了。 白狐时不时地抬起头,扫一眼老道,确认老道只是喝得稍微有点儿多了在自言自语后,就懒得再搭理他了。 小猴子则是乖巧地坐在吧台上,面前放着另一个盘子,正在给老道剥花生。 “唉,赶明儿,贫道还是给你们办个白事儿吧,人没了,但总得给你们尽点心意,也不枉这朋友一场。” 老道把新倒满的一杯白酒洒在了地上, 再倒满, 又洒了一杯。 “嗝儿……” 打了个酒嗝儿,老道眯了眯已经泛红的眼睛,双手撑着吧台,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老板他们出去干嘛了,但说实在的,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报了仇,人也活不过来了。 不过,仇还是要报的。 莺莺在老板他们离开后也出去了,但不是跟着老板他们一道走了,而是被老板吩咐去买点儿供桌牌位什么的。 虽说书屋前几年送下去的亡魂不少,但还真没必要准备什么正儿八经的供桌和牌位,每次都是请那些亡魂们搓一顿,再让他们留下个饭钱就把他们丢进地狱之门了。 至于他们姓甚名谁什么的,也没人会去在乎。 但自家人,毕竟是不一样的,好歹做个牌位,好歹正儿八经地上一炷香。 明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但这种形式,说实话,其实还是为活人准备的。 这个点儿,想买牌位回来还真不容易,估摸着莺莺得采购好一会儿呢,得去那种犄角旮旯小街道里的小店里可能才能找得到上述的东西。 “走,咱洗洗,上去休息吧。” 老道伸手招呼着小猴子。 就在这时, 书屋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走进来一个身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儿。 女孩儿扎着马尾辫,没有化妆,年轻,其实也用不上化妆。 “小姑娘,我们这儿要关门咧。” 老道开口道。 女孩儿笑了笑,道:“我和朋友约好在这里碰头的,你们的店平时可没关门这么早啊。” “今儿个有特殊情况,我们要早点打烊咧,你打电话跟你朋友说一声换个地方吧,对面应该还有什么咖啡厅奶茶店什么的没关门呢,也适合碰头的。 再说了,我们这儿最低消费很黑的,别花这冤枉钱。” “没事的,就让我再等一刻钟,好么?”女孩儿恳求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点点头,道: “好吧。” 既然有客人来了,老道也就不急着去洗漱了,而是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吧台后面,同时问道: “喝点啥?” “清水就好了。” “爷爷不收你的钱,说吧,喜欢喝点啥?” “咖啡吧。” “好。” 老道先扭开了莺莺平时给安律师储存咖啡的大罐子, 等拿出勺子想挖时, 停顿了一下, 另一只手轻轻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吃了猪油蒙了心了你!” 把安律师专属咖啡罐给重新盖回去,老道打开了第二个罐子,随即,又停顿住了。 “啪!” 这次自己打自己巴掌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老板的咖啡你敢随便拿出去给别人喝? 不要命了你! 找了许久, 老道才找到一个雀巢盒子,上上下下翻看确认了好几遍没过期后,这才给女孩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丢了几颗糖下去。 再拿了点儿曲奇饼装盘,一起放在了女孩儿面前的茶几上。 书屋的一些零食很多都是许清朗自己做的,在莺莺开始分担了厨房压力后,老许把更多的精力开始用到一些点心的研发学习上了,等于是又点上了一个科技树分叉。 “谢谢爷爷。” 女孩儿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老道点点头,又走回到了自己的吧台后面,习惯性地继续摸着花生米一粒一粒地丢进嘴里咀嚼着,就是这酒,没再喝了。 躺在角落处的白狐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她觉得自己很舒服,舒服得似乎永远都不愿意醒来一样。 但狐狸的妖族特性就是敏锐,在意识到自己的心神莫名其妙地在刚刚迷失后,白狐马上惊醒了过来。 抬起头, 环顾四周, 目光先从老道身上扫过,随后就落在了那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白狐则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主动靠近女孩儿。 老道继续吃着自己的花生米,时不时地打个呵欠。 书屋里,显得很是安静。 白狐的脚步声几乎是没有的,但当它来到了女孩儿所坐的沙发下面时,女孩儿却放下了咖啡杯,主动地低头往下看。 一人一狐, 目光相对。 一时间, 白狐从女孩儿的眼眸中看见了一片血光, 其全身上下的鲜血在此时似乎都受到了冰冻。 它开始挣扎,它想要脱离这种来自目光的禁锢,其尾巴,也在此时开始剧烈的摇晃。 女孩儿弯腰,轻声道: “真可爱。” 说着, 一只手已经抚摸到了白狐的身上。 “嘶!” 这手, 好凉! 白狐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妖气都凝固了起来。 女孩儿收回了自己的手, 从茶几上抽出纸巾, 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毛发。 而下方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白狐,其上半身则有一大片区域毛发全落,皮肉剥离,露出了里面的鲜红。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没有斗法,没有厉啸, 至少, 醉醺醺的老道是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的。 倒是老道身边的小猴子忽然嗅了嗅鼻子,木管下意识地看向了吧台斜下方。 当它看见站在那里的白狐时,愣了一下,只是,没等小猴子有任何的反应,一只手,却落在了它的脖子位置。 老道只觉得自己眼睛眯了一下,再抬头,发现小猴子不见了。 又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花生, 老道笑骂道: “这皮猴子,早知道就不该给你买那么好的电脑,你爷爷我还坐在下面呢,自个儿就先忍不住跑上去玩儿游戏去了。” 坐在吧台后头的老道,因为视线死角的关系,所以看不见小猴子和白狐都站在沙发底下,像是在玩儿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动都不能动。 女孩儿继续优雅地喝着咖啡,同时吃着面前的曲奇饼。 出乎她意外的是,咖啡不怎么样,但这曲奇饼,却格外的好吃。 吃着,喝着, 终于, 玻璃窗外出现了莺莺的身影。 莺莺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东西买到,本来她差点想去砍个大树回来自己拿指甲亲自做了,但最后运气还是不错,在很偏僻的一家冥器店铺里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那个供桌,得等明天人家去提货再送来了。 莺莺推开了书店的门, 坐在吧台后面的老道站起身, 笑道: “你回来啦。” 旁边的女孩儿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面带微笑地看着莺莺, 同样很亲切地道: “你回来啦。”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拿了我的,还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家伙,名字好像是叫吴生。 原本,周老板并不在乎对方的名字叫什么,但此时对方的改变,让周泽没办法以一个简单的形容词去定义他; 在这个时候,名字的作用才凸显了出来。 一开始,以为他是庙神,许多分身出去为自己搜集香火重塑法身,刚接触时,又觉得对方身上带着点鬼魅的特性,而现在,对方变成了一头僵尸。 自泥胎之中,变化出来的僵尸。 不过,赢勾的那声“疯女人”,倒是将周泽此时的疑惑给解开了大半。 很多事情,知道了结果后,其实大部分人是懒得再去细究这个过程的; 就像是大众对某项科学的具体研究和过程,其实详细讲解了也听不懂,大家只看见做出这个研究的科学家是某个院士或者大佬后,一起鼓掌啪啪啪就可以了。 此时也是同理,如果和那个女人有关的话,那么别说是从泥胎里变出僵尸了,从泥土里长出僵尸从河里用网打捞出僵尸,不管以再匪夷所思的方式,其实都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因为那个女人,也算是“僵尸”的诠释者之一,和赢勾一个时代存在,且都,在最后走上了僵尸的道路。 甚至可以说是,后世的所谓僵尸,只是继承了他们这几个最初代始祖的部分特性罢了,之所以给人以固定死板的僵尸印象,只是因为后来演化出来的僵尸们,实在是太过于趋同,也可以称之为泯然。 可以这样说,僵尸,源自于他们,但他们,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僵尸。 短暂的明悟之后, 所出现的, 是震惊! 周泽的拳头忽然攥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对于那个女人,无论周老板以多大的恶意和忌惮其揣摩她都不为过,那么,这个叫吴生的家伙出现在这里,自己也出现在了这里,赢勾也跟着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那么, 那个女人, 她在哪里? “吼!” 吴生张开獠牙,发出了低吼。 “别吵!” 周泽一甩手,他在想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让他有些后背发凉。 “吼!” 吴生再度怒吼,僵尸煞气彻底迸发。 “安静!” “吼!” 吴生主动冲向了周泽,速度很快,且他每一脚踩下去后,在地面上都会留下烂泥的足印。 周老板被彻底惹毛了, 眼眸中黑色的光彩开始流转,身上的僵尸煞气完全爆发,两颗獠牙显现。 “砰!” 冲过来的吴生被周泽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紧接着, 周泽低下头对着吴生的脖子位置就直接咬了下去! “噗哧!” 撕咬之后, 周泽抬起头, 吴生脖子那儿的伤口位置开始不停地溢散出煞气,他本人腥红的眼眸也在此时慢慢的褪色。 先前的疯狂在转淡之后,吴生的表情开始逐渐丰富起来; 他看着周泽, 哪怕在变成僵尸后,他依旧是被周泽一举击败,但他此时却丝毫没有输家的感觉,脸上反而带着的是一种戏谑和嘲讽的笑容。 这种表情,让周泽很不舒服; 同时, 也让周泽不禁想到了一个可能, 道: “你,认识我?” ……………… “你,认识我??” 莺莺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愣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让莺莺觉得很陌生,她的社交圈子真的很窄很窄,平时生活的重心也都是自家老板。 哪怕偶尔玩玩游戏,也都是和书店里的小猴子一起开黑,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网络上,她其实都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女僵尸毕竟是女僵尸,也就在自家老板面前会显得温柔体贴,对外面的其余人,则依旧是冷冰冰的姿态,不把他们吃了夺血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还想咋滴? “是啊,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呢,你不认识我了么?” 女孩儿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莺莺微微皱眉,她在思索,但还是记不………… 忽然间, 莺莺的目光被女孩儿的眼眸所吸引住了, 这眸子, 这目光, 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 好像真的很熟很熟…… 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 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过? 脑海中, 开始浮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 莺莺站在卧室里,面对着衣柜,对着衣柜上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面色平静,镜子里的自己却在笑。 忽然间, 莺莺如遭电击, 转而身上煞气爆发, 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对着面前的女孩儿扑了过去! 她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才会近乎本能地直接暴起! 老道只觉得自己面前吹过去了一阵风,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睛开始发昏了。 年纪大了的人,各方面机能都会退化,老道也早就习惯了。 “嗡!” 莺莺的速度很快,可以说是冲势如雷,然而,在女孩儿举起手后,莺莺的身形不得不在距离女孩儿极近的位置给卡住了。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且根本就无法突破。 女孩儿微微歪着头, 有些疑惑道: “吞了我的遗泽,怎么还是这么没长进呢?” 话音刚落, 女孩儿手掌举起, 莺莺的身形也被跟着拘起。 “嘤嘤啊,你怎么飞起来了啊。” 老道揉了揉眼睛, 在他的视角里, 是看不见那些光与影的特效的, 甭管是五毛钱的还是一块钱的, 别人看的是3D科幻大片,老道这里普通人的视角看去除了绿幕还是绿幕。 然后, 在老道的认知里, 莺莺虽然平时不怎么飞, 但要是真的飞一下,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啊。 年纪大了,又喝醉了,确实糊涂得可怕。 “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女孩儿身上的衣服开始逐渐脱离她的身躯。 “…………”老道。 这下子,老道看见了,但老道马上闭上了眼。 年纪太小了,年纪太小了,太小咧, 罪过罪过罪过! 随即, 老道迟缓的脑筋似乎终于转动了过来, 擦咧, 不对, 有问题! 老道马上睁开眼, 一阵黑色的风直接吹过这里, 老道只觉得天旋地转, “砰!” 其身子被掀翻撞击到了吧台上,然后又滚落了下来,落地时,后脑位置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老道一翻白眼儿, 直接昏厥了过去。 “吼!” 沙发下面, 和白狐一起动都不能动的小猴子在此时身子忽然一颤,其后脖颈位置的三撮颜色不同的毛发在此时释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吼!” 一时间, 小猴子居然成功地强行打破了旱魃对它设置的禁锢,咆哮之下,身形直接变大,化身妖猴,对着女孩儿就是一拳砸了过去。 女孩儿背对着小猴子,不管身后的动静到底有多大,也依旧没回头。 “轰!” 小猴子的拳头砸在了女孩儿的后背位置,却和之前莺莺一样,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完全挡开,你甚至能看见强横力道撞击下所造成的视线扭曲。 不过, 这样一打岔, 被禁锢在空中的莺莺头发全都变白, 冷冽如水的气息开始倾泻而下。 女孩儿微微一笑, 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也觉得有些欣慰, 自言自语道: “看来,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哦。” 说完这句话后, 女孩儿后退一步, 身形却直接出现在了猴子的面前, 一手抓住了猴子的左手手腕。 而后, 举起, 而后, 砸下! “轰!” 书屋的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但女孩儿对力量的把控当真是恐怖,书屋的玻璃窗以及周围的家具居然一丝震感都没有。 猴子的身躯庞大,气焰滔滔,但在这女孩儿面前,却像是一只看似厚重实则轻飘飘的毛绒玩具。 一脚踩在了猴子的肚皮上, 猴子只觉得自己肚子上压上了一座山,双手双脚使劲地撑着地面想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有意思,有意思。”女孩儿侧着头,看着猴子,自顾自地道:“这资质,这血统,就算是在上古时那些喜欢圈养妖兽的老东西们手里,估计也很难找到一只像你这样品质高的。” 点评完后, 女孩儿又抬头,看向了那边站着的一头白发的莺莺。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会羡慕你,你的运气,比我好呢。” 女孩儿叹了口气,似乎是自己在可怜着自己,而后,她又笑了,轻轻地摇摇头, 道: “只是我比较傻,到那天才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物种,确实是靠不住的; 呵,男人。” 一头白发的莺莺气质也发生了巨变,在听到这句话后,她很平静地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倒贴么?” 女孩儿闻言, 微微扬起了下巴, 道: “虽然我知道你是想故意激怒我,但我还是要恭喜你,你成功了。” 女孩儿的眼角余光扫过四周, 轻声道: “赤地。” 黄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座书屋,任何事物在此时都被染上了年代的陈旧感,在这恐怖的结界里,莺莺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无限的削弱中。 恐怖的龟裂开始弥漫,且一路顺延到了莺莺的脚下,幻化做了这世间作为强硬的锁铐,将莺莺困锁住。 女孩儿一步一步地走来,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自自己的脖颈位置开始往下切割,像是即将出去约会的女孩儿在准备换一套自己喜欢的新衣服。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不见得 “如果你觉得这也算正常的话,我是不信的。” 老张头指着前方正在发生的一幕说道。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显然,他也有点懵逼。 因为一直保持着距离的缘故,所以吴生变成僵尸的场景,并没有对站在这里的安律师和老张头造成太大的冲击; 反而是接下来, 老板几乎是暴走般的将对方摔倒在地上而后进行撕咬的画面, 让这俩手下, 心里都觉得有些发毛。 这不同于说拿着月亮砸大殿,那是另一种层次的风景,可以让人忽略掉死亡、结束、惨叫等等一切不和谐的因素。 因为那太高,太遥远,而对于太高和太遥远的事物,在世人的眼中,都像是开了滤镜一样,总是会变得更美好一些。 但此时, 老板像是疯了魔, 确切地说, 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发疯地撕咬着身下的这位。 好在,那些似乎也不是什么血肉之躯,所以想当然的血肉飞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但这种气势,这种疯狂,这种近乎狂热到极点的复仇意志,真的是让人害怕。 其实,到了安律师和老张头这种层次,寻常的鲜血飞溅碎肉横飞的场面,真的已经有些免疫了。 他们完全可以在这种环境下心安理得地坐下来撸串儿; 但来自灵魂层面的撕咬和咀嚼,那种牙齿和灵魂接触时所发出的脆响,恰恰是一种能够让这两根老油条“感同身受”的声音。 这种疯狂劲儿来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 一直等到自家老板已经向这里走过来时, 安律师和老张头还有些沉浸在先前的画风之中,并没有完全走出来。 “老板和月牙郑强他们,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张头忽然问道,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 只是死个手下而已, 而且死去的是没多少价值的手下, 生气,可以理解, 但生气成这样, 太夸张了吧? 也不像是非要在自己二人面前表现得为痛失爱将而愤怒的姿态, 毕竟自家老板是咸鱼,不是大耳朵,就算阿斗在他怀里他也懒得去摔以此来收买人心。 “你说的是月牙,还是郑强?” 安律师问道。 月牙还好理解,听话乖巧会做针线活儿,找的肉身也挺符合大众审美; 至于郑强,emmm……… 这时, 周泽已经走到了车边。 安律师咳嗽了一声,正襟危立,剔除了脑子里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老张头低着,老老实实。 就像是两头猪,面对着刚宰杀了一头猪浑身血淋淋走过来的屠户一样,乖巧,懂事儿。 “回去。” 说完这两个字,周泽上了车。 让安律师有些意外的是,一向喜欢懒散的老板,居然主动坐在了驾驶位。 在这个当口,副驾驶位是谁都不想坐的,安律师和老张头都很默契地坐到了后面。 汽车引擎的声音轰鸣起来, 就像是车厂做性能测试一样,直接油门踩到底,开始测试。 周泽的车开得飞快,出了服务区后,直接上了高速,然后以一种第二天绝对会被电子眼疯狂抓拍的速度驰骋起来。 安律师嗫嚅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板,出事了?” 那个吴生,不是已经被老板给杀了么? 而且死得,极惨极惨的。 “家里出事了。”周泽回答道。 安律师点点头,不敢再多问了,其实,看老板的脸色,大概就能清楚,事情可能是非常的严重。 老张头倒是神色如常, 安律师倒是能理解老张头的淡定, 因为他的曾曾孙子老张,平日里这个点基本都回自己家去了,并不会在书屋过夜。 所以,书店出了什么事儿,老张头也不至于太着急。 忽然间, 安律师想到了一种可能, 能让自家老板如此着急的人, 整个书店, 好像只有一个! 如果她出事儿的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周泽现在心里很乱,非常的乱。 一方面,他的感性在不断地安慰着自己,那个女人不一定会来,可能,这一切只是一种巧合,这个吴生,只是那个女人收下的一个棋子,却没有真正地运用上去,只是恰好被自己发现了,撞上了,结仇了,然后再被自己找到杀了。 同时,书店里,不仅仅是莺莺一个人在。 但另一方面,理性的思维催动下,即使是周老板也不得不承认,书屋上下,除了自己在场,否则无论其他人再怎么多,在面对那个女人时,似乎都没什么意义。 一个经常用外挂的人,才能最深切地体会到,外挂到底有多可怕。 旱魃, 就是那种级别的存在! 是自己大意了,但如果这真的是对方的算计的话,其实周老板上套不上套,其实都是必然的。 因为周泽不可能永远都不离开书店的范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让你离开,且不可能每次都把莺莺带在身上。 毕竟,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但心里却依旧带着悔恨,明明对方已经提前告诉过你,她已经在通城了,她已经知道书屋的位置了,还送来了一个包裹当见面礼。 在这么个敏感紧要的时刻,自己居然还是大意了,这要真是那个女人的安排,倒真的是又一次刷新了周泽对她的认知————原来,不仅仅是花痴。 “不…………用…………急…………” 赢勾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慵懒,似乎还有着些许类似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姿态。 仿佛看着自家的看门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确定她没来?” 周泽心里忽然升腾了一些希望,同时,他也确实需要一些安慰。 “肯…………定…………来…………了…………” “…………”周泽。 周老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了,居然想从这家伙那里获得安慰? “不…………用…………急…………” 又是这句话。 “我们不在,莺莺他们挡不住她。” “不…………见…………得…………” —————— 这章字数少了点,明天用大章来补。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府君VS旱魃(3) 摇椅,摇啊摇,摇啊摇; 每个人,其实都有着属于自己最喜欢的舒适角度,当然了,只有对生活细节有着极其严苛要求的人,才会去在意这些。 比如赢勾当初的白骨王座下的累累白骨,总觉得这边不平那边有点倾斜,隔三差五地抓几个魔神杀了把骨头垫在下面,一直到最后,垫得高高在上,才觉得终于舒服了。 比如, 现在许清朗身下的摇椅脚下面垫着的房产证。 老许脸上贴着面膜,以前,他会去外面买面膜,现在基本都是自己去做。 现在,每晚睡觉前敷了面膜再睡,已经是他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了。 护肤,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 男人,也得对自己好点儿。 摇着,摇着, 许清朗停了下来, 原本伴随着摇动,摇椅和地板接触的地方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宛若黄梅戏的小腔调一样,好听。 结果这会儿,忽然没了。 许清朗站起身,脚踩在地板上,也没有发出声音。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将这里的震感全都抽走了一样。 不同于老道的迟钝,体内封印着海神的许清朗对这些异常还是很敏感的。 他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在拐角处,他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女孩儿站在吧台前面,一只巨大的妖猴被她踩在脚下,而远处墙壁上,莺莺整个人凹陷在了里面,似乎完全被压制住了。 整个一楼, 泛着一种发黄老照片的陈旧色调。 许清朗清楚, 这是结界, 而且是超越寻常意义层次的结界,怪不得自己在楼上什么震感都察觉不到,哪怕一楼已经打开花了。 深吸一口气,许清朗先拿出了手机,理智告诉他,这会儿需要联系这家书店的老板赶紧回来救场。 此时的莺莺已经是白发了,但即使是这种状态下,依旧被这个女孩儿给压制着,许清朗并不认为自己再加上那条怂强怂强的小海蛇就能够翻盘。 电话拨打了出去,放在了耳边; 只是, 目光再向前时, 许清朗只看见躺在地上的妖猴,和依旧被禁锢在墙壁那边的莺莺,那个女孩儿的身影,却忽然不见了。 “喂,老许,家里怎么样了?” 周老板略带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冰冷的气息。 女孩儿的耳朵也贴着手机,她的脸和许清朗的脸之间,只有一部手机做间隔。 “真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呢。” 女孩儿的声音传来。 许清朗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 “噗!” 胸口, 有一股气流窜了出来,直接突破了自己的皮肉,射出了一道血箭。 一时间,宛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噗通”一声, 许清朗跪在了台阶上, 手机也摔落出去很远。 左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鲜血汩汩流出。 你甚至能够很清晰地听到自己体内鲜血正在流淌出去的声音。 “这…………” 想开口说话,却一张嘴,只觉得伤口位置一阵剧烈的绞痛。 除了跪在这里,几乎认命式地用手阻挡鲜血过快地流逝,其余的任何一切,你都做不了。 女孩儿走到许清朗的面前,弯下腰,看着这张面庞,指尖,在这精致的容颜上轻轻地划过。 不带丝毫的猥亵,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 “可惜了呢,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女孩儿摇摇头,侧过头,看向被自己禁锢在那里的莺莺,似乎这一瞬间,她有些动摇,是追求美丽还是追求自我的完整。 好在,她是旱魃; 少许的动摇并不会影响她最终的抉择。 女孩儿这件衣服的拉链早就被她自己拉下来了,在其身前,皮肉宛若风衣解开了纽扣,随着其动作,来回摇曳。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类没有对服饰定义上太多的附加意义时,坦诚相见,似乎才是一种常态。 撇开需要保暖的季节,大部分时候,自己的皮囊,才是属于自己,最真诚也是最美丽的衣裳。 莺莺在挣扎, 她看见老道被掀翻到了吧台后面,生死不知; 她看见小猴子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她看见老许捂着胸口跪在那里一直流着血; 然而, 有些事情, 并非能以人的意志就能单纯地改变的。 旱魃本人在这里,就意味着,这并不是一场真正平等的游戏。 其区别,大概相当于手机行业的,联想和华为。 自家老板之所以能次次反杀,也是因为他身后站着赢勾以及矗立着一座泰山。 在赢勾没苏醒,泰山没来前, 一个小萝莉就能把自家老板吃得死死的。 旱魃的双手抓住自己胸前皮肉的两端, 慢慢地做着脱衣服的动作。 优雅, 端庄, 撇开血淋淋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当真是给人一种仪式感的享受。 “当初的我,还曾傻傻地以为,他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现在,我不会再去想这些了,我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女孩儿的“外衣”已经脱去, 此时的她, 拿到医学院去绝对是最好的经脉模型,被广大师生所爱不释手。 她来到莺莺的面前, 看着莺莺的眼眸里, 褪去了先前的一切, 只剩下高高在上的俯瞰。 她的手, 放在了莺莺的眉心位置。 曾经,她曾痴痴傻傻地以为赢勾是在等着自己,还做着和赢勾一起生活在这座书店一起隐居一起恢复一起生活的美梦。 但赢勾最后的选择,却相当于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打醒了她, 其实, 她有时候也会自嘲,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 这一把年纪, 搁在凡间普通女人身上,都绝经了不晓得多少次了,居然还相信爱情。 “现在,就把你…………” 话音,忽然停顿了。 女孩儿慢慢地扭过头, 看见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 站着一个容貌神情都极为猥琐的老道。 被发现时, 老道还保持着“蹑手蹑脚”的动作, 左脚抬起, 右手抬起, 现在, 完全僵硬住了。 眼珠子还在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这会儿如果晕厥过去了,对方是不是还会相信? 好在, 老道的左手一直放在裤裆里的, 这似乎给了他一种莫大的勇气, 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士兵,无论面对怎样危难严苛的环境,只有手掌能触摸到自己的枪,就能重新找回那一抹淡定。 女孩儿笑了, 这个老头儿, 昏迷就老老实实地昏迷呗, 怎么, 还想偷袭自己? “你,想做什么?” 女孩儿问道。 她不介意和这个老头儿多说几句话,曾经身为世间主宰的女儿,如果连亲民秀都不会做,那也太磕碜了。 再者, 这个老头儿先前给自己准备的咖啡和曲奇饼,味道还不错。 当然, 最重要的是, 今晚, 她不能杀人, 确切地说, 只能杀一个人。 她还没有完全的复原,哪怕是赢勾,在没有“老山参”和老猴子他们献祭的前提下,也不可能跑到地狱去横扫四方。 她的伤势,也很重很重,但到了她这个级别,许多的秘密许多的匪夷所思,已经很是寻常了。 她来了,但今晚只能取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 那只第一个发现她痕迹的白狐,只是撸去了她的毛发,妖猴也只是被她踩在了脚下,楼梯上跪着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只要他把手捂住胸口降低血液流速,想死,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今日,这唯一的名额,只能是给这个曾吞下自己部分本源的女僵尸。 这,才是女孩儿先前一个个重创却没有下死手的原因所在,不是她故意大发善心,犯那种英雄系列电影里反派都会犯的错误故意给自己留什么伏笔, 而是她,只能这般去选择。 好在, 她自信, 在书店的老板和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赶回的前提下, 在这家书店里, 不存在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咖啡…………” 老道鼓着勇气, 脸上强行弄出了一抹艰涩的笑容, “还要续杯么?” 女孩儿摇摇头,道:“不用了。” “哦,那好,你忙吧,我去休息了,年纪大咧,渴睡得很。” 老道转身, 作势准备离开。 女孩儿就这么看着他, 看着他往前走两步, 看着他忽然转身, 看见他把一直放在裤裆里的手掏了出来, 看见他脸上露出着一往无前的决死神情, 看着他高呼着: “贫道今天和你拼咧” 看着他举着符纸,向自己这边贴了过来。 这一幕, 让女孩儿想到了当年蚩尤被斩杀后,残余的九黎部族发了疯似的冲锋自杀的情景。 可悲, 可笑。 果然, 这个老头儿攥着符纸的手, 在距离自己还有半米的时候被阻隔住了, 这道无形的隔膜, 宛若世间最为坚固的墙壁,能抵挡一切。 女孩儿摇摇头, 她干脆不再看老道, 转回身去, 专心地面对着白莺莺, 且再度举起了自己的手。 然而, 就在她即将开动时, 她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宛若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中。 这一刻, 她惊了, 他笑了。 第一千零四十章 府君VS旱魃(4) 一切的发生,只是须臾,但就是在这须臾之中,仿佛有些既定的东西,被颠覆了。 女孩儿对自己的防御有着绝对的信心,她并不认为在那个男人不在的情况下,在这家书店里,有人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也因此,她特意做了安排,从引端,到铺垫,不算太精心,但已经足够,这家书店的老板还是离开了这里,而哪怕是赢勾本人,都没能提前洞悉到她的安排,只当是一场意外。 一个被自己强行变成傀儡的家伙,牺牲了也就牺牲了,毕竟本身就没多大的价值。 她需要补全自己,这一次来,她没带什么幻想,补全自己之后,她会离开,她会继续待在自己应该待着的位置,而在那里,无论这家书店的老板事后有多愤怒,都不敢去那里来找她的麻烦。 可以说, 事情原本都是按照她的期望在发展的, 这是一场简单的游戏,至少对她来说,确实是这样。 可能书屋在其他人其他势力眼里,已经颇具规模,甚至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但在她这个层次的存在眼里,和新手村,真的没什么区别。 只要老板不在,就没什么隐患了。 可惜的是, 意外, 终究还是发生了。 碎裂的屏障,标志着自己防御体系的崩溃,她似乎看见了老道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 这是一种戏谑, 这是一种玩味, 带着一种扮猪吃老虎的满足感。 仿佛先前的一步一步,只是一种铺垫,而这种铺垫的意义,仅仅在于此刻他所获得的片刻欢愉。 恶趣味的人,确实不少; 但到了这个层次,到了能破开自己防御的这个层次的人,居然还能有这种恶趣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恍惚间, 她有种感觉, 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老道, 和先前自己刚进来时给自己泡咖啡送曲奇饼的,并不是一个人。 符纸下来了, 符纸上还夹杂着两根黑色的蜷曲毛发, 甚至还有些许白气的温度在飘逸,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这是一张有味道的符纸。 想当初, 老猴子从安律师手里偷梁换柱拿走了真的符纸,等安律师走后,便一脸沉醉地将符纸贴着自己的脸,陷入了深深的陶醉。 由此可见, 有些习惯, 真的是难以改变了,死都改变不了。 而这个真理,在妈妈的口中会不停地出现,指着你的缺点骂道: “你这个坏毛病,我看是下辈子都改不掉了!” 确实, 一如当年喜欢坐在白骨王座上吹着冥海上的风打盹儿赢勾, 与喜欢坐在书屋靠窗沙发上看着报纸晒太阳的周泽; 习惯这种东西, 往往比你预想中的, 还要可怕,还要根深蒂固; 甚至, 它可能不仅仅是影响你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哪怕是出于自身的尊严和对这“原味”的反感,女孩儿都不可能让这张符纸贴在自己身上的。 她的手举起,抓住了老道的手腕。 顺势下压,发力, 她不能杀人, 但可以废人。 她完全可以把老道扭成麻花,折叠在那里,却依旧稳稳地保留着他不会断气。 然而, 就在这时, 老道的手忽然变得无比的沉重,仿佛这只手的背面,托举着一座山,而当双方的手相接触后,手上的重量完全翻转了过来。 “哼……” 女孩儿发出了一声闷哼, 被迫弯腰。 就这一个趔趄的瞬间, 老道手中的符纸终于还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滚滚岁月中,似乎总有一种不变的规律,越老的,才越强。 做妖怪,得看年份; 做僵尸,得看年份; 做举人,得看年份; 做工作,得看资历; 这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的定理,但终究会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例外。 一年前在地狱那口井边, 初代面对赢勾时,曾感慨: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连赢勾,在那个时候,都愿意坐下来,虽然话依旧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初代在那里宣泄着自己的倾诉说话的渴望,但依旧表示出了一种,对方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态度。 旱魃再高,也高不过赢勾; 而末代,可是连初代都点评感叹聪明的。 退一万步说,没点儿本事,还真没资格败家,想败也败不动。 符纸落下, 数千里之外的一处大山深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厉啸,好在当时那里正在下雷阵雨,倒是没引起多少本地人的疑惑。 而在书店这边, 只听得“咔嚓”一声, 女孩儿的这一条左胳膊,直接被卸掉了。 像是一根木头,被切割机顺势切下,光滑,流畅。 老道后退了几步,身子有些摇晃,除了眼睛还盯着女孩儿,身子已经开始东倒西歪,左摇右晃着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哪儿? 女孩儿宛若一只被触怒了威严的兽王, 声音也变得扭曲起来, “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不可能伤得到自己。 老道听了这个问题后,眼睛开始不断地眨动起来,似乎是自己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就像是梦快醒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 “呵!” 女孩儿向前一步,胳膊没了,她没在意,她在意的是,到底是谁,躲在这个人的皮囊身后,装神弄鬼! “赤地!” 周围的一切环境, 似乎都开始了倒退, 宛若时间在此时产生了逆流, 景物开始了变化, 书店变回了当初装修前的模样,虚幻和真实在此时变得错乱无章,最重要的,其实还是眼前的老道,周围的变化,只是被这余波所影响到了而已。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人们总以为是千里干旱,造成颗粒无收,所以很多地方还保留着一旦干旱了,就打旱魃的习俗,做个稻草人或者更高级一点的用竹子木条编织个大一点的人,大家一起上去打或者干脆烧掉,以此来希望干旱早点过去,就和过年燃放炮竹一样。 而实际上,旱魃的真正能力,在于她可以洞穿过去,这一点,赢勾是深有体会的。 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身为帝姬的旱魃在后来也加入了其中,她的能力往往能够使得本方的军队提前洞穿九黎的布置和谋划。 乃至于那一场设伏诛杀蚩尤彻底奠定胜局的一战,也离不开她的贡献。 这一刻, 在老道身上,沧海桑田。 老道还站在那里,但在其身前,出现了另一个他; 这个他在变年轻, 从七十岁变成了六十岁, 从六十岁变成了三十岁, 从三十岁变成了十岁, 从十岁变成了襁褓之中, 从襁褓之中变成了受精L, 而后, 开始变得灰蒙蒙。 旱魃是个很记仇的人,她现在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刚刚伤到自己的家伙,将其抓出来。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人之中,除了赢勾,没人能让其心甘情愿地被伤害。 灰蒙蒙的一片开始慢慢地消散, 逐渐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身穿着白袍, 长头发, 此时, 他慢慢地转身, 像是困了乏了, 打了声呵欠。 找到了! 女孩儿的身上有一团黑雾升腾而起,直接侵入了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以一种超越了正常人思维理解程度的模式进行着交锋。 面对着四周快速浸染过来的黑色,白袍男子目光平静, 仿佛在此时,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面对的是谁, 甚至, 你还能看出他眼神里显露出来的一丝……跃跃欲试。 他沉声道: “泰山!” “轰!” 无声的轰鸣,像是一道恐怖的冲击波,以书屋为圆心,快速地荡漾出去。 连风都没有掀起一丝一毫, 但在今晚, 整个南大街, 集体停电。 交锋之后, 老道瘫坐在了地上, 眼耳口鼻位置全是流淌出来的鲜血, 整个人的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旱魃头发凌乱,显得极为疯狂,愤怒的念头开始席卷她的思维,因为在刚刚的交手中,自己居然没能占到丝毫的便宜! 女人,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公主,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二者结合之下, 使得旱魃一时间干脆忘记了自己的限制,再度袭来,对着瘫坐在地上明显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的老道就是一掌劈了下去。 先前的那道显现出来的白袍男子身影已经消散, 这一次, 看谁还能出来保你! 然而, 就在这时, 老道身前灰蒙蒙的里头, 出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面具之下的眼眸里, 有着极为强烈的挣扎和反抗, 似乎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无奈和强迫, 但在面对旱魃的这一掌时, 感受到了自身威胁的他, 忽然目光一凝, 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 佛印,金色的佛印,直接洞穿了旱魃的身体,浩然正气的佛法正在快速地侵蚀着她的本源。 旱魃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且在这伤口边缘位置,宛若染上了金粉。 …………… 地狱, 泰山, 山顶, 小庙; 已经被困在这里很多天的谛听,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近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而其身前蒲团上坐着的菩萨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在其胸口位置, 出现了一道恐怖的黑色爪印, 上面, 煞气升腾。 这一刻,奄奄一息的谛听被惊醒, 而一直疯疯癫癫的菩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撑着蒲团, 眼里, 似乎恢复了清明, 这清明, 是被打出来的。 “菩…………菩萨…………” 谛听的声音极为虚弱。 “呵呵呵…………呵呵呵…………” 面具之下,传来了笑声,带着一种浓郁的自嘲。 “我居然成了他的………… 电池。” ———— 昨天锁好有大章补的,莫慌,零点前还有今天的第三更,就当补大章了。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看家护院 对于旱魃来说,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过这么充实的一天了。 在这一天里, 以虚弱还远远没复原的状态, 先后和末代府君以及地藏王菩萨对拼了一手, 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但旱魃依旧站在这里。 到底是和赢勾一个时代的存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为深刻的诠释。 然而, 在这个时候, 她的身躯也已经变得无比僵硬。 瘫坐在地上的老道,一副没多久就要咽气的样子,但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发现他的指尖和唇边,仿佛有淡淡的金色在酝酿。 和上次发病时的状态差不多,当时周老板都已经漱口咬他将其变成僵尸强行续命了,结果被人给提前续了。 就像是拿着别人的信用卡出去随便消费,这是最爽的。 吃的,喝的,玩儿的,都有别人帮你买单,你只负责浪就是了。 “咔嚓……” 女孩儿的膝盖开始变形也开始变软,身体也倾斜了过来,这具身体,刚刚被她自己剥了皮,所以此时能够清晰地看见体内的血液循环已经近乎于停滞。 与其说是这具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倒不如说是这一股属于旱魃的气势,已经被肢解掉了。 她的本尊距离这里数千里之遥,出现在这里的,是她的精气神,而为了保持这种“一鼓作气”的气势,在这之前,她并不能杀生。 一旦杀了一个,就像是泄了气一样。 原本,她以为只要只要那个男人不在这里,没人能破掉自己的这口气,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地从女僵尸身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 结果, 没想到的是, 这家书店,给她准备了大礼,而且还是双份的。 双重大礼之下,即使她硬撑过来了,但这一口气,其实也已经卸掉得七七八八了。 四周,弥漫在整个书店里的老旧照片氛围开始逐渐地变淡,显然,随着旱魃被重创,她已经虚弱到连结界都没办法继续维持住了。 “嗡!嗡!嗡!嗡!” 旱魃侧过脸,看向身后的墙壁位置,白发的女僵尸正在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禁制。 一声声咆哮怒吼从莺莺口中发出,僵尸煞气被浓缩在了一个狭小区域后,不停地发出爆裂的声响。 显然,身为被禁锢的一方,莺莺能更为清晰地感受到压制自己的力量正在变得虚弱,所以开始了更为强有力地反抗。 莺莺眸子里泛着冷光,自打被老板从棺材里抱出来开始,书屋,其实就是她的家,而眼前这个女人,却几乎将她的家彻底倾覆! 女僵尸的脾气本就很暴躁, 这一刻, 她想要挣脱这束缚, 然后去把这个女人撕碎了吞咽下去! 僵尸和僵尸之间,很少有同类的友情,因为大家都想着吞掉对方,当初的小男孩在地洞里长住,为了排解寂寞,倒是收了俩僵尸在身边,但最后还是遭受到了反噬; 同理,女人和女人之间,一旦产生了矛盾,很容易就演化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尤其这两个女人,还都深爱着“一个男人”; 虽说彼此目标不同,但天然的对立面,其实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能互相看对眼才真见鬼了呢。 旱魃笑了笑,她没继续看着莺莺,转而看向自己身前瘫坐着的老道。 这一瞬间,她的杀机再度浮现,但旱魃不敢赌,这会儿,固然是杀了老道的好机会。 但先前难道不是么? 若是再对他出手,再来个什么东西和自己抗一下, 自己的这一缕精气神想离开这里,都几乎不可能了。 若真这般,自己的损失,将无比的巨大,可能一甲子的时间里都无法恢复元气从那个地方走出来了。 至于回头再把女僵尸给吞掉, 旱魃清楚,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 如果禁锢打开, 到底是谁吞谁,还真不一定。 总之, 这一次, 她算是失败了。 即使有再大的不甘心,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她也只能咬着牙,走到自己刚刚剥下的皮肉面前,重新穿上了自己的这套“衣服”。 “砰!砰!砰!砰!” 似乎是知道旱魃打算走,莺莺开始更为愤怒地反抗起来,禁锢也在变得越来越松垮,随时都可能破裂的样子。 旱魃阴沉着脸, 曾经历过上古战争时代的她, 可能偶尔会一时受情绪影响而茫然冲动, 但涉及到自己根本的时候,她还是懂得保持冷静的。 虽说眼下女僵尸的造次在她眼里是一种对她的严重亵渎,但她能选择无视。 以现在的状态,继续留在这里,是真的危险了。 然而, 就在这时, 一辆警车在书屋面前停了下来。 一脸倦容的老张从车里走下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扭着脖子, 都没看屋子里的情况, 推开门就喊: “好巧啊,吃夜…………” 随即, 老张愣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忽然穿越到了九十年代黑白电视的画面里,这画风,这色调,不对啊,这布局陈设也没变啊,怎么忽然给人一种复古的感觉? 老张知道老板他们出去了,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一是担心着老板那边的情况,二是肚子也饿了,觉得书店今晚大概率会熬夜,所以夜宵肯定是有的,就过来了。 等到老张看见瘫坐在地上近乎老年痴呆状的老道,看见躺在地上身体庞大的猴子,看见紧贴着墙壁不停地撞击着什么的莺莺时, 老张明白, 出事儿了。 到最后, 老张才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女孩儿身上。 皮肉是穿起来了, 但衣服还没穿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 有些少儿不宜, 但老张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摸枪的动作。 “滚!” 旱魃身形一闪,直接撞到了老张的身上。 “砰!” 老张直接撞破了书屋的玻璃窗飞了出去,砸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许是因为旱魃身上的煞气过于浓郁,虽说受创严重,但遮掩住周围普通人的感应还是小事一桩。 “咳咳…………咳咳…………” 老张捂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咳嗽着,但还是马上身体一侧,挡在了旱魃的面前。 紧接着, 老张开始极为笨拙地掐印: “阴司有序,黄泉…………” “滚!” “砰!” 老张再度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旱魃为了保住这一口气不至于彻底散掉,可能早就对老张动杀手了。 再度落地后的老张只觉得浑身酸痛,天知道肋骨到底在两次撞击中断了多少根,但老张还是强行撑着身子不瘫下去,左手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显得很刚毅。 当初的他,在绑架现场能毫不犹豫地和绑匪一起烧死,就足以说明他的性格。 虽说他常常被老板和安律师调侃成政治正确,但你不得不说,政治正确其实也是一种安稳和可靠,至少,无论是老板还是安律师,都不会担心把后背交给老张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只可能是站在后面的老张已经死了。 没这股子劲儿,当初的獬豸也不可能选择他主动上身,至于被周老板顺势切断了联系将獬豸分身封印在了老张体内,这只能说是后续发展了。 一缕缕黑雾开始将旱魃环绕,她要离开这里了,她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这会儿应该在快速地赶回。 然而, 她的身形还没能完全隐没在黑雾中呢, 一只手, 从下面抓住了她的脚踝, 顷刻间, 她刚刚凝聚出来的黑雾居然一颤,消散了一半。 怎么可能? 旱魃低下头, 看见趴在地上却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脚踝的老张。 她果断地抬起另一只脚,对着老张的后背踩了下去! 踩不死你,但至少能将你踩瘫痪!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从老张身上升腾而起, 随之出现的, 还有一尊独角兽的虚影。 “吼!” 老张发出了一声怒吼, 旱魃猝不及防之下, 竟然被老张掀翻在了地上。 法兽的身形显化而出, 似乎是受到了来自旱魃气息的刺激, 导致这一次,冥冥之中,封印在老张体内的法兽分身得到了增强。 这雄浑的气势, 这恐怖的威严, 当真有一种吞没洪荒称量天下的强横。 旱魃的身上不断释放出强横的煞气,将这尊法兽的虚影给侵蚀地不停发出热油下水的爆裂声响,但这法兽的虚影却显得很是顽强,一直死死地压制着旱魃不松开。 四周,不停地有白气向这边汇聚过来,通城的法院、警局各个司法机关上方,都出现了白色的气团,且主动地向这边呼应支援。 若是换做以往,老张定然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他和法兽的关系毕竟和自家老板与赢勾之间的关系没得比。 但正如周老板的煞笔对封印赢勾这样子的大佬能够表现出极为狂热的兴奋一样, 法兽对于封印镇压这种邪恶的存在,也是有着一种本能地冲动,现在是自我沸腾自嗨了起来。 旱魃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开始越来越大, 同时, 她认出了这气息的主人究竟是谁, 随即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怒骂: “獬豸,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为他看家护院!”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赤地千里 白,象征着纯净,象征着不妥协; 这一刻, 四面八方的白光都在向这里聚集, 这也就意味着僵持的时间越久,旱魃逃离这里的概率也就越小。 老张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在做事,你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完全“没脑子”,因为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法,往往被统治者用来统治底层大众,但实际上,法的真正追求,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循环; 这是它的升华,这是它的终极。 也因此,当年的獬豸才会特意跑去地狱找赢勾,毕竟找软柿子捏没意思,要弄就弄个大的! 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阴阳之主,都必须在法的约束下运作; 梦想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 动机是值得肯定的,勇气也是值得赞扬的! 至于结果嘛, 只能说獬豸运气不好,碰到了那时的赢勾,被赢勾扳断了一只角后灰溜溜地回来,也是它运气好,否则说不定日后赢勾的白骨王座还能再垫高一点。 然而,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哪怕日后岁月悠悠,獬豸没有再入地狱一步,哪怕它本体也早就陷入了无休止的沉睡只留下万千分身帮助历代朝廷进行司法的维护。 但梦想, 是不灭的! 如果你是随便的一只阿猫阿狗, 可能獬豸还真懒得搭理你, 普通的一只小妖,你想让老张召唤出獬豸的力量估计得费老鼻子的劲,最后很可能像是便秘一样借出来那么一丢丢的来敷衍你。 但眼前这位是旱魃哎, 是公主哎, 是大僵尸哎, 世间, 你还能找到比她更邪恶的存在么? 真的很难了啊! 千载难逢, 机会难得, 走过路过, 绝对不能错过! 镇压, 镇压, 镇压! 书屋对面的网咖虽然早就暂停对外营业成了书屋的“招待所”和“员工休闲区”,但半年前老道应应当地街道办的要求,还是在外面的电子光屏上打出了“扫黑除恶…………”的宣传标语。 此时, 这些标语宛若化作了最为强劲可怕的力量, 死死地将旱魃压在了身下! 好在周老板现在人还没回来,否则若是看见了现在的老张,估计先不管旱魃怎么样,得直接上来把老张给砸晕过去。 要知道旱魃威胁再大,她的复原程度也依旧比有周老板帮助的赢勾差太多太多; 但要是一不小心玩儿得过火了,直接把沉睡中的獬豸本体弄苏醒了, 得, 新仇旧恨, 一起算! ………… 书屋里,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 胸口的伤口发出一阵绞痛, 得亏老许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弱柳扶风, 单纯疼痛的话,倒还是能扛得住,关键是这伤口是旱魃弄出来的,伤口位置有她特意布置下的煞气,你想止血也没办法止血。 这是最糟糕的,纵然你有再多的手段,面对着一个不断放水的水龙头,你也没办法。 至于海神, 老许尝试过了, 果然, 伟大的东海之主风暴降生海神大人, 又一次地装死。 可能当初被许清朗强行分割出一部分力量封印在其体内时,海神大人是拒绝的,总觉得这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胆敢对伟大的自己做出这种事儿。 等到之后,借着许清朗,感应到了那么多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真正强大人物后,海神大人开始变得越发得乖巧,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躲在角落里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哐哐哐!” 被禁锢的莺莺还在疯狂地冲击着, 可以清晰地看到, 她手脚的活动余地正在不断地加大,这意味着施加在她身上的禁锢正在不断地减弱。 而书屋外头, 老张对旱魃的“壁咚”, 还在继续。 面对着不断“加码”的獬豸虚影, 旱魃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当初在青城山,赢勾的“直男”选择,“啪”的一声反手无情,只能算是让其丢失了部分本源,这些本源且还被莺莺吸收了,还是能拿回来的。 而眼下, 旱魃清楚, 若是再继续下去, 当自己这部分的精气神被獬豸彻彻底底地压制和封印之后, 自己这亘久岁月以来所进行的积攒,将全部打水漂,虽说她的本尊还在那个地方待着,但日后别说是继续以这种精气神的形式在人间行走了,就是其本体,很可能将就此沉睡下去,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种沉睡,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嗡!” “嗡!” “嗡!” 又有白气在不断地靠近这里, 这些白气并不属于通城, 因为此时苏省十三市的那部分,都已经开始向这边支援了。 近年来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一扫社会不良现象,维护了社会的安定,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这也让法制的光辉,得以更加旺盛璀璨! 冥冥之中的空中,仿佛有一头真正至高的存在,即将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而后,它将会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这里。 旱魃没有退路了,此刻的她,还不清楚,这种情况若是继续下去的话,没有退路的,其实不仅仅是她,连带着书屋,都将在那位的怒火下,彻底湮灭。 哪怕, 那位在书屋这边有一个可爱且喜庆的称呼: 旺财! “赤地千里!” 一时间, 四周凝固。 旱魃的身体,则开始快速的萎靡下去,仿佛这一招,已经抽空了她的大部分气机。 与此同时, 旱魃的手摸向了獬豸的虚影, 向下, 一压! “轰!” 獬豸的虚影开始碎裂,旱魃的身体也开始碎裂。 在这个极为危急的时刻,旱魃将自己体内最后残存的精气神使用了出来,这口气,算是彻底破了。 但她没得选,真的没得选。 本想来偷个家,谁知道这个家哪怕大BOSS不在,竟然也如此危险。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年赢勾率军奔袭九黎后方的情景,正是因为赢勾领军的这次成功偷袭,导致九黎的后方损失惨重一片狼藉,最后迫使愤怒的蚩尤冲动之下决战再被旱魃成功洞悉到了他们的计划,一举设伏击杀。 但很显然,她不是赢勾,做不到赢勾当年的事情。 且, 时代不同了, 真的不同了, 自己的父亲不在了,自己的部落,也不在了,她不再是公主,赢勾也不再是将军。 或许, 在此刻, 旱魃才真正懂得了赢勾的变化。 他早就不把自己当作大将军了,而她,却仍然可笑地把自己视为公主。 旱魃走了, 这一口气, 本以为在那个男人不在的时候,可以横扫一切,绰绰有余; 谁知道,竟然是这个结果。 不光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拿回来,却也因此失去了更多。 她现在很虚弱,但她现在必须得回去,就像是一个瓶子,里面的水没了,可以继续去找机会积攒,但若是连瓶子都破了,这水,可就永远蓄不起来了。 她很好奇,好奇所谓的法兽,为何会为赢勾看家护院。 法兽是帝尧养出来的,按辈分,是她父亲的后辈继任者。 但她也知道獬豸和赢勾之间曾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分外想不通,为什么,有着如此深仇大恨的一人一兽,还能冰释前嫌? 她想知道答案,但她已经没机会也没时间去问了。 獬豸的虚影崩溃后,残留的白光没入了老张的体内,老张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可能是在告诉旁人,他其实还活着,又或者是在告诉旁人,他再不抢救就会真的挂了。 而之前被牵引过来的周遭市区的白气,在失去了呼唤牵引之后,各自退去。 那尊就差一点就会苏醒的存在,像是翻了个身,又继续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就像是夏日的晚风, 吹过来,又吹走了, 似乎没改变什么, 但书屋里的人, 却各个凄惨。 在月牙和郑强死去在前的阴影下,没再死人,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但全屋子,大部分都只剩下一口气,你也很难让人能开心得起来。 “砰!” 莺莺终于击破了禁锢, 只是, 她刚走出来几步, 身体就一阵摇晃, 跪伏在了地上。 头发的白色开始褪去, 嘴唇位置,则变得无比惨白。 这会儿, 这家书店的主人, 终于回来了, 宛若警匪片里的香港警察,一切尘埃落定后,警笛声才适时地响起。 车,停在了门口。 周老板跨过了还躺在地上抽搐的老张, 绕过了瘫坐着靠在吧台上的老道, 无视了坐在楼梯上依旧用手捂着鲜血抑制失血速度的老许,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莺莺面前, 关切地问道: “没事吧?” 莺莺抬头,看着自家老板,脸上露出了笑容,摇摇头, 道: “人家……人家很好呢。” ……………… 而在此时, 漆黑的夜幕下, 荒凉的服务站内, 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刘楚宇有些艰难地举起手, 用沙哑和绝望以及不敢置信的语气哀嚎道: “怎么…………把我忘了啊……”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新成员 在这个晚上,周老板有了一种自己重新回到上辈子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医生,面对突发性的群体事故时,抓紧时间做着处理。 先处理伤势轻的,莺莺透支严重,近乎要昏迷,现在也只是在强撑着,但此时的她,连起身给自家老板泡茶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前被禁锢时的那种疯狂,其实是被压迫下的反抗,等到旱魃离开后,支撑自己的信念也消散了,人,自然也就瘫软了下来。 也没问赢勾是否同意, 也没管这是否有效, 周泽直接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掌心,拿一个玻璃杯蓄了满满一杯自己的血,递给了莺莺。 “喝下去!” 这是命令。 莺莺平时也会和老板看看电视剧什么的,所以清楚老板最讨厌哪种电视情节。 没推脱,没拒绝,没任何的犹豫和废话,莺莺乖乖地喝了一口。 脸色没变红,至少嘴唇变红了。 莺莺舔了舔嘴唇, 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像是打算慢慢地品味。 可能,僵尸之间,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般的重口吧。 周泽倒是没催促莺莺一口气喝完,因为这会儿的莺莺捧着自己的血时,像极了自己当初小时候在孤儿院时拿到了一瓶旺仔牛奶时的感觉。 那会儿记得旺仔牛奶是两块五一罐, 很贵很贵的了, 小口小口慢慢地喝,慢慢地品,可不能当作两毛钱的袋装汽水那样大口地灌下去。 随后,周泽来到了老道身边。 老道的伤势很严重,因为他年纪大,且他这具身体本就算是千疮百孔,按理说,以老道的身体情况,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都得需要几个科室的医生一起进行会诊的。 但老道的生命力很顽强,因为周泽又感觉到了当时准备把老道变成僵尸时,老道身上所发生的诡异变化。 真的像是赐福一样, 命被稳稳地吊着, 且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泽不清楚这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方,但这种为了老道的一切行为买单的行为,当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典范。 感没感动中国不好说,但至少是把周泽感动了。 所以,查看了一下,确认老道断不了气后,周泽就把老道放下了。 老道嗫嚅了一下嘴唇,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血的莺莺。 看起来, 很好喝的样子。 但老道很知趣儿,没敢提。 像是知道自家条件不好的娃娃,不敢对父母提出过分的要求。 乖巧, 懂事。 小猴子已经恢复到了先前的大小,周泽不是兽医,但大概检查了一下,小猴子体内骨头断了不少根,妖气也散漫四溢。 这种情况,让周泽打石膏也打不了,而且可能也不需要这种累赘的安排,周泽就蹲在小猴子旁边,用自己的煞气小心翼翼地帮小猴子梳理了一下其体内的妖气。 这一方面要控制自己的煞气不至于冲到小猴子自己,同时还得把控好节奏,等把小猴子的妖气给重新带动循环起来不再阻滞后,周泽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其实就靠小猴子自己本身的恢复能力去自愈了; 嗯,多喝水,然后和泥巴,然后再涂抹到自己的身上。 周老板还记得自己当初一次次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烂泥涂抹的感觉,虽然心里有点膈应,但别说,还真有奇效。 白狐状况倒还好些,也是妖气涣散,但没小猴子严重,关键是她身上的毛发掉了一大半,很像是大夏天被剃了毛的宠物。 接下来, 周泽走到了许清朗跟前。 老许这会儿依旧坐在楼梯上,捂着自己的伤口,但比之前多了一个垫子。 “还好吧?” 周泽问道。 许清朗点点头,道:“快死了。” “死了也好,下去后过阵子就能带九个上来报仇了。” 许清朗有些疑惑,显然,他没听懂这个梗。 周泽示意许清朗的手挪开,而后用自己的指甲将其伤口位置的煞气和尸毒抽走。 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哪怕再做什么处理,这伤口依旧会不断恶化。 等清理好后,就是包扎和上药了,处置好后,许清朗这才叹了口气,身子靠着墙壁倾斜下来。 “喝点水。” 周泽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没帮上忙,抱歉。”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最后,周泽来到了角落位置的沙发前。 老张头焦急地站在老张身边,他很着急,却又不敢乱动手。 周泽一个个地瞧病处置,把老张放在了最后,这让老张头更为尴尬,他甚至不敢对此有丝毫意见。 但好歹是人家的祖宗,也算是早期投诚的一批人,周老板也不好这么不给面子, 道: “他没事儿的。” 老张看似很凄惨,随时都可能抽搐停止去了的样子,但实际上,真正受伤害的,是他体内獬豸的分身,老张本人只是受到了一点皮外伤。 之所以老张现在没办法苏醒,不过是受到了獬豸分身太过虚弱的影响,休息阵子也就好了。 先前开车快到崇川区时,周老板就明显感觉到了前方氛围的不对劲,好在戛然而止了,没因此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通处理结束, 安律师这会儿又特意开车回去,把刘楚宇从那个服务站接了回来。 刘楚宇的伤就简单了,直接丢给了隔壁药店让他们去处理。 拍拍手, 周老板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单独倒了一杯冰水。 满屋子的伤兵,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爽。 这一次,算是着了旱魃的道儿了,自己加上赢勾,俩人一开始居然都没意识到这个。 一方面,只能说赢勾随着恢复飘了,周老板随着赢勾的恢复也飘了; 飘了,就得做好跌倒的准备。 这次书屋,只是死去了月牙和郑强,说句稍微冷血点的话,还算好的。 但这种好运气,下次,还能再遇到么? 小萝莉和小男孩是后来回来的,他们晚上去了王轲家,倒是躲过了一劫。 把大家都送回各自房间后,已经天亮了。 周泽没急着回卧室休息,而是继续坐在吧台后面,想着自己的心思。 旱魃,终究是没能留下,但可以想见,她肯定伤势严重。 周泽一向喜欢与人为善,所以,他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去在近期拜访一下旱魃,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 为此,半张脸的复原工作得加速了,旱魃本尊所在的地方,赢勾去不了,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话…… 额, 送人头也没这么送的。 “其实,我还是觉得还是奈何桥的那个孟婆人最好了。” 周泽忽然自言自语出这么一句话来。 “有…………病…………?” “真的,那个公主,太事儿逼了。” 两次了, 第一次是赢勾反手坑了她, 第二次是书屋里的老道加老张恰好开挂, 否则书屋都被她灭两次了。 周老板辛辛苦苦从外面捡回来这么点家当容易么他? “同…………意…………” “怪不得你当年不娶她,这种女人,不能娶。” “嗯…………” “难得你没反驳我,呵呵,一般这个时候,你不都应该生气地喊:看…………门…………狗…………么? 对了,你当初是不是本来不想反的,结果黄帝说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你,你被逼无奈之下,直接反走了?” “看…………门…………狗…………” 周泽点点头,行吧,偶尔的交流不以这种方式作为结尾,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时,书屋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小洋装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大概四五岁大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精致可爱。 只见她推开了书店的门,见到了周泽后,好像有些吃惊,但还是慢慢地靠了进来。 “出去。” 若是老道坐在这里,老道估计会很热情地招待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再送点儿零食什么的。 周老板这会儿哪儿有这个心情? 谁家的孩子啊,这么不负责任,让孩子瞎跑! 小姑娘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周泽,好像觉得周泽这个人好奇怪。 紧接着, 她直接无视了周泽的话语, 自顾自地找了个沙发坐了上去,再把自己的小书包打开,拿出了几个很厚的书,坐在那里翻阅起来。 周泽起身,走过去,道:“今儿我们不营业,你爸爸妈妈呢,让他们把你接回去,我们要关…………” 这时, 周泽才发现, 小姑娘翻阅的书,居然是奥数题。 嗯? 四五岁的孩子,看奥数? 这时,安律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了下来,看见了小姑娘,有些惊喜道: “哟,瑶瑶回来了啊。” 小姑娘看见安律师马上笑着点头道: “安爸爸,你上个月没来看我。” 周泽伸手指着小姑娘看着安律师, 道: “你女儿?” 自己昏迷了一年,安律师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十月怀胎似乎也够了, 但特么的这怎么都四五岁了? 吃激素也没这么快啊! “啊?”安律师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过来,摇头道:“老板,你误会了,这是你的闺女。” “呵。” 周泽看傻子一样看着安律师。 “真是你的,这是老板你昏迷前带回来的那颗卵,不是叫用那个母蚕去怀胎的么,喏,生下的就是她,生出来就这么大,跟哪吒一样,生出来就这么大了。 你是不知道那母蚕生她时那个痛苦劲儿啊,我第一次可怜一只蚕。” “卵?” 周泽好像有了印象。 “对啊。” 安律师弯下腰,把小姑娘抱起来,道: “还好虽然生下来就这么大,但后面长得速度就正常了,半年前,也就是她刚生下来一个礼拜,我就把她送给了一对失独的老夫妻领养了,书店里的大家对她印象也不深,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当时老板你昏迷着,她也没在书店待几天。 也就我,偶尔会抽时间去她养父母家看看她。 其实,她挺聪明的,真的。 喏喏,瞧瞧,多可爱。” 安律师一副父爱泛滥的样子。 “没看出来,你会喜欢小孩儿。” 安律师这种人,也会有这一面? 周泽真的很难相信。 安律师呵呵一笑,道:“老板,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柔软的,你以前只是没发现我内心的美而已,其实我…………” “安爸爸,你说你上个月来的,结果你上个月没来,我就来找你了。” “乖,我不是这阵子比较忙嘛,额呵呵。” “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再去澳门赌钱啊!!!” “…………”安律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庙空了 “你带她去澳门?” 周泽看向安律师。 “支持澳门发展事业,支持一国两制。” 安律师说得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紧接着,继续道: “再说了,总不能真上什么澳门线上赌场玩儿吧,那是看片的不是赌钱的。 然后,实在是没办法啊,我律师事务所去年年底就兑出去了,咱们书屋账上钱不多了。” “…………”周泽。 这句话,拿来堵自己的嘴,周老板还真无话可说了。 自己一躺一年, 嗯, 之前没躺的时候,其实也没能怎么赚钱, 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不拿工资不说,还倒贴书屋的各种运营费,不要以为开个书店多容易,在南大街这个通城最古老人气最旺的商业街开书店,任何的花销都很大,而且这一大帮子人的嚼用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大家都吃好的喝好的,你给人家买十块钱一份的盒饭,你自己也不好意思。 现在都弄得要靠这个小姑娘去澳门赌钱才能勉强支撑的样子, 身为老板, 自己还有脸说啥? 周泽伸手指了指安律师抱着的小姑娘, 问道: “她……赌钱很厉害?” “天生的。” 安律师这话说得相当的骄傲。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之前去了一次,赢了太多被上了名单的话,安律师是真不想收手的。 周泽点点头。 其实,他也清楚为什么安律师要带小姑娘去澳门赚钱,以安律师自己的能力,赌钱的时候耍点手段,赢钱真的很简单。 但这种方式其实是伤福报的,为了点金银阿堵物减了自己的福报,真的很不划算。 有时候,在一些险境里,你是生是死,可能就指望着那点儿运气的作用了。 但这种纯粹靠技术赢钱,就没问题了,本质上,和老农在田间辛勤工作种粮食获得收获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在这儿看一下吧,我上去看看莺莺。” “行,好的,老板。” 周泽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莺莺此时正坐在床上舔着杯底。 舌头伸出来,努力地够着,看起来,很是可爱。 周泽推门进来,把莺莺吓了一跳,呆愣在了那里。 “喜欢喝的话,以后管够的。” 周泽在床边坐了下来。 血是宝贵的东西,给别人,周泽肯定舍不得,但给莺莺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就当偶尔去献血了。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莺莺很严肃地把杯子放下来,几乎跪伏在周泽的面前,继续道: “老板,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 “行了,我知道了。” 二人之间,太熟悉了,彼此都知道彼此的性情,所以可以省略很多的废话。 周泽在床上躺了下来,莺莺侧躺在他身边。 虽说昨晚刚经历了这一场风波,但说实话,第二天太阳升起后,没死的人,该怎样过还是得怎样过。 书屋上下经历的风风雨雨也多了,自然也就能看得开。 至于说那种什么“心理创伤”这类的东西,对于这家书店的人来说,就是个笑话了。 周泽闭上了眼, 他希望可以睡一个好觉, 因为等醒来后,还得给月牙和郑强他们安排葬礼。 只是, 这注定是一种奢望。 …………………… 滴答, 滴答, 滴答, 当听到水滴的声音时, 周泽就叹了口气。 在最不想做梦的时候,做了梦,这种感觉,很让人无奈。 就像是你刚熬完夜筋疲力尽时听到了一句“官人我要”。 周泽发现自己正站在水面上,这水,很清澈,正因为太清澈了,所以周泽才清楚,自己现在不是被赢勾拉来聊天了。 幽冥之海的水,谈不上浑浊,但里面的“馅料”太多了,远远不可能这么清澈的。 在上面每走一步,脚下都会荡漾出波纹,再加上四周空旷略显昏暗的布局,其实还算挺有意境的。 只是,周泽现在想要的,仅仅是单纯的休息。 梦,其实是一种很特殊的媒介,哪怕是现代科学高度发展的今天,科学家其实也没能对这块人类大脑最神秘的“延伸区域”做到真正的理解和诠释。 而对于周泽来说,至少是这辈子以来,他很少做梦,一旦做梦了,就绝不是寻寻常常的梦那么简单。 “叮咚……叮咚……叮咚……” 敲击声开始传来。 在自己身后; 周泽慢慢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后面,什么都没有。 “叮咚……叮咚……叮咚……” 然而,敲击声,还在继续。 仔细分辨,周泽把目光向下看去。 在水面下方,有一把剑鞘,在缓缓地戳动着水面。 “叮咚……叮咚……叮咚……” 剑鞘一点都不古朴,其实很花哨,上面镶嵌着不少宝石。 周泽就站在剑鞘正在敲击的位置,继续低着头,往下看。 若是把此时的画面呈九十度的竖起来, 就像是在一面镜子的两端, 一端是剑鞘的底部, 一端是周泽的鞋面。 周泽尽力地想通过水面看看到底是谁在拿着剑鞘,但他看不见,仿佛这把剑鞘只是单纯地自我行动。 “叮咚…………叮咚…………叮咚…………” ………… 睁眼开, 醒来时, 一直过了好久, 下楼洗澡时,脑子里似乎还是“叮叮咚叮叮咚”的声响,整个人也显得很没精神。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周泽换了一身睡衣走出来时,莺莺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了。 似乎是因为周泽血的原因有奇效,又或者是透支的力量恢复了一些,所以莺莺现在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这会儿,能下来吃饭的人并不多,最后,也就周泽、安律师和老张头三人坐了一桌。 小姑娘已经被安律师送回了她养父母那里去了,这阵子这么忙,他肯定是没时间带她去澳门赌钱的。 饭后, 周泽走到了后面的蜡像馆里, 里头, 死侍和黑小妞都蹲在田地里打理着庄稼。 昨晚书店里出了事儿,他们没出现,这情有可原,若是普通的意外,死侍肯定是能感应到的,但旱魃昨晚近乎做到了隔绝感知,就算是就坐在楼上的许清朗,若不是有着对生活品质的高度追求,也可能对楼下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见到周泽来了, 死侍愣了一下, 马上跪倒在了周泽的面前,黑小妞则是跪在他身边。 俩人是很担心周泽以为他们故意隔岸观火。 “起来吧,没事儿的。” 周泽摆摆手,从旁边的藤蔓上摘下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然后自顾自地走到了池塘旁边。 更深处,是那株供给赢勾花生米的特殊植物,肥料下去还没多久,现在还没真正地起成效,对此,周泽倒不是很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东西,自然得慢慢养。 一旦养成了,以后就不用再满世界地去找老山参了,做一个单纯地饲养员可比满世界的打怪升级要来得惬意得多啊。 池塘内,莲花盛开。 周泽在池塘边蹲了下来,一边打量着下面一边啃着黄瓜。 “咕嘟咕嘟咕嘟…………” 池塘内,浮现出了水泡。 一个龟壳浮现了出来,人脸龟壳,再苍老一点,可以直接去演《龙珠》真人版了。 “老板,这是我让他过来照看那株莲藕的。”黑小妞在旁边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说什么,两世为人,他都没种过田,自然没什么好指导这两位专家的,他也没兴趣随意地说点儿高大上的废话再让死侍和黑小妞站在旁边一边大受触动的点头一边拿着笔记本做笔录然后拍胸脯保证日后会进行深入学习。 虽然,周泽清楚黑小妞他们似乎很喜欢走这个戏码。 池塘深处,有一株人形莲藕,周泽已经将半张脸的人格按照赢勾的方法“放”进去了。 至于能否靠这个方式让“半张脸”复活,难说。 连赢勾自己本人都没能打包票,只能说,看运气吧。 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他是希望半张脸能够复活的,这样子的话,至少给旱魃的“回礼”能够准备好,再者,有个狗村的前辈在这边罩着,自己心里也能踏实许多。 比起老道老张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撞大运开挂,时灵时不灵的,周老板还是喜欢更有把握性的东西,毕竟,人生不是游戏,不能读档重来。 发呆的功夫,周泽抬头,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安律师也来到了这里。 “有事?”周泽问道。 安律师在周泽旁边也蹲了下来, 道: “冯四儿传讯儿来了,有三件事。” “说。” “地狱之门,在明晚重新开启。” “第二件?” “老板,你的晋升以及林可刘楚宇他们的晋升,也在明晚地狱之门开启之后可以进行册封了,您是升巡检,他们俩是捕头,本来,月牙和郑强也是够资格升捕头的,唉。” “最后?” “最后…………” 安律师挠了挠头, 道: “最后这件事,冯四也不能确信是否真的准确,判官圈子里近日开始出现了一个传言,原本他不会在意的,但他说不敢不汇报过来。” “嗯?” “泰山上的那座庙,好像空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祖孙 翌日下午,风和日丽; 月牙和郑强的葬礼,被提前了。 因为明晚就是地狱之门重新开启和周老板等人册封晋升的日子。 喜事儿和丧事放在一天来办,总觉得很违和,虽然书店里的人都“饱经风霜”,但一天之内,先哭丧脸再喜笑颜开,做倒是能做,但就是有点膈应了。 丧事放在喜事儿后面办,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 就提前了。 两座墓,靠在一起,位置还不错。 前方有河,后方可以眺望到狼山,空气清新,往外走不到三千米就是即将要修起来的地铁站,交通便利,附近学校医院也有,确实是个黄金地段。 值得投资,值得抢先入住! 是的, 这是坟墓销售在向周泽等人推销时说的话。 炒活人住的房子并不是国人的发明,但我们善于学习,在原本的基础上,发扬光大了; 同时,我们还善于创新,死人的房地产市场现如今随着人口老龄化的来临,呈现出了极大的发展前景。 两个墓,算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二十四万。 这笔钱,走的是书屋的公帐,但是安律师先垫付的。 一向勤俭的周老板,在这笔钱上面,倒是很看得开。 葬礼,其实很简单。 月牙的尸体被烧成了木炭,郑强天知道被埋到了哪里。 再说了, 拿他们现在用的身体烧成骨灰来进行安放,本身就是一种不合适。 这一世的肉身,本就是做鬼差时借用的一个临时住所罢了。 所以,花了这么多的钱买下来的墓,里面放的,其实是他们的一些私人物品,是衣冠冢。 老道坐在轮椅上,认真摆放着香烛。 其余人则都站成一排,没司仪,没组织,大家很平静也很默契地开始默哀。 也没人说结束,但似乎是感觉到了,大家也都慢慢地放松了神情。 郑强和月牙的死,打破了书屋员工至今无折损的记录,但大家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多可怕,毕竟,有些时候,事情,真的不是小心就能避免掉的。 寻常人无论是办葬礼或者是参加葬礼,虽然心里都清楚,这是做给活人看的仪式,但实际上,可能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敬畏在里头。 仿佛躺在冰柜里即将被送去火化的逝者,这会儿,也在看着自己。 好在,这一场葬礼倒是没这种感觉,因为在场的人都清楚,月牙和郑强已经没有冥冥之中了。 散场了, 大家各自坐车回去。 其余人都是回书屋,老张则是要回局里上班。 其实,这会儿,毕竟刚出事儿,正常人都觉得待在老板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但老张是个特例。 哪怕是周泽,也没有反对老张继续过以往的生活,毕竟,政治正确也需要实时更新才能永葆青春。 老张坐上了自己的车,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时却发现自己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嚯!” 老张吓了一跳! 好在,这一次老张没爆什么粗口。 据不可靠统计,中国人将近七成以上的粗口都和问候对方祖上有关,而眼前这个人,是老张绝不能问候的。 “伤好了?” 小男娃问道。 “嗯,好了。” 老张点点头,其实,他只有一些皮外伤,这些伤,稍微处理一下,并无大碍。 “还是多休息休息好。”小男娃说道。 “没事的。” 小男娃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明天你老板他们就要被册封了。” “嗯,我知道,是您帮他们册封的。” “是啊,可惜你不在里面。” “额…………呵呵。” “我知道,你体内住着那个东西,它真的很厉害。” “嗯。” “但,大孙子哎。” “额……嗯。” “你毕竟不是你们老板,怎么说呢,我发现你们老板应该是到了另外一种境界了。 一种普通人根本就达不到的境界,模仿不来,也学不来的。 我的意思是,他和他体内那位可怕的存在之间的关系, 你懂得吧?” “虽然不清楚您在说些什么,但大概的意思,我懂了。” “你是很难和你体内的那个达成关系的,其实,哪怕到现在为止,你也只是偷了一部分力量封印在自己体内而已。” “是老板他们做的。” “你在怪他们…………”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别心生怨怼,任何时候都不要,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很意外,您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这不是为子孙计么?” “嗯。” “所以,我要说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才是立身的根本啊,这次死了俩鬼差,说实话,本该是你的机会的。 捕头能收三个到五个鬼差当手下,形成自己的初始班底,这本就是常例。 你看看那安不起,冯四儿当初就是安不起当捕头时的收下,后来俩人都当巡检了,依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就跟以前太子府邸里的近臣一样,是有机会一飞冲天的。”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每天好好上班,每天好好工作,希望通城,希望通城的人民,每天都平平安安的,可以安居乐业。” 小男娃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你的领导是不是也长得一张娃娃脸?” 老张摇摇头。 “那肯定是我的脸长得很像摄像机了?” “您为什么这么说?” “是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真心的想…………” “行了,行了,我认输,我认输,妈的,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把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射在墙上!” “…………”老张。 “其实吧,我觉得,有些时候,做事儿,真的可以少计较一点个人的得失,这样子的,可能日子能过得更轻松一些,或者说,日子能过得更有意义一些。” “这个道理还需要你教?老子当初杀洋人时就有这个觉悟了!” 老张乖乖地点头。 “行了,你儿子,我那个曾曾……算了,我孙子要结婚了吧?” “嗯,已经订婚过了,俩人证也领了,这次是在亲戚里正式办酒。” “你这个当爹的,准备了什么?” “我是他上司,送太贵重的东西,不合适。” “喂,他是你儿子,你就不用这么死脑筋了吧?” 老张舔了舔嘴唇,道: “我之前的房子和存款,都当作我的遗产,给他继承了啊。” “那能有几个钱,要不是我大媳妇儿(老张的母亲)会做点生意,你们这几个老张家的男人,估计这会儿连给孩子张罗买房都做不到。” “是是是。” 辈分已经乱了,老张也不去纠正了,太拗口了。 也不能怪古人造词语时没注意到这一点,毕竟,普通人也用不到不是。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老板就是拿你当招牌用。” 老张笑了笑。 “行了,前面广场把我放下来吧。” “您去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我去高铁站,先去南京,再转高铁去北京,明儿下午再飞回来。” 毕竟,明天晚上他还要给周泽他们组织册封。 “这么赶的么?” “明天册封之后,我还得出去给其他人册封,短时间内,是很难回通城了。” “那…………” “我当初曾在津门埋过一些小黄鱼,不是很多,以前都忘了,既然我大孙子快结婚了,我也得送点儿东西过去。” “他不缺钱的。” “呵呵。” “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吧。” “不耽搁你伟大的工作?” “哪能啊。” “行,算你这孙子还算孝顺。” “…………”老张。 “我说啊,找个机会,让小峰离开警队吧,早点儿过过安生日子,把孩子生出来; 我这个当祖宗的,把新一代的名字都想好了,女的,就叫张婷婷,男的呢,就叫张卫国。 你觉得咋样?” “挺土的。” “呵,西楚霸王项羽,秦始皇嬴政,是因为项羽和嬴政的名字取得好么?先有人,再有名字的!” “我觉得,这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意见吧,我上次在楼道那边听小峰和同事聊天说,打算以后要俩,一个跟男的姓,一个跟女方姓。” “放屁,他敢!我抽他我!” “嗯,您有这个权力。” 您连我这个他爹都能抽,别说他了。 “让他离开警队吧。” “我觉得当警察挺好的,真的,他喜欢当就当吧,况且,这个社会,这些事儿,总需要有人去做,他是我儿子,我还能看着他一点儿,至少能保证,他不会变成一个坏警察。 我觉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得支持他们的选择,而不能横加阻挠,这是不对的。” “呵,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男娃对老站翻了个白眼, 那种还阳后, 喜滋滋地查找自己后代的信息, 发现这个光荣了,那个也光荣了,这个居然也光荣了,这种感觉,真的很揪心。 “瞧您这话说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时, 老张的手机响了, 老张接了电话: “喂,局长,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啊,是卧底的人选选出来了是吧,我服从组织上的安排的,也相信组织的眼光。 哦,是张峰啊,派张峰去…………” 老张愣了一下, 随即捏着手机近乎怒吼咆哮道: “你他妈的敢!”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意外 “前面堵车了,老板。” 驾驶着车的莺莺开口说道。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后面坐着的是老道和许清朗。 老道和老许现在都很虚弱,老道还好一些,坐轮椅并不是因为腿脚出了问题,而是脑子一直“嗡嗡嗡”的响,这使得其近几天对平衡的把控很糟糕,站直走路的话很容易摔跤,所以才选择暂时坐坐轮椅。 其实问题并不大,估计过阵子就能恢复。 老许则是因为失血过多,且其伤口位置虽然没触及到心脏,但在那个地儿开个洞,想短期内复原如初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后面的车里开车的是安律师,里头坐着小萝莉和刘楚宇。 再后面还有一辆车,开车的是白狐,不过是变身成人形的,里面还有黑小妞和死侍他们。 毕竟是参加葬礼,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没说话,刚参加完自己属下的葬礼,说心情不失落,那是假的。 这感觉,像是莎士比亚笔下的夏洛克一早醒来发现自己丢失了两块金币。 安律师下车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情况,很快就又折返回来,敲了敲周泽的车窗。 周泽把车窗放了下来,同时习惯性地咬上一根烟。 “老板,不是车祸,是前面在查出入的车,也不像是查酒驾的样子。” 一般来说,晚上查酒驾的比较多,大白天的少一些。 周泽点点头,点燃了烟,示意安律师回车上去慢慢等。 前面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了,在路口那边有临时检查处,感觉应该是在查逃犯还是什么的。 通城一直是一座平静的城市,当然,偷鸡摸狗偶尔的一些刑事案件自然是必不可少,但总体来说,它依旧算是平静的。 所以,这种情况,还真是很少见。 慢慢地,轮到周泽所在的这辆车了。 一位年轻的警察走到车窗边,敲了敲, “女士,你好,请出示一下你的驾驶证和身份证,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 周泽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侧过头看向莺莺那边,见到了这张年轻警察的脸,思索了一下,道: “小峰?” 警察也愕然了一下,仔细把头向内探了一下,也认出了周泽,很开心地道: “徐哥!” 这是张燕丰(老张)的儿子张峰,周泽和他的初次见面还是在老张在幼儿园绑架事件后的重症监护室外头。 小峰在外头哭得很伤心,那会儿的他,还是一个警校生。 后来倒是听说他也顺利当上警察了,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张峰对周泽自然也是熟悉的,他知道眼前这个年纪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和自己的父亲当年关系很好,还被自己的父亲请来当过警局顾问。 且现在的刑警队长和他的关系也很好,也经常把他请来当顾问,貌似队长还经常去那家书店蹭吃蹭喝来着。 “在忙什么?” 既然是政治正确的儿子, 慵懒的咸鱼自然得给点面子, 稍微问候一下别那么尴尬。 “查走私呢,这边警力不足,我们暂时被抽调过来帮忙的。” 张峰回答道。 查走私基本是海关的事儿,在这儿回答这个,其实也算是一个暗指,估计是抓嫌疑犯。 “那你辛苦。” 周泽向小峰递了一根烟。 小峰马上摇头拒绝,道:“不会,媳妇儿不让抽。” “小峰啊,听你爸…………你队长说,你快结婚了是吧?” 老道这时候开口问道。 很多鸡毛蒜皮的生活事儿,周老板是懒得理会的,况且他前不久才刚刚从一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和四周的人际环境本身就有些脱节。 “是的,道爷,到时候赏脸来喝酒。” “要嘚,要嘚。” “行,你们过去吧。” 张峰把证件还给了莺莺,示意放行。 等车子重新发动起来后,老道有些感慨道: “其实,老张这一家子,也真不容易哦。” 从老张头开始,延续好几代,到老张,再到小峰。 “嗯。” 周泽应了一声。 医院里一般都有高干病房,条件好点的医院甚至会有高干病房楼。 上辈子在医院工作时,周泽没少见到那些退休了的老干部,级别不高,但谱儿很大,要求也很多,总之一句话话,很难伺候。 动不动就把我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挂在嘴边嚷嚷, 但可能, 也就老张家, 才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咔咔!!!!!!!” 刺耳的车轮摩擦声从后面传来,周泽马上把头探出车窗看向后面。 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奥迪似乎打算强行冲关,后方,瞬间变得无比嘈杂喧闹起来,紧接着, “砰” 一声闷响, 一个警察,被撞飞了出去。 周泽的瞳孔猛地一缩, 沉声道: “下车!” ……………… “这像话么,这像话么,这像话么!!!” 小男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直接怒吼。 “日他先人,这褥羊毛也不能渴着一只羊往死里褥吧! 我们小峰还没办酒呢,孩子还没生出来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老张面沉如水,冷静地开着车,坐在他副驾驶上的祖宗则是使劲地大骂着。 “我说,孙贼,你们局长是不是脑壳有包啊,他就不懂往上面查查,小峰他爹,也就是孙贼你,是怎么牺牲的。 老张家就他一个独苗了,还要派他去卧底? 这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 老子这代杀洋人杀土匪就算了,也就你爸算半个平安走的,你爷爷,你爷爷的爸爸,包括你自己,可都是殉职的啊! 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嘛!” 老张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这件事,他也是不会同意的,他能允许自己去牺牲,其实,他已经牺牲过了。 但小峰是他的儿子,是他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他绝不能允许小峰这样做。 你说徇私就徇私吧,说感情用事就感情用事吧,他张燕丰,不觉得自己此时的徇私到底有什么错误。 老子拿自己的命,老张家几代人的命,换小峰一个人平平安安, 很过分么? 舐犊之情,谁都有,现在如果是战争年代或者危机关头,那不管怎么样,老张都没二话说,但这件事,其实是有很大的商量余地的。 “我现在就回警局,找局长聊聊,别急,我不可能让小峰去的。” “聊什么聊,直接给你局长回拨电话过去,现在就说,妈的!” 小男娃气得不轻。 祖宗发话,老张不敢不听,还是拿起了电话,回拨了过去。 “喂,老张啊,你刚刚身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到你在…………” “赵局,是这样子的,我觉得派遣张峰同志去执行卧底任务这件事有待商榷,我身为张峰的直属上级,我认为张峰不具备执行卧底任务的能力。” “这个嘛,不管怎么说,张峰同志的政治素养还是很扎实的嘛。” 就跟进一些单位要做家庭政审一个道理,因为老张牺牲的原因,张峰的政治背景和信仰绝对是很扎实的。 其实,卧底的要素有两条,一条是能力,这个其实基本都能过关的,能力有高低肯定是存在的,但肯定在一条及格线以上。 毕竟是刑警出身,各方面的素质肯定比那些所谓老大手底下的马仔要好很多。 另一条,则是信仰。 这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社会,一个大家集体迷茫的社会,甚至可以说信仰扭曲的社会也不为过。 很多毒贩或者违法集团的头目很喜欢说这样一句话: 你当警察一个月几千块有什么意思,直接跟我混……… 所以,变节的卧底真的不在少数,而卧底一旦变节,往往会对警方的布局带来极大的损失。 老张能听懂赵局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我认为不合适,张燕丰同志就他这一个儿子,我们不能…………” “这个,我也知道,组织上也考虑过,实际上,组织一开始没考虑张峰的,也正是你所说的这个原因。 老张走了,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照拂一下晚辈,这是应该的。 但这是张峰同志主动申请要求的, 你啊你啊, 你可错怪我了啊。 张峰同志自己强烈要求去执行这次卧底任务,软磨硬泡,打了多少个申请,最后,组织才…………” 老张的手机开的公放, 听到这里, 他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晓得该再说什么了。 心里,除了苦涩以外,更多的,是一种骄傲。 副驾驶位置上的小男娃则是用力的一拍座椅, 咬牙切齿道: “作孽啊!” “这样吧,具体的事情,等你回局里我们再好好研究吧。” “好…………的…………赵局。” 电话果断了, 小男娃深吸一口气, 直接道: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老子今晚就去打断他的腿!” 这倒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除非局里原本要求张峰去卧底丐帮…… 就在这时, 老张的手机有响了, 他又按了免提, 道: “怎么了?” “队长,出事儿了,张峰被歹徒的车撞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亲家 老张和小男娃驱车赶到了书屋隔壁的药房,车一停,顾不得熄火,俩人就急匆匆地下车。 这么着急, 知道的懂得是因为孩子被车撞了, 不知道的, 还以为孩子要生了。 俩人刚冲进药房,就被坐在轮椅上的老道拦住了, 老道往那儿一坐,还真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道: “老板在里头呢,等老板出来吧。” “情况严重么?” 小男娃着急地吐着舌头,同时心里开始盘算着准备盛放灵魂的容器了。 明天地狱之门才会重新打开,所以他得做最坏的打算。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看着老张家这一代的独苗真的魂飞魄散的。 “还好么?情况,那个……” 老张已经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道笑了笑,道:“老板说,伤得不轻,但没性命危险,放心吧。” “呼……” “呼……” 大小二张一起长舒一口气。 “孙贼,倒茶,我口渴。” 小男娃找了张椅子在老道身边坐了下来。 老张听吩咐去倒茶送过来, 乖巧听话得跟个孙子一样。 二十分钟后,周老板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额头上,有汗珠。 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工种,都讲究个熟能生巧,也在意个手生手热的细节,周老板这几年不怎么上手术台了,你说他医术现在比其他外科医生好,还真难说,但眼界上和一些特殊能力上,确实是普通的医生无法企及的。 自家书店里的娃儿,又被自己正好碰到了,周老板不亲自下手术室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懒,还真偷不得。 若是其他医生,老张头和老张估计早就上去问情况了,但老板毕竟是老板; 老张头先让出自己的板凳让周泽坐, 老张则是又跑去倒了杯茶。 周泽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这个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腿上我尽力了,恢复之后可能有点坡。” “坡好,坡好,坡了就能安生生地待在家里生娃了。” 小男娃心情倒是不错。 本来就计划着自己去打断他的腿的,现在挺好,腿自己坡了,还能评个先进。 不管怎么样,老张家的历代全家福放制服的照片真的太多了,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吧。 满门忠烈,听起来很让人羡慕,也很响亮和震撼; 但, 来,来,来, 这个光荣的机会给你, 你敢要么? “行了,等小峰醒了你们再进去看吧,这个时候就别打扰他休息了。” “行行行,谢谢老板。” “辛苦老板了,辛苦老板了。” ………… 傍晚时分,先是警局里的同事过来看望了小峰,但都被老张以伤者需要休息为由,直接轰走了。 最后一批来的是小峰的未婚妻一家子, 这个倒是让老张没办法轰走。 恰好这时候小峰麻醉后刚醒,周泽过来又查看了一下情况,见没什么其他问题后,又走了出来。 小峰的未婚妻个头很高,很漂亮,当初周泽好像记得谁说过小峰女友也是读的警校,看起来是误传了。 果然,周泽在旁边抽根烟的功夫,算是听出来了,未婚妻读的是传媒,现在在通城地方电视台上班,做节目主持人。 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开着一个很大的养殖场。 狗血的情节倒是没有发生,看来小峰和未婚妻关系确实很好,女的在外面哭了很久,女方父母也没嫌弃女婿还没“过门”就瘸腿了,反而主张说等小峰恢复后就马上办婚礼。 老丈人在得知女婿情况后,倒是放开了心怀,拉着老张的手说,婚礼上小峰拄着拐杖上去,来的亲朋都知道这是因公受的伤自己这得多有面子! 丈母娘也在旁边疯狂点头。 他们家,不缺钱,所以在择婿时也不怎么看重男方的家庭条件; 当然了,老张家家底子其实也还可以。 就是家谱上,有点惨。 但这就跟当初林家选徐乐当上门女婿一个道理, 张峰的母亲常年在国外,父亲牺牲了,这当了自家女婿,自己把他当亲儿子对待,岂不是真就收获了一个真正的儿子? 听到这里,倒是让周泽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女方家长确实挺有趣,当然,思想觉悟确实是高。 老张身为领导,又实际上是父亲,所以尽心地和女方父母一直聊着天。 小男娃坐在旁边,只是听着,不插嘴。 这不是隔着一辈儿的事儿了,这差了好几辈儿了,他就看看,不说话,老祖宗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平时骂骂咧咧的无所谓,关键时候还得看孩子他爸去处理。 周泽走出了药店,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对于一条商业街来说,这个时候,它似乎才刚刚苏醒,正即将展现出其旺盛的生机。 门口停着一辆保时捷,不是书店的车。 周泽走过去时,恰好安律师出来。 “老板,那个…………” 安律师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丈人丈母娘来了。” “…………”周泽。 林父林母来了,再见周泽时,二老显得很客气。 莺莺上了茶水,周泽和他们面对面地坐着。 林母更胖了,中老年发福,其实不仅仅是西方人的专利。 林父因为之前得过重病的原因,哪怕恢复得不错,但也显得瘦削了很多。 此时此刻, 周泽不再是那个当初刚借尸还魂时的徐乐了, 二老也不似当年那般咄咄逼人。 人,确实是会变的。 “我知道,你和晚秋虽然分居着,但还是没离婚,我也清楚,我女儿心里有你,否则……” 林父本想手指向隔壁的药店,但想了想,还是不提这一茬了。 “怎么了?” 周泽放下茶杯开门见山。 “晚秋的事儿,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孩子,瞒得我好苦。” 周泽明白了。 二老的风向变得这么柔软,估计是发现林医生职业暴露的事实了。 其实,这也瞒不住多久,林父毕竟是医疗体系里出来的,本身就是某方面的大拿了,哪怕前些年走行政路线比较多,但基本的眼力见儿和敏感度还是在的。 林医生得了艾滋后,别说上手术台继续手术了,连自己的医院都不方便再去了,这能瞒得住,才真见鬼了。 原本,似乎是因为自己包办婚姻的失败,选了个“徐乐”这个畜生。 林家父母选择“淡忘”这件事,希望女儿能自己解决。 现在,在得知女儿的事情后,他们坐不住了,主动来找徐乐。 “她的事,我知道了,我会负责陪伴和安慰她的。” 周老板说着漂亮话敷衍着。 其实,林医生自己很坚强。 “那个,阿乐啊,你能不能回家里住?”林母试探性地问道,“再说了,晚秋现在这个样子,医院的事儿,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打理。” “这个不用了,我这儿书店生意也忙。” 听到这个话,林父林母都愣了一下,林母更是直接道:“可你这书店好像…………” “国家现在在推广读书日,号召全民读书,相信不久的将来,书店的生意会有好转的。” “阿乐,真的,不考虑一下?”林父问道。 周泽摇摇头。 又说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林父林母就告辞了,周泽起身,送到门前。 安律师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拿着一块香瓜正在吃着。 “老板,干嘛不要呢,医院应该很赚钱的吧,还是私立医院。” 一般来说,莆田系那种坑爹的除外,正常的私立医院,比公立医院更追求盈利,其效益,肯定是有保障的,当然了,私立医院收费贵是必然的。 很多人常常抱怨公立医院服务态度不好或者医疗资源紧张要排队等等, 实际上, 这个口子如果放开, 对普通大众来说才是真正的增加负担。 “没心思。” 对于周泽来说,隔壁有个药房,自己时不时地可以去热热手,怀念一下过去,算是挺好的了。 真要让自己管理一家医院, 多累啊! 自己连阎王都杀过,要是碰到医闹的后者胡搅蛮缠的患者,万一一个忍不住…… “嘿嘿,老板,你说,要是你当初没遇上林可那个二货,现在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能,真的在吃软饭吧。” “吃软饭也是个令人羡慕的生活啊,有美娇妻在身边,要么直接抖露身份,要么继续瞒着。 时不时地还能用自己以前的技术跑到自家医院里装个逼就溜,啧啧,震惊震惊一下岳父岳母,再刷刷妻子的好感度,嘿嘿。” 安律师手指了斜前方的一排书架,笑道: “那架子上的,都是这类的故事。” “你还有心思看小说?” “打发打发时间呗。” 这时,莺莺从厨房里走出来,喊道: “开饭了!” 与此同时, 老张和小男娃似乎也刚刚送走了他们的亲家, 二人也走到了书店门口, 老张主动先推开书店的门,示意小男娃先进,规规矩矩; 紧接着, 还没等老张开口, 安律师就把手中最后一点儿香瓜丢进嘴里边拍手边替老张喊道: “好巧啊,正吃着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求救 书屋,门前的南大街依旧人流如潮,书屋的生意却依旧是“人迹罕至”。 古来圣贤所追求的“大隐隐于世”也就莫过如此了吧。 不过,书屋的内部今晚却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大圆桌支起来,各种硬菜海鲜都款上了,还有不少依旧放在厨房灶上保温着。 今儿个,也确实是值得喜庆的日子。 老张头端坐在靠椅上,这椅子,还是特意从许清朗那儿征用来的; 坐沙发不显庄重,坐塑料椅子又太过儿戏,想找太师椅又没得,只能找这张来凑凑数。 一张供桌,点着的是电子香烛,原因是老板不想把屋子里弄得烟熏火燎的。 这也挺好,至少不用担心熄灭,要是当年摸金校尉都带着这个去盗墓,再也不用担心什么“鬼吹灯”了。 “吉时已到。” 老张头扯着嗓子喊道。 旁边穿着正装的安律师正拿着超霸杯咕嘟咕嘟, 听到这一嗓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总觉得接下来一句是新郎新娘入洞房。 当然了,这些调侃,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此时,他只能用最开心的笑容,最用力的鼓掌来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 安律师这个举动宛若啦啦队队长一声令下, 从左边开始,老道、小猴子、莺莺、黑小妞、死侍、许清朗等等都一起鼓掌。 周泽站起身上前, 和身后穿着正经儿童礼服的林可以及一身酒红色搔气毕露西装的刘楚宇不同, 周老板今儿个依旧是平时的装束, 白色的衬衫, 天蓝色牛仔裤。 这也正常,站在周泽的角度,这晋升所能带来的实际喜悦,可能真没多大。 周泽站在第一列, 双手放在身前,微微闭着眼; 身后的林可则是略显紧张,旁边的刘楚宇可以看出其兴奋。 月牙和郑强尸骨未寒, 但生活还得继续向前看。 林可和刘楚宇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相当的不容易,当初被周泽强行收入手下时,二人都曾一度以为前程完蛋了。 谁料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条路,走过来不容易,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腰间过来的,就在前几日,还有两位同伴牺牲在了加官进爵的前夕。 老张头咳嗽了两声, 慢悠悠地站起来, 小男娃的身子特意表现出一种老态龙钟,显得很不伦不类。 他的目光在旁边鼓掌群众之中扫过, 着重在老张的脸上扫过, 叹了口气, 而后又换上了一抹严肃和庄重。 掌心摊开, 一道金色的绢布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看起来,倒是和古代的圣旨很类似。 摊开卷轴, 老张头沉声念诵道: “奉…………” 顿了顿, 老张头继续道: “昔通城捕头,周泽,忠于职守,功勋显著,今着以册封巡检之位,除通城外,辖、扬州、泰州二市。” 这意思是,以后周老板不光是坐镇通城的巡检,同时,扬州泰州二市也归于他的管辖,日后这两个市的捕头也会带着手下来参拜他。 “之前奉什么来着,怎么没念?” 老道有些好奇地问身边的安律师。 “拍九常侍马屁的话吧,反正是胡说咖找个房间住下了。 月牙和郑强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也清楚,咱们书店看似在外头不算弱小了,但真正状的也就是老板那么几个。 咱们这几个人,你,你,还有我,我们几个,随便一个浪头过来就能把我们拍死。” “我知道了。” “好。” “嗯。” 安律师点点头, “行吧,就这样子了,今儿个,恭喜你们高升,希望在咱们老板的英明领导下,未来,会更好,大家都能有更好的前程。” 平等王安做着总结陈词。 正当大家就打算这样散去时, 安律师的手机响了起来。 安律师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愣了一下,居然是庚辰。 擦, 这货出去浪,一浪这么久,自己都差点忘了书店里还有这一号人了。 估计也是书店最近没什么锅需要人背的缘故吧,所以庚辰的存在感一下子就弱化到了极点。 算算时间,庚辰出去快小半年了啊,平时也没个电话什么的,这次忽然来电,还真挺让人意外。 “喂。” 安律师接了电话,电话那头风声很大。 “安…………不…………起…………” “你脸多大啊,学大大老板说话,放肆!” 安律师直接笑骂道。 “救…………我…………” “…………”安律师。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下跪 周泽回到房间时,莺莺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正在玩游戏。 新的床单被褥枕套早就已经铺好了,见周泽来了,莺莺下意识地要收起手机打算结束游戏。 她以为自家老板会在下面多待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来了。 “你继续玩儿。” 周泽笑了笑,在床上躺了下来。 莺莺瞅了瞅周泽,拿起手机继续玩了起来。 许是今天心情不错,或者说躺床上也没其他事儿干, 只是单纯地不想参与楼下的集体“思想报告建设”活动,所以也就谈不上困,周老板把头向莺莺那边侧了侧,看着莺莺的手机屏幕。 周泽是不玩游戏的,但也能看出来,这一把莺莺形势不妙。 “要输了?” 周泽问道。 “恩呢,我们队打输出的忽然挂机了,打不过了呢老板。” “哦,那可真没责任心。” “嗯,是的呢。” 可以看见,聊天框里,另外几个队友都在骂那个挂机的。 反正这局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大家很有空闲骂人。 就在这时, 那个人忽然动了, 且发出了消息: “不好意思啊大家,家成都的,地震了,我刚挂机跑楼下去了。” “没事吧,兄弟?” “游戏没关系,注意安全,这把输了就输了。” “小心点儿,注意安全。” 莺莺这边也打出了“祝平安”三个字发了出去。 先前还一致骂人家没道德的队友们,瞬间变得温情脉脉。 “我们这儿只是有震感,问题不大,震感来之前还有大喇叭倒计时预警呢。 我一开始还懵圈了不知道是啥意思,我爸还喊着说是中美开战了,导弹要落下来了,快跑!” 就在这时, 敲门声传来, 同时传来了安律师的声音: “老板,老板。” 莺莺游戏已经结束了,起身去开门。 “老板,庚辰那儿好像出事儿了,打电话跟我求救呢。” “庚辰?哪个?” 周老板一时没记起来是谁。 “额, 就是那个小娃娃, 会做傀儡的那个, 背锅的那个!” “哦,他啊,他之前在外面做什么?” 周泽醒来时,庚辰就不在书屋里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出去浪了有一段时间了。” “真有意思,在在外面浪的时候没想起我们,出事儿了再对我们喊求救。” 按理说,自己沉睡时还好,大家随便各自干什么,只要别真的散伙就行。 但自己已经苏醒好些天了,庚辰依旧不见个人影。 这种手下,周老板还真在乎不起来。 毕竟,有些东西是相互的。 老张头不也是个“正直”的人么,人家都能做到个表面光,你庚辰这谱儿摆的,可就有点大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也没锅需要找人背,所以对庚辰的求救,周老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 其实,按理说,庚辰的作用肯定是比郑强和月牙要大的,但周老板早就把郑强月牙当自己人了,所以他们出事儿时,周老板会生气。 “他在哪儿?” “在徐州。” “徐州做什么?” “他只给我微信发了个定位,然后我再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他就没回了,估计是真的出事儿了。 那个,一般出事儿时,手机不都很快就不能用了么。” “那是电视剧。” “现实也这样呗。” 安律师是看出来周老板似乎对庚辰的事儿不是很感兴趣了,不过还是换了个思路, 道: “老板,这家伙救不救其实不重要,我就是怕他万一到时候把知道的秘密说出来……” “呵,你这思路跳跃得有点厉害,刚还问我救不救他,现在直接变成要不要灭口了。” 做人真的不能太安不起…… “我这不是为咱们书屋安全着想么。” “行吧,你自己带俩人去一趟,带林可和小僵尸去吧。” “行,老板,放心,如果有危险或者有其他情况,我肯定会很谨慎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确, 安律师又补充道: “有危险,我肯定见死不救!” 周泽点点头。 “那老板你继续休息,我喊人出发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周泽双手枕在头下, 闭着眼。 自打书屋有人死了之后,大家都学会谨慎了,这是好事儿,也确实给以前极其散漫的书屋作风敲响了一个警钟。 以前大家浪啊浪的,浪习惯了,似乎次次豆浆能化险为夷,至多受个重伤,恢复过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现实的铁拳还是会告诉你,不可能每次都给你幸运。 见周泽已经闭上了眼,莺莺伸手把灯给关了。 “啪!” 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 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照射进来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蒙蒙亮。 莺莺侧着身子,一只手拿着蒲扇给老板轻轻地扇着, 眼里, 全是此时老板的侧脸。 可能,在这个时刻,有很多的妻子都在做同样的事情吧。 ………… 滴答, 滴答, 滴答…… “妈的。” 周泽骂了一声, 是了, 又做梦了。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又是上一次熟悉的环境, 又是上一次熟悉的节奏, 低下头, 看向身后的脚下, “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 又是上次一样的剑鞘。 仿佛是上一次梦还没做完,这一次又给续上了。 而且没有征得周泽本人的同意,要知道,一个人的梦,其实已经算是一个人最为隐私的地方了,却被某种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反复地侵入。 周泽这会儿都想喊铁憨憨一起过来, 不奢望铁憨憨能做什么解梦大师, 但若是能把他拉过来和自己一起听“叮叮咚叮叮咚”, 俩人一起痛苦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周泽蹲了下来, 剑鞘还在水面下方继续敲击着。 周泽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似乎能够感知到一点点震荡的余韵。 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没有, 没有, 完全没有。 你要是一把宝剑, 流光溢彩之下, 说不定还能多一点看头, 现在就一柄剑鞘在这里戳戳戳, 这是要铁杵磨成针啊? ………… 翌日上午,醒来时,周泽在床上干躺了一刻钟才让自己脑子里一直环绕着的“叮叮咚”声音消失了。 叹了口气, 坐起身, 莺莺见周泽起来自己也从床上起身,给周泽把昨天准备好的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上来。 一般来说,自家老板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澡。 “今儿不洗澡了,也不下去吃早餐了,你下去说一声,另外,给我泡杯咖啡上来。” “好的,老板。” 莺莺听话地下楼泡咖啡了。 周泽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 好像是后半夜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完全停歇下来,连这空气,也是湿答答的。 默默地点了根烟, 周泽在心里说道: “喂,我做了什么梦你能不能知道?” “不…………能…………” “看来我还是能有点自己的隐私的。” “不…………感…………兴…………趣…………” “我现在很烦,脑子都感到快要炸了,两次了,我真有些受不了了。” “些许…………噪…………音…………罢了…………矫…………情…………” “…………”周泽。 你特么还说不能知道我的梦! “老板,咖啡来了。” 莺莺送来了咖啡,打断了周泽和赢勾的对话。 喝了两口咖啡,把烟头放在了烟灰缸里。 既然赢勾以这种很平淡的语气在说这件事,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这个梦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又不是什么真命天子,周老板也不相信什么天人感应; 只是这个梦,真的很烦人。 其实,有一点赢勾确实没说,周老板也没想到过,体内住着赢勾,还有一座泰山的周老板,其实真的算是某个特殊“圈子”里的存在了。 而这个“圈子”里的存在,冥冥之中能感应到什么,其实也很正常。 也不知道赢勾是懒得解释,还是真的故意没去说。 周泽端着咖啡杯下了楼, 下面的早餐刚刚结束。 “老周,我再给你下碗馄钝面?” “算了,不吃了,昨晚没休息好,没胃口。” 听到这句话,许清朗下意识地趔趄了一下,笑道: “合着终于可以开始了?” “嗯?” 周泽没明白。 “安不起说的。”许清朗摇摇头,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书屋沙发上坐着三个小家伙。 庆, 还有庆的俩伙伴, 好像是叫良莠不齐什么的。 而当周泽走下来时, 庆与良和佑则一起起身, 他们没有跪下来,但还是弯腰行礼了。 周泽应了一下,在他们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着重地落在了庆的身上。 庆体内,应该还封印着那个黑影老头儿,这是周泽预定好的下一批肥料。 这仨还端着点架子,周老板能理解,毕竟这仨身份不同。 就在这时, 老道扛着扫帚簸箕回来了, 推开门, 刚走进来, 庆、良、佑就一起起身, 齐刷刷地对着老道跪了下去! 那叫一个整齐, 那叫一个规整, 那叫一个利索! “…………”周泽。 第一千零五十章 命运啊,这条线 “妈嘢,你们这是干啥子咧!” 显然,老道是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且在惊吓之余, 老道的目光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老板。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要是因此刺到了老板的某个神经,以为自己要扯旗造反那可怎么办?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么? 自己造反呢? 谁信呢? 谁又愿意跟着自己造反呢? 庆仨人跪姿极为标准, 不得不说, 这种跪姿真的可以上升到“仪式”的角度了。 实际上,一些庙宇里络绎不绝的游客,仔细观察的话,跪蒲团上拜佛磕头的姿势那可真叫一个五花八门,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家祖传的磕头方法。 中国人民确实是站起来了,标准跪姿都没几个人会了。 老道暗戳戳地往老板身后移动, 庆仨人宛若雷达捕捉到了目标一样,开始转变自己跪拜的方向。 等老道走到老板身后,庆仨人也就跪向了周泽这个方向。 呼………… 对喽! 老道这才觉得自己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周泽则是摇摇头,他清楚,庆他们,可能早就猜出老道的身份了。 当然了,有件事,周泽是不清楚的,老道是根据他的吩咐,每天去探病三次,等于是每天三次去装神秘“洗脑”; 一年多的时间下来, 庆他们在不停地自我脑补, 居然被老道成功地洗出了一个“心悦诚服”。 “好了,你们既然醒了,就去对面网咖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没我的命令和允许,你们不能擅自离开南大街一步。” 暂时也没什么事儿交给他们去做, 外加, 有这仨保镖在这儿长住, 周泽也就不用时刻担心有人来偷家了。 若是这样子家都能再被人偷,那真的是防不防守都没意义了。 庆仨人缓缓地站起身, 良和佑都没说话, 庆开口道: “好。” 言简意赅。 “对了,你体内封印的那个家伙,过几天去后头的蜡像馆交出去,这事儿,算你立了一个大功。” 化肥还是要的,花生米能否变成土豆,赢勾能否靠“种田流”进行恢复,就看这一遭了。 “好。” 依旧是言简意赅。 周泽点点头,挥挥手道:“行了,去吧。” 这仨能在隔壁药店躺一年,足以可见心性之坚韧。 不坚韧的那个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所以,周泽也不用额外多吩咐什么,到底是曾经的军统头子,该如何隐藏自己该如何低调他们自己肯定有数的。 仨人离开了, 老道走到周泽的面前, 小声道: “老板,咱们网咖那边的房间,好像不太够了。” “做那种学生宿舍的上下铺,一个人一个房间还是太奢侈了。” 剥削员工,是每个老板的自带天赋,都不用浪费技能点去特意点上。 “明白,老板。” “怎么,还有什么事儿?” 周泽见老道还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这样子的,咱们斜对面的那家快餐店,老板儿子赌博欠高炮不少钱,正急着出手呢,价格只有平时的六成,唯一的条件是要全款。 我寻思着,咱们书店里现在人越来越多了,听安律师说,刘楚宇和林可他们以后也是要收鬼差小弟的。 书店一楼还是太小了,而且次次吃饭影响也太大了,毕竟咱这儿是书店不是?每次吃完饭屋子里都是油水味儿真是玷污了这里的书香气息。” “说重点。” “贫道觉得,咱们可以把斜对门的快餐店接手过来,是继续做生意也好,或是干脆关起门来当咱书屋的机关内部食堂也很好。 以后做饭吃饭,大家也有个敞亮的地儿。” “我没钱。” 不知什么时候起, 周老板说出这仨字时, 面不红心不跳了。 哪怕大家都喊他老板, 但没钱的老板多了去了, 负债的老板更是多了去了。 “贫道还有点儿存款,可以先盘下来,这不地狱之门昨儿个晚上正式开了么,打今晚起,咱们书店以前的生意客户就该自己上门了,以后,会好的。” “行,你看着办吧,装修你也看着弄。” 反正你出钱,你高兴就好。 “唉,好嘞,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其实那家快餐店,贫道寻思着,有很大的改良空间的,以前他做得有点没档次,实际上咱这边的白领或者小个体老板多的是,专门做那种高端点儿的外卖,相信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这不以后要收鬼差小弟的嘛,那些刚进门的,就让他们白天来送外卖好了。” “唔……老道啊,你这个想法很不错。” “嘿嘿,还是老板您教导得好。”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自己看着做吧。” “行,老板,有时候我做梦会梦到自己在开饭店,所以和那个老板聊天时知道这事儿后,我就心痒痒了。” 老道又兴冲冲地出门了。 周老板端起有些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 怎么感觉, 自己像是在玩儿地产大亨一样, 南大街, 一家书店, 一家网咖, 一家蜡像馆, 一家药店, 隔壁还有以前最开始开垦出来的一块地,现在专门拿来种彼岸花。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以后说不定整条南大街都将是自己的产业。 那南大街可以改名叫“阴间风情街”了。 周泽记得重庆那边也有一个“丰都鬼城”,但更像是一个鬼幌子的主题乐园,其实名不副实,也没多大的意思。 但以现在的风向来看,想让通城的领导支持自己开“阴间风情街”估计可能性也是接近于零。 “老板,要换一杯咖啡么?” 莺莺此时走过来问道。 “不用了,对了,莺莺,你换身衣服,陪我出去逛逛。” “好嘞,老板。” ……………… 逛逛并不是去逛街,周泽很少去逛街,上辈子是穷过来的,哪怕是工作后,衣服也是能简单就简单,医院的那个工作环境,比穿什么名牌也比不了,医生护士之间倒是比车子的比较多。 这辈子,周泽的衣服基本都是莺莺负责买的,也不用周泽亲自去,周泽上上下下每个地方的尺码,莺莺都了然于心。 驱车四十分钟,到了长江边。 这里,距离苏通大桥也不远,车停在下面,前方,是宽阔的江面。 “老板,我们来这里,是看风景么?” 风吹动着莺莺的头发,带来万种风情,她走到周泽的身后小声地问道。 “算是吧。” 周泽开始往前走, 其实, 他是在找寻一个类似自己晚上梦境的画面。 原本,他是不打算费这个事儿的,但老道的话语让周泽忽然心有所触,让他想到了这个地方。 当然,这里肯定不是梦中环境的原型,但当周泽双脚走到江面上之后,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很快地涌现出来。 古代王朝,都会有专门的一个机构来负责对天象的分析或者是对未来的预测。 远古一点的是巫祝,随后就是钦天监这类的机构。 人们总是相信,冥冥之中,是存在着一条能够和未来以及过去呼应上的线的。 “何…………必…………” 赢勾的声音响起。 周泽微微皱眉, 原本, 他只是好玩, 所以来看看,来走走,也没存着必须要解梦成功或者要堪破什么的心思。 但赢勾这次忽然主动的发问, 让周老板忽热感觉到, 事情, 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脚下, 是江面, 周泽干脆蹲了下来, 掏出了一根烟, 咬在了嘴里。 这是一个很“朴实”很接地气的动作,一般火车站公交站外面比较多, 但再结合周老板现在所处的环境来看, 一时间, 逼格无限。 可惜附近渺无人烟,苏通大桥还在远方的高处,若是有人发现了这一幕,可能会惊叹于“铁掌水上漂”竟然重现江湖! 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咳了一声, 道: “以前,有些事儿,我懒得问,所以你懒得答,我们都很懒,我知道。 但这次我就奇怪了, 你居然会主动地隐瞒我?” 大家都是懒人, 懒人之间往往能惺惺相惜的, 就像是同一个物种,彼此习性如何都熟悉无比。 “徒…………增…………烦…………恼…………” “你最近信佛了?” “…………”赢勾。 “能落个痛快话么?难不成,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是心疼我?” “…………”赢勾。 “抱歉,我口误了,这话听起来太恶心了。” 周泽抖了抖烟灰, 打了个呵欠, 而后, 仰面躺在了江面上, 你可以清晰地听到下方江水依旧在流动的声响,甚至还有鱼虾的活跃,静中有动的氛围。 而此时, 在周泽身影下方, 也就是江面之下, 倒映出了另一个周泽的影子, 宛若梦中的镜面一样, 那个周泽也这般躺着, 只是方向和周泽是相反的。 但在他的那里, 依旧有江面中倒仰出来的蓝天白云,依旧有属于他的风景和辽阔。 下方的人影似乎叹了口气, 道: “是的。”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深渊凝视 江边的风,一向很大; 莺莺坐在车前盖上,眺望着前方正躺在江面上的老板。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家老板身上荡漾着一种哲学家的气息。 或许,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在莺莺眼中,自家老板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优秀的,也,都是迷人的。 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自家老板更优秀的男人了! 嗯, 就酱! 而在江中, 周泽闭上了眼。 如果说“懒散”是一个人的标签,那么周泽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再去被贴一个了。 但有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懂的, 比如, 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是无论要面对什么事, 可以玩完, 但总得在自己知情的前提下玩完。 而不是哪天早上起来刷牙时, “轰”, 世界毁灭了, 而世界毁灭的前夕,自己嘴里还满是牙膏泡沫。 梦是最好的一个契点,它可以是开始,也可以是结束,但至少,周泽这一辈子以来,任何的梦,都从不是无的放矢。 身下的江面开始浮动, 紧接着, 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 只不过, 他完全是用水做的。 就像是原本在下方的倒影翻了个身。 周泽睁开了眼,侧过头,看向自己身侧。 老实说,这种和铁憨憨一起并排躺着的感觉,还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 “啧…………” 周老板没做任何评价, 他不想这次好不容易要开始的谈话最后以“看…………门…………狗…………”很快结束。 否则真瞎了这大好的风景,这舒适的江风, 以及一路从书店开车到这里所烧掉的油钱。 “你知道,你梦里的那把剑,是什么剑么?” 咦, 不结巴了? 所以,这是新开发出来的聊天模式? 估计不一定要在江面上, 在家里卫生间的浴缸里应该也能完成。 但一想到自己躺在浴缸里, 身侧再躺着个铁憨憨, 嘶…… 周老板忽然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剑?轩辕剑么?” “很意外,你猜对了。” “谢谢夸奖,我知道的名剑也就这几个了。” “那是黄帝的剑。” “嗯,所以,黄帝这是要把轩辕剑送给我?” 周泽睁着眼, 望着天,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把绝世好剑, 自空中落下, 落入自己的手中, 而后江面起波浪, 东海泛起波涛。 类似的热血电影情节实在是多不胜数。 “呵。” 赢勾轻笑了一声。 显然,这是一种否定。 因为从这笑声中,周泽听出了浓郁的嘲讽。 但周老板一直觉得这天上是可能掉馅儿饼的,虽说自己上辈子死得憋屈,但这辈子以来,反正是一路开挂。 先感应到了住在自己灵魂中的赢勾,随后泰山自己送上门。 别人还在辛苦打拼升级,自己早早地就能躺在那儿混吃等死,时不时地还能跑去地狱春游踏青,顺带收几个阎王的人头回来做做手办。 所以, 再天上掉下个林妹…… 哦不, 是天上掉下把轩辕剑, 又有什么稀奇的? 当初和勾薪初次见面时,对方就自认为是天命之子, 但周老板拿自己和勾薪比了比, 怎么比都觉得勾薪是个弟弟。 “我想错了?”周泽问道。 “是你想得太美。” “因为我一直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面比较多。” “剑鞘在敲击你的心门,你想到了什么?” “嗯?”周泽愣了一下,继续道:“铁憨憨,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开始信佛了。 你知道么,庙里帮忙解梦和解签的和尚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说话,然后好骗香油钱。” “剑鞘在敲门,说明,敲门的人,另一只手里,握着出鞘的剑。” 很是寻常的对话, 虽说旁边躺着的水做的自己有点画风突兀, 但在赢勾话音刚落时, 周泽忽然打心里感到了一股寒意。 到了这会儿, 哪怕是地藏王菩萨,确实是能让周泽感到忌惮,但你要说多害怕,不至于。 毕竟农夫三拳不是白打的。 但按照赢勾的说法, 有人拿着轩辕剑要杀自己了,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压力, 就大了。 “我说,你和你当初的上司,关系这么差的么?” 这个问题问了之后, 周泽自己先摇摇头, 继续道: “算了,当我没问。” 以赢勾的脾气,能和上司关系好,这才是天大的怪事儿。 得亏赢勾不迂腐,该反就直接反,否则下场估计和以韩信为代表的历代功狗没什么区别。 “我,不会臣服于任何人。” “怎么忽然又开始喊起了口号?听起来像是兽人永不为奴。” “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这个“他”,肯定指的是黄帝。 虽说赢勾最后反出了黄帝,在地狱,称王称霸,哪怕是黄帝手下的其余将领追杀九黎余孽到了地狱,也被赢勾直接一声“滚”喝退。 但在赢勾心里, 哪怕是当年天变的时候, 那双手自苍穹之上落下, 他也依旧站在那里,斩断其十指。 就是这样子的赢勾,抛开其余的各种关系偏见傲慢等等因素, 对于黄帝的评价, 依旧是伟大。 当然了,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人,周老板自然不用别人给他科普黄帝到底有多伟大。 毕竟,我们都是炎黄子孙。 但若是黄帝还在的话…… 忽然间, 觉得好吃亏啊。 “上古那一战,看似是黄帝和蚩尤之战,是两种文明的战争,是人主位置的争夺; 实际上, 也是天命的争夺。 我们在阳间厮杀,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则是两边助阵, 人间杀得血流满地, 他们却收气运收得欢天喜地。 人间, 于他们来说, 只是一个养殖场,他们需要做的,是时不时地下来收割,收割,再收割。” 周老板这会儿有种坐在苟活边,听爷爷讲过去的故事的感觉。 “我们赢了,最后。” “嗯。” “他当上了人主。” “嗯。” “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还活着,旱魃还活着,黄帝,却死了?” “他死了?” 周老板显然没领会到赢勾所想要说的重点, 只是诧异于,黄帝既然死了,那到底是谁拿着轩辕剑的剑鞘在敲自己的“心门”? “他死了。” 这是确定了。 “然后呢?” “在他死的那天,他被天上的仙人接引,仙人想让他位列仙班,身为阳间的人主,他有这个资格。” “感觉挺好的,像是从基层调到中央去了。” 当然了,这里的好与不好,其实是见仁见智了,不少人可能觉得在地方天高皇帝远这日子过得才逍遥,升任到大衙门去,反而不自在。 且看看现在多少村长家里富得流油日子过得多滋润就明白了。 “那天,他上去了,上去斩了一剑; 那一剑后,世间无仙。” “嗯…………” “他有很多的毛病。” “这话你可以说,我就听听,不怎么方便说。” “他骄傲,他自大,他权利欲很强,他迷醉于人主的光辉和称颂,他想要得到万代景仰。” “嗯…………” “但他最想做的,是做一个人。” “这要求,好像有点低。” “人,长寿者百年,百二十年至多了; 需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于这苍茫之间,人的一生,真的如白驹过隙。 但他,还是想做个人。” “我……好像有点懂了。” “所以,他斩了仙,自此人的头顶,不再有另一批人的存在。” “然后?” “但仙,是斩不干净的,哪怕已经全都死干净了,但冥冥之中,依旧在等待归来的时机。” “所以,你当初陨落,是因为…………” “那一次,我阻止了。” 有点像是反动派企图卷土重来,然后被赢勾代替早就已经当人“圆寂”了的黄帝又逆推了回去。 当然了,赢勾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这一次…………” 很明显,一年前的地狱之变,赢勾没能阻止,或者说,是已经阻止过一次的他,懒得再做第二次了,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一年前的变化, 按理说, 应该是末代府君去扛的,结果老道前世见情况不对,直接席卷了家当开溜了,宁愿把基业都丢了,也不玩儿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戏码。 况且, 哪怕仙早不在了, 但还有这种类似于地藏王菩萨,对仙有着憧憬有着向往的人在,且这帮人,络绎不绝。 不是所有人,都想当个人的。 不过周泽也有些奇怪, 难得啊, 铁憨憨和自己忽然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而且还不结巴。 “不对啊。”周泽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轩辕剑的剑鞘不该去找那位菩萨去叩门么,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曾经和黄帝一起打败了九黎,斩杀了蚩尤。” “额,这怎么又忽然开始回忆过去的光辉岁月了?” “我曾经在地狱阻止过变天。”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我问的是…………” “我从上古活到现在,我帮黄帝斩过仙,我自己阻止过仙人归来; 但, 我从上古活到现在,一直活着,一直没有死,也不愿意死。 所以…………” “所以?” 周泽看见身侧水做的自己开始慢慢地消融, 这意味着这场谈话已经要结束了, 但答案呢? “所以什么?”周泽追问道。 “我…………活…………成…………了…………仙…………” 卡文了…………休息一天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开业酬宾! “我…………活…………成…………了…………仙…………” 赢勾最后的回答,让周泽心里也是有些…… 那种感觉,很难具体的形容出来,有些惆怅,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更多的,是一种落寞。 朋友之间,往往能在情绪上去互相影响,互相倾诉,互相分担; 周泽和赢勾算不上朋友, 因为没有“地位”如此悬殊的朋友,远远超过了当年的美国奴隶主和黑人奴隶之间的地位差距。 但你要说好几年超越了知心爱人距离相处的二人, 要真没点感情, 也是不可能的。 农村的那种木质的厕所架子使用久了,老人还对它有感情呢。 赢勾是一个很自我的人,事实上,如果抛开他身上的光环,周老板觉得赢勾的本质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曾经的他,替黄帝披荆斩棘,斩杀蚩尤,帮黄帝坐上了人主的位置,开辟了一个新纪元,一个以“人”为本的纪元。 那时候,可能底层的士兵或许不知道黄帝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你要说连赢勾也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在开玩笑了。 况且,以赢勾的性格,在那个时候愿意“为王前驱”,估计其中也有着看天上那群“仙人”更不爽的意思在里头。 后来,地狱之中,身为幽冥之海主人的赢勾在“仙人复苏”的大势前站了出来,硬生生地将这“死灰复燃”给打断。 他说,他当时是地狱的主人,既然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得做出相对应的反应。 既然我坐在这儿,你还想坐我上头? 当然了,可能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当年斩杀你们这些仙人,也有着我的一份出力和付出在里面,你们说回来就要回来,那我以前岂不是白忙活了? 一年前的地狱之行时,赢勾面对地狱大变找出了各种理由去漠视,去无视, 但真正的原因,大概是他已经感悟到了什么, 感悟到了, 自己从上古活到现在, 其实, 自己已经成了“仙”。 这是一种很讽刺的自我否定, 一辈子,最光辉的岁月,都奉献给了“天地无仙”的事业之中, 结果, 自己却逐渐地取代了他们,且成为了他们。 骑士杀死了恶魔,但自身也被恶龙的鲜血所污染,最后,成为了新的恶魔。 仿佛兜兜转转,一切都是一个圆,只是打结的这头,裹挟着的是满满的讽刺。 周泽又在江面上躺了好一会儿, 平日里, 他都是喜欢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的,但偶尔吹吹江风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不远处,有一辆货轮行使过来,带来了层层波浪,也使得耳边的水声多出了不少的鲜活。 睁眼望天, 不知不觉间, 已经黄昏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湿倒是没湿,但江面上水汽重,感觉有点腻; 紧接着,周泽脚踩在江面上开始往回走。 莺莺主动在岸边迎接,送上来了一瓶矿泉水。 周泽喝了一口, 没急着上车, 而是伸手搂着莺莺的肩膀, 和他一起面向江面,面向夕阳。 “莺莺啊。” “嗯,老板?” 周泽沉默了, 这该死的铁憨憨, 让自己忽然变得有些情绪低落。 此情此情,又更是配合氛围,夕阳西下,好像什么事儿,什么人儿,都开始走向了黄昏。 “呼…………” 周泽吐了口气, 舔舔嘴唇, 道: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嘿。” 敞亮了。 ……………… 三张床, 其实不能算是三张床, 跟火车硬卧一样,三层。 而且上面没有枕头,没有被褥,连床单也没有,就是铁丝网。 书屋大管家老道负责帮忙安排的,他倒是听从了自家老板的指导精神,真的弄来了这种床。 不过,不考虑庆他们仨的身份单纯只是看身量大小的话,其实这种“上中下”的床铺,也够用了。 再加上之前他们仨住了一年的病房,那病房也很挤,条件也不见得比这里好,可见他们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 老道留下了五千块现金,可以让他们买买被褥衣服这些生活用品。 但很显然,庆他们仨没打算去置办什么东西。 良和佑看着庆, 庆点点头, 道: “你们继续睡吧,外面,我来负责。” 良有些犹豫,道:“合适么?” “我们太活跃了反而不合适,再者,现在的环境,也没我们活跃的空间。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当看门狗,守门人,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做好这个就可以了。” 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地狱去不得,阳间也因为九常侍加大了基层控制,一旦行为夸张很容易被抓到踪迹,到那时候,他们就得面临来自阴司的绞杀,成为“被执法”的对象。 良和佑点点头, 良上了上铺, 佑则是上了中铺, 下铺留给了需要活动的庆。 随即, 良和佑一起躺了下来, 慢慢地, 呼吸也开始消失,心跳也逐渐停止,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 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饮水,比普通动物的冬眠还要彻底得多。 自然,也就不用去置办什么生活用品了,反正根本就不需要生活。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受刺激后会苏醒。 这样子的生活似乎很没意思,但对于曾被封禁过的他们来说,这只是毛毛雨了,他们早就习惯了寂寞和这种孤寂。 见自己的两个伙伴已经“入睡”,庆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恰好隔壁房间的刘楚宇也走出来, 刚刚当上捕头的刘楚宇显得有些容光焕发,走路都带着风,恨不得荡漾起来。 但一看到庆站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行礼又不懂得该怎么行,显得有些尴尬。 庆看着他, 他在流汗。 “我,需要一些生活用品。” 刘楚宇一拍胸口,忙道: “交给我呀,您老歇着就好。” 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把老道给的钱递出来。 五千块, 小一叠。 “嗯?”刘楚宇吸了一口,马上把钱推了回去,道:“怎么好意思用您老的钱呢,我这儿有,我这儿有。” “好。” 庆收回了钱, 卡顿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 刘楚宇就站在旁边,等着庆说话。 庆抬起头,又看了眼刘楚宇,见对方还不走; 刘楚宇看着庆,等对方说话。 庆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还不走? 最后, 庆无奈道: “谢谢。” 刘楚宇惊愕了一下, 马上弓着腰下去买东西了, 只觉得后背冷汗都已经打出来,浸湿了衣服。 庆则是继续站在原地,平复着情绪。 这会儿,她忽然有些后悔了,也有些羡慕还能继续沉睡的俩小伙伴。 ………… 周泽和莺莺回来时,已经是入夜了。 许清朗伤势还没完全恢复,但那条小海蛇还是够点意思的,当初真出事儿时怂得没影子,但这阵子恢复时倒是过度来了不少生机。 胸口还有点痛,但下厨没什么问题了。 晚饭, 七菜一汤, 都是盆装。 知道的,懂许清朗是在给人做饭, 不知道的, 估摸着还以为他天天在喂猪。 周泽冲了个澡后就坐到桌边准备吃了,大圆桌,麻溜溜地坐了不少鬼、人、妖。 没什么开场白,吃饭,吃好喝好就行了,也没谁去致辞。 当周泽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碗里后, 大家也都有一起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也就刚开动,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真巧啊,吃着呐。” 大家继续吃饭,没人搭理他。 你说老张脸皮厚吧,每次他都要装作很巧的样子来蹭饭。 你说老张脸皮薄的话,这长年累月拿这种“很巧”的理由来蹭饭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老张坐了下来,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碗筷,一起开动。 能吃的,饭量都不错,说是一群牲口也不为过。 许清朗还记得以前给周泽做饭,真的是个简单活儿,甭管饭菜做得好**细与否,给他配个酸梅汁或者老陈醋看他狼吞虎咽下去就好了。 但自打有了彼岸花口服液产业链的供应后, 这帮家伙的嘴是越来越刁了。 吃着吃着,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搁在电影里, 里头一家人在温馨的吃饭, 外头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鬼魅的人影, 足以让导演形成自己所想要的落差感和冲击感。 然而, 在书屋这边却是没用了。 大家长舒一口气, 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道起身,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彩纸棒开喷,之前早准备好的横幅也落了下来。 热烈祝贺书店时隔一年后再度营业! 饭桌上, 大家互相恭喜着: 生意兴隆啊; 恭喜发财啊; 大吉大利啊; 借你吉言啊; 一桌子人,兴高采烈,其乐融融,倒是把刚刚推门进来的“鬼”给弄懵了。 鬼甚至后退了两步, 抬头看看牌匾, 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老道端着米酒走了过来, 对站在门口迟疑的鬼招招手, 笑道: “来来来,先干了三杯,开业大酬宾,今晚酒水,免费!”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扫黑除恶 “哎?” 端着酒水过去的老道愣了一下, “我说,老弟,你这死得也忒惨了一点儿吧?” 哪怕是“阅鬼无数”的老道也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死状给吓了一跳, 好在, 仅仅是稍微惊吓了一下, 倒不至于有其他什么。 来者是客, 顾客是上帝, 做“书屋”这行的, 你要是还敢以有色眼镜挑客人,那你还真的很难挑出什么满意的来。 哪怕是生前再美丽再帅的人,你想保证她(他)死状好看,真的很难。 安律师人现在不在书店,带着小萝莉和小男孩去徐州开展“解救我的好兄弟庚辰”的行动去了。 但前阵子在书店里,安律师和老道倒是考虑过以后恢复营业后创收的途径。 比如,用特制的相机给“鬼”美颜,然后打印出来,快递给鬼在阳间的亲戚好友。 然后书屋在这里头,再收取额外的拍照费和快递费。 这是一种创新形思维,也算是产业升级了吧; 本质上和把卖不掉的食物打上“低糖”“低脂”“低卡路里”的标签差不多。 至于说,担心阳间的亲朋被鬼的样子给吓到? 不存在的, 打开朋友圈,全是美颜高手,肯定能修到满意的效果。 许清朗下了饭桌,准备去包厢准备点儿吃食了。 男子接过老道的酒杯,饮了一口,笑了笑, 道: “终于解脱了。” “活着累吧?” 老道善解人意地陪聊。 以前做过测试,有老道做陪聊和没老道做陪聊,最后顾客被送下地狱后所留下的冥钞会有着明显的差别。 显然,在下地狱之前,有一个贴心的老道能陪你聊聊天说说话,真的很温暖人。 只要人心被温暖了,掏钱就容易了。 “活着,好啊。” 男子感慨了一声,看向老道,把空杯子递还回去,缓缓道: “死了,才累。” 男子的目光,很清澈,也很平静。 一般来说,亡魂在投胎前,大部分都会是以一种“心事未了”的状态;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活得明明白白,走得洒脱自然的人,还属于少数中的少数。 这里头,还会有一些极端的,甚至是“疯癫”的。 这种平静的,确实是少见。 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裤子,白色的外套,但裤子和衣服早就已经腐烂了,上面沾染着很浓重的污渍。 这感觉, 像是刚刚从地里被刨出来的一样。 “老弟啊,你是怎么死的啊?” “被杀的。” 听到这个回答, 正坐在圆桌边扒饭的某政治正确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老张抬起头, 看向了男子, 发现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周泽从莺莺手里接过汤碗,默默地喝着汤。 送下去的鬼多了,人也就容易变得麻木了。 现实,永远比文字的描述更加能够深入人心; 对这类的事情,周老板早习惯了,也没了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就像是做着流水线上的工作一样,日复一日,成了一种习惯。 或许, 这也是周老板为什么要把老张留在身边的原因所在吧, 因为老张在, 能够让周老板偶尔会记起来, 哦, 自己还是个人, 自己也该偶尔做点儿人事儿。 老张迅速地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差点被呛到了,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走了过来,拿出了自己放在胸口口袋位置的笔记本, 道: “怎么死的?” “呵呵,这是要拍《阴间神探》么?” 刘楚宇看到老张这个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他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再者,他现在是捕头了,老张这个昔日的同僚还只是个鬼差,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拿老张开玩笑了。 但大家吃饭的吃饭,喝汤的喝汤,也没人配合刘楚宇笑一笑。 笑话, 你算老几, 政治正确也是你配嘲笑的? 没看见连老板都默不作声算是默许了老张的行为了么? 刘楚宇尴尬地低下头, 继续, 吃饭。 “你是警察么?” 男子看着老张,依旧,平静。 老张点点头,取出了自己的证件,放在男子面前。 身为鬼差,对于亡魂来说,有着天然的地位优势,规矩大一点儿的鬼差在送亡魂下地狱的过程中,恨不得让人家三跪九叩摆出比阎王还大的谱儿。 这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由来。 但在老张这边,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把自己当作一个警察而不是一个鬼差。 “看来,真是警察。” 男子点点头。 “可以说说你的事么,你刚才说,你是被杀的。” “嗯,被杀的。” 男子依旧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被谁杀的?” 老张拿出了笔,准备记录。 “我都死了十六年了,你觉得,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老张顿了一下,十六年了? “你就不想报仇么?”老道在旁边说道,“将害你的人,绳之以法!” 男子听了这话,忽然笑了。 这笑,让老张很不舒服; 老张没生气,只是这个笑容,让他很不自在。 他知道这笑容里,意味着什么,在他漫长的刑警生涯中,见过很多次这种笑容。 苍茫,无力,无奈,最后,到麻木。 “说吧。” 老张提醒道。 十六年,算是陈年旧案了,人证物证这类的,可能会“损毁”十分严重,外加十六年前的警方办案条件和现在也是不能比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DNA检测,实际上,在这种技术出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地方的警察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开始是用不上的。 老张记得最早开始时,局里想做份DNA检测,得递送到国外研究所申请去做,一来二去的,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代价也大。 时间,能抹除太多太多的痕迹了。 但老张并没有因此失去信心,因为他可以直接“采访”到被害者,这几乎就是警察里的BUG,福尔摩斯的分析推理再牛叉,也比不上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让“死者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男子耸了耸肩, 继续道: “当初,我向上举报,各种检举,都是石沉大海,我被困在那里都十六年了,还有什么没看得开的,还有什么没想得开的?” “头儿,怎么十六年的啊?”饭桌边的刘楚宇小声地问着周泽。 “可能是因为死的地方有些特殊的东西,比如羁绊或者有灵性的东西,或者附近有什么特殊的气场或者建筑物,让他的灵魂一直聚集在那里没有散,也没能投胎吧。” 这相当于,坐了十六年的牢,而且是最恐怖最孤寂的牢。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 他能听出来, 对方并不是真的所谓了,也不是看开了, 而是, 失望到了极点。 老张拿起自己的警帽,对着男子,指了指上头的警徽, 很认真地道: “既然我穿着这身衣服,我就会对得起这身衣服。 我大概猜出了当初的你可能遭遇了什么不幸,遭遇了………… 但请你相信我,绝大部分的警察,都是好警察,他们都尊重着这份责任和使命。” “啪啪啪!” 刘楚宇开始鼓掌。 周泽一脚踹在刘楚宇的腿上。 刘楚宇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呜呜~~(┬_┬) 男子很认真地看着老张, 老张也很认真地看着他, 最后, 男子点点头, 道: “你是个好警察。” “谢谢,所以…………” “但我,是来投胎的,而且,我也没钱付给你们,实不相瞒,我家里人可能以为我是失踪了,这十六年来,也没给我烧过钱; 我没钱付给你让你帮我主持公道。” “钱,算什么东西?” 周泽这时候开口道。 但心里其实是想说, 合着半天, 没钱啊? 还开业大酬宾, 这亏了啊! 但周泽一看老张那严肃郑重的神情, 得了, 没钱就没钱吧, 让政治正确高兴,也值了。 “对的,老板说得对,我们不要钱,请你告诉我,你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在这里给你打包票,不管牵扯到什么人,牵扯到什么势力,我都会帮你沉冤得雪,让罪恶得到惩处。”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在装逼。 但老张说这话, 真的是十足的诚意。 如果说上辈子的老张只是不侵犯自己的底线的行事作风的话, 已经死过一次的老张, 已经成了鬼差的老张, 已经变成了罪恶在哪里老子砸锅卖铁不惜一切也要干死你管你他娘的什么背景什么关系有多大的能耐嫩死你个龟孙儿的行事风格。 “坐下来,边吃边说吧。”老许指了指包厢说道。 男子被领进了包厢, 老张坐在他旁边,给他倒酒。 男子一边吃着茶干一边开口道: “我是陈家村的村会计,十六年前,我举报过我们的村长违法侵占村里的地,还挪用了国家扶贫款项。 我举报给了镇政府,举报给了警察,举报给了当时我能举报的一切机关。” “然后呢?”老道问道。 “然后,我被村长的弟弟带人晚上在路边拿麻袋闷了,被活埋在了村口那时候正在修建的村牌界碑下头。 埋了, 十六年。” “唉。”老道叹了口气。 门口,听到讲述内容的刘楚宇有些疑惑地问道: “埋了十六年,怎么这会儿亡魂能出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而且,还这么巧,不早一天,不晚一天,他早几天出来,地狱之门还没开,可能就直接魂飞魄散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了看屋外,也就是对面的网咖。 刘楚宇顺着视线看过去, 看见了网咖上面老道按照街道办的要求做的电子屏上还在滚动着的字母: “扫黑除恶,有恶必惩,有黑必打…………” 刘楚宇感慨着:“所以说,正义可能会迟到,却绝不会不来。” 周泽忽然笑了, 刘楚宇也笑了,终于感慨对了,对上点了,妈的,以前在常州时不觉得,现在待在南通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__^*) 周泽转身, 对老道喊道: “老道啊。” “啊,老板?” “明儿在书店门口也做个电子屏,做个大的。”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不亏 “嘿哟嘿嘿嘿哟嘿,嘿哟嘿哟嘿黝嘿!” 老道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铲子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地下的土。 老张在旁边也是一样,一铲子一铲子的下去; 在夏季的晚上,俩人早就满身是汗,衣服也早就被汗水给打湿了。 周泽则是坐在马路一侧的石墩儿上,默默地抽着烟。 此情此景,近乎已经成了书屋日常的标配; 当然了,你想让老板身体力行地起什么带头作用,也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书店的员工其实也都已经习惯了。 事实上,老板能来这里,已经足以让人感动了。 “哎呀…………” 老道扶着自己的老腰,停了下来,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道: “我说老张啊,咱就不能从蓝翔喊个挖掘机来么?” 老张摇摇头,道:“不成,那样动静太大了。” “现在不也一样么?”老道有些无奈道。 老张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老板,老板的指尖有一团淡淡的煞气在萦绕着四周,足以屏蔽自己三人在这里的感知。 哪怕有什么人走过路过这里,也不会发现这里的异常,因此也就不存在什么打草惊蛇的可能。 这,其实就是最好的掩护,只是老道你可以说他忽然间可能机缘巧合下“会当凌绝顶”,但有时候又是那么的真实普通,所以看不见这个。 “再挖吧,估计快挖到了。”老张说道。 “我这老胳膊老腿哟,先歇息歇息,不然你挖出了个坑过会儿还得顺手把我给埋了。” 老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道袍的袖子擦着汗。 他的身子是真的有些虚,更何况前阵子差点被来袭的旱魃给震成老年痴呆。 老张则是继续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着,仿佛根本就不晓得疲倦。 “我说啊,老张,还早呢,你也歇歇吧,搁以前在地里帮人家干活儿,还得坐田埂上喝口水喘喘气儿呢。” “他已经在里头埋了十六年了。” “唉。” 老道叹了口气,道:“那个老弟被送下去时还真的挺安详的,或许人家早就看开了吧,被困在这里十六年,居然也没成厉鬼。” 普通的亡魂如果是这种待遇,早就成厉鬼的,十六年积攒的怨念,真的不容小觑。 但他来得安详,走得也安详,洒脱自然,给老道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老道啊。” “啥?” “没啥。” “你说撒。” “我是个警察,知道这个事儿后,我难受啊。” “哎哟哟,不难受不难受,十六年前你还年轻吧,再说了,通城这么大的地方,你又不是城隍爷,哪能什么事儿都晓得啊。” “我是在想,如果十六年前,我晓得了,我会怎么样?” 老张的这个问题,让老道也跟着沉默了。 老道漂泊大半辈子了,很多事儿,很多情儿,很多道儿,说他不懂,又怎么可能? 这世上,绝对的好人不多,绝对的坏人也不多,大部分人,浑浑噩噩的都是一个字……混。 但这个问题太伤感情,而且讨论得也没什么意思,但想了想,老道还是道: “其实,贫道相信,搁在十六年前,你会帮他的。” “谢谢。” “甭客气。” 老道似乎也喘过气儿了,再度起身,准备帮老张一起继续挖,他挥动了一下铲子,指了指早就被二人挖斜倒过去的村口界碑, 道: “以后啊,这里可以立个雕塑,两边再加个对联; 左边:先生高义,风骨永存; 右边: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呵呵,咦,挖到了,挖到了!” 老张叫了一声,忙丢掉了铲子下去用手去开抛。 下面是一个蛇皮袋子,被挖出来后,一股子腥味儿就已经弥漫了出来。 好在在场仨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也没人真的去在意这个。 “我说啊,老张,你怎么跟局里解释你怎么知道这下面埋着一个人的?”老道手拄着铲子好奇地问道。 老张愣了一下, 抿了抿嘴唇, 道: “我回去查了一下档案资料,发现死者的家属在当初死者失踪后,就向当地派出所反应过,说死者可能被埋在这下面,因为死者失踪时,这里正在施工安放新购置的界碑。” 老道舔了舔嘴唇, 一时间,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周泽则是默默地起身, 看了一眼被挖出来的尸骨, 道: “行了。” ……………… 警车开进了村子, 赶巧了, 今儿个是老村长的七十大寿, 里里外外来了不少客人, 说不得其中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村长家门口还停着一溜号的豪车,这架势,确实让人咂舌。 老村长有仨儿子; 大儿市里机关; 二儿建筑公司, 最喜小儿无赖,接了他爹的班。 所以说,现任陈家村村长就是老村长的小儿子。 村长家的房子修得那叫一个豪气,一水儿的流水席在场子上铺陈开去。 其实这几年对这种风气打击得很大,普通公务员哪怕是办宴席都规定了至多多少桌,不允许大半特办了。 当然了,也因此出现了那种一个婚礼能办好几天的情况,今天这么多桌,明天那么多桌,后天那么多桌,反正没超标,用天数来乘呗。 但类似于这种,毫不遮掩的,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也不晓得是没领会到精神,还是真的把自己当一方霸主了。 警车是鸣笛进来的, 但只来了一辆车, 其余人被老张安排在了附近进行封锁布控。 实际上,不是没有手下人说要跟着一起进来,但凡涉黑的案子,真得担心对方铤而走险。 老张却直接拒绝了。 老寿星端坐在主桌位置上,先前正在听着小辈们上来一个一个地说着吉祥话。 笑呵呵地发着红包,尽享天伦之乐。 还有司仪正拿着话筒,深情歌颂着老村长对陈家村发展的巨大贡献和伟大付出, 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陈家村的村民,他就是陈家村所有人的大家长,他为了让陈家村致富脱贫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热闹喧嚣的场景,仿佛一场让人觉得“如梦似幻”的浮世绘。 与之相对比的,则是村口界碑下被埋了的十六年的枯骨。 一直到现在,老张才明白过来老板以前说过的“老天大部分时候是个瞎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含意。 刺耳的警笛声打破了这里的氛围, 老张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名刑警。 在场的宾客都看着老张他们,大家都有些捉摸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油光满面兼大腹便便的秃顶男走了过来, 笑呵呵地道: “哟,这不是王队长么,这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来来来,进来喝一杯,喝一杯,多谢王队长给我的这份面子。” 老张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很显然,对方认识他。 这是老村长的大儿子,在市里混机关的,其实谈不上多大的官儿。 但正如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说的那句话:您们身上拔一根汗毛下来都比我们小户人家腰身粗啊。 老村长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手牵着旁边一个曾孙儿的手,颇有大将气度。 老张没搭理这个上来套近乎的大儿子,而是直接拿出了逮捕令, 沉声道: “陈家得,陈顺康,陈建国,陈建斌,你们因涉嫌故意杀人罪,现被公安机关批准逮捕,现在,请你们和我们回警局配合接下来的调查!” 宴席上,众人当即炸开了锅。 七十大寿,高朋满座,警察直接进来拿人,这真的是悲喜两重天了。 里头,看热闹的居多,也有一些人和陈家有着一些连系,此时也紧张了起来。 老张上前,拿出手铐,亲自给老村长拷了起来。 他注意到,旁边老村长的小儿子站在边上,双拳紧握,仿佛在克制着什么。 老张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老实说, 他倒是希望对方动手, 当然, 动刀子就更好了, 若是能再掏出什么喷子, 就最好不过了。 可能,这也就是老张能够在自己准则允许之下,最大的让步吧。 只可惜, 老村长一把手攥住了自己小儿子的手腕,强迫自己的小儿子冷静了下来。 随即, 老村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褶子,人虽然显得还算硬朗,但真的无法掩盖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过重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 其实, 他真的没几年好活了。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梦见了他,然后我就觉得,今儿可能要出事儿。” 老村长双手合拢,放在老张面前, 很主动, 很主动, 真的很主动。 “是他的事儿出了么?” 老村长继续问道。 老张眯了眯眼,没回答,但这其实已经算是一种默认了。 老村长又大笑了起来, “十六年前,他五十二,我五十四。 今儿我七十了,他要是还在,过两年也能过七十大寿了。” 老张默默地给老村长铐上手铐。 老村长很配合, 接着道: “该过的也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你说我亏么? 不亏,真的不亏啊,哈哈哈…………”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庆站在周泽面前, 脸有些泛红, 呼吸有些急促, 两只小手捏拳, 额头上有丝丝汗珠。 周泽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庆。 按理说, 书屋因为他这个老板喜冷不喜热的原因,平时里头的温度都很低的,而且有死侍这个绿色中央空调把控着。 “你……很热么?” 庆咽了口唾沫, 用力地摇摇头。 周泽皱了皱眉,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 庆的呼吸忽然一停, 好家伙, 这把周泽带着也是呼吸一停, “没有,不舒服。” 周泽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继续和眼前这个小女童说话的话,自己可能会被憋死。 “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庆再度捏紧了拳头,胸口起伏,迟疑了几秒, 道: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我在哪里?” 周老板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 庆仰了仰脖子,咬了咬嘴唇,道: “你昨晚,和府……道长他们出去了,出去,出去,出去挖,挖,挖,挖…………” “挖尸体。” “嗯,对,对,对,挖,挖,挖,挖…………” “今晚吃田鸡么?” 许清朗恰好从楼上走下来,听到蛙叫,还以为莺莺去市场买了田鸡回来。 庆的脸瞬间通红发烫, 指尖不停地旋转着自己的裙摆。 “呵,你是有社交恐惧症么?” 周泽总算是明白了原因。 庆不知道什么叫社交恐惧症,但听到这个后,以单纯字面上的理解,还是马上点头。 其实,社交恐惧症这种东西,和抑郁症差不多。 是个人都能可怜兮兮西子卧榻地说自己有抑郁症,同理,是个人也能说自己有社恐。 其实,还真是这样,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有着轻微的社恐,但这并不影响生活,它的同义词可以叫“内向”。 比如一些中学生,出门前不拿海飞丝洗个头就不敢出门,或者是走在人流比较多的路上会自然而然地呼吸急促感觉慌乱。 但类似庆这种的,则属于相当严重的一类了。 之所以以前没表现出来,原因很简单,以前的他,根本就不需要社交。 身为执法队的大佬, 平时都是高高在上的, 比她高的人, 跪就是了。 毕竟当年执法队里的等级体系极为森严也是出了名的。 而现在,进了书店,等于是换了一个环境。 可能也就面对老道时还好一些,老办法,跪就完事儿了。 但面对其他人时,需要切换“平等交流”的环境之中,就一下子显得很尴尬了。 不过, 还蛮可爱的, 看着这小女童这么紧张急促的样子, 再联想一下她的真实身份, 真有趣, 嘿嘿。 “好吧,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为什么没跟着去抓人是么?” “对。” 只发单音节的话,庆还是能做到游刃有余的。 “我为什么要去?我又不是警察,这是警察的工作,我只是开书店的。” 周老板回答得很轻松,也很理所当然。 “但……但……” “但我昨晚为什么会跟着他们去挖尸体?” “对!” “我闲的,一年多以来第一个客人,难免好奇,就跟着一起去了。” “但……但……” “但既然去了为什么今天又不管了?” “对!” “因为我相信法律,我相信人民警察。 我相信法律会惩罚一切黑暗和罪恶, 我相信伟大的人民警察能将一切不法分子绳之以法, 我相信法庭上公正无私的法官会给那些嫌疑犯以公正地审判, 我相信我们的监狱和我们的花生米能够让一切罪恶都能有一个恰当的结果。” 一连串的排比下来, 把庆弄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近乎要憋过去。 “所以,我还要去干嘛?” 周泽摊了摊手。 “怎么,还是昨晚的事儿?”许清朗已经走了过来,检查了一下,没看见田鸡。 “嗯,她还问我为什么不去呢。” 周泽指了指庆。 庆的脸,更红了! “去了干嘛,这天儿怪热的。” 许清朗笑了笑,继续道: “今晚做田鸡粥吃,我去外面看看还能不能买到新鲜一点的田鸡。” “早上去才有吧?” “别和一个厨子比买菜的本事。”许清朗笑着回了一句,走出门,上了自己的车开走了。 庆继续站在周泽的面前, 认真地看着周泽, 周老板刚刚的话她听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各种尴尬, 继续开口道: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周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道: “字字真心,发自肺腑。” “我……我怎么觉得,你…………” 显然, 庆还是有些不信的。 因为以前周泽是怎么玩儿弄欺骗她的, 尤其是在扬州, 所以庆是天然的不信任周泽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否则当初执法队还在的时候, 为什么他会故意知法犯法? “阳间和阴间,是两种不同的圈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阴间的人,所以我们不能也不合适太过干预阳间的事儿。 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庆用力地点点头。 “入乡随俗,互相尊重吧,而且,我始终相信,天不藏奸的,人间正道,是沧桑。” “真……真的么?” “嗯。” “我好像,有点懂了。” “你以前是干这一行的,你应该比我更懂里面的道道。” “是的,但我还是觉得,我没有你看得透彻。” “别介,客气了,希望我刚才的话能对你有所启发,万一直接参破了什么功力大涨了呢?” “额…………” 这时, 莺莺从后面的蜡像馆里采摘了新鲜的蔬果回来, 进门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板,老张说今天局里要忙一件大案子,很忙,不来吃饭了,但老道呢,怎么没看见他呢?” “哦,老道啊,那个村长和他几个儿子不是被抓了么。 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是吧,祸不及家人是吧, 所以我就让老道去村长家安慰安慰家属了。” “老板,你心真善。”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 PS:今天龙人在外面,晚上有事儿。 所以这章有点短小,但很有力!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开始了 许清朗的车没有开去菜市场, 临走前周泽问的那句都这个点了菜市场还有新鲜的田鸡? 这话问得很对。 这个点了,若是没提前预约,买不买得到都难说,更别说追求什么新鲜了。 而对于书屋这帮嘴巴越来越刁已经逐渐开始被养成老饕的人来说, 你拿不新鲜的食物糊弄他们, 也确实不合适。 况且, 许清朗也是跟着大家一起吃饭的, 你要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人和你一起吃不新鲜的食物, 当地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们都不会同意的! 许清朗把车停在了水塘边,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四周,则是农田。 小风徐来,田野飘香; 老许淡定地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一根烟结束, 许清朗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个麻袋,直接丢在了地上。 然后, 把脸贴向了反光镜那一侧。 并不是说这会儿了忽然要补妆, 也不是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现在的肤色如何, 更不是没事做想要欣赏一下自己的美不可自拔, 他只是认真地盯着反光镜里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同时, 开始了一场无声的争论。 放肆! 不可能! 绝不可以! 不行! 不好! 不愿意! 唉, 你这…… 你…… 侮辱! 唉……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 然后, 一只只可爱的小田鸡开始一起唱着歌排着队从水塘里,从农田里,从河里蹦跶了出来, 大家主动地、开心地、热情地钻入了许娘娘先前丢在地上的麻袋之中。 最后进来的几只似乎还想自己给麻袋打个扣儿, 但忙活了许久并没有成功。 许清朗满意地点点头,拿了两串绳子给麻袋打了结后将它们都放到了后备箱里。 回头, 再望一天四周美好田园, 许清朗坐进了车里, 带着这来自大自然的美好馈赠回去了。 ………… “感谢各级领导对陈家村的关心,我相信,陈家村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书屋的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 画面中,老村长站在村口的界碑前,接受着电视台的采访。 那天,是一家造纸厂选址进了陈家村。 画面中的老村长神采奕奕,身后的界碑也频繁入镜。 这是前几年的老新闻了, 现在回放出来, 还真是讽刺得很。 躺在地下十六年的村会计没人知晓,也没人去理会,大家似乎从上到下集体默认了这位的失踪,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样。 然后, 在界碑上, 一幕又一幕的话剧正在被精心地演绎着, 待从头, 酿制出了绝对讽刺意味的精品作品。 周泽手里拿着莺莺亲自做的布丁,吃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这种新闻怎么会播出来的,莺莺啊,打电话举报一下,这不是给咱们通城形象抹黑么,真是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赶紧让他们撤了。” “好的,老板。” 莺莺笑着回应,但什么都没做。 “还有,我说,你真的就什么事儿都没得做了?” 周泽手指着面前站在自己跟前晃悠了小半天的庆。 庆摇摇头,是的,没事做。 一个员工,在自家老板面前,直接坦诚地说自己没事做。 身为老板,周泽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但这个光景,他还真不敢安排什么事儿给庆。 “这样吧,网咖那边不是还有不少电脑么,你们仨,再喊上刘楚宇,一起开个黑玩儿个游戏什么的。” “他们都睡了,就我醒着。” 显然,庆对“游戏”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 周泽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 许清朗回来了, 手里提着两大麻袋的田鸡。 “莺莺,来,搭把手。” 田鸡的味道很好,但处理起来有点繁琐。 周泽指了指庆,道:“去帮忙。” “好,的。” 就这样, 昔日的执法队大佬, 跑去了厨房给一帮田鸡剥皮洗刷。 眼瞅着晚饭的功夫要到了,老道居然还没回来,周泽不得不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布丁,拿出手机给老道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板啊,贫道在路上了,快回来了,能赶得上晚饭不?” “那边不留饭?” “额,估计是这件事对她们的刺激太大了。 老太婆子脑溢血了,大儿媳中风了,二儿媳忽然犯了心脏病,三儿媳走楼梯时摔下来了骨折送医院了; 然后好像是之前大寿时安排的海鲜有什么问题,又一大帮孙子辈儿的身上起红疹子过敏了,吓人得很咧。 贫道本来想着留着吃饭的,但想吃也没人可以做了啊。” 周泽摸了摸鼻尖, 道: “那你还是回来吧。” “行的,老板。” “明儿再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他们去,买点儿礼物。” “啊,好的,老板。 话说,老板,他们一家子是不是和你以前是亲戚啊?” “为什么这么问?” “没啥,贫道就是觉得老板你对他们太善良了,太好了一点,要知道,他们家男人做的那些破事儿可不止…………” “这又不是古代,搞什么株连啊,犯法的人得到惩罚就够了,他们家里人,还是无辜的。” “唉,老板,还是您心善,贫道就做不到老板你这种境界。” “行了,早点儿回来吃饭吧,今晚有田鸡。” 挂了电话, 周泽伸了个懒腰, 躺在对面沙发上的白狐也在做着一样的动作。 白狐先前身上的毛发因为旱魃的原因掉落了一大半, 后来她自己干脆把其余的毛发也都一起剃了, 为此还特意让安律师帮她买了一件柯基穿的宠物衣服。 “饿了?” 周泽问道。 白狐点点头,打了个呵欠。 整个书屋里, 最慵懒的俩, 一个是老板, 一个就是白狐。 别人再空闲也总能找到一些事情做, 喜欢种地的去种地, 喜欢安慰大妹子的去安慰大妹子, 喜欢谈恋爱的去谈恋爱, 只有老板和白狐, 躺着, 躺着, 躺着, 到了饭点坐起。 “饭快好了。” 莺莺拿着碗筷出来摆上了。 这时,通城新闻播放完了,开始转新闻联播。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这里是…………” “老板,为什么他们要说两次啊。” 莺莺边摆着筷子边问道。 周泽拿起遥控器,点了一下,道: “哦,这是提醒我们该换台了。” ………… “好了,这个案子,就先这样了,老吴,你可以休息了。” 省里下来的专案组会接手这件案子,因为这个案子的性质不同。 老张点点头,没说什么。 在他的脑海中,其实还在回荡着老村长被抓时说的那句话。 十六年已经过去了, 一个在界碑上数次接受过采访举办过很多个仪式, 一个一直在界碑下仿佛被全世界给集体遗忘, 其实, 两世为人,身为一个老刑警,老张清楚,很少有真的那种类似于杀了人的罪大恶极的犯人会真的去忏悔。 你在电视镜头前看见他们在哭, 这并不是他们在后悔, 也不是按照小说家笔下的那种千篇一律地流下悔过的泪水,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怕死。 但老村长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活够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反正也没几年活,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且他打算把一切罪责都担下来,他的三个儿子,将圣洁如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老张走出办公室,经过审讯室门口时,他的脚步忽然放慢了下来。 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眼里, 开始泛起血丝。 一股子戾气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这一刻, 他忽然很想冲进去杀人, 以一种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极限折磨的手段去杀人。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但在此刻,这种本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无限地放大了。 老张没敢在这里继续停留,而是冲入了旁边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使劲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呼…………” 重重地喘了口气, 老张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现在看起来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像是一头处于暴走边缘的凶兽。 而此时, 在镜子中, 自己身体的另一侧, 出现了一头通体青色的独角兽, 独角兽的眼眸中, 带着纯澈的清亮。 “我……我这是怎么了?” 独角兽没说话。 “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张有些慌乱,对着镜子里的独角兽吼道。 独角兽的眼里,忽然开始滴淌出了鲜血。 老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然后,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发痒, 低下头, 他看见有血珠正在滴落下来, 滴答, 滴答, 再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鲜血, 已然覆盖了自己的整张脸, 且正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疯狂地蔓延着。 “不……不……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 老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自然清楚自己体内封印着什么。 但他做不到老板和赢勾那种宛若闺蜜的关系, 也做不到许娘娘那种逼迫海神抓田鸡的程度, 现在的他,很迷茫,很惶恐。 此时, 镜子中, 面无表情的独角兽继续面无表情地流着血, 然后, 仿佛冥冥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 独角兽的头, 掉了下来……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旺财 田鸡粥味道很鲜美,再配上几盘精致的小菜,这顿晚餐,确实很美好。 饭后, 周泽走到书店外面, 站在马路边, 老许跟着一起出来,递了根烟。 “你不洗碗么?”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个庆在洗。” “哦。” 周泽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再给老许点上。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原本, 这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大家消消食儿后就可以洗洗上床休息了,明儿个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只可惜, 平静的生活, 似乎总是会被拿来打破, 就像是很多人都总是手痒喜欢去捏破气泡垫上的气泡一样。 手机响了, 这辈子以来, 周老板通讯录里其实一直都没多少人, 拿起手机, 一看是老张的来电, 深吸一口气, 在心理已经建设好老张又要给自己拉来什么事儿做做的准备后, 周泽接通了电话: “喂。” “老…………板…………” 老张的声音很虚弱。 周泽目光一凝,当即道: “你在哪里?” “警局…………后…………的…………厕所…………” ………… 警局后面是一个小公园,其实算是一个面积稍微大一点儿的绿化带,和后头的一个小区算是合用的。 也正是因为和景区合用,所以小区才敢在自己的围墙外头开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偶尔饭后晚上也会有穿着警服的人在这里走走歇歇,从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提高了这个小区的安全程度吧。 这里有一间公厕,修建得和洋房一样,很高档; 而此时,在公厕的后面,老张躺在那里,十分地痛苦。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迹,整个人在泥泞的花圃中打着滚儿。 一开始, 其实痛苦的感觉并没有这么强烈, 只是单纯的来自心灵上的惶恐和不安。 但随后, 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吹了气”一样, 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这附近,也就这块地方晚上的时候没什么人,老张第一反应就是快速来到了这里。 “吼…………吼…………吼…………” 一声声压抑的低吼从花圃之中传来, 老张的额头抵在了花圃的泥泞上,双手使劲地砸着地面。 周泽来得很快, 政治正确的安危, 确实时时刻刻地牵动着周老板的内心神经。 一同来的,还有庆和老许。 不用去喊,其实还没走进来时,就能清楚地感知到老张的位置了。 那股子压抑沉闷的气息,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周泽等人来说,宛若黑夜里的那盏足以亮瞎人眼的大灯泡。 周泽等人快速跑了过去, 刚靠近厕所时, 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嗡!” 前方的花圃忽然散开, 一道红色的身影直接窜了出来,速度极快。 庆直接上前,双手下压,一道黑色的气旋出现。 “哐当!” 窜出来的人被压在了地上。 庆的一只手向前一指, 一道道白色的丝线出现, 直接将地上的老张给捆住。 作为刚加入书屋的一员,庆也确实需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除了因社恐逗弄大家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周泽和老许迅速上前,准备给老张查看情况。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后背忽然一僵, 双臂直接向身后挥舞。 一道白色的影子正疾驰而来,被周泽身上的煞气直接击溃! 庆的目光也马上环视四周,在西北方向,也有一道白气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里。 “束!” 庆摊开手,向四周一扩,一道青光屏障被直接撑开。 “轰!” “轰!” “轰!” 短短一分钟内, 先后有三道白光撞击在了这屏障上, 即使是庆,在这种状态下支撑时,面色也略微有些泛白。 这种被动防御等待挨打的消耗,是真的大。 但问题是, 你偏偏不晓得你的对手到底在哪里。 “这些白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庆问道。 周泽摇摇头,他不知道。 边上的许清朗则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被捆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老张,道: “好像是獬豸的力量。” 那一晚,旱魃出现在了书店里。 先和老道来了两次亲密接触, 随后老张“恰好”出现在店门口, 那时, 老许坐在书屋里,虽然因为胸口的伤口没办法出来支援,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看见了。 记得那会儿, 老张利用身上的獬豸力量压制旱魃时, 有很多缕白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到了老张的体内。 此时的情景,和那晚的一幕,真的很相似。 “獬豸的力量?”周泽有些惊愕,“不可能啊。” 如果说是獬豸本尊发现了自己的分身被老张“公车私用”了,以獬豸的脾气和眼界,要找也是找当初促成这件事发生的罪魁祸首啊,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折磨老张算什么本事。 而且, 退一万步说, 当初选择老张进入老张身体内的也是獬豸分身自己,周老板充其量是利用煞笔给人家房门上了把锁。 “轰!” “轰!” “轰!” 冲击,还在继续, 不停地有白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像是在玩儿什么飞蛾扑火,且乐此不疲。 “这太烦了。” 庆眯着眼说道。 别说,这个时候她说话时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 所以,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干特务或者说是适合这种刀剑舔血的生活。 “你累了,可以换我。”周泽说着,已经蹲下身,将自己的指甲刺入到地面之中。 只要他想,马上就能和庆一样,建立起一个以僵尸煞气为根基的防御屏障。 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 周泽则是看向许清朗,“把老张弄醒。” 许清朗点点头,马上行动。 老张已经昏迷了,身上的一片血污和泥泞可以清晰地知道老张先前到底有多惨。 许清朗掏出了一根针, 别误会, 老许可没有去学什么中医, 这根针只是他为了布置阵法方便时所做的一个小法器,有时候布置阵法需要一些精细的操作就靠它了,至于刺到人身上,那酸爽…… “噗!” 针刺入了老张的脖子位置。 老张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但老张并没有因此苏醒,反而使得其身体开始快速地膨胀。 “吼!” 一声怒吼,从老张喉咙里发出,带着极为浓郁的愤怒和不甘。 周泽舔了舔嘴唇,他从没见过老张这个模样,看来,确实是他体内的獬豸分身出了什么问题。 但哪怕是出问题了,也不应该是这般剧烈的反应吧? 老许掏出符纸,打算强行唤醒老张的意识,但符纸刚刚放在了老张的身上就开始自燃起来,显然,符纸的效果还是太弱了。 “我来。” 周泽见庆还能继续支撑的样子,也就将指甲从地面收回,同时轻拍自己的上衣口袋。 “煞笔,出来。” “嗡!” 煞笔直接穿破了周泽的衬衫飞了出来。 它激动地在四周盘旋,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周泽指尖指向了被捆着的老张, “封印他体内的力量!” 煞笔的笔尖瞬间对准了老张, 而后,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 煞笔的情绪似乎降落了不少。 是啊, 本以为自己被唤醒出来是又能封印那个最强的大佬, 谁知道居然是又要叫自己去封印这只旺财? 一个笔, 一个煞笔, 它也是有梦想有追求的好不! 但是周泽的命令它有不能违抗, 又转悠了几圈后, 煞笔直接刺入了老张的胸口位置。 是真的刺了进去, 堂堂正正毫不遮掩直接在你身上开了一个口子, 进去了! 管你水道儿旱道儿, 我自己开道儿! 这一幕,看得周老板的眼皮都翻了一下,老张的身子更是一阵剧烈痉挛。 紧接着, 一道红色的“封”字出现在了老张的额头位置。 原本,以为整件事都会因为煞笔的出手而尘埃落定,毕竟,煞笔当初可是曾被周泽拿来封印过铁憨憨的。 但这一次, 似乎有些不同, 煞笔所凝聚出来的“封”字一直在扭曲和涣散着,显然,这是因为哪怕是凭借煞笔的力量,也依旧无法压制住老张体内这近乎于在暴走的力量。 同时, 外围极速而来的白光也在越来越多, 像是一发发炮弹正在不停地打向这里一样, 且发射频率还在不停地加大! 然而, 这个时候你撤开防御也是不现实的, 因为这些白光都是冲着老张来的。 这个时候你不帮老张把这些白光挡下来, 老张的下场就简单了, 要么被砸死炸死, 要么就直接被撑爆! 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明显就有已经是在自己等人赶到之前就撑得快要爆了,要是自己等人再晚一会儿到, 就可以满花园地把四处掉落的老张们给捡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见多识广的周老板都有些迷茫了。 其实, 这不仅仅是迷茫, 更多的还是因为人的思维局限性在这里, 有些方向有些可能,根本就不会去想。 就像是正常的警察碰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案件时,他只会去拼命地寻找线索推理逻辑,而不会一开始就直接认定是“有鬼“。 而这时, 赢勾的声音传来, 带着些许的惆怅, “唉…………旺…………财…………没…………了…………”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脸呢? 灵魂世界深处, 赢勾坐在白骨王座上, 双手放在两侧, 目光里, 倒是没有太多的悲伤, 更多的, 还是又失去一个同一个时代的“老友”(旺财)的唏嘘。 而在现实中, 周老板还在面对这些不断前仆后继过来的白光。 庆的防御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了,而下方的老张也是无比的难受状态。 这似乎成了一个死结,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对手,你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去阻止这一切。 眼下, 似乎只能进行一种“消耗战”的玩儿法, 很蠢, 却又是一种无奈的必然。 “你休息一下。” 周泽说了一声,转而将自己的指甲刺入地面之中,轻声道: “咖啡。” 一时间, 一道道黑色的锁链自地面之下腾空而出,取代了庆之前的光罩,继续阻挡着白光的冲击。 “我布置个阵法?” 许清朗问道。 周泽摇摇头,道: “来不及了。” 因为现在过来的白光,开始变得比之前的那些更大,冲势也更为的迅猛起来。 像是新的生力军已经过来了,且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来,周老板感觉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是一片海,自己则是矗立在海岸边的堤坝。 庆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紧接着,她蹲下了身,一掌拍在了老张的额头位置。 “我把他的灵和肉先进行分离。” 肉体,其实是有自己的“蓄水标准”的,老张现在之所以这般痛苦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肉身已经蓄了超过自身承受能力极限的水量。 而灵魂和肉身不同,灵魂比起肉身来说,确实很虚弱,但灵魂的柔韧性和可塑性更强。 就像是同等体积的牛肚和塑料水桶,使劲装水的话,肯定前者能比后者装得更多,因为前者能够“扩张”。 老张现在不是“吞”不下么, 如同调皮的孩童面对一堆美食吃不下去显得很无奈, 说着自己要是没有肚子就好了,就能放开了吃了, 庆现在就相当于是在帮老张剪开肚子,让他能够更放开的吃。 周泽愣了一下,但也没出声阻止。 现在也仅仅是灵魂和肉身短暂的分离罢了,自己还在帮老张顶着,到底需不需要最后靠老张来吞,还很难说。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棘手。 因为, 来的, 不光是那种很单纯的白光了, 竟然有幻化出了独角兽身影的光影向这边冲了过来! 纯粹的防御已经很难阻止住它们了,周泽不得不撤开防御,让刚刚缓了几口气的庆继续顶上,自己则是周身煞气迸发,冲上去将那一个个的凝聚出兽身的光影给强行打散! “砰!” “砰!” “砰!” 因为有周泽在前面的抵消,后头那些小鱼小虾过来,对于庆来说,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许清朗也开始布置起阵法,能帮多少忙就多少忙吧。 庆一边继续维系着屏障一边看着周泽在前面拼杀,老实说,每次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似乎都能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恐怖进步速度。 绝大部分人,仿佛都被那个男人体内的那个存在的光彩所吸引,却忘了,这位现实里的书店老板,拥有着一名如何可怕高效的老师。 如果……自己能有……… “砰!” 周泽再度将一头兽形给击溃, 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天知道后头还有多少,但他现在,已经有些累了。 回头, 看了一眼灵魂飘浮在肉身上头的老张, 周泽犹豫了一下, 却还是继续举着爪子对着下一头兽形挥了过去。 不到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刻, 周泽是不会放弃老张的, 就如同是真的不到最后的时刻,绝大部分医生都不会愿意采用最激进最为赌命的治疗方式去用在病患身上一样。 灵魂被抽出来后,老张的意识似乎复苏了一些,但在其灵魂内,还有一缕缕白线正在不断地交叉和蠕动着。 像是得了虫病的病人在拍X光一样。 “我…………好难受。” 老张的灵魂发出了“声音”。 庆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张灵魂,安慰道: “别怕,待会儿会更难受。” “…………”老张。 许清朗布置好了一个初级防御阵法,一边擦汗一边抬头道: “老周好像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若仅仅是一个对手或者两个对手,以周泽的爆发力,转瞬间拿下或者重创对方,问题倒是不大。 但这种纯粹体力消耗模式, 就不是周泽所擅长的东西了。 无论是周泽本人,还是周泽体内的那位,持久战和车轮战,其实都是短板。 除非这时有一株老山参主动送到嘴边,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 “砰!” “砰!” “砰!” “獬豸是死了么!” 周泽在心里吼道。 “嗯…………” 赢勾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獬豸死了,他的分身怎么都往老张这边跑?” “找…………头…………狼…………” 周泽又是一爪子下去,将一头兽形幻影抓碎,心里冷笑了一声, 道: “怎么看老张都没资格成头羊吧?” “原本……不……行……但……你……做……得……太……多……了……” 意思很简单, 老张体内原本只是一具獬豸的分身,有点特殊,但也没特殊到天上去。 但因为周泽当初的“乱入”, 煞笔的封印, 外加后来老张跟在周泽身边经历了不少事情,也受到了不少的改变, 这使得老张成为了獬豸无数分身中的一朵奇葩。 算是獬豸分身之中,少有的掌握了“独立思考”能力的一具。 而当獬豸本尊莫名其妙地挂了之后, 附近这片区域的獬豸分身顿时陷入了“六神无主”的境地, 而老张, 这个奇葩的存在, 在这个时候依然拥有“独立自主”权的存在, 瞬间被周围的獬豸分身当作了“头狼”, 大家开始近乎本能地团结到了头狼身边。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趋势,就像是古代皇帝忽然驾崩了,又没立太子,各方势力诸侯就迅速聚拢到诸个王子身边希望能赌上一场从龙之功。 “你来吧,我支撑不住了。” 周老板是真的累了。 “何…………必…………” “什么意思?” “这…………是…………机…………遇…………” “他会爆体死的!” “这…………就…………是…………命…………了…………” 是的, 这或许是个机遇, 獬豸本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挂了, 但现在, 确实是继承和瓜分獬豸遗产的时候, 老张若是能挺过去,那么等于是将自己的身份地位瞬间地拔高起来。 但成功和失败,概率并不是五五开,以死亡为代价的概率,从来都只有单位1和0. 站在赢勾的角度,他是无所谓的。 可能除了对自家看门狗稍微在乎一点, 其余人的死活, 和他何干? 老张在赢勾的眼里,真的和一个路人甲差不多吧。 要知道, 在之前的数千年岁月里,赢勾在一个个看门狗体内看完了他们的人生,看他们起高楼,看他们又楼塌了,却什么都没做,冷眼旁观一切,浑不在乎。 但周泽不同, 老张是他救过来的, 虽然在人前周老板一直表现出一种对老张的无奈和反感, 但实际上, 周老板是真的拿老张当真正的属下, 当真正的朋友。 他真的做不到让老张去赌命,赌那一丝丝的概率。 若是安律师此时在这里,估计就直接喊了: “老张,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也就在周老板还在前面继续支撑的时候, 老张的灵魂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老板,让我自己来吧…………” 许清朗直接拿青铜剑拍了一下地面, 吓得此时只是灵魂体的老张本能的一个哆嗦, 这件道家的法器对于灵魂体自带伤害BUFF。 “又不是演苦情剧,老张你煽什么情。” “我觉得……我可以。” “每个赌徒上赌桌前,都觉得自己是高进附体。” “但…………” 庆在此时却扫了老张的灵魂一眼,见老张体内那些刚刚还在纷乱游走的白线居然开始慢慢沉淀了,以一种试探性地口吻开口道: “你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对这些白光,施加一些影响?” 老张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 前方还在拼命地拼杀争取时间的周泽忽然发现, 四周的白光和兽形, 居然放慢了速度。 周泽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身后屏障中的老张灵魂, 难以想象, 他做到了。 老张头现在不在这里, 若是他此时在这儿, 估计会激动地跪下来, 哽咽道: “老张家数代光荣,终于得到了回报!” 然而, 就在局势开始转晴时, 远方的天幕位置, 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吼, 一道强盛的獬豸气息忽然迸发而出,带着一种磅礴的杀机! 庆当即向前一步,挡在了老张身前, 对周泽喊道: “那是竞争者,争夺獬豸遗产的对手!” 周老板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天边的那一侧, “这来得,好快。” 显然,对于争夺遗产的主观能动性上,无论阴阳,无论人和兽, 都是那么的积极。 “砰!” 空气中忽然弥漫出淡淡的焦味, 紧接着, 一个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从前方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黑色的皮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这种人、这种形象,就跟朱时茂一样,哪怕放电视剧里去演反动派,也能让观众一眼瞧出来这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我方地下党成员! 中年男子的目光越过了周泽,看向了身后保护圈内的老张,沉声道: “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周老板被逗笑了, 一边继续喘息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昨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旺财,旺财说,它把身后事都托付给我了。” “看…………门…………狗…………” 赢勾的声音忽然响起。 “干嘛?” “脸…………呢…………”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暴打! 整件事,到现在,其实都洋溢着一种很荒谬的气息; 首先,是旺财的本尊莫名其妙地挂了; 虽然周老板本能地认为这事儿应该和轩辕剑有关系,因为暂时除了这个原因,你真的很难再想出一个好端端地旺财忽然挂掉的理由; 但现在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然后就是因为旺财本尊死了,旺财这无数年来分化下去的数之不尽的小旺财们,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接下来,就是大家一起找大哥的游戏,或者叫小蝌蚪找妈妈。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老张成了这四周忽然炙手可热的“大哥”,也可以叫“大妈”。 忽然坐上高位,就容易被捧杀,若不是周泽等人及时赶到,老张现在已经一片两片三四片落入花丛看不见了; 事实上,若不是庆先帮老张的灵魂和肉身分离了出来,可能老张到现在也不会明悟出自己居然可以对四周的小旺财们施加影响的能力。 这感觉,其实有点像是割煲皮。 只有割了,你才能有新的体会。 然后, 本来事情应该就这么顺着下去, 老张成了新一代的狗王, 至少也是通城甚至是这一大片地区的狗王, 但又有一个家伙出现, 且一出现就杀机毕露, 颇有种杀死其他皇子我自然会登基称帝的感觉。 周泽以前看过一部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名字叫《宇宙通缉令》; 里面的情景倒是和现在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就是这位, 来得太及时了, 及时到他似乎早就知道旺财本尊要死了,早就做好了当接盘侠的准备一样。 整件事还有很多没能搞得懂的地方,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站在周老板的角度来看, 老张是自己的属下,又是书屋的政治正确,护身符一般的存在, 现如今又有一份机遇在他面前摆着, 身为老张的老板, 周泽断然不可能把老张在这时候送出去的。 一直喜欢往家里捡东西的周老板,还真没学会肆意把家里的东西往外丢的洒脱。 可能, 再来一辈子, 也学不会了。 中年西服男见周泽不让开,他就开始动了。 周泽不知道对方在现实中是否也有着某个身份,又或者眼前的形象只是单纯的一种凝聚, 但当对方冲过来时, 周老板的拳头位置当即凝聚起满满的煞气, 直接呼到对方脸上去! “砰!” 碰撞,就在此时开始了。 “嘶…………” 好烫! 男子的脸,像是一块恐怖的电烙铁,周老板作为攻击方,居然先受伤了。 在拳头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后, 对方的肩膀顺势撞击到了周泽的身上。 “咔嚓!” 地面都在此时因为这恐怖的力道碰撞而产生了龟裂, 周老板的身体不停地后退, 一脚一个凹坑, 连退了十多步后这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上半身的衬衫已经在此时碎裂了大半,胸口位置凹陷下去的痕迹也是极为明显,尤其是右手拳头位置上,最外面的一层皮已经融化,鲜血淋漓的同时,还冒着热气。 僵尸的体魄外加煞气的包裹,在先前,似乎很罕见地表现出了它的无力。 “呼…………” 排除铁憨憨吃饱后在地狱横扫的那两次, 于现实中, 这还是周老板第一次遇到能够以纯粹的肉身硬压制住自己的存在。 “嘎吱……嘎吱……” 对方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脆响,标准的反派动作。 似是在嘲讽,又像是在不屑。 “僵尸?” 中年西服男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的牙齿很白,是那种异样的白。 笑起来, 刺眼。 其实,在这会儿,周泽完全可以呼唤铁憨憨出来打架。 很多时候,他们俩到底谁是谁的看门狗,打架时要先放谁,往往会陷入一种深刻的哲学性诡异矛盾之中。 不过这一次, 先前还说太累了想让赢勾接盘的周老板却没有再呼唤赢勾。 “嘶啦……” 身上残留着的些许白衬衫布条被周泽干脆撕了下来, 露出了不是那么的夸张却也算是匀称肌肉也并非很多的上半身。 显然, 这个对手, 让一向咸鱼的周老板, 产生了一种想要交手的兴趣。 太强的对手自己就不硬撑了,交给赢勾; 太弱的对手自己也懒得搭理了,交给赢勾; 眼前这个,好像刚刚好。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赢勾的存在是一剂强心针,在不能保证还有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狗王”争夺者会出现前,周老板宁愿先压榨一下自己,也要暂时保留住赢勾这张底牌。 身后的庆则是忽然小声地开口问道: “你说,男人打架时,为什么喜欢把上衣给脱掉?” 许清朗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庆道: “如果打架时脱裤子的话,会不会感觉怪怪的?” 庆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不过,她还是没忘记提醒老张, “快吞。” 四周的白气,其实一直还在继续汇聚,不过这会儿有一部分是直接没入到了那个西服男的身后,显然,对方跑这里来,也是抢资源的。 老张这边能多吞一点儿,对方就少吞一点儿,也算是助战了。 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骨, 小姑娘家家的身子, 自然捏不出什么脆响, 但也可以看出来, 她有些手痒了。 “别乱插手,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儿。” 许清朗这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周泽很显然还没把赢勾放出来,所以在这个时候,庆也根本没上前插手的必要。 难得咸鱼奋起一次,就给他一个机会呗。 西服男再度动了,他的速度其实不是很快,肉眼能够清晰地捕捉,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稳,稳到让人绝望,让人无法撼动。 周老板眼眸中开始有黑色的光泽开始流转, 体内的僵尸煞气正在以周老板所能操控的极限方式快速地运转着, 第二次碰撞, 由此开始。 不过, 这一次, 周老板扛住了对方的手臂,卡住了对方的肩膀,同时,身体前倾之下,动摇了对方的重心。 明明是很恐怖的两个人交战,你说非要弄出个什么山崩地裂水倒流的场面那实属有些夸张了,但眼下弄成了类似俩蒙古族的大汉开始玩儿摔跤的感觉, 还真让后头观战的庆和老许有些意想不到。 宛若进电影院3D眼镜都已经擦拭好的二人,坐下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看的这部居然是老黑白片。 “轰!” 周老板把西服男摔在了地上, 而后, 还在冒着热气的拳头砸了下去。 “轰!” 西服男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白光,泛着油腻的光泽,这使得周老板的拳头根本就无法将其穿透。 “法,无量!” 口诀的逼格高低,其实和所发挥出的实力高低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否则天天喊着“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的安律师早就可以秒天秒地秒空气了。 一道可怕的白光从西服男的眼眸中释放出来,穿透了自己的屏障,击中了周泽。 融化, 消解, 这是周老板现在的切身体会, 仿佛自己成了一块巧克力, 大中午地被丢在了马路上。 好久了, 周老板体会到了, 自己好像要挂掉了的感觉。 连赢勾在此时都开始了逐渐复苏, 看自家看门狗吃瘪似乎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但若是因为自家看门狗的强行逞能导致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被旺财的大狗崽给一波流带走了, 这是赢勾所无法接受的。 但哪怕是现在, 周老板也没呼唤赢勾救场, 像是赌气了一样, 无视自己正在被融化的事实, 一巴掌, 拍向了身下西服男外围的屏障! 西服男面无表情,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 在下一刻, 西服男的脸色变了。 因为处于融化过程中的周老板轻声地咬出了俩字: “泰山。” 这一巴掌看似是最后的苍白挣扎, 但带下去的, 是一座巍峨的影像。 正如庆之前所想的那般,周泽有很优秀很让人嫉妒的老师以及学习环境。 赢勾、半张脸,外加初代; 但正是因为学习条件太好,所以周老板才有底气说: 其实大部分屁用没有。 正如铁憨憨去杀楚江王时,是直接举起月亮砸的,也没用什么九九八十一个神通和楚江王斗法个三天三夜。 面对菩萨时,无论是铁憨憨还是初代,也都是直接抡拳头了事儿; 没有坐而论佛对拼一下对天地的感悟。 打架,就是打架,比的还是速度和力量。 哪怕是所谓的武术,日常的招式也只是在对你自己进行肌肉记忆训练而已,真正打架时,谁也不会傻乎乎地和你一来二去按照流程行动。 所以,“咖啡包纸加糖”这种手段,对于眼前这个级别的对手,周老板连喊出来的兴趣都没有。 从赢勾那里, 周泽“学”到了体魄; 从府君那里, 周泽“学”到了泰山; 一个防御高, 你一时间打不死我; 一个攻击强, 老子就拿泰山砸你! 简单干脆, 就完事儿了呗。 外挂玩家, 就是这么的有底气! “啪!” 就这样, 西服男的防御屏障直接崩碎, 一同崩裂的还有他的胸口,他的大腿,他的双臂,甚至,他的脑袋…… 地面, 出现了一个深坑, 周老板的身体一阵摇摆, “噗通”一声, 单膝跪了下来。 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姿势, 可以给身后的观战的书屋员工们留下一个萧索伟岸的结尾式,武侠片里的大侠们都是心机boy,都懂得如何在自己救下来的女主角面前摆poss。 但周老板这边因为刚刚身体受创比较大,也就是所谓“融化”的缘故, 这膝盖比预想中的要软了不少, 跪下去后, 竟然没支撑得住, 身子顺势倒了下去, 脸朝下, 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啪!” “艹!”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第一千零六十章 篡位 若是此时安律师在这里,可能场面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安律师能把老板的这一跤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对历史对未来对全人类的发展都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 这能缓解尴尬? 明显不能。 但能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这个煞笔身上而忽略掉老板刚刚摔了一跤。 所以, 安律师不在身边时, 确实经常会觉得不方便。 周泽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现在整个人有一种在水里泡了一整天的感觉,全身都浮肿了。 先前,要是再多耽搁一会儿,可能自己不用走回去了,而是“流淌”回去了。 而在自己面前,则出现了一个弧度很和谐很完美的圆坑,无论是底部还是边缘位置,都无比的光滑,给人一种几何美的享受。 深吸一口气, 肺部位置传来了剧烈的焦灼感, 周泽咬咬牙, 站直了身子。 没有欢呼,没有雀跃,倒不是说周老板已经不喜不悲到了这种境界,事实上,不依靠赢勾靠自己单纯地把对手给捶爆,怎么说都是一件很让人兴奋愉悦的事儿。 但问题是, 刚捶爆了一个, 还没等自己站起来再多缓缓, 在西北方向位置,大概一公里的位置,又来了一股极为强劲的气息。 从气息的构成层次上,和先前被自己捶爆的那位,很相似。 “妈的。” 周老板爆出了一句粗口。 事情, 真的不对劲, 有问题, 而且是有很大很大的问题。 你说獬豸莫名其妙死了吧, 死了也就死了吧, 哪怕不是被轩辕剑砍死的,吃饭噎死也可能啊; 但自己这边的情报,是从老张这边获得的。 所以说,獬豸在自己这边,是突然暴毙。 但很显然,在那些“夺位者”眼里,似乎是“逐渐死亡”。 就像是古代诸位皇子争夺皇位,其他皇子都提前得知了父皇重病即将驾崩的消息,早早地开始做准备了。 勾结大臣的勾结大臣,私自聚兵的聚兵, 而自己这边,则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得到消息就是皇帝驾崩了。 否则, 你根本就无法解释, 獬豸这边刚死,这帮夺位者就已经提前来到通城的这件事。 那道气息来得很快, 是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旗袍, 四十多岁的年纪,不施粉黛, 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干瘪瘪的,不是*****了,是蜜桃脱水时。 也对, 到底是獬豸分身的继承者,怎么着也不可能是外面搔首弄姿的妖艳贱货形象,一看就很朴实很接地气。 很符合旺财的气质和审美! 周泽抿了抿嘴唇, 看来自己先前让赢勾不出手,确实是对的。 在女人出来后, 另外两处位置又分别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驼背老者, 女的年纪更大了,七十岁以上了,拄着拐杖,走路时也一瘸一拐的。 嚯, 好家伙, 自己这边刚干掉一个, 结果就又冒出来仨。 周老板的身形再度摇晃了几下,营造出了一种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快要不行的虚弱样子。 但那个老婆婆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直接道: “后生,不要装了,既然你继续站在这儿,就说明你肯定还有其他的依仗。” 老太婆的目光里,流转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 周泽点点头,看着他们仨,直接道: “一起,还是一个个来?” 若是安律师来读此时的旁白,肯定是: 来者三人直接被老板的豪气和魄力所慑! 但实际上, 这仨人看着前倨后恭的周老板, 宛若看着一个失心疯的二百五。 那个妇人先往前走了几步, 似乎按耐不住想要出手, 旁边的驼背老头儿和老婆婆笑而不语,很是给面儿的还特意后退了两步。 仿佛是他们年纪大了, 舞台, 就留给年轻人吧。 然而,妇人最终还是又退了回去。 很显然, 他们三人之间,彼此也是互相提防着的。 尤其是,大家都清楚,刚刚捶死他们一个同伴的周泽,可不是什么好相与可以轻易揉捏的角色。 “到底怎么着吧,划个道道成么?” 周泽直接开口问道。 语气中,有着些许的不耐烦。 身后,飘浮庆和许清朗中间的老张,其灵魂已经膨胀膨胀再膨胀了,因为吞并了不少白光的原因,导致自己现在几乎成了夏夜中的一只硕大的萤火虫。 庆一直在旁边看着,生怕老张忽然爆体。 “这是,早就有谋划了啊。” 老婆婆看了看后头的一幕,感慨着。 其实, 她和周泽身后的老张,才是同一类人。 獬豸本尊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开始进入那种深度沉睡了, 它的分身无数,散落人间。 但总会有一些例外,总会有一些变化,但这些例外和变化,其实都来自于一种主动。 比如, 有些地方,需要有“智慧”有“自我”的分身去镇守, 有些事情,需要有“能力”有“决断”的分身去解决; 加上刚刚被周泽锤爆的那位西服男, 他们几个, 其实都是类似的身份。 但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周泽身后的老张, 和他们不同。 一来在獬豸发出自己即将殒命的讯息前,他们就不知道老张的存在; 而等獬豸即将陨落,一些讯息一些思维一些意识开始扩散,他们自己本身也因为开始逐步吞没附近的獬豸分身后,自然而然地也就感应到了,在通城的这个方向,居然还隐藏着他们的一个同类。 他们没办法联系到他,不是不知道地址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说, 大家都是獬豸的一部分, 比那种帮派分裂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更亲密, 他们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甚至,还能主动互相联系。 但老张,就是这么的神秘; 他们只知道有老张这个同类存在, 只知道他在通城地界, 却根本联系不上他, 就像是大家都在一个群里, 但偏偏老张设置了“屏蔽该群一切消息”。 所以, 在獬豸真正陨落的这一天, 他们都来到了通城。 有些事儿,他们需要同类聚集起来拿个章程, 比如, 到底是直接自相残杀一番,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当新的“獬豸”, 还是干脆来一出“搁置争议”,共同发展。 一起相聚通城,只是因为联系不上老张,所以大家不得不过来。 而先前西服男的这一幕, 则是纯粹看老张这个“同类”, 妈的, 弱得一比啊, 根本就不能和自己等人相比, 连上分赃大会的牌桌的资格都没得。 所以直接现身,把老张掐死,就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少一个分遗产的人。 然后, 他的目的成功了, 但被解决掉的,是他。 “后生,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老婆婆眯着眼,一直在打量着周泽。 很显然, 老张那个同类,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威胁真的不大,就像是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娃娃。 但周泽不同, 如果周泽的来头真的很大, 周泽分明可以帮老张把他们仨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到时候扶持那个娃娃登基, 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知道, 谁成了那个剩下的唯一, 就能自然而然地继承来自獬豸的最丰厚也是最本源的遗产。 “说出来吓死你们,所以,我就懒得说了。” 周老板搓了搓手, 在心里则是道: “铁憨憨,能把他们仨都留下么?” 虽然事情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 但大概的脉络以及怎么做自己才能获利,周老板心里还是清楚的。 争皇位嘛, 多难懂的事儿? “怕…………逃…………” 赢勾的话语还是那么的言简意赅,若不是朝夕相处久了,周老板可能真以为赢勾在喊怕怕,让自己赶紧逃。 实际上,赢勾的意思是,打得过,但他们如果要逃,抓不住。 毕竟没老山参在手,也没有祭品, 那种走一会儿一口老山参咬下去,直接怼人家怼到天荒地老的VIP待遇,楚江王后,很难再找一个出来了。 至于之前西服男之所以就这样被秒了,也是因为他太过自信; 这才会被高攻高防的周老板直接干了。 有了前车之鉴,剩下仨,估计不会再傻乎乎地过来硬拼了。 想让周老板再像之前那样,让他们一个个站好,让自己一个个地“胸口碎大石”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妇人、老头、老婆婆, 三人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 周老板感觉他们不光是在眼神交流, 就像是有一个特殊频道一样, 他们似乎是在谋划着什么。 而这时, 在后头已经撑到要爆肚的老张忽然开口喊道: “老板,他们打算联手解决你!” 一时间, 对面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 之前死活联系不上的老张, 在被庆割了煲皮之后居然突飞猛进, 且还悄悄地取消了对该群的群消息屏蔽! …………… 而就在这时, 书屋对面网咖的床上, 良和佑忽然一起苏醒, 显然是庆“呼叫”了他们, 在安律师带走了小萝莉和小男孩去徐州后,庆三人,其实算是书屋现在最稳定也是最凸出的仨即战力。 二人一起从床上坐起, 良问佑: “刷牙么?” 佑则回答: “刷吧,听庆说,那位书店老板有洁癖。” 良点点头, 紧接着, 良和佑异口同声道: “呵,事儿逼。”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太年轻 这就像是一种考验人性的游戏,而一般这种游戏的“推动力”,则在于平衡。 利益是肯定的,任何事情出现的动机前缀,永远都是利益,它,肯定先行。 在这里, 利益就是唯一幸存的那个人,才能继承獬豸的真正本源,从而一跃龙门,从小小的分身,化身为新的獬豸。 而平衡,则是在于多方的角力。 如果只有两方的话,那大家都很贪心,直接上来干一场,优胜劣汰,一场定输赢,虽说干脆却也失去了精彩。 而类似于眼下这种,对面三个,加上老张,是四个,也就有互相猜忌合纵连横的余地。 或许,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彼此之间就这么静默着,成不了新的獬豸,但至少能够保留自己意识的存在,甚至不用像以前那般,担心办完了事儿后就会被抹去自我重归“獬豸”大家庭。 对于他们来说,能活着,能有思想有独立地活着,本身就很值得珍惜了; 而这,则是他们的底线; 哪怕不能成为新的獬豸,但至少得保证我还是我。 只是,原本最弱的这边,也就是老张,因为老张身边站着一个周泽,一个可以在獬豸眼皮子底下偷他分身的神秘存在, 一个可以有能力灭杀掉他们之中单独任何一个的存在。 显然,周老板在这里就成了平衡无法真的实现的主因。 他们之间彼此互相猜忌,自然谈不上真诚合作,毕竟任何的选择任何的变化,都干系到他们自身的切身利益。 但周泽不同,他完全可以帮着老张,一个一个地将其余竞争对手剪除掉。 他们现在是可以跑,是可以分开,但你能躲一世?能躲永久? 能确保自己的藏身之所不会被发现? 要知道,那可是獬豸的本源,任何人对此都无法不去动心! 都是聪明人,哦不,都是智慧生命,所以在哪怕逃跑也会遭遇未来危机的现实面前,这三位,选择了暂时地团结。 杀掉最强的周泽,让平衡能够得以重新实现。 只可惜,密谋时没注意到,有个窥屏的。 周老板其实早就磨刀霍霍了, 巴不得他们赶紧冲过来,大家轰轰烈烈地干一场,甚至加一个前置条件,不能逃跑不能退出。 最好借孙悟空的金箍棒在这个花园四周画一个大圈! 自家属下有机遇,和自己有机遇,没多大的区别,尤其是老张这种性格品质的人,是属于那种一辈子都不会背刺(反叛)的手下。 妇人向左, 老头儿中间, 老婆婆向右, 三个人, 三条线路, 向周泽缓缓地压迫过来。 “我…………来…………吧…………” 赢勾发话了。 虽说看门狗刚刚很干脆地打赢了一架让他都有些意外, 但很显然, 面对这三只小旺财, 周泽将没有任何硬刚的机会了。 且周老板现在身体消耗过度,若是没赢勾的力量重新进行灌注,有很大可能会和之前周老板杀西服男一样直接被秒掉。 老张吞得很卖力,但他的极限已经在这里了,他似乎是很想多恢复一些甚至是多撑一些,好让自己可以上去帮周泽的忙。 但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一直以来,老张都被书屋保护得太好了,对獬豸力量本身的开发就不够冲分,哪怕偶尔借用的时候也跟打火石一样,时灵时不灵的。 想让他直接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上来就跟这帮老油条“前辈”们去拼,真不现实。 大部分人的成长还是要讲究点儿基本法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体内住着一个赢勾,且能和周老板一样打好关系。 “跑了怎么办?” 周泽在心里问道。 赢勾很想回一句:就算跑了也比你瞎玩儿直接被秒了的好。 但字太多, 赢勾懒得说。 周老板舔了舔嘴唇, 不顾那三位已经开始对自己形成包围态势了, 而是扭头, 看向了身后。 当然不是在看许清朗,那条海神大人拿来抓田鸡还可以, 打架和正面刚的这种事儿,不指望了。 也不指望老张了,灵魂都撑得滚圆滚圆的,让他过来打架估计没飘几步自己就先漏气儿了。 周泽看的是庆, 虽说她有社恐, 但是在这种局面下, 她甚至能够比安律师在更有用, 毕竟安律师打架是弱势啊! 庆迎着周泽的目光微微颔首。 周泽则是目露疑惑, 庆则开始微微摇头。 二人的交流, 翻译下来, 大概是这样子的: “叫人了么?” “我叫了。” “人呢?” “我不知道。” “啪!” 开打了。 在这个情形下, 周老板没选择硬刚, 而是退! 这一退,顿时让两路的包抄落空,而迎着周泽退后方向来的老婆婆则是目光一凝,其手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小石碑,石碑上,有雷霆在流转。 周老板二话不说,冲向她的同时, 手掌伸了出去, “泰山!” “…………”老婆婆。 老婆婆直接选择后退,躲开了周泽。 随即,当周泽身形再度落地时,老婆婆面色有些泛青,她被耍了。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双手撑着膝盖,表现出一副我很虚弱的样子。 老头儿和妇人倒是没因此去对老婆婆戏谑或者开什么嘲讽, 三人很默契地, 很快就开始了第二轮的包夹。 这一次, 周泽再度选择从老婆婆的方向去突破。 老婆婆大喝一声,手中的石碑作势就要砸向周泽。 周老板同样大喝一声, “泰山!” “…………”老婆婆。 不敢赌, 认怂, 老婆婆再退, 又被耍了。 第二轮围攻宣告失败。 老婆婆被自己气笑了; 之所以他们仨会选择这种死板的围攻方式,最重要的原因,是防止有人背后捅刀子,但这也同样给了周泽从容跳出去的余地。 “我去那边,你们缠着他。” 老婆婆主动向老张他们那边走去。 妇人和老头儿则是一起将气机继续锁定周泽。 许清朗叹了口气, 伸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但很显然, 海神大人已经戴着眼罩入睡了,同时手机还开了飞行模式。 庆则是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主动向前走了几步,对上了老婆婆。 老婆婆冷哼一声, 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 庆点点头,承认了。 但与此同时, 公园的另一侧黑暗中,终于走出了良和佑的身影。 他们刷了牙, 他们洗了澡, 他们换了衣服, 他们头上, 还喷了摩丝。 庆扫了他们一眼, 当即嗔怒道: “该死,你们用了我的沐浴露!” 良和佑一起耸了耸肩, 道: “你没买我们的。” 三个执法队大佬站在这里, 这气场, 面对獬豸, 自然是不堪一击; 但他们毕竟不是獬豸,强是强,但还没到离谱的层次。 三打一的话, 没太大的问题。 老婆婆有些坐蜡了, 平衡这种东西真的很煎熬人,她又不能再喊一个同类过来,先解决掉眼前的局面,因为若是那边只留一个同类去应付周泽的话,很容易像先前那位西服男一样,被周泽杀了。 就像是双方排兵布阵,手中的牌就这么多,互相对子儿,最后还能维系住一个平衡。 “一打二,能都留下来么?” 庆他们仨缠住一个不成问题,就看赢勾这边能不能留下这俩。 等把这俩干掉了,再去解决第三个,事儿也就轻松了。 “难…………” “你怎么变这么弱了?” “要…………逃…………了…………” 周老板的目光开始在这仨人身上逡巡,确实,他们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决了,似乎,随时可能开溜。 在这种情况下,以赢勾的能力,强行留一个,可以,但想一网打尽,难。 毕竟无论是周老板还是赢勾,续航能力都不行。 也就在此时, 庆嘴里默念着什么, 其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开始融化, 紧接着, 一道黑影从中弥漫了出来, 是那个即将要被当第二批化肥施加下去的仙奴老者。 老者一现身, 老婆婆的脚下就出现了两根细长的影子,居然被直接锁住了。 这种锁,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可能,也就一分钟,甚至还不到,却已经很惊人了,毕竟仙家的手段,不同寻常。 此时, 平衡真的被打破了。 因为庆仨人直接绕开了老婆婆,围向了妇人。 且一出手, 庆、良、佑就同时燃烧起了本源, 这是一开打就直接豁出命了! 哪怕是身为上级领导者的周老板,也被这仨刚加入刚投诚的员工这种朴实无华的奉献精神给震撼了! 这么拼命的么! 忽然间, 周泽想到了什么, 是的, 他明白了, 明白庆他们直接上来就这么拼命的原因了。 在庆他们看来,周泽帮老张是有目的的,不仅仅是帮自己手下获得机遇这么简单; 站在他们的视角,只要能把这些竞争者杀死,老张成了獬豸,那么周泽就能吞掉老张, 到时候, 昔日幽冥之海的主人, 就能重新复苏, 真正地, 归来! 你可以说周泽有些后知后觉,也可以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想着去吞老张这件事; 但想明白了这一层后, 周泽忽然又多出了一层疑惑, 那就是铁憨憨,太平静了! 完全不像是有一盘大餐放在他面前的样子! 一声不屑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带着淡淡的嘲讽: “呵…………年…………轻…………”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它自己 一向对“食物”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的赢勾在这一次罕见地表现出了一种“平静”,仿佛已超然物外,脱离了低级趣味; 但周老板还记得当初周泽吞獬豸分身时也吞得很起劲啊。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庆他们仨已经出手了,平衡被打破了,下面,就该轮到“秋风扫落叶”了。 赢勾彻底苏醒, 他的气息,他的力量, 开始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周老板这近乎干涸的田地仿佛在此时重新得到了滋润; 一切的一切,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节奏了, 这种交接棒的形式,在之前几年里,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可能一开始还有些生涩, 还有些干硬,有些抗拒, 但现在, 熟悉的默契程度到了那种闭着眼都能完美完成的地步。 赢勾上来, 周泽下去, 身体控制权的交接在即刻间完成。 速度快到,让还守在周泽面前的老头儿,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如果说,一开始周泽所表现出来的,是让他们忌惮的神秘,那么现在,就纯粹是一种恐慌降临了。 周泽的眼里,开始有一抹血色的光晕开始流转。 “嗡!” 周泽动了, 直接出现了老头儿的身前。 这一刻, 老头儿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因为他清楚, 这种局面下,任何的抵抗都是毫无意义的。 “砰!” 老头儿的下半身部分直接炸裂, 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獬豸力量在此刻被其毫不顾惜地充当了类似推动火箭的升空的燃料。 他的上半身化作了一道白光, 作势欲飞! 其实,周老板也算是见过“高处风景”的人了。 平日里,反倒是那些小喽喽,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动冲过来拼命; 而真正的大人物,他们往往能提前洞悉到危险,在选择上,也不会拖泥带水。 比如当初的楚江王,自家老巢都被赢勾用血月砸了,却依旧不知疲倦地逃了大半个已知地狱,丝毫没有上来拼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 周泽的手向前一探, 沉声道: “咖啡。” 一时间, 以周泽为圆心的上方位置, 出现了一道道粗壮的黑色铁链,直接锁死了这片空间。 先前周老板打架时,纯粹是靠自己的肉身先扛,再直接“泰山压顶”,没用这些招式。 因为周老板本身的体量在这里,只能直接用绝招; 而在赢勾的手上,再普通的招式,施展出来后,都不逊于周老板的绝招。 所谓的“翻云覆雨”或者叫“咖啡包纸”, 本质上是一个是“锁”一个是“抽”, 任何的事物都有其客观地发展和演化规律, 如同变色蜥蜴靠变色来隐藏自己躲避危险,例如刺猬靠自身的刺来抵抗猎食者一样; 这意味着当年在赢勾的那个年代, 赢勾在面对自己的对手或者叫自己的目标时, 先锁一下让对方别跑掉, 再直接抽一顿, 就完事儿了…… 这, 就是翻云覆雨的由来。 白光在锁链的包围圈里不停地碰撞,让人联想到了桌球或者弹珠游戏,但再快的速度,再大的力量,再眼花缭乱,也依旧脱离不了这块区域的束缚。 周泽的手, 开始捏拳。 锁链开始收缩,挤压着白光的活动空间。 到最后, 白光被彻底锁死, 只剩下上半身的老头儿被困锁在那儿。 表情狰狞,且带着畏惧,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以看见, 他的嘴唇,正在哆嗦。 赢勾没有给他当“龙套”的机会,没让他对自己的同伴喊出“这位是”然后同伴们震惊震惊再震惊类似《康熙微服私访》那种戏码。 固然失去了不少装逼的机会和余韵, 但此时, 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 所以,赢勾直接出现在了老头儿的身后,一拳下去, “砰!” 老头儿, 炸了。 比周老板之前孤注一掷地灭了西服男,赢勾的击杀少了一些激情,多了一抹理所当然。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按部就班的演练; 意外? 折腾? 变化? 不存在的。 所以, 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灭了老头儿, 赢勾出现在了那个被仙奴黑影困住的老婆婆身边。 老婆婆距离脱困可能就只需要那么几秒了,但很不巧的是,周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仙奴黑影在此时知趣儿地退场, 恭敬地匍匐在一边, 也没想逃跑。 老婆婆脸色无比难看,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赢勾没兴趣去听。 掌心下压, 像是榨汁机被按下了启动按钮,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有的, 是宛若一团白色烟花直接平地绽放。 拍拍手, 周泽把目光投向了庆三人那边。 可以看出来,庆三人打得有些艰苦,但三人联手之下,也没露出什么颓势。 打着打着, 妇人忽然笑了, 随即, 她放弃了抵抗, 高举双手。 庆三人迅速分立其左右,防止其逃窜。 他们倒是没有上去直接下杀手,当属下的,自然清楚抢领导的戏份是大忌。 周泽走了过来, 妇人看着周泽, 胸口一阵起伏。 是的, 她也认出了周泽到底是谁, 此时的她, 剩下的, 只有绝望, 还有, 服气。 她看向那边“滚圆滚圆”的老张,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艳羡。 大家本来是平等竞争的关系,结果你请来了外援,而且这个外援,居然还这么可怕,那我们其余人,还玩个屁? 不过, 周泽只是站在她的面前, 没有像之前对那两位一样直接下杀手。 只要杀了她, 老张就能直接“登基”, 獬豸的本源将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将成为新一代的法兽。 在庆等人的眼里,他们不惜耗费本源帮忙牵扯,为的,也是帮赢勾能够重现当年的辉煌。 周泽不知道赢勾在犹豫什么, 虽说赢勾和初代聊天时曾说过, 杯子底漏了, 没修补好杯底前,很难蓄住水。 但以獬豸的体量,真吞了它,就算漏水,也能漏好久了。 又或者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忍心吞老张? 只是,就算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认为赢勾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不想吞老张,但也不影响其灭了眼前的妇人让老张先上位啊。 赢勾, 就这么停了下来。 周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力量和时间的流逝, 也因此, 这种等待, 就更加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庆他们三人,还在等待着,老大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去催。 妇人也在等待着, 老实说, 作为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命, 等待着被“杀死”, 总是一种很纠结很痛苦的过程。 但眼前的这位可怕的存在似乎就是不想给自己一个痛快的, 偏偏她又认为这位可怕的存在应该没兴趣用这种方式来戏谑自己这个小角色以此来获得什么享受感。 周泽就这么站着, 赢勾就这么停顿着, 在体内的周老板终于忍不住了, 道: “怎么了?” “嗡!” 周老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席卷了起来, 下一刻, 他出现在了幽冥之海的上方, 自己正站在白骨王座的平台上。 赢勾这次没坐在王座上, 而是站在周泽的身侧, 背对着周泽, 面朝大海。 “你有话,对我说?” 周泽开口问道。 “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罢了。” 哦, 周泽懂了, 特意把自己拉进这里, 是因为在这里,他能说话不结巴。 “我的意见?” “狗,向来很灵敏的。” 赢勾这般说道。 周老板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下白骨王座下方的那个…………狗洞。 “到底是因为什么?” “獬豸死了,你认为,它是怎么死的?” “吃了过期狗粮?” 周老板调侃了一下, 见赢勾毫无反应, 只得继续道: “可能,我觉得吧,你不是说,当初黄帝一剑之后,世间无仙么,现在,是不是黄帝又回来了,拿着轩辕剑开始斩新一代的仙了?” 轩辕剑的剑鞘都跑到自己梦里来戳戳戳了。 虽说当年的旺财一度在赢勾手里吃瘪, 但你不得不说, 从上古到现在, 也没几个比旺财混得更好的吧? “黄帝已经去了。” “是,死了的意思么?” 赢勾点头。 “那轩辕剑是怎么回事?” “他斩了仙,就不可能让自己也活成仙。 只是, 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 “额…………”周泽。 “他虽然死了,却依旧能斩仙的。” “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他人死了,但生前,他给这世界,立下了一个规则。 人死了,规则还在。” “哦,这样说就能懂了,所以,黄帝人虽然死了,但这就像是每隔一段时间扫毒一样,会做一个大清扫?” 赢勾默认了。 “那到底是不是轩辕剑杀的獬豸?” “不一定。” “不一定?这个世界上,除了轩辕剑,还有谁能杀得了獬豸?” 赢勾又沉默了。 周泽不清楚灵魂世界深处自己所感知的时间和外面时间流速到底有没有落差,也担心就这么聊天下去,外面的自己力量消耗差不多了,别让那个妇人直接逃了去。 “除了轩辕剑,还有谁能杀得了它?” 赢勾转过身来, 沉声道: “它自己。”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生命的升华 警局后面的花园,陷入了一种宁静。 妇人站在原地,虽然一直在克制,但那种随时可能被剥夺的恐惧,依旧在不停地搅乱着她的心神。 庆、良、佑三人分别锁死了女人可能逃跑的余地; 其实,他们仨自己也已经气喘吁吁,消耗本源的亏空,不是能轻轻松松地补充的,甚至会因此造成自己实力的滑坡也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不理解为何周泽现在依旧站在那儿, 闭着眼, 一动不动, 但庆三人还是在继续贯彻着自己的职责。 仙奴黑影没有逃跑,依旧跪伏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一切抵抗, 因为他如果不跑, 等待他的结局, 很可能就是在不久后沦为下一批的化肥。 老张仿佛在一天之内说了几百遍的“好巧啊”, 已经撑得不能再撑。 许清朗蹲坐在旁边,嘴里叼着烟,虽说不晓得周泽和其体内的那位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但至少眼下大局已定。 老许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的面膜带出来, 这么晚了, 还不能休息, 很伤皮肤的。 ……………… “自杀?” 周老板压根无法理解这种逻辑, 但偏偏这个话又是从赢勾口中说出来的, 你能想象出赢勾一边唱跳rap一边和你开玩笑的场景么? 至少,周老板是想象不出的。 “它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越是拥有智慧的生命,就越是追求“存在”,追求“延续”,而不是死亡。 而智慧层次往往也伴随着生命层次,二者,不能说是统一的,但至少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 智慧越高,越怕死,越怕死,就越追求不死,追求……长生。 上古时,獬豸并不是最强大的一个; 但以周老板的“视角”和“世界观”来看, 上古活下来到今天的, 基本都和“赢勾”“旱魃”这种类似,说是活着,更像是在苟延残喘。 也就赢勾稍微好一点,喘的气,能更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曾被赢勾扳断一只角的獬豸, 却成了这批上古“同辈”人中,混得最好的一个。 分身无数, 你甚至可以说, 这是一种宗教, 不, 以宗教来形容它现在的存在,也太小了,獬豸已经超出了那个层次,成为了一种…… “规则。” 赢勾转过身, 看着周泽。 他的容貌和现在的周泽一模一样,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规则?” “我曾经说过,它虽然活着,活着也很风光,但早就失去了自由,如果活着,只是沉睡,那这种活着,还有多大的意义?” “那活着只是玩手办的话还有多大的意…………” 赢勾的目光一凝, 幽冥之海开始结冰。 周泽耸了耸肩,没再说下去。 “生命的本能,是扩张,是延续,是想尽一切办法地去延续。” 赢勾说着说着, 其面前几乎冰封的幽冥之海海面上, 开始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 一头巨无霸一般的独角兽正躺在下方, 这是真正的庞大,真正的无垠。 周老板低下头,看着下面。 这当然不是真的獬豸,獬豸不可能被赢勾拉到这里来当邻居。 所以, 周老板侧过头看着赢勾, 这是什么? 赢勾老师的多媒体教学? 周泽记得自己在上小学时,那会儿多媒体运用、多媒体教学,摆弄个投影仪再带个电脑上个公开课,算是一件很高端很高级的事情。 不光学生们很兴奋,那时的老师们也无比的兴奋, (^-^)V! 上课时居然可以放电影可以放照片可以放文字投影嘢! 可不像是现在的大学里,老师更像是一个个对着PPT念诵的机器。 獬豸的身躯很大,但说实话,没有周老板曾见过的谛听大。 但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无论是地位还是生命层次, 獬豸都能秒杀谛听。 就如同远不是巅峰期的赢勾回到地狱都可以对菩萨来一拳一个道理。 而且, 獬豸的身躯周围, 分化出了一道道白色的丝线, 不, 不是丝线, 这是河流。 它宛若一切的源泉,以自身为圆心,向四周不停地扩散出去,从而密密麻麻,遍布一切! “比作江河湖海,并不是很恰当。” 大家能互相窥觑彼此内心小秘密的“友谊”,往往能让彼此之间的谈话变得更快捷省力。 赢勾顿了顿,继续道: “应该是火种,它把自己,变成了火种。” 说这些话时, 赢勾的目光里, 透露出了一抹特殊的神采, 这里面, 有欣赏。 周泽记得,当初在地狱枯井旁,面对初代时,赢勾的眼里,似乎也有着类似的情绪。 曾经幽冥之海的主人,是高傲的,也是寂寞的。 能让他看得上眼的,真不多,绝大部分,都被他垫在了白骨王座下面。 初代是一个, 眼下, 獬豸也算是一个了。 那时天真,还是两只角的獬豸去地狱,想要用法的力量去惩戒赢勾,结果被赢勾打断一只角,踹了回去。 当时, 之所以没杀它,一是因为獬豸跑得快,二则是因为, 看着獬豸落荒而逃的背影, 赢勾觉得, 这小东西, 还挺有意思。 眼下, 当年的有意思, 现在真的有意思了。 “它是獬豸,但它也不是獬豸,它一直在经历着一种蜕变,从獬豸,蜕变成法。” 赢勾往前走了一步, 踩在了冰面上, 下方, 獬豸身躯的白光越发地旺盛, 导致獬豸本身的躯体, 则在开始逐渐得模糊。 “上古时期,帝尧饲养培育了獬豸,以其为法兽,惩戒不法之徒。 那时,可以说,獬豸就是法,而法,就是獬豸,因为它是执法者,自然也就代表着法律。 但之后,你可以说獬豸升华了,也可以说法升华了,獬豸不再仅仅是法,法也不再仅仅是獬豸。 它和法,都超越了自我,法,不再为人为物为兽所代表,不为任何所影响,不为任何所触摸。 你看与不看,它都在那里,都在那里, 挂着。 他们,已经开始不再区分了。” 周老板默默地点头,认真地听课,甚至想掏出个笔记本拿出来记录一下。 认识赢勾几年了, 这货好像前几年加起来说的话都没今天这么多。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质变; 毕竟, 无论是灵魂,还是肉身, 都会腐朽, 腐朽, 是一种趋势, 无法更迭的趋势。” “这感觉,和黄帝很相似啊,像你之前说的那样,黄帝死了,但那个轩辕剑还能自己戳戳戳,就是那个……规则?” “是的,规则。” “所以,这是它的追求?” 赢勾摇摇头。 “不是?” “我不知道。” “额…………” “因为,它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它这么着急,只能说明一件事。” “轩辕剑,更早找上它了?” 周老板拼命地开动自己的小脑筋,跟随着赢老师的思路。 到底当初上学时也是个学霸,学习领悟能力还是在的。 赢勾点了点头, “在你这里,只是看见了剑鞘,但在它那里,可能剑锋已经抵触在它的脖子边了,所以,它只能自杀,否则,就是被杀。” “等下!” 周老板举起手, 他需要好好地消化一下, 上辈子周老板是个医生,工作很忙,治病救人,存钱买房; 这辈子是个慵懒亏本书店的老板, 你让他一下子去思考和钻研面对这种高大上到了极点的哲学生命起源问题, 确实需要缓缓。 良久, 周老板缓缓道: “虽然被杀和自杀都是死,但被轩辕剑杀,是真的死,而自杀,一来可以躲避轩辕剑给自己的那一剑,而且…………” 如果都是死,被杀和自杀,选择了自杀,那也就意味着…… “自杀,其实是一种延续!” 周老板终于明悟了过来,像是一个优等生,跟着老师的解题思路,终于将一道难题解开了: “它已经不是纯粹的獬豸了,它把自己活成了法,活成了规则。 所以,才有它在自杀前,提前告知那些有自我意识的分身,自己要死了的这件事。 它根本就不害怕被夺位,甚至巴不得被夺位,所以,它没有在自杀前像古代其余帝王一样铲除掉会夺走自己王座的威胁。 它是在期盼着,期盼着它们能赶紧决出胜负,来一个人,可以继承自己的本源。 因为, 无论是谁继承了它的本源, 那个人, 都将被直接抹去。 新诞生的獬豸,其实是法,是规则,其实,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是走了一个流程,一个叫做“自杀”的流程形式; 既躲过了轩辕剑的一剑, 又能保持住自己的存续。 死不死, 换谁上来, 都是它! 所以, 刚刚如果杀了那个妇人, 老张将自动继承獬豸的本源, 同时, 老张也就将不复存在, 獬豸, 将重新出现! 周泽长舒一口气, 想通了这个后,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赢勾, 问道: “你今天,为什么话这么多?” 这不符合你的一贯人设。 冰封下面的, 出现了一把剑鞘的虚影。 赢勾脚踩在那里, 看着周泽, 缓缓道: “这一剑,迟早会轮到我。”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走獬豸的路? 不是啊,獬豸把自己活成了法的精神,谁继承了它,谁就是獬豸。 那我们有什么好继承的?” 赢勾沉默了, 周老板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周老板弱声声带着试探意味地语气道: “咸?” “…………”赢勾。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替死鬼 氛围,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周泽和赢勾仿佛在此时都陷入了一种沉思; 这种沉思, 类似于回首我这辈子, 我到底干了点儿啥?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沉思,最后往往带来的,是——伤感。 周泽打破了沉默, 很认真地道: “我觉得吧,别人追求什么就让他追求去,没道理我在这儿卖油条就比你做学问的低贱,对吧?” 赢勾没说话, 但严肃的表情, 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下。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周老板继续给自己以及身边的这位,同时“咕嘟咕嘟”地灌鸡汤。 慵懒的人,在鸡汤方面,往往有着惊人的天赋,否则看着周围人都在努力,没那一手熬鸡汤的本事,你怎么能催眠自己继续混吃等死下去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看着赢勾,道: “所以说,那把剑,斩来斩去,最后,还是会斩到你的狗…………你的头上?” “迟早。” 周泽抿了抿嘴唇,好吧,迟早。 黄帝死是死了,但黄帝的思想和追求,却一直活着。 人不在了,但他立下的规矩却依旧在,且不知道因为怎样的原因,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和酝酿,终于成了一个体系。 有点像是给这个世界,打上了一个补丁,甚至是,加上了一条程序。 好笑的是,如果当初在地狱,赢勾没有去斩下那十根手指,没阻止仙归来的大势,可能那时黄帝留下的所还不完善的规则也就将因此打破。 正是因为赢勾阻止了,所以才使得黄帝的规则不断地成熟,到最终,成功成型。 而曾为了捍卫自己以前的坚持也算是间接捍卫了黄帝当初信念的赢勾,最后,则开始被这条规则针对了。 逻辑,其实很简单。 只是, 想来想去,算来算去,周老板忽然觉得,赢勾这辈子,总体来说,分为两个部分。 上半辈子拼命地给下半辈子的自己挖坑, 下半辈子拼命地想要从那个坑里爬出来。 “旺财的那种玩儿法,我们拷贝不了的,对吧?” 周老板问道, 其实他也清楚, 这是一句废话。 旺财的那个“论法的精神”,层次和格局都太高了,自己这边,真是一大一小俩咸鱼,你难道还想拿咸鱼开宗立派? 总的来说,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网络游戏的环境的话。 那么,最早期的开荒玩家黄帝,不光是给以后的玩家奠定了一个基本玩儿法和规则, 且还升职到了游戏策划部里去了。 虽然,它的号销了,没了,但他却成功地给整个游戏程序新开了一个规则。 这条程序,需要等待,需要成熟,需要完善,但好在,它终于成功了。 普通玩家不会受到这条程序的影响,因为大家都活不了太久,也玩不了太久。 总有人开新号,总有人销号,一直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之中。 而这条规则针对的,就是那些想尽办法找漏洞一直不销号已经开始会破坏这个游戏平衡的“外挂”玩家。 獬豸和赢勾一样,也属于这一类,虽然獬豸一直在“挂机”。 而赢勾, 可能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号”吧。 为了应对游戏系统的这次“大清扫”, 獬豸走上了一条“我杀死了我自己的”道路。 你可以说是类似于网游里老号销号了,却能把装备和技能等等的一切都转移到一个新号上。 无论哪个新玩家,得到了它的传承,它就将取而代之。 黄帝到底是死了,规则到底是死的,也必须是僵硬的,所以獬豸可以靠这个跳出那个劫数。 当然了,更合适的理解,是獬豸把自己变成了一个NPC。 那种站在新手村村口哪个玩家过来都叫他去村外打野怪或者收集稻草的老爷爷。 哪怕这个服凉了,哪怕已经没新号进新手村了,哪怕外面国战打得再惨烈,这个NPC老爷爷都会一直站在村口,目光深邃,面带微笑地看着远方。 而现在的问题则是,不久后,肯定会轮到赢勾销号的,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讨论赢勾死了自己还能不能活其实没什么意义了,也忒伤感情。 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本是个常态, 但也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 最重要的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到今天的这个局面,不是说赢勾死了其余都可以照旧的。 也不是你想归隐山林就能归隐山林的,虽然很伤感情,但如果真的没了赢勾,到头来,书店里还能剩下几个人,还真的很难说。 自己辛辛苦苦从外面捡东西回来,刚刚堆叠起来的那种累积的幸福,还没享受多久,就将化作空中楼阁,一吹就散。 “不对,你是有方法了,是么?” 周泽看向赢勾。 赢勾这次拉自己进灵魂深处,应该不是单纯地给自己做个科普然后再诉诉苦好好道别一下就洗个澡换身衣服准备等死了。 等死,一直不是赢勾的性格; 嗯,他不喜欢等死,他喜欢找死。 “有个办法。”赢勾看着周泽说道。 其实,很难有人能读懂赢勾现在的心情。 因为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求自家看门狗来帮忙。 按理说,之前让自家看门狗给自己找吃的,这算正常。 养条猎犬还能帮忙打猎呢不是? 但这一次不同,因为这一场危机,如果他是全盛时还好,大不了再和当年斩十指一样,刚一波就是了,哪怕对象换成了黄帝留下的规则,也不见得刚不过。 然而,眼下,他确实没办法去破局。 就像是周泽心中所想的那样,他可以自己不想活,可以自己去死,主动地去死,但不想被别人像是扫垃圾一样挥舞一下扫帚就归入垃圾箱中。 哪怕,这个人,是黄帝。 “什么办法,你说啊,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啊。” 周泽盘膝坐了下来,表情轻松,神态自若。 充分诠释着什么叫“蹬鼻子上脸”。 其实,平日里的周老板可没这么幼稚,但那要看对什么人了,哪怕是在外头砍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大佬可能回家后也会怕老婆。 而对于周老板来说,偶尔撩拨一下铁憨憨,真的是有趣有意思得紧。 “有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在准备这么做了。” 赢勾开口道。 “谁啊?”周泽问道。 其实,周老板认识的大人物也就这么多。 “就在你的书店里。” 周泽愣了一下, “老道?” 赢勾默认了。 “呵…………” 一时间, 周泽忽然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一年前在地狱枯井中初代在赢勾面前很是得意地夸赞自家后代的聪明; 为什么老道当初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丢掉了府君代代相传的基业。 但…… “不对啊,老道应该没到你们这种老不死的层次吧?” 话糙理不糙,老道是末代府君,年龄固然大得很,但和从上古时期就一直苟下来的赢勾旱魃獬豸他们相比,老道简直年轻得可以掐出水来。 按道理,他还没到担心这种事儿的时候。 “他们那一脉的气运,代代绑死,从诞生到结束,再到下一代,生而就有,无法更改。 他们得益于初代府君所建立的这个体系,但最终,这一场劫数来到时,末代的府君,将会为之前的所有先辈一起承担这场反噬。” “所以,意思就是,老道的年龄,不是按照他自己的年纪来算,而应该是从初代开始,一代代叠加起来算?” 这样一算的话, 老道可真的不比赢勾年轻多少了。 要知道初代也就是堪堪和赢勾错过了时代而已。 所以, 如果老道现在还是府君,还住在泰山上,自在逍遥,君临地狱; 那么, 轩辕剑到底先砍獬豸还是先砍老道,还真难说,甚至大概率先砍老道的概率更大; 毕竟,人獬豸虽然活得久,但活得很低调; 赢勾活得久,但现在很惨。 轩辕剑到底先斩谁,肯定有它自己的计算方式,可以算威胁,可以算影响,总之,老道如果现在还是府君的话,绝对是轩辕剑的首要目标! 这么一看, 老道上辈子, 也就是自己经常梦里出现的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还真是……有些恐怖啊。 提前一千年,就已经在为自己布局谋划保命了么? 这种预知的能力,这种先见之明,这种为了保命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的自私和果断,啧啧…… 也挺可笑的, 这种人, 居然成了被地狱万鬼调侃千年的“败家子”。 所以,有时候,在笑别人傻的时候,真的得先警惕一下,可能真正傻乎乎的,其实是正笑话人家的自己。 “他,是用什么方法?” 周泽开口问道。 獬豸的方法不能山寨,因为也无处去山寨,所以,也就剩下走老道的路了,反正大家熟,山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替死鬼。” “替死鬼?”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顿时觉得有些荒谬,有些不敢置信, 沉声道: “菩萨?”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倒计时 警局后面的花园,这种安静,还在持续着,且已经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许是因为先前獬豸力量把这里犁了一遍的原因吧,导致这里的空气,现在格外清新,完爆那些所谓的天然氧吧。 类似于当初庚辰用阵法释放出业火后的感觉,仿佛周围一切的杂质和污秽都已经被和谐掉了。 但时间长了后,确实有些难受。 庆三人已经感觉到了疲倦,若是再持续下去,他们很难保证自己还能有足够的状态去控制住妇人不使得其逃走。 妇人则更是疲倦,等死的感觉,被莫名其妙地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把她串上了竹签,搁在炭火上烧烤,还时不时地翻个面儿,撒点儿盐巴抹点油什么的。 终于, 一直闭着眼站在那儿的周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股子威压, 也随之慢慢地在消散, 宛若退潮时刻。 妇人眼里忽然出现了一抹希翼之色,其双手迅速摊开。 庆三人马上动手,准备反制她。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的身形忽然消失, 且在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妇人的身前, 一只手, 扣住了妇人的脖子, 紧接着, “砰!” 摔,是摔了。 但地面上,连一丝丝地灰尘都没飞扬起来。 妇人身体周围刚刚凝聚出来的力量在这一摔中彻底崩散,一切的一切,都在深刻诠释着什么叫举重若轻。 庆、良、佑三人在此时几乎一起刹车,这才避免了连带着自家老板一起“轰”的结果。 但就像是跑步时忽然止步,身体无法避免地会承受一些震荡,三人或鼻子或嘴角,都有鲜血溢出,体内的气息也一度出现了紊乱。 而周泽,眸子里的目光,再度变得阴沉下去, 这一刻, 让庆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仿佛刚刚的潮涨潮落, 只是自己的错觉。 又像是来自老板对对手的戏弄,像是故意卖个破绽给自己的猎物,让她跑,让她跳,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出手镇压。 周泽的指甲刺入了女人的额头位置, 里面所蕴藏着的煞气开始弥漫出去, 很快, 在女人额头位置,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这个封印,可比当初封印黑小妞的腿时,更霸道无数倍。 妇人的瞳孔开始涣散,一条条黑色的经络开始快速地生长,近乎是眨眼之间,就遍布了其全身。 意识,身体,双重的锁链将彻底断绝女人的一切反抗机会。 是的, 妇人不能死, 否则老张就完了。 甚至, 还不能让她有机会去自杀。 做完了这一切, 周泽回头, 看向了身边的庆三人,还有不远处跪伏在那里的仙奴黑影。 带着浓郁威压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仿佛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肩膀位置。 莫说现在上下名分已定,就是在以前,忽然面对这种来自真正远古巨擘的威压气势,庆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够堂堂正正地顶下来。 “噗通”一声, 庆三人单膝跪了下来。 至于仙奴黑影,他本就跪着,只不过把自己的额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周泽缓缓地闭上了眼, 随即, 再慢慢地睁开, 一股深深的疲倦袭来, 周老板身形踉跄了几下后, 瘫坐在了地上。 威压消散了, 庆他们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比起那位至高无上的恐怖存在,他们还是从心里觉得眼前的老板比较可爱。 所以说,书屋里很多人都有类似的这种“病态折磨”症,症状最为严重的就是安律师他们几个,眼下的庆他们,则处于打磨敲击的初始阶段。 “回吧。” 周泽有些艰难地举起手,挥了挥。 ……………… 这一次,确实是太累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先打了一架干掉了西服男本就消耗极大的缘故,再加上后来赢勾的出现,相当于又一轮对自己身体的压榨。 又或者,是赢勾老师的多媒体课堂因为赢勾不结巴说了那么多的话导致元气大伤。 总之, 在回去的路上, 周老板就开始出现那种意识上的恍惚感。 耳朵边,也开始出现“嗡嗡嗡”的声响,像是不停地有人在自己身边吵吵嚷嚷; 但实际上,车上所有人都安静得很,大概都知道老板不是很舒服,所以都不敢触霉头。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回到了书店,好像被莺莺搀扶了过去,有些凉润的感觉开始袭遍自己全身,为自己带来了久违的轻松。 洗澡,擦身子,换衣服, 一直到躺在了床上, 似乎才得以长舒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眩晕感,像是生病了一样,忽然侧过身,想要呕吐,但还是忍住了。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开始放在自己的额头位置,另一片冰凉则是在自己的胸口位置不停地轻轻滑动。 那种烦闷焦躁的感觉开始逐渐地褪去, 周泽的意识, 陷入了黑暗。 ……………… 滴答, 滴答, 滴答; 又是这该死的水声, 又是这该死的场景, 又是这折磨人的韵律; “艹!” 此时此刻,似乎只能用脏话来宣泄一下自己郁闷的情绪。 挺长时间了,许是因为自己身体素质的提高以及自身的进步,那种赢勾出来后自己身体就大残特残的事儿,真的很久都没发生了。 就算是以前,大不了被老道和莺莺他们抬血人一样抬回来,昏迷个十天半个月,醒来后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外,倒真的没其他的不舒服的。 这一次,像是整个人已经发烧到四十度的感觉一样,浑浑噩噩得让人难受至极。 且在这个时候, 本该好好的休息时间, 又被卷入了这该死的梦中。 回过头, 往下看, 是的, 在水面之下, 轩辕剑的剑鞘还在很猥琐地戳着。 周老板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看都懒得再看那剑鞘一眼。 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 周泽感觉到自己发热的脑门像是舒服平静了一些, 这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讲真, 先不说这剑鞘代表着催命符的“特征”,宛若一个巫婆在你面前预言你不久的将来就将发生血光之灾; 就说这睡觉时间时不时地就被拉入这种单调枯燥的梦里,就已经是一种对于周老板来说难以忍受的折磨了。 可以感觉出来,赢勾有些着急,甚至,你还能感触到属于赢勾的那一抹迷茫。 你不能说赢勾是怕死,但这种自己宛若大街上的垃圾清晨被环卫工人师傅一扫帚清出去的感觉,确实是让一向高傲的赢勾难以接受。 所以,接下来就剩下两条路了。 一条是想办法从老道那里获得方法, 第二条, 就是让赢勾在轩辕剑真的斩到他头上时,赢勾能够恢复至少大半的实力。 可惜,蜡像馆里的那株植物还没真的蜕变出来,但想让赢勾恢复大半的实力,不是花生米变小马铃薯了,至少,得是变大西瓜了才行吧? 又或者,再去找找龙脉? 找个两三条龙脉搁在口袋里,也就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了吧。 但一想到上次找龙脉时的艰辛, 周老板又忽然觉得与其这样折腾还不如继续懒懒散散地等死,至少,能走得安详。 脑子里,各种念头在反复冲击着。 就在这时, 一声很清脆的“咔嚓”声传来, 这声音直接打断了周老板的思绪, 扭头过,看向那边, 水面, 居然已经出现了裂纹。 这, 大概就是倒计时吧?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着,时间,真的不多了。 ………… 书屋一楼的吧台后头, 老道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嘴里咀嚼着果脯。 小猴子蹲在他旁边玩着手机;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老道总是能保持着一种“乐呵呵”的姿态。 最近,他换了家医院,因为原本的主治医生希望拿他写报告,专题还叫《良好的心态是对抗病魔的利器》。 癌症什么的,一开始老道还挺在乎的,甚至为此忍了很久不抽烟。 后来,爱谁谁吧,反正自己早活够本了,该吃吃,该喝喝,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旁边的小猴子刚刚结束了一把游戏,打着呵欠靠在了老道的怀里。 老道伸手抓了抓猴子身上的毛发,扭头,看向那边沙发上躺着的老张“遗体”。 嗯,他们说老张的灵魂也在旁边,就是因为吃得太撑了所以暂时放不回体内。 老道是看不见的,虽说加了符纸灰烬的牛眼泪就在面前抽屉里搁着,但听庆说老张灵魂现在肥胀得跟一只大头鱼似的, 算咧,算咧, 就要睡觉咧, 就不吓唬自己咧。 倒是一同被拉回来的那个妇人, 让老道多看了几眼, 妇人年纪也不小了,长得也早就蜜桃脱水了,再嫩一些,就有罪恶感了,再老一些,就下不去嘴了。 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样子, 倒是让老道有些叹息: “唉,可怜的大妹子哟。” 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身边的小猴子见状,也叹息了一声,抓了抓自己脑门上的毛。 老道一巴掌拍在了小猴子的脑门上, 笑骂道: “毛都没长齐呢,刷牙去!”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拯救大兵小队归来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让你更寂寞…………” 张信哲动听的嗓音在书屋回荡着,伴随着咖啡的香气和上午明媚的阳光,将生活的味道点缀得恰到好处。 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给这南大街日复一日地注入着生机。 昨晚休息得不是很好,导致周泽哪怕现在躺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也依旧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还是最熟悉的猫屎咖啡,熨烫得最整齐的报纸,却无法掩盖住此时的情绪。 上辈子时周泽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那些被判死刑的犯人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现在,周老板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轩辕剑在上,代表着的是一种绝望,哪怕是从上古时期到现在算是混得最好的獬豸,在面对轩辕剑的压力时,也不得不选择“自杀”。 就像是那些罪有应得的死刑犯在面对人民的审判时,那种绝望。 揉了揉眉心, 喝了一口咖啡, 恰好此时老道扛着扫帚回来了, 自打上次治好那位儿子的“病”后,老道在他们那个环卫工圈子里,人气和地位再度得到了提升。 不说别的,只要他想,学西方组织一个环卫工人罢工寻求更好的福利待遇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通城, 环卫, 我为王! “老道,坐。” “哎,好的,老板。” 老道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小猴子窜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 老道拿着毛巾,开始擦汗。 “问你个事儿。” “好的,您问吧,老板。” “是…………” 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因为周泽清楚,这个问题,眼下的老道回答不了,但怎么把老道给切换到那个可以回答问题的那位,似乎还真的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难不成, 现在直接把老道踹倒在地上,试着杀死他,看看能不能激发出小宇宙? 但万一没激发出来,老道被自己给直接玩儿死了,那该怎么办? 手指敲了敲额头, 周老板觉得自己的头又在开始痛了。 “老板,你不舒服啊?” 老道关心地问道。 “嗯,老道啊,你平时会做梦么?” “做啊,经常做的。” “比如?” “比如,大妹子啊,嘿嘿嘿。” “没做过那样子的一种梦,就是有剑鞘或者有剑来找你的那种的?” “嗯?没有唉,老板,贫道又不收藏古玩也不喜欢耍剑, 怎么可能会做那种梦嘛;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是。” 周泽点点头,挥挥手,“行了,你去忙吧。” “好的,老板。” 茶几上的咖啡被拿起来,一饮而尽。 莺莺贴心地走了过来,给咖啡续杯。 随后,莺莺走到周泽沙发后面,伸手给周泽做头部按摩。 她不会问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也不会去刨根问底地想要分享所谓的秘密,她只是在你需要她的时候站在你的身边。 周泽闭着眼,享受着这种按摩。 “嗯,莺莺,最近开始用香水了?” “许娘娘送的,他自己提炼出来的香水。” “哦。” “老板,好闻么?” “还不错。” “吱呀…………” 发动机齿轮剧烈的摩擦声以及汽车轮胎和地面的狂热亲密接触所带来的撕裂; 紧接着, 车上下来了安律师和小男孩。 安律师抱着一个血葫芦,小男孩也抱着一个血葫芦,俩人风一样地冲进了书店。 周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去徐州开展“拯救大兵庚辰”行动的安律师一行人回来了, 不过,很显然,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周泽记得在临行前,安律师曾对自己保证过,有危险就直接见死不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损兵折将的结局,意味着那边的事情肯定出了什么意外。 周泽起身,走到旁边,看了一下。 小萝莉身上有好几处明显的血窟窿,虽然做了包扎,但依旧有黑色的鲜血不停地溢出,血液呈现出一股子特别难闻的味道,像是在垃圾场里浸泡了三天三夜的原味气息。 庚辰依旧是婴儿的身子,在其肚脐眼儿的位置,有一个可怖的伤口,也是一样,不时有黑色的鲜血溢出。 “这是,被污染了?” 周泽皱着眉头问道。 “老板,我止不住血。”安律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心焦。 小男孩有些无助地看着周泽。 他们在一路上,一直尝试着各种止血的方法,但就是无法成功,甚至,你强行堵住了其中一个伤口,伤者身上就会自己再裂开一个伤口。 “送去隔壁药房,先让他们做个清创,我来处理。” 伤势很棘手,但还没到马上嘎屁的程度,当然了,若是继续不处理,这肉身,肯定是得废掉了。 同时,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无论是小萝莉还是庚辰,他们的灵魂似乎也被锁在了这具身体里。 莺莺和老道负责把他们送去隔壁药店, 安律师走到周泽面前想说什么,却被周泽捂着鼻子挥挥手,有些嫌弃道: “天大的事儿,洗了澡再说。” “…………”安律师。 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能讲究还是尽量去讲究,讲究,能让你的生活变得更有品质; 因为,不讲究慢慢地就会变成将就。 周泽去了隔壁药店,药店里有三个男医生,俩可以负责一些简单的手术,另一个是划水开药的。 他们像是三只被生活“打磨”过的傀儡,至少在这家药店里,再匪夷所思的病人,他们也都能习以为常了。 清创做好了后,他们就默默地退出了手术室,不多问也不传谣。 当然了,他们的生活还是照旧,也就是在药店里时,会因为受到隔壁书屋的影响,会变得“不以为然”起来。 周泽没换白大褂,这种手术,真正的问题已经不在于处理伤口了,因为无论是小萝莉还是庚辰,这俩人的心理坚韧程度哪怕去学关公刮骨疗毒也没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把伤口内的感染源给清除掉。 安律师和小男孩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洗了澡,还换了白大褂。 小男孩的白大褂太大了,拖在地上像是礼裙。 “老板,可以解决么?” 安律师问道。 小男孩也很认真地盯着周泽。 “问题不大,说吧,怎么回事儿。” 周泽把自己的指甲先刺入了小萝莉的腹部,煞气开始慢慢地流转溢出,同时开始裹挟附近的某种特性的力量。 整个过程无非是先勾引,再撺掇它们红杏出墙; 一般来说,煞气这种邪恶属性爆棚的力量对这些东西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没费多少工夫,小萝莉体内的污染源就上钩了。 周泽把指甲猛地抽出来, 一缕黑色的污血也随之飙出,溅洒在了天花板上,前几天刚重新装修过的天花板开始迅速龟裂且变得熏黄。 周泽抿了抿嘴唇,抬头看了一会儿,随即低头,开始帮小萝莉缝合伤口和包扎。 “我听说,用美容针可以把疤痕留得小一点?” 小男孩凑过来说道。 周泽愣了一下, 看着小男孩, 又看了看小萝莉, 随即, 露出了一种在看着禽兽的表情, 问道: “王轲知道么?” ……………… 书屋对面网咖的房间里, 庆刚刚洗好澡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小姑娘家家的,挺可爱也挺有气质。 不得不说,刘楚宇买衣服的水平,是真的不错,到底也是个会打扮自己懂得生活的人。 而比起庆, 她的俩小伙伴就有些凄惨了, 良和佑都穿着三角裤坐在床边, 表情冷漠,冷漠,冷漠。 衣服脏了,破了,但没新衣服了。 “我已经让他去给你们买衣服了,是我的疏忽。” 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了起来。 “这次,亏空,有点大。”良开口说道。 “而且,他为什么不杀了她!”佑则是有点想不开。 因为,他们清楚,只要那个妇人死了,那么那个书屋的鬼差就能继承獬豸的力量。 到时候,无论是用还是吃,都是巨大的财富! 庆摇头道: “我们现在是他的手下,是他手下的狗,帮主人打猎后,至于怎么处理猎物,是主人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真憋屈。”良伸手拍了一下床板。 “我们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佑发出了一声叹息。 庆放下了水杯, 看着自己的俩小伙伴, 很认真地道: “我们再也回不去那个时代了,那个作为执法者具备着无上荣光的时代,那个让我们自豪,让我们骄傲的身份,早就成了过去式。” 顿了顿, 庆继续道: “但新时代的开篇,还是在我们手上,这车,我们已经上得有点晚了,所以得抓紧时间好好表现。 别有抱怨,别有怨怼; 下次,哪怕需要我们其中一个或者两个去牺牲,也别犹豫。 剩下的那个,早晚有一天,会在地狱重建执法队,到时候,会把死去同伴的名字一起刻在最高处的执法队石碑上的。” 最后, 庆感慨道: 我们不再是我们,我们依然是我们。” 第一章 墓穴 “说吧,怎么回事儿。” 给小萝莉和庚辰做好手术的周泽洗了个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安律师和小男孩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像是犯了错等待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唔, 这个姿态, 有点奇怪哦。 周泽在自己专属沙发上坐了下来,莺莺走过来接走了毛巾。同时递上了咖啡。 安律师的超霸杯更浓郁了,因为安律师走的这几天里,积了太多的货。 虽说过期咖啡越陈越香, 但耐不住库房地儿不够了。 在这个过程中,安律师开始迅速进入状态; 先是肩膀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在颤抖,随即眼圈泛红,嘴唇微张,鼻头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 “老…………板…………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说人话。” 周泽没配合安律师在这里玩儿煽情,他自己这边还有轩辕剑的事儿在烦着呢。 安律师点点头,擦了擦眼泪,拿起茶几上的超霸杯,开始“咕嘟咕嘟咕嘟…………” 周泽记得安律师之前预约过结石手术的,但因为去徐州耽搁了,不由问道: “你的结石手术什么时候做?” “啊,出去几天,不知道怎么的,不疼了,估计好了差不多了吧,谢谢老板关心。” 说完, 安律师又开始“咕嘟咕嘟咕嘟…………” 周泽点点头。 放下了超霸杯,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开始正式地叙述: “是这样子的,老板,我们一开始是接到了庚辰的求救电话,但当我们赶到徐州时,我们直接失去了庚辰具体位置所在的线索。 不过,徐州那边的土地倒是很会来事,稍微说点好话给点孝敬,人家就愿意给我们线索了。 所以啊,还是老板你英明,提前让我们整合了咱们通城的这些牛鬼蛇神,不然咱通城地界也会跟其他地方一样漏成了筛子。 其实吧,徐州,也算是古城了。” 安律师这里所说的古城,并不是说徐州有多少保存得很好的古迹,毕竟类似于西安那边靠兵马俑吃饭的福利对于其他地方的人来说,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实际上,不止是徐州,还有其附近的淮安、扬州这几个城市,都是从很古代开始就算是名城之地了,相当于古代的北上广。 不过是近代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式微了下去,在全国范围里依旧是经济发展很好的地区但在苏省这里,则是排下半区。 但这几个地方,你要说真的发现地里埋着什么古墓或者是什么遗址,还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那个土地说,前些日子在徐州城往北七八十里的地方出现过一团诡异的黑气。 我们就去那儿查看了,找了半天,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找到了庚辰留下的痕迹。 这货喜欢没事做时就随手拿身边的材料做做傀儡什么的,我又和他曾在一起待过,所以发现了他曾逗留的位置,在附近再找找,就看见了一个盗洞。 盗洞不大,里头的墓室也不大,但却很深。 我们没敢急着下去,想多看看情况,就在那儿干等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我们才小心翼翼地下去瞅瞅。 墓室真的不大,就一个主墓加俩耳室,搁在今天,也就是个小套二的面积。 而且,里头的陪葬品也很奇怪,没看见什么金银珠宝这类的冥器,连陶瓷瓦罐也没看见一个。 原本一般拿来放陪葬品的俩耳室,里头居然全是棺材,一开始看颜色,我以为是青铜器棺材,但摸了之后感觉有些软。 应该是一种类似胶脂类的材料,就是这种,老板你看…………” 安律师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露出了青色的材料。 周泽伸手在上面捏了捏, 不是很硬,稍微用力一下就能变形。 这感觉, 有点像是过期了的喜之郎。 “我们一开始没敢碰这些棺材,生怕多事儿,要是搁平时,我肯定二话不说把这些棺材都给老板你背回来。 虽说没其他的什么陪葬品,但就是卖里头的古尸也够咱们书屋继续亏本个几百年的了。” 其实,尸体也算是文物的一种,而且其价值,有时候比所谓的陪葬品文物更高,比如埃及的法老遗体; 在国家的边疆区域,到现在还在流传着谁谁谁当年贩卖楼兰古尸发了大财的励志故事。 安律师知道自家老板的性格,如果没有庚辰遇险的前车之鉴在前,他是真的愿意把那些棺材尸体什么的都打包回来的,老板肯定欢喜。 “不过,主墓室没有棺材,只有一口大池子,像是泡浴缸的那种感觉,我们就是在那里头发现了庚辰。” “然后呢?” 周泽清楚,肯定有意外发生了,否则小萝莉不可能弄成这个样子。 “是我的原因。”小男孩这时开口道,“一开始,我们把庚辰拖出来了,但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对那池子失了神,感觉,像是那池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一样,让我下意识地走进去。” 周泽别有深意地看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是一头僵尸,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 能对他产生效应的东西,很可能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效果。 “这总不能捡回来一个又丢一个回去吧?”安律师这会儿开口道:“我们就想把他弄醒,谁知道他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养往池子里去。 这家伙,我打又打不过,还是靠林可,用爱情的力量让他醒悟过来了。 老板,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听情情爱爱的狗血故事,我这儿就不细讲了,反正和那些言情剧里没什么区别。” “嗯。” 周泽点点头,这个,可以脑补。 爱情的力量感化了成魔的男主角,用烂了的套路了。 “然后,你们就回来了?” 周泽眯了眯眼。 “嗯,回来了。” “那林可是怎么回事?” “她……她下了池子,去拉他的,应该是被池子污染了,庚辰之前就是在池子里泡着的,也被污染了。” “也就是说,只有你们两个,没有事?” 周泽指了指安律师和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点点头,“我下了池子,没有事,林可下去拉我,她被污染了。” “那你呢?” 周泽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果断地排除了选项,让事情变得更清晰起来。 “我……我没下池子。” 所以说,那个池子,只有僵尸下去,不会有污染的风险,其余人下去,都会被污染。 “那之后,你们就回来了?” “嗯,回来了,担心他们俩出什么意外,就赶紧开车回来了。” 安律师清楚,对僵尸无效的东西,对其他人又能产生感染的病症,大概,也就只有自家老板能有把握来解决了,所以没敢耽搁,直接带着俩伤号回来了。 “那处地方呢?” “盗洞被我封存了,还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和老许的没法比,但至少也能加一点儿保险。” “庚辰,他为什么去那里?” “这家伙到现在都没醒呢,我们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池子里起起伏伏了,他为什么去那儿以及他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刚做好手术,问题不大了。”周泽说道。 “嗯,老板厉害,两世名医,杏林…………” “林可就让她好好休息。”周泽道。 “谢谢老板。”小男孩马上说道。 “我懂了,老板。” 安律师则是直接起身,走出了书店。 周泽身子微微向后一靠, 招手示意莺莺过来。 “老板,怎么了?” “收拾下东西,可能下午我们就得去徐州。” “好的,老板。” “老板,这么着急的么?” 小男孩有些意外道。 周泽没回答, 而是捡起了先前安律师留在茶几上的那块绿色的材料, 放在了鼻前轻轻地嗅了嗅, 其实, 真没什么味道, 但是冥冥之中, 却给周泽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等着轩辕剑下来是一天,躺着也是一天,反正都是一天数一天地过,稍微挣扎一下翻个身,也不过分吧? “老道啊。” “哎,啥事儿,老板?” 一直坐在吧台后面给小猴子梳毛的老道抬起头看向这边。 “你也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儿和我一起出门。” “好嘞,老板。” 老道倒是挺兴奋的, 要知道, 老板可是好久都没有带自己出门做什么任务过了。 其实, 以前之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带老道出门, 一来是因为看重老道守家的本事, 有老道在书店里,遇到谁上门,先通城一日游招待着,招待招待着人估计就躺药店里去创收了。 二来则是因为,以前血淋淋的教训太多,带老道出门,没事儿他也能给你趟出事儿来。 虽说生活需要精彩,但太过精彩的话,心脏吃不消。 不过,这一次倒是周泽故意的,轩辕剑在头顶一直摇晃着,自己确实需要找个能够和末代沟通的机会。 没有末代的直接联系方式, 只能带着老道出去晃悠晃悠, 万晃悠出效果来了呢? 这时, 安律师推开门站在了书店门口对周泽道: “老板,庚辰醒了,迫切地想对您表达救命之恩呢。” 关于最终卷 刚看到新章节的大家应该都看到了那个“最终卷”,是的,这也确实最后一卷。 其实,龙很能懂那种追一本书,当成了自己的一种生活习惯的感觉。 每天吃早餐时,或者晚上睡觉前,刷一下更新,一边吃一边看,或者看完了就睡觉。 书屋,又是很休闲系的小说; 而且后台的数据也告诉龙,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和龙这个咸鱼作者一样的咸鱼读者都在跟读。 但真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书屋写到现在,稿费收入还是很可观的,毕竟字数越多的书在更新时,一般情况下,稿费也会不断地提升。 龙完全可以今天水水,明天水水,当个新闻播报员书评采集员,再写个几年都不算事儿。 完全可以躺在这本书上面,过着旱涝保收的生活。 不用担心新书扑街,不用担心竞争,不用担心压力,一直混着赚钱。 但说实话,这种日子,太缺少激情了,还没到三十呢,远远没到养老的时候。 书屋已经340万字了,已经是龙所有在的书和不在的书里, 篇幅最长的一本了。 创作时间,也是最长的一本。 靠着书屋, 龙拿了大神约, 拿了月票第一, 去参加了年会, 拿到了自己的第一本实体书, 书屋的漫画也将在七月份在腾讯动漫上线。 说起来好笑,每次接受采访时,对方问龙《深夜书屋》构思了多久呢,是从哪里获得的灵感呢? 然后每次都成了龙的装逼时间: 额,那啥,构思了半天吧。 年少轻狂的岁月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年纪,讲的应该是有始有终。 说是最终卷,但应该还是有不少篇幅和剧情的,龙之前就说了好几次了,预计是今年下半年时完本。 每个人物,每个角色,龙都会好好地交代。 慢慢地填坑,慢慢地写好他们一个个的归宿。 因为群像下来的人物角色太多,所以这个急不得。 这本书,龙不打算靠番外的方式去打补丁,反正咱该怎么写就在正文里好好地写好。 结局,龙已经想好了。 这个结局,不逊于广播后期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会给大家呈现出一种看一部优秀电影快结束时的感觉。 一月份争月票时,龙就直接说过的,龙现在不缺钱了,虽说没大富大贵,也没版权大卖什么的,海景别墅什么的也不可能, 但生活一日三餐什么的,已经不用担心了。 当初扑街时,成绩不那么好时,自己曾说过,希望有一天,不为生活所累,就单纯地写故事。 没理由真到了这一步后,怂了,变了,是吧? 《深夜书屋》的最终卷,不会很慌乱,不会烂尾,事实上,大家回头看看979章,那一章结尾,其实也挺好。 接下来,龙慢慢写,也不刻意追求结尾,甚至会变本加厉地水,慢条斯理地水,多运用景物和人物心理描写填充字数啥的。 哪怕你们骂我赶紧完本别水了,我也装没听到。 也不设置什么具体时间了,大概是下半年吧,如果真的没写完,拖到明年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的啦, 有始有终, 不负这家开在臆想世界的书屋, 不负大家前后将近两年时间的陪伴。 未来很长, 不止一家书屋。 ————————纯洁滴小龙 第二章 画中人 推开病房门,可以看见庚辰靠在枕头上,已然苏醒。 脸色惨白,额头位置,还有点点血斑以及焦黑的痕迹。 这些痕迹,之前是没有的。 领会了老板意思的安律师,提前“友好”地叫醒了虚弱中的庚辰。 对他,真的没太多可以客气的地方,将心比心吧,既然人家没真心拿自己当老板,那自己又何必傻乎乎地对他关爱有加? 任何事儿,都讲究个将心比心。 安律师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周泽坐下。 庚辰看着周泽,嗫嚅了一下嘴唇。 小模样,可怜得紧。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吐沫星子将安律师淹死说他虐待儿童呢。 但这帮鬼差癖好是真的奇怪,不男不女的周老板也见过,比如冯四儿就不止一次地女装过。 装嫩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小萝莉林可不说了,淑女心萝莉身; 庚辰直接给自己整成个婴儿身子, 甚至连老张头,似乎也被影响到了,这次还阳弄了个小男娃的身子。 不过,周泽注意到了,庚辰那苍白的面容下,其目光里,竟然有些许的闪烁。 他似乎是在犹豫,是否应该说真话。 且,把这种犹豫,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也没想遮掩。 周泽没急着发问,他在等着庚辰说话。 庚辰似乎是准备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开口道: “我一直在找,更高明的制作傀儡的方法…………” 周泽缓缓点头, 这开场就比安律师舒服多了,开门见山。 傀儡制作,到了庚辰这个层次后,真的需要去“采风”的,不仅仅是作家和画家这类的艺术家需要采风,庚辰这种的也是一样。 有时候,一个新的创意,一个新的灵感,甚至能够颠覆自己对傀儡原本的理解; 当然了,若是能观摩一下前代更高明的傀儡,这价值,就更大了。 “在一本清朝人的古册……算是日记吧,我知道了徐州的那个地方,很可能有我所需要的东西。 因为他在日记里说,曾在那一天晚上,看见长得一模一样的一群人在林子里说话,后来,他回到家重病了一场,认为自己是中邪了,看见了幻障。 我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去找寻日记主人说的那个地方,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真的找到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机关师墓穴,打了盗洞下去后,我看见了一口口棺材,那材质,很特殊,不是我们傀儡一行常用的材料。” “材料的话,我看过了。”周泽点头道。 庚辰顿了一下,继续道: “我开了一口棺,里面的尸体,保存得很好,这不像是殉葬坑,因为哪怕是在古代,再有钱有势的人,给这些殉葬的人都配上这么一口棺材,这代价,也确实太大了一些。 而且,这尸体一旦取出了棺材,遇风后,就直接风化了。” 周老板感觉自己在听《盗墓笔记》的故事,但也没打断庚辰,让他继续说下去。 从庚辰刚开始见到自己进来后的目光,周泽读出来了,庚辰,在最后,有大料。 “两侧的耳室,都是这种棺材,堆放得很整齐,但让我意外的是,主墓室里,只有一个池子,没有棺材。” 周老板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庚辰现在的叙述,其实和安律师之前的叙述差不多。 当然了,最大的重点,应该是在那池子上。 很有可能,先进来的庚辰,比后进来的安律师他们,额外看见了什么。 “那池子里的水,有点黄,也有点暗红,算不上清澈,看起来,有点类似于溶化后的巧克力的感觉。 但这个池子,对于我来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听到这里,周泽愣了一下, 你也是僵尸? 小男孩因为那个池子差点着了魔,最后还是靠林可“爱情的呼唤”才清醒过来的,那你呢? “因为那池子,是傀儡师真正的巅峰水平!” 庚辰的眼睛开始微微泛红,这是一种自己信仰的狂热。 可以说,在被阴司除名几乎成了和安律师一样的白身之后,庚辰的大部分心思和精力,其实都放在了钻研傀儡之术上。 再加上周泽昏睡了一年,这段时间书屋也基本风平浪静,他更是撒开了腿儿在外头使劲地嗨! “寻常的傀儡制作,和机械制造很相似,先做部件,再拼装,最后以阵法相连接。 而这个池子,是一种能够直接将傀儡完整塑造出来的容器! 傀儡,从一开始出现时,就是完整的! 这不光光是省略了拼装的环节,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一种新的层次,新的起点,以这种方式制作出来的傀儡,在品质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那就是坐在你面前的朋友对着你拼命地吹一个他很很感兴趣而你却一点都不懂也没兴趣的话题。 他吹得津津有味,你还得装作很礼貌地样子认真听。 “那是奇迹,真的是奇迹,有了它,就能从一开始,给傀儡灌输进阵法,哦不,不再是阵法了,而是直接灌输思想!” 周泽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则是在旁边敲了敲床边,道: “说重点。” 庚辰瞥了安律师一眼, 继续道: “只是,那个池子已经荒废很久了,里面,只剩下了残留的溶液,且这些溶液,也早就已经变质。 它就在那里,池子就在这里,但我却没办法复原它,也没办法重新启动它,我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稚童面对连数学家都无法解开的高难度猜想。 你们知道,这是哪一种绝望么?” “你再不说重点,我会让你体验到绝望。” 安律师忍不住了。 庚辰看着周泽,忽然笑了,笑得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煞白了。 “老板,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允许,我都想跪下来,抱着你的腿。” 安律师在旁边愣了一下, 卧槽, 画风怎么忽然朝着不要脸的方向狂奔去了! “你们知道,我刚走到池边时,我看见什么了么?” 庚辰伸手,指向安律师, “拿纸笔。” 安律师点点头,二话没说,直接去拿了一张大白纸和一支铅笔过来,甚至还贴心地找来了一块木板给庚辰垫着。 庚辰的小手握着笔, 开始画了起来。 真正的优秀的傀儡师,其实都是优秀的画家。 这个道理,和真正游戏的工程师,基本也都会画上几笔一个道理。 周泽和安律师都站起身, 分别站在了庚辰病床的两侧, 看着白纸。 白纸上, 出现了一座水池, 水池的细节做得很详细,足以可见庚辰对此的痴迷。 不过,池子中间的画面, 一直在留白。 他是在故意吊胃口! 终于,其余的边边角角终于画好了,庚辰开始画池子中间的部分。 水浪,波纹, 然后, 池子中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像是躺在池子里,浮浮沉沉。 安律师说过,他们仨下来时,就看见庚辰在池子里浸泡着,没说过看见其他什么人。 很显然, 这就是庚辰所额外看见的东西了。 “池子里,是有一个人躺着的,不,确切地说,只有半个人。” 庚辰一边画一边还在很严肃地解说着, “因为这个人,只是一个半成品。 我估计,这可能是一个试验品,用来测试用的,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时间不够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这具傀儡没有做完制作就被迫停止了。 那个池子也被废弃了。 所以,其他的身体都是被盛放在棺材里,就它,还继续在池子里漂着。 我当时很好奇,靠得很近,想去触摸他,但不小心被池子里的水溅到了身上。 怪我当时热血上头,没注意得上这水里有问题,所以没怎么在意,等我真的注意到时,我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池子里的水了。 我发现我在不断地虚弱,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不断地迷失,最后,没办法,在我还剩最后一点清醒时,我打电话给老安求救了。” “你得感谢那边信号还不错。”安律师调侃道。 “是啊。” 庚辰应了一声, 继续在画。 他先画腿,再画手,从下往上画,然后再开始继续补充细节。 “这傀儡,只有正面,他反面,是缺失的,就像是一个人,自自己脑门儿上顺着切下了一半。” “也就是只有丁丁没有屁股呗。” 安律师形象地补充道。 “嗯,是的。” 最后, 庚辰开始画脸了。 值得庆幸的是,一来,庚辰记忆力很好,二来其绘画技术很强,三来,安律师找的白纸很大, 给脸部留下了很大的操控空间。 庚辰很认真地画着, 池子里的人的面容, 正在不断地清晰,不断地立体,不断地写实。 周泽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安律师的嘴巴则是缓缓地张开,仿佛可以吞下仨鹅蛋。 “老安,还记得当初我和你在扬州被追杀时的那个晚上,你拿出了老板以前的照片给我看过的么?” “什么,没有,不可能!” “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怪不得老板上辈子一直单身,徐乐这货却能直接当林家的上门女婿,你还硬要我看,说上辈子的老板,真的没这辈子的徐乐好看。” “…………”安律师。 终于, 庚辰放下了笔, 抬头, 特意盯着周泽, 道: “这就是我在池子里,看见这个未完成傀儡的,真实模样!” 画中, 在池子中浮浮沉沉的人, 是周泽, 是上辈子还是医生的周泽! 第三章 翻云 “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安律师忍不住问道。 画里躺在池子里的人,真的就是上一世的老板模样,而且年纪也对的上,差不多就是老板刚出车祸时的那个年纪。 最开始和周泽接触时,安律师其实私下里调查过周泽的,当然了,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老板也没保守过这个秘密。 毕竟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医生,又不是QJ犯,没啥不好意思说的。 但那个半成品傀儡怎么就能和老板上辈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庚辰对着安律师翻了个白眼, 道: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在这个环境,在这个场合下, 他敢开玩笑, 就真的得做好开玩笑后直接归西的准备。 “但不是说在巧克力里面么,你怎么可能把人的脸看得这么清楚的?” 安律师还是觉得不可信,或者说,这真的太扯了。 “就是这么的清楚!” 庚辰瞪着眼,示意他是用自己的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也画得明明白白。 “我去的时候怎么没了?”安律师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进来的原因,打破了里面的平衡,你进去时,已经化掉了。”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夏天冰棍化掉不是很正常么?”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嘛,老子为了救你特地跑徐州去的,还哼哧哼哧地把你扛回来,你…………” “我谢谢你。” 庚辰放下了手中的笔, 转而看着周泽, 很认真地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长得像而已,毕竟,我对老板你上辈子的模样,也只是通过老安给我看的照片里见过一次罢了。 但有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撞脸,可能是各种各样的意外因素凑成的。 但既然发生在老板您身上,那就肯定有他的必然。” “你继续休息吧,我下午就动身去那边看看。” 周泽把画纸卷起,收了起来,径直走出了病房,显得,很是平静。 安律师瞪了一眼庚辰,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庚辰继续躺在病床上,似乎刚刚的说话和动作耗费了他太多的元气,导致现在有些萎靡不振。 实际上,他本就是被安律师强行“叫醒”的。 “呵…………” 干笑了一声, 庚辰缓缓地闭上眼。 ……………… “老板,老板,这货肯定没说实话,至少还有所保留,你让我再去问一趟,这家伙就是皮痒。 妈的,以前只觉得这货正直,但现在怎么觉得有点不识好人心呢?” “咱也没少坑他。” 周泽倒是看得很开。 搁在以前,庚辰在书屋里就是个背锅的,也是那时候锅比较多,他赶上了好时候。 “以前不是没什么关系么,路见不平坑一手,人之常情嘛不是。” 安律师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的很多行为处事,真的和“善”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跟着周泽后,因为周泽本人的“道德癖好”,迫使安律师强行改变了一下。 “我能感觉,他不愿意说,可能有他的原因,况且,他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那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啊,电视剧电影里不都这样么,探险前,先给你埋个坑,然后去了后肯定出事儿。” “行了,我心里有数。” 周泽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手中捏着的画纸缓缓摊开。 不得不说,庚辰的绘画功力确实是真的强。 不过,对画中池子里的这个人,周泽本人其实都有些陌生了。 这辈子刚开始时,每次照镜子看着“徐乐”的这张脸,还是会觉得很不习惯的。 那种一觉醒来,一边刷牙一边抬头看向镜子的感觉, 堪称每天早起固定的一场恐怖片。 后来,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毕竟, 徐乐这货别的地方不咋的,但长得,确实不赖。 这个世界上,纯粹吃软饭的男的毕竟还是少数,不是大家都有骨气,而是长得好看的毕竟也是少数。 反而好笑的是, 这个时候, 再回头看一眼自己上辈子的模样, 反而不习惯了。 有点类似清初时的一道剃发令,无数人为此反抗,等到民国要剪辫子时,又是一大堆人拼命护着不愿意剪。 太多太多的东西,都是虚的,唯有习惯俩字,才是最恐怖的。 “老板,我们是午饭后走是么?” 安律师特意问了一下。 周泽点了点头。 “好嘞,那我上去先冥想会儿。” 说完, 安律师就上楼了。 不过, 进了房间后,他没在床上盘膝坐下,而是打开了房间窗户跳了下去。 绕了半圈,从西侧又走到了药店门口进去了。 推开病房门, 安律师再度走了进来, 这一次, 他的面色沉静如水。 庚辰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但这是“糊弄鬼”呢, 你能睡着么你? 安律师走到庚辰床边,居高临下,就这样看着他。 终于, 庚辰缓缓地睁开眼, 二人目光对视。 安律师没说话, 先开口的,是庚辰: “有些话,我不能说,也不方便说。” “呵呵。” 庚辰看着安律师, “老板不都没再继续问么。” 安律师点了根烟,继续默不作声。 “这方面,你安不起可比我有经验的,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做手下的,有开口的资格和余地么?” 安律师的眼睛眯了眯, 对着庚辰的小脸吐出了一口烟圈, 点点头, 又站起身, 给他掖掖被角, 转身, 走出去了。 ……………… 午饭,比较清淡,六道菜,全是素炒,外加一份凉拌香菜。 很多人是不吃香菜的,但对于喜欢这一口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饭毕, 安律师很自觉地把车开出来,他能带路又能当司机。 周泽坐在后车座上,莺莺坐在周泽旁边。 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是老道,老道手里还抱着小猴子。 一车四人一猴,就这样出发了。 路上,下了一阵子雷阵雨,雨势很大,但在一个小时后也就停了,太阳公公又重新冒出了头。 等到晚上时,才终于到了徐州境内。 又绕了城区半圈,到星月满空时,才抵达了最终目的地。 下车后, 周泽站在车旁活动着身子, 莺莺帮周泽按压着肩膀。 坐了这么久的车,确实有点累了。 安律师倒是没怎么显累,毕竟在真正做事儿的时候,安律师还是一点都不矫情的。 “老板,就是这儿了。”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那片林子。 不过,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 而是开始环视四周。 林子周围,包括自己等人现在停车脚下踩着的地方,还有些清晰的泥泞水沼,但林子里,却显得很干爽。 这是一种小细节,一般人都会忽略掉的小细节。 但安律师这辈子大部分的日子其实都在过着“要么在坑别人要么防止自己被别人坑”的生活,所以,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不是你布置的阵法造成的?” 周泽走到安律师身边问道。 “我那阵法也就是个二把刀,稍微屏蔽一下感知,掩耳盗铃可以,但还真没什么防水的效果,不然我开什么律师事务所啊,直接去菜市场挂个牌子专修房屋漏水不比这来钱快得多?” “所以说,有人来了。” 说这句话时, 周泽默默地取出烟,自己嘴里咬了一根,还递给安律师一根; 丝毫没顾忌可能随时都会出现的“十面埋伏”, 很自然地让安律师帮忙把烟点上。 都到了这儿了, 该惊动的也早就惊动了, 打草惊蛇也早打了, 也就没必要再自己吓唬自己玩儿什么小心翼翼了。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 唉, 膨胀了,膨胀了。 “之前庚辰进去后,引发的一些动静连土地都感应到了,可能被其他哪方面的势力也感应到了吧。” “但来得可真快。” 这时, 林子里开始有一道道人影快速地闪烁, 宛若是刚刚不小心捅了一下马蜂窝,马蜂们开始倾巢而出。 周泽继续抽着烟, 安律师看了一眼自家老板,也继续跟着淡定地抽着烟。 莺莺双手放在口袋里,站在周泽身后。 老道抱着猴砸, 猴砸想出来打架, 但被老道按下去了! “人还不少。”周泽感慨着。 “嗯,确实不少。”安律师附和着。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慌的,他不担心老板会打不过,担心的是自己别不小心被误伤了。 还担心一个,就是那个墓穴别被这帮神秘人给毁了,老板好不容易哼次哼次地坐了这么久的车过来,要是要看的要找的东西没了,啧啧…… 这时候, 四周一片的黑影已经将周泽等人包围了起来, 有种拍警匪片被匪徒包围的既视感。 不过, 并没有出现一个头头走出来“哔哔哔”一通废话的剧情, 也没人问你们是谁,来自何方,互报家门,做什么先礼后兵的铺垫。 周泽默默地把抽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烟丢在了地上,鞋底在上面轻轻踩了踩。 同一时刻, 周围的黑影像是在一起结印, 声音很虔诚, 也很整齐, 结印的同时, 他们一起喊的是: “翻云!” 第四章 自裁 “翻云!” 一条条黑色的锁链破土而出,带着惊人的声势,四周的环境,也被这忽然出现的大面积浓郁煞气迅速包裹。 安律师拿烟的手抖了抖, 莺莺咬了咬嘴唇,有些好奇地看着四周出现的大铁链子。 老道和小猴子嘴巴同时张得很大; 无他,这一手,他们以前见了很多次了,因为自家老板经常用。 虽然, 名字有些不同。 眼前的这一幕,让周老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悟了过来。 因为周老板有一个优点,谁欠了谁拿了我的东西,心里可都记着呢。 书屋现在拿来给黑小妞死侍他们种地的蜡像馆,一开始,其实就是这些家伙开的。 而这些家伙,确切的说,是他们这一族,在最开始,其实是赢勾的仆人。 应该不是什么亲近仆人之类的,很可能就是帮赢勾搬运搬运骨头做点儿垫高高的活计。 那一战之后,赢勾陨落; 当年他曾经的宫殿现在也在地狱里,但被阴司当作了一个“试练基地”,有点类似于国内早期不少研究所或者大学用的就是前代王公大臣或者什么大总统大总理的府邸。 人死如灯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昔日汇聚在地狱正中央的幽冥之海都被各家分了,只剩下了一条冥河,虽然也流传着很多关于冥河的传说,但它和最鼎盛时期相比就是个弟弟。 大人物分肉,小角色自然是分汤。 白骨王座这件让周老板在灵魂世界一次次瞻仰的好宝贝,就被那一族的祖先在赢勾陨落后据为己有了。 无数载岁月以来, 他们把白骨王座当作了自己一族的圣物,且遥奉赢勾为他们的荣耀图腾。 反正在他们看来,赢勾早已经死了,千百年来,活人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把死人供起来。 因为死人在上,你可以说他是你们的爹,但他不可能又活过来真的来当你的爹。 无数载的研究,他们还成功地和白骨王座里的那些魔神们成功进行了沟通和联系,且能够引以为助力。 虽说那些魔神当年不过是赢勾吃了或者酿酒后拿来当垫子用的,但那是相对颠峰时期的赢勾而言是这样,事实上,这么多年之后,光是凝聚在白骨王座里被镇压羁绊了无数载岁月的这些魔神们,若是都放出来,也绝对是一股可怕的风暴。 周老板当初还对他们许诺过空头支票, 后来因为各种那种的事情忙着,比如忙着晒太阳忙着品咖啡忙着教莺莺按摩手法等等等, 一直没能抽得出来时间来找白骨王座;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关于那一族的所在,你根本就毫无消息,要是真的有消息和确切位置的话,周老板估计还真原因拼着去京城…… 哦不,那太大逆不道, 是拼着去西安再去挖一条老山参给赢勾去把自家的物件儿给拿回来。 不过,却真是没预料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节点,他们却忽然自己冒了出来。 一上来, 就使上了他们一族的圣术——翻云。 广泛一点地讲,大家其实都师承于赢勾, 但一个是老祖宗偷看学来的一个是被手把手身体负距离接触教出来的, 能一样么? 周泽笑了笑,手指微微弯曲再伸展,像是在做着预热活动, 身上的煞气开始浮现, 紧接着, 双手撑开, 十根指甲刺入了脚下的地面。 “咖啡。” “嗡!” 顷刻间, 那些刚刚被召唤出来的铁链像是失去了本方主人的控制,没有向下封锁过来,转而是在半空中像一棵棵海草一样不停地摇摆、摇摆、摇摆…… 场面上,无限接近于群魔乱舞,像是广场舞中加入了新的现代元素。 下一刻, 周泽目光一凝, 身上的煞气宛若燃烧起来了一样, 连带着周围的这些铁链也被覆盖住了, 这是直接强行抹去了这些由煞气凝聚而出的铁链上的其原始主人的印记, 强行收归于自己掌握! “轰!” 一道道铁链横扫出去。 “砰!” “砰!” “砰!” 一声声炸裂之声传来,像是一个个气球摆放在你的面前,然后你拿着一根针去一个个地戳破,居然还带着一种清晰的节奏变化。 随后, 铁链消散, 地上出现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黑洞, 空气里, 还弥漫着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有点类似于檀香,挺好闻的。 周围, 你能看见一团团白气残留那里,继续袅袅。 仿佛十几个篝火刚刚拿水熄灭,还在继续苟延。 不是他们太弱, 事实上这十几个人忽然出手, 以这山寨版的“翻云”,困锁住一个强横的对手真的没太大的问题。 也就是他们这次运气不好,用错了对象; 就像是谷歌和百度都是做搜索引擎出名的,但能一样么? 一举反杀了对方这么多, 但周老板没有任何的骄傲; 其实, 事情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之前还能说是猜测, 但现在, 既然那一族的人都能嗅到这气息来到这里,足以说明这个地方肯定是和赢勾有关系的。 周老板还没去问赢勾,因为周泽清楚,赢勾肯定能“看”到这一切。 之所以他还什么都没说,要么是不方便说,要么是,可能连他自己本人都已经忘记了。 这倒不是开玩笑,你能记清楚你这辈子记事以来的所有的梦么? “老板,在这儿。” 安律师走上前,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地洞。 地洞不大,从外头看过去,就是个圆坑。 “老安,你和莺莺在上面看着。”周泽对安律师说道。 “好,老板。” “嗯。” “好的,老板!”老道。 “老道,你和我一起下去。” “…………”老道。 老道很想问为啥, 我难道很强蛮? 但还是点点头,跟在周泽的身后,待得自家老板下去后,老道特意把小猴子留在了上头,再跟着老板一起下去了。 洞口位置很狭窄,但下去后,就慢慢地宽敞了,《桃花源记》里的“初极狭…………”跟个万能膏药一样, 似乎适合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洞口描述。 一开始得弯腰,接下来就可以直接站着保持一下平衡,然后就一直往下滑行。 周泽先落地,侧过身,把滚下来的老道抓了一把,没让他脑袋朝下摔到地上去。 外头既然有人在看着了,这里面,肯定也是有人的。 就像是玩儿游戏一样,外头是小怪,清理了小怪后才能去面对BOSS。 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正因为危险才要特意带老道下来。 这会儿确实很无奈, 以前老道是靠随即触发的效果, 但往往是这种随机触发的想要特意“触发”一次时,会特别难。 “老板,你走前面,贫道保护你!” “嗯…………” 周泽没说什么,走在前面。 老道在后面神色紧张地保护着。 就像是安律师之前说的那样,这个墓室很小,俩耳室里也就摆放着合起来二十具出头的青色棺材。 周泽没在耳室里过多停留,直接去了主墓室。 主墓室的池子旁边,站着三个人。 旁边俩穿着白袍子, 中间那个穿着黑袍。 嗯, 很标准地反派打扮。 在周泽走进来后,这三个人一起转过身。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金色的面具。 这让周泽恍惚间以为又见到了那位菩萨,因为他们的面具款式真的很像是在同一家淘宝店里买的。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这三个人在看见自己后, 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跪得很整齐, 真的, 你能见过学校国旗护卫队会练习走正步,能看见练功房里满怀青春和激情的少男少女们在那里练舞, 但你听说过练下跪的么? 三人跪了下来,且是那种五体投地。 周泽眯了眯眼, 之前自己和赢勾两次闹地狱,要说这一族的人没收到消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所以, 他们应该清楚, 赢勾还活着。 外加自己刚刚在上面的那一手,他们应该也感应到了。 有些标志性的东西,真的很容易就能说明身份。 他们就这么跪下来了,倒也能理解,有的人对膝下黄金看得很重,但很多人真的没怎么在乎,刮蹭个车能跪送漏个快递也能跪。 一直在老板身后小心警惕地保护老板的老道这时探出头来, 手指着前方跪着的三个长袍, 道: “老板,别被他们忽悠了,这帮人在玩儿先礼后兵呢,真要听话的话,老板您让他们在你面前自杀看看,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 老道的话,卡在了自己的嗓子眼儿里。 因为他话还没说完, 前方跪着的三个长袍每个人都伸出了一只手, 手中有暗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而后, “噗!” 每个人, 都直接把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煞气化作的火焰开始焚烧他们的灵魂, 三团火苗“嗡”的一声窜起, 而后在几个呼吸间, 原地, 只剩下了三团青黑色的烧焦痕迹。 老道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满脸的不敢置信: “妈、妈、妈嘢,真自杀咧!” 第五章 造人 若是此时安律师不在上面而是在旁边, 肯定会惊呼: “老道,你的嘴今天开过光!” 周泽一开始也是有些惊奇,毕竟这仨长袍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他们三人脸上面具给人的感觉上,都和那种臭鱼烂虾不搭边了; 没真的交过手,具体实力还不得而知,但应该也能算是难啃的仨骨头。 但真的就这么二话不说,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你面前自尽, 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以预料。 偏偏他们也不说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说,就这么自尽了,留给看着他们自尽的满头雾水。 周泽是清楚老道的身份的,但你硬要说这次也还是老道“发功”所致,那就真的有点过于神化了。 合着以后大家都爱干嘛干嘛,有事儿就把老道推出来,给老道嘴上抹点儿香油再丢两粒木糖醇, 直接让敌人自杀书屋众人再跑去收尸就好了? 周泽默默地走到那仨长袍刚刚自杀的位置, 就在水池前面, 距离水池,真的很近很近。 沉下心分析一下, 周泽认为, 他们的自杀,应该和老道没什么直接关系,和自己的身份,应该也没多少关系; 真正让他们自杀的,可能是这块水池。 这块水池,能迷惑僵尸,但不会对僵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而其他人一旦被水池里的水沾染到,就是被污染的解决,参照庚辰和小萝莉。 但还是有些说不通,毕竟庚辰和小萝莉也没自杀。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这一切。 根据周老板这辈子以来的经验,凡是出现了那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事情时,大概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 但,那又是谁呢? 在这墓穴里,在自己和铁憨憨的面前? 而铁憨憨又毫无反应? 总之, 这一族的人, 出现得很唐突, 走得更唐突, 仿佛就是刻意在今天跑出来刷个存在感,屁事儿没干,屁话没说,就又没了。 周泽在池子边蹲了下来, 这池水一直在轻轻地荡漾着, 色泽上确实和庚辰之前所描述的无二,宛若一大缸的德芙巧克力在这里被融化回炉了,且给人一种:如丝般顺滑的感觉。 周泽特意侧过身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道, 老道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 周泽摇摇头, 算了, 先不打算冒险了。 很多人在内心中都有自己才是“天命之子”的情节,总觉得很多事情在自己身上会出现特殊照顾,但往往会很快被现实教做人。 周泽抿了抿嘴唇,没有选择先让自己去接触这池水,而是继续就这么坐着。 先是庚辰所说的和上辈子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再是当初的奴仆一族重新在这里显现; 你要说这块地方和赢勾没关系,周泽是真的不信的。 倒不是想去质问什么,也没去往其他地方猜; 于周泽来说,赢勾真要算计自己,自己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哪怕之前都是铺垫喂鱼,留作日后所用,光是看赢勾这么辛辛苦苦地份儿上,好像也没什么。 二人的关系,其实早在第一次在地狱赢勾宫殿那里面对十常侍时,就产生了变化。 当时周泽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没了就没了,你活下去也挺好,至少,比俩人一起死了的要好。 后来,赢勾带着周泽走过漫长和绝望的奈何桥,以自身的沉睡,换来了周泽的保存。 二人的关系,从那一天开始,就变了。 以前,还是在互相提防,之后,就一起比懒了。 而眼下, 周老板求的,无非是个解惑罢了。 只是, 赢勾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周泽忍不住了,直接在心里问道: “怎么了?” “和……我……有……关……” 赢勾回应了,说明他一直在窥屏。 刚刚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而且他也承认了,这个墓室,这个水池,和他是有关的。 “嗯,然后呢,拿来做什么的?” 周老板问道。 “不……记……得……了……” 很诚实得回答,无以复加的诚实。 “真的不记得了?” 赢勾没再回答,显然,他说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懒得再回答重复的问题。 周泽伸手摸了摸下巴,这就有趣了。 这里的一砖一瓦仿佛都和赢勾有着一种天然的关系,但赢勾却不记得自己曾搞过这个东西。 而且,这个不记得,应该不似作假。 可能,这块小小的墓室,或者叫小作坊,和赢勾当年的宫殿比起来,确实小到不值一提了。 但现在“故地重游”,又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泽伸手,伸入了池水之中。 水池里的水并不是冰的,一般来说,在这个季节,地下的水应该都会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但这里的,却是温热的。 带着一种腻腻的感觉; 一股温热,顺着手掌开始慢慢地传递到周泽的四肢百骸,仿佛身体的疲惫在此时都被一扫而空; 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小男孩之前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而迷失的吧? 好在,舒服是舒服,周泽却依旧能控制得住。 毕竟,这辈子,因为赢勾的关系,吃过太多好东西了,自控力上确实不一般,小男孩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一点点的温暖,还无法让周老板迷失。 可能,这就是女儿要富养的原因吧。 水池很深,半截手臂下去,还没见到底。 指甲长了出来,且开始慢慢凝聚出缕缕煞气,周泽想要试探一下水池大概的范围,不过,这一缕煞气就像是在加油站里点了根烟………… “咕嘟咕嘟股…………咕嘟咕嘟…………” 水池里的液体,开始沸腾起来。 老道吓得往后退了好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板继续把手放在这已经沸腾了的水池中。 沸腾之后,先前的那种温柔的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肆虐的狂暴。 仿佛, 前一秒还是读书会:普希金的诗里曾这样写道………… 下一秒则是开了趴:爱武瑞巴蒂跟我一起来嗨………… 凶猛的煞气像是一支支冲锋着的大军,向周泽发动了冲锋。 不过,周泽可没兴趣在这里和这帮煞气斗气,直接封闭了自身的感知,让那些煞气没办法进来。 池水的面积不大,也就十个平方出头,底部也摸清楚了,深度大概是两米,普通小浴室里的水池都能比它大,也就没它深罢了。 但就是这一池水,被庚辰奉为神迹。 可能真的是术业有专攻的缘故吧,周老板坐在这里时,除了感受到了澎湃的煞气,倒真是没其他的感觉。 “闭………目…………” 赢勾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周泽闻言,缓缓闭上了眼。 “煞……气……相……连……” 周泽不疑有他,没有犹豫,放开了防御。 “轰!” 刹那间, 池子里的煞气开始冲入周泽的体内, 好在, 一来属性相同,周泽体内的僵尸煞气属性品质还更高一些; 二来到底是僵尸体魄,耐糙。 所以,走火入魔的狗血情节确实没有出现,但也是让周老板身体鬼畜般的剧烈颤抖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被人拿着电击棒疯狂输出。 “然、然、然、然、后、后、呢…………” 哪怕是不用嘴巴,但就是在心里说话,你的思绪也会因为这剧烈的煞气碰撞而产生间接性地停顿。 “想……一……个……人……” 周泽明白了, 这应该就是这座水池的使用说明书了。 只是,这操控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光是这煞气入体哪怕是普通的僵尸也都根本吃不消,要么直接给撑爆了,要么就走火入魔了。 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为赢勾量身定做的操控方式,当然了,可能当初这么设计时,并没有想这么多,毕竟也没想着去推广,只是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 直接手一伸进去,就能操控运作了,简单快捷方便,这很赢勾。 慢慢的, 水池中, 开始有一个人慢慢地浮现出来, 老道离得有点远,但也能眺望着瞅见水池里浮出了一个人。 浮出来的, 是莺莺, 圆润却不显臃肿的腿,姣好可爱的容颜,外加脖子以下肚脐以上那部分的高耸天成。 莺莺曾说过,老板全身上下,他都了如指掌; 其实,彼此彼此啦。 周泽睁开眼,看着水池里浮现出来的莺莺。 巧克力色的水池所凝聚出来的身体肯定也是相同的颜色,但就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显,仿佛一切一切的细节都在此中得到了完美地展现。 这就如同现实中很多人看黑人,总觉得他们都长得一个样子一个道理; 但实际上,可能其他肤色的人种看黄种人,也觉得他们长得都一样。 这会儿,周泽也明白了庚辰之前的描述和临摹,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他当时确实能够看得很写实很详细。 不过, 下一刻,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是周泽完全始料未及的, 水池中的莺莺竟然也睁开了眼, 看着周泽, “嘤嘤嘤…………” 第六章 开棺 连这声音,都也是一模一样的; 除了这肤色,其余地方,都能完美呈现出周泽脑海中的“莺莺”。 怪不得庚辰之前说,用这池子造出来的傀儡,是有灵魂的。 “傀儡”,一直有模仿操纵之意; 而这池子的能力,使得其所制造出来的东西,已经脱离了“傀儡”的宽泛标准。 当然了,这池子使用受限得很,庚辰说这池子好像被破坏了,但实际上,是他自己本人根本没办法去操控使用它。 “噗!” 周泽把手从池子里抽出来, 躺在里面的莺莺并没有融化,而是继续被保留着,但是已经失去了活性,只是伴随着池子里的液体开始轻微地浮浮沉沉。 周泽又尝试着用自己的手去触碰池水,且还故意触碰了一下莺莺,这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使得莺莺的身体逐渐开始消融。 抿了抿嘴唇, 周泽大概明白了, 既然庚辰说进入这里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应该就是之前有人不知道以何种方式操控过这水池,类似于自己“制造”莺莺时一样,制造了一个自己。 因为没真的做“时间”测试,但先前自己动了池水才导致莺莺开始融化的现象大概率可以猜出,这身体保留的时间应该能够很长。 如果你不去惊动这池水的话,这身体很可能就一直会这样。 庚辰靠近了水池,而且以他傀儡师的身份见到这水池后就跟见到了信仰一样,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上去摸摸? 这也就是庚辰看见了而安律师他们进来时池水里已经没了的原因。 但这样一来,就很难具体地推断出到底是在多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制造了自己了。 “你记起来了?” 周泽在心里问道。 先前可是铁憨憨在线教学; “没…………有…………” “那你刚才?” “只……是……知……道……如……何……操……控……” 周泽点点头,他是信赢勾的。 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也没必要去否认,更不会这般连续地否认。 哪怕他本想要掩藏什么,但被自己连续问了几遍后,他大概会选择歇斯底里地吼一句“看……门……狗……” 而懒得和自己做过多虚假的解释。 “老板,刚刚,真的是太神奇咧。”老道见没什么危险,周泽的手也已经从池子里抽出来了,这才敢靠近了一些。 “这池子能搬回去么?”老道挠挠脑袋,显然,他是对这个很感兴趣的。 正常人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吧, 虽然这东西现在看起来好像除了制造你心仪的充气娃娃以外, 似乎也没什么明显可见的用途。 而且,刚刚周泽自己也感应到了,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个莺莺,只是反馈自己思想的“玩偶”,且不是血肉之躯, 具体是什么材质也不得而知,看样子倒像是巧克力做的。 但既然这个水池这么高级,周泽感觉,想做出血肉之躯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前提是得往里头先加点特殊材料。 周老板到底不是傀儡发烧友,对这玩意儿玩了一次后,兴趣也就降低了。 他更关心的,还是这个地方和赢勾的关系。 站起身,周泽开始围绕着池子慢慢走了起来,四周的岩壁上,没有什么壁画,但却显得很平整,手触摸上去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凉感。 找了一圈,并没能发现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似乎这里就仅仅是一个“工坊”,所谓的墓室,只是感觉上像而已。 周泽干脆走出了主墓室,老道忙跟在后头准备护驾。 先前的耳室,周泽都是放过了,没仔细去看,这一次,他亲自掀开了一个绿色的棺盖。 里头, 躺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男子的肤色不是那种巧克力色,而是和常人无二。 “是颜料么?” 周泽伸手想要去触摸一下,但他的手刚刚碰到对方时,对方就直接风化了,成了一堆放置在棺材里的沙子。 手指,轻轻地棺材壁敲了敲,周泽没再去开其他的棺材,起身后,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就准备上去了。 还真是, 莫名其妙的一天啊。 “妈嘢!” 老道的尖叫声忽然传来。 周老板心里一动,随即大喜。 老道被动技能——趟雷, 触发成功了? 周泽转过身,看见老道正站在一个棺材前,很是惊愕地盯着下面。 棺材盖被老道先前推开了一点,只露了一小段,周泽往这边走近,通过那个缝隙看了一下里头,里头躺着一个老人, 第一反应,是没认出来,因为老人没穿衣服; 这里躺着的人,都没穿衣服。 而事实上,哪怕是一个你再熟悉的人,当他忽然赤条条地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也会迅速产生出一种陌生感。 毕竟,除了澡堂里的搓澡师傅等少数职业,大部分人的日常交际生活中,都是面对着穿着衣服的人。 但等这短暂的陌生感被排解掉后, 周泽马上认出来了, 这里头躺着的, 是老道! “老板……这,这,这,额是不是死咧?” 老道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 身为白事儿先生,鬼故事当然听过不少,尤其是那种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却还一直不知道自己死了的鬼故事模版更是早就泛滥成灾了。 “所以,老板你才特意带额下来的?” 老道开始了脑补。 自己是怎么死的? 死于癌症吧? 对,其实自己早就死了。 周泽没理会在这边疑神疑鬼的老道,而是转身又找了个棺材,使劲推开了棺盖,里面躺着的,是赤条条的许清朗。 没做太多停顿,周泽又连续推了好几个棺材盖。 安律师, 老张, 黑小妞, 甚至还有林医生。 也就是在林医生那边多停留了一会儿; “呵……” 氛围很诡异,变化也很诡异,但身为巡检了,还曾杀过阎王,你要说就这么地被这“鬼故事氛围”给吓唬到了,也真的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些场景的变化,没有让周泽失去分寸,但还是默默地点了根烟。 吐出烟圈时, 微微抬头, 看向上方的壁面。 庚辰下来过,打开过棺材; 安律师下来过,打开过棺材; 自己刚刚也打开过棺材; 也就是说, 在老道开那口棺材前,这里的棺材已经被随机打开过三次,这三次里,都没有出现书屋熟悉人的面孔。 而当老道打开了棺材后, 自己连续地开棺材, 出现的全是自己熟悉的人。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三次正好是例外? 运气太好, 一直没开到熟悉的人? 庚辰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巧合和意外这种事儿,得看发生在谁的身上。 周泽抖了抖烟灰,又很随意地掀开了几个棺材盖,里面躺着的分别是:庚辰、老张头、冯四…… 尤其是庚辰, 居然还是那婴儿的身躯, 放在这么大的一口棺材里,显得那么的渺小。 “老板,这是咋回事咧,大家都死咧?” 周泽的目光,在老道身上重重地扫过去。 先前那三个长袍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自杀的一幕又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是因为老道么? 赢勾很熟悉这里,却又不记得自己曾建造过这里,甚至不记得来过这里。 周泽也不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赢勾自己本人以外,还有谁能神通广大到去更改赢勾的记忆。 再加上两次的巧合转折点都出现在老道的身上, 这个地方, 和末代有关系? 但末代是闲得蛋疼,跑这里来特意制造一个只有赢勾这种级别的大僵尸才能够操控的“傀儡池”? 说不通啊, 说不通啊…… 思考的时候,往往费烟,一根烟,不经意间就到烟屁股位置了。 把烟头丢在了地上,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边算是西侧的耳室,经过一连串的开棺后,不剩棺材了。 周泽走到了东侧耳室里,老道虽然还在琢磨着大家是不是都死咧,但还是本能地继续跟着自家老板移动,方便护驾不是! 进入东侧耳室后, 周泽手指着前面的一口棺材, 对老道喊道: “去把那口棺材推开。” “哦,好的,老板。” 老道马上走到棺材边, 心里忽然还有点小期待, 这里头, 又躺着的是哪个熟人? “推!” 周泽催促道。 “好嘞,老板。” 老道开始发力,但他的力气确实和周泽没法比,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把棺材盖推出了一丢丢,但已经足够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咦,老板,这个人我不认识唉?” 老道迷糊了。 “是不是女的?” “是啊。” “是不是很瘦。” “是啊。” “是不是嘴唇左侧下面还有一颗痣。” “是啊!” 周泽舔了舔嘴唇, 走到老道的跟前,把棺材盖再推开了一些。 里头,躺着的确实是一个嘴唇下面有一颗痣的瘦高女子。 “老板,她是谁啊?”老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离着咱书店不远街面上一个奶茶店里的职员,我去那儿买过奶茶。” “啊?”老道懵了一下。 周泽深吸一口气, 确定了, 和老道无关。 重新环视四周, 周泽的目光开始变得深沉起来, 这里面, 有个东西藏着 且, 可以看透自己的内心! 第七章 转换 这个墓室里,有一双隐藏着的眼睛,他能看透自己的内心,甚至,能够让自己想着在棺材里出现什么人就出现什么人。 书屋的其他人出现在这里,你还能营造出点儿诡异的氛围; 但连街上因为买奶茶只见过一次的年轻小妹也躺这儿了,闹啥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刚刚接触了水池,且还制造出了一个“莺莺”,这是否会导致自己和这间墓室里的环境产生了一些共通? 有点类似于法器认主? 但周老板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绝大部分时候,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前头浪,反正家里有一个赢勾坐镇。 多少次,有人想夺舍自己,或者想用精神力侵入自己,自己都是大大方方地让他们进来,然后让赢勾去负责款待他们。 如果自己的某一部分精神真的和这间墓室产生了什么联系,赢勾不可能没感应,他也不可能不通知自己。 “喂,你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周泽在心里问道。 “没……有……” “还是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 “没……有……” “那会不会是旱魃造的,毕竟你们都是僵尸,所以可能操控说明书也设计得…………” “她……笨……” 哦, 言简意赅。 大概,在赢勾眼里,旱魃只是一个笨女人,再加个前缀,身份地位崇高,但本质还是那一个单字的形容。 再继续在这里逗留下去,也不见得能发现什么了,周泽干脆带着老道上去了,然后让老许一个人下去再看看。 众人之中,安律师的阵法只是个二把刀,也就老许在阵法上有造诣。 在老许下去查看的时候,大家就都坐在盗洞旁边。 莺莺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布,上面摆放着了不少零食干果什么的。 出门在外,只要带着莺莺,她就能把你的生活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用怕麻烦,毕竟莺莺一个人扛一个火车皮出门都不会觉得累。 周泽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一块鸡蛋糕慢慢地吃着。 老道和小猴子一人一袋薯片,咀嚼得“嘎嘣”脆。 安律师拿着一片西瓜一边吃一边凑了过来, 小声道: “老板,咱得想想办法,把那一族的所在地给找出来呀。” 之前,他们一直躲藏着,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冒个泡,但也真的是冒个泡而已。 小喽啰被周泽直接反杀,仨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又莫名其妙地直接自杀。 合着真的出来亮个相,刷一下存在感,特意来蹭个盒饭? 周泽把最后一块鸡蛋糕送入嘴里,接过莺莺递送来的纸巾擦擦手,问道: “你有办法查的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一族既然私藏了白骨王座,肯定得小心翼翼地藏着,光是那白骨王座,就足以让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巨擘眼红了。 况且,赢勾再出现的消息,他们只要不聋不瞎肯定早就收到了,这种势力,要是在地狱没个眼线,谁信啊? 何况在九常侍上台之前的阎罗时代,阴司早就被各方势力渗透成筛子了。 “老板,我是这样想的,他们既然派人来了,证明他们很看重这个地方,既然他们派过来的人都死了,那么,很显然,他们会…………” “他们会不敢再派人来了。” “…………”安律师。 “比起其他人,他们才是最害怕赢勾的。” 安律师扯了扯嘴角,砸吧砸吧嘴,点点头,道: “也是,也是,是这个道理。” 这时,许清朗从盗洞里爬了出来。 “老许,有什么发现么?”安律师热情地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道:“感觉像是人类的顶尖科学家去观摩三体文明。” 这意思是,能看出很厉害,但根本看不懂。 老许在旁边坐了下来,拿过一瓶矿泉水先喝了几口,继续道: “这里面的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严重超纲了,就是老板说的那种可以和墓室联系起来的阵法,我找了很久,甚至都不确信是否真的存在。” “行吧,赶以后有空,把这块地拍下来,盖个小研究院,你没事儿就能到这里看看。” 安律师很是豪气。 “不便宜吧?” “多去几趟澳门的事儿,就当给咱澳门同胞经济发展做做贡献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许清朗问道。 “今晚就先不走了,先在这儿扎个帐篷,休息吧。”周泽做了决定。 “那明天呢?”安律师问道。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 “老板英明!” 帐篷很快就搭建好了, 周泽和莺莺一个帐篷,老道和安律师一个帐篷,老许直接睡车里。 虽说徐州这地界,真的谈不上什么荒郊野外,也不是什么大山深处,但安律师还是第一个来做守夜的。 ………… 周泽躺在帐篷里,闭着眼,身心开始逐渐放松下来。 莺莺很乖巧地躺在他身边,给他带来夏日的清凉。 其实,莺莺身上的“寒气”真的没以前那么强烈了,用莺莺的话来说,下面好像也解冻了。 但莺莺给周泽带来的那种安宁,那种平静,却依旧如同以前,没有弱化一分。 搂着她在身边,闭着眼,你仿佛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这种满足感,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心静下来后,却没能如愿以偿地睡下去。 一是因为周泽小心, 他真的不想再做那个被轩辕剑很猥琐地戳戳戳的梦了; 二则是因为,心神刚平静下去,自己的耳边,就听到了水声。 水声不大,很轻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你甚至能够脑补出那处水池里的巧克力液体在轻轻摇摆的画面。 周泽想要隔绝掉这种感知,却发现自己越是想要隔绝,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 “咕嘟…………咕嘟…………” 一时间,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有那股子巧克力色的液体开始慢慢地升腾出来,他正在覆盖自己的身体,正在填充着自己的四周。 “莺…………” 周泽刚准备开口, 四周的液体却疯了一般向自己涌来。 一时间, 整个世界, 像是都被德芙集团承包了。 周泽开始催动自己体内的煞气,想要强行反抗,同时开始呼唤铁憨憨。 但铁憨憨那边却没有反应, 下午的时候周泽还想过自己从不怕什么“夺舍”“精神入侵”这类的东西, 果然, 这Flag,真的不能乱立。 大多数人在小时候,大概都会幻想过自己被糖果这类的东西包围着的感觉,周泽小时候自然也是一样。 但现实中,这种感觉,真的不算多好。 油腻的感觉袭遍全身,带来一种空洞的绝望。 好在,周老板精神坚韧,没有多慌乱,只是不停地尝试着冲破着四周的阻滞。 一下, 两下, 三下, “噗通……” 终于, 四周的压力忽然一松, 周泽猛地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身边的莺莺, 只是, 当周泽把目光投向身边时, 看见的, 只是空荡荡的水池边缘。 再环视四周, 自己竟然躺在主墓室的水池中。 起身, 从水池中爬出来。 周泽看见自己的身体居然是巧克力色的,用手搓了搓,并不单纯是染色的原因,因为自己里面的皮肤,也是这个颜色。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赤条条身子行走在墓室之中,周泽恍惚觉得这是一场梦,就像是有轩辕剑的梦一样。 但四周的真实环境以及来自自己内心的分辨, 这不是梦, 这似乎, 是真实。 走出了主墓室,走入了耳室,再慢慢地从盗洞里出来,最后,来到了地面上。 一路上, 都留下了周泽身上滴淌下来的体液。 到了地面上后, 周泽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前方, 有两个帐篷,还有一辆轿车。 “莺莺…………” 周泽开口喊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却发不出来。 仿佛有一层隔膜,已经隔绝了自己和外界。 你虽然站在这里,但你和四周,依旧有一层限制在。 介乎于一种虚幻和真实之间,而你,正游走在这条缝隙之中。 安律师正坐在前面守夜,拿着手机,应该是在看什么视频。 周泽已经走过来了,也没刻意去收敛气息或者蹑手蹑脚,但安律师却毫无反应。 走到帐篷边时, 周泽低下头, 帐篷里有灯,那种电池做的灯,灯光昏黄,却能续航很久。 这是自己和莺莺睡的帐篷, 而此时借着昏黄灯, 可以很清楚地看见, 帐篷里, 躺着两个人。 自己, 还躺在这里面, 楼着莺莺, 在睡觉, 那眼下的这个“自己”, 又算是什么? 周泽伸手想要去拽帐篷, 他想要把帐篷掀翻,看看躺在里面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 安律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忽然扭头看向了这里, 他什么都没看见,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而帐篷里, 传来了莺莺的一声低喝: “谁!” “是我。” 周泽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去抓帐篷。 “砰!” 帐篷被从里面撕开, 莺莺的拳头直接向着这边砸来。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但一股拳罡却直接将他的手搅烂, 一同扭曲和搅烂的还有他的手臂,他的胸膛, 他的, 全身。 就在自己的这个无比脆弱的身体正在快速消融的时候, 周泽听到了帐篷内传来的慵懒生意: “怎么了,莺莺。” “不知道唉,老板,好奇怪唉,我刚刚感应到了危险,但现在我什么都没看见唉。” “…………”周泽。 第八章 渣男 莺莺的这一拳,当然不弱,毕竟莺莺因为跟随在自己身边久了,早就不能以寻常僵尸年份来衡量了,更何况还吞了部分的旱魃遗泽; 然而,之所以这一拳直接把自己打没了,却不是莺莺太强了,而是自己的这具身体,真的太孱弱了。 周泽记得以前人们常用“用泥捏”的来形容一个人的虚弱, 那么自己现在已经超越了“泥捏的”,是融化着的巧克力做的。 在身躯扭曲崩溃时, 周泽心里觉得, 如果这是梦的结束该多好, 等自己醒来后, 一切就都照旧了。 然后, 这个盗洞, 这个地方, 自己会叫安不起拿水泥给它糊死,再给外头加盖各种法阵。 “咕嘟…………” 意识的幻灭, 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又像是转瞬间完成,慢如度年,快比眨眼。 “呼…………” 坐起了身子, 醒了, 醒了, 醒了就好。 然而, 身边没有传来“老板,你醒啦”的熟悉话语, 环视四周, 依旧是主墓室的格局,冰冷平整的墙壁。 周泽抬起手, 巧克力色的皮肤, 诉说着它的可口和脆弱。 呵…… 从水池中爬出,周泽没急着再上去,而是靠着水池坐了下来。 眼下, 比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且拥有了这具身体更严重的一件事是, 帐篷里那个和莺莺躺在一起的自己, 又是谁? 是另一个人,自己和他被调包了? 但有赢勾在,应该不可能被悄无声息间发生这种事才对。 最重要的一点是,莺莺对自己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感,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莺莺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前几年的好几次事情里,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但刚刚自己在上面时, 莺莺却对那个“自己”,表现得很亲昵。 周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忽然觉得好荒谬, 如果上面帐篷里的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的话, 那么, 我是谁? 慢慢地站起身,周老板虽然见多识广,但这种问题,还真是有些难以想得通。 “现在的我,只是我的分身?但却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 这是周泽现在所能够想象出来的最合理的解释。 然后, 自己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直接自杀,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但凭什么? 所以,真怪不得那么多的分身会反噬本体,换谁谁也不甘心从自己人生的主角变成炮灰龙套啊? 哪怕是周泽本人,现在脑子里居然也闪现出了想办法把上面的那个自己(本尊)给干掉,自己取而代之重新活。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上面那个自己,不出意外的话,赢勾应该是在他体内的,那么,到时候,赢勾会帮谁? 以赢勾的性格,还是会帮本尊吧, 毕竟, 他应该懒得搬家。 不对! 周泽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自己和赢勾应该是在一条灵魂里的共存体,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条灵魂里的两个人格。 所以,赢勾早就和本尊绑在了一起了,他哪怕是想换家也换不了。 这就没得玩儿了啊…… 第一次, 周泽心里产生了一种对抗外挂玩家的恐惧和无力感。 主墓室还是这个主墓室,它并没有因为周泽身体的变化而呈现出更多的东西。 一开始的惊愕期过了后,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令人窒息的绝望。 且事情的走向再度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当你发现自己很倒霉时,别急着下结论,你马上会发生更倒霉的事情。 之前只是有点软,偶尔还带着点儿滴漏, 有点像是漏了油的奔驰车既视感, 但现在, 周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融化, 是那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自己的身下,现在已经弥漫出了一大摊的黑色液体。 前几天面对那几个獬豸小旺财时,那个西服男差点让周老板体验了一把融化的感觉,但让周泽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自己居然真的能亲身体验一下这种完整的融化感觉。 身体,在越来越软,周老板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地去做一些动作,否则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脚以及身上其他的零部件这真的会随时掉落下来。 以前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慵懒得宛若一滩烂泥。 但真的当自己变成烂泥后,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难接受; 而且, 对于一个有深度洁癖的人来说, 看着自己“滴答滴答”不停地滴淌着污渍你甚至还不能去洗澡,因为洗澡只会把自己当肥皂一样越洗越小。 最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水池上。 直觉告诉自己, 只要自己能够重新回到水池里,应该就能够重新“补充”状态。 有点类似于把自己给再次回炉重造一下, 但之后呢? 自己就得一直困在这里? 不能出去,因为出去就会像是夏日离开冰箱的雪糕一样,很快就融化掉。 自己还得计算出出去可以活动的半径,应该是一个圆,你得预留足够的时间回去再躺进水池里,给自己重新刷一遍油漆。 而且,自己刚刚发愣的时间,真的不算长。 习惯性地舔了舔上嘴唇, 上嘴唇直接被加速融化吃到了自己嘴里。 “…………”周泽。 心里有一股声音,在不停地催促自己,快回到水池里去,只要再躺回去,一切就能重新开始,自己就能“活命”。 但正是因为见识过半张脸“苟活”的方式后, 周老板对这种所谓的“存续”, 真的没多大的兴趣。 这种日子,比坐牢还痛苦,因为坐牢时你至少还能盼着出来后还能怎么怎么样; 是去原来菜市口的西侧狠狠地吃他两碗牛肉面还是去老城区巷子里找找发廊店去找寻回味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 而在这里, 则是无期徒刑。 上面的自己今天应该会离开, 当然了, 也有可能在离开前有些不死心,会再下来一次; 自己如果现在躺回池子里去, 续一下, 兴许还能有机会在今天和自己再见一面。 但再见一面的结果是什么? 期望上面的自己看在真正意义上“本是同根生”的基础上, 帮助自己? 接纳自己? 这压根就不用去多分析考虑太多, 毕竟都是自己, 直接换位思考一下就能得出最终正确结果了, 对于一向与人为善的自己来说, 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拥有着自己同样的记忆和思维的分身逗留在这个地方? 妈的, 与人为善; 说真的, 这是周老板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 “算了,放弃了。” 舔了舔下嘴唇,把下嘴唇也吃到嘴里后, 周泽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双脚已经和地面粘合在了一起,甚至两条腿,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 自己的身高,正在不断地缩减、缩减再缩减………… 不过,在做了决定就这样等死之后,周老板心里反而没什么好恐慌的了,也不怎么害怕,有点无可奈何,却也显得格外平静。 甚至, 心胸也一下子豁达了起来, 自己就这么没了,对外面的自己来说,才是最安稳的也是最安全的吧。 只有靠他,继续帮自己好好活下去了, 反正, 和自己又没什么区别,谁活不是活啊。 倒不是周老板真的一下子心境通透了, 都快要死了, 就不能自己感动一下自己刷一波高尚? 周泽的双腿不见了, 周泽的胸部位置不见了, 然后, 周泽的脑袋降落到了这一坨的烂泥上面。 最终, 周泽闭上了眼, 四周, 陷入了漆黑。 ……………… “嘿,要么走,要么再下去看看,这刚吃完早饭的功夫,老板怎么又回帐篷里去了?”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收拾着东西。 “估计是昨晚太累了吧。”老道随口说道。 安律师目光一凝,看着老道, “野战?” “使不得,使不得。”老道吓得脑袋一缩。 “昨晚我守夜的,可没听到什么声音,就莺莺忽然撕破了帐篷吓了我一跳。” “我那时真的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了啊!” 莺莺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 “我靠!”安律师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莺莺,问道:“你不去帐篷里陪老板休息又跑出来干嘛?” “老板好像有点不舒服,早上起来时就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先给老板泡杯咖啡,待会儿再陪他休息。” “行吧,行吧,顺便帮我也泡一缸。” 就在这时, 周泽待的帐篷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还在呕吐。 老道眨巴眨巴了眼,道:“这,僵尸也会生病的么?” “老板!” 莺莺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跑过去,掀开帐篷后,看见躺在里面的自家老板正双手抓着他自个儿的脖子在那里疯狂地咳嗽, 眼角、嘴角、鼻孔以及耳朵等位置都有鲜血正在溢出,整个人的样子显得无比狰狞。 周泽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的莺莺, 痛苦的表情上忽然又增添了一抹惊喜之色, “我…………我回来了?” “老板,老板你怎么了?” “我…………” 周泽再度剧烈咳嗽起来, 他脑子现在很疼,很疼,像是有两股记忆在交错碰撞着。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草地上吃着早餐,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墓室地上正在融化,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水池边莺莺正在给自己喂牛奶, 一会儿是自己坐在草地上莺莺正在给自己全身涂抹着巧克力, 他记得自己刚刚在下面一直融化到世界的尽头, 也记得自己明明是一觉醒来浑浑噩噩脑袋有些不舒服像是感冒了一样吃过了早餐。 交错的画面,混乱的记忆,让他近乎痛苦地要发疯。 但在这个时候, 周泽几乎本能地在心里喊了一声: “赢勾你这个渣男!” 很快, 心里传来了愤怒的回应: “看……门……狗……” 听到这仨字后, 呼…… 心安了。 第九章 带路党 莺莺搀扶着自家老板找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溪,溪水还算干净,莺莺拿着毛巾很细心地给自家老板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擦拭好了后,周泽仰面,干脆在溪水边躺了下来。 先前两股记忆交错碰撞的痛苦感现在已经慢慢退去了,他并没有和安律师他们说自己昨晚遭遇了什么。 有些事儿,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再回忆,况且,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哪怕说出来,也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反馈。 莺莺把毛巾认真清洗了之后,再打湿,轻轻地擦着老板的额头,希望这样能让老板舒服一点。 刚刚老板痛苦的模样,真的是心疼死莺莺了,其实,很多时候,莺莺真的没什么其他的所求; 她不用化妆品,因为她永远不会老,她的眼角也从不会出现鱼尾纹; 她不用买珠宝,因为她的陪葬品很多,也不用担心赝品每天可以随便佩戴; 她不用吃山珍海味,大部分时候,她都不需要进食,只是现在偶尔吃一点罢了; 她最大的希望,其实就是老板能每天喝着自己亲手泡的咖啡,然后和自己一起入眠。 先前,周泽之所以骂赢勾“渣男”,也就相当于打个电话给赢勾,看看赢勾在不在家。 同时,也印证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回来了,自己是否是自己了。 得到赢勾的反馈后,周泽心里才终于卸了一块大石头。 讲真,那种一觉醒来自己成为自己的“分身”的感觉,真的太煎熬也太痛苦了,这种绝望,仿佛是自己在顷刻间就被整个世界给抛弃。 周泽还算好的,虽说平时懒散一些,但到底是历练出来了,换做其他人,可能不死也早已经崩溃了。 “我……不……知……道……” 其他人可以不说,但对赢勾,则没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当周泽在心里把昨晚的事说了之后, 赢勾的反馈, 却一点都不赢勾。 他说,他不知道。 话语中,带着一抹清晰可察的怒气。 自家看门狗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出了一部分灵魂出去,而他这个当主人的,却毫无所觉。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而赢勾,最看重的,其实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威严,通俗点来讲,就是好面子。 “昨晚,是我的分身么?” 周泽问道。 “是…………吧…………” 所以,真的无怪乎獬豸要陷入长久的沉睡,且被赢勾称为那种活法,已经不算原本意义上的“活着”了。 周泽只是拥有了一具分身,就已经这般痛苦,獬豸的分身更是无数,相当于是把自己一个人稀释了无数份,还能保留几分自我? 当然了,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淡漠掉自我的意识,全身心地投入到“法”的怀抱,从而,成功地把自己的生命层次进行了升华。 “是因为我按照你所说的,做过一个模型,所以和那个墓室产生了联系么?” 但不应该啊,自己做的是莺莺的模型,并没有做自己的。 且最重要的是,庚辰说过,他进来时,看见水池里浮浮沉沉着的,是自己上辈子的“身躯”。 “暂……时……封……存……吧……” 听到这句话,周泽很是意外。 毕竟, 以赢勾的性格,他似乎从不会做这种主动退避的动作,所谓的“暂时封存以待后续”,无非是绕开这个难啃骨头的自我安慰罢了。 赢勾应该做的是, 直娘贼! 快, 放俺出来, 俺去砸了那个劳什子的古墓! 而不是在发怒的时候,选择退却。 直觉告诉周泽,赢勾似乎察觉和发现了什么,但他却没有想和自己说的意思。 “行。” 周泽也不想继续在这古墓上纠缠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要是继续逗留在这里,再体验一遍融化的感觉,周老板真觉得自己会发疯的。 对这件事,周泽也罕见地没有去选择对赢勾刨根问底。 但忽然间,周泽想到了一个可能,用这种方式,能不能学獬豸那般,躲避掉轩辕剑的“咔嚓”? 重新造就出一个赢勾,让那个人去替死? “天……真……了……” 赢勾能听到周泽的心声,直接对周泽刚才的想法进行了评价。 獬豸是以无数载以来的自我湮灭才得以成功, 末代则是拿自初代开始府君一脉的道统和积攒为基础且找了个菩萨为替死鬼才得以走出来, 若是凭一个古墓就能轻轻松松地过关, 这也太瞧不起黄帝了。 “梦想总是要有的,话说,你咔嚓掉了,我是不是也得死了?” “你……可……以……活……” “那多不好意思。” “你……活……吧……” 周泽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此时的氛围莫名的有点煽情,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冲淡掉这种氛围时: “西……侧……” 赢勾的声音传来。 周泽没动,而是默默地将手指插入了小溪边松软的泥泞之中。 缕缕煞气,开始渗透入地下,以期望提前形成一个阻截网。 然而,似乎就是这么个很不经意的动作,却还是惊动了对方,几只鸟忽然自那边的林子里飞出。 周泽单掌拍地,跪坐了起来,紧接着,竭尽全力开始向那个方向冲去。 莺莺愣了一下后,马上也跟着冲了过去,且很是聪明地和自家老板错开了方向。 说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 这太粗俗; 但几年来同床共枕朝夕相处所养出来的那种默契,真不是吹的。 老实说,周老板现在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精神上有些萎靡和虚弱,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追击一个猎物更能让自己放松的了。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经历过先前那烂泥一样的身体后, 再度拥有属于自己的肉身, 这种奔跑,这种跳跃,这种爆发力,都是那么的令人想念和珍惜。 对方的速度也很快,是一道黑色的光芒,就在视线之中。 “咖啡!” 冲刺的过程中,双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身体后侧,十根指甲释放出了恐怖的煞气,没入了地下! “轰!” 下一刻, 在猎物的前方出现了一道由煞气凝聚而出的牢笼,封锁了对方继续前进的道路。 黑影停下了身子,想要向另一侧继续逃窜,却碰上了从那一侧包抄过来的莺莺。 双方碰撞之后,黑影败退。 黑影的速度被滞缓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泽彻底拉近了和他的距离,来到了他的面前。 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一个很微妙恰到好处的距离。 黑影身上的光泽暗淡下去,显露出来的,是一名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 他伸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后面,是一张很狰狞可怖的脸。 周泽一直以为,类似菩萨那种喜欢戴个面具示人的习惯,应该是为了维持属于自己的宗教神秘感。 不管什么人,戴着个面具,似乎都能让人觉得“他很叼”。 但事实上,面具的最广泛也是最本质的运用,是——遮丑。 男子的脸,和在水中浸泡时间久了成了巨人观的感觉很相似,那一双眼珠子,因为脸部肌肉的膨胀挤压,已经成了两个小绿点儿了。 “奴仆一族后人,参见主上。” 男子对着周泽,跪伏了下来。 仿佛先前的逃跑,只是为了让自己敬爱的主人热热身,别一直躺着,得多运动,这样才能对身体好。 周泽抿了抿嘴唇, “与人为善”的良好行事作风习惯在此时又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不管何如,让这一族的人继续存在,确实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隐患。 因为只要自己每次使用“咖啡包纸加糖”这类的招式, 他们往往就能直接认出来。 这无疑给自己增加了很大的危险性,毕竟在没有老山参的前提下,九常侍里随便跑出来一个,都能把现在的自己捏死。 不过,之前以为这一族的人不敢再派人出来的,没想到,居然又派来一个。 周泽暂时还没有轻举妄动去捉拿他, 生怕他也跟之前古墓下面的仨一样,干净利索地抹脖子。 先小心翼翼地稳住他, 再小心翼翼地活捉他, 最后再小心翼翼地拷问出那一族的藏身之处。 刚刚经历过“融化”的周老板现在真的很想回到书店躺在老位置晒晒太阳喝喝咖啡缓缓,重新品味一下生活的美好,当然,如果能把那个沙发换成白骨王座的话,就更巴适了。 莺莺见自家老板没动手,她也就站在那儿没动,不过,莺莺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然而, 就在这时, 男子忽然左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居然哭了出来, 是的, 你能想象出拥有一张巨人观脸的人哭是什么模样么? 像是一个发胀的肉球里,忽然挤压出了脓液,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恶心。 “听闻主上在此,奴特意来此恭候! 主上于我族有恩,但我族上下却皆为卖主求荣之人! 奴不敢忘却自己的身份,愿自请带路, 助主上重回白骨王座!” —————— PS:最近的剧情有点绕,但这是必不可少的铺垫。 最近的更新时间有点迷,龙尽量调整一下。 第十章 开局一条狗 “喂,小孙啊,明儿帮我请个假,事儿假吧,嗯,好。” 挂了电话, 老张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 这一次,倒是没说“真巧啊”, 因为书店的饭桌上,还没摆上饭菜,摆放着的,只是一张中国地图。 地图上的雄鸡依旧威武, 不过, 在左下角的位置,则被插上了一面小旗。 “哎哟,这么个热的天去三亚,要死人的哟。” 安律师坐在桌边叹着气,老板人不在这里,倒是可以自由一些,稍微吐槽一下没什么。 要是老板在的话,估计就是“老板对手底下员工真的是太好了,带大家去三亚度假! 大家得感恩啊,要知道去三亚旅游可能比出国旅游还贵啊!” 三亚那边还是只适合冬天去,其余时候去的话,都太热太晒人,其实,冬天的时候也热也晒人,但如果你是刚从一个把自己冻得哆嗦的地方来到三亚的话,会觉得很幸福从而忽略掉这一点点的炎热。 但现在,正是最热的七月…… “去三亚做什么?” 老张也是刚刚接到安律师的消息,只是叫他请假来书店集合,并不知道到底要去做什么。 安律师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着老张,上下嘴皮一碰,言简意赅: “灭门。” “…………”老张。 安律师的手在海南岛上戳了戳,笑了笑,继续道: “大大老板以前的王座被人偷了,这次咱得去把它抢回来,顺带清理一下那些家伙,最好不留活口。” 老张点点头,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点了根烟,他需要缓缓。 “我说,你这次可是咱第二梯队的主力选手啊,得争点气,为你祖先争光!” 安律师起身走到老张身边,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老张愣了一下,只觉得安律师这话说得怪怪的。 就像是明天学校要有个测验,老师在考试前鼓励大家好好考,最后加了一句,考差了的话真是辱没祖宗! 不过,很快,老张就明白了。 楼梯口,一个熟悉的小男娃走了下来。 老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尊老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尤其是这个隔了这么多代的直系“老人”。 小男娃瞥了老张一眼,像是当爹的总觉得自己儿子不争气的样子,在安律师旁边坐了下来,顺手拿起安律师面前放着的那宝贵的超霸杯。 他一直看安律师捧着它“咕嘟咕嘟”地不停, 自然认为是好东西。 老张马上走过去,把超霸杯拿过来。 小男娃皱眉,盯着老张。 “很贵的,老祖宗。” “我喝不得?”小男娃反问道。 “您要喝,我给您去买,这个咖啡金贵,别蹭人家的。” “嘿!” 小男娃作势要发作。 安律师则大笑着从老张手里接过了自己心爱的超霸杯, 道: “就是嘛,你这个老家伙,还没人家小辈明白事理。” 说完, 安律师心满意足地仰起头, “咕嘟咕嘟咕嘟…………” “叮叮叮…………” 旁边,小猴子正拿着老道刚给它买的游戏机,正在玩儿最新款的超级马里奥。 “喂,准备得怎么样了?”小男娃说起了正事儿,“我可是特意中断了原本的工作特意赶回来的。” “得嘞,您那个工作算个屁,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现在是阴司的正牌身份,还玩儿傲娇呐? 真用不着几年,咱都得鸟枪换炮,到时候再论论谁高谁低才有意思。” “我跟你说认真地,你自卑个什么劲儿啊。” “我也是认真地,呵呵,放心吧,抓了个带路党,挺配合的,那地儿结界的出入口在海南岛上,算是一个狭窄的小裂缝空间吧,人口呢,也就百来号人。” “这么少?不是说传承自上古的家族么?” “本来就是阴间的亡魂变种,后来找到了个阴阳间的裂缝,这种存在本来繁衍就很是问题,弄到现在没绝种还能有百来号人,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不信你现在再去提着你这杆老枪出去试试看还能不能播种不?” 安律师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小男娃一根,继续道: “这次在徐州就已经死了十多个了,估计也就剩一百个不到了,其中小杂鱼还是大多数,类似你和我的这种。 别生气,咱现在在老板眼里,也就是使个顺手罢了,论打架,还真比不过你这个乖孙儿加庆他们几个。 那边呢,稍微能上得了台面的,本来就这么不到十个,一个叛变,仨直接在咱老板面前自杀了,也就剩下那几个了,问题真不大。 咱这次真的要注意的,是被让人遛出去一个,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得漂漂亮亮的。 咱老板一向教育咱们要与人为善, 别他家人都下去了,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那多不好,一家人,一个大家族,就该整整齐齐不是?” “那个……那个带路党,可靠么?” 小男娃直接问到了关键之处。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可千万别急着睡,小心枕头下藏着刀。 安律师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呗,他自己说是自己在族内被排挤,有人使绊子,导致他沟通魔神时出了事故,一直因此饱受折磨,所以打算投靠赢勾来帮其报仇,也想为自己求一个好一点的前程。” “怎么听起来,和你一样?” “呵呵,还真是,不过,无所谓了,甭管他是真的要当带路党还是想玩儿什么引狼入室或者瓮中捉鳖的把戏,都无所谓了。 只要实力足够强,任何的阴谋诡计,真的都没什么意义。” “这么有信心?谁给你的,老板?” “袁隆平老先生。”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吧台下面的那个贴着符纸的保险柜,道: “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么?” “什么?” “一小袋小马铃薯。” 安律师说完后,挠挠头,道: “其实,我还是觉得如果种出来的是菠菜的话,更应景一点儿。” “我听不懂。” “没童年。”安律师伸手招了招老张,道:“来,老张,你来回答你祖宗。” “额,大力水手泡派。” 老张也算是个中年人了,却还得回答这种问题,但没办法,谁叫自己的辈分因为自家祖宗来了后,直接急转直下呢? 就是安律师,也是和自家祖宗平辈论交的。 “有用?”小男娃指着保险柜问道。 “刚送来的,长势不错,新结的小土豆,那边的研究,取得了成功。” “还能继续研究改良下去么?” “看吧,等啥时候真种出了西瓜,咱的书店,也就不开在这儿了?” “开哪儿去?” “泰山顶上!” 平等王安豪气冲云霄! …………… “老板,大家都来了呢。” 坐在旁边书桌上正在玩游戏的莺莺拿着手机说道,她先前帮安律师一起通知了书屋能到的人。 这次去海南,方便去的肯定会带着一起去。 莺莺对此是深以为然,老板杀了人,至少人多可以方便抓紧时间舔包。 “嗯。” 周泽站在窗口,正抽着烟。 “老板,需要咖啡么?” 周泽点点头。 “好嘞,老板。” 莺莺把游戏退出去,起身下楼了, 周泽继续看着窗外的夜市。 “你……还……有……心……情……要……王……座……” 轩辕剑隔三差五地在梦里猥琐地戳戳戳, 周泽这时候居然还对大老远地去海南取回王座这么有兴趣, 这一点,让赢勾难以理解。 “如果横竖都是死的话,那还是得让自己多开心点儿,是吧?” 周泽伸了个懒腰,继续道: “再说了,如果死前能让我在白骨王座上躺这么个几个月,好像也不算亏。 外加,我刚刚经历过自己被融化的整个过程,受到了惊吓,正好拿这王座来冲冲喜。” “我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激动啊?” “为…………何…………” “要拿会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无论是拿过来转手卖钱还是拿来怀旧也好,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失而复得,总是能让人愉悦的,不是么? 你是不知道,我以前上小学时跟着大孩子们一起去捡废品卖,赚了几块钱回来,结果丢了一块钱; 和王轲一起找了半宿才找到,那个高兴劲儿哟。” “没…………心…………情…………” “为什么没心情,白骨王座唉,你以前的王座,没兴趣还把它弄得这么高,没兴趣我每次进灵魂深处时你都坐那上面?” “失……去……的……太……多……了……” 周泽闻言,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失去了太多了。 曾经的地狱,曾经的冥海,曾经的阴阳轮回大权, 赢勾,曾经拥有一切,现在只剩下一条…… “咳…………” 周老板装作被烟呛到了,咳嗽着强行打算自己这匪夷所思的思路。 赢勾所失去的,绝不仅仅是昔日的王座啊。 就在这时,莺莺那台没关机的电脑也不知道怎么的弹出了一个页游广告, “你还在等什么!!! 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爆!” 第十一章 窥见! “亲爱的旅客们,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海口市到了,感谢您选择东海航空,我们期待与您的下次再会…………”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莺莺则取出湿巾亲自帮周泽擦着脸。 “到了?” 周泽把头侧向了舷窗一侧,机场里自然看不出什么景色,但能看出来,很晒。 众人一起下了飞机,走出机舱后,一股闷燥的感觉当即下来。 因为通城没有直达三亚的航班,所以只能选择先飞海口,再在海口转高铁,海南有环岛高铁,这一点上,很方便。 至于海口这座城市,它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没什么特点。 如果把全国最没存在感的省会城市排一个榜的话,海口应该也能入选,甚至不少人在被问其海南的省会时,往往会脱口而出是三亚。 众人出来后集合,坐上了事先安排好的车,没多做耽搁,直接去了高铁站,取票进站,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来到了三亚市 来都来了,虽然是来灭人满门的,但也真的没必要刻意去讲究发痒什么艰苦朴素的精神。 门,要灭,但眼下既然条件允许,自然得好吃好喝好住地款上。 酒店是安律师订的,名字叫山海天大酒店,是一家挺出名的网红酒店,酒店很有现代感,外加位于一个海湾中,毗邻大海,下方还有很多个游泳池,确实是一个放松度假的好地方。 进了房间后, 莺莺马上去擦拭浴缸, 老板有洁癖,所以这浴缸自然得先好好清理,还得消毒,然后才能放水给老板泡。 周泽则是走到阳台上,在长椅上坐下,前方,是蔚蓝色的海面,海天辽阔,确实让人很舒服。 通城位于长江入海口位置,自然也是靠海的,但通城的海因为太过平静的原因,说实话,真的没多少海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一个大得不像样子的湖。 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莺莺从浴室出来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戴着面具的那位,带路党。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们一族基本上都不怎么出来,族群人数又一直很少,所以没必要特意取什么名字。 书屋上下,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老带。 “老板。” 老带走到阳台,很是恭敬地站在周泽身后。 周泽没回应,书屋上下,方便带出来的,都已经来了,可以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甭管眼前的这位老带,是否是真心实意地想带路,都无所谓了。 “老板,我们既然已经到这里了,我觉得,还是别夜长梦多的好。” “怎么,你们族里在这里还有眼线?” 老带马上摇头,“这是没有的,祖先们当初选择这处裂缝设置结界定居下来时,这里,还没什么人烟。” 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海南岛都被冠之以“穷山恶水”的印象,很多人在朝堂上被对手整下来后,往往都会被发配到这里来做官,被发陪者在出发前还会哭哭啼啼地和亲友诀别同时把自己的小妾都送人, 基本做好“要上路”的准备了。 赢勾是上古末期陨落的,所以,这一族应该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了这里定居,那个时候的海南岛,肯定更为荒凉了。 “没事。” 周泽懒得去解释什么,真要解释的话,也只能说他觉得这里环境真好,想再躺躺。 然后等莺莺给自己擦好浴缸,自己再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最后再搂着莺莺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睡觉。 呼, 虚浮啊…… 可能,刚“弃暗投明”的老带,短时间内,是真的没办法领会到书屋的企业文化内涵吧。 “坐标的事儿,你去找安律师他们去商量。” 周泽的言外之意是,你可以圆润地离开我的房间了。 但老带却摇头道: “安律师大人没空呢。” “没空,他在干嘛?” “他在一楼大堂里坐着,说是要和那些网红们分享一下人生感悟。” “呵。” 这倒是安律师会做出来的事儿。 “那就去找老张头吧。” 总之, 你滚吧, 莫挨老子。 “额……好的,老板。” 老带离开了房间。 莺莺这会儿也从浴室出来了,对周泽喊道: “老板,水放好了呢。” 周泽脱去了衣服,坐进了浴缸里,莺莺则双手打上沐浴露开始给周泽擦背。 “老板,这里风景真的很好呢。” “喜欢这里么?” “喜欢。” “这里还有免税店,等灭了人家满门后我带你去买点儿东西。” “人家用不上化妆品呢。” “摆那儿当装饰品也挺好的。” “嗯,老板说得对。” “莺莺啊。” “嗯,老板?” “以后,如果觉得心情不好了,可以自己出来玩玩,三亚,大理,哈尔滨,都可以去逛逛,国内玩儿腻了,可以去国外逛逛。” “好的,老板,只要和老板在一起,去哪里莺莺都愿意。” 周泽点点头,神情却不免有些默然。 赢勾说过,轩辕剑如果下来了,他赢勾就算躲不过去,要被斩掉,但周泽,是有概率可以活下来的。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那个画面,既然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那么自己到时候想要逃离这种原本属于赢勾的宿命,估计也难了。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可是比一条绳上的蚂蚱还亲。 且真到那时候,周泽也不会哭着闹着让赢勾刻意地去保存自己,如果有希望的话,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他倒是希望能陪赢勾赌一把; 赌赢了,大家一起继续咸鱼下去; 赌输了,那就真的可以肚皮翻边,抹上盐了。 这辈子,虽然没几年,其中有一年还在沉睡。 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该放松的,也放松了,说实话,真没太多的遗憾了。 除了现在正在帮自己搓背的女孩。 浴缸面前是落地窗,躺在里头,也能看见海,也能晒到阳光。 在莺莺越来越娴熟的按摩技巧下,在飞机上并没有怎么休息好的周泽,眼皮子开始越来越重,慢慢地闭上了眼。 察觉到老板已经入睡了,莺莺就放轻了手中的动作,改为慢慢地给老板按摩头部穴位。 待得老板熟睡后, 莺莺背靠着浴缸坐了下来, 老板睡觉时,她不能离开太远,否则老板就得醒来。 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反而这种被老板所需要的感觉,她很享受,也很开心。 拿出了事先就放在旁边的那本《女仆的自我修养Ⅷ》, 一边翻阅,一边听着老板均匀的呼吸声,莺莺只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 ………… “滴答……滴答……滴答……” 周泽现在很想摔东西, 光是用骂人的话语去诅咒,已经无法排解开自己内心的郁闷了。 在这么好的景色下,这么贵的房费下, 自己居然又做起了这该死的梦。 只是,双手触摸,却没碰到任何的东西,自己的视线里,也是一片漆黑。 周泽没想走,也没想去巡回,既然这是梦,管你到底是什么,老子就不配合了。 我就这么着了,你赶紧做完,我好去睡觉。 前方,开始出现光,且越来越近。 所以,梦就是贱,你哪怕在这里不动,它都得主动往你面前去凑。 光芒很弱,和四周的黑暗搀和在一起,像是牛奶倒入了芝麻糊中后被疯狂地搅拌着。 周泽抬头,看向前方。 隐约间, 前面的陈设环境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周泽下意识地靠近了几步, 手臂触摸到了坚硬冰凉的东西,应该是墙壁。 是了, 这里是那座墓室! 艹! 周老板内心忽然一慌, 不会自己已经跑三亚来了,还会被“抓”回去继续做巧克力人吧? 好在, 这确实是一场梦,并不是所谓的分身即视感,这倒是让周泽心下稍安。 模糊的画面中, 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坐在水池旁边。 这个人赤膊着上身, 背对着周泽, 在他后背上,有些黑色的符文内敛而凝重。 周泽张了张嘴,想要喊,却怎么喊都喊不出来,这一刻,仿佛四周的黑暗都开始疯狂地向他嘴里倒灌进去。 画面中, 赤膊着上身的男子伸手放入了水池之中, 整个墓室在此时似乎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形成了一种极为亲切的呼应。 一道道靓丽的符文开始在墙壁上流转闪烁,这是周泽先前在墓室里时从未触发也从未见到的画面。 那间墓室,果然没那么简单! 水池开始沸腾起来, 水池中, 也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从水池里慢慢地坐了起来, 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依稀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而这时, 那个赤膊的男子也慢慢地转过身, 其目光, 似乎穿透了一切阻隔, 看向了周泽。 二者的目光交汇,原本扭曲的四周和模糊的视线在此时似乎都被对方投射来的目光给彻底理顺,似乎任何的混沌在其面前,都得服服帖帖。 周泽盯着他, 他也在盯着周泽, 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压抑感开始袭来, 胸口位置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绞痛, 周泽一边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胸口位置一边用极为压抑的声音轻声道: “你不是说, 不记得那个地方的么……” 第十二章 上门 这种对视,连周泽自己本人都不清楚具体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在整个过程中,自己的大脑似乎处于半宕机状态; 这时,画面中的赢勾重新转过身,原本被目光理顺的四周环境又再度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四周的黑暗,宛若潮水一般疯狂地涌来,恐怖的水压之下,仿佛此时的自己,只是即将湮灭的脆弱贝壳。 黑暗, 迷茫, 绝望。 “呼……” 周泽猛地睁开眼, 他还位于浴缸之中, 浴缸里的水,依旧是温热的。 莺莺将水龙头调成了热水慢流,可以一直保持着浴缸里的温度。 虽然她知道自家老板是不怕冷的,但她还是认为热水泡澡会更舒服一些。 旁边,莺莺靠着浴缸,像是也打起了盹儿。 莺莺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入睡的,但每次都睡得很浅,时间也不长,这大概也是她越来越像人而不再像僵尸的趋势吧。 周泽抿了抿嘴唇,身子下压,让水面没过自己的眼睛。 耳边,有水声在作响。 他需要静静, 他甚至不清楚刚刚的那个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甚至, 他连再去问赢勾的想法都没有。 话就放这儿吧,就算赢勾想坑他想算计他,其实周老板也没什么好抗拒的,也懒得去抗拒了。 你可以说这种心态很消极,但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其他情况,该怎么争就怎么争,该怎么抢就怎么抢,谁要自己的命自己就先咬下他一块肉,唯独在这件事上,好像越计较越觉得忒没意思。 过了许久, 周泽才重新浮出水面,长舒一口气,双手搭在了浴缸两侧边缘,溅起了些许水花。 “嗯,老板,你醒了?” 莺莺也睁开了眼,她膝盖上还放着书。 一直以来,周泽都很好奇,《女仆的自我修养》系列到底是谁写的,而且看样子,出得还挺快,莺莺这都看到8了。 “嗯。” 落地窗前,已经是夜幕下繁星点点了。 莺莺起身,拿起了毛巾。 周泽从浴缸中站起,莺莺细心地帮周泽擦身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擦拭好后,莺莺又拿来了特意带来的休闲服服侍自家老板穿上。 一切妥当, 周泽走到了床边,靠在枕头上躺了下来。 因为这是270度海景房,躺在床上,直接面朝大海,视野上,真的很不错。 只可惜现在是晚上了,大海上也是黑漆漆一片,但酒店下方的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在里面一块块的泳池里游着泳。 有不少曼妙的身姿在泳池中舞动,旁边还有同伴或者男朋友在忙着拍视频。 “老板,我让前台送些吃的过来吧?” “算了,不是很饿。” 周泽抬起手,示意莺莺一起靠过来。 莺莺却摇摇头道:“人家先去洗个澡。” 周泽愣了一下,点点头。 一刻钟后,洗好澡的莺莺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丝边睡衣上了床,主动把自己送入自家老板的怀抱。 头枕靠在老板的肩膀上,手指很调皮地在老板的胸口位置画圈圈。 时而旋转, 时而轻捏, 时而上下, 时而急促, 时而缓慢, 看着它从松软慢慢地变硬到凸起, 还真的是很有成就感呢! “老板,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老道常说的,适合养老的地方啊?” “养老?” “对啊,风景又好,每天还能看见大海,要不,我去在这附近买个海景房吧。” “别了,饶过三亚人民吧。” “老板,你不喜欢这里么?” “喜欢是喜欢,一年中,抽个一个星期来度假就挺好的,一直住在这儿,其实不舒服的。” 海景房,似乎成了一代国人心中的执念; 曾经也有开发商打出过海景房养老的美好蓝图广告。 事实上,真的长靠着海边住的人自己心里才清楚,这一年到头都潮湿的环境对家用电器对家装对人身体的损害都是很明显的。 住这儿不是养老了,纯粹是想提早去阎王爷……哦不,是想提早去参加九常侍的选美了。 就是这浪涛拍岸的声响,偶尔听听,觉得很浪漫很美好,一年365天的听,就是折磨了。 “哦,是这样啊。” 莺莺打消了进军三亚房地产界的计划。 门铃声响起, 莺莺下了床,没急着去开门,而是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庆,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我,我,我,我,我来,送,送,送…………” 庆站在门口,小脸通红。 打架厮杀时没什么问题,但一旦回归到日常生活角色中去时,就真的……很煎熬了。 “送,饭!” 说出最后一个字后, 庆仰起头, 深吸一口气, 她刚刚差点没把自己在这句话上给憋死。 莺莺让庆走了进来,庆走到床边,单手把旁边的茶几给举起来,挪放到了周泽身侧。 然后打开保温杯,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饺子。 “有芹菜猪肉的,有牛肉馅儿的,也有虾仁馅儿的。” 庆做了一下介绍。 “哦。” 周泽从庆手中接了筷子,夹了一个。 庆赶忙把袋子里装着的料碟取出来。 有醋的,有蒜末的,有老干妈的, 饺子种类很丰富,蘸料的种类同样丰富。 周泽吃饺子向来是蘸醋的。 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皮薄馅儿厚,味道,确实很好,吃起来,给人一种很畅快的感觉。 “好,好,好,吃,吃,吃……” “好吃。” 周泽马上回答。 庆点点头,放心了。 身为前执法队大佬,大晚上地来送夜宵拍老板马屁,也真是辛苦她了。 “这里,这里,这里很多,很多饺子馆呢。” “是啊,这里东北同胞多。” 在海南,饺子馆的密集程度,可以和黄焖鸡沙县小吃分庭抗礼。 很多东北同胞,因为受够了东北冬日的寒冷,就选择在温暖的海南岛定居下来。 也因此,海南也有东四省的称呼。 “是,是啊,这里,这里暖和。” 周泽又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问道: “你很喜欢吃饺子?” “我生,生前,生前是,是,北……” “北方人?” “嗯,恩呢。” “还是能吃东西好吧?” “是,是的呢。” “老板,听安律师说过,庆以前可是位格格呢。” “哦,是嘛。” 得,还是位格格来给自己送夜宵,这嘴里的饺子,忽然变得更有味道起来。 人都是这种感官动物,喜欢给食物赋予更多超越口腹之欲的东西,比如走遍全国各地的名小吃店,往往都能看见墙壁上挂着的介绍资料,大部分版本都是某某年乾隆爷南巡时吃了这个小吃后赞不绝口。 仿佛乾隆皇帝一辈子其他事儿都没时间干,整天都在东北西跑忙着给各色小吃赐名了。 安律师是民国那会儿的人,庆的年龄,比安律师还要大一茬子,是清朝的人,没得跑了,说不定比莺莺还大点儿呢。 “满人?”周泽边吃边问道。 “姓,姓,叶赫那拉。” “嘚,这姓有名。” 周泽接过莺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问道: “他们在干嘛呢?算了,不问你了,莺莺,老安现在在干嘛?” 莺莺拿出了手机,扫了一眼“性感老道在线发牌”微信群。 这个群平时都是死的,只有大家伙出去后需要联系时,才会重新活跃起来。 “老板,老道刚发的照片,照片里安律师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喝咖啡呢。” “哦,提醒一下大家,别离开酒店范围,对了,让老安安排一下守夜。” 虽然是住在人流很大的酒店里,但守夜还是需要人来做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人流大的地方意味着安全,但对于周泽他们来说,人流大的地方,反而没有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外来得安全踏实。 “良和佑会负责守夜的,不会有问题的。” 一说到专业领域,庆完全就不结巴了。 周泽点点头,有他们负责安保的话,自己还是能放心的。 “对了,那个老带,他一直没离开酒店么?” “没有,他没有进餐,在离开老板你的房间后,就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按照老板你的吩咐,我们并没有特意地去监控他,他也是一个人的单独房间。” 让他一个人单独房间倒不是为了故意表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态度,纯粹是因为他的卖相真的是太……也没人愿意和他一个屋。 “明天,我们就直接杀上门么?” “不然呢?” “我还是觉得,有点太直接了。” “没事,等明天到了地方,我先进去,你们之后再跟进。” “老带现在是否确信能带路,都不清楚呢。” “他能带路就带路,不是真的带路就叫干脆加个姓,叫白带呗。” 显然,庆不知道这个梗。 “还是,太冒险了,可以让我门三个,先进去查看一下情况。” “不用费那个事儿了。” 周泽摇摇头, 或许,只有周老板最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态, 轩辕剑的威胁日益临近, 横竖一刀的局面下, 还真没什么好放不开的了。 嗯,还有一点就是, 他不是对自己盲目自信, 而是对那一小袋土豆有很大的信心。 庆站直了身子,劝说的责任尽到之后,她躬身向周泽行礼,诚声道: “祝老板,旗开得胜,重归王座!” 第十三章 疯狗 其实,真的很难说,这次书屋上下,到底是来这里灭门的,还是来这里度假的,或者说,是在度假的同时,顺带抽出手来灭个门。 安律师安排的车,豪华商务座,锃亮新车,款式相同,总共有三辆,周泽坐中间的那一辆。 三辆车开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哪家大领导出巡。 就连收费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三辆车瞩目了许久。 莺莺一身职业装,坐在后车座,周泽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 开车的安律师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老张,也是一身西装。 看起来,要多正规就有多正规。 统一的服装也都是安律师事先安排好带过来的,每个人的尺寸都刚刚好。 平时在书店里感觉不深,但一旦出来,安律师这个管家能力,真的不是吹的。 目的地,在三亚的市郊,车在一处湖泊前停了下来,附近除了一座化工厂以外,没其他民居,最近的一个居民点,距离这儿也有十多公里的路。 大家下了车, 安律师伸手推了一把依旧戴着面具的老带, “到你了。” 到底是合格的带路党还是白带又或者是有什么异常, 马上也就能见分晓了。 周泽伸手从莺莺那里接过了一个阿迪的单肩包, 背在身上时, 像是一个来远行的青年人。 老带站在湖泊前,双手撑开,许清朗就在他旁边,开始布置阵法。 按照计划,是老板先进去的,但之后,等老板解决了大头确认了里面的情况下,他们也会进去帮忙斩草除根。 所以,这个进入那个裂缝空间的阵法必须在老带开启时就一同固定好坐标,否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老板出不来大家也进不去才是最抓瞎的。 湖面的上方,出现了一道扭曲的黑色裂缝,附近的湖面也结上了冰。 老带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而后先一步踩着冰面向裂缝走去。 周泽跟着一起向前走, 老带走入了裂缝之中, 周泽在裂缝前停顿了一下。 “怕…………了…………?” 周泽深吸一口气, 摇摇头。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前两次下地狱时的场景。 比起之前那两次,这一次,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了,第一次有平等王陆做献祭,第二次有老猴子加执法队大首领外加一株老山参做献祭, 这一次, 只有小马铃薯一袋。 “发现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件事。” “何……事……” “忘记先问你王座的尺寸,好让安律师提前给我订做好沙发套了。” “呵……呵……” “都到这儿了,你兴致还没起来么?” “没……有……” “他曾是你的奴仆,却在你死后偷了你的东西。” “他……早……死……了……” 停了一会儿, 心里的那道声音继续道: “不……过……也……是……” “也是什么?” “王……座……” “怎么了?” “我……的……狗……可……以……坐……” “…………”周泽。 “他……们……则……不……配……” 周泽摇摇头, 懒得再说什么了, 起身, 进入了裂缝之中。 ……………… “呼,老板进去了。”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同时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周围不少人也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老张头蹲在地上,舔了舔嘴唇, 道: “就这么进去了?” 一言不合,飞来,住了一天酒店赏了一天的海,第二天就跑去灭人家满门了? “我觉得,还是需要点前戏好一些,否则这样总觉得太生硬了,不说他们了,连我们自己人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楚江王殿被灭时,不也没打招呼么?” 安律师撇撇嘴,对周围人喊道: “该吃的,该喝的喝,保持好自己的精力。 老板要是在里面顺利,老带是真的带路的,那么,等老板在里面一马平川时,咱就进去在旁边帮着喊‘6666’感慨‘恐怖如斯’; 要是有什么事情,在场的诸位,一个也别想先开溜; 到底员工一场,就算豁出命也得进去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也不用说的,但就怕谁脑子里没拎得清楚。” 喊完这些话后, 安律师对老道打了个响指。 老道马上从后车厢里取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沙漏,倒扣了下去。 “沙子落完,我们就一起进去。” ………… 托赢勾经常把自己拉入灵魂深处的福, 周老板算是被锻炼出来了, 进入裂缝时有一小段时间的意识颠簸, 但对于周泽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进来后, 出口位置在山脚, 前面有一座山,山不是很高,估计也就百来米的样子,和通城的狼山差不离,不过这座山很宽。 裂缝空间里,基本就盛放着这座山了,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边角料位置。 站在山脚下抬头,可以看见山壁上有很多小洞,应该是“家”。 难以想象, 当初这帮人的祖先为了保住白骨王座不被夺走特意迁移到这里后,居然世世代代地在做着山顶洞人。 老带站在周泽身前, 周老板本以为一进来就会遇到准备已久的阻截, 事实上, 其实没有。 “老板,我们族人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山洞里的,因为族人数量一直不多的缘故,所以这些山洞,也早就够用了,有时候还会空余出来不少。” 老带的话语里带着一抹追思。 周泽走到老带身边,老实说,这里确实很平静,一方面是因为人比较少的原因,二则是,可能对方真的没有戒备。 也就是说,老带可能真的是一个带路党。 他现在正在感慨着, 似乎还有着对自己生长地方的无限眷恋, 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儿, 却是带着一个“魔鬼”来到这里, 亲手毁掉自己的家园。 “山顶上唯一的一个建筑,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祭台,您的王座,就在那上面,无数年来,受我们一族的供奉。 我之所以能戴上面具,也是因为我能够接引到王座里镇压的魔神附身的缘故。 在我族历史中,只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算是我族的真正核心。” “我并没有说会给你什么。”周泽看着老带说道。 要是对方直接来一出苦肉计,等把自己引进来后直接“十面埋伏”,周老板可能还会觉得痛快一点,解决掉伏兵的同时顺带把老带也一起解决了。 但现在人家这么实诚地在卖“队友”,反而让周老板有些无措了。 “很多东西,一旦拥有久了,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了; 这王座本来就是大人您昔日陨落后,我族先祖代为保管之物,在得知大人您在地狱重新归来的消息后,我族应该早早地就主动找到大人您,同时将白骨王座物归原主。 是他们贪心了,是他们贪心了; 我尝试劝说过他们,但没有效果。” “你的看法,为什么会和他们不一样?” “因为我坚信,您只要没有死,那么,再度掌握地狱重新君临阴阳的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们的执迷不悟和贪婪,只能让我族彻底灭亡。” 不远处的位置, 有五道黑影正在向这边移动, 他们的气息不是很强, 而且身体都没凝聚起来。 他们飞来时,带着欢喜的情绪波动,显然是认识老带的,而且和老带的关系应该不错。 哪怕再遭受排挤,再因为沟通魔神时出过意外,但老带好歹是有资格佩戴面具的人,总不可能真的混到人神憎恨。 “他们,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们,很抱歉,老板,我很难具体地向您介绍他们的身份,因为我族先祖为了解决繁衍问题时,采取了很多极端的方式。 我们其实是不分雌雄的,很多时候,大部分族人都只是一团精魄凝聚而成的气旋,大概可以混合出一个人形出来。 所谓的繁衍,也更像是机缘巧合下两道精魄摩擦出的火花,但我们依旧有智慧,有亲情和家庭的观念。” 周泽抬起手, 道: “好了,这个你不用介绍了。” 周老板对这种无性繁殖的创举没多大的兴趣,也怕自己真的听下去后会产生兴趣。 老带主动迎了上去, 就在他们快要汇合到一起时, 老带双手间出现了两缕黑光,黑光牵引出来的,是两条锁链。 锁链横扫, 只听得一连串的“砰”的声音传来, 这些个之前带着喜悦之情主动迎接老带的人影,全部崩溃。 老带顿足在那里, 缓缓地摘下面具, 慢慢地跪伏了下来, 巨人观的脸扭头看向了周泽, 泛着绿光的两颗小黄豆一样的眼珠子似乎还在滴淌着眼泪; “老板,现在我,无牵无挂了。” 周泽走到了老带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老板,我知道,可能我刚刚做的,会让您觉得不喜,但今日帮您灭了我族上下,是我代表我族,向您递送的投名状。 我知道,您会认为我太绝情,但这,就是做狗的觉悟,狗,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讲条件的; 既然做狗了,那么,狗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主人。” 这时, 周泽心里适时地响起了声音: “听…………到…………了…………么…………” 第十四章 游戏体验 秩序就像是围栏,而在围栏的里待久了,人们就会想当然地以为世间的绝大部分事本就该如此,空气中洋溢着的也是真善美,小溪里流淌出来的也是甘甜的佳酿,世间万物,理所应当的一片和谐。 但总归有一些人,总归有一些时候,是没有秩序的。 比如眼前的老带, 他刚刚杀了自己的“家人”,好吧,那些黑色的人影,姑且称之为他的家人; 求的,只是一份投名状,也可以说是,求的是一份晋升的阶梯。 他们的先祖,当年是幽冥之海白骨王座下跪伏着的一个仆人,可能就是赢勾觉得手脚还勤快,能帮自己收拾一下骨头渣这类的杂物,姑且就留下了; 那位先祖肯定身份不显,生命阶层也不会太高,否则早被赢勾拿来将白骨王座再垫高一分,其鲜血也会被拿来酿酒。 但尽管如此,那位仆人,在那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古代宫廷里的那些宦官近侍,名义上是天子家奴,在宫廷里那是奴颜婢膝,但一旦外放出来,那也是一方诸侯的威风。 可能,老带的眼里,当年的先祖,是有着崇高地位的存在; 也是,安律师可能所追求的,就是当年老带先祖的地位。 但随着赢勾陨落之后,先祖自匿了白骨王座,你说他是真有反意窃取为己有,又或是代为保管防止赢勾最看重的王座沦落于他人肮脏之手,其实都说不清了,年代毕竟太远。 但如今那位的后代,也就是老带这一族,为了生存,为了繁衍,一代一代地,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 说妖不是妖,说人不是人,说鬼也不是鬼,这是一种延续,更是一种折磨。 改变的契机,可能就在这里。 但无论有再多的理由,或高尚或卑劣; 周老板不会因为老带直接杀了自己一家就觉得对方残忍而忌惮, 因为哪怕是到现在, 周泽也没真的相信他。 与其相信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陌生人, 周泽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单肩包里放着的这一袋土豆。 这是一种很朴实的情节,就像是憨厚的老农看不懂风云变化股市风向,但他知道,只要自家谷仓里还有粮食,这日子,才算是真的踏实。 “老板,这边请。” 老带擦拭了泪水,引周泽继续向前。 山门口有一个栅栏,上端是牌坊,两侧有石碑。 左右两尊石碑都是相对的同样的一幅画,画中人跪伏着身子,画很简单,却很直白。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这一族早代先祖在警告自己的后代要牢记自己奴仆的身份,忠诚于主人。 老带停下脚步,示意周泽也停下脚步, 回头道: “老板,前面有一个阵法,生门在震位,我们现在所朝是东,也就是东北位置。” “阵法?” “是的。”老带的两颗绿黄豆眼珠子转了转,继续道:“我进来时,他们就已经感应到我了,因为我们这一族繁衍方式的特殊性,彼此间的感应,是再怎么都无法抹去的。 根据我们之前的安排,这处阵法,是想陷住您,而后再接连开启其他阵法,进行数重压制困锁。” “安排?” “是的,按照安排,先前我的那些家人过来让我杀死,也是为了特意取信于您,好让您放松警惕相信我。” 周泽不置可否。 老带双手伸展出去,纵身进入门槛内,一条条黑色的锁链被老带牵引出来,把自己当作石子儿丢进去,投石问路,直接触发了阵法。 而此时,周泽依旧位于阵法之外。 阵法启动后,一层层暗色光幕压迫而下,每一层都是一倍重力的叠加; 就像是一张白纸折叠二十五次后,能比峨眉山还高,只要这重力能一层一层地叠加下去,再强悍的身躯也只能被碾碎为尘。 老带在里头显得很痛苦,他的脸从膨胀的圆被挤压得开始变得扁平,宛若一块海面拿在手里用力捏着,你甚至能看见它被挤压出来的汁水。 周泽的目光看向了栅栏的东北方向, 伸手, 指甲长出, 沉声道: “报纸。” 煞气自指尖流动,化作了强横的冲击力直接冲向了那个方向。 “嗡!” 就在那个位置,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身影被打了出来。 他似乎全身心地都沉浸在操控阵法之中,对周泽直截了当的出手没什么准备。 煞气贯穿了他的身躯,疯狂吞噬着他的本体;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弱,但正如哪怕再强的高手被人一刀抹脖子也得完蛋一个道理,在这种局面下,周老板提前洞悉外加偷袭,直接将其了断了。 面具人的身体开始崩散, 他所构建出来的阵法也随之停止瘫痪。 老带匍匐在地上,他看起来瘦了不少,那张脸,没之前大了,却比之前显得要立体了一些。 从一张大饼脸,变成了国字脸。 此时此刻,周老板心里想的是,这个阵法,应该让老许进来后学学,可以拿来给别人整容时用,说不定以后还能开一家深夜整形医院。 周泽缓步走到老带身边, 老道踉跄地重新站起来, 指了指前面, 前面, 是上山的阶梯, 其状况,比华山上以前老版本的石阶还要崎岖坎坷一些。 也是,居住在这里的人走路大部分都是用飘的,自然不会花太大的心思去修缮这没什么太大作用的阶梯。 “台阶上有阵法,先靠左边走,十层后再换右边,这样可以规避掉这座山对上山者的压力。” 老带没做过多的休息,拖着疲惫受伤的躯体走上台阶。 周泽也没做什么犹豫,跟着老带往上走。 十层换一个方向靠边,到底有没有这个山的压力,周泽不得而知,但自己确实走得很轻松。 走着走着, 半山腰也就到了, 那里有一座凉亭, 凉亭里有一尊雕塑, 这尊雕塑身穿着古朴的甲胄,目光直视上山的方向。 而老带,则像是导游一般,一边帮周泽探路一边还不忘给周泽做着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介绍。 “白骨王座落入我族之手后,我族历代都沉浸于如何联系白骨王座内镇压的魔神,因为我族先天性的生命层次原因,所以,我族自身的发展潜力并不大,所以只能依靠魔神的力量。 这一尊雕塑,其名叫‘良雀’,本体是上古一尊凶兽,曾作乱地狱,企图染指地狱秩序,被斩杀后垫入白骨王座之下。 他是最早一批,算是白骨王座刚出现时的原材料,也因此,他的怨念也最大。 我族开始尝试和白骨王座内的魔神之魂沟通联系时,也是他第一个选择的回应,和我族先祖达成了联系,缔结了契约。 这被我族视为族内发展的新纪元,故而立雕塑于此。 这座雕塑,也是他的一个精神烙印点,他随时都可以通过这里进行降临。” 老带话音刚落, 雕塑的眼睛就睁开了, 眼眸里, 带着一抹戏谑之色, 先是扫向了老带, 随即看向了周泽。 “赢勾?” 雕塑开口说话了。 老带双手合什,弯腰向雕塑行礼,诚声道: “主人归来,取回王座,请您让行。” “好啊,让,让,呵呵呵…………” 雕塑的笑声很阴森,但话语中的选择,却很从心。 老带转身看向周泽,禀报道: “接下来,他会让开,但他擅长的是灵魂之术,待老板您上去后,他会以术法困锁术迷惑您,使得老板您进退失据,而后山上的我族其余人将会召唤其余魔神降临围攻老板您。 这是我们先前都安排好的,门槛之法只是为了消磨老板您肉身的气血,这里,则是为了消磨老板您的灵魂之力,使您身心俱疲。 破局之法,就是先一步毁掉这座凉亭。” “…………”雕塑。 周泽没有继续上山,而是走到凉亭内,看着这尊雕塑。 雕塑也在盯着周泽, “赢勾……你虚弱到这种地步了么? 没想到啊,当年的你,也会有今日。 上一次,我输给了你,但这一次,哪怕你先毁掉了我这处的精神烙印,等你上了山之后,我会让你尝尝当年你镇压我等时我等之痛苦! 这是你我宿命之对决, 你我之间, 终有一战, 必有胜负!” 周泽歪了歪头,继续盯着雕塑。 雕塑见周泽不急着毁掉凉亭,而是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他,让他觉得有些疑惑。 “你害怕了么,赢勾?”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失去力量后,你连胆量也都没有了么?” “你在畏惧我,是啊,你在畏惧我!” 周泽没搭理雕塑的话语, 只是在自言自语: “盔甲颜色是绿色的,有印象了没?” “条纹是带圈儿的,哦,对了,他后面还有个尾巴,还没印象?” “他脑袋上有个肉瘤,记起来了没?” “他双脚很大,跟蛙人一样,还没记起来?” “哦,对了,他名字叫什么来着?” 周泽指着雕塑,却看向老带。 “良雀。”老带回答。 “哦,他说他叫良雀,你再想想,仔细想想,真的,别偷懒,认真想。” 最终, 周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着雕塑, 很认真地道: “抱歉,不是我不想配合你给你一点尊重和游戏体验。 但他说了, 他是真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雕塑。 第十五章 小奴 要怪也就只能怪上古赢勾那个时期,并没有干垃圾湿垃圾分类的要求。 赢勾打猎下来的战利品,吃肉的吃肉,酿酒的酿酒,剩下的骨头渣子一股脑地丢到了一边,这大概就是白骨王座最开始的雏形; 放到现在,这种不遵守道德的垃圾处理方式,是要被罚款和教育的。 也因此,你真的不能强求赢勾认得自己当年某一天丢下的垃圾到底是什么。 周泽估计这位雕塑心里肯定很是憋屈, 他曾是赢勾的手下败将, 且视赢勾为一生之敌, 然而, 在赢勾眼里,他只是早就忘记的一个路人乙。 “轰!” 抬手, 下压, 凉亭崩塌。 毁掉凉亭后的周老板拍拍手,示意老带可以继续带路了。 老带自己都已经说了,他本来是一个“黄盖”,但他又识时务者为俊杰,直接反水倒戈向周泽这边。 继续往上走,台阶也不剩多少了,毕竟这座山本就没多高,通城同等高度的狼山上辈子赢勾曾不止一次地去爬过,其山道设计得弯弯曲曲旋转曲折,但一门心思地往上走,成年人也就需要个十五分钟就够了。 而这里的山道,更是笔直笔直的,自然就更短。 到了山顶后, 视野也就清晰了起来。 前方有一个大圆台,圆台周围立着十多根铁柱子,威武得很。 圆台正中央则放着白骨王座,笼罩在寒气之下,特效感十足,宛若玩儿网游时眼瞅着神器就在自己眼前放着。 白骨王座两侧,各站着三个面具人,更远处的山壁洞穴里,可以看见近百个黑影在那里张望着。 眼前,不出意外,应该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周泽停下脚步, 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 将单肩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 可乐, 番茄酱, 醋, 糖, 盐, 这些都是莺莺事先准备的,细心的女仆考虑到了老板光吃土豆的话,会难以下咽,所以预备好了调料。 甚至,周泽还从单肩包里拿出了一个带电池的迷你榨汁机。 因为土豆必然是生的,每颗小土豆里都蕴藏着极为精纯且恐怖的煞气,自然没人敢提前刮了皮给煮熟了再给周泽带上。 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都能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导致这土豆里所蕴藏的能量基本流失。 所以,周老板现在还要生吃土豆。 莺莺清楚自家老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习惯,很是心疼,所以准备了榨汁机,不求榨出汁水儿,只求打成糊糊能方便老板捏着鼻子一口吞下。 就这样, 前面六个戴面具的家伙在那里严阵以待, 柱子上以及四周空间里,还有少说十多位魔神的眼睛在盯着这里。 而周老板, 则开始了自己的野炊。 老带站在周泽身前,神情严肃。 后方石壁上不少黑影那里传来了暴躁愤怒的情绪波动,估计着是在以他们的交流方式痛斥着老带“汉奸”的可恶行径。 “吧唧” 小土豆,没舍得剥皮,因为不舍得浪费,这一口咬下去,口感真的是要多差有多差,还带着极为浓重的泥土腥味。 但吃下去后, 周泽内心则传来了一阵喜悦, 很显然,这喜悦不是来自于周泽, 而是赢勾。 如果不是知道真实原因的话,可能周泽真要以为当初赢勾之所以和黄帝反目割据地狱去了,原因是因为阳间的粮食养不起赢勾了,只能让他去地狱吃鬼。 带皮土豆真难吃, 但因为赢勾的关系, 周泽一口一口下去, 居然越来越兴奋和愉悦起来,像是吸了笑气。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感慨着: 嘿,跟个孩子一样,贪吃。 周老板吃得慢条斯理,那边站着的六个面具人则有些尴尬,也不晓得是上好还是继续观望好。 周泽也不担心他们忽然发动, 他之所以选择慢慢地吃,只是觉得生活需要点儿仪式感; 如果对方直接冲上来,周泽大可以将剩下的这些土豆一股脑地捏碎强塞入自己的嘴巴里。 但他们没动,也因此,四周,除了周老板啃土豆的“吧唧吧唧”以外,真没其他声音了。 土豆,终究不多,第一批改良后的产量自然不可能高到天上去,但确实比当初的花生米要扛饿多了。 吃完了后,周泽拍拍手,站起身。 这有点像是开打前嗑药回蓝,省得接下来打架时没蓝不能放大招。 周泽的动作就像是导演重新喊了“继续”, 演员们各就各位,开始干活了。 六个面具人一起结印,他们身上在放着光,天幕上,也有一道道各种颜色的气旋开始盘旋。 无论是这一族为了避免自己被灭族的命运,还是那些魔神为了报当年之仇, 他们都有绝对的动机和理由在面对赢勾时,去同仇敌忾。 老带依旧站在最前面,作势准备要上,但终究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投靠周泽,是为了活命,而不是为了周泽去牺牲和奉献自己,如果横竖都是死,他干嘛不站到对面去? 但老带还是扭头对周泽道: “老板,白骨王座被一层封印阻隔着,只要你能打破那一层封印,他们就将失去对王座的控制。” 周泽点点头,那边的面具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气得直接开骂,具体骂的是什么,周泽还真听不懂。 毕竟与世隔绝躲藏在这里无数岁月了,你想让他们推广普通话,也真是有很大的难度。 也就少数几个例外,因为出去过几次的原因,学会了语言。 周泽双手交叉在一起,捏了捏指节,依次发出了脆响; 随后扭了扭脖子,又是两声脆响; 反派角色的姿态,真的是做足了。 预备动作完成后,周泽也懒得自己再上去尝试闯关什么的了,反正赢勾也垫吧过了肚子,也该出来活动活动。 赢勾因为杯底破裂的原因,吃十个苹果,能留下一个就不错了,其余九个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地消散掉,与其那样浪费,倒不如用在这会儿。 周泽闭上了眼, 意识开始下沉, 随之而来的, 是赢勾力量的苏醒。 当周泽再度睁开眼时, 恐怖的威压,竟然使得这座山都开始了摇颤,而圆台正中央的白骨王座,也随之发出了特殊的光芒。 周泽的目光扫向前方, 磅礴的威压倾泻而下, 距离赢勾最近的老带直接跪伏了下来, 这一刻, 他感受到了根植在自己血脉之中的真正恐惧! 圆台上的六个面具人身体也在颤栗,近乎要跪下来,而后方石壁内的黑影们,早就匍匐在地,颤颤巍巍。 周泽抬头, 看向天上。 那些先前特意释放出自己气息的魔神们在这种目光下, 一个一个像是在比赛赛跑一样,开始消散。 因为他们清楚, 当赢勾的这种气息出现时, 其实胜负, 已经没有去讨论的必要了。 赢勾固然不是巅峰时的他, 但他们, 又何尝是巅峰时的他们? 上古时期就被杀死,残魂因为白骨王座的关系永久地被镇压着,历经岁月的打磨,成了围绕在王座四周的“灵”。 赢勾固然不是幽冥之海的主人了,但他们,又何尝再是昔日可以搅动地狱一方的巨擘? 六个面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一边继续抵抗着来自周泽身上的威压一边拼命地尝试继续联系那些魔神。 很可惜, 哪怕是那位良雀, 在此时也终究没有再现身助战。 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早就学会现实了。 唯一不想面对现实的,可能就是低下头就会被灭族的这些人吧。 周泽一步一步地向圆台走去, 其实, 他并没有因为看见昔日的王座而有太多的激动, 正如古往今来, 不知多少人为了那张龙椅费尽心思不顾一切, 但他们在意的, 真的只是一把镶金的椅子么? 他们要的,他们在乎的,是这把椅子所代表的权力。 而今,一切俱往矣; 以赢勾的性格,你让他单纯地把椅子抢回来没事儿做时自己就坐在上面回忆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稠, 或者夜来惊梦忽坐起, 一巴掌拍在王座扶手上, 感慨流泪痛呼: “要是朕的大清还在…………” 抱歉,赢勾还真做不来。 所以,他对拿回王座,一直没什么兴趣。 但耐不住自家狗喜欢,想要,没办法,只能随他了。 就在赢勾即将走上圆台时,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光束,垂直落下! 下方几乎已经要绝望到崩溃的六个面具人近乎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看见了曙光。 绿光落地,消散,显露出了一个年轻小厮的模样,穿着绿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笑,微躬着腰; 只是,其眼眸深处的岁月痕迹,还是在诉说着他真的不年轻了。 六个面具人当即跪伏了下来, 连带着周泽身后的老带也向这个绿色衣服的小厮很郑重地磕了个头。 周泽,也停下了脚步。 “主人,小奴总算等到你了。” 小厮流着泪跪了下来,膝盖向着周泽方向不停地挪动。 “你把自己,也丢进王座里了。” 周泽的语气很平淡。 “是啊,小奴预感到大限将临,就主动吩咐后人将我的骨头也丢入王座之中,腆着脸,也成了王座下的一尊灵。 因为小奴知道,小奴也确信,主人定然会再度归来,小奴想要再见主人一面,小奴还想等主人归来后再继续伺候主人。 主人,您走后,幽冥之海被他们分了,地狱被他们分了,宫殿被他们分了,小奴无用,只能保留下这尊王座不被人夺去。 小奴有罪,小奴无用,小奴有罪,请主人责罚!” 绿色小厮跪着挪动到周泽身边。 周泽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起一股子主仆二人久别重逢的感人味道。 却在这时, 已经跪伏到周泽跟前的绿色小厮忽然抬起头, 掌心位置出现了一张绿色的符纸, 直接贴向了周泽,绿色符纸当即融化,化作了一道道光束将周泽身体完全覆盖。 远处,白骨王座身上也释放出了绿色光芒,遥相呼应之下,王座那里传来了恐怖的镇压之力! 小厮用一种充斥着怨毒之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泽, 恶狠狠道: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今日,我要用你的王座,来镇压你,让你和我们一起,永远沉沦在王座之下! 你不是骄傲么,你不是自以为是么,你不是清高么,你不是无敌么? 我要你,和我们一样,和我们这些你眼中的渣滓一样,哈哈哈哈!” 紧接着, 他又忽然怯生生含泪道: “主人,您可千万别怪小奴啊; 毕竟, 谁他妈生下来就愿意当狗呢!” 第十六章 狗窝 其实,此时在身体内失去了对这具身体控制权的周泽很能够理解眼前这个小厮的愤恨心态; 有点类似于当年的半张脸, 仰望苍穹时, 普通人可能就只是看看天气好不好,顺带享受一下明亮的阳光。 但若是将苍穹具体化到一个可见的人,且那个人就在你的身边时,那几乎就是无所不在无处可逃的疯狂倾轧,让你无时无刻地不在承受着强烈窒息折磨。 赢勾,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存在,他曾坐在白骨王座上,镇压了一个时代。 虽说陨落过了,但卷土重来的节奏,也依旧能够让那些曾感受过恐怖的人内心颤栗。 小厮将自己化作了白骨王座下的灵,但你却不能因此推断他早早地就准备留下来以防后患,无数载岁月之前,他就谋划着这一天来坑一把赢勾。 他没那么牛逼,若真那么牛逼,当年赢勾肯定会品尝一下他的鲜血。 但这白骨王座,如同炼狱,无数昔日强横的存在意识被镇压其中, 他们的不甘, 他们的愤怒, 他们的怨怼, 在无数载的挤压打磨下,近乎成了实质。 可能,当年的他,确实是在自己大限将至时想着,兴许还能留一个念想,再见到主人; 但受到白骨王座的影响后,原本的初衷究竟如何,可能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赢勾不会在意的, 周泽也不会在意的, 就如同现在社会上公众早就对凶徒案犯背后的凄厉童年和悲惨人生早就免疫甚至厌烦了一样。 绿色的光芒,死死地缠绕着赢勾,赢勾没有动,你可以理解成他被困住了,也可以理解成,他不需要动。 不过,周泽感受到了些许落寞的情绪。 是失望么? 失望于他的,背叛? 还是, 失望于自己当年,虽说曾镇压一世,却终究什么都没能留下,甚至,什么也都没改变。 落得最后, 真的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双方之间,心意相通,所以此时,周老板能够很清晰地触摸到赢勾的“心跳”,感知着他的情绪脉络。 但, 这落寞, 也就一丝丝罢了。 “轰!” 白骨王座冲天而起, 散发着极为恐怖的威压, 这片裂缝空间在此时竟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一些位置,甚至出现了破损的龟裂。 狭窄的天幕,瞬间被黑色所浸染,宛若早就已经消失的幽冥之海在此时再度显现了出来。 白骨王座曾悬浮在幽冥之海很久很久,在周泽灵魂深处的虚拟空间内,白骨王座和幽冥之海近乎是同体的。 所以,当白骨王座真的被触发起来后,牵引出了幽冥之海的虚影,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开始在白骨王座周围浮现而出, 小厮是一个引子, 而王座周围的他们, 则是接下来的压轴。 他们怨念磅礴,积蓄已久,现在,将要爆发出来。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白骨王座上。 其实,这尊王座,已经有些陌生了。 正如现在仍然在老道那边里三层外三层被布包裹着的那面镜子一样, 早年, 它肯定也是风华一时的知名法器, 但后来,却破损跌落了下去,最后孕育出了许清朗师傅那种的怪胎。 而这尊王座,自赢勾陨落后就流失了出去,这么多年了,肯定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被这一族研究,被里面的魔神们去改变; “嗡!” 王座悬浮到了周泽头顶上方, 四周, 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嘶吼声, 他们很兴奋, 因为自上古时结下的恩怨,在今日,似乎可以得到清算了。 这些年,也是苦了他们了。 虽说当年被赢勾猎杀过来,当饭吃,当酒喝,当坐垫儿,但至少在那个年代,撇开赢勾这个单独的例外,他们也算是名震一方的响当当的人物。 而在这些岁月以来,他们却只能依靠和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达成协议,去换取一些血食,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种侮辱。 他们的存在,其实很畸形,甚至,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只是“灵”,或者,只是“意识”。 而所谓的缔结契约,本质上,只是意识降临到这一族的人身上,运用自己的经验和对力量的理解, 和东北请大神差不多。 但那些只是山精野怪才会去玩儿的把戏,他们为了继续维系自己意识的存在,还得捏着鼻子做下去,这,真的是一种漫长的屈辱。 当然,任何事情可能都有两面性,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轩辕剑的事情。 王座开始下压, 恐怖的压力一层层的叠加下来, 整座山, 在此时都开始了被压缩。 一些石壁洞穴崩塌,里面的黑影也随之湮灭。 更多的黑影则开始四散出来,逃离自己所居住的石洞。 圆台那里的六个面具人,依旧站在那里。 老带近乎发了疯一样怒吼着冲上来,想要帮周泽脱困,却被小厮一指挥向。 强大的禁锢力直接将老带给封锁, 这倒不是说明小厮究竟有多强,只是因为面对最开始的老祖宗,灵魂深处的畏惧和本能的压制,真的太过清晰了。 且,到了老带这一代,早就已经杂交到一定程度了,如同海神大人见到真龙时的感觉。 “吃里扒外,异想天开的东西。” 小厮手掌一挥, 老带被抽飞了出去,身体崩碎了大半,砸落到远处后,生死不知。 “主人,您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为什么,就不懂得安息的道理呢?” 小厮眯着眼,对周泽说道。 他现在很享受这一刻,虽然表情上,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但换谁放在他这个位置上,其实都很难控制住自己不露出这种姿态。 周泽依旧没理会他, 而是, 伸出了手。 小厮的眼睛当即瞪大了, 周泽, 居然还能动? 但随着白骨王座继续下压,赢勾的身子也轻微的一颤,刚刚抬起的手,不自觉地又落了下来。 白骨王座内部,万众一心,他们像是一群群凝聚在一起的器灵,此时,却格外团结,那就是要齐心协力,将赢勾镇压于此。 哪怕不能镇杀赢勾,也要让赢勾也被封存进这白骨王座,体验一遍他们当年所承受的痛苦。 “主人,您当年,就没把它当作法器,而您残留在里面的那些灵魂印记,也早已经被我们给抹去了。” 赢勾当年,打架,还真用不上什么武器,这一身僵尸始祖的躯体,就是世间最为恐怖的尖兵利刃。 白骨王座继续下落, 周泽的双脚开始凹陷进山体之中, 只是一小会儿, 岩石就已经没到了小腿的位置。 但周泽,依旧面无表情。 蚍蜉可撼树, 昔日自己种下的因,结出今天的苦果,好像,也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搞不定了么?”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这真要被自己当年的法器给镇压下去,那真的是太丢人了。 赢勾没回应, 只是继续站在那儿, 头顶的王座依旧在疯狂地下压, 然而, 赢勾的身体虽然像是钉子一样不断被嵌入进岩石中, 但他的身躯,却依旧挺立着,没有半点弯曲。 土豆的效果,就体现在这里了,否则,若是按照往常那般纯粹从周老板这具身体内激发出力量,也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那可是你的王座啊,你就不能呼唤它?” “主人,没有意义了,不用挣扎了。 王座的坚硬和稳固,主人您心里也是清楚的,它是您亲手创造出来的不假,但现在的您,根本没足够的力量去毁了它。 小奴倒要看看,主人您,还能坚持多久。” 小厮后退了几步,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面前的一幕,看得还津津有味。 终于, 岩石已经没入到周泽的腰部位置了,最可怕的是,周泽身体皮肤表面,已经有血珠缓缓地渗透出来。 显然, 身体的力量,已经无法再过多的支撑下去了。 “主人,快了,快了,你很快就将品尝到我们这些年来的痛苦,你很快就将和我们一样!” “和那些魔神谈判啊,许诺他们自由,看看有没有让他们反水的机会。” 周老板现在不能控制身体动手,只能在旁边出谋划策。 赢勾却依旧显得不平不淡, 依旧, 没有回应周泽的半点意思。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开口了,是真的开口,对着面前的小厮。 “在你们眼里,它是王座。” 小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 “要不然呢?” ……… 忽然间, 小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 他匍匐在幽冥之海的海面上,跪朝赢勾,而在其前方,赢勾正在喝着刚从一头凶兽身上提取出来的鲜血所酿制而来的酒。 一边喝着一边很是随意地将面前的骨头,往身后一丢。 小厮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见赢勾的身后海面上,白骨已然堆累了很高很高,俨然,已经有了王座的高耸巍峨气象! 赢勾放下了手中的酒, 很平静地问道: “想活?” 小厮马上磕头如捣蒜,“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想活,就把后面的那些东西收拾一下。” 赢勾自海面中拘起一捧水,洗手。 小厮马上跑到白骨堆那边,带着谄媚和激动地语气指着身前的这完全由巨擘凶兽骸骨堆积而成的山堆道: “主人,您是打算用这些魔神骸骨,造一座属于您也只有您才能有资格坐上去的王座么?” 赢勾笑了, 不以为意道: “王座?” “是啊,只有您才能有资格,整个地狱都必须顶礼膜拜的王座。” 赢勾摇摇头, 王座,那应该是黄帝喜欢的东西,而不是他。 目光,在那白骨堆上又扫了一眼, 很随意地道: “做个……狗窝吧。” 小厮马上继续腆着脸笑呵呵道: “主人,您说笑了。” 第十七章 找到,那条狗 王座,确实是王座,赢勾平时也坐在上面。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所谓的王座来衬托自己,当初,周老板被拉入灵魂深处时,赢勾曾伸手指了指王座下方; 那里,有个坑。 自上古以来,一直都流传着幽冥之海和白骨王座的传说,在外人眼里,赢勾所坐的位置,肯定是王座,象征着至高无上。 这并不取决于座椅的质量、成分、构成, 仅仅取决于坐在其上面的人。 然而, 对于赢勾而言, 最开始, 他只是想做个狗窝。 可能, 后来的手办狂魔,在那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征兆了。 王座很大,真的很大,累累白骨堆积如山。 那些被镇压在王座之下的无数魔神们,在这些岁月里,兼有器灵身份的他们,其实也肯定早就把这王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每个细节都抠挖清楚了。 毕竟, 除了干这个, 他们也没其他事儿可以做了。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摸清楚,就能真的懂的。 比如,王座下方的那个坑。 可能,那只是一个意外,例如家具在搬运过程中因碰撞而缺开了一个角。 毕竟,白骨王座太大了,它又不是平整光滑的,到底是用一根根骸骨堆积起来的,那边凸出一些这边凹下去一些,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儿么? 也就最上方的那个座位位置, 可能是赢勾久坐的原因,磨得有些光滑了,所以现在才规整一些。 此时, 周泽的身体表面,已经浸染上了一层血雾,这标志着这具身体在白骨王座的压力之下,进入了崩溃的倒计时。 但是, 也就到这里了。 周泽的指甲轻轻一碰,刮擦出一串火星,却又像是刺入皮球的一根钢针。 “嗡!” 带着极为强势压迫力的白骨王座在此时忽然一颤, 紧接着, 在其下方角落的那个坑洞的位置, 闪现出了一缕黑色的火苗, 火苗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但随后就化作了冲天大火,完全将王座彻底覆盖。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无数的魔神在里面哀嚎挣扎, 火光化作了气旋,向外抽出,发起点,就在那个坑的位置。 那里, 才是白骨王座真正的关键中枢位置,是白骨王座的真正核心。 它就在那儿,一直在那儿,但无数年以来,掌握看管研究它的人,却没一人能够真的发现。 因为这已经不是灯下黑了,这完全颠覆了正常人思维的认知。 宛若酒瓶的瓶塞被忽然拔掉, 里面的酒水开始喷涌而出, 冲出去的气旋以及气旋上所覆盖着的火焰,是白骨王座里被强行抽离出去的“养分”,是这些在大火之中,被融化了的器灵。 赢勾是仁慈的, 他可以没有去杀獬豸,只觉得他有趣; 他当年收留了被追杀的九黎战魂,只觉得他们余勇可嘉; 但他同样也是冷血的, 白骨王座的诞生,就是最好的佐证。 也因此,在面对这些魔神此时的绝望和哀嚎时,赢勾毫无波动。 甚至, 他还微微闭上了眼, 在体内的周老板,能够感知到赢勾内心那一大片平静之下的淡淡愉悦; 他在享受这种感觉。 王座的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着,王座的体积,也在越来越小,仿佛大部分的杂质,都开始在大火中被剔除掉了。 面前的小厮,身上也开始出现了火苗。 他早就将自己融入了王座之中,此时,他的下场,自然和王座下方的那些魔神们无二。 小厮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周泽, 在漫长岁月以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懂赢勾的那个人, 虽说二人的相处时间中,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跪伏在旁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他确实是在赢勾身边待得时间最长的那几个人之一, 但直到今天, 他似乎才发现, 自己根本就看不懂赢勾。 但他清楚,他已经输了,没能力再翻盘了,到了这一步了,他反而显得有些洒脱。 你要说他有多在意自己后人的存续,还真谈不上。 思维意识存在这么久了,宗族存续的概念,真的很淡很淡了。 他只是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开口问道: “主人,小奴不明白,既然这是狗窝,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坐在上面。” 为什么是狗窝? 怎么可能是狗窝? 小厮自己,甚至包括王座内正在被焚烧以及刚刚已经被焚化了的那些魔神们心中估计也是一样的感觉: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 似乎是出于对这个“熟人”的怜悯,赢勾倒是愿意帮他在意识彻底消散前解惑。 “当年,我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条狗,就一直空着了。” 一直空到, 地狱动荡, 仙人复苏, 最后自己成功阻止了大势,却也因此陨落, 也因此,狗窝早准备好了,但养狗的事儿,却终究没有个着落。 “主人,那您现在,找到那条能让您中意的那条狗了么?” 小厮虽然不是“手办”的身份,但实际上,他当时充当的角色,和后来赢勾的无数手办,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 恨是恨,但该敏感的,还是会敏感的。 赢勾沉默了, 而在这个沉默的过程中,上方,白骨王座依旧在不停地缩小, 眼前的小厮,其身上的火焰已经近乎将其烧到透明了。 赢勾的沉默,也终于在此时结束, 他开口道: “我,找到了。” “那小奴在这里,恭喜主人了。 没能让主人被镇压,是小奴没用,小奴要没了,彻底地没了,就最后再给主人磕个头吧。” 小厮跪了下来, 当其额头触地的那一刻, 身体化作了青烟,飘散。 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刹那, 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先前被自己击飞出去摔落在那儿生死不知的老带。 而此刻, 体内的周老板忽然感到一阵迷茫, 迷茫于: 我是该生气,还是该骄傲? “我说,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恶心,对了,你这设计可真有意思,预先安置个狗洞就能把里面的气儿全都给放了。” “呵…………” 赢勾没有驳斥,也没有解释, 看着小厮化作的最后一点青烟袅袅而逝, 眼眸里, 带着一抹深邃, 意味深长。 —————— 这章字有点少,明儿补个大章。 第十八章 有佛,渡海而来(大章) 仿佛这是一个循环,循环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直在不停反复地证明着,自己确实是上不得台面。 白骨王座慢慢地滑落下来, 已经缩减成了普通椅子的大小, 宛若被彻底榨干的枯瘦老人,只剩下一具形体依旧摆放在那里。 魔神们的怨念,在先前一起被焚灭了,似乎是一场纠葛了无数岁月的恩怨,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其实,与其说他们是在一直等待着来对赢勾进行复仇, 不如说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着赢勾重新归来,来将他们给一起解脱。 圆台上,六个面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 老祖没了,王座也被对方接下了,下面,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拦对方脚步的了。 不过,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情绪的低落, 这显然不是自己的情绪, 因为周老板依旧对这刚刚收下的王座,显得有些激动。 哪怕白骨王座被蒸发出了大部分的“水分”, 但周老板却一点不满都没有。 还觉得挺高兴,原本的王座那么大,估计只能搁置在屋顶比较高的蜡像馆了,但那有什么意思? 现在这么小,很合适,可以完美地替代自己之前使用的沙发。 再让莺莺或者老许亲手缝制几套沙发套, 隔三差五地换换, 呼, 每天早上, 自己就能靠在白骨王座上, 看着落地窗外为生计奔波忙碌的芸芸众生, 啧啧, 这才叫腔调,这才叫逼格。 不过,很显然,赢勾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重新拿回王座而高昂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表现得很兴趣缺缺, 但周泽又觉得, 赢勾的忽然情绪低落, 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他不说, 周老板也懒得问, 俩人都不是什么扭捏的人, 做不出那种心里有事儿专门找个兄弟哥们儿出来喝酒唠唠嗑求抱抱求安慰的事儿; 忒膈应…… 不过,让周老板有些意外的是,在做完了这些事后,赢勾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将面前剩下的六个面具人给顺手扫了做个收尾。 而是直接选择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当赢勾下去时, 周泽也就上来了, 意识体位的交错, 意味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自然而然地又出现了变更。 这一个变故,让周泽有些意外。 赢勾并不是因为消耗过大到无以为继所以才选择交出身体的,他给人的,反而是那种心情太差懒得做事儿了干错撂挑子自己去静静的感觉。 周泽只得踮起脚跟,努力让自己的双手撑着岩壁,这才把自己从凹陷的岩石中“拔”了出来。 “啵儿!” 拔出的那一刹那, 许是内部空间太过严实造成了气压的阻塞,发出了令人羞耻的声音。 出来后, 周泽努力地站起来, 老实说, 现在他真是有些气短, 肌肉的酸疼是小问题,但体内煞气的消耗让他现在若是想要继续打架的话,只能选择去透支自己。 而这,很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不是打不过,但打了之后再回去躺半个月,这不是周老板想要的。 这白骨王座刚拿到手, 还没坐呢,就得先回床上躺着了? 这要怪,还真只能怪赢勾,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上来了,本来他再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儿,现在自己又得去拼了伤身子的代价去完成。 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擦了下, 血污加血污,越擦越污; 先前白骨王座给的压力,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正当周老板的指甲再度长出来准备上去把六个面具人一起解决掉时, 山下, 传来了安律师歇斯底里的嗓门儿声, “老板有难,速去护驾!!!” 没法子, 肉眼可见老板在山顶位置, 你喊小了老板听不到感动不起来岂不是白瞎了? 安律师喊完后一边领着大家向山上跑去一边用手扯着自己的嗓子,刚刚发力过猛,只觉得自己的声带都像是要撕裂了一样。 见自己手下人来了, 周老板也懒得再逞强委屈了自己, 到底是自己手底下的员工,虽说自己从未发过工资,但老板休息员工拼命,也是一种天经地义不是? 周泽席地而坐, 低着头, 喘着气, 却在这时, 一块残缺的黑影蠕动到了周泽的面前, 黑影的身体已经涣散了大半,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不溃。 他就像是一只蛆虫一样, 蠕动,蠕动,蠕动, 到了自己跟前后, 黑影侧过脸, 巨人观的脸已经扁平了,但那两颗黄豆般大小的眼珠子却在使劲想要透露出一种坚定无比的信念, 同时, 他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表情动作可能很难完美地表现出自己所想要表现出来的东西,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开口道: “保护……老板……” …… “老板,需要包扎一下么?” 莺莺蹲在湖边说道。 自家老板正在自己前面湖水中洗着澡。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虽然先前身上看似血迹斑斑的样子,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口。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连夜回市区宾馆洗澡太麻烦,一身的血污靠在车座上颠簸着回去想想都是一件让人难以忍受的事儿。 再加上结界内的事情,还在做着一个收尾。 所以,只能先借这湖泊来稍微让自己舒服一下。 从湖水中走出来,身上舒坦多了,莺莺拿来了衣服,让周泽换上。 别说是外套了,连内衣也都有准备。 毕竟以前老板出去打架,经常把自己衣服都弄破了,肯定得备着。 换好了衣服,周泽走到车边,车后头,被套上一层油纸布的白骨王座静静地放在那里。 这次来三亚,目的,就是它了。 周泽的手隔着油纸在王座上摩挲着,在周老板身上,你倒是看不见什么对权力对权位的想念,反而是那种小孩子得到了稀奇玩具的雀跃。 这很容易理解,比如哪天忽然给你机会,让你可以把故宫里的龙椅搬回家去坐坐,你估计也会一样傻乎乎得直乐呵。 这时,安律师从裂缝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浑身是血,蓬头垢面,嘴唇干裂, 但目光坚定,步伐铿锵! “老板,里头的基本都解决了,但扫尾工作还得继续一会儿,要不,老板你和莺莺先回宾馆吧; 莺莺,照顾好老板。” 周泽走到安律师面前,上下看了一下。 安律师的喘息声,很清晰。 “辛苦了。” “为老板办事儿,不辛苦。”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律师说得很朴实很真诚。 周泽伸手指了指安律师身上的血, 道: “我身上是之前我自己流的血,你也流了这么多的血?” “报告老板,这是敌人的血!” “敌人,有血么?” “…………”安律师。 周泽伸出手指擦了一点安律师身上的血放在鼻前闻了闻, 一股子番茄酱的味道。 “下次,还是去横店买点血浆包用用吧。” “嗯。”安律师点点头。 周泽伸手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 道: “替我转告大家,辛苦了,还有,收尾时再仔细一点,别最后剩下了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还是送到下面去一家人团聚吧。” “老板,您总是这么心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哦,对了,老板,那个老带,要不要?” 安律师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一般来说,带路党,哪怕带路成功了,但其往往在新朝中也很难得到重视。 对于上位者来说,也无法逃脱那种当初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的定律。 老带这个人,安律师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还是咔嚓了最简单,反正书屋这边都是自己人,顺手过河拆了老带,相信也不会有人会有其他的想法。 周泽犹豫了一下, 但一想到那个绿色小厮一指弹飞老带的画面, 又想到了赢勾最后的惫懒消极, 还是摇头道: “算了,还是留着吧。” “好的,老板,我就说嘛,老板永远是这么的善良,心太软。” 周泽不置可否,转而伸手指了指这白骨王座,道: “这个王座,你安排一下,送到通城去。” “放心吧老板,我亲自负责押送。” 护送的是白骨王座,安律师还真不会觉得辛苦; 说不得自己也能找个机会在路途上靠一靠,蹭一蹭,摸一摸……舔一舔? 这时, 许清朗也从裂缝里走出来了, 他左手抓着自己的右臂,那个位置有鲜血在溢出。 “老许受伤了?” “嗯,被铁链扫了一下,有个黑影没戴面具在普通黑影里扮猪吃老虎,差点让他得手了。” 周泽主动走上前,帮忙检查了一下,道: “骨头也伤到了。” “小意思了。” 老许不以为意,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位置的老伤。 也是, 曾被人在心窝子位置开过口子, 现在的这点伤,确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我们先一起回去吧。” “是啊,老许,你跟老板先回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我问题不大。”许清朗无奈地摇头。 “那感情好,明早去菜市场买点儿海鲜什么的,反正咱宾馆里也可以自己开火,给我们准备顿大餐海鲜,我们正好回去时可以吃上。” “通城也是靠海边。”许清朗对安律师翻了个白眼。 “热带海鲜总归味道不同吧,嘿嘿。” 安律师甩了甩身上的番茄酱,又走入了裂缝之中。 老许最后还是坐上了车,其实,也就剩下扫尾的工作了,一个山洞一个山洞的搜查确认,就算有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我先查查看,看看附近有什么医院不,我带你去医院做一下处理吧,皮外伤不是什么问题,但骨头上的事情,多少得注意一些,最好拍个片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的。”许清朗拒绝了,“回到宾馆,休息一晚就好,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不小心。” “瞧你这话说的,我先找找看吧,附近正好有的话咱就去看看,附近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宾馆。” 周泽拿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里的搜索栏目,搜索了医院。 恰好, 一个骨科医院就在第一个,也是这个区里的,距离肯定不远。 周泽指尖滑动,点了进去。 谁成想,一点进去,先前的骨科医院页面直接变成了: “男人,得学会对自己好点儿; 蒙娜丽莎男科医院,真正关心男人的健康!” 周泽摇摇头,干脆把浏览器退了出去,无奈道: “算了,还是回宾馆吧,等到了宾馆,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好。” 这一次,老许倒是没再拒绝。 “对了,老许,你会做针线…………” 周泽话还没说完, 手机就响了, 来电提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号码归属地是三亚。 周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电话: “请问是徐乐先生么?” “对,你是?” “你好,徐乐先生,我们是蒙娜丽莎男性医院的,我们医院有着最优秀的医生和硬件设施,完全有能力可以解决您的问题。” “…………”周泽。 “徐先生,您可以明天来我们医院做一个检查,我们医院会像对待家人一样温暖地对待您,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帮您解决下半身的烦恼。 关爱男性健康,促进和谐生活,一直是我们医院努力的目标和建院的宗旨,我们…………” “抱歉,我没问题。” “您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周泽。 “徐乐先生,您家是住在通城是吧,您是前天坐飞机来的三亚,是来旅游的么? 这样吧,为了抓紧时间,我现在就可以帮您预约明天的就诊时间,您可以来试试看,我们医院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另外,我们院长也是猫屎咖啡的忠实爱好者呢,您明天可以和我们院长一起聊聊,他会来接待您。” “啪。” 周泽把电话果断了。 “挺热情的。”坐在后面的许清朗显然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调侃道。 周泽拿起身边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瞥了幸灾乐祸的老许一眼, 没好气道: “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这瓶水就浇到你头上去。” 一路平安,深夜时分,众人回到了宾馆。 周泽回到房间后,莺莺很自然地就去放洗澡水,老板虽然在湖泊里洗过了,但想来老板应该不会太舒服,还是得再仔细清洗一下的好。 “老板,水放好了。” “那你先洗吧,我去看看老许,万一他一个人没能把伤口包扎好。” “好的,老板。” 周泽走出了房间,来到了老许的房间门口,按了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许久,老许依旧没来开门。 难道是在洗澡? 但就算是洗澡,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僵尸对鲜血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 周泽因为赢勾的原因,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僵尸的序列,但这种敏感,还是保留着的。 按理说,老许毕竟有伤在身,房间里有血腥味,这也很正常。 但老许只是伤了胳膊,路上自己也帮他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而此时飘散到房间外的血腥味就已经如此浓郁了, 你总不能说老许忽然来大姨妈了吧? 指甲生长了出来,一个酒店的门锁自然拦不住周泽,不过,当周泽把房间门给推开时,也不禁被里面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位置,已然是血迹斑斑,地板上,还有随处可见的鳞片,有点像是鱼鳞,但根据老许自身情况的特殊性,很大概率应该是蛇鳞。 海神来了? 这是周泽的第一反应, 三亚这个地方,确实距离海神的老窝更近一些,如果对方特意上岸来看看老许,交流交流一起抓田鸡的心得体会也不是不可能。 但至于这么惨烈么? 周泽直接走到里面的卧室里, 老许躺在床上, 其身上, 一半面积是人类的皮肤,一半面积则是被蛇鳞覆盖,且这些蛇鳞还在不停地脱落,鲜血不时地溅射出来。 周泽上了床,伸手拍了拍老许的脸,有些紧张地问道: “老许,老许,醒醒,醒醒,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 老许缓缓地睁开眼,刚准备说什么,一口鲜血再度从口腔中溢出。 “是海神出了什么问题?” 周泽问道。 老许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周泽抿了抿嘴唇,这事儿就麻烦了,不过还是马上追问道: “它在哪里?” 老许摇摇头,目光,变得有些空洞, 喃喃道: “它……要完了……” ……………… 受当年港片盛行时代的影响,导致不少国人都有这样子的一种既定思维; 富豪,得有女人; 富豪,得有游艇, 富豪,得在游艇上玩女人。 三亚是一座拥有着得天独厚海洋旅游资源的城市,自然也就少不得游艇相关行业。 不过,按规定,不能离岸太远。 但规定有时候和龟腚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你总会好奇有些开着豪车还经常超速闯红灯的人他的分是不是永远都扣不完一样。 吕文亮端着红酒杯,靠着船舷站着,头顶上,月明星稀,四周,是一片黑漆漆的波浪。 这是一种宛若被隔绝的宁静,吕文亮很喜欢这种感觉。 最近,公司的事情有些多,自己还得忙着和妻子离婚分割财产,实在是被烦得受不了了,所以才选择跑到海上来吹吹风; 哪怕到了这个点了,也没打算返航,他不想回到岸上去后又要重新开始那种令人心烦的轮回。 秘书阿丽端着水果走了上来, 将葡萄咬在嘴里,用自己的红唇包裹着葡萄主动送到吕文亮嘴边。 吕文亮用嘴度过来葡萄,咀嚼着。 “甜么?” “甜。” 阿丽放下了果盘,让男人靠在自己的身上,开始帮他按摩脑部。 “阿丽,谢谢你。” “和我,你客气什么。” “得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觉得我自己还活着。” “您说得太夸张了。” “真的,你就是我心里的活菩萨,来带我脱离…………” “轰!!!!!!!!” 前方, 恐怖的波涛忽然掀起, 游艇开始疯狂地摇动, 吕文亮和安利一起摔倒在了甲板上, 这其实不算小游艇了,但在大海的喧嚣面前,它依旧是那么的渺小。 海浪的翻滚,一次次撞击着船身,同时,在上方,密集的水珠溅洒下来,宛若下起了倾盆大雨。 “是要来台风了么?”阿丽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应该啊,我出来时特意查看了天气预报,而且就算来台风了,不可能没收到气象台的预警的。” 吕文亮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 一只手搭着船舷一只手撑着甲板勉强维系着自身的平衡, 同时, 探出了脑袋, 向前方看去。 没记错的话,一开始,应该是那个方向先传来的轰响。 然而, 黑漆漆的海面, 也就只有在近处时靠着游艇身上自带的灯光还能看见一些,再远处,就真的完全一片模糊了。 令人安心的是, 这海浪来得急,去得也快。 船身不再摇晃了,雨也停了; 吕文亮伸手搂过阿丽,俩人刚刚都受到了惊吓,此时需要依偎在一起缓缓。 如果不是此时游艇的工作人员过来了,说不定还能换一种舒缓放松的方式。 吕文亮伸手摸了摸口袋,摸出了烟,已经湿了一半,找了一根不是特湿的烟咬在嘴里,点上。 随即, 他站起来, 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继续向前方看去。 而后, “啪嗒”一声, 刚点燃的烟以及打火机一起掉落在了甲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阿丽先帮忙捡起的打火机后才站了起来, 然后, 她也看向了船舷外面。 没有尖叫,没有呐喊,阿丽眼珠子一翻,直接吓得昏厥了过去。 吕文亮本人,此时双腿也已经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甚至黄色的液体也已经从裤裆里滴落出来。 不是他们胆儿太小或者太不堪了, 而是因为, 此时就在距离船身不到十米的位置处, 有一颗体积不逊这艘游艇的巨大蛇头飘浮在海面上。 那伸展出来的蛇信子,那翠绿色且无比巨大的蛇眸,正死死地盯着这艘游艇。 这种场面,真的是能直接吓死人的。 “噗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甲板上。 吕文亮有些木讷僵硬地转过身, 看见了两个陌生人出现在了自己的游艇上。 一个干瘦青年,嘴唇泛红,像是涂抹了过分鲜艳的口红,且还在湿哒哒地不时地向下滴落着猩红色液体。 在其身边,有一名身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这个人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 “你……你们……我……我……” 吕文亮的大脑,已经近乎死机了。 干瘦男子主动走到吕文亮面前, 他的脚已经踩到了吕文亮裤裆里流出来的液体上了, 但他脸上却没丝毫的嫌弃和不适, 佛说,众生平等; 这里的平等,可以去“理解”。 “施主,阿弥陀佛。” 干瘦男子对吕文亮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 吕文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身子下意识地踉跄了一下,重重地靠在了船舷上。 但忽然间, 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吕文君再度被撑起来,重新回到了站姿。 “施主,贫僧等人赶路疲乏了,可否行个方便之处,我佛慈悲,贫僧日后自会为施主诵经三遍,为施主祈福。” 吕文亮的神智此时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论谁换到他现在这个位置, 面对此情此景, 能继续保持清醒和冷静的, 估计真的不多。 “施主。” 干瘦青年轻喝了一声, 吕文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忽然一片清明, 刚刚那种澎湃汹涌的恐惧也仿佛被顷刻间给荡涤得干干净净。 吕文亮看着面前的干瘦青年,马上也学着双手合什,回礼,道: “你们,你们请自便,自便。” “多谢施主。” 干瘦青年转过身,走到那位面具人跟前,很是恭敬地道: “施主是好人,答应收留我们今晚了,我先搀扶您进去休息吧。” 说着,干瘦男子就搀扶起了面具人的手。 但随即, 干瘦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又松开手, 回头看向吕文亮, “施主,明日上岸么?” “上,上,上的。” “那可否有劳施主再捎带贫僧二人一程,贫僧可为施主再诵念心经三十遍,为施主以及家人祈福。” “好,好,好的。” 吕文亮咽了口唾沫。 “多谢施主。” 干瘦青年这次心满意足地搀扶着面具人走下了楼梯进了船舱。 下楼梯时, 干瘦青年忽然小声地笑道: “菩萨,前阵子在泰山顶上,我可是几乎被榨干了,好在运气好,一上来就遇到那条巨蟒,多少算是弥补了一点儿亏空; 否则就不能再驮起菩萨了。” 面具人摇摇头, 道: “错了。” 干瘦青年一愣, 松开手, 先一步下了楼梯,在下面跪了下来,很是虔诚道: “菩萨,我太久没还阳了,又刚刚吃了血食,这才使得我体内的凶性被引发了出来。 我的罪过,我的罪过; 跟随在菩萨身边这么多年了,终究凶性难灭,让菩萨失望了,请菩萨责罚。” 面具人摇摇头, 道: “错不在此。” “请菩萨点悟。” “你不是饿了才找血食。” 干瘦青年目露茫然,显然,没能理解。 面具人继续道: “你是在……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 这章7k多字,算是两章今天更新再补昨天少了的一千字。 晚安。 第十九章 活着 “老板,许娘娘,许娘娘他怎么啦?” 莺莺也来到了房间里,看着床上的许清朗这般模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看着四周墙壁上的血,莺莺差点以为许娘娘在自宫时大出血了。 周泽就坐在老许身边,虽说他是医生,但老许身上并没有真正具体的伤口,就算是华佗扁鹊重生面对这个局面也得抓瞎。 现在,大概可以知道的是,那位海神大人,应该出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严重,直接导致与那位海神有深刻关联的许清朗在这边也遭受到了反噬。 就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边出事儿了,这边也逃不掉。 只是,这变故确实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 以周泽对那位海神的了解,可是一个会惜命保身的主儿,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落到那种地步去了? 哪怕是到现在,周泽也没去想海神已经彻底挂了的可能,毕竟这里是阳间,以海神的层次,在阳间大海上,能轻易把它灭掉的人,真的不多。 “咳咳…………咳咳…………” 许清朗这会儿还在咳嗽着,鲜血不停地从他嘴里溢出,可以看出来,他很是痛苦。 身上一些位置,有蛇鳞在长出,同时也有蛇鳞在脱落,鲜血,也就在此时不断的溢出,这一长一落,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在消耗着许清朗自身的身体元气。 甚至,消耗的不仅仅是身体,连灵魂都会受到此种牵连不断的萎靡下去; 到最后, 就是身死道消了。 许清朗当初为了快速地追求实力的提升,强行把海神的一部分封印在自己体内,这世上,从没有任何只占便宜不承担代价的事儿。 尤其是走捷径这种事儿,更是如此。 周泽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许清朗的胸口位置, 具体该怎么做, 周泽自己也不清楚, 但总不能就坐在这里看着老许慢慢嘎屁吧? 好在自己身上的花样挺多,一个一个地尝试呗。 最起码,最起码…… 最起码自己也得把老许的灵魂保留下来, 到时候是下地狱参加九常侍的选美大赛还是换个身份当鬼差开始, 就看老许自己拿捏了。 周泽缓缓地闭上眼, 莺莺安静地站在旁边,警惕地环视四周,自然而然地开始帮自家老板护法。 当视觉这条线被关闭后,人其他方面的感知往往会因此得到提升,通俗一点例子就是盲人的听力普遍比正常人要敏感得多。 而周泽现在屏蔽掉的,不仅仅是视觉,还有其他大部分的身体感知。 渐渐的, 周泽的掌心位置只剩下老许那频率紊乱的心跳声了, 甚至, 逐渐的, 连心跳声也被屏蔽掉了。 四周, 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安静和黑暗。 很快,一团模糊的蓝色光圈开始自黑暗中浮现。 这是许清朗的灵魂。 老实说,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直观地“看”见灵魂; 和很多人为了学门手艺程门立雪辛苦拜师或者动不动掉悬崖摔地洞不同, 周老板自身,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只是他以前懒得去开发,而真的打算用的时候,东摸摸西看看,似乎总能找到一些意外收获。 这是真的家里有矿,手头紧时拿着锄头到自家后院随便砸几下都能找到珍贵矿石去卖钱。 许清朗的灵魂上有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在牵连着,它们在不断地切割着老许的灵魂。 周泽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去干预,但这种精细到灵魂的活儿不是说上手就能上手的,其难度比在显微镜下做手术还要过分无数倍。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连带着老许的灵魂一起给毁掉。 好在,周老板上辈子积攒的那些做手术的经验在此时起到了作用,老许的情况确实很危急,但他若是也跟着着急起来,那只能送老许一个痛快的了。 十根黑色的指甲开始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指甲很长很长, 尖端也很锋锐, 此时, 十根指甲在周泽的操控下, 开始慢慢地接触老许的灵魂。 而在莺莺眼里,她看见的是自家老板十根指甲全都长了出来,指甲上还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房间里的温度也在迅速地降低,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霜冰。 要知道,这儿可是夏天的三亚。 周泽开始慢慢地处理,指甲就像是自己以前用的手术刀一样,一个部位一个部位一根黑线一根黑线地剪除。 因为老许和海神在“缔结”之后,彼此互相提防,都各自加持了封印的缘故,导致某一方崩溃后,彼此之间的牵连变得极为杂乱,这给周老板的“手术”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但也幸亏是双方之间的互相提防和封印,形成了一个缓冲,至少,给了周泽手术时间。 等周泽将最后一根黑线处理完, 睁开眼时, 发现天,已经亮了。 老许闭着眼,像是在昏睡。 因为在手术进行时,老许的状况相当于在不断的好转着,所以才支撑了这么久,否则照着先前的情况不作处理的话,老许肯定是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但就算“手术”很成功,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还是灵魂上的手术,术后具体能恢复得怎么样,连周泽本人都不清楚。 但至少,老许的这条命,保了下来。 “呵,睡得还挺香。” 周泽下意识地想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保持不动,导致有些僵硬了。 全身上下,各个部位,都开始酸麻起来; 这些还只是小问题,更为严重的是精力的严重透支,先前因为环境过于紧张,所以没意识到,现在那种透支的后遗症开始如同潮水般拼命涌来。 “老板,我搀扶您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老板,你要晕就舒舒服服地晕过去吧。” 周泽点点头,有莺莺在身边,他确实可以放弃挣扎了,但还是强忍着精力的匮乏提醒道: “记得先帮我洗澡。” “好嘞,老板。” ……………… 宾馆里的事儿,湖泊这边的安律师等人是不晓得的。 他们一直到上午时分,才确认了这个地方终于被彻底打扫干净了。 看一些反派电影,那些大反派们总是喜欢给正义的一方留下个什么火种,等之后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书屋这边则一直强调着斩草除根,坚决不让那种狗血的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大家都出来后, 庚辰开始负责毁掉这个裂缝的入口。 同样是受伤了, 小萝莉就可以留在通城养病, 他庚辰还是被强行带了过来。 地位和待遇是自己争取的,庚辰之前对书屋是若即若离的态度,那就别怪在有些时候书屋这边也不那么讲人情了。 裂缝入口毁掉后, 安律师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冰镇美年达, 痛痛快快地灌了好几口, 擦擦嘴, 这才觉得舒爽多了。 “这天儿,是真的热,哥几个,去湖边把身子洗一洗,你们先走,我叫的卡车马上就到。” 白骨王座这东西普通轿车肯定是装不了的,安律师特意喊了辆大车。 先运回酒店附近找个地方安置着,接下来自己还会亲自押运回通城。 老张头和老张俩人都很干脆地脱去了衣裳下湖洗澡去了, 爷孙俩还互相搓背,挺有爱的。 老道带着小猴子也下水了,又多了一幅天伦之乐的温馨画面。 “你也下去洗洗,我帮你搓个背?” 安律师伸手捅了捅小男孩。 小男孩摇摇头。 “咋那么不爱干净的呢,不爱干净的男孩子怎么得女生喜欢啊。” “这叫原味。” “呵呵,我还真没想到林可居然这么重口。” 安律师把身子靠在了车上,回头看了一眼车窗里。 只剩下半截的老带还在后车座上本能地蠕动着。 “咚咚咚!” 安律师伸手敲了敲车窗,道: “喂,喂,喂,你口水别到处滴啊,到时候我还得还车呐。” 老带当即听话地不动了。 安律师也懒得搭理他, 脱去衣服就剩个裤衩也奔向了面前的湖泊。 车内, 停止蠕动的老带蜷缩在车门边, 两颗小眼珠子不时的有液体滴落出来。 没了,都没了,家没了,族人也没了。 他闭上眼, 让自己的眼泪不会继续涌出弄脏车子; 但脑海中, 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出发前的那一幕。 他跪在白骨王座前, 身穿着绿色衣服小厮模样的老祖显现了出来, 老祖的手很温柔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带来的, 不光光是来自长辈的温暖呵护, 还有宛若硫酸一般的恐怖腐蚀力,他的面容,开始快速的扭曲和腐烂,一堆堆绿色的脓液开始滴淌下来,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阵阵恶臭。 “痛么?” “不痛。” “别装。” “痛。” “痛就对了,能痛,意味着你还活着,哪像我,现在想痛,也痛不了。” “是。” “你得活着。” “是。” “努力地活着。” “是。” “学我当年那样,好好地活着。” “是。” “代替我们所有人,活着!” “是!” 第二十章 生老病死 阳光照射进了舷窗, 吕文亮缓缓地苏醒, 阿丽躺在他的身边,似乎也被他的动作惊动,也醒了过来,她习惯性伸出胳膊亲昵过来,想要来一个“早安亲亲”。 吕文亮微笑地在阿丽脸颊上亲了一口,温柔地推开了女秘书,准备下床。 事实上,哪怕你晚上刷了牙且哪怕你冰清玉洁身上自带香味如同香妃娘娘, 但一觉醒来的大早上时,嘴巴里也会带着明显的口气。 所以,吕文亮有时候看一些电视剧,剧中男女主角一觉醒来就开始湿吻, 这一不切实际的画面,还真的是让人酸爽得可怕。 游艇的卧室其实不是很大,有点像是连锁酒店的小客房,但毕竟是在海上,这个条件已经着实不错了。 洗漱, 刮胡子,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 吕文亮收拾好自己后,走出了房间。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是工作上的事? 是和妻子分割财产的事?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他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掌控欲很强,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回避继续深思这个问题。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哪怕只隔着一层纸,只要你愿意,这张纸也能变成最为坚硬的钢板。 走上舷梯,来到了甲板上。 蓝天,白云,蓝色的海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纯净琥珀, 呼吸一口带着湿润咸味的空气,给人一种心境开阔的感觉。 这么好的环境,这么清新的空气, 不抽根烟, 就太不像话了。 吕文亮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烟不在身上,打火机也不在身上,他走向甲板的另一侧,想找这里的工作人员要烟。 但在拐角处, 却看见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人依偎在船舷边,他,在看海。 一时间, 昨晚的一幕幕记忆开始涌现出来, 仿佛幻灯片一样开始倒放, 最终, 定格在了游艇船身旁边的那颗硕大的蛇头上。 吕文亮的瞳孔开始放大, 心跳的频率开始出现变化, 一直到那个面具人向他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让吕文亮安静了下来, 仿佛这一刻, 自己获得了大宁静。 婚姻啊, 财产啊, 商场啊, 小秘啊, 抚养权啊, 这些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有此时的安宁, 才是自己毕生所应该去追求的。 一眼,度你入空门。 不需要天花乱坠的描绘,不需要过多的话语和口舌,只是一眼,就能让你体验到真正的佛门安宁。 宛若一次上瘾的毒p。 这时, 一个干瘦男子从另一侧走了过来,见到吕文亮时,他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施主,昨晚可曾休息得好?” “好,好,挺好。” 吕文亮也双手合什,不是很标准,但此时的诚惶诚恐,却是真的。 “那就好。”干瘦男子放心了。 “你们用过早餐了么?”吕文亮问道,“来吃早餐吧。” “多谢施主。” 干瘦男子认真谢过。 “师傅客气了,请。” 进了小餐厅,工作人员已经按时准备好了早餐。 吕文亮扫了一眼餐桌,着急道:“我去安排人看看有没有素的,这…………” 谁知道,没等吕文亮说完, 干瘦男子和面具人就已经坐了下来, 用一种很虔诚地态度拿起食物,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师傅,你们不吃素么?”吕文亮问道。 “吃素。”干瘦男子回答道。 “那…………” “化缘之物,施主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这是缘法; 化缘,本就是此意,缘,是不分荤素的,强调荤素,本就是一种着相。” “是我招待不周。” “施主严重了,佛在心中,信仰在心中,我一向不喜酒肉穿肠过这句话,但它自有其道理。 食素,苦行,戒律,是为了让你更接近自我,更接近佛; 至于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吃了有罪孽,太过执于此,反而是真正入了魔。 佛者,是为众生平等,而非隔绝众生。” “是,是我唐突了,多谢师父指点,受教了,受教了。” 吕文亮也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面具人吃得很少,干瘦男子吃得挺多。 早餐快结束时, 干瘦男子放下餐具,问道: “施主,我们还需多久上岸?” “再有三个多小时吧,快了。” 干瘦男子看向面具人,想说什么,却没等他开口,面具人就站起身,独自走出了餐厅,来到了甲板上。 他,又在看海了; 他爱看海,就像他爱看天一样。 他等了一年前,地狱的天才发生了变化,只是,他真正想要的,却没有真正的出现。 准确来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说不出来,也描述不出来,但至少,他能确定什么不是自己想要的。 干瘦男子走到菩萨身后, 道: “菩萨,还是我驮您先上岸吧,这船固然比千年前的舟船要快许多,但终究还是太慢了。” 菩萨摇摇头,道: “入乡随俗,既然来了人间,就得遵守人间的规矩,昨晚的你,已经破戒了。” 干瘦男子低下头,表情虔诚。 “越是觉得没多少东西可以束缚住自己的时候,就越是要当心,因为这也是越容易犯错的时候,别看这阳间一直风平浪静,但它终究是有其风平浪静的理由。” “阴阳,不是已经变了么?” “但还没到显现出来的时候。” 菩萨说完,转过身,背朝大海,看着船舱。 “昨晚,我又做梦了。” 干瘦男子闻言,面色一变。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么,獬豸,已经死了。” 干瘦男子马上道:“但它……” “没有但。 獬豸死了,融入了规则; 普通人死了,尸身腐朽回归大地; 这二者,又有何区别? 你硬说,獬豸死了,却还活着; 但这阳间,也是如此,有的人死了,却依旧活着。” “菩萨……”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很高看他,但最后我却发现,我还是不了解他,还是小看了他。 我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他直接就走了,把整个地狱丢给了我。 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 “菩萨,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找不到他的,除非等我代替他死了,否则他不会让你找到的。” “那我们现在…………” “只是随便逛逛,如同化缘,化到什么,就吃什么; 逛到什么,就看什么,遇到什么,就见什么。” 既然算不到他的藏身之处, 那就让缘法, 来试试, 看能不能碰到他。 菩萨的目光看向了船前, 面具下的一双眼眸里,荡漾着的是一股疲惫,隐藏在疲惫深处的,则是一抹深邃。 “菩萨,找到他,就能找到办法了吧?是不是还要抓住他。” 菩萨笑了, 道: “这些年来,阴间来的亡魂很喜欢说一句话,叫苍天有眼。” 菩萨抬起头, 看向天空, “以前在下面没什么感觉,下面的天空也和阳间的天空不同。” “我愚钝。” “你就当那把轩辕剑,现在就挂在天上就是了。” “是。” 谛听抬起头, 开始想象天上有一把遮天蔽日的轩辕剑。 “如果我找到了他,确认了他,那就意味着,他失败了,他逃不过这天上的眼睛。 所以,我很不喜黄帝的做法,他自己不想走上那条路,不愿成仙; 这就罢了; 却直接一剑下去,斩断了往后所有人的成仙路。 甚至,自己当人死了还不放心,留下这道规则,留下那把剑。 只要这把剑还在世上一天,这世间,终究不会再出现真仙。 他太霸道了,也太不讲道理了。 就因为他自己不想成仙,别人,也必须不能成仙。 这使得后来者们,无论再优秀,再堪破大道,回归本义上,其实无非是一个活得比较久的普通人罢了。 依然会死,哪怕你不去死,他也会帮你去死。 阳间的普通人,有意外,有老,有病,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会结束他们的生命。 而他,而那把剑, 就是他送给吾等的——生老病死。 被看见了,就躲不掉。” “所以,只要找到末代,问题就解决了?” 菩萨点头。 “对了,菩萨,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 “你问吧,趁我现在还清醒着。” 谛听听到这句话,仿佛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日在泰山顶上小庙里菩萨疯魔的画面,一时间,不寒而栗。 在那一天,他的鲜血近乎将阴间的整座泰山,染红。 好在,谛听终究是谛听,马上稳定了自己的心神,问道: “那位,按理说,剑下应该会有他吧?” “必然。” “那位自己也清楚吧?” “这世上,哪怕是旱魃,也不敢说比他更了解黄帝。” “既然如此,末代已经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但那位,为何又两次下地狱,仿佛生怕别人不晓得,他还在,他还没陨落似的。 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上的那把剑, 他还活着么? 他这是,在主动求死么?” 菩萨沉默了。 谛听不敢再说话了。 良久, 直到前方出现了海岸线, 菩萨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他藏得最好。” 第二十一章 好梦正当时 “我愚钝。” 谛听再度求解。 他成为菩萨座下护法神兽的时间已经超过千年了,彼此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是越来越直接和简单。 双方的关系可以说是主仆,也可以说是师徒。 谛听有任何的疑惑,都会直接问出来,求解。 菩萨有事问他,也会直接问。 “佛曰,不可说。” 菩萨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我曾经看轻了末代,现如今,是不敢再小觑任何人了。 他们太高,其实,能够得上被轩辕剑去斩,本身就是一种这世界规则对其的证明。 只不过,在上古之前,那叫龙门,到了那个高度后,可以跃出红尘阴阳,仙人逍遥; 而如今,这叫上刑场,曾经的草原民族征战里很常用的一个处理战俘的方式,战俘中的男子,身高超过车轱辘的就会被杀掉。 与此,同理。” 谛听依旧有些茫然,但还是坚持道: “在我心里,菩萨也很高。” 这倒不是纯粹的拍马屁,到他们这个层次了,单纯地拍马屁真的是没什么意思了。 相类似的话,其实初代和赢勾都曾说过。 要是这尊菩萨真的那么容易应对,当初地狱巨变时,无论是初代还是赢勾,都不会仅仅是对着他打一拳那么简单了。 或许,这就是双方默契下的一条线。 你要打,我就让你打,打完了后,你该干嘛干嘛,我该干嘛也干嘛。 要是越线了,彼此都难堪和麻烦。 “但我,只能高一次。” 话音刚落, 游艇靠岸了。 菩萨走在前面, 谛听跟在后面, 二人踏上了三亚的土地。 “菩萨,我先听听吧。” “不用。” 菩萨拒绝了。 谛听能听闻一切风雨,只要他想,自此刻开始,整个城市内所发生的或大或小的事情,都能被其收入耳中。 “既然是凭缘法随意来此,那就继续随意地逛下去; 做事儿, 终究得有始有终。” ……………… “呀,马大叔遇小舅舅;嘿,傻子拉屎不用纸……” 安律师兴致很高地跟着车载音响里的音乐大声唱着。 事儿办成了,满载而归,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接下来,也不用急着回通城了,大可在三亚多玩个几天,就当是书屋大家一起出来搞团建了。 阳光,沙滩,比基尼, 安律师心里的这个美啊。 “老张,要不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虽说现在全国都在严打,以前全套的基本都改半套了,半套的都改成正规绿色的了。 但这世上只有蠢死的猪没有饿死的鼠,我可是知道这儿有家场子很不错的哦,后台也够硬!” “哪儿啊?”老张看起来有些好奇。 老张头坐在老张身边,微微皱眉。 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虽说对于安不起这种在自己面前就带自家大孙子出去嫖这件事他是很看不上的,但老张家现在就一个独苗张峰,现在腿脚和出了问题。 虽说因此避免了去当卧底的差事,但确实是一种缺憾,站在长辈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希望自己家族能多多开枝散叶。 “喜乐街,红都,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 “哦。” 老张拿出手机。 “你干啥呢?” “举报给当地的同事。” “…………”安律师。 “嘿,我说老张头,你这大孙子真是的,得,得,下次我再也不喊你一起去了,我给老道打电话去。” 安律师说着还真拿着手机拨通了老道的电话,老道在后面一辆车里。 “喂,老道啊,咱待会儿回宾馆后找个地方高乐高乐啊?” “啥,你说你累了?” “不带这样子的啊,你想想看这大热天的,三亚紫外线又强烈,那些大妹子的日子得多不容易啊,是吧?” “你还是说想吃了饭睡觉?” “行吧,你睡吧。” 安律师挂断了电话, 无奈地往车座上一靠。 “安不起,你怎么跟发了情一样?”老张头忍不住调侃道。 “切。” 安律师对说风凉话的老张头翻了个白眼。 “要去自己去呗,硬拉着人干什么。” “留着以后年纪大的时候回忆啊。” “回忆什么,这个有什么好值得回忆的?” “呵,以后年纪大了,身边肯定有很多靠过来的狗腿子,到时候啊,我就能和他们吹吹牛; 爷我年轻那会儿啊,跟法兽一起嫖过娼,跟府君一起嫖过娼,啧啧。” “可惜了,现在地狱是九常侍,他们估计和你口味不同,若还是十殿阎罗那会儿,你倒是可以尝试带着阎王去开开荤。” 安律师闻言, 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默默地咬了一根烟在嘴里, “啪。” 点燃, 对着窗外吐了一口烟圈。 事儿啊, 都在烟里了; 烟啊, 都散了。 ………… 周泽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其实没有休息多久,也就几个小时。 与其说刚刚是在睡觉,倒不如说是一种因为精神严重透支而导致的昏厥休克。 哪怕是现在,脑袋还是痛得很,像是有好多只苍蝇在自己耳朵边“嗡嗡嗡”地叫着。 推开卧室的门, 看见小猴子坐在客厅桌子上正在玩着手机游戏。 “吱吱吱!” 小猴子见周泽出来了,马上手舞足蹈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哦,我知道了。” 相处的时间久了,哪怕你没学会猴语,但彼此之间的交流意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周泽先去冲了一下澡,换了身衣服后才打开房间门。 小猴子窜到了周泽的肩膀上,指引着周泽过去。 其实,也就在斜对面的房间里,按了门铃后,开门的是莺莺。 莺莺系着围裙,身上有油烟味。 “老板,你恢复过来啦?” 里面的房间客厅里,摆满了海鲜大餐。 安律师他们一大帮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倒是挺欢乐的。 小猴子先前应该是被安排留在自己房间里,一是看护自己,二是等自己醒来。 毕竟,老许估计还没醒来,且就算之后醒来了,估计也是虚弱得可怕,这做饭的差事,也就只有莺莺来做了。 周泽走了进来,安律师自觉地让出了主座。 “老板,来根鱿鱼?”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没胃口,不过还是拿起了旁边的一罐冰镇啤酒,打开后自己先喝了一口,对大家示意了一下,让大家继续,别管他。 “老板,老许没事儿吧?” 安律师在旁边问道。 一书屋的人出来,肯定得大家都全须全尾的回去。 “死不了,但估计得躺很久了。” “哦,啧啧,这也真是奇怪了,那条海蛇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 “这谁又能说得清楚呢,靠外界的力量进驻自身,在享用其赋予的力量时,自然而然的,得承担其同时带来的风险。 这是买卖,事先就讲好了的。” 老张头这话说的是许清朗,但眼睛看着的是自家的大孙子。 只是,当他说完后就后悔了,这岂不是把老板也一起圈进去了? “得嘞,咱这几年大风大浪的又不是没见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只要人在就行,咱不一直都没掉过人嘛,呵呵,这说明啊,咱书屋在咱老板的英明领导下,大家都能逢凶化吉…………” “月牙,郑强…………” 刘楚宇手里拿着酒杯,忽然开口道。 安律师嘴角一抽,恨不得把手中的啤酒罐直接砸这货脑壳上去。 周泽又喝了一口酒,目光在四周扫过,发现少了一个人,当即问道: “老道呢?” “他说他渴睡得很,回来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睡觉了?” “对啊,我喊他去安慰大妹子他也不去,奇了怪了。” “吱吱吱!” 小猴子手里拿着一份菠萝饭一边吃着一边点头,显然,它也深以为然。 “没事吧?” “就是渴睡,我特意去看了一下,没看出有其他的问题。” “嗯。” 周泽点点头。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安律师挑了挑眉毛。 “再待两天吧,大家出来一趟不容易。” 反正公帐上早没钱了,你们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呗。 “行,那我今晚组织个篝火烧烤,就在沙滩上,有氛围。” “可以。” “老板,喝点这个吧。” 莺莺端过来一份饮品。 一个碗,里面有一些干果一个冰激凌球,再倒上冰镇的椰奶。 喝了一口,凉爽之意沁人心脾。 “挺好喝的。” “这是当地的小吃,叫清补凉,做起来挺简单的,等以后回去了,我也可以继续给老板你做。” “好。” 周泽又喝了一口,口味确实很让人喜欢。 ………… 隔壁房间里, 空调的冷气哗啦啦地吹着, 老道双腿夹着被子睡得正香, 富有节奏的呼噜声搭配着浪涛声,相得益彰; 开着空调裹着被子睡觉,真的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享受的事情之一了。 睡着睡着,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老道不时地磨磨牙, 还“呵呵呵”地笑着, 估计是梦到自己在安慰大妹子了, 还说起了梦话, “嘿嘿嘿,妹儿啊,你来啦…………” 第二十二章 漩涡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篝火旁,安律师手持麦克风面朝大海,动情高歌; 别说,认真唱起歌来的安律师,唱得还真不赖,到底是曾浪荡花丛的民国大少,这基本家伙事还是具备的。 此时,已经入夜了,这一片海滩上并没有其他什么人。 周泽躺在沙滩上,安静地听他们唱歌欢笑,不是刻意地想要端架子,而是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一种不宁的情绪在跳动。 大概,是因为白天给老许做手术导致的疲惫感还没去除吧。 老道也来了,他睡了一个下午,晚上时安律师去敲门,老道才起来,抱着一个枕头,虽说还坐在那儿,但哈喇子已经在滴淌出来了。 他又睡着了,而且是靠着音响睡着了。 这种渴睡程度,不由得让人产生些许怀疑,毕竟,老道并非是地地道道的普通老道人。 不过,在事情没有真的发生前,大家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唱唱,若是每次都弄得草木皆兵的样子,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 老张接过了麦克风开始唱歌。 习惯了KTV的压抑狭窄环境后,来到这处空阔的地方面对着大海波涛歌唱,确实是一种很解压的方式。 普通人尚且在日常苟且之中不断地压抑着自己,更何况书屋这帮人了,大家都有各自的故事,同时也承担着各自不同的压力。 “呼!” “再来一首!” 老张唱完了,面对大家的起哄,有些腼腆的笑了,但还是拿起麦克风,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 周泽半眯着眼,一边听着歌一边看着夜空。 繁星满空时,一般夜光就很弱了;而明月当空时,天上就不会有太多的星星。 星月一直被人们当作同一类的事物,但实际上,它们其实是互相看不对眼的,有你没我。 “嘶…………” 周老板情不自禁地放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吟, 他可不认为是老张的歌让他心旷神怡陶冶了情操, 而是因为四周的温度,忽然降落了下来。 可能,体感温度的变化并不是很大,但那种阵阵的阴风,却宛若剔骨的刀,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流淌了下来。 而周泽,其实是喜冷的,当初没有莺莺时甚至还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冰柜,在这种环境下,他反而能更自在。 但三亚毕竟不是云南,昼夜温差没那么夸张,而且这也已经脱离了昼夜温差的概念。 大家也不唱歌了,显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对劲。 哦, 那个已经在打呼噜的老道除外。 安律师和老张头先站起身,走到了海边。 老张头眯了眯眼,手中掐印,抚摸过自己的眼角。 “那边,有一团白气。” 老张头说道。 世间万物,皆可气化,这也算是一门风水学问,真正精通此道的人才能观气望形。 周泽此时也站起身,站在了安律师身侧,看向了前方海面。 老实说,周老板看不见什么白色的东西,但倒是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寒气的发源点,就在前方。 “去看看吧。” 周泽说完, 就直接踩在了水面上,开始向前面走去。 留下原地的大家面面相觑。 “去看看?”安律师看着老张头说道。 “去就去,谁怕谁?” “好。” “呵。” 安律师和老张头开始脱衣服。 “噗通” “噗通” 二人都扎入了海水中, 老板在前面走着, 他们在后面一个狗刨一个蛙泳,拼命地追赶。 刘楚宇站在沙滩上,看着前面的仨人,不由自主地调侃道: “好像老板带着俩狗…………” 刘楚宇看见老张的目光在盯着他,当即知趣地闭嘴。 在海水里游泳的感觉,其实真的没有在游泳池里舒服,外加老板走得又快,这使得安律师和老张头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地跟上才不至于掉队。 于周泽来说, 他能做到将煞气凝聚起来,使得脚下的水面短暂的固化,这是一种很败家的行为,但没办法,谁叫周泽家大业大呢? 这种自在潇洒,是后面的安律师和老张头所羡慕不来的。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停下了脚步, 就在前面了。 前方的海面上,有一团清晰的黑色阴影凸起,这还只是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但真的已经不小了。 安律师和老张头脑袋浮出水面,先喘着气。 就在这时, 西侧方向传来了发动机的声响,一艘打着探照灯的快艇向这边疾驰而来。 快艇上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因为他们一开始在阴影的另一面,所以没有发现周泽三人的存在。 快艇很快停了下来, 上面传来了声音: “终于找到了,这漂泊的轨迹真奇怪。” “快去看看,谁剩下什么不。” “要不要向上峰报备?” “这是头儿应该考虑的事儿,再说了,上峰大人在海口,现在赶来也来不及了,要是等天亮了这东西吓着了市民造成了恐慌,最后这罪责肯定会落到咱们的头上。” “你们吵什么吵,让头儿来做决定。” 这时, 唯一的女声出现了,一听就有着老大的感觉: “先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剩下的再说。” “噗通!” “噗通!” “噗通!” 跳水声响起,显然,那边三个也下水要查看了。 而另一面, 老张头和安律师面面相觑。 背对着他们的周泽则是伸出手, 挥了挥。 安律师和老张头马上会意, 二人一起快速潜了下去。 周泽则是绕着这巨大的黑影开始向另一侧走过去。 游艇的灯,很亮,上面站着一个穿着汉服的女人。 红色的长裙,头发上还戴着簪子,瓜子脸,身材高挑,就是太瘦了。 这或许就是男性的劣根性吧,看见不错的女人脑子就开始自动歪歪评头论足。 女人被惊动了, 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当即双手撑开, 头顶的玉簪子离开头发, “是谁!” 问是问了, 但簪子也化作了一道绿光极速未来, 显然, 她不介意对方能否回答自己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的死人肯定比忽然出现的活人要好。 还真是,脾气暴躁呢。 周泽伸手, 两根指甲快速长出, “咔嚓!” 速度极快的玉簪子直接被周泽用两根指甲夹住, 有点像是电影里空手接子弹的动作。 倒不是周老板故意耍帅,老实说,到底是杀过阎王的人,也早就脱离了走在路上见个漂亮女人就想在她面前装逼的低级趣味了。 但没办法,实力如此,举手投足间,简简单单间,就是那么的帅。 玉簪子和指甲交接处不停地传来“滋滋滋”的声响, 显然, 这枚玉簪子上有毒。 不过还好,周老板指甲明显毒性更强。 “你是谁?” 汉服女子又问道。 而后, 她的目光向下看, 发现周泽是站在海面上的。 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的画面,当然了,其实也没那么玄乎,大家都是行家,所以能清楚这般闲庭信步地站在海面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灵魂飘着这倒是简单,但要带着肉身这般做,能做到的不少,但就像是做俯卧撑一样,开始能做几个,后面就坚持不下去了。 很显然, 看对方的这种轻松的姿态,明显不属于在强撑着的那一类。 “你先回答我吧。”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随即, 玉簪子被他取下来,指甲在玉簪子上摩擦过去,这一刻,女人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法器竟然被强行切割断了和自己的联系。 这簪子还挺好看的, 可以带回去给莺莺。 老是让人家典当自己的陪葬品出去维持生活,自己也不能太没良心,有机会的话也得帮忙置办一点儿。 这时, 海面下浮出了两团水泡。 安律师一只手夹着一个宝宝浮了出来, 另一边,老张头手里也抓着一个宝宝。 “阴司有序,阴司有序你个鬼啊,哈哈哈哈,老板,这货真极品,你知道他在下面做什么么,看见我在下面,居然直接在海面下面张口喊口诀,然后自己被呛到了。 哎哟妈呀,可笑死我了,我直接上去一拳就被他干翻了。” 真是可爱的萌新。 汉服女子见自己的手下也全都被抓住了,面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但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掏出了自己的捕头令牌对着周泽, 道: “我是三亚的阴司捕头。” “呵,还没傻到家。”安律师在旁边充当着陪伴皇帝微服出巡的三德子角色, 继续道: “在你面前的,是幽冥………… 是苏中巡检大人, 还不快跪下行礼!” 汉服女人倒也干脆,也没说要看周泽出身文字,反正不管周泽是不是巡检大人,她都是要跪的了。 然而, 就在女人要跪下来时, 原本静止在这里的巨大阴影忽然动了起来, 下方当即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狂暴的吸扯力出现。 卧槽! 安律师目光当即一瞪, 赶忙将手中的俩宝宝丢开,向自家老板疯狂地靠拢,张开双手,希望自家老板抓住自己,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第二十三章 海神 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面前,似乎总是渺小的。 此时的情景,像是你坐在浴缸里,泡完澡后, “啵儿” 拔掉了浴缸塞。 但你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原来的你了,而是直接变成了浴缸里的澡盆鸭。 恐怖的漩涡还在扩大,周老板没丝毫的犹豫,直接伸手抓住了安宝宝,顺势一提,而后又抓住了张宝宝。 抓过来后,周泽就顺势放手了。 安宝宝和张宝宝分别抓住了周泽的一条腿, 二人在浪涛溅起的水花中惊鸿一瞥, 得, 这次真成货真价实的狗腿子了。 但在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再去傻乎乎地在意什么形象问题,活命真香就是了。 周泽空出来的双手刺入了水面之下, “咖啡!” 磅礴的煞气直接宣泄了出来, 使得周泽脚下这块区域的的海水迅速结冰,冰块不断地在拔高,形成了一个平台。 安律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在距离海面越来越远; 这时候,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曾几何时, 自己还曾用含蓄的口吻劝诫自家老板别那么咸鱼, 要有危机感, 要学习, 要上进, 要嘚嘚啊噗。 但老板一直表现得很无所谓,很随遇而安,很混吃等死,很咸鱼。 然而,这才几年功夫,老板,居然已经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虽说和仙侠神话中的移山填海大能不能比, 但, 就光是现在的这一遭手笔, 已经足够惊艳了! 冰台很高, 高到下方的漩涡无论如何肆虐,依旧不会对这里产生什么影响。 安律师和老张头慢慢地爬了上来, 迪士尼里有个很有名的游戏项目,叫“飞越地平线”, 安律师觉得自己这下子算是实际体验了一把。 海风猛烈,吹动着三个人的头发,周泽依旧稳稳地站着,目光向下,在漩涡之中,原本的黑影真身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是一条…… 巨蟒。 只是这条巨蟒有点惨,像是带鱼被处理后的样子。 而头颅上,巨蟒的眼睛,却散发着微弱的腥红光芒,是它,搅动起了这场漩涡。 不过,它似乎也只剩下这最后一哆嗦的力气了。 风开始慢慢地平息下来,连带着下方的漩涡也在逐渐的缩小,到最后,逐渐恢复平静。 脚下的冰面开始快速地融化, 最后, 周泽依旧站在海面上, 而安宝宝和张宝宝则又被浸泡到了海水中。 那艘快艇,早就不见了踪迹,估计被吸入到海底了。 “呼…………” 旁边海面中,浮出了汉服女子的脸,她左边胳膊位置,还夹着一个自己的手下。 还不错,关键时刻,还能想着救自己手下。 但很可惜,她只救了一个。 一般来说,鬼差并不存在淹死和烧死的可能,因为无论是水还是火,都无法对灵魂这种存在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哪怕肉身毁掉了,其灵魂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然而, 刚刚的漩涡是由这条海蟒所引起的,漩涡中,带着清晰的妖气,这就使得鬼差沉入进去后,不光是肉身,连其灵魂都会因为妖气的牵扯而被撕裂。 所以,她的另外来手下,应该是交代在刚刚的漩涡里了。 海蟒剩余的巨大头颅依旧飘浮在水面上,其四分五裂的身躯,则在下方若隐若现。 周泽缓步,走到了海蟒面前。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海蟒头颅边,出现了一串气泡,紧接着,一个男子浮现了出来。 “孙定!” 后面的女捕头喊道,显然,这是她的一个手下。 “喊个球,人早没了,这是被借用身体了。”安律师没好气地呛了这女捕头一句。 男子翻了个身,脸朝上,嘴巴微张,眼睛缓缓地睁开,眼眸里,全是青绿色的光泽。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周泽在男子身边,蹲了下来,做侧耳倾听状, 道: “海神大人?” 算来算去,周老板认识的海蟒大妖,也就这一个了。 当初还曾有过交手,不过那时的周老板还很弱,甚至还不能和赢勾很默契地进行身体力量交换,且那是的海神大人也只是利用分身和投影上来搞搞事情,大家那时正好是半斤对八两。 再联想一下老许今天上午忽然出现了反噬状况, 对方的身份, 基本已经确定了。 “是我…………是我…………是我…………” 周泽点点头,即使在老许出事儿时,就大概猜到了海神大人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但周泽还是没想到,海神大人居然会落得这么个凄惨结局。 好像之前,它一直在为了化蛟渡劫而做着准备; 现在看来,似乎是在为下锅做蛇羹而做准备了。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在大海上, 哦不, 这个世界上, 能把一头大妖搞成这个模样的存在,真的不多。 要知道,海神可不是普通的大妖,它和周老板曾接触过的那些东北大仙,虽然都被笼统地称呼为大妖,但双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救我…………救我…………救我…………” 周泽清楚,海神肯定听清楚了自己的问题,但它仍然是选择不回答,只是装作很虚弱意识很混沌地不停地重复着求救话语。 周泽站起身,看着海神。 救,还真懒得救,天知道它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自己把它拖拽回去有着引火烧身的风险。 倒不是周老板怕了,纯粹是因为怕麻烦。 再者,海神的心性周泽也清楚,有实力,有手段,心也腹黑,周泽可以容忍其他人加入书屋,因为那些人要么是实力上有缺陷要么就是心性上比较“耿直”,也就是说,那些人好控制。 而海神,不好控制。 “救我…………救我…………救我…………” 似乎是感应到了周泽的选择,海神的求救声更急促了一些。 周老板慢慢地站起身, 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条海蟒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引发出动静。 自己若是不打算救的话,好像也不方便留它? 万一它又得了什么气运又稀里糊涂地挺过去了,然后因为自己的见死不救而记恨自己。 “老板,看它这么痛苦,给它个痛快吧,老板心最善了。” 安律师此时开口喊道。 “我……我死了……他……也会……也会死……” 海神马上开口说出了挡箭牌。 “他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周泽对自己的手术很有信心,老许和海神原本就貌合神离,海神对老许的提防更重。 若是海神以前真的稍微大方点,让老许能借用更多的它的力量,使得二者的联系更紧密一些,周老板的分离手术,也就不可能成功。 周泽的目光开始在周围游离,人家说鲸鱼身上全是宝贝,这条大海蟒,应该也不差吧? 刚刚汉服女子明显是盯着这身上的东西来的, 但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况且, 海神大人还算书屋家属呢, 它的遗产, 哦不, 它的遗志, 肯定得有书屋帮它去继承。 至于所谓的那位海口坐镇的巡检,周老板还真没放在眼里。 杀机这玩意儿,周老板也没去刻意遮掩,而且海神这种大妖,从万千海洋生物里厮杀出来,其敏锐的感应能力也是很惊人的。 它感应到了周泽的念头, 当即道: “佛…………佛…………佛…………” “佛?” “佛…………佛…………佛…………” “是哪位佛爷下来找坐骑看上你了?” “谛……听……谛……听……” “迪厅?” 周老板一开始没听明白, 但很快, 他明悟了过来。 是谛听, 谛听来了, 那么, 它背上的那位岂不是? 第二十四章 人间闲逛 虽然常常调侃那位是农夫三拳, 但那真的只是一种调侃。 冯四儿在前阵子曾传递出消息,说泰山上的那座小庙空了。 当时周泽还不以为意,空了就空了吧,但谁晓得,那位菩萨居然来到了海南,来到了三亚。 老道的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周泽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些,自己对那位菩萨做过什么,周老板还常常拿来炫耀呢。 以前大家玩儿的是蒙面游戏,出了蒙面舞厅,谁也不知道谁是谁,自然可以各种放浪形骸各种浪。 但在现实里, 那一切,就都不再现实。 一种紧迫感,已经袭来。 书屋一行人刚到三亚没几天,那位也来了,这不得不让周泽去想更多。 和那尊菩萨相比,海神的威胁,真的可以忽略不计了。 “怎么救你?” 周泽开口问道。 “血…………血…………血…………” “血?” “你的…………精血…………” 海神被谛听所伤,因谛听先前在地狱泰山之上近乎榨干了体内的八九成鲜血,还阳后急需进补,恰好碰到了海神。 没有招呼,没有前奏,谛听直接上去把海神大卸八块,吸收了个七七八八,随后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开,让其去自生自灭。 吃过蛇肉的可能不知道,但杀过蛇的肯定晓得; 你把一条蛇的蛇头剪断,再把蛇皮全剥了,拿一个剪刀给它从上到下划拉开; 就这样了,这根像橡皮管子一样的“蛇”,它依旧还能蠕动着。 海神大人就是如此,虽说有着谛听懒得费功夫完全灭杀它的因素在里面,但其本人那旺盛得如同小强一般的生命力也是它能够支撑着漂流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现在, 它需要周泽的精血, 化蛟这事儿,已经不敢想了,也不现实了,它现在所期待的,只是另一条路。 只是,书屋里已经有一个死侍了,周老板还真没想法再制造出一个加强版的死侍出来; 外加这次出来,小土豆已经吃完了,要是再在这儿给这位海神大人放血,之后再有什么事儿,自己可能就虚弱到连稍微扑腾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没了。 “甭想。” 周老板干脆利落地拒绝。 时间宝贵,他也懒得在这里继续折腾功夫。 “我……我可以……可以……认你……为……为主……” 海神大人的声音很是急切。 它现在想要的其实不是恢复,先前开口要周泽的精血,也只是带着那种梦想总归是要有的想法。 现在,它最急切所需的,是一个载体,能够让其残魂可以保留下去的载体。 哪怕,为此需要献出自己的自由,也在所不惜。 周泽犹豫了一下, 点点头, 同意了。 周老板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玩意儿,自己抓的,冯四儿送的,但就跟有些人连仙人掌都养不长一样, 周老板的这些玩意儿,消耗得也是快得很。 食指指甲轻轻划开自己的手掌,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倒是没多少鲜血滴落出来。 周泽将手掌贴在了海蟒的头颅上, 一道绿光,从海蟒头颅上流转而出,顺着周泽的手掌没入了周泽的体内。 寻常人收这种东西,多少都会慎重思考,因为这玩意儿反噬起来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稍有不慎,就会被鹊巢鸠占。 然而,周老板体内有铁憨憨,是真的不在意这个问题的。 就当是暂时给失去所有手办的铁憨憨找个乐子吧,省的他现在这么消沉,现在好了,没事儿做时可以自己玩玩儿蛇皮。 海蟒进入了周泽的体内, 确切的说, 是它进入了一片大海之中。 只是这片海和它出生成长的大海截然不同, 在大海的中央位置, 一座白骨王座巍峨耸立。 王座上方, 坐着一个赤膊男子。 男子右手撑着自己的头,像是坐在那儿打着瞌睡。 海蟒本能地想要靠近去打个招呼, 然而, 男子微微睁开了眼, 只是睁开了一道缝隙, 海蟒马上如遭电击, 当即温顺地潜入了海面,不敢再露头。 男子重新闭上了眼, 他似乎真的很困, 困得和老道一样。 ……………… 收了海神,得知菩萨已然到了三亚的周泽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准备直接回到岸边。 是抓紧时间赶紧离开三亚还是就地隐藏,总归需要快点拿出个章程。 老板是依旧铁掌水上飘,老张头作势要跟着一起游过去。 却被同样在水中的安律师一把抓住了肩膀。 “做甚?”老张头疑惑地问道。 “妈的,脏活累活儿不可能都留我一个人干吧?” “什么意思?” 老张头一副我很迷茫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安律师嘴角向侧后方一瞥, 喉咙里发出了“咔”的声音。 后面, 女捕头依旧抱着自己救下来的那个手下在水里泡着,似乎被刚刚的一幕冲撞到了心神,还没能恢复过来。 “老板都没说,你…………” “老板是忘记了,但我们不能忘记,老板心善,我就是个坏东西。” 安律师很认真地说道。 老张头深吸一口气。 “想想你家老张,想想你家小峰,你老张家现在和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暴露了大家都完蛋。” “你一个人办不到么?” “我想看你也一起脏。” ……………… 人间的城市,确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菩萨和谛听一起走在街上,他们拒绝了吕文亮的安排,就这么的,随意地在城市里逛着。 走一段路,再上个观光大巴,也不晓得去哪里,就这么随便地走随便地看。 一直到入夜了,他们二人依旧在城市的街头继续散步着。 好在,这点运动量对于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菩萨,该进晚食了。” 菩萨点点头。 谛听去了对面的一家快餐店,对着店员双手合什,化缘。 店员不知道为什么被感动得都哭了,主动送上了两份快餐,细心地打包后送到了谛听的手上。 随后, 菩萨和谛听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一人手里一份盒饭。 吃得还是那么的慢条斯理,很认真。 化缘之物,不可挑剔,心诚以待之。 这一点,无论是当年还是小沙弥时亦或者现在执掌地狱,在菩萨身上,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没有成佛,却一直以“佛”的标准在活着。 佛不佛的,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个虚妄,一个称号罢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这时,一个身上散发着浓郁酒气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路走得有些东倒西歪,在经过长椅时,高跟鞋一崴,直接摔向了身边长椅上的谛听。 谛听一只手抓着盒饭另一只手搀扶住了她。 “啪!” 谁知道女人站稳后反手就给谛听一个巴掌。 “妈的,敢吃老娘豆腐,也不瞧瞧你这个穷酸样! 你撒手,你撒手,不撒手我喊人啦!” 谛听松开了手, 没理会醉酒女人的叫嚣,继续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女人扫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二人,鼻音一哼,“乐色!” 菩萨继续吃自己的饭, 谛听继续吃自己的饭, 长椅上, 只有细细咀嚼食物的声响。 女人的心情应该是极差的,否则也不会喝这么多酒,但你再怎么脾气差,也没办法冲两团棉花继续发脾气。 当下从手提包里拿出了车钥匙,打开了旁边的一辆玛莎拉蒂,坐了上去。 车子发动了, 发动机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 疾驰而去。 菩萨放下了手中的盒饭, 谛听则看向菩萨, 菩萨抿了抿嘴唇, 道: “渴了。” 谛听起身,走到身后的一家名叫“甘茶度”的奶茶店化缘。 两个年轻店员又哭得稀里哗啦, 旁边排队等待的顾客们看得真是莫名其妙,有人还在质问凭什么要饭的还能插队。 俩店员把刚刚做好准备给客人的奶茶和果汁都直接倒掉了, 哭着说“这些都是用烂水果做的,不新鲜,要给大家换新鲜的“。 排队顾客:“…………” 谛听拿了一杯果汁过来, 递给了菩萨。 菩萨接过果汁, 喝了一口。 而后继续拿起筷子,开始把剩余的盒饭吃完。 能吃多少量,就化多少的缘,万万不可浪费一丝。 终于, 菩萨把盒饭吃完了。 谛听也吃完了,将菩萨还没喝完的果汁拿过来,自己喝完。 “没吃饱吧?” 菩萨问谛听。 “可不敢放开了吃。” 谛听有些憨厚的笑了,其干瘦的脸上,嘴唇也有些发白。 “跟着我,苦了你了,饿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跟着菩萨,我应该早没了。” 恰好,前面又有一辆旅游大巴过来了。 菩萨站起身,吃了饭,可以继续溜达了,有路走路,有车上车,随性走随性去。 谛听则是把盒饭和果汁收起来,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那边准备丢掉。 菩萨站在站台下等, 这辆大巴车停了,又开走了。 谛听这时才走过来,他耽搁了时间,导致菩萨没能上得了刚刚的那辆车。 “怎么这么久?”菩萨问道。 谛听伸手挠挠头,有些羞赧, 道: “在分干垃圾湿垃圾呢。” 第二十五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旅游观光大巴摇摇晃晃,保持着匀速前行。 车内的人不是很多,菩萨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谛听坐在他身边。 其实,无论是曾两次下地狱的赢勾还是清楚还继续存活着的末代,阴司并不是不想找,而是实在是找不到。 到他们那个层次的存在,真想躲,你还真的没办法去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即使是谛听,也没办法办到。 非常之事自然行非常之法, 定位不到的前提下,那就只能来碰运气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讲的是一种意外,但菩萨,却是一个能把意外变成常态的人。 若是换做之前,菩萨其实是懒得这么做的,一年前在地狱先后被赢勾以及初代一拳砸下去,他也只是重新飞上来,继续抬头望天。 在那时的他看来,无论是赢勾还是初代,都只是下了舞台终将彻底谢幕的人,任他们再蹦跶一会儿,自会消散,不用在意。 只是现如今,颇有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末代给算计了后,往日的淡定,也就不复存在了。 大巴车继续开着,谛听看见了对面马路上停着的玛莎拉蒂,应该是和旁边的车刮蹭了,周围聚拢了不少人想讨要个说法。 谛听看看菩萨,见菩萨依旧很平静地看着车窗外,仿佛真的是在欣赏着三亚的夜景,谛听也就什么都没说,继续学着菩萨的样子。 在外人看来,这俩衣着寒酸的人,看起来真像是俩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对城市霓虹充满着无比的好奇。 所以,现实就是这样,每个人似乎都在从“看这是一个煞笔”和“原来我才是煞笔”之间不停地轮转。 ………………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回到了酒店,坐在了酒店内部的水池里。 水池中央有一个单独的沙发区凹陷区,坐在里头,可以感受四周被水包围的感觉,配合着这里的灯光,很适合打开拍照。 但很显然,此时这里的人,都没有拍照的兴致。 “所以,我们就这么坐着?” 老张有些难以接受。 老板他们从海上回来后,让自己等人直接开车回酒店,而老板则是载着老道,单独地出发了。 说起来是兵分两路,但真正意义上,其实是老板带着老道,把敌人的注意力给引走了。 老张头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家大孙子,道: “那你可以上去跟那尊菩萨单挑啊。” 老张缩了缩脖子,他还是不太适应和自家祖宗吵架。 有时候,辈分大的老人,真的和自家婆娘一样,是分不得对错的。 其实也难怪,老张头心情不是很好,心情不好的原因,一是因为现在这个局面下,忽然出现的大boss,让大家一下子都有些措手不及; 二则是因为刚刚在安律师的强行要求下,他违背了自己的本心,觉得自己有点脏了。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不至于看不开,就是这心情,肯定是不爽利的。 “也不是不可以啊。” 安律师忽然笑着说道, “打电话给守家的小黑妞,让她把封印在蜡像馆里的最后一头獬豸分身给弄死,你家大孙子就能直接飙段位上去了。” 当初为了保护老张,周泽只是把那个妇人给进行了封印,没有杀她,因为杀她,也就意味着獬豸“再生”,老张也就不再是老张了。 “你就不能出点儿好主意?” 老张头直接唾沫星子喷在了安律师的脸上。 “我艹!” 安律师直接一拍巴掌,惊呼道: “妈的,老子真是个天才!” 说完, 安律师直接起身蹲在了老张的面前,双手放在老张的膝盖上,饱含深情地道: “政治正……呸! 老张啊,老板对你好吧? 你这条命都是老板救回来的,对吧?” 老张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安不起!”老张头声音飙高。 安律师直接扭头看向老张头,阴沉道: “神仙打架,我们现在除了在这里干坐着还有个屁用? 除非,我们自己也能造出一个神仙来!” “你放屁!” “你们老张家反正也没绝后,小峰不也是要结婚了么?” 打电话回去,让黑小妞把最后一个獬豸分身干了,老张直接在三亚化身獬豸! 老张没了, 但安律师真不信, 真正的獬豸降临在三亚时, 会对那位同时也在三亚的菩萨没影响! “老张,这样子,待会儿你就不停地默念我要杀了菩萨,我要杀了菩萨,反复地念,念成习惯,用力认真地念! 说不定,等你变成獬豸后,那头獬豸降临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拾掉那位菩萨。” “…………”老张。 “你想现在我们自己人先内讧是吧?” 老张头一把抓住了安律师的肩膀,把他拽倒在地。 安律师没生气,只是默默地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笑道: “内讧就内讧吧,说得像是咱不内讧还能干什么其他有用的事儿一样。” “行啊,来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出这个电话!” 安律师和老张头吵架的时候, 坐在旁边的真正当事人老张, 却已经默默地闭上了眼, 嘴唇微动: 杀了菩萨,杀了菩萨,杀了菩萨…… ………… “老板,贫道真的困死咧,感觉像被人下药咧,眼皮子都睁不开咧。”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道脑袋靠在车窗上,说话时也有气无力的样子。 “没事,你要睡就睡吧。” “这不行咧,逃命,就得有逃命的样子咧,但额真的控制不住额自己咧。” 老道是惜命和怕死的,平日里,若是真有危险,他逃命的积极性绝对很高,但这会儿,他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嘴上虽说要逃命,要严肃, 但实际上, 那种强烈困意不停倾轧下来时, 真正想的是, 我只管大睡一觉, 管它什么洪水滔天世界毁灭。 周泽继续开着车, 他尝试过呼喊过铁憨憨, 但也不知道是昨天出来过消耗过度还是因为什么原因, 怎么喊都喊不醒铁憨憨。 但这个时候,干坐着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 菩萨来了,他的目标无非就俩,一个老道,一个自己。 所以,周泽才选择将自己的手下还都留在酒店那边,自己带老道出逃。 先去机场,看看最近的航班,能飞哪里就飞哪里吧。 到了这个时候, 打是打不过的, 想活命, 真的只能靠最朴实的以空间换时间的方法了。 只是, 忽然间, 周泽的心脏位置猛地一颤, “嘶…………” 周泽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胸口。 疼, 很疼, 仿佛有一根巨大的针管, 此时正在疯狂抽取着自己体内的一切气力。 有种以前召唤出铁憨憨后自己身体被掏空的那种感觉。 但在这个时候, 怎么可能…… 周泽另一只手继续操控着方向盘, 他的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明明外面没有下雨,但透过汽车前窗所看见的外面,已经出现了重影。 耳边,也不再是风声和发动机的声音,反而像是被丢入了水缸里,开始有水泡一连串地炸响。 “呼呼…………呼呼…………呼呼…………” 这时候, 老道的呼噜声,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像是你正饥饿时,有人正对着你拿着肥腻的肘子在拼命地啃着,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 “铁憨憨,铁憨憨!” 周泽在心里喊着, 身体内突然出现的变故让周泽无所适从, 大部分时候, 周老板都只负责在外头浪,赢勾负责看家。 有赢勾在身体内,甭管你吃什么或者往里头划拉什么,他都能把你镇住。 这几年,除了自己作的或者身体透支了以外, 周老板连个头疼脑热的都很少。 这个时候,信号灯的优越设计性就体现了出来,一般大雾天也能让你尽量可以看见它的光色。 周老板虽然视线模糊着,但还是凭着本能踩下了刹车,车身慢慢地停稳,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 周泽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强烈的困意开始袭来, 快要抵挡不住了。 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觉? 就在这时, 周泽心中警兆顿生, 但他这个时候真的很难去做及时反应了,整个人都显得很迟钝。 “砰!” 周泽感知到车厢内开始被疯狂的挤压, 炙热的温度开始袭来, 随即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幕, 莫名其妙地让周泽找到了一种当年的感觉, 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般在十字路口处被一辆卡车直接撞结束了自己的做医生的那辈子。 ………… 观光大巴车继续匀速地开着,悠闲得宛若三亚这座城市的氛围。 谛听依旧和菩萨保持着一样的动作,向外看着,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啥。 而这时, 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 那辆玛莎拉蒂风一样窜了出去,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砰!” 剧烈的碰撞声以及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大巴车司机马上刹车了,前面红绿灯路口处发生了极为严重的追尾车祸,连带着火苗都已经窜起。 谛听看了看前面, 又看了看菩萨。 菩萨似乎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索, 最后, 缓缓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昨晚吃错了东西,身体不适,导致昨天就一更,请大家原谅。 第二十六章 咱俩 有时候,可能是因为所坐的位置的不同,屁股决定脑袋,自然的会天然地不对付,仿佛对方在你的心里就是世间最为凶恶的洪水猛兽。 而在此时, 在面对车祸时, 菩萨却选择让谛听下去救人。 这不是作伪,也不是演戏, 因为在这里,没有人真的认识和知道他们是谁,救完人后,四周的围观者也不会马上磕头跪拜高呼救苦救难的菩萨…… 你加不了香火,收不了信仰, 所以, 这救, 是真的不带什么功利性的。 且到了菩萨这个位置高度后,已经不需要再去表演给谁看了,甚至,这明面上,他需要去顾忌的人也已经几乎没有了。 我佛慈悲,确实不是空话。 但换个角度来看, 菩萨培养纵容九常侍夺位,导致地狱之门关闭一年多,多少亡者不得入轮回就这般烟消云散; 真要算起账来,菩萨头上,总是也要担上一大笔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尤其是真正获得了某种解脱和自在的高度后,做事情,更多的,只是追寻自己的乐意与否。 一如周老板有时候能因为进入书店鬼魂讲述的悲惨故事而感同身受,甚至引起肝火, 仿佛真的是视公平如金科玉律,视人命为至高无上, 但这也不耽搁周老板在地狱时, 直接拿月亮砸人家楚江王的宫殿, 那一月亮下去, 死伤无数, 怎能说都是罪有应得之徒? 这其中,就没有类似以前老张头庚辰那种的一心为公的官差? 大巴停了下来,谛听直接下了车,冲到了着火的两辆车旁边。 在刚还阳落于海面上时,他因吞食了海蟒的精血而遭受到了菩萨的训斥,所以,在上岸后,他就自我隔绝掉了感知,相当于自己抑制了自己的神通。 因为菩萨认为,随遇而安,随缘而去,才能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所以, 这个时候, 谛听的手触碰到车身时,是能够清晰感知到这上面滚烫的温度的,他本身也在承受着这种痛苦。 “哐当!” 扭曲的车门被掰开, 先前的剧烈追尾应该导致前车的油箱被撞破了,汽车因撞击后的摩擦而产生的火花又将油箱引燃。 平时可能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汽车燃火爆炸的画面,这次在现实里居然真的发生了。 谛听能感受到痛苦,但他不在乎这些痛苦,所以这种救援,效率很高。 很快, 被追尾车的驾驶员就被他拖拽了出来,搁置在了旁边的马路上。 周围的围观群众不少,大部分都拿着手机在拍视频,当然了,也有一些胆子大的人,在谛听的带领作用下,也主动过来帮忙。 没多久功夫,谛听又把副驾驶位置上的老人给拖拽了出来。 这里算是市中心区域,车祸发生后,相关部门的反应也很快,警车已经开过来了,远处还能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谛听扫了一眼追尾车,里面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女人。 谛听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严重烧伤的一双手,再看向驾驶位里的女人。 他笑了笑, 没去救人, 转身走入了人群中。 没人规定,修佛了后就得一直以德报怨。 女人先前打过自己一巴掌,还骂了自己和菩萨一句“乐色”, 这笔帐, 谛听是不打算算的。 毕竟, 正常人都不会和一只蚂蚁大张旗鼓地去报复。 但你要说让他不计前嫌去救她, 还真办不到。 菩萨常说, 修佛要顺心意, 心意不顺, 这修的就不是佛,而是魔了。 菩萨站在街道另一面的站台上,谛听走回到了菩萨身边。 交警已经在维持秩序疏导交通了,救护车也已经将人送入医院。 另一个路线的旅游大巴车开到了这里,在站台停下。 菩萨和谛听上了这辆车, 大巴绕过了前方拥堵路段,继续行驶; 晃晃悠悠, 晃晃悠悠; ……………… 火, 好热, 好烫; 记忆的盒子,似乎在此时再次被打开。 周泽感觉到有人打开了车门,把自己拖了出来。 随即, 他听到了那最为熟悉的救护车声音,以及那熟悉的……医院的味道。 仪器的声响,还参杂着模糊的医生护士对话的声音。 周泽很想睁开眼,却没办法办到。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自己第一次死时,就是这个感觉,然后,自己被推送进了火葬场。 虽说,这会儿,周老板已经对这种感觉没太大的陌生感了,就算是再把自己送入火葬场,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膈应而已。 好在, 这一次似乎没有向第一次死时的那种荒诞结局去发展,因为周泽没感受到冰冷的架子也没有感受到太平间那令人感到“温暖”的冰冷温度。 时间,似乎失真了。 也不晓得到底过了多久,总之,一直是这种鬼打墙一般的感觉。 一开始,周泽还尝试挣扎几下, 随后, 就真的随他去了。 睡觉是睡不着的,他就开始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比如此时自己正躺在王座上晒着太阳, 比如自己此时正枕在莺莺的腿上接受着按摩, 比如自己正慢慢品尝着香浓的咖啡, 在白日做梦这方面,周老板还真是挺有天赋的。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空气中, 忽然飘来了一股子肉香, 不是那种单纯地烤肉味, 实际上,作为真正的吃客来说,烤肉这种类型的食物,只能偶尔食之; 一来烧烤的食物对于肠胃不好的人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二来,烤肉的味道和呈现方式不免有些单一。 应该是有人在煮肉, 里面放了不少的配菜, 肉应该烂了, 这香味…… 周泽下意识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 肉香味,在自己的前方,那里有一座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白衣人,正候在一尊红泥小火炉面前,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拿着筷子; 火炉上放着一个陶罐,里头正在烧着肉。 “吱吱吱!!!” 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叫声; 周泽循声望去, 看见一只骨料很大的小猴子捧着一坛子酒纵身跳过了小溪,飞速地窜入了亭子里。 小猴子找来了碗筷, 小心翼翼地开始倒酒,生怕撒出来浪费一滴。 周泽坐了起来, 没急着去凉亭那边, 也没喊; 记忆中, 有好几次了, 每次自己见到这个画面时, 只要自己跑过去或者大喊一声, 这梦,这场景,也就要结束了。 周老板就默默地坐在那里, 手指拔着地上的狗尾巴草,无意识地在指尖转着圈圈, 许是实在是太过无聊了, 甚至还把草茎含在嘴里慢慢地咬着。 画面的对比感就出来了, 别人吃肉, 他在啃草。 “呜呜…………啧啧啧啧!” 白衣男子拿出大木勺,舀出一大块肉,这肉炖得酥烂,色泽红透。 拿起筷子在肉上面戳一戳, 肉皮紧绷, 很有弹性, 再从里面分开, 增之一分则嫌腻,减之一分则嫌瘦; 肥瘦相间,恰到好处。 周泽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亭子里吸引着, 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倒不是周老板贪吃到这个地步,像是旧社会的三毛似的。 这算是一个人在看另一个人吃美味时的正常反应吧, 而且, 周泽现在是真的有些饿了。 白衣男子这时才把目光看向亭子外,落在了周泽身上。 周泽也在看着他; 别说, 这还是周老板第一次看见末代的模样,以前都只是看见一个身影,这一次,是看了个仔细。 对方的模样,比之霍建华少了些许的木硬,比之胡歌少了一些青涩; 在看见他的面容后, 你本能地产生一种以前演仙侠电视剧的那些男主角都可以回炉重造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身上的那种气质, 呼…… 难怪能把那几只猴子迷得死死的。 “肉好了喂。” 白衣男子对周泽招手,像是招呼着一个老友过来一起享用美食。 周泽犹豫了一下, 算了, 梦醒就醒了吧, 梦醒了就能点外卖了, 总比在这里继续看着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要经事儿的多。 起身, 拍拍手, 周泽走向了凉亭。 令周泽有些奇怪的是, 一直到自己走入了凉亭里, 这个梦, 都没有结束。 这倒反而让周泽有些不适应了,愣了一下后,干脆在小桌前盘膝坐下。 身边的小猴子端起比它自个儿都没的矮的酒坛,给周泽倒酒。 看它这乖巧可爱的模样,丝毫不逊自家书店里的那只小猴砸。 但这货年纪大了后可真不好相处。 小猴子倒好了酒,把酒碗推向了周泽面前,带着些许的腼腆和害羞,似乎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周泽故意对它瞪了一下眼, 小猴子身上的毛直接被吓得颤栗了起来, “呲溜”一声窜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后去了。 “呵呵。” 周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货小时候胆子怎么小的么? 总不可能是自己这么令人害怕吧? 白衣男子把肉分好,推送到了周泽的面前,而后端起酒碗, 笑道: “他觉得他很聪明。” 周泽清楚,这里的“他”,指的应该是菩萨。 白衣男子继续开怀笑道: “但咱俩,可比他聪明得多的多!” 第二十七章 似馍似样 和大人物一起吃饭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巴菲特的晚餐拍卖,拍到后还得疯狂地炒作争取把这笔不菲的开销给赚回来。 周老板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 自己面对的是老道, 是那个喜欢摸裤裆安慰大妹子的猥琐老人, 但心理暗示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效果的, 眼前的这位,和老道,简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类似于天潢贵胄的气质,真的是很难让坐在其对面的人可以继续保持着淡定。 “但这事儿嘛,还是得看个运气,头顶上挂着一把剑,这日子,真是没意思得紧。” 末代叹了口气, 从桌下面取出了一盘子馍和其他配菜。 这不像是肉夹馍的吃法,也不是烤鸭的吃法,颇有种二者结合的感觉。 “整一个?” 末代取出一个馍,递给了周泽。 “按理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咱们呐,这是没法子,也不奢望前人去栽树了,咱也没那个受蒙荫的命; 但耐不住前人挖坑啊,这坑挖得还贼大,挖得贼讲究; 跳不过去,就一切作废,进坑喽; 这要跳过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啧啧。 怪只怪,咱生的年代太晚,他生得又太早,这坑挖得早,还真拿它没什么办法。” 末代像是老友见面说话吐槽一样,说了很多。 “按我说啊,当代人想当代事儿,当代人作当代的妖,你一个个早早化成飞灰早就不在了的人,凭什么给后世人画规矩去活? 真当自己是圣人,明烛万里,洞察千秋么? 呵, 估摸着, 就是手痒, 当代无敌还不过瘾,还想着画上个道道,和后来人再比划比划,生怕咱们不晓得他牛叉一样。” 末代往馍里放了肉, 很没形象地张嘴咬了一大口, 唇边有一些头发被咬了进去, 他还用手拨开, 一边宣泄着不满一边大口咀嚼着, 声音还很大。 许是这皮囊和气质实在是太好,所以这吃相居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看,反而觉得其洒脱。 说到底, 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哪怕你贵为府君, 颜值也是无法或缺的重要一部分。 拿起酒碗, 末代抿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继续道: “但这木已成舟,也没法子了,咱只能先八仙过海,先把这个坑给跳过去。 其实,早年那会儿,我是真没想到什么办法。 所以, 这府君当得,可真是没意思透了。 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凭什么让我就只能活个两千年? 老子能活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能把这当代活成另一个上古! 所以,那时候,没意思得紧啊,一想到我以后要忽然暴毙,做啥事儿都没什么滋味儿。 索性放荡玩耍,寄情山水。 谁晓得…………” 末代又咬了一大口肉夹馍,一边咬一边继续说话,谁晓得有食物残渣飞了出来,末代马上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表示歉意, 而后专心致志地把这一嘴巴的食物给吃下去, 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才继续道: “谁晓得后来碰到了那位菩萨,嘿嘿,我当时就笑了。 你晓得不,那帮秃………… 哦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人都帮咱挡刀了,得叫人高僧。 那帮佛爷,本是挨不到这一刀的,他们啊,忒嫩,也忒年轻,这还没轮到他们挨刀子的时候呢。 我呢,就比较倒霉。 这好日子没过多久, 前代的那些阿爹阿爷祖宗们享受完了,被爱戴完了,潇洒完了也舒坦完了, 得嘞, 就轮到我这个最小的买单了。 没这个道理,你说是不? 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真的恨啊, 恨为什么生在这劳什子的府君家, 老子就算不做这个府君, 不做这个继承人, 凭老子的天赋, 只要给老子时间, 那座泰山上, 终究也是要换我来坐的。 到时候啊我爱继续叫它泰山就是泰山,爱叫华山就华山,峨眉山武当山背背山都行! 哪里用得着这么憋屈, 一上来就得被直接加上这么多年的寿命, 我真是谢谢我八辈子祖宗!” 末代把酒碗往桌上一放, 指了指碗口, 宛若将军临阵指挥, 道: “倒酒!” 小小的搬山猿猴马上再度搬起酒坛,小心翼翼地倒酒。 末代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脑袋, 小猴子腼腆地笑笑, 两只小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周泽把小猴子脑补成了那个“管家”的形象,自己也觉得有趣。 “但没法子,谁让我运气不好,生下来就得当府君呢? 唉, 好在, 那位菩萨真是雪中送炭,及时雨。 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是聪明,是聪明得可以,但没法子,有时候,聪明人他干不成事儿啊,就说咱俩,那可是被一把剑一直盯着的人,这紧迫感,能一样么? 人还一直傻乎乎地做着成仙的天真美梦呢, 咱们啊,都快恨死这个仙人板板喽。” 末代端起酒碗, 大喝了一口, 似乎是寂寞太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可以倾诉倾诉,所以自言自语得不亦乐乎: “这事儿呢,就得这么办了; 这一遭坎儿,能不能过去,咱得看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他来了,咱就躲着; 他能找,咱能躲,看看到底是谁的运气更好。 化缘,化缘, 要是我和他真的是有缘无分, 他化到天荒地老也没个什么用。 就是不好意思,差点儿把你也给卷进来了,哥,我还是叫你哥吧,虽然按辈分,我该叫你大爷; 但估计你也不爱听‘大爷’这个称呼; 哥,咱也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搁现在,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咱也是你的粉丝,迷弟,对对,迷弟。 但哥你当年可真是太不讲究了, 当初你要是不拦着, 地狱这天既然要变,就早点变了嘛, 这要是变了, 哪用得着咱们现在这么难受? 反正早晚是一刀,还不如早点挨了干脆。 哥你呢,也不会陨落; 嘿, 说不定我家老祖宗爷子出来后,还能找哥你单挑呢。 哦,也对, 要是老爷子被哥你一巴掌拍死了, 好像也没我了?” 末代眯了眯眼,摇摇头, “这太复杂,理不清了。” “嘿嘿,要说这菩萨,还不是我最担心的,虽说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那些不太蠢的其实也有不少。 真要一个个挨刀下来, 那把轩辕剑,砍到咱们前,起码得先见血个七八次吧? 咱都混成这样子了,这上刑场也轮不到咱们排第一排不是? 那些混账东西,可不都是和那只旺财似的,能做到那一步的,那一步,就是放在咱们面前,咱也懒得走的。 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那这还是活着嘛? 偏偏那些人,不算蠢,但也不算特别聪明,保不准他们最后被逼急了狗急跳墙; 所以啊,还是得小心点儿。 小日子过得清淡,但总归安稳。 闲来自去,安回逸返,有块肉有块馍,也就够了; 能踏踏实实地等到那一天, 刀下下来时, 咱就仔细地瞧着, 咱是否能躲过这一刀!” 末代说完后, 还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裤裆位置, 捏了捏, 随即装作不动声色的把手指放在自己鼻尖前嗅了嗅。 好吧, 找到熟悉的感觉了。 不过, 也没太毁形象。 毕竟女神也是要拉屎的,男身嘘嘘时也是要手扶的; 九成九的男生都在公共场所装作不经意间做过类似的动作, 毕竟有时候枪口卡壳了是真的不舒服。 “哥,您吃着,吃一口,放心,做菜前,我可是净手了的,再者,咱这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的,也不见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说法。” 末代伸手指了指放在周泽面前的肉和馍。 周老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肉, 是真香; 外加, 这还是府君亲自下厨做的东西, 哪怕这是一场梦,但至少味道做不得假吧。 周泽拿起筷子, 正准备下箸时, 忽然间, 先前一直没动静的自己体内的那一股力量开始复苏, 趁着自己一个不注意, 直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艹!” 这一番变故让周泽有些猝不及防。 合着先前听人家废话时,你懒得听,躲着不出来让我受着对方的絮絮叨叨。 真要开吃时, 你就出来抢身体了? “铁憨憨,你别这么过分!” 周泽在心里喊道。 要是寻常的菜,真让了也就让了。 但天知道下次能再做这类似的梦得是什么时候, 而且万一人家改弹琴或者吹箫不做菜了呢? 然而, 赢勾却直接无视了周泽的反抗, 控制了身体之后, 先端起酒碗, 抿了一口。 “好…………酒…………” 末代“哈哈”一笑,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里面的一道新鲜的伤疤,上面还有残留的血渍。 “知道哥你嘴挑。” “好…………肉…………” 末代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衫,左胸口位置又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赢勾的手,放在了馍上。 “好…………馍…………” 末代笑而不语。 凉亭下方, 山峰巍峨, 泰山山腰位置, 缺了几块, 似馍似样。 第二十八章 变回凡人的第一天 府君的血入酒,府君的肉做菜, 巍峨泰山切下来几块做馍; 赢勾吃得还算满意, 体内的周老板则几乎看呆了, 第一反应是恶心…… 毕竟,无论是出于一个深度洁癖患者还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本能, 这几乎都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至于这是谁的血谁的肉, 这血肉有多珍贵有多难得象征着什么意义, 这真的不是周老板会去考虑的事情。 看着赢勾吃得这么舒心, 周泽真觉得自己以后得找个机会和铁憨憨谈谈, 上古时没艾滋为代表的那些恐怖疾病,你瞎吃吃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年代不同了,你再这么瞎吃…… 这里不用说什么“若是此时赢勾知道周泽心里的想法的话”, 因为二者之间本就是心意相通, 不存在什么秘密。 赢勾很平静地喝了酒, 赢勾很平静地吃了肉, 赢勾很平静地用了馍, 然后, 在心里, 以一种压抑愤怒的声音: “看…………门…………狗…………” “我这是为你好。” 周老板觉得,平时让这点他没什么,反正他总是喂不饱。 正常爹妈看娃儿吃饭吃得多一直喊着吃,高兴还来不及呢。 能吃是福不是? 毕竟是长身体的时候。 但这种瞎吃,是真的不能提倡的,这是底线! 最重要的是, 府君的血和肉, 我艹, 谁知道这府君一脉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遗传疾病? 毕竟, 他们世世代代都喜欢和猴子搞在一起。 “…………”赢勾。 “咳…………咳…………” 赢勾忽然咳嗽了一声, 差点没憋住。 末代倒是笑着指着酒碗道: “条件简陋,好在,这酒还够烈。” 赢勾微微颔首,表情严肃。 “喂,真的,以后不能瞎…………” “你……若……刚……吃……了……” “我刚吃了怎么了?哦,对了,你刚刚不出来,要吃饭时就出来是个什么意思,虽然…………” “你……就……炸……了……” “…………”周泽。 府君的血,府君的肉,泰山的馍, 可不是么, 要是自己吃了, 这已经不是虚不受补的问题了…… 一时间, 周老板还真不好意思继续数落赢勾了。 “礼…………重…………了…………” “小子落魄,还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哥您咧。 要是搁在以前,极西封印之地里的零零碎碎还没跑出来瞎蹦跶完那会儿,小子倒是有办法给哥你抓几个还算新鲜的凶兽,弄点儿他们的血肉入酒入菜招待哥你一番。 现在不成啦, 但承蒙哥你关照, 让小子也搭上这辆车, 我这人, 恩是恩,仇是仇, 这些, 总是能分得清楚的。” “与…………我…………无…………关…………” “我知,我知。” 末代又示意小猴子倒酒, 继续道: “说到底,我和他,说是两个人,本质上,还不就是一个人么?” “你没他可爱。”周泽在心里说道。 “你……没……他……可……” 最后一个字,赢勾说不出口。 “浮尘一世,无非是过往云烟,云聚了,云又散了,也就这么一遭的事儿罢了。 哥你人间沉沦轮回无数代, 这一点, 不会看不清楚吧?” 末代抬头望了望天色, 忽然又是一声感慨: “其实,有时候,就连我,也会有些模糊; 到底是更喜欢现在的他, 还是更喜欢过去的我; 甚至, 偶尔也会混淆, 我到底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他…………” 凉亭开始扭曲, 天色开始扭曲, 山峰开始扭曲, 眼前的一切, 都开始了扭曲, 强烈的恶心感开始袭来。 “呕!” 周泽侧过身, 对着床下直接干呕了起来。 肚子里没什么东西,除了呕出了一些水儿也没其他玩意儿了,只是这嘴边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血腥味。 虽说吃东西的是铁憨憨,但那种“感同身受”,真的是受不了受不了。 一想起来,这胃就又开始了痉挛。 “老板,你醒咧?” 熟悉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 周泽扭头看向身侧, 老道正躺在病床上吃着苹果,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手机。 这时候, 周泽才发现, 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自己的手臂上还挂着点滴。 “老板,恰苹果蛮?” 老道递过来一个苹果。 周泽本能地摇头,胃部开始收缩。 “也对,老板你刚醒,不适合吃苹果,来,掐跟香蕉吧。” 老道递过来一根香蕉。 胃部痉挛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 “啥?” “我们怎么回事。” “额们出车祸咧。” “车祸?” 周泽开始回想,他只记得自己在开车时非常地困,后面好像就是一声巨响。 出车祸了? “那我们躺在这里做什么?” “额?”老道皱了皱眉,道:“老板,一般出车祸后,不是躺殡仪馆就是躺医院吧? 那个,老板,额把空调温度再打低一点?” 老道误以为自家老板更想去太平间躺躺。 “我们现在躺医院里?” “是啊,老板。” “你受伤了?” “还好,我伤得不重呢,老板你,好像骨折了,脑袋也被破了,贫道昨天就醒咧,老板你才刚醒,老板,额觉得你还是继续检查检查看看医生怎么说再…………” 呵, 开什么玩笑, 我会车祸受伤? 周泽直接拔掉了自己手中的输液针, 翻身下床, 然后, 忽然脑袋一晕, 左腿膝盖位置一软, “噗通!” 周泽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嘶…………” 好疼。 “老板,老板!” 老道着急地马上按了铃。 很快, 俩护士跑了进来, 看见倒在地上的周泽,马上跑过来一人一边把周泽搀扶到了病床上。 别看医院里的护士们各个看起来很娇小,但这一把子力气可不见得比宅男小。 “病人是怎么回事,是哪里不舒服了么?” “没事咧,没事咧,他醒咧,刚不小心掉下床咧。” “我去通知医生。” 很快, 几个医生走了进来, 开始给周泽检查身体。 主治医生大概四十多了,发量已经地区支援中央了。 负责检查的是两个年轻医生,应该是实习医生。 俩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让周老板很不舒服,直接道: “左腿半月板开裂,胸口左肋骨折,左臂和后背位置有轻量烧伤; 后脑受撞击,暂无眩晕感,意识清晰,平衡感清晰,可排除严重脑震荡,可做后期复查排查隐患。” 俩实习医生面面相觑, 后面的主治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笑道: “得,这还是个同行啊,你们是来三亚旅游的吧?” 周泽点头,继续道:“我现在需要休息。” “行,我那儿正好还有几个病人,等晚上时我再过来查房,咱也能好好聊聊。” 医生和护士们离开了。 周泽躺在床上, 老道继续吧嗒吧嗒地吃着水果。 “他们人呢?” 周泽问道。 其实是想问,莺莺呢? 睁开眼, 莺莺不在身边, 真不习惯。 “咦,老板,不是你叫额不要让他们过来么,额就给他们发了一个红心,报了个平安,然后就按照老板您的吩咐把微信和手机号都关了,不和他们联系了。” “我什么时候叫你这样组哦度?” “老板你昨晚说梦话咧,叫额这么做的。” 老道一脸认真的表情。 周泽舔了舔嘴唇, 行吧。 伸手, 摸了摸自己的头, 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尤其是后脑位置轻微挤压一下,还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感。 不是, 自己平时还经常教育莺莺开车时要小心, 毕竟你是僵尸,出车祸没什么事儿,所以更得小心,防止大意对别人造成伤害。 但自己怎么就出车祸进医院了? 还伤得这么重? “老板,莫慌,贫道这里有钱,一开始咱俩被送进医院后还是躺过道里呢,贫道醒来后结了账,又花钱升级到了双人单独病房,嘿嘿。” 现在正规的医院里,医生很少收红包了,除非你有在医院里工作的亲属或者认识的人当中间人,否则医生还真不敢收这个烫手的山芋。 有的收了也会报上去把红包里的钱划到你的住院押金里。 但稍微活动一下,从楼道口的病床转移到病房里或者是入住更好一点的病房还是可以的。 周泽没有再尝试去喊铁憨憨, 他大概明白了, 菩萨来了, 然后, 自己和老道就以这种方式在躲避菩萨的探查。 反正菩萨又不可能真的把整个海南岛都掀个个儿,没什么是比隐藏于普通人群之中更安全的了。 想到了这里, 周泽也就懒得折腾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道点的晚餐送到了。 躺了两天,哪怕输着葡萄糖,但身体终究是需要吃饭的。 老道先打开了饭盒,大快朵颐起来,看情形,这货不是在医院看病的,是来度假的,胃口还贼好。 周泽拿起勺子, 咬了一口饭, 刚放进嘴里, 面色忽然一变, 下意识地另一只手在身边摸索着,才记起来一直是莺莺帮自己保管彼岸花口服液的。 “老板,你怎么不吃咧,饭菜不符合胃口?” 周泽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将这一小口米饭咽了下去, 随后放弃了, 把勺子往餐盒里一丢, 道: “老道。” “啥事儿,老板?” “帮我点份酸梅汁。” 第二十九章 病友 酸梅汁送来时,餐盒里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周泽扭开了瓶盖,将酸梅汁灌入嘴里。 酸, 是酸, 但居然酸中带甜, 一口气喝完, 周泽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瓶子。 “老板,这个,不满意么?” 老道已经把饭吃好了,这会儿就是在看着自家老板用膳。 周泽摇摇头, 就自己手上的这个, 也配叫酸梅汁? 少顷, 周泽才意识过来, 也是, 看看市面上的橙汁饮料三块钱一瓶,市面上买个橙子都不止三块了,一个橙子榨汁也就那么一点儿。 这酸梅汁里能真的含有多少含量的酸梅,就真的很难去强求了。 毕竟, 不是每个酸梅汁都叫许清朗。 “老道啊。” “在的,老板。” “帮我买瓶醋来。” “好的,老板。” 老道做了一个“懂了”的手势。 很快, 跑腿小哥送过来一瓶镇江香醋。 周泽打开了瓶盖,当即,一股子强烈的醋味开始弥漫出来。 抬头, 仰脖, “咕嘟咕嘟咕嘟…………” 一口气直接干了半瓶醋。 躺在隔壁床铺上的老道控制着自己拍抖音的冲动。 放下醋瓶子, 趁着肠胃里这翻江倒海的劲儿, 周泽拿起勺子开始快速地扒饭。 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这种吃法很不养生, 但也是现在周泽唯一能做的了。 吃完后, 周泽闭上眼, 克制着那股子想要呕吐的感觉。 良久, 才缓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呵呵, 还真是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啊,吃顿饭而已,整得跟打仗似的。 “老板,你说,咱还要在这里躺多久啊?” “等我下次说梦话时你注意听着。” “额……好的,老板。”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几个护工推着一个病床进来。 “这是咋滴了?” 老道有些发懵。 “加个床,刚来了个特殊病人。”一个中年护工解释道。 其实,说这些话时,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没看那些护士和医生们都没过来么,直接让他们把病床推进来这就是准备让他们去顶骂的。 这里,算是vip病房了,人家多花了钱或者走了人情,自然就得享受这种服务,你直接给人家加床,人家能满意才怪呢。 但老道非但没生气,反而关切地问道: “啥病人啊?” “见义勇为的,好像是楼房上有玻璃掉下来,差点砸中一个孩子,旁边一个人见义勇为把孩子抱走了,但自己的脚被玻璃割了。 没办法,您多担待点儿,现在病房紧张,待会儿可能还会有电视台的来采访,把人家搁在过道里不好看。” “行行行,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还是老哥你好说话,呵呵。” 护工们把病床安置好了后,那边就有护士推着担架车进来了。 病人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t恤上还破着洞,看起来有些破旧。 腿部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还能看见绷带上渗透出来的血迹。 “大爷,病人家属不在,您帮忙看着点儿,要是有事儿的话帮他按个铃。” 护士对老道说道。 “成,没问题。” 老道答应了。 “行。” 护士门挂好了点滴,就退出去了。 病房里, 从原本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小兄弟?” 老道尝试着去喊那位“义士”。 “老板,他没反应唉,麻药还没醒吧?” “只是腿上受伤的话,做手术时做个半麻顶多了,应该是醒着的。” “嘿,真醒了唉,还睁开眼了。” 男子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老道,没说什么,紧接着就眼睛盯着病房里的天花板。 “还疼不?” 老道开启了嘘寒问暖模式。 男子不说话。 “要喝水不?” 男子继续沉默。 “我这儿有鸡蛋糕。” 男子闭上了眼。 老道也就放弃了,本以为能找个人聊聊天呢,看起来还真是个闷葫芦。 只是有这个外人躺在这里后,自己和老板也不能随意地聊天了。 老道打开了电视机,把音量调小一些。 大概一个小时后, 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了几个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观众朋友们,这位就是今天………………” 记者声情并茂的介绍了一大堆, 然后把话筒递给了男子, “狄先生,能和我们说说,在事情发生时,您当时心里在想着什么么?” 男子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 “好的,狄先生的话确实让我们很感动,让我们知道人间自有真情在,也有真正的…………” 记者又吧嗒吧嗒地说了一大堆, 然后一起出去了,他们还要采访主治医生等等。 老道伸手从床头柜那儿摸了一个橙子,自己剥开自己吃。 男子看了看老道手中的橙子,目露沉思。 “来一块?” 老道问道。 男子继续沉默。 老道耸耸肩,他的伤本就没那么重,吃完了橙子后,就自己下了床去卫生间嘘嘘了。 “老板,你需要上厕所么?” 解手回来的老道问周泽。 周泽点点头, 在老道的搀扶下下了床,等走到卫生间门口后,因为病房卫生间里有扶手,所以没让老道陪着自己一起进去。 方便完后, 周泽又被老道搀扶着回了病床。 男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老道,盯得老道心里忽然毛毛的。 “老板,晚上吃啥?” 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如果想吃点儿好的话,确实得现在就开始订餐了。 “就从医院里买好了。” 医院本身就有食堂,虽说从外面订餐能吃得更精细一些,但对于现在身边没有彼岸花口服液的周泽来说,吃什么都一个样。 “嗯,好。” “咳…………” 男子发出了声音。 老道扭过头,看向男子,目露疑惑。 男子微微皱眉,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 “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小兄弟?” 老道关心地问道。 虽然性格孤僻了一些,但好歹人家也是救了人的义士,老道还是很尊敬的。 男子抿了抿嘴唇, 没再说话。 老道也懒得再继续问了,拿出手机,开始刷抖音。 “哈哈哈哈哈哈…………别笑…………哈哈哈哈哈…………” “噗通!” 老道吓了一跳, 扭头看向隔壁, 发现隔壁床没人了, 低下头, 看见那位沉默哥已然趴在了地上, 但他仍然用双手在向前爬。 “哎哟哟,这是咋滴啦,咋滴啦。” 老道马上下床把人家搀扶起来。 男子目光游离。 周泽侧过身来,看了一眼,道: “要上厕所吧?” “嘿呀,你要上厕所你早说啊。” 老道把他搀扶着就向卫生间走去。 对方这次没执拗,倒是愿意让老道搀扶着。 “你一个人能进去么?” 老道问道。 男子点点头。 “行,那你小心点,记得抓住扶手。” 老道帮他把卫生间门打开。 男子进去了, 门被关上了。 然后, “噗通!” “我去!”老道。 老道赶忙要打开卫生间的门, 但没打开。 “我艹,还把门反锁了。” “噗通!” 里面再度传来一声摔跤的声音。 老道没法子,只能撞门。 好在这门锁也不结实,撞了几下也就开了,男子趴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有点狼狈。 老道赶忙把他又搀扶起来, “嘿,你的手怎么还伤着的?” 老道注意到了,对方的双手那边也有明显的烧伤痕迹,之前也被处理包扎过了,但因为他腿部的包扎太明显了,所以一直被忽略掉了。 “我扶着你,你来尿,都是大老爷们儿,害羞个啥。” 男子伸手去解开裤腰带。 解, 解, 解不开…… 老道伸手帮他解裤腰带。 男子的脸红了。 “能瞄准不?” 男子马上点头,生怕老道帮他瞄准。 “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答滴……” “兄弟,你得再看看男科啊,这尿分叉啊。” 男子的脸通红一片。 “不对啊,不光分差,还尿不尽啊。” 男子的脖子都红了。 “你快抖抖,快抖抖。” 男子抖了抖。 “好了,收枪。” 男子收枪。 长舒一口气。 老道帮男子按了马桶冲刷, 仍然不忘提醒道: “待会儿多吃点儿水果,这尿忒黄了。” 男子已经麻木了,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意味。 把男子搀扶着回到病床,老道也是累的浑身是汗,躺床上就拿起水喝了起来。 老板现在有伤, 就算老板没伤, 也不可能让老板去带人家上厕所滴, 这点逼数老道心里还是有的, 这些事儿, 只能他来做。 好在老道本就没拿自己当作什么金贵的人,也没觉得这有啥。 这时, 病房门被推开了。 “就是这间,狄先生,你家属来看你了。” 护士在门口喊了一声,又嘱咐道: “病人手术很成功,我们医院已经给他全免了费用,记者们已经来过了,稍后应该还会有政府的补贴送来,这毕竟是救人的先进模范。 对了,小孩家里打电话来了,说小孩也被惊吓到了,但他们会在晚上带小孩过来对恩人表示感谢。” “谢谢。” “行,有什么事儿喊我就行。” 小护士走了。 紧接着, 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的青年走了进来。 哦, 对了, 他戴着蓝色口罩。 第三十章 咫尺天涯 “呼……”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 手里拿着红酒杯, 轻轻地摇晃着。 是的,两天了,他们依旧还在这家酒店里。 海景很美丽,但看久了,也就没多大的意思了,外加你也只能看看,在这段时间,安律师还真不敢去放纵自己。 虽说老道发了一个表情,表示自己和老板安全; 但因为随后都无法联系上老道和老板,证明真正的警报其实还没解除。 “我取了点儿甜点,要来一点么?”刘楚宇端着甜点走了过来。 安律师点点头,拿过来一个蛋挞,咬了一口。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小男孩走了进来。 安律师留意到小男孩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袋子和精美,上面还有酒店斜对面那家珠宝行的logo。 “哒!” 安律师打了个响指, 伸手指了指小男孩手中提着的袋子。 小男孩看了一眼安律师,还是提着袋子走了过来。 “你哪里来的钱?” 安律师第一句问的是这个。 小男孩和莺莺不同的是,莺莺有白夫人当初留给她的不少陪葬品,所以才能养得起小白…… 哦不, 才能养得起老板。 小男孩以前也挺富有的,但他的老巢当时被炸塌了,也没带出来什么玩意儿; 再加上,在书店上班,是没工资的; 甚至还得时不时地支援一下书屋的水电费等等。 小男孩没回答,似乎懒得回答。 “行吧,不说就不说,反正书屋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能偷不能抢,其余的,你能找到赚钱的法子,咱老板还会给你画个小红花以资鼓励。 来,先让咱这些乡下人开开眼,看看都是啥东西。” 安律师打开了袋子,里面有两个首饰盒。 打开上面那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枚玉镯,再打开下面的那个,里头放着的是则是一枚玉坠。 安律师伸手把玉镯拿起来, 对着阳光照了照, “很润啊,色泽很好看。”刘楚宇在旁边赞叹道。 安律师白了一眼刘楚宇,鼻音里发出了一声“哼”, 道: “你这是打算送给谁的?” “玉镯送给她妈,玉坠送给她。” “也算不错了,玉可以养人。”刘楚宇继续ob。 “不错的玉确实可以养人,但这个玉嘛,就算了。” 安律师直接将自己手中刚刚拿着的玉镯子丢入了盒子里。 “怎么了?” 小男孩问道。 “这玩意儿戴着,对人身体不好的,呵呵,跟那些渣男骗小姑娘一样,买个高仿lv,再让人在香港开个假发票收据什么的快递回来,直接骗得人家上床。” “这套路好啊,您用过?”刘楚宇问道。 “扯,老子都送的是真包,毕竟我那活儿的能力在那儿,让人家辛苦一整天,也不好意思拿个假包糊弄人家。” 小男孩把玉镯子拿起来,他不在意什么真包假包,也不在乎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只在意自己买的镯子。 “到底怎么了?” “你这是假的。” “假的?”小男孩微微皱眉,道:“我没看出来是假的,这应该是真的。” 好歹小男孩也是几百岁了,虽说一直藏身于地底过日子,但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 “你那个啊,过时了,玉这玩意儿嘛,其实说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嗯,不过,你手中的这玉,确实不是假的。” “有什么问题?”小男孩继续问道。 刚刚明明是你说假的,现在又说真的。 “其实,早些年就有类似的手段了,只不过现在化工也就是化学发展得厉害,技术手段更新了,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儿或者叫独门绝技了。 这玉呢,料子肯定是真的,但质量很差。 但它确实也是玉,不过后来进行加工,用强酸强碱去煮,再慢慢炮烙出来,就成你手中的这个优质材质了。 十年内,估计都不会褪色,都能忽悠着人去当传家宝。 但这玩意儿到底是后天加工出来的,戴在人身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这确实是假的?” “假的。”安律师掷地有声。 “啪!” 玉镯子在小男孩掌心中化为粉尘。 “现在日子好过了哟,到处都是玉,哪儿都有的卖,哪儿都可以买,但你要知道这玉是不可再生的东西,哪里可能现在一下子到处都是? 基本上那些玉贩子还会不定时的开会,交流一下新的工艺顺带揣摩分析一下顾客的心理,嘿嘿。” “哟,上课呐?安不起又在吹牛呢吧。” 老张头从隔壁房间的阳台位置探出头来打量着这边。 前阵子二人为是否牺牲老张的事儿差点大打出手,虽说没真的打起来,但见面互相怼几句还是必不可免的。 “吹个屁,民国那会儿广州最有名的玉器行就是我家开的!” “是你爹开的,你这个败家仔,扑街仔!” “怎么滴,你羡慕不来呢,你就是个当大头兵的命!” 小男孩没理会安律师和老张头的争吵,默默地起身,准备离开。 “喂,干啥呢?” 小男孩回过头,“你说呢?” “是楼下那家店不?行吧,你别去了,非常时期,你给我安分一点,待会儿我下去帮你走一趟,一般开首饰店的,不可能都是假货,肯定有几样不错的镇店的,我帮你遛几件回来。” 小男孩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喂,我说,安不起,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老张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他那儿还有阴司的差事在身上呢。 安律师伸手指了指头顶上万里无云的天, 道: “等天晴了。” ………… 如今,对于很多人来说,戴口罩,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只是进了病房后,依旧不摘口罩,就这么坐在那里,看起来,还真是显得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身患某些疾病的人,才会在公众场合里一直注意戴口罩。 口罩青年进来后, 老道就没再说话, 因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对方进来后,仿佛整个病房里的空气都陷入了某种沉寂之中。 先前老道还能神气活现地命令那位病友, 掏枪, 提枪, 瞄准, 发射, 收枪, 现在是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老道不说话了,周老板自然不会无聊到找人唠家常。 事实上, 周老板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吃不好,睡不好, 身上的伤还疼, 心情好才叫真见鬼了呢。 但更让人奇怪的是, 周泽和老道不说话就算了, 那个口罩青年坐下来后, 居然和他的那位受伤的家属, 竟然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坐着, 一个躺着。 这种压抑的氛围, 一直持续到天色变暗时, 病房门被一家三口推开。 父母加孩子全都跪在了病床下面说着感谢的话, 他们确实足够激动,也确实足够感激, 一个小孩, 有时候真的是代表着一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庭的喜怒哀乐。 然而, 让大家有些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躺在床上的救命恩公就这么看着他们,不说一句话。 这可以理解为恩公受伤了,刚做好手术,还没完全恢复,不方便说话动弹。 但恩公陪床的那个家属青年, 居然也是坐在那里, 很平静地看着他们。 像是在看着他们的表演…… 也没说马上跑上来,搀扶起他们,让他们别再跪。 别跪了,别跪了; 要跪的,要跪的!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该做的。 要跪的,我们感激你们啊。 快起来,快起来。 不,我们要表示感谢,让孩子给恩人磕头。 快起来,不起来我们生气了啊。 好,我起来。 当这些步骤省略掉了之后, 氛围, 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家三口是真心来感谢的,也带来了补品和红包,毕竟医院虽然说恩人的手术费住院费全部免了,但误工费营养费什么的,做父母的肯定不可能忘了。 但, 我们啥时候起来? “呵呵…………” 周泽用被子盖住了自己下半张脸,忍不住在笑。 不经意间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 疼得吸了几口气, 但还是想笑。 最终, 跪得腿都要发麻了的一家三口还是自己起来了, “恩公好好休息啊,我们再来看您。” 礼品,红包,都放在了恩公床边。 恩公没拒绝, 没推辞, 家属没拒绝, 没推辞, 那种我不要, 我们必须给, 我们真的不要,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必须给; 嗯, 这一环节也省略掉了。 一家三口离开了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 父母对视一眼, 总感觉, 这来感谢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好像,缺失了点什么, 这心里啊, 总感觉空落落的。 在周泽看来,隔壁的病友和家属,应该都是类似于庆的那种性格吧,不善于交流,但心,应该是好的。 否则也做不出见义勇为的事儿不是。 这时, 躺在床上的男子又感觉到了胯下传来的一股需求感。 普通人在生病或者受重伤时,确实是会出现那种排泄欲很强频率也比往常高的情况。 男子先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床边椅子上的口罩青年, 嘴唇当即打了个哆嗦, 最后, 只能看向隔壁床铺的老道。 老道在看电视。 男子“咳……咳……” 老道没听见。 “咳咳…………咳咳…………” 老道听见了, 有些疑惑地看向男子。 男子深吸一口气, 脸开始泛红,像是在预热, 但还是下定了决心, 嘴唇蜷曲成小“o”形, “嘘嘘…………嘘嘘…………” 第三十一章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老道倒是没说啥子,起身下床,搀扶着男子下了床后就去了卫生间。 宛若一个教官,还需要再教一遍自己的新兵提枪收枪等一系列动作。 口罩青年就坐在那儿, 和先前面对一家三口的感谢时一样, 没任何的反应, 不说谢谢,不说帮忙,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你一眼。 过了一会儿,打靶归来。 老道把男子搀扶回了床上,随后自己又回卫生间洗了洗手。 病床上男子的脸更红了,用个小学生最喜欢的比喻,红得像是小妹妹的脸蛋又像是红通通的苹果。 老道出来后,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走到了窗台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兜里有烟呢, 但这里是病房, 先前病房里就自己和老板时,老道倒是会晚上偷偷摸摸地打个窗户缝儿抽那么几口过过瘾,反正老板也不会在乎这些。 现在毕竟有了外人,就不合适了,虽然看样子,这对外人好像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沉默的人万一爆发起来…… 病房楼外面,还是房子,这家医院到底是没有海景病房的待遇的。 病房里, 除了那点尿事儿后, 就是平静。 晚饭的时间到了, 有微信可以直接联系医院食堂送饭菜过来。 老道要了不少,他的胃口是一直都好。 周泽这边就简单多了,原本是打算也照例来一份套餐什么的,想想还是算了,就要了一份泡面。 泡面泡好,吃之前再把中午剩下的醋全都倒了进去。 这一桶面吃得那叫一个酸爽,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子醋味。 晚上来查房的医生还以为这间病房刚烧醋消毒过。 复查,换药, 一套流程结束后医生护士们也就离开了。 这会儿,天色也已经变暗。 既然住院了,也就别再想着什么夜生活了。 老道倒是能兴致勃勃地看着中央六台正在放映的老邵氏武打片, 嘿嘿哈哈噗噗通通节奏感极强。 周泽则是拿着手机随意地刷着。 等到了深夜时, 老道把电视关了也睡了, 周泽把手机收下去,也闭上了眼,睡是睡不着的,但总归得让眼睛放松放松。 也就在此时, 周泽听到了对面床铺的声响。 他睁开眼, 看见病床上的男子正在下床, 拖着一条瘸腿,扶着墙壁,走得很艰难。 口罩青年走在他前面,先离开了病房,男子似乎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打呼噜的老道,挣扎着走过来,把下午那一家三口送来的一些营养品放到了老道的床铺下面,随后,也走了出去。 那条腿,一边走一边还在渗透着血。 从头到尾,周泽都没说话。 等到后半夜凌晨两点时, 周泽在床上坐起身, 再度看向了已经空了的那张病床。 事出反常必有妖,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吧,周泽本能地开始怀疑那俩人的身份。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把他们想得太高太高。 是逃犯? 还是其他的身份? 可惜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没办法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是否真的是“普通人”。 “咩咩咩…………” 老道砸吧着嘴,睡得很香甜。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再度闭上了眼。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是的,熬。 睡不着却还要硬躺在床上,确实是一种煎熬。 “咦,他们人捏?” 老道起床后就开始问他的新兵哪儿去了,他还特意早醒了一会儿想要带着新兵做晨操呢。 “昨晚出院了。” 周泽的精神头很差,显得有些萎靡。 今晚他不想再继续熬夜了,实在不行,就去这家医院的太平间休息休息。 上午查房的医生护士来了,见到病床空了后,满满的不敢置信。 “病人呢?” 老道摇摇头。 周泽没回应。 “病人不见了!” 医生护士们分开来去寻找。 其实,就像是在饭店里吃霸王餐一样,医院里也经常会出现类似的事儿。 比如溜号拖欠住院费的,甚至更有甚者,比如自己爹妈生病了,把爹妈送过来后,儿女集体失踪的。 但隔壁床铺的那个男子并不属于这个情况,他的医疗费全部是免了的。 接下来,反正也没什么后续了,也不晓得医院那边找到了没有。 摸了一上午的鱼,到了饭点时,周泽再度体验了一把醋海翻腾。 饭后, 周老板下了床, 比昨天刚醒来时要好一些, 熟悉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后,扶着墙壁倒是能够行走了。 “老板,你去哪儿?” 老道身上没啥大伤,见状赶紧下了床。 “扶我去太平间看看。” “额……好。” 在老道的帮助下,周泽走出了病房,坐上了电梯。 一般来说,医院会在拐角处人流攒聚点会特意标注各个科室所在的位置,方便大家去寻找。 但基本不会标注太平间的位置,大家是来看病的,也没谁想着一进医院就先去关心一下今晚的住宿条件到底咋样。 从电梯出来,就是一楼了,负一楼没有权限下去,只能走楼梯。 恰好在这时, 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全都在大厅那边集合。 “老板,出啥事儿咧?” “大急诊了吧。” 若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故或者有病危或者伤情严重的病例出现,救护车在送来的同时,医院这边也会同时做好接收准备。 像这么大的阵仗,应该是伤者不少。 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送来, 医生护士们将伤者一个一个地推入了抢救室。 周泽看了一眼经过自己面前的担架车,应该是烧伤。 烧伤算是很棘手的一类情况,前期抢救处理是一道坎儿,后期的重症监护也是一道坎儿; 至于之后的把自己大腿或者屁股上的皮移植到脸上这种的,就不算是什么事儿了。 “老板,咱还下去么?” “算了,知道在这下面就行了,晚上我自己下来。” 这会儿医院人多眼杂,说不定待会儿太平间那边还会被启用,周老板就算有心下去睡个午觉,也担心自己的休息会被打扰。 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万一一不小心真被人发现自己睡太平间,后续处理起来,也麻烦得很。 “好嘞,老板,晚上额送你去太平…………” 老道嘴角抽了抽,总感觉这话说起来怪怪的。 就在这时,周泽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大楼门口,似乎想要跟着一辆担架车,但没走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他开始用双手在地上匍匐,一定要跟上那台担架车,却根本就追不上。 这一幕,看见的人很多,因为他也是个伤者,所以马上有护工上去搀扶他。 周泽愣了一下,这不是昨晚出院的那个男的么。 男子脸上显露出了一抹狰狞,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老板,是他们唉。” 老道开口道。 “嗯。” 周泽点点头。 “他这是又回来了吗?” “兴许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其妙地警兆自周泽心底忽然出现。 周老板不知道这股子警兆从何而来,但心跳在此时似乎都漏了一拍,就像是一个人昨晚做了一个无厘头的噩梦,醒来后不自觉感到强烈的心慌。 “回去吧。” 周泽不想在这里待了。 “哦,好的,老板。” 坐电梯回到了病房, 老道搀扶着周泽让他躺到了床上。 周泽抿了抿嘴唇,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湿润了一大半。 “老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虽说不晓得自家老板为什么会受伤,但老道还是本能地关心老板现在的情况。 “没事,没事。” 周泽舔了舔嘴唇。 你很难想象那种忽然出现的第六感对自己到底会有怎样的冲击, 但这就像是艺术家忽然迸发的灵感一样, 根本就无法考究, 也无法预知到底会塑造出什么。 很难以想象, 昨晚的自己还能平静地看着他们提前出院, 而今天的自己…… 联想到那个梦以及梦中末代的话语, 周泽的大脑忽然清晰了起来。 那个男子, 那个口罩青年, 哪怕仅仅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也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或许,这本就是一场游戏,大家都变成了凡人。 一个要找,一个要藏, 就看最后是谁玩儿得更好了。 老道确认自家老板没什么事儿后, 就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当地新闻, 画面中是一个餐馆因煤气爆炸忽然着火了, 新闻引用的应该是附近一个人用手机拍的视频, 视频中, 当饭店着火后, 路边马上有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冲入了火场, 然后自己身上着火地冲出来,还救出来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者。 紧接着, 青年又再度冲入了着火的饭店继续救人。 视频的角落里,还有自己那个瘸腿新兵的身影一闪即逝。 “老板,好人啊,虽然话不多,但见义勇为起来,真的……真的……” 老道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了。 而周泽, 在看见电视机里的画面后, 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们是在救人? 或许吧…… 但更大的可能, 是他们在找自己二人。 第三十二章 老道发功 你可以说这是一场逃避,也可以说是一种争取时间的胜利。 菩萨应该是发现自己成了末代的“替死鬼”,所以这才会还阳上来。 大家都在和时间赛跑, 躲过去了, 末代, 也就是老道,就赢了。 没躲过去,菩萨就能有机会在轩辕剑落下前,先一步找到老道解套儿。 规则很简单,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 菩萨和谛听一次次地把自己弄伤,周泽不想以最大的恶念去揣度他们,可能他们真的只是随意而为; 且他们应该是和自己二人一样,都把自己变成了“普通人”。 事实上,他们的随意而为确实起到了效果。 昨天是谛听受伤,加床和自己二人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可能他们并没有发现吧, 然后刚出院没半天, 他们又再度随性而为, 再次进了这家医院! 这二进宫之后,指向性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说明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医院里。 “老道。” “咋了,老板?” “没……没事儿。” 周泽摇摇头, 他是很想去主动做点什么,毕竟干系到自家的身家性命,所以主观能动性还是很强的。 但在这个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做多了,可能就会打草惊蛇。 出院? 学昨晚菩萨他们那样, 偷偷地离开医院, 距离他们远远的? 但万一这是一种平衡呢? 大家既然都变成普通人在这玩儿,是否意味着哪一方先破坏了游戏规则哪一方就直接输了? 周老板不会算命,他也认为赢勾也懒得去玩这种把戏。 再联想到前天梦里的画面, 末代以血代酒挖肉做菜, 你可以说是在表达着对过去关照的一种感激, 但更可能, 是在这件事合作上的一种默契。 所以,算来算去,整件事的因果关键,其实还应该在老道身上。 菩萨的化缘大法vs书屋因果律武器! 既然如此,自己现在所要做的事儿, 就是什么都不做? 然后,靠老道即兴发挥? “老道。” “咋了,老板?” 老道不敢有丝毫不耐烦。 “辛苦你了。” “额…………” 说完这句话后,周泽就心安理得地躺床上开始玩手机了。 老道继续坐回去看电视。 这一天,一直到晚饭之后,都很平静。 可能是科室不同,甚至可能是菩萨还在icu里, 所以这间病房,并没有再加病人。 老道收拾好了餐盒,走到周泽床边,道: “老板,我送你去太平间?” 周泽摇摇头,“不去了。” 周老板不懂这类玄学因果道道,但按照电影里的剧情模式发展来看, 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再作死非要为了睡觉而去太平间的话, 可能在走廊里, 可能在电梯里, 甚至可能在太平间门口, 就会遇上菩萨或者谛听。 不就是再熬一夜么? 周老板觉得自己可以的,多大点事儿? “额,那老板,贫道先去洗个澡,你要洗澡么?” “你先洗吧,给我放一盆水,我待会儿擦个身子。” “好嘞,老板。” 老道去卫生间了, 很快, 里头传来了水流声。 周泽拿起老道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打火机和烟,直接点了一根。 在病房里抽烟,真的很没素质,性质也极其恶劣。 但考虑在伤害的是自己和老道,心里的罪恶感一下子少了许多。 吐出一口烟圈, 电视机忽然黑了, 灯也一下子熄灭了, “哐当!” 卫生间里传来了响动。 大概五秒后,电又恢复了,灯亮了起来,电视机的开机广告又在开始介绍化妆品。 周泽下床,走到了卫生间门口,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好在老道没有洗澡时反锁门的习惯,打开门后,周泽看见老道正自己很勉强地用手抓着扶手站起来。 因为停电,刚刚一跤摔得可是不轻,鼻子都破了,在流血,额头和眼睛上也有淤青。 估摸着是先撞在栏杆上再脸朝下摔地上去了。 周泽伸手过去,把老道扶起来。 老道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没喊疼,只是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老板……” “先擦擦,止血。” 从卫生间里抽出两张面纸,揉成团,先帮老道把流血的鼻孔堵上,又用湿毛巾给老道擦了擦脸上的血渍,最后才搀扶着老道走出来。 在病床上坐下来后, 老道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按铃, 在医院摔跤,喊个护士过来处理一下也方便。 周泽眼皮忽然跳了一下,目光一凝。 本能的还是觉得在这个时候喊护士进来处理这事儿似乎有点儿冒风险,大晚上的增加和病房外的交流联系,也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老道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否则以他喜欢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的习惯早死多少回了。 “老板,那咱不按?” 周泽回过神来,摇摇头,道: “你按吧,喊护士进来帮忙处理一下。” 说完, 周泽就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既然自己是全程陪同看戏,由老道打主力,那自己就不要多家干预得好。 说不定老道刚刚那一跤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设定,是破局的一环。 周老板忽然觉得有些心累,这个游戏容易把人整得神神叨叨的,仿佛吃个饭放个屁都牵扯出了一串串的因果难题。 “哎,好。” 老道按了铃, 没一会儿, 一个护士走过来推开门查看情况。 “呀,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啦?” “刚洗澡,忽然停电咧。” “我来帮你处理。” 小护士搀扶着老道,看样子是要出去处理了。 老道看了看周泽, 周泽点点头。 老道就被小护士搀扶走了。 二人病房里就剩下周老板一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 一根烟抽完, 又等了大概四十分钟, 老道还没回来。 周老板等不下去了,不是他不相信老道,若是老道面对的是其他人,比如那位勾薪,周泽可以放一百个心。 但这次面对的是菩萨,说能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下了床,离开了病房。 周泽先走到了护士站那边, 一个护士在做报表一个护士在玩手机, 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除了一些特殊的科室需要一直在忙以外,一些科室部门是真的忙的时候脚不离地不忙的时候都可以去追剧。 “你好,什么事?” 小护士主动问道。 “那个,刚刚有个摔跤的老人带出来处理的,去哪里了?” “哦,在下面呢,四楼。” “哦,好的,谢谢。” 周泽走进了电梯,下到了四楼。 出了电梯,就看见了老道。 老道正坐在楼道边的金属椅子上,旁边还坐着一个年纪在四十多岁的妇人。 这里,应该是手术楼层之一,在最里端,应该是手术室。 妇人的亲人应该在做手术,老道正在安慰人家。 可以看出来,老道脸上的伤早就处理好了,虽然看起来模样有点惨,不过反正身上都穿着病号服,再贴点儿膏药反而更像是病人了。 “咳…………” 周泽咳嗽了一声。 老道抬起头, 看见了自家老板后,老道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安慰了大妹子几句,这才站起身。 其实,真怪不得老道,他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自然对整件事的性质认识不足,他甚至不晓得自家老板在医院里待着到底是为什么。 “老板,你怎么下来咧。” “来找你。” “我没事儿咧,这大妹子儿子在做手术咧,我安慰安慰她。” 这里的安慰,是真的不带半点其他性质的。 不像是安律师在酒请人家姑娘喝酒肯定附带着其他的目的。 “老板,咱回去吧。” 老道主动按了电梯。 神知道怎么按这按钮就是不亮, “咦,怎么了?” 老道用力地连续按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戳戳戳, 戳戳戳, 还是不亮。 附近的几个电梯口老道都试了一下,都不亮。 “嘿,奇了怪了。” 周泽默默地站在旁边,没说话,看老道来来回回按按钮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老道开始发功了。 但, 对象呢? “咕噜噜,咕噜噜…………” 担架车在一群医生护士的推送下过来了。 上头躺着的人应该是刚做好手术。 一个护士按了一下电梯按钮, 亮了。 老道眼睛一瞪, 如果不是之前自己坐过,恐怕真以为这家医院的电梯是带指纹识别的。 一般来说,医院的电梯要么空间都很大,要么就是有大有正常的,大的,是为了让担架车可以方便运送。 电梯门开了, 医生护士们把担架车运进去, 却在这时, 不知怎么的, 电梯门毫无征兆地开始闭合, 且在触碰到阻挡物后居然没有再度弹开, 几个护士已经进入电梯了,还有几个医护人员还在电梯外面。 电梯门夹着担架车, 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还躺在上面。 电梯门倒是没有把担架车夹断。 正在医护人员们开始喊人和打电话通知相关部门时, 电梯却开始运行了, 开始向上。 担架车被夹着向上推动, 但电梯门是被卡在这里的, 所以, 等待它的下场, 将是被拦腰切断!!! 第三十三章 你来我往! 整件事的发展,有点像是《死神来了》系列。 以各种各样的巧合,穿针引线,让你死于意外之中。 站在边上目睹全过程的周老板在此时居然有种开悟的感觉, 别误会, 不是说周老板领悟到了“同城一日游”的真谛, 而是类似于一个影迷在观看烧脑悬疑片时,终于理清楚了前后的头绪。 老道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先前在卫生间里的摔跤只是个引子,随后他按电梯按钮一直没反应则是铺垫,刚做好手术的病人被推出来则是发展。 眼前,则是高! 受限于生活中的固有印象,在大部分人眼里,电梯门都是“温柔”的。 当电梯门要关上时,你伸手去挡一下,它就又弹开了,宛若春风拂面,深得你心。 然而,实际上,这类的金属制品,它不光是温度是冰冷的,更多的冰冷,其实也深藏其中。 电梯一旦出现问题,发生意外,血肉之躯的人在这里面,当真是脆弱得一塌糊涂。 周泽没上前去营救, 虽说没看见担架车上躺着的人的真容, 但大概能猜到是谁。 面对你死我活的交锋时,怎么可能还会去担心对方是否会受到伤害? 况且,周老板现在也没能力去救,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随着电梯的运行,担架车被推得越来越高,很快就将和电梯门上方的水泥墙壁发生亲密接触。 接下来, 大概就是一刀切西瓜的画面。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这种情况感到手足无措, 无论是电梯里面的医护人员还是外面的医护人员。 但就在此时, 一个个头有点矮的小护士忽然感知到自己胸口一热, 在那里,她挂着的一枚护身符,是她母亲特意帮她从庙里求来的,花了不少钱,请的是大师,说是能保佑她早点找到男朋友。 并不是说医护人员不允许佩戴首饰,但那种需要经常进出手术室的,确实是鲜有这种习惯,因为确实是不方便。 但护身符这类的非金属物品倒是没多大的影响。 护身符的温度,一下子烫到了小护士, 倏然间, 先前的那种惊恐和无措似乎在顷刻间消失, 勇气和果敢忽然袭来。 小护士向前冲了两步跳了起来, 她不是想去抓担架车, 事实上担架车的两侧都被电梯门死死地夹住了,凭人力根本拉不出来。 她跳起来,抓住了担架车上病人的双脚, 然后身子一侧, 向下一拽! 刚做好手术的病人就这样被她从担架车上拽了下来, “噗通”两声, 俩人都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紧接着, 就是极为刺耳的摩擦声, 担架车和上方墙壁发生了亲密接触, 它们在热烈的相拥,它们在激情的纠葛,它们的忘我的揉捏, 担架车已经从“一”变成了一个“v”,还有不少的零部件也掉落了下来。 刺耳的摩擦声持续了很久, 一直到出事儿的电梯终于安静了下来。 电梯里的艺术人员发出了哭泣声,外面的则顾不得安慰里面的同行,而是赶紧把摔在地上的病人重新抬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医院里,虽然是电梯出了问题,但家属不会去找电梯公司的,他们肯定会追究医院的责任。 “呼,好险呐。” 老道刚刚也被吓懵逼了。 周泽则是叹了口气, 病人被拽下来摔倒地上后, 他看清楚了其模样, 确实是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 只是他现在很惨,身上大面积的烧伤,应该是刚做完第一阶段的处理手术,对于重症烧伤患者的处理来说,这才算是挺过了第一道关卡。 就像是当初的老张,和犯罪分子抱在一起被汽油烧了,周泽亲自动手做的手术,最后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是没能挺过来。 这种情况,医生能做的,真的不多,关键还是看菩萨保佑了。 菩萨保佑…… 一念至此, 周泽自己都想笑了。 伸手拉了拉还在那里想继续看热闹的老道,直接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老板,咋滴了?” “上去,回病房。” 不走电梯了,直接走楼梯。 就在周泽和老道刚进楼梯间时, 另一边, 手里提着一些日用品的瘸腿男子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看见同伴的状况后,明显愣了一下,紧咬嘴唇。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有些深邃的目光开始在在场的这些医生护士身上一个一个地逡巡过去。 …………… “休息吧,好好养伤。” 周泽拿了一盒牛奶给老道补补。 老道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自家老板在书店里啥时候做个家务帮人拿过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是周泽清楚,这一次没成功,老道估计下一次还得继续发功,但这明显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唉,得补补。 躺到了床上, 周泽闭上了眼, 老道那边则是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才睡觉。 周泽没去太平间,而是选择了当初安律师教过的那种冥想方式,花了挺久的时间,才让自己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等天亮时,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这自然没有睡觉来得舒服,但确实是比空熬一夜来得好不少,自己因为一直有莺莺在身边,以前倒是真没怎么尝试过。 起来,洗漱,周泽从卫生间里出来时,老道也醒了,换着班儿去洗漱。 接下来,医生护士开始了查房,昨晚的事情,因为发生的太晚,再加上医院这边的控制,倒是没有传播出去。 其实,当晚医院的几个领导马上赶回到了医院,分为三批。 一批去安慰病人,好在病人虽然不爱说话,但也表示出了懒得继续扯这个问题的态度; 一批去专门找电梯公司要个说法,这次还好是自家一个小护士反应激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是真出事儿了,外人兴许会编排你这到底是开医院还是开屠宰场? 另一批,则是去了监控室,直接把昨天那个位置的监控给彻底删除了,否则天知道这帮安保人员会不会哪个手贱把视频截图出去给网民当恐怖片看? 这里头,第三条才是重中之重。 周泽需要再去做一个核磁共振,上午就在老道的陪同下去了。 对于医生的要求,周老板很配合,这到底是一场游戏,昨晚那位菩萨差点被挤爆了都没动,这意味着人家很尊重游戏规则,人家想赢,很想赢。 周老板自然也是如此,外加,周老板也担心变成普通人的自己在出了车祸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人不少,需要慢慢排队。 周泽和老道俩人都穿着病号服,干脆走在外头花圃边,一边抽烟一边等着叫号。 老道依旧“鼻青脸肿”,抽烟时嘴巴都是斜的。 但周泽清楚,这还只是开始。 这间科室是单独出来的一栋小楼的底楼,在隔壁,有一栋新的医院大楼正在修建着,周围用安全铁板隔开。 那头还在叮叮当当的盖房子,这头还在人流如潮的治病救人。 “老板,额怎么感觉不管去哪里的医院,好像都在扩建啊。” 通城的医院也在扩建,到三亚这边来,这里的医院也在扩建。 “合着是现在人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差了,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周泽闻言,摇摇头,道:“因为大家条件好了,都想来大医院看病。” 以前,大家伙有点小毛病什么的,要么就自己熬一熬扛一扛,要么就是去附近的诊所或者镇上的医院。 只是现在病人开始越来越多的往大医院去聚集了,毕竟谁的身子都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有条件的话,肯定选择力所能及的最好医院。 这样一来,原本镇上的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慢慢地就成了一个挂点滴的场所。 一些割个煲皮都得去大医院找厉害的大夫,就是为了割得好看。 “哦,这样啊。” “徐乐先生。” 里面的护士开是叫人了。 周泽举起手,招呼了一下,丢下才抽了一半的烟头,踩了踩,转身就进去。 “老板,您先进去,我把烟抽完。” 老道是个勤俭的主儿,倒不是说他花钱抠门,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比老道花钱更大方的人还真没多少。 但他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 低头看了看老板丢在地上还剩大半根的香烟, 老道摇摇头, “唉,这是没过过烟没了从烟灰缸里抽烟屁股的苦日子啊。” 老道又砸吧砸吧嘴,美美地吸了一大口。 而后从自己的鼻腔里,慢慢地喷出,此中滋味,美滴很,美滴很…… “嗯嗯嗯嗯…………” 鼻子里发出了舒服的鼻音, 渐渐的, 老道忽然发现自己的鼻音好像过重了, 怎么声儿这么大咧? 忽然间, 老道意识到了什么, 回过头, 发现自己身后的脚手架在发出着一串“哼哼嚓嚓”的长调之后, 居然整个倾斜了下来。 “轰!” 一声巨响自科室外头传来, 刚躺上床准备接受检查的周泽马上翻身下床冲出了科室大门, 而自己和老道刚刚蹲在那里抽烟的花圃, 已经被密集的脚手架钢筋完全填满…… 一股深刻的寒意从周泽心底涌现了出来, “老道…………” 第三十四章 干得漂亮 周围有不少人在拍照议论纷纷,因为脚手架倒塌下来的位置,一没撞击到医院科室楼,二没有波及到医院内人流比较多的主路,只是把挂着核磁共振牌子的西侧的花圃给埋了; 周泽有些茫然,冲上去清理废墟时,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此时的虚弱。 习惯当大力士了,习惯用自己的指甲切割掉一切坚硬了, 真让你忽然一天变回了普通人, 尤其还是遇到事儿时, 是真的难以适应。 好在第一波救援队马上就来了,正是工地那边的工人。 大家一起努力,把花圃上的废墟清理了出来,刚清掉最上层的一片,下面马上就传来了呼救声,是老道。 听到老道的声音后, 周老板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道没死。 至于说老道受了多重的伤甚至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周老板也都不在意了。 毕竟,老道是一个癌症晚期病危通知书下了一年多后,依旧能活蹦乱跳安慰大妹子的主儿。 工人兄弟们很快就把老道救了上来,老道的病号服已经脏得难以想象了,脸上的旧伤未去,又添了新伤。 好在, 这里就是医院, 不用打120叫救护车,直接就有担架车过来推进去开始救治。 周泽去卫生间洗了手,又洗了脸。 他不清楚, 这次老道抽根烟被埋, 到底是来自菩萨那边的反击, 还是老道的又一次主动献祭。 如果是菩萨那边的反击的话,这一次老道还能算是有惊无险了。 如果是又一次主动献祭…… 啧, 上次老道在卫生间里摔破了鼻子,那边菩萨就差点被电梯门当绞肉机给处理了; 这次这么大的阵仗, 菩萨那边怎么接? 虽然人们一直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什么的, 不还有另一句话么, 叫泥菩萨过江…… 走出卫生间,周泽去找老道了。 老道浑身上下多处软组织挫伤,右臂位置还有骨折,现在打上了石膏固定。 周泽从医生手中接过了老道,二人互相搀扶着,进了电梯,回病房。 眼下, 这家医院可以说是成了老道和菩萨的对弈的棋盘, 医院的一草一木甚至是每个人,都成了棋盘上的一个棋子儿。 有点像是书屋隔壁的药店,不管接收了再怎么奇葩的客人,药店里的医生护士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像是庆的俩小伙伴,在药店没心跳没呼吸躺了一年,药店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没有任何的奇怪感觉。 现在, 在这家医院里,周泽体会到了同样的感觉。 在对待自己二人身份这方面, 这家医院的上下似乎都有着一种“过滤镜”: 哦,你受伤了,来,给你治疗一哈,治疗好了,你回病房吧。 仿佛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成了一个个npc,玩家受伤后在这里找到他们可以回血。 “哎哟哟,老板,咱还是出院吧。” 老道哭丧着脸,吊着一只胳膊,近乎哭腔。 周泽没回答, 这会儿出院就等于是认输了, 而认输的后果就是身份暴露, 冥冥之中,笼罩在自己二人身上的那一层迷雾将会消散, 菩萨也就会感知到自己二人的位置存在。 如果真的可以和一年前那般,赢勾吃个三成饱,上去就对菩萨农夫三拳, 哪里还用现在这般玩儿这种因果游戏? 还不是现在没办法正面打得过,才玩儿迂回的么。 “老板,人家住院是来治伤的,额在这儿住院是添伤的,额真的害怕自己会在这医院出什么意外…………” 老人向来有一个固执的思维模式,那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炕上,周泽上辈子做医生时,确实遇到过不少年纪大的病患,儿女们没放弃时,他自己放弃了要求出院,回家躺家里床上等死。 老道是不怕死的,但他却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医院里。 虽说老道并不清楚这场游戏里他才是主角的身份,但莫名其妙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他也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对了。 “再坚持坚持。” 周泽只能这么说了。 老道苦着一张脸,最后还是点点头,虽然很想问老板,坚持啥? “徐先生,你今天的核磁共振还没有做呢。” 有小护士来病房催了。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下床走到病房门口, 停下脚步, 想吩咐点儿老道什么, 但又觉得自己这个门外汉好像也没什么好吩咐这种顶级玩家什么东西的, 干脆什么都没说, 出了病房。 核磁共振科室外,清理工作还在继续,但科室的正常工作已经恢复了。 事故的后续纠纷该怎么处理,责任认定什么的,周老板是不关心的。 但经过废墟时, 他忽然有点替这家医院的领导们感到可怜。 神仙斗法,遭殃的却是这家医院,别最后斗法结束了,这家医院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摇摇头,抛开其他杂念,周泽进去做了核磁共振,做完后,自己干脆自己拿着片子一边往回走一边看着。 其实,这种片子,哪怕是医生,真的能深入看懂细节的也不多,很多时候也就看个大概,当然了,当着你的面拿着你的片子时,医生肯定会摆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卧龙风。 问题不是很大,周老板也就放心了,他身上其余位置的伤养养也就能好了,关键在于自己膝盖半月板那边的受损,问题往往会很棘手。 哪怕动手术打磨平了,以后也很容易再度出现问题,跟牙疼一样,很折腾人,同时就如同你每天都要吃饭用到牙齿一样,正常人每天也是需要走路的。 准备坐电梯回病房时,周泽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瘸子的身影。 周老板马上停下脚步,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侧过身,向后一退,躲到了墙角。 对方手里提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进了电梯了。 等了好一会儿,周泽才起身, 趿拉着病房里的拖鞋往前走。 按下了电梯按钮, 等电梯时, 周泽脑海中开始盘算一些方法, 比如, 既然大家现在都是普通人,那肯定得用普通人的思维和运作方式, 普通人会买凶杀人的,对吧? 但这似乎又有些不对; 老道那里钱倒是不少,买凶杀人的事儿周泽虽然没做过,但他被体验过。 但这是否会破坏游戏规则? 算了, 按压下去了这个念头, 周泽觉得专业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好了,自己也就别在旁边帮倒忙就行。 电梯门开了, 周泽愣了一下, 瘸腿男站在里头,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痰盂。 额…… 瘸腿男自然也看见了周泽, “你回来啦?昨天早上医生护士们还在找你呢,你们什么时候出院的?” 瘸腿男微微皱眉,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热络的打招呼方式。 如果是老道在这里,他可能会回应几个音节,到底是一切扛过枪的关系。 但面对周泽,他只是冷漠地提着塑料痰盂往外走。 周泽走进了电梯, 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周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每一次在医院里,和对方多碰一次面,都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毕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在这家医院里了。 自己和老道又和他们有同一间病房病友的关系,要是再接二连三地连续碰面,保不准他们会怀疑到自己二人身上。 电梯门开了,周泽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老道还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老板,你回来咧。” “嗯。” 周泽掏出烟,先给老道嘴里塞了一根,给他点了,然后自己走到窗边,也点了一根。 “嘿嘿嘿,给我玩,给我玩嘛。” “不嘛,我玩,我玩。” 隔壁病房,俩小孩好像在抢游戏机玩,那种掌上游戏机,书屋里小猴子也有相似的一台,周泽无聊时还从猴子手里抢过来玩儿过一段时间星露谷。 那玩意儿还挺沉的。 “给我玩一会儿嘛,玩一会儿嘛。” “不,我玩,我玩,不给你,就不给你。” “成成,给弟弟玩一会儿,当哥哥的,别小气。” “不,不,就不给,别抢,别抢!” 隔壁窗户那儿,一个小男孩双手抓着游戏机伸到了窗外,防止另一个孩子抢游戏机,另一个孩子不依不饶,还在抢着。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正准备转身回到病床那边时,忽然听到了隔壁孩子的一声尖叫: “啊,掉了!” 周泽往下看, 游戏机掉落了下去, 稍微了解一点物理的人都清楚高空坠物砸到人是怎样的一种危险情况, 更何况, 这一台游戏机分量真的不轻。 游戏机开始坠落, 坠落, 坠落, 坠落…… 周泽看见下方, 一个瘸着腿手里拿着崭新塑料痰盂的男子正在经过。 “砰!” “啪!” 游戏机正好垂直砸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瘸腿男的脑袋相当于被人用板砖狠狠地来了一记,直接给开了瓢儿; 身子在原地没目的的转了半圈, 紧接着就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headshot! 周泽默默地又抽了一口烟, 回过头, 看了眼手上固定着石膏躺在床上也在嘬着烟嘴的老道。 在老道有些狐疑和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 周泽开口道: “干得漂亮。” 第三十五章 中毒 接下来,下面自然又是一片惊慌,群众围观拍照,医生护士们马上冲出来将瘸腿男抬了进去进行救治。 在玩家眼里,无论ai再智能,再人性化,也终究无法抹去其本质上的呆愣和枯燥,就比如现在的医院上下,他们就没有怀疑过这些个病人已经是第几次进来要求救治了? 可以想见,只要不出现太过离谱的事情,周泽老道加菩萨他们俩,哪怕一天进十次手术室去抢救,都不会引起相关方面任何的怀疑。 周泽抖了抖烟灰,有些惋惜,现在的孩子啊,不学好,就知道玩儿游戏。 为什么不玩儿刀呢? 多有男儿阳刚之气! 游戏机重是重,砸下去也给瘸腿男开瓢了,但也无法确认其百分百救治无效,要是隔壁小孩儿刚刚抢的是刀, 那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走回床边,将烟头掐灭在一次性纸杯里。 然后躺在了床上, 老实说, 以前在书屋里, 周泽每天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看看报纸, 虽说现在也是一样,躺在病床上晒晒太阳玩玩手机,报纸的话,也很容易买到, 但因为没有了在书屋里的那种氛围,所以更像是在坐牢。 就像是都是开滴滴的, 一个没日没夜地接单为了供房贷; 一个是纯粹别墅住得太孤单了出来接单想找人聊聊天, 这能一样么? 因为担心再来一次偶遇,所以周泽没有刻意地去查问瘸腿男最后情况到底是什么。 老道和对方斗得有来有回, 至少, 在老道没把自己献祭到要挂掉之前, 周泽觉得自己还是别乱插手为好。 午饭照例是点的餐,医院食堂会送来, 老道说他要补补,所以点了鸡汤、鱼汤、甲鱼汤, 外加炒菜三份,一大碗米饭。 周泽点了份鱼香肉丝盖浇饭,外加一瓶醋。 没有了彼岸花口服液,吃饭就只剩下应付工作了,丝毫没有享受乐趣可言。 半瓶醋先下肚,在自己胃部的痉挛劲儿还没过去时,赶紧扒饭。 一顿饭对付过去, 身上也出了一层汗。 老道吃得津津有味,无论遇到什么事儿,他似乎总能微笑面对生活。 三份汤,他都喝完了,饭菜也没剩下,吃完饭,摸了摸肚子,要起身收拾碗筷时,周泽先起来了,帮二人的餐盒都收走。 “老板,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你好好养伤。”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老道很感动。 丢完垃圾后,周泽又去刷了个牙,没办法不刷牙,否则嘴里都是一股子的醋味。 想了想, 自己身上因为白天沾染的尘土比较多, 周泽干脆又冲了个澡。 不过在洗澡时, 周泽的一只手始终都抓着栏杆,生怕老道莫名其妙地再拿自己去献祭,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小心一点儿总没错的。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的粗心大意都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换了一套病号服,周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然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此时,老道正躺在病床上口吐白沫,身子也在不停地抽搐着。 “老道,老道?” 周泽马上冲到床边, 老道手臂伸起,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 结合老道的症状来看,很大概率是食物中毒,且是那种比较严重的食物中毒。 普通的食物中毒,比如食物不干净变质了这类问题,会导致人腹泻腹痛这类的情况出现,也就是所谓的“吃坏肚子”。 然而,那种真正严重的食物中毒,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要人命! 周泽马上按了铃, 很快, 一名护士走了过来,推开门,一见床上的病人这个反应,当即愣在了那里。 这护士挺年轻,看样子是才参加工作没多久,要是换做有经验的老护士,什么西洋景儿没见过? “食物中毒,通知医生,先准备洗胃,快!” “哦,好!” 医生护士们马上冲了进来,老道被抬上了担架车,推去救治。 周泽去垃圾桶那边把还没清理掉的自己先前丢掉的餐盒都捡起来,一同交给了护士,不出意外的话,问题应该是出自这次点的午饭上面。 做完了这些后, 周泽只能坐在手术室外等着了。 半小时后,手术还没结束,警察就赶了过来。 应该是医院在第一时间报的警,毕竟出事儿的是自家病人,病人提供的线索又指向从医院买来的食物,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不是压下去不压下去的问题了; 那天晚上电梯的意外,你压下去没多少关系,反正没人真的出事儿,只是虚惊一场。 但在医院发生食物中毒这种事儿,事情性质已经恶劣严重得多得多,没人敢去压下来。 中年警察请周泽来做了个简短的笔录,随后就离开了,应该是去食堂那边调查了。 对于食物中毒的来源,周泽真的没多在乎,因为老道已经中毒了。 就像是昨晚菩萨被电梯差点绞断,瘸腿男被手机爆头一样, 大家都在以“死神来了”的模式进行交锋, 老道这个亏, 已经吃下了, 再去细究什么缘由什么责任人, 对社会对医院肯定是有意义的, 但对周泽和老道来说,真没什么用。 终于, 手术结束了, 老道被直接推了出来。 “情况怎么样了?”周泽马上起身问道。 “因为发现得及时,处置得也及时,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病人还没醒来,我们也需要对他进行24小时的观察。” 周泽点点头,又问道: “是什么中毒?”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猜测道: “很大可能,是敌敌畏。” 医生倒是没选择对周泽隐瞒,毕竟这事儿警察也来了,领导想压下来也不可能,也不可能去压。 至于说中毒者家属的反响什么以及为医院应急处理争取时间维稳什么的,这位医生还真不在乎,他又不是院长,才懒得管这些。 这种医生在医院里还是很常见的,医生毕竟是靠手艺(医术)吃饭,如果没打算走行政路线的话,是真的连院长都懒得去多鸟一下。 甚至一些大牛小牛级别的医生,是医院领导都需要去主动跪舔的。 周泽点点头, 笑了笑, 道: “现在不能去探视吧。” “不可以,等病人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 说完, 医生长舒一口气, 骂了句道: “咱医院的食堂是副院长的侄子承包的,呵呵,这次出了事儿…………” 周泽懒得继续在这里陪这位医生在这里愤青了, 直接去了重症监护室那边。 icu,即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老道已经被推进去了, 周泽作为家属,也不能擅自进去。 因为icu算是医院里的“军事重地”,哪怕你是主刀的医生,也很难去指挥icu里的医务人员去做事,他们往往有着自己的专业素养和他们的骄傲。 周泽在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自己刚刚洗澡时还在想着,只要老道没把自己玩儿得快死,自己就没必要去过多做什么。 谁知道, 刚想完没多久, 老道就已经把自己整到了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地步了。 这会儿,再去纠结到底是老道新一轮的发功还是菩萨的反击,也没太大的必要了,看谁先能把谁整死吧。 这是一场, 你死我活的游戏。 “病人家属?”一个年轻医生走到周泽身边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年轻医生也没说什么,见周泽这么规矩,就隔着玻璃窗看看,就自己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周泽站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是回病房还是继续在这里守着? 好像哪边,都不是很合适。 周泽的目光落到了隔壁的办公室里,年轻医生出来后,俩护士似乎也有事走出去了,办公室里恰好这会儿没人。 周泽干脆进了办公室,直接找到了办公桌上的病例文件,快速地翻阅。 因为icu对硬件以及软件的要求都很高,所以大部分医院里,icu里的床位都不会很多,有时候医生做手术前还得提前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床位了,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的话,都会让病人再等等,预约好床位。 所以, 没翻多久, 周泽就翻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目标。 扫了一眼房间床位号, 周泽快速地离开了办公室,沿着走廊过道向下走去。 终于, 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对面的病房里, 躺着一个人, 被火烧伤的菩萨。 如果可以的话,周泽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冲入里面,强行将里面的这位“病人”给解除痛苦,送他去西方极乐。 但游戏规则不是这样, 他如果这样做了, 也就相当于直接曝光了自己, 且你杀死的,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们。 凡人游戏,谁先脱离凡人的范畴谁就先出局; 在这个大前提下,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周泽抿了抿嘴唇, 他第一次体验到了这种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纠结感, 嗯, 像是网恋。 这时, 忽然有一道声音自周泽背后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三十六章 意不意外? 周泽转过身,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戴着口罩的林医生正站在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周泽清楚现在大家在玩儿“凡人游戏”, 大家都成了普通人, 可能周老板在看见林医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第一反应就是: 呔,妖精! 或者干脆当作菩萨给自己布置出来的幻象,上去直接打破。 但以当下这个局面来看, 眼前的林医生, 她确实是林医生。 穿着黑色的长裙,小高跟凉鞋,披肩长发, 货真价实, 如假包换; 不见了昔日上班时的那种职业风, 整个人显得清新秀丽了不少。 到底, 还年轻嘛。 ……………… 病房楼前面的绿化带中,有不少病人和家属在里面走来走去,大部分人都是在活动身子做着复健。 喷泉池边,周泽摸出了烟,点燃,微笑着问道: “你是来旅游的?” 林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泽是清楚的,她不可能再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了,更不可能是隐藏了身份远赴海南岛重操旧业的。 “是啊,昨天刚到,我有个叔叔在这里做主任医师,我来代替我爸看看他,不过,医院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了,他很着急的样子。” 林医生摘下了口罩, 露出了她那姣好的面庞。 艾滋这种病能够给人带来以无穷的绝望,但他的潜伏期,又很长,在潜伏期里,你可以和正常人一般几乎无二的生活。 “你受伤了。” 林医生很平静地说道。 没自作多情的去关心,也没特意表现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她是知道周泽的一些事情的,所以并不认为这些事情会对周泽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她也清楚周泽很抗拒自己距离他的生活太近,所以她也就一直保持着距离。 “呵呵,算是吧。” “你忙么?”林医生问道。 “忙。” “嗯,那我就先走了。” 离婚协议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没签订。 法律上的夫妻二人,现在简直比古代故事里的相敬如宾更相敬如宾。 “这阵子,别再进这家医院了。” “好的,我听你的。” 林医生很认真地点头,她没问为什么,但她知道需要按照周泽吩咐的去做。 “那你继续享受阳光沙滩吧。” “好,你也小心。” 林医生挥了挥手,转身,向外走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周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老道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自己也确实没时间和精力去陪林医生。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离这家医院远远的。 府君和菩萨的对决, 还没结束呢, 天知道最后下来这家医院还能剩下啥。 转过身, 准备回icu那边, 周泽却又马上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瘸腿男正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不过对方应该没发现自己,周泽赶忙让自己的身形向花圃里头靠了靠。 真的, 你不得不佩服这家伙堪比小强一般的强悍生命力! 先是腿部受重伤, 躺一天他就偷偷摸摸出院了, 然后再被高空坠物开了脑袋瓜子, 脑门上包了厚厚的一圈后他又能出来继续移动了! 这简直就是作弊, 有他在菩萨身边帮忙承担和吸收伤害, 还这么能扛, 真的不公平。 瘸腿男继续往前走,错开了周泽所在的位置。 大家现在都是普通人,神识都不能用,神通自然不可能开启,所以这种偷偷摸摸的窥视,周老板还真没什么心理压力。 要是搁在以往, 敢这么近距离的窥觑谛听, 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甚至, 哪怕是你躲在家里的床上蒙着被褥和自家媳妇儿说些什么体己话, 只存在谛听想不想听,而不存在是否能够听得清。 周泽看见谛听又走入了医院里的超市, 大概十分钟后, 瘸腿男又出来了, 手里, 又拿了一个崭新的塑料痰盂。 这个画风, 还真是让人………… 他是跟痰盂较上劲儿了么,一定要把痰盂买回来? 就在这时, 一群护工推着担架车开始向外跑,应该是又来了急诊。 这算是大医院里的常态了,毕竟偌大的一个城市,每天肯定都得出点儿意外受伤什么的,车祸啊,跳楼啊,走路摔井盖里去的; 隔着绿荫,周泽发现瘸腿男也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他在观察, 他在寻找; 正当周泽准备先行离开回病房时, 他忽然看见瘸腿男默默地向西北角走去。 那里,算是医院里唯一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停车场就在那儿后头,而那里则是新修建的一个吸氧区,早些年应该是外包给了外头的公司想要搞什么吸氧养生项目来着,结果因为国家的相关规定下来后,不得不终止了,那间小建筑也就空置在了那儿。 犹豫了一下, 周泽还是决定悄悄地跟上去看看。 等到瘸腿男拿着痰盂进去后, 周泽才从花圃后头走出来,顺着墙角那边也向门口移动。 屋门没关,里头除了那些个养生传销项目的广告海报外,连把椅子都没剩。 周泽从门口那边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向里看; 瘸腿男正背对着周泽坐在地上, 痰盂放在旁边, 然后, 只见他掏出了一把刀。 紧接着, 他将刀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刀口切入自己的腹部是有声音的,且这声音还不算小,当然了,肯定没有武侠片里那般夸张。 “噗!” “噗!” “噗!” 周泽就看着瘸腿男在那儿一刀一刀的自残。 这么狠的么? 是打算放弃游戏销号了? 认输了? 鲜血,开始流出,瘸腿男用痰盂装着。 大概捅了自己七八刀的样子, 瘸腿男才停了下来, 他的口袋里居然还带着绷带,然后,他开始缠绕绷带。 整个过程,很流畅,没有丝毫的停顿。 周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有点湿, 对方, 不是在自杀。 对方是在向老道学习,他在献祭自己! 这种高端玩家的游戏方式,周老板还真的学不会,也看不懂,当然了,你让周老板去模仿他们,估计也不愿意去做。 再一次地,周泽对瘸腿男那旺盛的生命力感到心惊。 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了, 居然还能继续自残自己, 普通人的身躯,居然也能这么坚韧? 又或者是,强大的意志一直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见对方要完事儿了, 周泽也没有过多的停留, 悄无声息地先行离开了。 回住院大楼的路上, 周泽很谨慎地隔着老远就让开了那台除草机, 几个园艺工人正在那儿修剪花圃,机器声音很大, 看着就很吓人。 喷泉池旁边周泽也绕了过去,生怕喷水口会出什么问题。 到住院大楼里时, 周泽更是贴着墙壁过去,躲开了门口上方的大吊灯。 没敢坐电梯, 走的楼梯, 一层一层地慢慢爬, 且不时地小心看着上方是否有其他人在走。 到了病房楼层后,因为走廊刚拖地过,有点湿。 周泽双手摸着墙壁上的瓷砖, 一步两步, 一步两步, 在周围经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怪异的目光中, 安全抵达了自己病房门口。 到了这里, 周泽才算是长舒一口气。 没办法, 现在大家是2v2的局面, 老道在那边发功,那边是菩萨和谛听都在承受着意外; 现在谛听开始自残了,按照游戏规则,这意外要么会发生在老道身上要么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道人在icu,还没醒来呢,想搞意外,有点难。 但自己还在外面可以活蹦乱跳呢, 小心点儿, 总没过错。 推开自己病房的门, 周泽走了进去。 病房门口就是卫生间,周泽先在里头洗了一把脸,洗脸的时候,左手一直死死地抓着栏杆,是用一只手洗的。 走出卫生间, 周泽走到自己床边, 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日光灯。 日光灯的位置正好在自己床铺这边,靠窗。 周泽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床上的被褥都取下来,放到了靠门口那一侧的病床那儿。 距离窗户远,头顶没东西挂着。 这张病床还是瘸腿男上次住进来时加的床,到现在也没人去撤走。 收拾妥当后, 周泽也是累得一身大汗。 身子本就虚,稍微动作大一点儿就容易累。 外加三亚的夏天,本就酷热难耐,哪怕病房里的空调一直开着,其实也不是太顶事儿。 没办法, 周泽只能再次进入了卫生间, 依旧是一只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手将毛巾打湿, 一边提防着自己滑倒一边把上衣给脱了给自己擦了个身子。 擦完身子后, 感觉爽利多了, 接下来, 周老板就决定一直到天黑到明天天亮的这段时间里,都躺在床上不去外面了。 老道估摸着,今晚或者最迟明天上午就能醒来。 放好毛巾, 走出卫生间, 周泽愣在了原地, 他看见这间病房里, 三张病床上, 都躺着人! 最左侧是一个发虚皆白的老人, 中间是一个年轻女人, 最右侧也就是自己刚刚收拾上去的病床上则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 大家都躺在病床上, 正在输液, 且不知道是故意降低难度还是真的就是想直接告诉周老板他们不是人一样, 这三个人的脸, 煞白一片, 眼眶那边则有着青紫色的黑。 当周泽从卫生间里出来时, 三张病床上的三个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周泽, 三人脸上都面带冷笑, 开口道: “你回来啦……” “…………”周泽。 第三十七章 算你狠 呼…… 长舒一口气, 周泽一只手使劲地抓了抓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 一路上, 他特意小心地躲过了一系列可能“意外”, 谁知道, 真正的意外, 居然已经整整齐齐地早就在自己病房里等着自己了。 “算你狠。” 周泽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很想问问“蜻蜓队长”, 对方这么玩儿,算不算违规。 虽说,普通人里,似乎也能存在着类似的能人异士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一招怎么看都有着打擦边球的意思。 老人,女人,孩子, 刚刚还躺在病床上的仨人, 在周泽往这边靠近后,就消失了。 但周泽清楚, 他们还在这间病房里。 周泽上了床, 很快, 一股清晰的凉意就已经袭来, 还能感觉到有一只小小手在你大腿上游弋着。 “别闹,乖。” 周老板闭上了眼,懒得搭理他们。 虽说现在是“凡人”状态,但心态上到底是和凡人不同的,这些东西,可能真正的普通人会被吓得哭天抢地,甚至精神错乱发疯,但对于周老板来说,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 躺着躺着很快就躺不下去了, 不再仅仅是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游弋了, 又多出了好几只手, 有滑腻的,也有粗糙的。 周泽睁开眼,自床上坐起来。 在床尾,蹲坐着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儿,正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盯着自己。 再看看他那双无比粗糙的手, 怎么着都给人一种贱兮兮的感觉。 是的,当这种东西在你面前已经失去了“神秘感”时,它真的就直接退化成逗比了。 但仨逗比围着你上下其手, 也真的好烦。 周泽起身下床,打开了衣柜,摸了摸老道的衣服,没有发现符纸。 icu那边自己现在又进不去,也不能去摸摸老道那位置到底还有没有贴身之物保留着。 看了看病房门口, 周泽还是排除了离开病房的打算。 讲真, 在病房里顶多被这仨家伙给继续骚扰下去,他们如果能搞出个迷术这类的东西都已经很棒棒了。 但你要真的离开病房,在这医院里乱逛,可能会出现其他真正的意外。 思前想后, 周泽还是重新回到了床上, 行吧, 就当按摩了, 我躺着, 你们继续, 再加个钟。 这种安静的和谐,一直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 期间周泽还翻了个身,a面做完了换b面。 这时,俩护士走了进来。 “徐先生是吧?” 因为周泽换了床的原因,护士重新确认了一下周泽的身份。 “这是今天的点滴。” 一个护士开始准备给周泽扎针,另一个护士则准备给周泽量一下体温。 住院期间,每天挂水量体温,也算是一种常态了。 周泽睁开了眼,特意把护士放在床头柜位置上的输液袋拿起来看了看。 自己到底曾做过医生,挂什么药会有什么效果和反应还是心里清楚的。 虽说这种拿错药的情况概率很小很小,就算是发生了一般也不会出现太过大的问题,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周泽还真不敢怠慢。 有时候想想,自己好像也挺对不住老道的。 整个游戏过程中,菩萨那边还有个谛听帮他在分担伤害,自己这边,输出和肉都是老道一个人扛了。 愧疚,也只是在心底稍稍流淌了一会儿; 小心, 还是该继续小心的。 输液袋没什么问题,正当小护士给周泽扎针时,忽然“啊!”叫了一下。 而后脸色绯红,怒瞪了周泽一眼。 “嘶…………” 周泽的手背位置则是被针给刺了一下。 “怎么了?”旁边的护士问道。 “没,没什么。” 小护士继续扎针。 然后,身子又是一颤。 但这次她忍住了,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帮周泽把针头刺进去了。 实习护士? 周泽有些好奇。 扎个针紧张成这样么? 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认为护士扎针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实际上并不是,大部分护士以前在学校学习时,早已经把这个当基本功在练了; 那种宿舍里上下铺的或者好闺蜜相约一起互相扎针练习更是一种常态。 “过会儿我来取。” 另一个护士在周泽胳肢窝里放好了体温计后说了声,就和扎针的小护士一起离开了。 一边走还在一边问那个小护士刚刚到底怎么了,小护士只是红着脸不回答。 等护士们离开了后, 周泽看见那个老头儿从床下探出头来, 天知道他刚刚到底是什么时候到那儿去的。 老头儿有些莫名其妙地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周泽。 一时间, 周泽全明白了。 “呵…………” 伸脚, 踹了一下老头儿。 当然了,这只是虚踹。 人家毕竟不是人,你也踹不中他的实体。 但看着这老头儿一脸想不通的表情, 周泽直接笑骂道: “这世界看脸的,懂不懂?” 老头儿好像是生气了,应该是被社会的现实给刺激到了,脸拉得好长,做恐怖状。 周泽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苹果,都是先前老道人还在时清洗过的。 咬了一口苹果, 随意你的表演。 许是自己看得久了,也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这张脸有多帅了。 同时,看了看窗外; 这天, 又要变黑了。 也不知道这场游戏的胜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分出来。 唉, 又是一个不眠夜。 晚饭周泽没吃, 直接闭着眼开始了冥想。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到了夜里,似乎这仨又活跃了起来。 先前还只是摸摸抓抓,忽然从床下面探出来忽然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忽然从你被子下面钻出头来, 吓唬吓唬你, 或者摸摸抓抓,上下其手, 现在, 则开始电视机出现闪烁雪花, 日光灯开始不停地闪烁, 门口那边也开始“吱呀吱呀”响起来了。 就连卫生间的马桶, 都开始时不时地自动冲洗。 周老板的冥想功夫本就不到家,到底是和安律师不同,安律师哪怕是有了小男孩之后因为小男孩谈恋爱了,他大部分时候还是得独守空房。 而周泽一直都是搂着莺莺睡的,就像是同样的米糠,你让饥民去吃,肯定觉得美味无比,你让肥头大耳的大富去吃,就真的是难以下咽了。 尤其是这些个宝宝还那么的不安静。 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入定后, 周泽干脆放弃了, 睁开眼, 看着床边那个女人道: “会唱歌不?” 女人愣住了。 “粤剧、京剧、童子戏?昆曲也行啊。实在不行,流行歌曲?《甜蜜蜜》?” 女人依旧发懵。 “一点才艺都没有,你还好意思出来当鬼?” “…………”女人。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炸雷。 这是要下雷阵雨了。 病房里的这仨全都吓得蜷缩在了一起,捂着脑袋。 雷霆, 是一切邪祟的克星! 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很快落了下来。 现在是夏季,下个雷阵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但不知怎么的,周泽心里却忽然慌乱了起来。 他从床上下来,看着窗户那边不断闪烁的闪电,一种压抑感,几乎已经抑制住了他的心跳。 “轰!” 又是一道炸雷, 这一次, 似乎距离格外近, 仿佛就在你的隔壁响起。 且随后, 更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一道绿幽幽的光球竟然出现在了窗外, 且顺着先前还开着缝隙的窗户那边钻了进来。 这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什么幻术, 虽然看起来很魔幻很科幻, 但它却是自然界中真实存在的。 只是, 一般来说, 这种现象在高原高山地区才会偶尔出现,低海拔地区一般很少看见。 但人家现在就出现了, 人家已经飘进你房间里了, 人家已经在靠近了, 那蜷曲在角落里的哥仨已经在融化了,身上冒出了黑色的烟雾,在这至刚至阳的闪电球面前,他们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 周泽就站在原地, 没有选择直接逃跑,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 这闪电球里头, 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狼狗一样。 一旦你开始跑,它就会马上追上你,撕咬你,将你碾为尘埃! 周泽放缓了呼吸节奏, 默默地盯着它。 然后, 脚步开始向后小幅度的移动, 闪电球居然也跟着向前同样地在进行移动。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 闪电球居然也在开始慢慢地下沉, 像是一个猎人,在戏耍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至于这眼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真的一目了然了。 额头上, 已经有汗水在滴淌出来, 周泽抿了抿嘴唇, 目光不停地在四周逡巡着。 上辈子当医生时,周泽确实救治过一个被雷劈了的人。 但那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人送过来时,已经没了。 见周泽不动了, 闪电球开始主动地靠近周泽, 周泽继续保持不动, 闪电球干脆飘浮到了周泽的面前, 距离周泽的脸, 只有不到一分米的距离。 这不是火球,你感知不到热; 这也不是光球,哪怕它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也不觉得多么刺眼。 周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面对已经节节逼近的电球, 缓缓开口道: “我们,能不能谈谈?” “砰!” 炸了! …………………… 最近风大,防止迷路,大家可以关注下龙的公号:“纯洁滴小龙”。 第三十八章 这就很僵硬了 徐乐的脸,对于涉世未深刚上班的小护士来说,确实是有一些影响力; 但是再英俊的脸,再夸张的颜, 在面对这道球形闪电时, 也只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它炸了, 在周老板说“我们谈谈”时, 它毫不理会, 甚至还糊你一脸。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雷劈的周老板, 其实算是早积累了丰富的被雷劈的经验, 但这经验没什么用, 又不是去考试,也不是去相亲, 比如你这次被子弹射中没射中要害给抢救回来了, 这并不会因此增加你下次再中枪幸存的概率。 当球形闪电炸开时, 感觉, 是这样子的: 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峰。 确实是这种感觉, 倒不是说周老板有受虐癖好, 而是短时间内的强横电流忽然突袭你全身时, 那种仿佛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兴奋起来的刺激感,化作了一道道情绪反馈,开始疯狂地冲击着你的神经中枢。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娱乐至死, 宛若大海潮水疯狂地冲击着你内心的堤坝。 就像是在拍狗血电视剧一样, 哦不, 是在这一刻, 周泽是真心想对那些以前他所吐槽过的狗血电视剧导演和编剧道个歉, 因为人在被炸飞的那一刹那, 脑子里确实能来得及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 那些导演大概率估计都被炸飞过或者被电击过, 人家拍出来的, 才是真正的真实。 又可能是因为强烈的电流让大脑皮层以一种近乎疯狂地速率运作了起来, 总之, 周泽看见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画面。 倒是没有什么从母亲怀抱开始的那种俗套, 画面中的自己, 要么是坐在桌边在吃饭,要么是躺在沙发上看报纸又或者是拿着彼岸花口服液笑得跟个二傻子。 “噗通!” 漫长的画面之后, 周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但这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在此时却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一样,甚至还带着极为强力的弹性。 落地后, 周泽感觉自己又被弹了起来, 那种放飞自我,尽情翱翔的感觉, 真的是让人迷恋和享受。 随风飘荡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但在下一刻, 周泽马上清醒了过来, 他回过头, 看向身下。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正躺在下面。 我艹! 这个时候,真的只有脏话才能表达出自己现在的情绪。 好在,被雷劈的经验没用,但借尸还魂的经验还是在的。 所以, 在这个时候, 周老板开始风向地逆风飞翔, 他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要回去, 要回去, 要回去! ……………… “滴………………滴………………滴………………滴………………滴………………” “滴滴………………嘀嘀嘀…………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病人心率开始复苏!” “充电,让开!” “噗通!” 周老板睁开眼时,第一反应是自己上了天堂…… 然后他那丰富的人生经历马上否定了这个天真的幻想。 该死,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堂。 而后, 耳朵似乎可以接收到一些声音了。 “噗通!” 视线颤抖了起来,耳朵边的声音又再度化作了一团乱麻。 周老板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咸鱼, 正在被人随意地折腾, 他自己也懒得去挣扎了, 好累, 好困, 但又睡不着; 睡着是不可能睡着的,但意识却一直在涣散和凝聚中不停地游离着。 渐渐的, 四周的光好像没之前那么亮了,耳畔的杂音也慢慢地开始消失。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当周泽真的可以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阴暗的地方。 身上,似乎还有炭烤的味道,这些味道充斥着自己的鼻道,挥之不去。 只要你还想呼吸,就肯定得把它们吸入品尝一番。 当知觉开始逐渐复苏后,那种全身上下仿佛都被电烙铁蹂躏过的感觉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好在, 疼痛确实是一剂良药。 周泽扭头看了看周围, 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就是病床周围的仪器有点多, 且自己鼻子喉咙那边感觉好难受。 周泽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向下, 他看见了一个细小的管子。 曾当过医生的周老板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从自己鼻子里进去,一直延伸到胃里。 但实际上插食管这玩意儿真的是无比的痛苦,谁用谁知道。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先走到角落里,打开了一个电饭煲,拿碗装盛。 紧接着,他端着碗筷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在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他。 老道愣了一下, 紧接着连自己手上的乌江榨菜也被吓掉了。 “老板,老板,你醒咧?” 老道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食物中毒的危险了。 “我…………” 周泽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火烧火燎一般。 “老板,你别动,你别动,再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周泽放弃了挣扎。 紧接着, 耳边传来了老道吃粥的声音。 “老板,你都昏迷五天了,可吓死额咧,额出来后,问医生,医生说你是触电了,老板,你咋能这么不小心咧?” 我是被雷劈了…… “老板,这阵子额都不敢从食堂点餐了,警察查出来了,说是承包食堂的那个老板,小三上位没成功,就故意拿敌敌畏过来加甲鱼汤里。 好巧不巧的是,那天额们吃饭吃得早,点餐也点得早,外加甲鱼汤也没什么人买,额喝了出事儿后食堂马上就被封了。 所以,就额一个人以身试毒咧。” “滋遛滋遛,滋遛滋遛…………” 老道喝粥喝得津津有味。 “老板,按照你之前说的,没你的吩咐,额也不敢擅自出院,也没敢去联系安律师他们。 额这些天,就一直在这边陪着你。 食堂里的饭,额也不敢吃了,外面的外卖,额也不敢点了,买了点儿迷,弄了个电饭煲; 额啊, 就每天弄点儿粥吃吃,再配点儿榨菜豆腐乳什么的,也还不错。” 其实,老道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大鱼大肉了。 “就是这嘴巴,这阵子快淡出鹌鹑来了。” 老道喝完了粥,放下了碗筷。 “老板,额就睡你旁边,你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喊额一声,上厕所就不要喊额了,下面也插着管子咧。” “…………”周泽。 ……………… 这一夜,是那么的漫长,好在,随着意识复苏之后,身体的机能也在慢慢地回来。 被雷劈,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但也并不是说被雷劈了就一定会死。 总之,这一次,周泽没死成。 天亮后, 周泽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医生护士上午来检查时,征询了周泽的意见后,把上下俩管子都撤了。 这下子, 才是真正的一身轻松。 下床时整个动作都颤颤巍巍的,像是在放着慢动作,老道站在旁边,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 眼角, 居然还滴漏出了点儿泪水。 周泽看见了, 没问“你哭什么”, 因为周泽清楚, 问了之后老道肯定会回答:老板你当年多么勇猛现在却这个样子了,老奴这心里难受哇。 都是大老爷们儿了, 又不是莺莺在这边, 周老板还真懒得和老道在这里玩什么煽情。 艰难地进了卫生间, 对于周泽来说, 只要没死, 只要还有一口气, 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被活埋了,那么支撑着他破开棺材爬坟墓的最大动力也依旧是…………洗澡。 老道拿了一个比较大的塑料盆,替周泽放好水后,又拿进来一个小板凳。 周泽就坐在板凳上,开始用盆里的水擦拭身体。 整个过程,很艰难,但周老板却乐在其中。 折腾了大概四十分钟,周泽才推开卫生间的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一出来, 周泽的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病床上, 老道坐盘腿坐在上端,下端则是坐着那个口罩青年。 口罩青年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口罩青年了,覆盖面积变得更广了。 因为大面积烧伤的原因,他身上大部分面积都被纱布包裹着,身上弥漫着极为浓郁的药水气息。 二人中间的床铺上,摆放着一个象棋棋盘,老道和“口罩青年”正杀得正酣。 “让让…………”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侧过身, 看见瘸腿男手里端着一份果盘站在自己身后。 “老板,你洗好了啊,来来来,额来给你介绍这俩朋友。 这几天老板你昏迷着,额每天喝粥无聊死了,还好能和他下下棋,嘿嘿。 对了,老板,你还记得他们不,最开始时,他们来是和咱们一个病房唉。” 老道笑得很开心,笑得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痴呆。 周泽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因为被雷劈现在还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了更为僵硬的微笑: “记得。” ……………………………… 最近风大,大家可先关注公号“纯洁滴小龙”防止迷路。 第三十九章 开戏 眼前的画面,在周泽眼里,是那么的诡异。 府君和菩萨坐在一张床上下着棋, 谛听在旁边端茶递水。 好似, 一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千年之前。 当然,心里更多的则是一种茫然和失措,兜兜转转这么久,双方斗法来斗法去,自己还挨了雷劈,昏迷了好几天; 结局, 就是这样子的么。 老道的象棋功夫其实是不错的,毕竟早些年娱乐产业和娱乐条件可没现在那么发达,在那会儿,支起一个棋摊子,车对车,炮对炮,坐下来杀上那么几手,那是真的痛快。 老道走南闯北大半辈子,江湖残局以及骗钱的把戏早就见得多了,这眼力见儿,自然不会差了。 口罩青年下棋时很安静,确切的说,他一直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有时候下大半天的棋,老道都不会听见他说一句话。 但正是这种安静劲儿,才是老道最喜欢的。 人安静,但棋盘上却厮杀得过瘾。 虽然每每都是自己输了,至今为止,下了几十盘了,老道一盘没赢,但每盘都能厮杀得酣畅淋漓,输也输得过瘾。 瘸腿男把果盘放在了二人身边的椅子上,随后,自顾自地坐在另一侧的病床上。 好腿盘在床上, 瘸腿则在床下摆啊摆荡啊荡的。 虽然,眼下周泽已经有了一种被菩萨他们发现一切的感觉,但只要没有彻底的兵戎相见,周老板就不会选择去自暴自弃。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咸鱼? 周泽默默地走到床边,和瘸腿男并排坐在了床边。 瘸腿男扭头看了看周泽, 周泽也扭头看了看瘸腿男。 随即, 双方都开始沉默。 老道的手机里放着音乐,都是老歌居多,用老道的话来说,以前刚开始流行网络音乐传播时,那时候的歌,是真好听; 不像现在,所谓各大音乐榜单上面前面排着的,天知道是虾米东西,仿佛是个人都能在那儿唱、跳和rap一样。 手机里放着的是: “啊啊啊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呐………………” 别说, 坐在旁边的周老板看着眼前的画面, 真觉得这歌唱得是那么的应景贴切。 中盘厮杀很惨烈,双方换子儿很快。 这也是老道摸索出来的打法,稳扎稳打慢慢经营,这是高段对低段常用的方法,靠布局经验以及推演能力尽量避免意外赢取胜利。 但经过一开始的交锋后,老道清楚,眼前这个不喜欢吭声的倒霉催的安静家伙, 简直就跟人形阿尔法狗一样。 跟他玩儿布局是真的一点戏都没有,只能在沉闷中自己把自己勒死。 所以,老道现在是一到中盘就开始大开大合,希望大力出奇迹。 不出意外, 老道输了。 但至少棋盘上,双方都不剩多少棋子了,看起来,也不是被完虐的盘。 棋下完了, 老道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口罩青年拿起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放翁,做检查了。” 小护士走到门口开始催了。 “得,下午再下吧。” 老道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口罩青年点点头, 下床, 他走在前面, 瘸腿男跟在后面, 二人就这样离开了病房。 “老板,我去做个检查。”老道对周泽说道。 “别介,再等会儿,他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老道有些发懵。 周泽闭上了眼,头很痛,摆摆手,道: “你去做检查吧。” “好的,老板。” 老道出去了, 周泽靠在床头枕头上, 一只手放在额头位置一只手放在胸口。 许是“大病初愈”或者叫“雷劈后遗症”, 人虽然醒,但身体和精神上都过于萎靡。 躺着躺着, 正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 老道做完检查又回来了。 这就跟打仗似的,没伤的照顾有伤的,轻伤的照顾重伤的。 老道给自家老板热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床头柜位置。 周泽这会儿也睁开眼, 打了个呵欠。 “是他们找你的玩的,还是你找他们玩的?” “额,贫道去买米回来时,在电梯里遇到那个瘸子了,贫道和他聊了几句; 之后我就回咱病房,把他们之前留下来忘记拿走的一些营养品给他们送回去了。 看个被火烧的小伙子也怪可怜的,恰好他们那间病房里有刚出院的病人忘记带走的棋盘,我就和他下起了棋。” “咳咳…………” 周泽咳嗽了起来。 “老板,要不要去喊医生?” “不用了。” 周泽拿起热牛奶,看了看,无奈道: “有纯净水么?” “有的,老板。” 从老道手里接过了纯净水,喝了一口。 边上的老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板,怎么了,难道他们有什么问题?” 之前是周泽故意没说,这会儿看见周泽的反应要是老道还没察觉到他们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可就真白瞎了在两任老板手下熏陶的这几年了。 “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他们性格太孤僻,我不是很喜欢。” “哦,这样啊。” 不是周泽不想告诉老道真相,因为一旦告诉了,你还得告诉老道你是府君,不是老道,你爸爸是府君,你爷爷是府君,你爷爷的爸爸也是府君,你们一家人都是府君。 一是因为周泽还是觉得老道是老道更让他舒服一些, 二则是因为如果要告诉老道真相的话,也应该是“老道”自己本人去告诉“老道”才对。 “烟呢?”周泽问道。 “哦,这里。” 老道帮周泽点烟。 周泽摇摇头, 只是把烟咬在嘴里。 菩萨那边已经来这间病房下棋来了,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是发现了还在等最后的确认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周泽是不得而知的。 眼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真要最后还是输了这场游戏, 想着自己白挨了雷劈, 还真的是很不甘心。 “老板,那额再去找他们下棋啦?” 老道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一直把老道心里都看得有些毛了,才点头道: “想去就去吧。” 既然你有以身饲虎的觉悟,做领导的也不能拦着你不是。 老板允许了,老道也就抱着棋盘离开了病房。 周泽把嘴里已经咬润了的烟拿出来,在手心里揉捏着。 不管怎么样, 自己既然刚醒, 那就先缓口气吧, 至少, 得把这身子先调理好一些吧。 “嘶…………” 忽然间, 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位置一阵绞痛, 同时肺部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只能出气儿不能进气儿了, 这种症状来得是那么的突然, “心脏骤停…………” 这四个字马上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周泽是没有心脏病的,确切的说,是徐乐的身体也是没有心脏病的,当然了,徐乐的这具身体,除了面容保持着以前大概相似以外,内在早就被周老板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说, 应该是自己现在“普通人”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前几天的车祸导致还是那天自己被雷劈导致, 总之, 这具“普通人”的身体起了普通人的反应, 它坏了, 它出了问题! 要不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周老板真的很想怒喷一口老血, 自己被雷劈昏迷了好几天才醒啊, 还来? 周泽伸手去摸床边的铃, 紧接着, 愣了一下, 自己因为爱干净,洗完澡后特意选择的是空出来的第三张床,没有回自己昏迷了好几天的“老窝”,也没有上老道的床铺。 而偏偏, 这空床床头, 没有那个响铃的按钮! 艹! 有生以来, 第一次, 周老板开始反感自己的洁癖! ……………… “嘿嘿嘿,下棋咧,下棋咧。” 老道兴高采烈地抱着棋盘走入了1102病房。 “咦,来新邻居了啊,我们要不要小声点?” 老道还是很有公德心的一个人,之前口罩青年是单独一个人的病房,所以大家下棋可以放松玩儿,现在不行了。 瘸腿男正拖着瘸腿在扫地。 口罩青年摇摇头, 道: “无妨。” 老道这才发现,那位新来的中年男子病人正拿着手机,开着大音量的公放在刷抖阴。 对方应该是腿出了问题,打着石膏躺那儿。 得, 额就是喜欢这种没素质的人! “来来来,开杀,开杀!” 老道美滋滋地一屁股坐上了口罩青年的病床,开始摆棋盘。 这时, 护士小姐姐走到病房口喊道: “1102的王树成,是你吧?” “是我。” 正在刷抖阴的男子放下了手机。 “来,轮到你做检查了,出来一下。” “好。” 男子有些艰难地拄着拐杖下了床,跟着护士出去了。 ……………… 此时, 医院门口的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了一群人,都是成年男性,各个面带凶相。 “头儿,查到了,1102病房,那王八羔子欠咱钱不还,昨儿个去姘头家里过夜,人家男的忽然回来了,王八羔子跳窗想逃,摔断了一条腿。” “狗日的,真让我好找啊。哥几个听好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货既然耍咱们,咱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跟我进去,废了他丫的!” 第四十章 命悬一线 酒店终究是酒店, 它和家的区别在于, 住酒店住久了,会腻; 而家,住一辈子也不会腻。 大家伙已经在这家酒店里住了十天有余了,舒服是舒服,毕竟这已经算是大家伙入职书屋以来公司里最大的一份福利了。 只是大家都被圈定在酒店范围里,老板和老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说想真正放松心情无忧无虑地享受阳光沙滩大海,那也是不可能的。 安律师敲了一下老张房间的门,手里拿着的是不少玉石。 小男孩被酒店对面的那家玉器行骗了之后,隔了几天,安律师就出马了。 他本身就精通玉器这方面,再加一些小小的催眠手法,基本把那家玉器行里的压箱底的那些真正有料有品质的玉器都包了下来,价格还极低。 你弄虚作假坑我朋友在先,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也挑不出茬儿来。 再说了,安律师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且当年他与冯四搭档,陷害忠良欺上瞒下的坏事儿可真没少干。 这些玉器嘛, 见者有份,大家分分。 老张打开门后,安律师有些意外地发现老张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脸上有一道很清晰的疤痕,看样子,应该是枪伤留下的。 讲真,这种伤疤简直是再爷们儿不过了,不用脱衣服脱裤子的,走在街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而且,枪子儿留下的疤痕听起来也比“当初老子在铜锣湾杀进杀出”显得有逼格多了。 甚至,有人曾说过,纹身,一定程度上是人类对“伤疤”情节的延续。 “老张,朋友啊?” 老张点点头,“秦盛,海南人。” 说完, 老张又转身,指着安律师道: “我朋友,姓安,是个律师。” “你好。” “你好。” 安律师和秦盛握了握手,这时候,带来的玉器自然就没必要分了。 对方的气质一看就是警察。 而且,老张可不是以前的老张,这个秦盛,所认识的,应该是老张这具身体以前的朋友。 也难为老张了,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应付这么久。 这时,秦盛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一下,挂掉了。 “市一院那边出了点事儿,我得去一趟,一起?” 对于秦盛而言,早些年二人一起当缉毒警的时候,那是真的过命的交情,后来秦盛受伤了,不光是脸上,其实身上还中弹了,伤愈后就从一线缉毒工作上退了下来,回到三亚做着的,是和老张一样的工作。 老张有些犹豫,因为安律师先前说过,大家这阵子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跑,等老板他们那边的最终消息。 之所以碰到秦盛,还是因为老张中午的时候在酒店外的一家小面馆里吃面,顺手抓了一个扒手,警察过来时,被秦盛一眼认出来了。 反正也无聊,就和对方一起回到宾馆里聊聊天,听听这具身体过去的故事。 “去。” 让老张有些意外的是,安律师做出了一个“去”的口型。 “好,一起去看看。” “行,我先下去发动车,你换身衣服直接去酒店门口。” 秦盛先走了, 老张则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律师,“可以去?” “去呗。” “可是老板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我冒然出去的话会不会…………”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对老张翻了白眼,道: “就是因为咱书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不楚,所以更需要政治正确。” “…………”老张。 ……………… “哎呀,走错咧,走错咧。” 老道拍了拍脑门,被对方逼了几下,自己应付的有些慌乱,直接变成了将军抽车的窘况。 “这把输咧,认输,认输,再来,再来。” 心里知晓对方的水平,老道很干脆地直接认输了,也不奢望什么逆风翻盘。 口罩青年只是微微点头,重新开始摆放自己的棋子。 他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是这般的慢条斯理,井然有序。 瘸腿男依旧坐在隔壁床铺上,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二人下棋,不看手机也不看电视,也不觉得无聊。 这时,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第一个进来的是两个比较年轻的男子, 手里拿着短棍儿。 “瘸腿的,哪个,这个!” “给我打!” 二话不说,直接家伙事就招呼上了。 坐在床上的瘸腿男茫然地回过头, “砰!” 领头的一脚踹在了瘸腿男的身上, 瘸腿男摔翻在了地上,后面跟上来的一起跟进,围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叫你不还钱!” “叫你玩儿失踪!” “叫你敢骗我们头儿!” “别打咧,别打咧,要出人命咧。” 老道马上下床来拉人。 和老道的表现恰恰相反的是, 明显和瘸腿男是一起的口罩青年却只是盘膝坐在病床上,面容上,依旧无喜无悲,也不说话。 若是没入院的老道,说实话,别看这群混混各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事,但一挑三,直接给他们放倒,还真不算什么。 老道身上,也确实是有功夫的。 但你这进医院来,又是车祸又是摔跤又是食物中毒的,再强的人也得被你给整虚脱了。 旁边人一推, “少管闲事!” 老道脚下虚, 一跤摔回到了床上。 “别打咧,千万别打咧,别打咧!” 老道是个热心肠,乐于助人,被人推倒后,马上又爬起来,继续上去拉人。 “再打人就被你们打死咧,要出事儿咧。” 老道扑到一个小混混身上, 这个小混混是手里唯一拿着一把弹簧刀的一个,其余人至多就是个钢棍。 当然了,他也没敢真的下刀。 把人揍一顿,弄个鼻青脸肿再加点儿骨折也就是了,这刀,也还是象征意义更重一些。 有点像是岛国古代打仗时喜欢拿扇子的将军。 但老道这一推, 本是好意, 谁晓得这小年轻脚下也正好一滑,脚下没站稳,被老道一推后就向前摔了下去。 “噗!” 手中的弹簧刀, 直接捅进了瘸腿男的脖颈位置。 “…………”瘸腿男。 一时间,鲜血飞溅。 持刀的混混吓懵了, 周围的混混们也懵了。 口罩青年则是伸手捏了一块先前瘸腿男切好放在旁边的水果,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 市一院的大门就在前面了,不少警车已经开赴了进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张听到了秦盛从对讲机那里来自属下的初步情况反馈, 有些惊愕道: “这会儿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嚣张,脑子不好吧?” 通城那边老张是清楚的,以前搞放贷的,老板加手下全都放出去旅游了,都不敢回家; 拆迁公司的保安部都人去楼空了,不敢留人了。 但在这儿,竟然还敢有人堂而皇之地带手下冲医院? 这种行为,堪比从东北运煤去山西卖。 “脑子好就不当混混了。” 秦盛笑了笑, 下了车, 老张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往上走, 那些混混已经一个个地被按压着脑袋靠墙壁蹲着了,全都是手铐伺候。 见到杀人了,他们其实就已经慌了,再见到警察出现,根本就没人敢反抗,全都举手投降。 “出人命了?”老张问道。 “还在抢救。”秦盛回答道,他的脸色,已经没先前那般轻松了。 先前如果只是寻衅滋事的话,事情倒还是可控,就像是看着主动送上门的经验宝宝。 现在事儿性质不同了。 “人都带走,尽快取证,清理现场,不要影响医院正常工作。” “是,队长。” “捅到哪儿了?”老张问道。 如果只是捅到胳膊或者腿这些个位置,秦盛应该不会这么凝重。 秦盛扭头看向了老张, 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子, “这儿。” “这儿?” 老张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位置。 “捅穿了。” “穿了?” “嗯。” “还在抢救?” “嗯,还在抢救。” 老张也是有些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 只能下意识地感慨道: “还真是菩萨保佑啊。” ……………… 1214病房, 病房的门关着, 空调的温度刚合适, 窗户开了点儿小风在保持着空气流通, 满身是汗的周老板从这一侧的床下艰难辛苦地爬到了对面的床下, 短短几米的距离, 仿佛让他爬了整个世纪。 这时, 周泽强撑着自己已经在开始痉挛的身体, 举起手, 想要够到上面的按钮。 一次, 两次, 三次, “啪!” 没够着,够不着,手臂有些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周泽仰面躺着, 胸口不停地在起伏,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沙哑到极点的声音。 汗水早已将他全身湿透, 脸色惨白得如同白纸, 周泽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问题是那个呼叫护士站的按钮,它设计得有点高,其实也不算高,但它是方便病人躺在床上按的…… 周老板放弃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感到自己身下有个东西在膈着自己。 硬硬的, 冰冰的, 艰难地把手向下探去, 周老板的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了, 在病号服的裤袋子里, 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周泽。 第四十一章 狗村里最靓的仔 通城, 书屋; 小luoli坐在空荡荡的书屋里,面前摆放着一本时尚杂志, 左手边是一杯橙汁,右手边则是一盘干果。 先前受的伤经过这么多天,不说完全复原,但也算是将养得差不多了。 杂志中间,放着手机,刚刚长时间的视频通话结束,手机已经有些发烫了。 每天开视频,已经成了她和小男孩之间每天必做的事情,明明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但开着视频就这么安静地彼此看着,感觉也不错。 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物了,却依旧沉迷在腐臭的爱情小游戏里。 小luoli娇小的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侧躺了一下,倒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守书店的日子有多无聊,反而感觉也挺好的。 书屋的门,是关上了的,反正真正的客人,你关了门,他也能照样进来。 打了个呵欠, 小luoli拿起还有余温的手机, 默默地打开微博, 给周杰伦超话打榜。 就在这时, 一辆车停在了书店门口, 小luoli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来人后, 嘟了嘟嘴, 把吧台上放着的杂志给抽了下去,取出《格林童话》和《伊索寓言》放上去。 而后, 闭上眼, 身子轻轻摇晃。 王轲下了车,推开书店的门。 “小蕊。” 小luoli睁开眼,露出惊喜之色, “爸爸。” 王轲走到吧台后面,把自己女儿抱了起来。 这阵子,王轲每天都会来书屋一次,亲自烧菜给自己女儿吃。 一顿和美的午餐结束后, 王轲摸着女儿的头, 笑了笑, “爸爸走了。” 他没说带女儿回家。 “爸爸,不要走。” 王蕊伸手拽着王轲的衣服。 王轲蹲下身,双手捧着自己女儿白嫩的小脸蛋。 少顷, 女儿的眼睛闭了起来。 王轲叹了口气, 起身, 离开了书屋,坐上自己的车,离开了。 闭着眼的小luoli缓缓地睁开眼, 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走到冰箱那边,给自己拿了一瓶冰可乐,喝了一口。 揉了揉眼, 其实, 如果生活一直这般古井无波的话,虽然味道上会有些寡淡,但却不会让人去生厌,否则该是得有多矫情。 商场风云,打打杀杀, 林可也都经历过, 自然是到了洗尽铅华的年纪了。 这时, 小luoli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一看, 是个未知号码,但号码归属地是通城。 “喂。” “喂,我这里,好像出了点事。” 林可认真回忆着对方的声色, 好在, 终于听出了对方是谁了,没必要伤感情地再去问“你是谁?” “好,我来了。” 挂了电话, 林可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书屋向后拐,过了小公园后,蜡像馆就已经在面前了。 死侍也跟着老板去了三亚,现在蜡像管里也就黑小妞一个。 门没有上锁,小luoli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郁郁葱葱的,宛若原始森林,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当作“侏罗纪”的拍摄地。 黑小妞正站在池塘旁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一脸紧张。 林可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一起低头看着池塘水面。 “你看见了么?” 黑小妞开口道。 林可很凝重地点点头, 认真道: “没看见。” 黑小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林可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就学着黑小妞的样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感觉到了么?” “脑袋,有点晕。” 这里空气质量太好了,且完爆了那些所谓的天然氧吧。 一下子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血腥味。”黑小妞说道。 “血腥味?” 小luoli又深吸了一口气, 摇头道: “没有。” 黑小妞点点头,“它已经三天没上来了。” 林可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死侍去三亚太久了,导致黑小妞一个人在家里因为太孤单,所以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它是谁?” “我的……我的……小叔子?” 黑小妞很认真地回答道。 “小叔子?” 林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 “那只龟?” “嗯。” “他啊。” 林可是知道的,死侍有个弟弟,是个乌龟。 黑小妞这个做嫂嫂的,每天不光得负责帮家里种地,还得喂小叔子。 “下去看看?”林可说道。 站在上面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 “不敢,不,不要下去。” 黑小妞忽然抓住了林可的手臂, “不能下去,真的不能下去,有危险,有危险。” 林可纳闷了,道:“这里,还有什么危险?” 就算有外地入侵,人不入侵书屋,却直接入侵你蜡像馆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还躲在水潭里跟你玩躲猫猫游戏? “我害怕,我害怕,真的。” “别怕,有我。” “你没用啊!” “…………”小luoli。 林可忽然不想说话了,甚至还想把黑小妞推进池塘。 虽然自己现在在书屋的体系里已经逐渐沦落到打酱油的层次了,但你需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么? 作为一个女强人,我不要面子的啊? 很显然, 平时为人处事一直滴水不漏甚至还能时不时敲打教育自家榆木脑袋丈夫的黑小妞, 现在是真的失了分寸。 “这下面,还有什么么?” “有。” “什么?” “藕。” “我不是问你在下面种了什么。” “哪吒……不是,是老板种下的哪吒……” “老板在下面种了哪吒?” “是老板当初在这里用莲藕做了个人,然后还让老许过来雕刻了阵法,之后,就把莲藕人又放进池塘里去了,老板还嘱咐我好好帮他看着。” 小luoli很想来一句:老板是不是有病啊。 但想想,这话似乎不方便说出口。 “但既然是老板安排下去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不,不,真的,我有这种预感,这里是我的田,这里是我的鱼塘,你知道么,这里的庄稼都是我亲手栽种下去的,是我一天天施肥浇水培育出来的,是我…………” “行行行,知道你辛苦了,但我又不是老板,你长话短说。” “我能感应到这里植物庄稼们的情绪,现在,他们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你知道我意思了么?” “有种德鲁伊的感觉。” “就是害怕,里面的东西,有危险,很大的危险,不是我不知道它是老板放下去的,但这危险的预感,不是假的。” “但还能怎么办呢?”小luoli问道。 黑小妞愣住了。 “拿手机,给安律师打电话,说一下情况,问问他那边怎么看。” “哦,好。” 黑小妞拿出了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小luoli则是在池塘边蹲了下来,讲真,现在留守在家的就他们俩女人。 而且, 似乎还是书店娘子军里, 战斗力最差的俩。 要是莺莺或者庆她们在这里, 面对这种情况可能还能更容易处理一些。 但没办法,谁叫现在就剩她们俩了呢,总不能直接把家丢了自己先为了安全跑路吧? 就在这时, 小luoli忽然发现水面之下出现了一些波纹, 波纹开始越来越大, 慢慢地又出现了气泡。 紧接着, 一块黑色的碎片飘浮了上来。 小luoli伸手, 把碎片拿起来。 有点硬,但又不是单纯的硬,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再翻过来看看上面的纹路, 小luoli懂了, 这是, 龟壳碎片。 小luoli倒是听说过蛇会蜕皮,但还真不清楚乌龟会不会也会蜕壳儿? 很快, 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全是残渣。 小luoli的呼吸开始变得重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 很像是一个人吃完了饭,把饭渣都倒出来了一样。 那只乌龟,小luoli并没有接触过,但也大概清楚,作为一只妖怪,想轻轻松松地把人家当一盘菜吃下去, 得多么可怕? “老板,当初到底种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小luoli开始自言自语。 “你………………猜…………………” 小luoli整个人如遭电击, 因为回答她的, 是男声。 …………………… “老张呢?”刘楚宇开口问道,这几天,他基本都是和老张一起下去吃饭的,无他,图人家老实而已。 作为书屋上下,资格最低实力最低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弟弟, 刘楚宇只能从老张那里获得一些安慰了。 “去积德了。”安律师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随手将一个盒子丢给了刘楚宇,“送你的。” “哟,谢谢安哥。” “呵呵。” 手机响了, 安律师拿起手机,看是黑小妞打来的,就接了电话。 “喂,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电话那头, 没有回应。 “喂,你要是想你男人了,给你男人打电话呗,他最近一直在海水里泡着呢,你打电话好好说说他,别被泡溶解了。” 电话那头,依旧没声音。 安律师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屏幕,是自己这边信号不好么? 也不是啊。 “喂,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没死的话给我说话!” 唉,本王这无处安放的暴躁情绪啊。 而后, 电话那头, 终于传来了声音: “死…………了…………又…………活…………了…………” 第四十二章 拉幕 对着手机,安律师一开始有些疑惑,这男的是谁? 首先,排除黑小妞或者小luoli趁着自家男人都不在家开始偷男人了这一情况。 以黑小妞的“审美”,现实里你还真的很难再找一个“死侍”一样的同类型男人。 而以小luoli的心性,就算偷男人也不会到让那个野男人接她电话的程度。 安律师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 但还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想出对方到底是谁, 只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带着一种浓郁的“我是大佬所以我说话慢”的装逼气息。 “您是?” 想了一会儿, 安律师最终还是友好且不失礼貌地问了。 “呵呵…………” 电话那头继续故作神秘地笑了。 安律师揉了揉鼻尖,老实说,确实是有种似曾相识感觉,但真的记不起来是谁了。 以前,应该打过交道才对。 其实,真不怪安律师记不起来对方是谁,一是当年接触得本就比较少,也就在那地洞里的一次照面罢了,且当时安律师还被旱魃上了身,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二来,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想过对方真的能够再“起死回生”。 “我…………饿…………了…………” “那……您想吃点啥?” 安律师走到阳台上,有些烦躁地抽出烟咬在嘴里。 家里出事儿了, 这是他现在能掌握的唯一信息。 一个让自己觉得陌生记不起来是谁的男性,出现在了家里,且通话这么久以来,还没听到黑小妞或者小luoli的声音。 “找…………找…………” “可以让你旁边的人帮您点个外卖。” 安律师试探性地说道。 “太…………饿…………了…………” “等不及地话可以去南大街找个胖哥俩吃一下,他家肉蟹煲不错,就是放的鸡爪有点多。” 电话没有挂,但那边的人,似乎懒得回应了, 安律师把耳朵贴在手机那边,只能听到阵阵“”的声响,像是对方在绿植丛中行进。 ………… 蜡像馆内, 小luoli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这不是形容自己的“震惊”,至少,在此时,不是拿来形容情绪的,而是她的双手双脚在此时都结上了冰霜。 像是一条条冰冻的锁链,已经将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虽说, 小luoli的脑袋还能动, 嘴巴还能张, 但面对前方的那位有些佝偻身形也有些奇怪的男子, 她还真的不敢去伸出自己的舌头。 当双方的差距已经大如鸿沟时,带来的,是一种切切实实的绝望。 黑小妞和林可一样,也是站在那里,身上被一层冰霜所覆盖着,想说话却又不敢的样子。 许是因为身子是莲藕做成的,所以行走起来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出不协调,甚至,还能给人一种滑稽的既视感,像是一个半桶水的机械舞发烧友在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属于自己的bgm中。 但现场的两个女人,真的不敢笑。 半张脸手里拿着手机,垂落着手臂,他似乎懒得继续和安律师说话了。 拨开前面的植被,半张脸看见了隐藏在其中的那株特殊植物。 深吸一口气, 半张脸这莲藕一般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栗起来,让人很担心他的躯体会不会因此分离。 “仙…………的…………气息…………” 语气中带着追思,带着回忆。 自上古那一年黄帝一剑下去,世间无仙。 但任何的事儿,都不能真正地一刀切解决。 看似效果最好,但总少不得一些漏网之鱼以及之后的发酵。 这世上,零零散散下来,和仙有关的人和物件,是真的不少。 当初赢勾所面对的,应该是仙人复苏的最大一波浪潮,却被赢勾直接斩断这一进程。 自上古到现在,哪怕当年如哈巴狗一样只沾着一点“仙”字儿的一些东西,也早已经修炼成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当年, 半张脸脱离赢勾之后,曾专门去找这群人的麻烦。 赢勾当初是因为镇压仙的复苏而陨落,那么他,为了证明自己比赢勾强,自然接收了这件事。 是的,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赢勾强,以此来反推自己存在的价值,绝不是为了为赢勾报仇出气。 那些年里,他杀了不少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仙有关系。 不过后来,在面对那一次围堵之中,他被打败了。 不管有再多再多的原因,他确实是失败了。 而此时, 站在这里, 再度闻到仙的气息, 真的有一种老酒鬼遇到心仪美酒时的喜悦。 这株植物,是以仙为肥料种出来的。 黑小妞有些惊愕地看着站在那株植物面前的半张脸,她当然清楚这株植物对于老板来说得有多重要,且为了将其培育出来,自己等人又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 半张脸的手,在植物枝叶上轻轻抚摸着。 很可惜的是, 这上面, 没有任何的果实。 像是这一季的作物在前不久刚刚被人取走了一样,想要吃,得等下一季。 然而, 他真的太饿了, 他也饿得太久了。 自打当初从赢勾那里独立出来,席卷走了赢勾三千年之积攒,再到那一战自己被围困熬杀而败,封印在地窟开始, 他已经处于那种死是不会死却真的被熬炼成渣滓的那种状态太久太久了。 这种饥饿, 不是身体上的饥饿, 而是灵魂上的饥饿。 半张脸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 再度开始逡巡着。 他能感觉到, 在这里, 有好吃的, 有能够让自己饱餐一顿的东西。 他找到了, 往西边挪动了一些距离, 半张脸的手向地面探去, 下一刻, 泥土宛若流沙一般开始退散, 里面出现了一个被绿色根茎所包裹得类似蚕茧一样的存在。 小luoli张大了嘴,黑小妞一脸不敢置信, 她们是大概能猜出眼前这个存在是在做什么的, 他饿了, 他在找吃的, 而他现在, 找到了前不久去三亚前老板他们带回来的封印的那个妇人。 半张脸微微侧着自己现在已经“完整”的莲藕脸, 嘴角带着意外的笑容看着下方的妇人, 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嘿嘿…………找…………到…………了…………” ……………… 曾经,作为医生,周老板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手术室里救过多少个病人。 当然,因为年龄的关系,这个数目肯定不会太夸张,只知道最忙的时候,几乎没日没夜,一个结束没多久就又来一个。 而最近, 他体验了一把反向手术, 以前自己是医生视角,现在自己则是病人视角。 给自己做抢救的这位医生,年纪不算大了,也不算小,处于一个无论是做医生还是做男人还是做人都算是很尴尬的一个时期。 做手术时喜欢和旁边的护士们开一些荤段子玩笑,还是些周老板上辈子做实习医生时帮老师在手术台拉钩时听他们讲的过时产品了。 他却依旧讲得津津有味,也难怪护士小姐姐们转过身背对着他做事情时会下意识地撇撇嘴,就差直接表达不屑了。 荤段子讲得不行, 但至少是把自己抢救回来了。 周泽又被推回了手术室, 病房里, 老道坐在病床边, 神情有些呆滞。 一直到周泽都被推进病房了,老道才马上起身过来帮忙一起将周泽重新安置在了病床上。 医生护士们安装固定好了监测仪器后就离开了, 真像是游戏程序里的npc,没他们戏份的时候,就会自觉地消失。 “老板,你又去被抢救了?” 虽说这话听起来让人很想打他, 但周泽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唉。” 老道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周泽默不作声。 “唉,人啊,真假。” 老道继续哀叹。 周泽继续默不作声。 “唉,人这辈子,感觉轻得很啊。” 老道就差直接拿着喇叭对着周泽喊, 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告诉你啊! 但周泽就是不接茬。 已经被老道连续献祭了的周老板不想和你说话,且很想给你一指甲。 ………… “还有一个当事人,做个笔录就好,你没必要跟来的。” 电梯里,秦盛对老张说道。 “没事,跟你一起做完一起回去。” 既然安律师都发话了,自己肯定不能偷懒的。 “行吧,今晚去我家,让你嫂子给你做一顿海鲜大餐,哈哈哈,哦,对了,你是在通城上班的,那儿也靠海。” “嫂子就在家里带孩子?” “得了吧你,你哥我还没腐化到那种地步,就我一个人的工资,哪够现在在城里过日子的? 要是搁以前咱们年轻时那会儿无所谓,现在毕竟是有孩子了不是。 你嫂子在银行上班,建行。” “那也辛苦吧。” “是挺辛苦的,最近一直在忙着推销etc业务,弄得我在局里见人都问你装etc了么。” “呵呵。” “到了,就这间病房。” 秦盛推开门,走了进来。 周泽和老道一起看向门口, 他们的注意力不是在秦盛身上, 而是在秦盛身后的老张身上。 午后的余晖撒落在老张的身上, 神圣而光洁。 第四十三章 为你礼佛!!! “小月,去外面安抚一下病人家属的情绪。” “好的,主任。” “安抚好了?” “不是,主任,手术室外面并没有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还没通知到位么?” “应该是通知了的,但…………” “行了,你去催一下血库,快点。” “好。” 很多时候,抢救过程更像是马拉松式的赛跑,比拼的是双方的耐力。 人的身体真的是一个很脆弱的东西,没有人能比医生更清楚,看似被各种文艺作品赋予了太多超层次意义和象征的“人”, 到底有多么的柔嫩。 而医生这个职业,不光是需要来自外界的赞美,有时候还需要时不时地自己给自己鼓鼓劲,感动一下自己,否则真的很难支撑得下来。 病人还在坚持,你就不能放弃,当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往往剩下的,是一种类似运动员和训练员之间的陪伴。 彼此之间,都是一种折磨。 如果能最后跑过终点,那皆大欢喜; 但事实,在这里,开始的赛跑,大部分时候,你都无法看见终点的影子。 同一件事失败了太多次之后,还得继续元气满满地参与下一次很大概率的“失败”,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王主任示意身边的护士给自己擦汗,老实说,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发晕了。 这倒不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这个世界上分两种男人,一个是绝不服老的男人,另一种则是嘴上说自己老了但也只是嘴上说说的男人。 尤其是对于王主任来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他的妻子已经成功怀上了二胎。 虽然连王主任本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病人一直都还在坚持着,但他心里至少有一个准则; 作为医生,在工作时,你可以选择放弃,但放弃的前提是,你必须在病人本人以及病人家属先放弃的前提条件下,你才有资格去选择放弃。 这条准则看似有些难以理解,也很冰冷,但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余温了。 口罩青年穿着病号服来到了手术门口,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里面的医生护士们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仿佛谁都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口罩青年走到了手术台边, 看着周围的忙碌景象。 他的大部分表情,一直都习惯于隐藏在类似口罩和面具这类的遮挡物后面,但他的眼神里,一直都是古井无波。 这种平静,不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平和,更像是大地苍茫一片的淡漠。 “其实,你没必要一直硬撑着的。” 口罩青年开口说话了。 虽然,手术台上躺着的这位,这会儿,还没能力回应。 但心电图以及各种仪器的指标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还在为自己的“活着”,不遗余力。 哪怕, 这种活着, 只是单方面地承受着凡人的痛苦。 “人们的目光,总是短浅的,肤浅的,片面的……” “就如同在日常生活中,手和脚擦破皮了,过阵子,也就复原了; 感冒了,休息几天,吃点药,过阵子也就复原了; 人们往往会因此麻醉自己,觉得似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复原, 这, 就是人的感知。” “但这是假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复原如初。” 口罩青年低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伤者。 当你变成凡人时, 你的苦难,你的感知, 也将和凡人无异。 这个手下,宛若车祸发生时,正扛着失控大卡车防止其继续滑行的挡板。 他不敢撒手,因为自己的主人,没有下达游戏结束的命令。 他在为自己的主人争取着时间,且为此承受着恐怖的折磨和苦难; 哪怕自己的主人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做着一些看似没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比如, 看风景和思考人生。 “你说,从我和他第一天开始下棋时,你就察觉到不对了。” “其实,从你那天下了公交车去救出了车祸的他们时,我就已经发现了。” “你说,一千年前,我带着你第一次离开佛界,来到地狱,见到他,他曾走到你的面前,你怕了。” “其实,那一次,我也怕了。” “你说,千年以来,地狱之中一直传言他以败家之名丢掉了祖宗留下的基业。” “其实,我也曾一度迷茫,认为,似乎真的就是这样。” 口罩青年缓缓闭上了眼, 周围, 开始荡漾出淡淡祥和的梵音。 手术室里,正在辛苦进行着抢救工作的医护人员们,莫名地,感到自己的内心一片祥和,仿佛先前的焦躁和疲惫顷刻间就被一扫而空了一样。 灵魂得到了安抚,情绪得到了舒缓; “我来了,我找到了他,看似,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实际上,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真的不好说。 到底是属于我的猫捉老鼠还是我的狗急跳墙,我更认为,后一者或许更贴切一些。” “那天的车祸,是他的邀请,他的意思是,可以玩一场游戏; 我接了。” “一如千年之前,我说想和他论佛时,他也欣然同意一般。” “千年前,我给他挖了坑; 千年后,他给我挖了坑; 这场因果,也算是了结了。 之所以,让这一场游戏持续到现在,是我还有一些犹豫; 这场游戏,为何会如此简单? 一如科举前一个月,就将考题送我面前。 年纪大了,虽然本说,我还没年纪大到够得着‘仙’的层次,但不得不说,确实年纪大了。 当年,我敢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今, 千年之后, 我已经亲自将这所谓的棱角完全磨去。 有时候,回想起来, 我为了佛性磨去的棱角, 是否, 那些棱角才是我的真正佛性?” “这些天,我在犹豫,我在彷徨,我在思索; 求佛,求的是一个解脱,求的是一个归宿,求的是一个安宁,但归根究底,求的,是一个答案。 站在佛前, 你可以向佛倾诉, 佛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解开你的疑惑; 这才是佛。 然而,佛的回答,并非是来自于佛。 青灯古壁,蒲团供桌, 你所问的是佛, 而佛, 则是在你心里。 佛, 是一种媒介, 你从佛那里得到的答案,其实是你自己的内心给自己的答案。 这才是我心中的佛, 顶礼膜拜佛, 不如顶礼膜拜自己。 当年, 我就是明悟了这一点,才离开了佛界。 于他们来说,因为他们需要高高在上,所以,佛必须高高在上; 于我而言,佛是白纸,是让人踩在上面的白纸,这才是佛,这才是真正的……高度。 比人高的,是房屋; 比房屋高的,是坡丘; 比坡丘高的,是山; 比山高的,是云; 比云高的,是苍穹。 这个世上,一山更比一山高,你总能找到一个比你眼前所见的,更高的一个东西; 然而, 那些对于你来说, 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自己来说, 高山、白云和苍穹,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真正的最高, 是自己的头顶。” “这场游戏,很精彩,却终究失去了执念,到最后,会只剩下乏味。 可能,他真正想要的,是想让我自己在疑虑中退去。 可能,他是想让我在忧虑之中,去孤注一掷。 我求佛,供桌空了,想请仙下来,礼佛,满足不了我了,我想看看,真正的仙,是何种气象。 但他,却比我更早地去过那个地方,求来求去,求成了他的一个替罪羔羊。 我不是很了解他,否则这千年的迷局,我不可能直到剑锋快触及到我的脖颈时,才真的恍然大悟。 他却很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更了解我自己。” 口罩青年站起身, 缓步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我犹豫了太久了,我也迷茫了太久了。” “偶有迷暇时,恍惚间,曾梦回上古; 上古的大能们,嬉笑怒骂,动辄天崩; 于这似真似幻之中, 我曾走近他们, 他们问我, 来自何方; 我答: 自极乐来; 他们问我, 来此为何; 我答: 来此求佛。 他们笑了, 他们笑着说, 他们出生时,世间可无佛。” “嘀………………………………” 心电图上,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王主任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是解脱,还是遗憾,又或者是苦涩? 他不清楚,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手术室里的众人,在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在默哀一个生命的离开,却不知,这对于手术台上的病人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新生,是一种…………归来。 手术室门口, 口罩青年伸手, 推开了门; 门口, 一个黑袍青年躬身而立, 面带微笑, 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当口罩青年的脚迈出手术室时, 他身上的绷带开始消散, 他身上的伤痕开始复原, 一袭古朴的袈裟出现在他的身上, 一张金色的面具取代了口罩继续遮盖着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依旧清澈,依旧不带丝毫烟火气息以及波澜: “既然,你说你出生时,世间无佛; 如此,贫僧特来此处,为你礼佛。” 第四十四章 吃! “安不起,我大孙子呢,我大孙子去哪儿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间里,刚放下手机的安不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席巴! 还真是个老古董, 明明有门铃却只知道死劲儿的砸门。” 安律师把酒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没去门口开门,而是走到阳台那边,尝试着翻到隔壁去。 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是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给诠释到了极致。 “砰!” 一声闷响传来, 门锁被炸掉了。 房间门直接敞开, 老张头小小的身躯,却如同蕴藏着火山般的愤怒一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去愤怒; 安律师下意识地转身,从翻阳台的动作变成了靠在阳台上享受午后海风的姿态; 阳光,沙滩,暖风, 外加轻轻荡起的刘海, 大叔范儿十足。 这几天的晚上,安律师都会下去和那些网红聊聊天,分享分享人生感悟。 虽说确实有不少网红是靠开着美颜出镜的,甚至整容的也不在少数,但你不得不承认,网红圈的普遍颜值还是要比其他圈子要高不少的。 当然了,分享完生活感悟后千万别忘记秀出你的高档钱包掏出尊贵的金卡付账。 毕竟,有钱的中年男人才叫大叔,没钱的中年男人是叫……老汉儿。 此时,安律师以这种方式来面对老张头,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有点慌。 慌的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 老张头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盯着安律师,一字一字道: “我大孙子,哪儿去了?” 舐犊情深,隔辈亲; 更别说老张头和老张之间隔着不知道多少辈了,别看老东西每次对老张都是骂来骂去的,实际上,他真的是很稀罕自家的这个大孙子。 喝酒时,他常常感慨为毛命运一直渴着他老张家一脉来使劲地薅羊毛,但这心酸之中,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老张人不在酒店么?会不会是下去吃下午茶了?” 安律师一副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清楚的表情,单纯得像是个天线宝宝。 老张头默默地伸出双手,开始掐印。 “嘿,我说,你别冲动啊!” 安律师马上从栏杆上下来,手指着老张头让其控制住叽叽。 “安不起,你玩儿我?” 老张头怒火中烧。 “他一个做警察的朋友来找他,他就出去帮忙匡扶正义去了。” “安不起!” 老张头听了这个,怒不可遏。 “干嘛,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朋友又不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安排那人来的,你家大孙子和人家聊得挺开心的呢。” “安不起,我不信你不清楚现在三亚头顶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菩萨,府君,加上幽冥之海的主人,明显是在斗法! 这阵子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你我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神仙斗法,我们这些小喽啰小角色,只有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不要波及到自己的份儿,你怎么还敢把我的大孙子放外面去!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呵呵,你还没放弃你那天晚上的说的计划是不是?” 话,既然说开了,安律师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了,笑了笑,道: “得嘞,可别说是我的计划安排,说不定更上面的人,早就有这个计划安排了呢。 我这人呢,聪明谈不上,我要真聪明,当年早直接当判官了,也就是靠个心黑帮帮大人物做做脏活儿混口饭吃。 但能坐上面的,哪个是蠢材? 我能想到的办法,他们却想不到,你信么?”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子只是说出了这个计划,但老子又没真的去用,我也没给书店那边下命令! 我就这么告诉你了,你大孙子要是出了事儿,和老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计划又不是老子对老板他们说的,那时候开始,老子就已经联系不到老板了! 我知道你生气,你丫就是那只老母鸡,但你特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且不说你大孙子现在还没出事儿,就算真出事儿了,和我安不起有几个关系? 对啊,就我是软柿子,所以你就渴着劲儿地来捏我。 你敢去捏老板么,你敢去捏府君么, 你敢么?” “…………”老张头。 “我知道你的心情,老子虽然一贯看不得你的清高,但也明白,什么事儿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跟明似的。 就这么说吧,要不是遇到老板,你大孙子人早没了,连灵魂都要被过路的污秽给吃掉。 现在, 现在, 现在嘛, 最坏的结果是你大孙子成仙,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老张头“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表情有些呆滞。 显然,他对所谓的“成仙”,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人世间,多少人渴望一朝富贵,升为人上人; 但也是有人,所期望的,只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哪怕清贫,却也甘之如饴。 安律师从阳台那儿走回来,站在老张头面前,咂咂嘴,还是蹲了下来,看着老张头, 缓缓道: “咱们啊,就是人手里的小虾米,这是大不敬的话,但你我心里都应该清楚。 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儿,但如果真要决定什么,大人物们可不会理会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你家大孙子就真没察觉到出去可能有危险?你大孙子他本人,其实是愿意的。” “你这风凉话,说得太明显了。”老张头瞥了一眼安律师,“你安不起是个绝户,是不懂的。” “现在想想,当初我爹要给我相亲,我死活不愿意,真好,要是当年我也不小心留了个后代在这儿,那才叫真的麻烦咧。” 老张头冷冷地盯着安律师,道: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如果发生了,我…………”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乖,别说气话。 别忘了, 没了大孙子, 你还有大曾孙子。” ……………… 蜡像馆内, 小luoli和黑小妞还都被冰霜禁锢着, 这里的蜡像们其实早就被清空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尊赢勾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蜡像。 而此时, 半张脸就站在那尊蜡像面前。 他的目光里,不似在追思,也不似在憧憬,有的,只是一种荡漾在历史波澜中的余波。 “你不能吃她。” 小luoli鼓起了勇气,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 天知道在这样一个恐怖存在面前开口说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小luoli还是拧着脖子说了,因为老板他们都不在通城,这里,现在是她在看家。 冲上去打架,是没有意义的选择,不是不可以这样选,但冲上去的结果就是被直接灭掉,对于对方来说,简单得更像是踩死一只蚂蚁。 虽然把自己比作蚂蚁是林可这种女强人性格的人很不喜欢的比喻,但在现实面前,其余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浮云。 直接被掐死和用话语多说点话,似乎后者所能产生的价值,更大一些。 妇人已经被挖出来了,躺在那里,身上曾被下的封印也早就被半张脸解开。 老许的心血封印,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很优秀的了,但在半张脸面前,还真是不够看。 到底是狗村的偶像,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半张脸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走到妇人身边, 妇人的身上也染上了一层冰霜, 可以看出来, 她一直保持着清醒,但她和小luoli一样,根本就挣扎不开,确切地说,也是不敢挣扎。 半张脸伸手,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莲藕做的身子,真的是不习惯,稍微动动就容易关节错位,而且莲藕的味道,吃起来是爽口,但要是一直在你鼻尖萦绕着,谁都受不了。 “你不能吃她,不能。” 半张脸终于把目光看向了小luoli, “你倒是个,有趣的女娃娃。” 对方和自己说话了? 这会儿, 小luoli心里居然很不整齐地升起了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 谦虚,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尤其是在别人夸你的时候。 小luoli带着淡淡的落寞和自嘲,开口道: “我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 半张脸闻言,目光当即一凝。 “啪!” 小luoli被抽飞, “噗通”一声, 落入了池塘之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就你,也配叫狗?” “哗啦!” 近乎要被溺死的小luoli被从池塘里抓了出来, 身体悬浮在了空中,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自己的脸上, 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 小luoli依旧开口道: “你是老板拉回来的,老板有吩咐,不能让她死,不能!” 为今之计, 只能搬出老板来阻止他了。 因为既然老板把他种下去了,总不可能种出来一个白眼狼吧? 哪里有这么挖坑坑自己的? 半张脸笑了, 笑得很夸张,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得小luoli莫名其妙, 终于, 半张脸停住了笑声, 指了指水塘又指了指那边的妇人, 道: “你怎么就没想过这样一个可能, 他把我种在这儿, 可能就是想让我醒来吃掉她呢?” 第四十五章 阿弥陀佛 病房里,因为老张的出现,使得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稍显温煦了一些。 毕竟, 无论老道再稀里糊涂,不管周泽再意志坚定, 一直逗留在这家医院里,不停地去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总会有那种排斥和低潮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见到一个熟人,感觉确实不错。 “徐先生。” 老张对周泽微微点头。 周泽闭上了眼,点点头。 “老…………”老道差点喊出老张的名字,但还是忍住了。 “你们认识?”秦盛问道。 “嗯,好朋友,我们一起来三亚旅游的。” “哦,原来是…………” 秦盛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什么?” 秦盛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把笔录簿递给了老张, “兄弟,手术室那边出了状况,我得去看一下,笔录你看着帮我先做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顾忌是否合规矩了。 秦盛离开了病房,老张上前把房门关上,这才转身,以一种很不可思议地表情关切地问道: “老板,老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张啊,别提咧,额在这儿住院快把命都住没咧。” 老道仿佛见到了亲人,他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倾诉。 “你怎么来了?”周泽睁开眼问道。 “那个是我这具身体的老战友,在酒店下面吃面正好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安不起让你来的?” 老张闻言,愣了一下,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这会儿,若是安律师在这里,肯定会一拍大腿,赞叹道: “啊,老板真不愧是老板,果然,一眼就能瞧出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鬼主意!” “我们没什么事儿,你赶紧走吧。” 这场对决,真的没必要拉其他人进来,有自己和老道在就行了,要是自己和老道最后都搞不定,拉再多人过来都是送人头的。 老张犹豫了一下,他还记得那晚回到酒店时安律师说的那个计划。 甚至,这些天每天晚上冥想时,他都重复默念着那几个字。 老张这辈子,哦不,是两辈子都忠于职守,忠于人民,但这并不影响他去选择为自己的朋友去牺牲自己。 事实上,在老张的心里,这辈子,他算是借周泽的福,多活的; 如果能以自己的这条命,帮周泽和老道度过这场难关,他觉得值。 “老板,我留下来帮忙照看一下吧,你们都这样了,身边没个人照应着不合适。” 老板很惨,躺病床上了。 老道是肉眼可见的更惨。 “回去吧,听话。” 周泽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有丝毫的可商量余地。 安律师想的那一茬,周老板根本就没想到,倒不是说周泽没那么聪明,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周泽还真没那种牺牲自己手下去换取利益的意识。 若是那些路人甲路人乙,领盒饭也就领盒饭了呗,也不在乎。 人都有个亲疏有别,哪个领导身边没自己的亲信圈子? 在老张没光荣前,周泽就认识他了,那时候真觉得这个老刑警实在是太烦人了,整天似乎就想着让自己去帮忙查案。 后来老张死了,嗯,死了后的老张能更加理所当然地来麻烦自己去查案了。 烦归烦,但说实在的,周泽是真的拿老张当自己人的,一开始把他变成鬼差,可真没想到过日后他能融合獬豸的分身; 纯粹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思维角度上, 认为一个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一个警察, 就这么没了, 太可惜了。 这世上祸害遗千年的太多,总得在力所能及下为好人做点什么。 “老板,你们闻到没有,好香啊。” 这时,坐在病床上的老道忽然嗅了嗅鼻子。 老张也用力嗅了嗅,有些疑惑道:“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子香味。” “啥味儿啊,还挺好闻的,不是饭菜香吧。” “檀香。” 周泽开口道。 “啥玩意儿,檀香,哪家病人这么讲究,在病房里烧这玩意儿?”老道疑惑道。 老张则是明显惊愕了一下, 和老道稀里糊涂地不同, 老张是清楚现在书屋到底面对着怎样的一个对手的。 这檀香………… 香味,忽然越来越浓,没有给你多少准备和适应的时间,似乎浓度一下子就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基数。 这时候,你就仿佛是被丢入了香油罐子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起来。 周泽缓缓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那边撒照过来, 此时, 是那么的明亮, 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倒映开始在窗台位置流转,宛若神迹。 梵音,开始吟诵,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始终围绕在你的耳边。 若是有玄修此时恰好在这座医院外面,可以通过法眼看见这整座医院此时都被一层霞光所笼罩着,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天上的云,攒聚在一起,时而似人,时而似兽,却都荡漾着一种圣洁的姿态。 老张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坐到了周泽的床上。 怕? 当然怕。 吹牛时倒是可以说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但当你知道即将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时, 无论是再勇敢的人还是再穷凶极恶的人, 都不敢再信誓旦旦地强撑着说自己不怕的吧? 一些东西, 它早就流传了千年, 它活在人们的日常话语之中, 它活在人们的生活习惯之中, 它活在人们的信仰之中; 周泽默默地拿出香烟, 给老道和老张都分别弹了一根, 而后自己也默默地点起。 游戏, 要结束了么? 玩儿这么久,大家都吃了这么多的苦,看来,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啊。 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刚刚那位当地刑警接了电话后好像说手术室出事儿了, 哦, 是了, 谛听没抢救过来是么? 其实,还是有侥幸的空间的,比如菩萨可能没能确认自己等人的身份,又或者,菩萨的目标另有他人。 毕竟无论是这佛光撒照还是这弥漫于空气之中的浓郁檀香,针对的,是整个医院,而不是针对的这个单独的病房。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了,闻着这檀香味,周泽心里真的连半点侥幸的心思都没了。 剩下的, 只剩下即将要面对的坦然。 老道还在那里不停地耸动着鼻子, 他没办法看见四周其余的异象,只能闻着香。 周泽忽然不慌了, 双手靠在后脖颈位置,就这么靠在床上。 他真的很感兴趣, 当菩萨走进来时, 末代, 该如何去面对他。 至于自己的安危以及铁憨憨的安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担心又不能帮忙化解危机。 眼下, 医院上下, 心情焦躁不安的病人家属在此时忽然心态平和了下来, 正承受着病痛折磨的病人们在这一刻好像也得到了安抚, 忙碌了一天的医护人员们身上的疲惫也被清扫得七七八八, 佛光, 普照; “吱呀…………” 门, 从外面被推开了。 病房里的三人都把目光投过去, 老张身体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 他意识到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儿, 自己要变成獬豸,要有用,得书屋那边先把那个妇人给杀了才行,而安律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 老张马上拿出了手机, 他要通知安律师, 是时候了。 然而, 令人很尴尬的是, 手机显示,无信号。 “鬼都会的把戏,别说佛了。” 周泽还以为老张打算打电话搬救兵,见老张看着手机屏幕发愣,忍不住调侃道。 “不是,老板……” 老张有些六神无主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道则是有些好奇地盯着门口,可能觉得是医生又来查房了吧。 周泽则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到底是曾农夫三拳过的人了,事到临头,总不可能跌了自己的份儿。 病房的门, 被打开了, 房门触碰到后面的墙壁时, 整个病房在此时像是直接拉伸了起来。 并不是很大的病房瞬间无垠起来。 地上, 郁郁葱葱, 周遭, 小桥流水, 天空, 万里无云,碧蓝一片。 柔和的阳光暖暖的风,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或许,是为人类量身定做的世间乐土,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中的自然,不带丝毫雕琢的痕迹。 只是, 身下的病床还是在告诉三人, 这里, 有问题。 “娘咧,医院进鬼咧,老板。” 老道惊呼道。 作为经常见到猪跑的老道,自然清楚此时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的想象力,仅仅局限在鬼身上。 苍穹之上, 在此时传来了肃穆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不会让人产生畏惧, 反而能够让人觉得无比亲切,仿佛声音的源头,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世人皆佛,则世间无佛; 世间无佛,则世人蹉跎; 佛无量,佛无涯,佛无相, 万物万法尽头皆是佛。” 远处, 溪水边, 一名披着破旧袈裟的僧人正站在那儿, 面向周泽等人方向, 他的脸上, 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光泽流转。 这一刻的压力, 如山崩,如海啸, 而三人所在的位置, 则宛若佛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湮灭于其中。 小僧身上散发着平和的气质, 宛若老友重逢, 双手合什, 诚声道: “阿弥陀佛。” 第四十六章 一手擎天 周老板把手伸出床外,抖了抖烟灰。 不得不说,如果你是花了88块钱买的4d电影票此时坐在影厅里看到这一幕的话, 哪怕这部电影的剧情再怎么俗套男女主演演技再怎么扑街, 就光这个镜头, 其实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菩萨的出场方式,不得不让人赞叹,到底是专业人士,知道该以何种的方式出场营造出怎样的氛围才能吸引人,调动起大家的情绪。 没看老张已经双手撑着病床边强忍着不下跪磕头么? 周老板摇摇头,漂亮是漂亮,震撼是震撼,不过说真的,人家不是特意过来给你表演一通“佛光普照”的,真要看这个周老板觉得还不如自己再去重温一下97拳皇里的大蛇。 以前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曾带他去过那时还存在着的游戏机房, 依稀记得是摇杆儿往前滑半个弧度再向后滑半个弧度的同时按下c键就可以普照了。 那边的小僧,依旧仪态端庄,将出家人的出尘之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若是他知晓此时周老板内心已经发散到那种奇葩的区域的话,可能真的会抑郁得吐血吧。 只是,不管怎么样,人家的目的不是来表演的,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就这样被人家堵在病床门口一阵狠秀,总是让人觉得不爽的。 老张是不指望了,獬豸的分身在此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獬豸本尊亲自降临在这里。 所以, 老道? 周泽看向老道, 打算让老道体内的那位出来秀一秀泰山的肌肉, 不管最后的输赢如何, 最起码得把场子找回来。 谁料老道已经跪在了病床上对着那边开始磕头了, 泪流满面,激动无比, 像是最死忠的脑残粉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 估摸着若是此时菩萨发句话, 老道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道门投身佛门,然后顺带恬不知耻地为自己辩解一句:“佛本是道嘛。”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是这种反应,他能理解;但老道体内的那位,怎么还没出来? 难不成, 先得让自己和铁憨憨去打头阵? 对老道,周泽是放心的,但对那位末代,周老板还真有些吃不准。 小僧已经缓步走来, 其木屐所经过的区域, 花朵盛开,郁郁葱葱;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下了床。 人都打上门来了,自家这仨总不能真的这会儿开始抽签决定谁上吧? 天幕上, 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 紧接着, 怒吼咆哮声倾轧而下, 随之下来的, 还有这远远超过山岳的浩瀚身躯! “铁憨憨!” 周泽在心里喊了一声。 他觉得,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人家也已经上门了,甚至人家都动“刀子”了,还有什么好躲藏的必要么?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也得豁出去拼一把。 谁晓得, 体内的铁憨憨依旧没有回应。 老道那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上港那具恐怖的身躯正在不断压下来,整个人都吓傻了。 虽说这段时间在医院里住着,倒霉的事儿特别多,但好歹没脱离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但眼下这是哪一出? 菩萨出来了,自己正拜着呢,头顶又来一座大肉山? 所以,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 当天幕都倾塌下来时, 周泽和老道在一起抬头, 望天; 就像是汽车着火时围聚在周围看热闹拍照的吃瓜群众,仿佛真的不担心这汽车烧着烧着会炸一样。 唯一还在做事儿的,就只有老张了。 老张十指紧攥,开始召唤自己体内的獬豸分身力量。 他不会去关心周泽和老道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去做什么。 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危险情况时,他反而能够继续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 赢勾还是没动静, 周泽也没继续在心里不停地喊下去, 行吧, 没动静就没动静吧。 周泽干脆又坐在了病床上,又取出了一根烟,像是无可救药的烟民,临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再来一根似的。 “老板,天塌啦!” 老道这会儿也顾不得继续跪舔菩萨了,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家老板。 在他眼里,自家老板就是那种每次都会驾着七彩祥云过来救自己的盖世英雄。 事实上,大部分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每次书屋面对真正恐怖的对手时,基本都是大家打打下手然后老板去解决战斗。 但现在,老板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还在摸着打火机。 干啥咧! 老道着急得恨不得上去一把拍掉周泽手里的香烟,吼一声“吸烟有害健康!” 但他还是没敢, 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周泽, 目光里带着哀求,带着期盼,以及一丢丢的不解和哀怨。 边上的老张也是海急啊, 虽说他也清楚可能自己就算是召唤出了自己体内的这具獬豸分身的力量也改变不了局面,但他还是想搏一搏的。 只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受到菩萨的出场方式的震撼,使得自己的内心十分不宁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导致在此时他连獬豸的力量都催发不出来。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使劲地踩踏着,却怎么踩都踩不着火。 越急越踩不上,越踩不上就越急。 黄豆大小的汗珠已经自脸颊上不停地滴淌下来,老张紧咬着嘴唇,还在继续做着尝试。 毕竟,这会儿你除了尝试,也没什么其他事儿好做的了。 “啪!” 周泽点了烟, 别说, 这里山花烂漫,空气清新,在这里抽烟,仿佛连味道都变得更清香了一些。 而头顶上的恐怖黑暗, 已经越来越逼近了! ……………… 小僧停下脚步,距离,已经很近了。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病床周围的三人, 也能看见上方已经倾轧下来的谛听, 甚至, 他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谛听此时所散发出来的慌张情绪。 谛听是害怕末代的,千年前的那次会面,虽然结果是末代失踪,十殿阎罗崛起,但末代当初走近谛听拍拍它头时的那一幕,却近乎成了烙印在谛听心中的一道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而现在, 它正在尝试用自己的身躯, 在这须弥小世界之中对那位恐怖的存在进行碾压! 激动?当然激动; 但心里依旧是慌得一比。 菩萨笑了, 他没有斥责自己的座下护法神兽在此时的怯懦, 有些东西, 是人之常情, 刻意地去忽视它反而落了下乘。 人活一世,最怕的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了。 所以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才渴望能在自己的供桌上放上一尊雕塑可以让自己能尝试着去敬畏。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下去, 谛听的内心变得安详起来, 仿佛自己的佛心得到了巩固, 且其身躯的下降速度一下子加快了。 这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也不是大浪淘淘横扫一切,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列天崩! 在此时, 连这个须弥小世界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连它,都无法承受谛听的这沉重一击。 小僧目视前方, 看着那边的三个人, 第一眼落在老张身上,目光中透着一股子深邃; 第二眼落在周泽身上,微微蹙眉; 最后, 目光则是完全落在了老道身上, 面露凝重。 小僧盘膝而坐,双手掐印,自其身下,一朵金色的莲花盛开,将其托举了起来。 ………… 随着上方的黑暗越来越近,那种近乎实质化的压迫感已经让你都快无法呼吸了。 老道看着周泽的目光也在发生着变化。 周老板是真的不慌,既然铁憨憨没动,那自己慌也没啥用。 一边是咸鱼, 一边是以前动不动为了面子要求自己后辈僵尸杀了自己的主儿, 两边一凑, 还真能凑出一种对死亡的无所谓姿态。 老道一开始是带着期盼和哀求, 渐渐的, 老道的眼睛都红了, 老张那边的情况反正老道是直接无视了。 老道双手死死地攥着病床上的被褥,死亡其实没那么可怕,对于他们这种人,尤其是老道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说能坦然面对死亡,但至少还能带上那么点儿的从容,毕竟当初知道自己得癌症后,老道是做过心理建设的,反正年纪大了,该走也就走呗。 但那种在床榻上病死和眼下这种被碾为齑粉的下场,让人真的难以去等同接受啊。 慢慢的, 老道眼里的红色开始逐渐褪去。 似乎是因为周泽真的表示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又可能是因为上方的黑暗,真的已经压到头顶了。 老道脸上的紧张畏惧慌乱等等这类的情绪也开始随之消散, 其眼眸深处, 开始释放出另外的一种神采, 像是, 变了一个人; 也确实是, 变了一个人。 终于, 谛听的庞大身躯已经压到众人头顶上方不到半米的位置了, 老道仰起头,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吟, 宛若一个人大梦初醒。 有些无奈,有些不情愿,也有些哭笑不得, 老道带着这种情绪, 伸出手, “啪!” 一只手掌拖住了上方的磅礴身躯, 同时叹了口气: “唉。” 第四十七章 末代府君! “唉。” 这一声叹息里, 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有点像是晚上宿舍大家都上床后,最后实在受不了灯亮无法入睡的人才会下床去熄灯。 又有点像是网游打团时,怪到面前了,肉盾战士却依旧站在后面抽烟看风景,最后法师只能无奈地顶上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尤其是这一声“唉”,在此时起到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点睛之笔! 论派头,论仪式感,论逼格,论家教,论传承,论经验, 讲真, 巍巍泰山在地狱矗立了大几千年, 初代起家后面几代府君守业时,菩提树下的果子还没落下来呢。 这搁在阳间,就是空前绝后的大王朝,礼仪和规矩以及融入到骨子里的优雅外加如何作秀立牌坊技能,早就点满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放个屁,也懂如何让周围人闻得更心旷神怡。 恐怖的磅礴身躯, 被一只手撑住, 就这么定格在了那里, 加上一声“唉”, 宛若洒洒水,轻飘飘,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不值一提。 这场面,虽然短暂,却真的不比先前菩萨出场时的特效差丝毫。 更别提接下来, 老道手腕一动, 喉咙里发出俩字: “起开!” “嗡!” 这遮天蔽日的磅礴身躯,就跟掷铁饼一样被丢了出去。 可怜这谛听长得这般威武雄壮,此时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鹌鹑,抛过来,丢过去。 谛听的身躯开始缩小,到最后,化作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跪伏在菩萨的莲花法座之下。 “阿弥陀佛,一别千年,又见面了。” 菩萨到底是菩萨, 自始至终都在贯彻着他的优雅。 老道则显得没形象多了, 坐在病床上的他,伸手抠了抠脚拇指的缝隙,随后还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画面,当真是有味道到了极点。 “哎呀我去,可不是嘛,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把我想死了哟。” 老道说完,嘿嘿一笑,伸手从自己身后床上取出了一个橙子,继续道: “吃一个,解渴咧。” 说完, 这橙子直接向菩萨丢了过去。 旁边的谛听当即上前, “砰!” 谛听被一只橙子砸飞。 “啧啧啧,现在水果多贵啊,人都快吃不起了,你不吃就算了,怎么还能让畜生糟蹋了呢。” 老道显得有些不满意,用自己的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而后放在嘴边吹了吹,吹出了雪花点点。 菩萨不以为意,毕竟,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人到底是哪种做派,千年前他就已经清楚了。 “千年了,你没进丝毫。” 菩萨目光如炬,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瞧出。 自老道失踪的这一千年,他音讯全无,阴司那边找不到他,连谛听都感应不到他。 论起藏身的本事,说实话,老道还真不比赢勾弱。 不过赢勾那是因为陨落后,仇人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老道则是自己主动选择地“敛去”自我,更像是在下一盘大棋。 当然了,任何事儿,都是有得必有失,这种隐匿自己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和神话故事中那样子般去隐居加修炼。 菩萨说他千年以来,未进步丝毫,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嘿嘿,其实,我也想努力来着,每天其他啥事儿都不干,就一门心思地面壁青灯古佛潜修。” 说着说着, 老道自己都笑了, 继续道: “但没办法啊,谁叫我他娘的是个天才呢,有时候还真得小心翼翼一下,上个茅坑往那儿一蹲,就这会儿功夫说不准就能顿悟个七八次, 唉,真是太折磨人咧。” 言外之意, 千年未进算什么, 只要我想, 随时都可以一鸣惊人,补回那失去的千年。 “一把剑而已,值得你蹉跎千年?” 菩萨开口问道。 双方看似在说话,如同在叙旧。 实际上, 菩萨是在重新编织着这座须弥小世界, 这里是阳间, 他很高, 眼前的末代不比他矮, 两个很高的人站在一起, 会很扎眼。 这苍穹,是有脾气的,阳间的苍穹,更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主儿,它不会和轩辕剑一样,主动来找你麻烦,但你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得过分欢实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把这须弥小世界缝缝补补,其实也是为了接下来的事儿做个铺垫。 神仙打架,却也都要顾忌点凡人的。 “千年算什么?”老道没好气地撇撇嘴,“本府要的,是天上地下,万万年年!!!” 不知道为什么,在老道说出这番话时,周泽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似乎在这一刻, 老道才是真正的末代府君, 那个发起狠来, 祖宗基业说丢就丢的主儿。 舍得丢下, 是因为想获得更多! 他要的是世间万万年,要的是永恒,仅仅损失千年,和万万年比起来,真的是毛毛雨了。 就如阳间很多学生为了拼搏出一个好大学,将自己丢在中学里与世隔绝六年一样。 尤其是高三班级黑板上,最喜欢写这种今日的苦是为他日的甜这种鸡汤短句。 “如此,祖宗基业,都可说丢就丢?” 菩萨继续问道。 同时, 其座下片片金莲开始落入下方的土地之中, 就连这头顶天空,似乎都被慢慢地镶嵌上了一道金边。 老道打了个呵欠,挥挥手, “这点基业,算个球,只要给本府时间,本府能打下比老祖更大的基业!” 自老道出手后到现在和菩萨交流时,老张都是以一种嘴巴张大的表情在看着老道的。 尤其是老道回答菩萨的那些话,当真是…………气吞山河。 你不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因为他身上洋溢出来的那种自信和气场,真的是给人一种他既然说了,想做就肯定能做到的感觉。 老张这下子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一向无比挑食的安律师会愿意和老道一起搭伙去钻小胡同小巷子安慰那些看起来比安律师自己这具身体皮囊还大一些的大妹子了。 曾经, 老张觉得局里的那些喜欢钻营逢迎的那几个,已经是够极品的了,谁成想,安律师才是此道里真正的集大成者。 就刚刚那几句回答,震撼得老张这个自认为很“正直”的人,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想和老道多亲近亲近的念头。 周老板则是暗戳戳地又点了一根烟, 抽烟有害健康,危害他人,是错误且愚蠢的行为! 但此刻,周老板觉得除了继续“愚蠢”着,也没其他的事儿好做了。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赢勾先前为什么不做声; 是啊, 自家现在还没复原,还在舔舐着伤口呢, 眼前就一个活蹦乱跳的家伙杵着, 他不上难道让自己拖着受伤之躯上? 大不了比谁不怕死呗, 呵呵, 论比不怕死, 你这个因为怕一千年后死早早地连祖宗基业都丢掉的家伙, 敢比么? 不过, 周泽也瞅见了, 这个结界,或者叫小世界吧,反正周老板也不通阵法,具体是个什么称谓,他也不懂。 但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里的一切,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正在越来越巩固! 瓮已经加固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捉鳖了? 周泽很想去提醒一下老道, 别只光顾着吹牛比了, 赶紧上去干架, 然后是遛是继续干,那个再说,但眼下必须得抓紧时间。 不过,想了想,这种提醒周老板还是没开口说,只是继续愚蠢地“吞云吐雾”; 人家比自己更怕死,四周的变化,人家会不知道? “可惜了,你蹉跎千年,换来的却是今天。” 菩萨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今日,贫僧只需让你真正动起来,你强加在贫僧身上的劫,也就散了。” 菩萨之所以巩固这里的阵法,其实并不是为了要在这里绞杀末代府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这千年来,一个未进丝毫,一个千年苦修,早非昔日; 但菩萨真的不愿意在这里和末代府君死磕, 之所以将这小世界巩固起来,并非是像周泽所想的那般瓮中捉鳖,而是为了方便在在这里,迫使府君在其打击下展现出实力。 他要做的,就是这一点,做完之后,大可直接离开,是云游而走,还是回归地狱,都可以从容不迫。 而只要末代真正地“动”了, 轩辕剑就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到时候, 正主被发现了, 替死鬼也就不再是替死鬼了。 这才是菩萨的打算,一如当年地狱大变时,面对赢勾以及面对后来的初代,菩萨都只是默默地被挨了拳头却不反抗和纠缠一样。 说好听点是佛系,说不好听点,他也懒; 懒得为自己不在意的事和不需要的事多花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老道笑了, 笑得很…………小人得志, 笑得也很败人品; 这笑声,和电视剧里的反派boss在被主角反杀前,简直神似。 “地藏,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距在哪里么?” 远处, 菩萨微微低头, 道: “求解。” “无他。”老道伸了个懒腰,然后手指着自己的脸,微笑道:“我的命,比你好!” ……………… 与此同时, 在几千里之外的通城的一家蜡像馆中, 一个人, 弯下腰, 低下头, 张开嘴: “咔嚓!” 第四十八章 好了 “我的命,比你好!” 老道这话说得真叫个掷地有声。 仿佛他曾经深刻研究学习过《反派flag语录》, 但正如各种文艺作品,电影,电视剧,等等,其载体都是人类的想象,正是因为现实里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出现那种正义使者化身的主角去掀翻这种大反派的事儿,所以只能搬到虚拟的荧幕以期望得到一种现实里所无法追寻到的慰藉。 周泽目光一凝,同时掐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没点燃,只是攥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挤压着。 周老板有种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真的和老道的这句话产生了呼应。 对面的菩萨,也有了相似的感觉。 有些人个子高或者站得高,所以距离天就就比常人近很多,能比下面的人更早看见一些事情的变化,从而演化出了一种叫做“言出法随”的事物。 这一招,放在达能修士身上,自然就是风雨雷电,搬山填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提前知道哪里会被规划成学区房。 场面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连这和煦的风,也在此时止住了声息,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静悄悄的。 老张先看了看周泽,随后又看了看老道,最后再看向对面的菩萨; 作为一个仿佛误入进这里的吃瓜群众,他是真的不清楚此时的安静,是因为什么。 很快, 老张也不用去清楚了, 因为当他低下头时, 看见自己的胸口位置, 哦豁, 开始发光了! “老张!” 周泽猛地从病床上站起来。 “吼!” 刚刚被橙子砸飞, 好不容易才回到莲花座下的谛听在此时似乎是感应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威胁气息, 匍匐着身子开始低吼起来。 但谛听只是伸着脖子在压抑着嗓子低吼,没敢主动扑过去,且一边吼一边还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自己上面坐着的菩萨。 菩萨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老张的身上,透过面具投射出来的目光里,带上了一抹深邃。 他看不出来, 只觉得,似乎整件事,都在开始向一个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去发展。 菩萨,一直是睿智的,这里的睿智,是个褒义词,佛者,慧者也; 其座下更有能够监听八荒的谛听,自身的智慧,加上四通八达的消息网络,自然能让其耳聪目明的同时,内心通达。 但有些事儿, 却已经超出了某种层次,不再仅仅是掐算就能掐出来了,甚至,哪怕当着你的面,你也无法将其看得通透。 正如菩萨想找老道时,只要老道不作死自己冒头,他就真的没有办法去确定老道的位置。 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也是靠所谓的“随缘”,也就是俗称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需要海量的气运,也因此,菩萨消耗了大量的功德。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的概率,但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是可以利用特殊的方式去增大这种概率的。 然而,也就只能拿来碰到老道罢了,甚至此时,菩萨连周泽的身份都没能看破,而老张体内的獬豸,更是早早地超脱了世间的约束,已然进化成了一种规则。 在其彻底地呈现出真正的形态前,菩萨也难以分辨出它到底是谁,只道是对面几个人的一些手段。 反而是其座下谛听,毕竟大家都不是人,笼统的讲,都是神兽一类的存在,倒是可能存在着一种同性相斥的本能反应。 “到了你我这种高度,还信命么?” 菩萨一边问一边从莲花座上站起身。 眼前三人, 除了老道以外,他都没办法完全看透。 原本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末代府君身边的两个跟班,不凡可能是不凡,但终究也就那样了。 这个世界上,那种自上古存活下来的老不死也就那些个,怎么可能自己运气这么好,一下子都给自己碰到? 只是随着老张胸口的光出现, 一股危机感开始袭来, 这迫使菩萨不得不先动起来,采取主动。 但他走得依旧不是很快,他仍然在追求着先把这个须弥小世界巩固好。 有些东西,真的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比如,性格。 这和你所处的位置高低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呈现出来的方式可能会有所变化,且,你越高,可能性格的影响就越是严重。 凡是求稳,追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是菩萨的性格。 自他从凡人入佛门,再走入佛界,随之又从佛界离开孤身前往地狱,到之后城头变幻大王旗将府君一脉取而代之,最后到九常侍的上台。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了的,一步一步地来,固然失去了那种叫做“意外”的刺激感,却格外踏实。 “命?” 老道笑了笑, 道: “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才会说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话么?” 菩萨微微摇头,同时继续往前走。 “嘿嘿,命不好的人。 因为命不好,所以才想一些鸡汤话来鼓励鼓励自己,本府命那么好,我干嘛不信?” 老道说着说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摸了摸,又摸了摸,继续摸摸。 咦,怎么摸不到咧? “早换了几次衣服了。” 周泽提醒道。 自入院以来,老道进了几次手术室了,可能一开始是有符纸藏在那个老地方的,但估计在这个过程中,早就被哪个护工给拿去洗衣机里搅拌了。 “唉。” 老道叹了口气,似乎为没能摸到符纸而感到哀伤。 “老张怎么回事?” 周泽看着老张问道。 老张倒是在一开始的惊慌之后,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他是大概猜出要发生什么事儿了,所以在此刻,他没有眼泪汪汪地去对周泽和老道说一些感人离别的话, 只是低垂着眼, 继续在心底默念着这些天一直在反复念诵的话语; 他知道,在自己变成那个东西时,自己,也将消散; 但他希望,自己现在所形成的心理暗示和执念,能够影响到那位。 自己没了也就没了, 但能把老板和老道救了, 真的值了。 他欠周泽的,他知道周泽有多懒,但对方以前还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忙,更别提,他还欠了周泽一条命; 至于老道,虽说眼前的这个老道让他也看不透,觉得很陌生,但以前的老道,确实是个大好人,单纯站在社会贡献角度,老张觉得半辈子以来捐款都捐出好多个亿的老道,比自己的价值,更大。 如果是一个外人来评价别人的价值高低,肯定有失偏颇,甚至是一种天然的不正确性质,但这些思量,是老张自己的。 老道看了一眼周泽,又看了一眼老张,摇摇头。 “你做了什么?”周泽继续问道。 老道惊讶了一下, 伸手指了指自己, 然后摆摆手, “哟哟哟,哥您可别怪我呀,我可什么都没做。” “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到了这会儿, 周泽似乎能猜出一些老张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正因如此, 这种瞒着自己拿自己手下的命去当消耗品的行为让他本能地感到恼火。 上辈子穷怕了,这辈子自然就抠; 上辈子孤单怕了,这辈子自然就看重自己人; 周老板一直都不是什么枭雄,他也懒得去当什么枭雄,在他看来,书屋的一大家子都在一起,每天自己都能喝一杯咖啡看一份报纸,这日子,就惬意得非常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所以,真遇到危险时,什么断尾求生,周老板还真不屑去做,大不了大家一起上把命拼上去,还真的怕死咋滴? 老道皱了皱眉,面对周泽的这种指责,倒是没生气,反而显得有些委屈。 “这事儿,可真的问不着我呀。” “不问你,难不成问我?” “…………”老道。 这时, 菩萨已经走到了距离病床不到五十米的位置, 他抬起头, 其脸上金色的面具似乎和天幕达成了一种和谐, 整个小世界的苍穹都像是被绣上了一道道的金边,同样的,四周花草树木以及小桥流水,也都被一层金色给描边过了。 完成了, 这座须弥小世界, 已经被自己巩固好了。 老道不敢和周泽继续争辩什么,毕竟人菩萨已经到跟前了,再自己人吵吵就太过分了。 不是觉得这样做亲者痛仇者快,而是纯粹觉得, 擦咧,你当人家地藏是空气啊,人家地藏不要面子的啊? “其实吧,地藏,你真的很聪明,一千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感觉到了。 但没办法啊,你要是能再多出个一千年,说不定事情还真就不一样了咧。” 菩萨似乎是直接无视了老道的话语, 转而双手垂落, 下一刻, 风起, 云涌。 “好了。” 菩萨开口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伸手推了一把站在他身边的老张, 耸了耸肩, 有些无奈, 有些扭捏, 像是小学生上台朗诵自己的优秀作文给全班同学听一样。 带着些许的羞涩和内向, “巧了,我们也好了。” ……………… 今天就一更了,晚上有个家里的聚会。 嗯, 因为今天是龙生日。 第四十九章 反应 “咔嚓……” “咔嚓……” “咔嚓……” 很多人可能平时没有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当你在看着别人吃东西时,你的嘴里,会本能地分泌出口水。 且视野里的那个人吃得越香,口水分泌得也就越多。 (ˉ﹃ˉ) 小luoli就这么看着半张脸趴在坑洞边缘,一口一口地吃着。 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很不雅,且吃的东西,更为不雅,但整个画面却依旧给人一种宛若在西餐厅吃烛光晚餐时的仪式感。 “呵…………” 半张脸拿出半截胳膊,直接一甩,丢到了小luoli的面前。 怕,是不可能怕的,毕竟小luoli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儿画面,对她来说还够不上什么少儿不宜。 只是,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好东西…………不吃?” 半张脸饶有趣味地看着小luoli。 他的嘴角,没有鲜血,事实上,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丝毫鲜血飞溅出来。 小luoli眉毛一挑,她弱是弱,尤其是这两年来,除了身边傍了个比较能打架的小男友外,再加个舌头,也就别无所长了。 但在这个时候,必要的胆色,还是不缺的。 老娘当初刚当上厂里领导层后就敢贱卖公家资产,呵呵。 捡起胳膊, 不再犹豫, 直接咬了一大口。 嘶………… 没有丝毫血腥的味道,没有让人感到反胃,反而是入口即化,香浓丝滑。 这味道,和白巧克力差不多,且一大口下去,一点都不腻。 妇人看似是人形,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人,也没有纯粹意义上的血肉之躯,你甚至可以将她看成是一种具备着自我意识的能量体。 跟人形的士力架似的; 半张脸继续悠哉悠哉地吃着, 沉声道: “好吃么?” “好吃。” 小luoli把手中的肘子,哦不,是胳膊,咬下去一大半了。 “好吃就好…………呵呵…………吃饱了…………好上路…………” “…………”小luoli。 “别怕…………不是说你。” 小luoli瞪大了眼睛看着半张脸。 “也不是…………说我。” …………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空气,还真是清新得很呐,舒服,舒服。” 旁边,老张头眼眶泛红,嘀咕道: “开始了。” 菩萨显现,哪怕仅仅是在医院上方乍现了一缕佛光,但这种气场和排场,已经足以影响很远很远了。 足以,让此时在酒店里的安律师等人,感应到了。 佛门讲究一个“众生平等”, 这里的众生, 不光是仅仅指的是活物,还包括亡者。 所以说,菩萨的出现,其所带来的影响,安律师这边,也能感受到,那种心灵上的平和,内心的安宁,啧啧,还真是让人觉得舒服呢。 不过,和安律师这边没良心地伸懒腰比起来, 老张头这边就显得压抑多了。 菩萨已经“降临”了, 接下来, 大概就是火星撞地球了。 讲真,这会儿他还真不是太在乎这场对决的胜负和走向,他是存着更进一步的意思,也是想着能为老张家挣得更多的福泽,但如果要拿他大孙子的命来做筹码的话,他这忙活来忙活去图个啥? 安律师懒得继续安慰老张头了,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只是想单纯地享受着此时内心的安宁, 他是一个很浮躁的人,急功近利,利欲熏心, 所以这会儿的感觉,虽说是借了菩萨的光,但还是不想浪费丝毫。 “嗯,嘘服。” ………………… 地狱中央的那座泰山,空置了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这在地狱的中上层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怪不得他人,要怪就只能怪这千年来,菩萨的作息,都太过规律了。 什么时候浇花,什么时候礼佛,什么时候你隔着远远地大概能瞅见泰山顶上有人影在晃动,千年来,早就成了一种定数。 规律维系的时间越长,当其被打破时,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自然也就越大。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地狱也是会下雨的; 只不过地狱的雨和阳间的雨不同,阳间的雨是水循环的表现,是一种气候变化的因素,阴间这里的雨,则是怨念累积起来后形成的一种现象。 当然了,在阴间,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无法等同于阳间,除了表现形式和阳间的雨很相似以外,它可没有那种滋养大地的效果。 而此时, 泰山脚下, 雨水滂沱。 穿着一身红色毛衣的大长秋站在山脚位置,在其身边,站着一位排行第二的常侍,而在二人身后,有个人撑着一把大伞,替他们挡雨。 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发现撑散的人很眼熟,没错,就是冯四。 当你得到一些东西,你往往也会因此失去一些什么。 冯四曾靠着自己的“颜值”,跃阶成功,确实是羡煞旁人,但此刻,只能站在这里,替两位眼下地狱真正的主宰撑伞。 大长秋还曾戏言,说想给冯四单独立一个官职,就叫执伞郎中。 这倒不是羞辱,至少,数之不尽的人现在真的是羡慕死了冯四此时的殊荣和待遇。 至于冯四自己心中到底是否觉得开心满意,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的脸上挂着的,永远都是诚惶诚恐。 “哥,你这身衣服,挺别致的。” 十指连心,常侍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极好,说话时,自然就很是随便。 “唔,小九亲手织的,不穿不合适。” “怪不得,怪不得。” “呵呵,你别笑,马上就轮到你了。” 大长秋伸手轻轻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这件大红色毛衣,讲真,原本他们身上的官服取的都是偏暗色系,穿在身上能够给人一种阴柔压抑的感觉。 如今自己身上套上了一件现在阳间农村都不这么穿的大红毛衣,显得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只不过大长秋也就是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喜欢这件衣服的。 “印象里,泰山这边,是不下雨的。” “这儿毕竟是菩萨的法场,有他在这里,那些怨念还没靠近这里就被佛光消散了,既然凝聚不起来,也就不可能下得起雨了。” “哥,但现在,却下了啊。” “我没瞎。” “是要出事儿了么?” “你们不都心里有数了么。” “拿捏不住呢,咱们这些个小的,成智得晚,刚记事儿起,也就认得哥你,再加一尊菩萨。” “呵,他也无非是赶上好时候罢了,当年阴司的一些人喜欢造谣说,咱们哥几个,都是被菩萨一手养大的狼崽子。 其实,无非是他先找到了我们罢了,饲养,谈不上,帮助,也谈不上,无非是拿着一条绳子,将咱们脖子都划拉上一圈儿勒在手里。 觉得时候没到,就收紧;觉得时候到了,就放开一些,顺带抽咱们一鞭子。” “我只知道,他似乎一直想要在供桌上放一尊真正的仙。” 大长秋瞥了一眼老二,笑了笑, 道: “但供桌上的东西,不是拿来长久的供奉的,自打其塑起来的那天起,就注定其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推倒,被砸碎。 阳间的庙宇古刹,大多都离不开这个宿命。 上古时期,众仙安排黄帝在阳寿已尽时飞升,位列仙班,谁晓得那位人主的脾气实在是太过暴躁,浑然没把众仙放在眼里。 当然了,后来的事儿也证明他确实有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资格。 轩辕剑一剑落下来,自此世间无仙; 仙王在被斩杀陨落前,双手挣扎着伸向苍穹,发出最后的一声不甘怒吼。 而咱们,其实就是仙王的那双手所化,十根手指里,蕴含着的是属于众仙的不甘和愤怒。 确实该愤怒,他们将人间当作自己的棋盘,各种布局各种操控,玩转了无数载岁月,不时地将水从人间抽上来自己用。 却没料到人间真的出了一个狠人,上来就把他们都干翻了。” “好歹是仙王的手指,怎么听哥你说起来,反而觉得咱哥几个出身这么卑微呢?” “是啊,当年仙王被人家给斩了,等人家没了后,咱卷土重来,结果又被人家手底下的将军又斩了一遍。 等那位将军没了后,咱寻思着快苦尽甘来了吧? 结果那位将军又忽然冒出来了,硬逼着咱一个兄弟自裁了。 嘿,我寻思着,咱这出身,好像真没啥好吹的地方吧? 反而咋算咋苦逼来着?” “好像,确实是这样。” “哎哟喂,先瞅着看吧。” “哥,你说,菩萨这次能过关么?” “难说。” “不至于吧?” “这泰山地界都开始下雨了,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了。” “那咱们怎么办?” “你说呢?” “菩萨若是回来了,咱外甥打灯笼照旧;要是没回来,说实话,哥几个心里早想着把那小庙给推了盖个大宫殿了。” 大长秋长舒一口气,心累。 “怎么了,哥?” “要是菩萨没回来。” 大长秋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了一些,继续道: “那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回来的。” 第五十章 破壳!(第一更!) “好了。” “巧了,我们也好了。” 这一幕,看起来真的很有种宋襄公的仁义之风; 大家车马炮摆好,准备完了之后,再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这边,菩萨已经做好了准备,须弥小世界巩固完成,预计是可以承受接下来动手时所带来的激荡的; 另一边,老道除了抠抠鼻屎吹吹牛皮抓抓裤裆以外,其实也没干啥。 眼下,菩萨的身形依旧从容,每一步落下时,其身后的画面也都引起更为扭曲一分,一步一步地叠加,到最后,将形成最为恐怖的压力。 这种压力, 足以迫使末代府君使用出他真正的力量。 菩萨的目的,其实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没想着在这里和末代府君决战,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一个浅尝辄止。 这股子压力,来自灵魂来自现实甚至也来自信仰,带给人极为恐怖的压迫感以及绝望。 周泽眼睛微微泛红,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 让菩萨有些意外的是,在面对这种压力时,老道看似没什么异样也就算了,到底是千年前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物,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但老道旁边床铺上的那个年轻人,居然也是一样。 甚至, 先前那个表现最不堪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时竟然也能低着头稳稳地站在那儿。 菩萨累了, 化缘而来, 兜兜转转还阳这么多天, 他也觉得有些腻了, 此时, 他有点想念地狱那伤口密布的天空以及自己小庙门口的花圃里需要精心伺候的花草。 结束吧, 这一切。 菩萨举起了手, 在其身后, 顺势出现了一尊金色的佛影, 佛之浩瀚,佛之庄严,佛之无垠! 周泽伸手,抓住了老张的肩膀,将老张往后拽。 “你下去。” 在这个时候,身为老板,身为领导,周老板的表现,确实是合格的,他其实可以完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只是在旁边继续红着眼大叫着为什么然后坐视老张上去牺牲自己。 可惜,这事儿,周老板还真做不出来,许是上辈子过得太压抑了太累了,这辈子,确实不想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恐怖佛光,再看了看身前的周泽,嘀咕道: “挡不住咧。” 是的,挡不住了。 所说的,不是这佛光,而是老张的变化。 就像是一艘船,被打了个洞,沉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老板,没事的。” 老张没有按照周泽的要求后退,反而继续站在原地。 “听话,回来,我上。” 周老板没去和心里的铁憨憨商量,他还不信了,当自己豁出去站到第一个时,铁憨憨会愿意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着自己一起被菩萨像拍苍蝇一样一巴掌拍死。 然而, 当周泽的手掌发力想把不听话的倔强老张往后拉时, 却惊愕地发现, 老张站在那儿, 像是钉在那儿一样, 根本就拽不动。 且自己的手掌那里传递来了一股炙热,这股温度,还在快速地升高。 “嘶…………” 周泽下意识地收回了被烫伤的手。 老张回过头,看着周泽,笑了。 “老板,我是自愿的。” “你他妈的,给我回来,我没空和你在这儿玩煽情,恶不恶心?” 老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那就不煽情了。” 说完, 老张猛地抬起头, 其身上, 也升腾出了一股乳白色的火焰。 “吼!” 一声低吼,从老张体内传来,火焰直冲而上。 “轰!” 菩萨凝聚而出的巨大手掌,在火焰之中没能坚持多久,还没落下,就已经被焚灭了个干干净净。 莲花座下的谛听龇牙咧嘴,它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逐渐苏醒,且这股气息,对它来说,是一种天生的威胁! 老道“嘿嘿”一笑,拿过一根香蕉,自顾自地扒开,嗦了一口。 呵, 看戏咧。 菩萨目光微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在袭来,他的双手再度合什,沉声道: “佛法无边。” 磅礴的佛光倾轧了下来,如同一座山岳,镇压一切! 老张的嘴唇不停地翻动着,似乎是在不停重复着什么,而在此时,他的一只手举了起来。 乳白的火焰开始继续扩散,他的身躯,在此时也在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 当只剩下唯一的竞争者时,也是獬豸重新归来之际,最终,归来的,是獬豸,是法的规则。 这不是一尊王座,谁能坐上去谁就能继承这万里江山国度,这是一座熔炉,谁进去,就会被彻底熔炼。 “法网恢恢!” 一道沉闷的声音自老张体内传来,带着些许的沉闷,似乎刚刚苏醒,还没能完全睁开眼,睡眼朦胧。 然而, 这上空, 却真的出现了一张网, 这张网, 遮蔽着苍穹, 似乎世间的一切一切都能被其所网罗,任何的细小都在这法网之下无所遁形。 就连这山岳一般的佛光,此时也被紧紧包裹在了其中,无法动弹丝毫。 接连两道佛法,都被对方轻轻松松地化解,得亏现在是在这小须弥世界之中,而不是在地狱,否则保管让一堆人跌破眼镜。 高高在上,垂帘地狱千年的菩萨,何时在一个人面前这般弱势过? 就算是当初面对赢勾和初代归来时被接二连三地砸下去,那也只是因为菩萨不屑于和他们在那时动手罢了。 只要没动手,就代表着没输过。 下场再凄惨,也依旧自带着一股子的从容。 这倒不是自己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那一天,无论是打他的还是在旁边看着他被打的,在事后,心里所有的,还是对菩萨得高看一筹。 但眼下, 菩萨已经动手了, 一旦动手,这输赢结果,也肯定会到来的。 老道继续嗦着香蕉,还不忘调侃道: “我说,地藏啊,没吃饱饭是吧?” 这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且他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场面。 这么辛苦地挖出了这么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再看着地藏一步一步地跳进坑里, 嘶, 这滋味,这成就感,这瓜的口感,好吃。 后方,那尊金莲飘浮了起来,直接来到了上方。 紧接着, 菩萨的身形自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金莲之上。 金莲的光着和菩萨身上的气息瞬间相容, 这一刻, 光华内敛, 只剩下一层层宛若金粉一样的物质覆盖在金莲之上。 “镇!” 菩萨双手掐印, 金莲下落。 “轰!” 升腾而上的乳白色火焰,被这金莲直接分化开。 磅礴的压力,直接没了下去。 “嗡!” 老张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腿膝盖位置,更是出现了不堪重负的脆响。 “咔嚓!咔嚓!” 两道相连紧密的断裂声传来, 老张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金莲在上, 恐怖的压力一浪接着一浪。 老张的后背开始不停地被下压下压再下压。 既然佛法在对方这诡异火焰面前无法起到作用,菩萨就选择了其他。 在这恐怖的压力之下,老张的脊梁骨都开始向放鞭炮一样,一节接着一节的炸开。 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老道则是将手中的香蕉皮直接甩在了地上, 指着上头的菩萨呵斥道: “呸,忒不要脸,当初是谁说看不惯佛界那帮诸佛的样子,孤身来地狱寻找真佛法的? 咋滴,看不惯他们还拿着他们的法器来用,你这也太口嫌体正直了吧! 这金莲,是燃灯古佛圆寂后的舍利所化,在佛界也算是至宝了,居然在你手上。” 菩萨不喜不悲,但倒是愿意回应老道的话语, “器具无类,佛持磨刀亦为罗汉。” 这话的意思就是,工具是无辜的,不分善恶,得看使用它的人,是什么性质。 “行,行,行,你们这帮和尚,反正最会的就是打嘴仗。” 老道撸起了袖子, 终于下了床, 手指着菩萨, 原地跳了两下, “看来,只能本府亲自出手了,本府警告你,真到本府出手时,你有本事别跑,我倒要看看,在轩辕剑下来找本府之前,本府能不能先给你完成个相爱相杀!” 菩萨依旧脚踩金莲,继续压制碾磨着下方的老张,但其眼眸,已经看向了老道。 “来来来,本府不喜欢欺负人,你先把这位小朋友解决了,本府来和你单挑!” 老道摆出了一副上道老炮的做派。 菩萨却在听了这话后, 低下了头, 看向了金莲下方, 已经被碾压得身体完全躺在地上近乎要看不出人形的老张。 一时间, 菩萨沉默了。 “哟呵,瞧出来咧?不错不错,你是聪明人,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可能真没几个了,但真的,正如本府先前所说的,再给你一千年,估计就是另一番气象了,但没法子啊。 可别说哥哥我欺负你。” 说完, 老道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周泽, 又指了指前面近乎快要被碾压成平面的老张, “在这儿,连我,都只能算是个弟弟。” 说完, 老道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继续道: “人正愁蛋壳太硬孵不出来呢,这挺好,你还帮他剥壳儿。 谢谢你昂!” 第五十一章 有仇? 很多时候,当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时,其实你往往已经失去了去挽救的可能。 就比如现在的菩萨, 正如老道所说的那样, 从初代到末代,再到赢勾,都曾对菩萨留下过“正面”评价。 一个人,入佛门,升佛界,成正果,再孤身入地狱,策划整个阴间的浪潮,这已经不是一般优秀了。 然而, 又同样是如老道所说, 老道说, 他在这里, 也只是个弟弟。 你足够优秀了,但你没有足够的发育时间,这感觉,就像是电子竞技里,一个世界级选手拿着一个1级小号去面对一个满级神装菜鸟玩家,任你的操作和意识再如何地突出优秀,也难以改变这最终的结局。 掐指数一数, 当今世上, 这天上地下, 你还真的很难再找出一个能够比獬豸更为恐怖的存在了。 自上古苟延残喘下来的老不死,数目本就稀少得可怜,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且基本都是“风烛残年”,要么是早就消磨掉了自己的精气神近乎白骨,要么就如同赢勾这般一直在找办法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像獬豸这般本身没啥问题且一直懂得保养的,真的就只有它一个。 甚至可以说,不考虑极端情况的话,獬豸,已经是当世阴阳中,最为恐怖的一个存在。 无怪乎轩辕剑的诛仙顺序里,把它放那么靠前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的爆裂声,还在继续。 老张的身子,已经被折磨得快没人形了,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被一辆挖掘机直接碾了过去。 而獬豸本身的释放,一是靠通城那边的半张脸和小luoli狼吞虎咽的速度,二则是靠老张这具身体囚笼的打破速度。 前者,应该已经完成了,否则老张也不会开始觉醒獬豸本尊力量; 而后者,本来或许需要一点时间,但在菩萨的打压下,也得以提前完成了。 金莲是燃灯古佛圆寂后留下的舍利所化,它材质特殊无比,甚至自觉于三界,有点类似于防火材料的意思,世间绝大部分的力量都无法对其进行侵袭。 先前菩萨的佛光被老张身上的乳白色火焰完全克制,祭出金莲,等于是加了一块可以受力的隔板,且很顺利地将老张打趴下了。 但眼下, 火焰的颜色,却开始慢慢地从乳白色,开始转变为紫色。 紫,是雷霆的颜色,是刚正的象征。 当这紫色火焰升腾起来时,菩萨脚下的金莲,竟然出现了龟裂。 矛与盾的争锋,在此时,被打破了平衡。 菩萨是果决的,在这一刻,他一脚踩在金莲上,金莲发出了一声闷响,继续保持着下压的势头,而菩萨本人,则向后退去。 “轰!!!” 火焰窜起, 随即就是刺耳的断裂声, 金莲在这紫色的火焰之中开始折断,开始融化。 哪怕你跳出三界外,但只要力量足够强大,依旧可以将你毁灭。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物都是讲道理的,但有些东西,却早已经不是所谓的道理能够约束的了。 漫天的紫色火焰之下, 一道黑色的影子开始缓缓站了起来。 先前被压下去时,是人; 但再度站起来时,却已经没有丝毫人样了。 火焰之中,显露出来的,是一尊和貔貅很相似的躯体,其额头上的独角,在此时显得分外的狰狞。 原本自打菩萨出现,就一直在周围荡漾着的梵音,在此时也都死寂了下去,周遭天地,开始为白色的冰霜所逐渐覆盖。 菩萨的左手位置,也出现了一层白霜,虽然一直有金色的光泽在掌心流转,但手掌那里,还是出现了伤痕,像是寻常人生了冻疮。 这个须弥小世界,是菩萨自己制造出来的,可以说,这个小世界,就是菩萨自己本身的一部分。 然而, 有些存在, 它沉睡时还好, 一旦其苏醒了, 可能并不是它的本意,它也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但四周的这方天地,自然而然地会受其影响,被其控制。 紫色的火焰,开始慢慢地褪去,显露出了獬豸的本尊。 黑色的毛发,每一根,都坚挺无比,触及地面的脚掌,似乎有岩浆在不停地滴淌出来。 你很难用具体的形容词去描绘此时出现在你面前的獬豸,虽然它的样子和那些分身显化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威严,但这气场,却足以给人一种和既往印象翻天覆地的撕裂感!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即使是他, 在看见獬豸真正的风采时,也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压力。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下来,甚至还刻意地想要去低调一下。 既然先前没能阻止得了老张,那么现在,也就没什么好去矫情的了,最重要的是,老张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换来了破局的关键,自己总不能故意让老张的心血和牺牲付诸东流。 眼下,自己还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好,最好让獬豸别注意到自己,否则按照獬豸和赢勾在上古时结下的梁子,还真怕人家不去怼什么菩萨了,先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就好玩了。 只是,獬豸可能是刚苏醒,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现身后,一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人生。 只是,寻常人思考人生,也就那么个几十年,但这位要是真思考人生起来,以其漫长的寿命来看,还真不晓得要思考到猴年马月去了。 菩萨站在原地,没再和先前那般冲上去动手。 哪怕是谛听,先前可能还敢吼一吼,宣誓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展现一下自己的骄傲,但这会儿,只敢匍匐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獬豸不动, 大家就都不敢动了, 氛围, 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之中。 老道舔了舔嘴唇,之前老张还是老张时,老道倒是敢上前推一把,牛气哄哄地对菩萨喊一声:“巧了,我们也准备好了。” 但这会儿,老道是半点不敢多哔哔,您尽可能地思考人生,不要在意我们的感受。 菩萨双手合什,默念心经。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心经的声音响起时,也代表着菩萨的意识开始融入这经文之中,融入了这片空间。 眼前的这尊到底是谁,在其现身时,菩萨也清楚了。 但他没有选择退却,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日若是退了,可能不需多久,轩辕剑就将找上门来,自己也就会沦为末代的替死鬼。 但他也没有选择横竖都是死,直接“乌拉”上去。 虽然内心对末代府君居然能请得獬豸护身感到万分震惊, 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那就是末代府君,似乎没办法真正意义上操控这尊恐怖的存在! 其实,要是真的能够操控它,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然而,二者的关系,不说操控了,可能连协议、契约都谈不上。 也就是说, 末代府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獬豸的本尊降临在了这里,但也仅仅是降临了而已。 獬豸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谁都不清楚,也,谁都无法去操控。 意识,伴随着心经在荡漾,推演,则在心里开始快速地运行。 少顷, 菩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中, 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这…………” 老道深呼吸,深呼吸,怎么感觉,剧情没有被安排好呢? 我擦, 哥咧, 你思考人生好了没啊? 老道对周泽挤眉弄眼,本想着既然是你手下,你要不要试着用以前的情分劝劝?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这尊獬豸, 哪怕只是拔根毫毛,也比自个儿等人现在的腰身粗啊。 但老道转念一想,擦咧,别,别,别,千万不能让这位老哥去说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真的自己好不容易遭了炸弹结果没炸到敌人先把自己送上天了,可真是太丢银咧。 菩萨开始动了,他的气机,直接锁在了老道的身上,完全绕开了獬豸。 这是以一种极大的魄力,选择将獬豸给“无视”掉。 老道也察觉到了,紧张得深吸一口气。 然而, 就在菩萨刚刚向前没多少步时, 獬豸的脑袋, 忽然侧倾了一下, 它那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一种疑惑。 因为在它的大脑里,仿佛一直有一股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嗡嗡嗡的,让它很心烦。 它一直在试图还原那个声音,有点像是破损磁带的修复。 渐渐的, 那个声音终于在慢慢地清晰起来,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到了,獬豸的眼眸中,清晰地呈现出了一股憎恶! 这憎恶的目光, 扫中了菩萨。 菩萨当即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 他宛若承受着来自獬豸的怒火! 怎么回事? 不可能! 菩萨身后的谛听,直接吓趴在了地上,它想反抗,想站起来,但它现在承受着比周围其他人更为恐怖的压力,真的站不起来了。 一直在观察着獬豸变化的老道激动地举起双手,差点欢呼起来。 妈嘢,对,对,对,搞死他,搞死他! 嘿嘿嘿! 当獬豸迈开了步子,向菩萨走过去时,老道心里终于踏实了。 许是因为刚经历了大喜大悲,再加上末代本就是洒脱成性的人,这会儿,自然就开始飘了,直接嚷嚷道: “我说地藏啊,咱千年前相识,也算是同行半路,今日一别两宽,反正,我呢,还有余生漫漫,然无对错,甭提遗憾,往后,我替你继续好好地过。 你啊,就踏踏实实地上路吧。” 可以说,末代此时是相当的得瑟了。 然而, 就在末代话音刚落之时, 之前向菩萨一步步走去的獬豸,忽然停在了那里,且它原本锁定在菩萨身上的杀机,竟然开始从菩萨身上缓缓地挪开了。 “…………”老道。 这是干啥咧! 周泽也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到头来,獬豸还是想要先找自己算账? 菩萨也目露不解,他是当事人,自然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恐怖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 都不清楚獬豸到底要干嘛时, 獬豸忽然抬起头, “吼!” 一声怒吼传来, “咔嚓……” 天幕, 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菩萨身体一颤,在其胸口位置,有一缕殷红渗透出来。 须弥小世界,被獬豸,直接撕开了。 “完了,完了,这獬豸不会等不及要直接飞升融入规则了吧,别啊,喂,别啊!” 老道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周泽则是若有所思地摇头道:“好像,不是急着要飞升。”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天幕的裂缝中, 传来了剧烈的响动。 獬豸又再度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裂缝之中的东西终于被强行拖拽了出来, 竟然是一座散发着古朴威严气息的门! 这门很大,很高,上面是金色的纹路,雕镂着漫天诸佛的形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个门, 周泽曾见过, 当初在徐州的那个夜晚,他见过。 是癞头和尚近乎疯魔之下,以秘术召唤出来的…………空门! 獬豸的身形开始飘浮起来, 其四足之下, 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空间的规则之上,带来极为恐怖的扭曲感! 它就这样, 坚定而无畏的, 径直向上而去, 毫不犹豫地, 将自己脑袋上的独角撞击在了空门之上! “轰!!!!!!!!!!!!!” 恐怖的撞击之下, 空门开始剧烈地摇晃,里面似乎也传来了惊呼尖叫的声音。 “轰!!!!!!!!!!!!” 第二次撞击之下,原本象征着坚不可破的空门开始扭曲。 “轰!!!!!!!!!!!!” 第三次撞击之后, 空门竟然出现了裂缝,俨然一副即将被撞破的感觉! 它要撞破这扇门,它要冲入门后!!! 下方, 菩萨眼睁睁地看着上方空中所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而其身边,匍匐在地上的谛听,则是颤颤巍巍地眯着眼,向上看着,那扇门,它自然认得,千年前,就是它载着菩萨从那扇门后面出来进入地狱的。 在那扇门后面, 是佛界! 老道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周泽, 惊愕道: “这个,没听说过啊; 獬豸, 和佛界有仇?” 第五十二章 旺财 佛门出现得比较晚,当初赢勾曾说过: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倒不是为了去特意表达什么,只是一种很正常地陈述。 所以,佛界并不需要担心轩辕剑的事,距离轮到他们,还太早太早。 事实上,末代府君如果不是被初代所创建的基业道统所牵累,在轩辕剑眼里,无论他再怎么骚,再怎么随心所欲,依旧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按照剧本去发展,当然,如果真的有剧本的话,这个剧本上肯定写满了“出人意料”。 先是菩萨发现自己自千年前就入了末代府君的布局,要成为其替死鬼; 而今,在菩萨准备破局时,事情地发展,再度失衡,降临的獬豸,没有管他,却直接强行将冥冥之中没有具体坐标的空门给强行拘了出来,且已经开始攻门了。 也难怪老道会疑惑,这獬豸什么时候和佛界结下了这么大的仇? 周老板和老道在医院里当了这么多天的凡人,也没和外面的员工联系,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出在安律师身上。 安律师成功地用“皇帝老子每天能吃十个鸡蛋一筐葱油鸡蛋饼”的思维模式, 指导了老张。 老张则是把安律师的建议,当作了重要的指示精神,没日没夜地,一直在反复地揣摩和领会以及学习。 毕竟,老张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倔,且有着一股子认真做事儿的劲头。 可以看出来, 这学习效果还是很好的, 甚至是好过头了。 可能,在刚才的那一段“思考人生”的过程中,獬豸的大脑运作一直是这样: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哪个菩萨? 到底杀那个? 快告诉我到底杀哪个! 不说? 那我就全杀了。 所以,心理暗示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会可怕。 一不小心暗示过头了,就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轰!!!!!!!!!!!!!” 在这一次的撞击之中, 空门,终于被撞破了,原本只是密密麻麻的龟裂,眼下,已然塌陷了一大半。 紧接着, 獬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入了空门之内。 “喂,你家着火了,不去看看?”老道这会儿忍不住提醒菩萨。 谁料菩萨反而强撑着自己受创的身躯,继续向老道走来,同时道: “阿弥陀佛,佛者,六根清净,无牵无挂,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呵呵,怕死就怕死呗,我就佩服你们这类人,吃喝拉撒睡都能给你们整出一大通的天地至理。” 老道伸手掏了掏耳朵,但内心其实慌得一比。 “佛,在心里,并不存于外,既然不存在,自然也就谈不上毁灭。” 菩萨伸出手,掌心之中,一道金色的纹路闪烁,紧接着,宛若网格一般,上方破损下来的天幕,在此时也被重新编织了起来。 这个须弥小世界,刚刚被獬豸毁掉大半,眼下只能耗起自己的本源,去将其进行表面上的修复,至少,要修复到能用的地步。 这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但菩萨没得选,他必须先这么做。 至于眼下空门后头正在发生着什么,他是真的顾不得了,自打其孤身离开佛界闯入地狱,千年来,他和那边,其实早就没关系了。 地狱的一些低阶判官们喝茶聊天时常常会化身大棋党,更有甚者,认为菩萨进入地狱,其实是标志着佛门对地狱的一种渗透。 佛门讲轮回,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比掌握阴阳轮回更符合他们需求的了。 然而,实际上,自地藏垂帘以来,并没有第二尊佛界中人来到阴司。 一方面,是因为地藏和佛界的关系在当初离开时,其实就已经降到了冰点,有点类似于当年赢勾从黄帝手下叛出,在地狱自立为王的意思。 当年黄帝手下的大将领兵进入地狱想要将九黎残魂一举扫灭,赢勾也是毫不留情地出面让他们滚。 佛界的人自然清楚自家和地藏的关系,也就没有再无趣地派人过来帮忙摘果子,否则真要引起阴司和佛界的大战,那才叫有乐子看。 当然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实力,当年的赢勾有实力在叛出黄帝后自立,而后来的地藏,同样有这个实力。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佛界诸佛一直在沉迷于构建自己的三千大世界,他们有着自己的业务还没有做完,所以暂时并没有什么对外拓展业务的需求。 所以,獬豸直接冲入佛界,对地藏的影响,其实是须弥世界的破损让其元气大伤,至于其他,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你,别藏着了!” 恐怖的金色汁液开始自地下升腾出来,仿佛这里已然成了一座大型炼金厂,这些金汁儿的温度极高,最重要的是,还带着湮灭灵魂荡涤一切的力量属性。 菩萨的手,慢慢地紧握,金汁儿也开始快速地收缩。 只不过,在靠近老道附近时,金汁儿明显被压制了下去。 倒不是说菩萨每次都要玩出这些花头,非要弄出震撼的特效出来,而是因为他需要逼迫老道真的出手,如果只是隔靴搔痒的小动作,老道可能就能接下了,一如一开始獬豸的身躯倾轧结果却被老道玩了把单手掷铅球; 所以,只有用这种大招,才能迫使老道的气息真的显露出来,无法再继续隐藏。 老道吓得已经重新跳回到了病床上了, 此刻, 先前的希望大救星獬豸莫名其妙地跑去攻打佛界了,剩下这烂摊子,是真的无法收拾了。 “哥,你反正不怕,你上呗。” 站在老道的身份立场来说,他是真的委屈,肉,你吃了,血,你喝了,就连那泰山本源他都亲自挖下来一块让你垫垫饥; 这关键时刻, 你咋能比我还怂咧? 正如菩萨无法算出獬豸的出现一样,老道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只能推演出个大概,心里约莫有个四五分的数,剩下的,就是拼谁命好了。 “旺财疯了。” 周泽自言自语道。 老张不惜牺牲了自己,换来旺财的降临,可能,按照老张的期望,就是让獬豸将菩萨解决,从而破开老板和老道的危局。 只可惜,旺财跟打了鸡血一样,直接杀上了佛界,可能在旺财看来,那里菩萨多,眼下虽然有位菩萨,却只有一个,干脆丢下了一粒芝麻懒得管了。 周泽是看出来了,老道是不敢再出手了。 事情,兜兜转转这么多圈,似乎这最开始的矛盾,仍然没改变。 一边催促周老板赶紧动手,另一边,老道也在不住地威胁菩萨: “地藏,刚刚那獬豸破开这里时,你已经受重伤了,你莫逼老子,真把老子逼急了,你现在是重伤之躯,你就不怕把老子逼急了老子赶在轩辕剑下来之前先把你杀了当垫背么!” 菩萨不以为意,掌心继续攥紧,四周的金汁儿正在以更为迅猛的速度蜂拥而来,宛若要吞噬一切。 老道是在压制着它们,但他必须控制着力量输出,否则就将前功尽弃。 谛听这会儿也慢慢地扑腾起来了,化作人形的它出现在了菩萨身侧,伸出自己的手,菩萨也伸出手,抓住了谛听。 二者的气机,在此时开始流转。 谛听能够感知到菩萨此时的虚弱,须弥世界的破开,对菩萨的伤害比想象中更大,好在菩萨现在已经将这个须弥世界修补好了。 “菩萨,佛界要没了。”谛听说道。 “没了,就没了吧。” 菩萨依旧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谛听身上抽取着气机补充着自己。 “菩萨,事成之后,你先走,我用我的身躯,堵住这结界。” 菩萨扭头看了一眼谛听,没点头,也没拒绝。 实际上,别看此时老道被这如浪涛一般的浩瀚金汁儿给弄得手忙脚乱七上八下的, 真要把他彻底逼急了,破功了,恼羞成怒之下,释放出其所有道行,可是真真正正的可怕。 毕竟,末代府君只是千年以来未有寸进,但人家的老本,本来就厚! “妈嘢,我顶不住了!” 老道无奈地只能扭头看向周泽,要破功了! 周泽没催赢勾,反正平常心。 铁憨憨要是不愿意动手,催也没用; 他要是愿意动手,自己就会上来。 在这一刻, 似乎是察觉到时候到了, 又或者是认为自己看戏看够了, 一股熟悉的力量和意识开始注入周老板的身体。 呼,要接管了么。 周泽自然没有反抗,闭上眼,直接交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交接工作,转瞬间完成。 一股属于赢勾的气息,疯狂地铺陈开去! 谛听又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哪怕是现在变成人形了,他的后背还是有点驼,这,都是拜赢勾所赐。 当这股熟悉的气息再度出现时,谛听本能地感到恐惧。 此时,真不知道是它在搀扶着菩萨,还是菩萨在搀扶着它了。 菩萨也顿了一下, 可能没买过,但根据菩萨曾让楚江王去买电池看看的经验来看,菩萨应该是知道人间那种叫做彩票的玩意儿的。 他觉得,可能自己今天,真的是中了彩票了。 一个一个的,居然都被自己给碰上了。 但菩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沉声道: “你比上次见面,弱了太多太多。” 赢勾没回应,站在那儿,继续释放着属于自己的气息,幽冥之海主人的威压,于这残破刚补的须弥小世界里,疯狂地肆虐着。 “你本人杰,何必在此虚张声势。” 菩萨问道。 他能一眼瞧出此时赢勾的虚实。 之前两次横扫地狱的赢勾,虽然杯底破了,但当时还是有一些水可以去漏的,然而,此时的赢勾,只有一个破杯子,里面还没有水。 若仅仅是想以虚张声势地方法吓退他的话, 那可真的是, 太天真了, 天真得, 让菩萨感到了一股不真实。 赢勾没理会菩萨的话语, 而是抬起头, 看着上方金色的网格刚刚修补好的天幕, 开口道: “旺…………财…………” 菩萨的身形,忽然僵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 老道这会儿也顾不得已经要淹没自己的金汁儿了,也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像是一台超大型的推土机在疯狂地推进,仿佛这一片苍穹都因此开始了震颤! 紧接着, “轰”的一声, 浑身是血,身上满是伤痕,气息却依旧鼎盛狂暴的獬豸,直接从空门里冲了出来! 天知道它刚刚在佛界里到底干什么,天晓得现在佛界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但众人只看见, 獬豸的眼眸里, 此时已经被一片令人心惊的赤红所完全覆盖! 这股子恨意,当真滔天,这股子的怨念,幽深似海! 哪怕距离很远很远,你仿佛都能感知到此时獬豸呼出来的气息上,所携带着的那股子恐怖灼热。 紧接着, 獬豸开始向下! 这一次向下的速度, 比先前上去冲击空门时,要更快更迅猛更狂暴无数倍! “轰!” “咔嚓!” 小须弥世界刚刚被菩萨耗费本源修补起来的天幕,在此时直接大面积的塌陷! “砰!” 菩萨身体一颤, 随即缓缓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 有一处恐怖的洞穿伤口,像是被人用大勺子,硬生生地挖走了一片。 且伴随着天幕的二次塌方,连锁反应也马上出现,和菩萨本人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小须弥世界开始了快速地坍圮。 此时的菩萨,宛若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漫漫佛性,开始自其体内溢出,等于是自己积攒上千年的本源,在这一刻,开始快速地流逝。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在菩萨耳边大声地呼喊着。 菩萨置若罔闻, 因为作为一个聪明人,一个这个世间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 他现在真的有些想不通, 自己居然输在了两个字上, 且这两个字,并非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上古咒言,也不是蛮荒初开时的天地之音, 而仅仅是充满着一种浓郁乡土气息的: 旺财? 第五十三章 汪! 菩萨跪伏在了地上,谛听的搀扶和支撑,在此时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以至于谛听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须弥小世界的两次损毁,对菩萨的伤害,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做任何的事儿,你越是求稳,往往意味着你付出的成本就越高,需要方方面面都照顾和安排到; 不同于兵行险招,那是一种以小博大的行为,渴求以小代价小成本获取更大的利益和收获。 很显然,菩萨绝不是后者; 但摊子铺得太大了,一旦出了问题,反噬自然也就更大。 獬豸自始至终,可以说都没对菩萨出手过,但又偏偏是它,连续两次将菩萨重创。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很是从容。 找到了末代,迫使末代出手,再以这须弥小世界困住末代,自己可以自顾离去。 恩怨纠葛,也就都留在这须弥小世界中了。 可以说,菩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这里和末代拼个你死我活,这不属于他的风格。 “菩萨,菩萨…………” 谛听焦急地喊着菩萨。 菩萨低着头,许是因面具遮挡了大部分脸的缘故,所以你没办法看见菩萨此时的神情,当然了,哪怕是没面具,以菩萨的性格,也不会去表露出痛苦的神色出来。 “陨落不了。” 这是菩萨对谛听的交代。 谛听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菩萨抬起头, 看向前方, 那只獬豸, 再度来到了这里。 像是一只刚刚在佛界拆完家的二哈, 听到了“主人”的呼唤后,急不可耐地飞奔向主人。 不过,很尴尬的是,这一对主仆之间的关系,真的谈不上多融洽,甚至可以说是水深火热。 原本,在见到菩萨被“二重奏”之后, 老道是:o(n_n)o 然而,再发现菩萨跪了,硕大的旺财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老道是:(┬_┬) 就像是解九连环,一环下去之后又是一环,看似是在不停地解,但越解就变得越复杂。 “嘘嘘嘘~~~~~” 老道吹起了口哨, 目光开始向两侧游离, 踮着脚,向另一侧暗戳戳地移动。 如果再加个画外音的话,大概就是: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是空气,我是空气,伦家是空气啦。” 事实上, 獬豸确实没多瞥老道一眼, 老道就这样上演了现实版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成功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獬豸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赢勾身上,当它感应到赢勾的气息时,当它听到那声熟悉的“旺财”时,自上古时就存在的恐怖伤疤在此时瞬间开裂! 掌控着周老板身体的赢勾,倒是显得有些云淡风轻,这倒不是强装出来的,以赢勾的性格和气魄,他就算是战死,估计也会选择用剑提前拄着地面,以让自己哪怕是在死后,也能维持身躯不倒。 赢勾伸出手, 径直地走向獬豸。 獬豸眼眸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赢勾的手,放在了獬豸的鼻子上了。 “好久…………不见…………” 赢勾低声自语。 上古时的老熟人,到如今,真的不剩几个了。 赢勾看獬豸,真的像是看当初老家家门口邻居的傻儿子。 虽说因为调皮被自己揍过, 但多少年后,当你在外漂泊忽然看见他时,也难免会心生感慨。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你是揍人的一方,而不是被揍的一方。 很显然的是,獬豸这边,则没有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思,它的嘴角,还略微掀起了一抹弧度。 这是,在窃喜,同时,也是在嘲讽。 法兽的脾气,其实一直都不好,这是废话,脾气好且只知道和稀泥的那种性格,真的不适合去执法。 “吼!” 一声怒吼自獬豸口中发出, 它扬起了自己的前蹄, 恐怖压抑的气旋顿时炸开, 带着令人窒息的法之规则对着赢勾直接碾压了下去! 多少年了, 再度相见, 真的是忍不住那种想把你直接拍成肉泥的激动呢! 赢勾双手负于身后, 没闪躲,没反抗, 像是彻底放弃了一般, 只想在死前让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老道给自己抓拍一张最帅瞬间。 此时已经失去了身体控制权却依旧还能位于第一视角“观战”的周老板,这会儿在心里已经涌现出了game over 的感觉。 “咔………………” 然而, 就在前蹄将要砸在赢勾身上之前的刹那, 忽然停住了。 双方的动作,仿佛在此时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 獬豸原本充斥着怒火的眼眸里,则开始涌现出了一抹挣扎。 难为獬豸了, 因为它此刻心里对眼前这个男子的感觉, 忽然变得极为复杂, 又爱又恨的, 宛若言情剧里的苦情女主。 “老张还在?” 周泽在心里开口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周泽不认为獬豸会因为上古时被赢勾扁了一顿后到现在竟然因爱生恨了,肯定是老张的意识在此时成功左右到了獬豸。 “嗯…………” 赢勾也给出了回应。 “但看样子,老张坚持不了太久啊。” 獬豸的体量之庞大,难以想象,老张的意识就算是能对獬豸产生影响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再奢求更多,真的不现实。 “是…………” 下一刻, 赢勾闭上了眼。 ……………… “嗡!” 周泽感觉身子一颤,恍惚间下意识地认为是赢勾认为这是死局,再僵持下去也无法改变局面所以直接自暴自弃把身体控制权丢给了自己,让自己去面对死亡。 但很快, 周泽发现自己想错了, 眼下,自己不是在那个残破无比的须弥小世界之中,而是位于一片刑场。 刑场里,摆放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刑具,有点像是秦始皇的兵马俑坑,只不过这里定格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个个受刑的人。 这种场面,和阴司里的刑罚小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在这刑场中,竖立着一尊尊恢宏的石碑,上面注明着所犯何罪以及其所应当对应的刑罚。 这里, 应该是獬豸的精神世界吧, 且也能看出来, 在獬豸消极怠工沉睡之前,其实也是做过不少事情的。 “老板…………” 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泽马上转身,却什么都没看见。 但周泽可以确定,这是老张的声音。 “老张,你还活着?还活着?” 这对于周泽来说,确实是一个惊喜。 “老板…………” 老张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是在左侧。 但当周泽看向那里时,只看见一片刀山。 “老板…………” “你在哪里?” “老板。” 这一次, 声音就在自己眼前, 周泽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视线,开始扭曲起来。 扭曲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巨石,巨石上雕刻着古字,这个字体真的已经超出了周泽的认知了,并不是那种想当然地古文,它更古老,也更抽象,但应该是和汉子是一脉相承的,因为在这些字体上,你依旧可以感受到其神韵。 黑色的巨石下方,还有一串生锈的铁链,有点像是农村人家养狼狗时拴链子的地方。 再结合一下这里的一切都是和獬豸有关系的东西, 大概就能猜测一下, 这块石头上的字,很可能是帝尧所写,而一开始,在他决定饲养法兽以达到法刑天下的期望时,还很幼小的獬豸,应该是被饲养在这里的。 “老板…………” 声音,从黑色的石头内传出。 紧接着, 周泽看见老张从石头里走了出来。 “老张!” “老板…………” 老张的身子是半透明的,但他的脸上,却满是平静和淡然。 “老张,你被困在这里了?”周泽问道。 老张摇摇头。 “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如果,我没死的话。” 没办法,不加那个后缀,周老板说前半句话时,还真没多少底气。 精神世界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应该是有落差的,但很显然,外面那尊狂暴中的獬豸,在此时,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老板,我挺喜欢这里的。” “这种违心的话就别说了。” “不是的,老板,你看…………” 老张伸手,指着这四周的“兵马俑”。 “他们,已经沉寂很久了。” “嗯,然后呢?” “我想,让它们重新鲜活过来,让法,不再沉睡。” “你是老张么?” 周泽现在很怀疑,眼前的这个老张,并不是老张,而是獬豸的意识渗透后幻化出来的一个影子,只不过是借用了老张的形象。 就在这时, 黑色石头后面,冒出了一道黑影,看起来和藏獒差不多大小的獬豸从那里慢慢走了出来。 虽然身形变小了,但其身上所自带的恐怖威压却依旧恐怖如斯! 这一刻,周泽想的是,是不是赢勾担心他的出现会再度刺激到獬豸,所以才让自己出来进行交涉谈判? 终于, 藏獒一样的獬豸走到了周泽的面前, 眼里, 依旧是带着滔天怒意,死死地盯着周泽,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扑上来将周泽撕咬个粉碎。 周老板和赢勾最大的不用在于,他能屈能伸,至少,不会去为了刚而刚。 所以, 在此时, 周泽稍微弯了一点自己的腰好配合獬豸此时的高度, 尽量挤出一些微笑, “您还好………” 在周泽出声的那一刹那, 獬豸近乎疯狂地咆哮了一声,这个精神世界,也在这一声咆哮之中开始震颤! 这是, 世界上,最为恐怖的声音: “汪!” 第五十四章 法兽之角! “汪!” 这一声叫的, 让周老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是继续用客气地语气去交涉呢,还是用强硬的态度去谈判呢? 又或者, 对着它也叫回去? 老张转身,看着自己身后刚走出来的獬豸。 “老板,它很恨你。” 老张一边说着一边捡起了地上的铁链,套在了獬豸的身上。 这个举动,让周泽愣了一下。 这才多久,老张就已经进步到了可以这般对待獬豸了? 真的是,太不真实了。 给獬豸套上链子后,老张抬起头,看向周泽,道: “其实,没有獬豸了,老板,它早不在了,确切地说,它早没了。” “它可没死。” 獬豸可是躲过了轩辕剑一杀的存在。 “是没死,但…………” 老张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为如何向自己老板解释而组织着语言。 “老板,你可以理解成一种,本能。” “本能?” “就像是以前每晚都会来书屋的客人一样,是灵魂的状态,只不过獬豸这里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我也是在刚才,真的和它融入后,才知道的。 它的真正自我,根本就不在这里,一开始我还在找,但找不到,慢慢地,我才确认,它其实早已经不在了。 它已经变成了法,变成了规则,老板,我不知道我这样形容到底准不准确,反正以前听过安律师和你聊过这类的事情。 真正的獬豸的意识,早不存在了,如果它还在,刚才我是不可能影响到它的。” 周泽有点懂了,道:“老张,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獬豸,只是一个躯壳?” 在主体意识离开或者不在时,这具躯壳产生了意识,从而产生了本能地应急反应意识。 周泽忽然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大脑里闪现出了一道光,但想再去抓取时,却怎么都抓不到了。 “是的,躯壳,一个可怕,却又没有主人的躯壳。” 老张伸手,在獬豸的脑袋上摸了一下,獬豸对着老张也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但比之对周泽时,真的是要温柔多了。 “老板,我不是獬豸,它,其实也不算是,它的存在,更大可能的原因还是因为獬豸本身对你的憎恶和愤怒。 可以称之为一种怨灵,所以,獬豸才会对老板你攻击,它本能地恨你,而想杀你,只是它恨意的一种表达。” “我有点头晕。”周泽伸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同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问道:“老张,你现在能控制獬豸么?” 如果老张现在还能控制獬豸的话,那眼下的危局就可以解决了。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 老张却摇头道:“老板,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事实上,这根铁链,也没办法束缚它太久,我能影响的,也有限。” “那就是没戏了?” “应该是有办法的,老板。” 老张低下头,看着身下的獬豸, “可能是因为我站的角度和老板你们不同的原因,所以,一些事情,在我这里,是很清晰的,清晰得让人觉得有点……过于简单。 当初,我也在书店守过夜班,在老板你昏迷时,也跟着他们去除过在人间捣乱的厉鬼。 那时候,林可教我的,对付厉鬼,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把它一巴掌拍死,让它魂飞魄散。 一种则是解开它的怨念,化解其执念,让其自己消散。 老板,我觉得,你可以尝试着消解掉它对你的怨念,那么,獬豸也就不会再攻击你了。 事实上, 我们存在的时间,本就很短。 这具躯壳,也只是规则里,自上而下的一种投影,有点像是雨水落在地面上,终究还是会被蒸发干净的。 只是,可能需要比水蒸发更多的一点时间。” “解开它的怨念是吧?” 在老张堪比专业导游一般的详细解说下,周泽忽然有一种自己面前的超级难题一下子被简化成了小学一年级的加减法。 但, 加减法怎么做来着? 獬豸恨自己,是因为它恨赢勾,恨赢勾的原因,是因为当年赢勾揍过它,且赢勾还把它的一只角给折断了。 这让獬豸在之后的岁月里以及在阳间的形象,全都变成了独角兽。 等于獬豸每次想晚饭后出门溜溜弯儿,都能看见独角兽的自己,相当于是又被刺激和又被羞辱了一次,相当于n多次的二次伤害。 所以, 最大的问题是, 那只角么? 但天知道当年铁憨憨打断它的角后随手丢哪儿去了, 并且现在这个当口, 自己难道还有时间去找失落的法兽之角? 嘶………… 忽然间, 周泽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 想到獬豸的独角在哪里了! ……………… 晚上的三亚,比白天少了一些炎热,多了一些热带风情。 安律师和刘楚宇骑着共享单车行使在种植着椰子树和橡胶树的马路上,风儿吹动了他们的头发,看起来,潇潇洒洒。 到达目的地后,安律师指了指单车,对刘楚宇道: “把车往那个角落里藏一下,待会儿咱们还有骑回去的,别被人先骑走了。” “这样做,挺没素质的。” “比那些撬锁和上锁的有素质多了吧,叫你干嘛就干嘛,我怎么发现你最近废话怎么这么多的呢?” 刘楚宇只能听话地把两辆单车扛起来,放置在了墙壁后面。 随后,安律师拿着门禁卡过了铁门,接下来,又进入了仓库区,指纹验证后,按下了电梯,只是这电梯下来得有点慢。 在等电梯的时候,刘楚宇拿出了手机,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女孩唱歌的声音,中途还有感谢小哥哥们的飞机的感谢。 “你喜欢看直播?” 安律师有些诧异地看着刘楚宇。 刘楚宇点点头,道:“其实,在没死之前,倒是想过当户外主播的,我生前喜欢骑行。” “呵呵,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去二次元装大雕萌妹的。” 刘楚宇第一次来书屋时,那形象,堪称乞丐版的许娘娘。 也就是现在正常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娘。 “呵呵。”刘楚宇没敢反击安律师的嘲讽,自顾自地道:“还行吧,没事儿做时,喜欢看看直播,看看人家唱唱歌跳跳舞聊聊天什么的。” “一层美颜一层滤镜一层虚化一层那啥又那啥的,感觉比十八层地狱的层数还多,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有些人长得不错的,哪怕没有滤镜应该也会好看,我关注里还有一些是遮脸直播的,意思是不想把自己的脸呈现出来怕被熟人发现,也不想影响自己的生活。” “扯吧,长得漂亮干嘛遮脸?”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的。”刘楚宇很认真地说道,“安哥,你平时不看直播吧?” “以前吧,不光看,我还投资过直播网站,小网站,也就投了个几百万玩玩儿。” “还是安哥会玩。”刘楚宇赶忙送上一记马屁。 “会玩个屁,当时觉得投资这个网站,那去约这个网站里的女主播不就手到擒来了?” “难道不是么?”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刘楚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你们这些人啊,一直都天真地以为做直播行业的工会啊,管理啊,股东啊什么的,找主播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主播们肯定要被潜规则才能上位啊; 放心吧,都是你们的,不和你们抢,我们对主播真的没兴趣。” “额……这么吓人的么?” “呵呵,不现实里看看,你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芭比娃娃还是重装坦克; 奶奶辈的换个好声卡也能在直播里变成小luoli。” “安哥,你是说林可么?” “你说是就是吧。” 这时, 电梯上来了,安律师和刘楚宇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单独的仓库。 里面显得有些空旷,因为只有中央区域有一个被用塑料膜包裹起来的东西。 “我很好奇啊,安哥,老张头不是住你隔壁么,你要来这里为什么不喊他反而喊我?” “人家现在正伤心着呢,我才不去继续触那个霉头了。” “那现在…………” “哎呀呀,哎呀呀,也不晓得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我这心里,就想着再过来多摸摸这宝贝王座,不然万一真那啥了,我却没和它待够本,我哪怕走了,也走得不会安详。” 刘楚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宝贝儿,我来了,我来了。” 安律师主动地走上去, 掀开了上面覆盖着的塑料膜, 当白骨王座显露在安律师面前,安律师激动地搓着手,眼睛里都开始放起了光: “宝贝儿,才两天不见,我想你想得都快炸了,你想我没有?” “嗡!” 一直静止着的白骨王座忽然颤了一下。 “哇哦,你看见了没,看见了没!”安律师马上指着白骨王座看向刘楚宇,“它感应到我了,它感应到我了,妈嘢,我安不起果然是天命所归,居然能和它产生共鸣, 哈哈哈…………” 安律师笑着笑着, 声音忽然开始慢慢小了下来, 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 这白骨王座,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了,且还在发光,一股不妙的气息逐渐酝酿起来。 安律师忽然遍体生寒, 而这时, 刘楚宇的马屁慢了半拍却依旧赶到了: “安哥,真的咧,它真的像是想你想得要炸了呢。” “…………”安律师。 第五十五章 幸福的烦恼 安律师现在心里很委屈, 他只是想在这个充满着未知充满着不确定的不眠夜里,再多看几眼再多摸几把自己的大宝贝。 谁晓得, 居然发生了这种情况, 安律师有些哀怨地回头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刘楚宇, 这, 我带的又不是老道啊…… “砰!” 白骨王座发出了一声轰鸣,气浪席卷而出。 虽然最可怕的爆炸情况并没有出现,但是此时的气浪依旧带着一种可怕的冲击力,宛若一辆卡车直接照着你呼啸而来。 “嘿…………哈!” 安律师双臂下压,从一开始白骨王座出现异象时他就已经做了准备,此时妖气开始在其外表浮现。 只听得一声闷响, 安律师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胸口有些发闷,身上的衣服都被罡风给撕裂了。 至于刘楚宇,则是直接被掀翻了出去,狠狠地撞击在了仓库墙壁上,落下后,更是连吐了好几口血。 鬼差的肉身,普遍都是普通人,甚至还会有营养不良亚健康等毛病,刘楚宇下场这么凄惨,真的很正常。 安律师没顾着去查看刘楚宇的情况,而是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王座。 其实,在取回这座王座时,安律师就已经知道,这王座的真正价值,早就被洗掉了。 也就是原本被这尊王座从上古时期一直镇压着的那些魔神残影,若是释放出去,绝对是一方大杀器,有点类似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意思。 但那些东西,都已经被大大老板直接抹掉了,所以,眼下的这尊王座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运用。 但再怎么破落了,这底子,毕竟还在这里,就算把象征意义给排除掉,这尊王座也是一个极品法器,更或者,其实早已经超出了法器的层次了。 王座开始飘浮得越来越高, 然后, “咔嚓咔嚓…………” 仓库的天花板像是豆腐做的一样,直接被挤破。 安律师恍然, “这是,这是,这是老板在召唤它!” ………… “老张,你还能脱离出来的吧?” 周泽在地上坐了下来。 此时,藏獒大小的獬豸虽然依旧在恶狠狠地盯着周泽,但有老张在一旁安抚外加那条链子的束缚,獬豸还无法冲过来。 当然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注定支撑不了多久。 老张摇摇头,道:“没必要的。” 不是回答能不能,而是回答了态度。 “这可不行,大家一起出来的,自然得大家一起回去,你家那个老祖宗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大孙子就这么没了,他指不定得找我拼命。” “他不敢的。” “呵呵。” “老板,可能,在融合獬豸的那一瞬间,我就变了吧。” “变了?” “是的,变了,就像是塑造一个人的根本因素,是环境。 人们常说,走万里路,才能真正地成长,因为看多了风景,才更加地明事理。 虽然,时间很短,但在融合成功地那一刹那,我看见了很多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也根本就看不见的景色。 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法’的历史转变。” 周泽努努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 周老板还是担心,老张自我意识已经被改变了,或者是被獬豸给中和以及影响到了。 对于鬼差来说,肉身,真的没凡人那么看重了,就比如这里的老张和自己,二人早对自己的新肉身习惯了。 但灵魂以及意识,一旦被改变了,那将是肉身的变化更为可怕的情况。 安律师曾开玩笑说,阴司的官差们,才是真正的思想家,因为他们早就习惯脱离**用意识去思考问题了。 “上古蛮荒时期,茹毛饮血,人与兽无异,帝尧身为那时的人主,为了教化世人,将人和百兽区分出来,才饲养了法兽。 最开始时,法兽是刚猛凶残的象征; 因为法初现,不如此不足以立威,而且,法的本质,是让人畏惧的,只有让人畏惧,法才是法。 但凡事,都过刚易折,就比如它丢失的那只角…………” “不是听得很懂,也没兴趣想多听这个,毕竟,老张啊,我不是来这里听你做普法讲座的。” “老板,可能你会认为我已经迷失了自己,甚至,你可能会觉得,我已经不是自己了。 但我比谁都清楚,我还是我自己,真的,我还是张燕丰,我还是通城的一名人民警察。 看更多的风景,会让人改变很多,但唯一不变的,就是自己内心的信念。 老板,我觉得,这条路,很适合我,让自己投身于法的规则之中,我可以用无穷的时光去思考,法,到底该是怎样的模样。” “你疯了。” 此时的老张,在周老板眼里,像是一个“科学怪人”或者叫“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艺术家”。 “我没疯,老板,我真的没疯,虽然,一开始的想法,是为了能帮到老板你,能救下老道; 但现在,我很满足,真的很满足。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遗憾了,小峰也快结婚了,老祖宗的身子,看起来比我还硬朗得多。 没有牵挂,可以一心一意地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将余生,都放在自己所喜欢的事情身上,这不是一种最大的幸福么? 退一万步说, 老板, 你该为我高兴的。 朋友之间,乔迁新居,都要去恭喜的; 我这, 是真的鸡犬升天了。” “呵…………” 老张这么说,周泽还真有些语塞。 别人高升时,去送一声恭喜,这是人之常情。 眼下, 老张要上天了, 按道理, 你似乎也得替他高兴高兴。 “吼!” 獬豸的挣扎,开始越来越剧烈,铁链开始不断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就连绑着铁链的那黑色岩石,也隐约间有了分崩的架势。 这是要控制不住了。 ……………… 老道垫吧着脚尖,偷偷摸摸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老实说,他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之所以没走,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讲义气,纯粹是因为,那尊已经受创如此严重的菩萨,竟然还在盯着自己。 离开周泽,自己先开溜,老道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毕竟他又不能出手,在这里除了表现一下义气一起完蛋以外,也没其他作用。 都是老成精的人物了,自然不会被主流价值观所绑定。 但老道现在还真有些怵那位菩萨,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菩萨虽然被重创了,但老道还真担心对方直接来个“金猴挥起金箍棒”,直接上来和自己拼一把老命。 得, 看着那边赢勾似乎和獬豸陷入了双重静止, 估摸着局面还没糜烂到最坏的程度, 老道干脆就待在旁边,继续观望着。 “菩萨…………” 谛听一直守护在菩萨身边,它没有去劝说菩萨离开,按理说,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时,老大碍于面子不能说撤,就得手下小弟来帮忙给台阶了。 一如古代的败军将领,兵败时,都得做出一副要上去拼死的架势,而手下的亲卫们也会很配合地上去把老大给打晕或者捆绑起来,强行拖拽逃跑。 老大还得不停地大骂:你们要造反么,放开我,我不走! 实际上言外之意则是:我艹你大爷的,没吃饱饭啊,快点跑啊! 于菩萨来说,离开,也等于是宣布失败,那把轩辕剑,可能不日就至。 走不走,都没什么区别的。 菩萨的手, 放在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上。 “菩萨…………” 谛听心里忽然一惊。 之前,刚还阳时,在床上,谛听曾对菩萨说过,菩萨也很高。 这不是奉承话,更不受单纯地拍马屁,因为菩萨确实很高。 但正如菩萨所说的,他只能高一次。 “没得选了。”菩萨开口道,“那就不用选了。” 也就在此时, 本就已经在逐步破碎的须弥小师姐的裂缝处,一座白骨王座砸落了下来。 “轰!” 白骨王座直接落在了周泽的身后。 老道目露思索之色,大家都是高端玩家,但这会儿,他是真的猜不透赢勾到底要做什么。 那边的菩萨,在见到白骨王座后,原本放在面具上的手,停住了。 ……………… “轰!” 同样的轰鸣声,在獬豸的精神意识世界中同样地出现。 老张抬起头,伸出双臂,做了一个接引的动作,同时开口笑道: “老板,它来了。” 白骨王座的虚影,投射了进来,就落在了黑色岩石的旁边。 白色的王座,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老板,它来了,我们有办法了,有办法了,问题可以解决了!” 老张是开心的,因为他看见了破局的希望,比起其他的各种那样,老张现在最想的,还是希望可以帮周泽和老道摆脱危局。 周泽起身,走到了白骨王座面前, 他没有和老张那般兴奋, 而是摇头道: “不,老问题解决了,新问题也来了。” “还有什么问题,老板?”老张不是很理解。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硕大的王座, 深吸一口气, 道: “这里这么多骨头,你知道怎么找哪根才是那只角?” 第五十六章 旺旺! 现代社会,一切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发展,各方面也都在迅速地进步。 墓碑上都能放二维码了,以后祭祖时,年轻一代对长辈没印象的,可以拿出手机扫一下二维码阅读一下自己先人的生平; 甚至你若是实在觉得祭祖无聊的话,还能拿着手机到处扫一扫二维码,和附近自家先人的邻居打打招呼,混个脸熟。 但赢勾的那个年代,可没有这种东西,也不会去讲究个什么垃圾分类; 估摸着赢勾就是吃完了骨头就扔,杂七杂八地堆在那儿; 无聊时再踹一脚,得,踹成椅子了。 也没人专门拿个小本本去记录一下,某年某月某日赢勾食某兽丢其骨,骨长多少骨宽多少骨状如何…… 要知道古代皇帝每每临幸那个贵人或者宫女旁边还都会有太监在旁边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吾皇临幸某某时长两分钟云云…… 所以说,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但偏偏这个前人太懒…… 白骨王座那么大的一座,里头的骨头到底有多少根,谁都数不清楚,至于说选择看起来像是角的那种,这还真没辙; 因为里头像角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毕竟那个年代你头上没个角当个凶兽都不好意思出门和同行打招呼。 而且赢勾似乎也对头上长角的凶兽的肉质特别钟爱,王座的每一层四周,都有尖锐的凸起,有点像是拿角当钉子用的感觉。 且可能是为了追求某种美观或者强迫症,赢勾应该还专门修葺过这个王座,打磨打磨边角或者给你整个平整什么的。 只要赢勾想做,这世上也没几个能工巧匠在技艺上能媲美于他,因为他完全可以用牛顿都难以理解的方式将原本骨骼的形状和状态进行各种各样的改变。 周泽把手放在白骨王座上, 一时间, 有些迷茫。 老张也抬着头,看着这尊王座,也有些发懵。 如果只是一道数学题,那也就罢了,大家一起沉下心来,无论难度高低,至少都有一个唯一正确答案的奔头。 但眼下的这个,是个概率题,算出概率还不行,你还得一个一个地试。 这得试到猴年马月? 周泽无奈之下,只能扭头看向那边已经快挣脱锁链的獬豸,对他招了招手, 道: “兄弟,你用你鼻子闻闻,能闻出来哪个是你的角么? 别客气,闻出来是哪个,就送给你,你要是喜欢,多拿几根骨头当纪念品收藏也没问题。” 回应的是獬豸继续的嘶吼。 估计不成。 这就, 很头疼了。 ……………… 老道一会儿瞅瞅静止着的獬豸和赢勾,一会儿再瞅瞅菩萨。 他是注意到菩萨把手放在面具上的动作的,这一幕,让他眼角抽了抽。 如果不是环境和条件不适合,老道真想上去亲自劝说菩萨一定要控制住你自己,冲动是魔鬼。 大家都曾经是一个级别的玩家,彼此自然也就清楚彼此的大招。 老道自然明白,菩萨若是摘下面具,意味着什么。 首先, 意味着菩萨会死。 千年前二人第一次相见时,老道就曾问过菩萨,为何要戴着个面具? 菩萨的回答是:未觅真佛,无颜见人。 反言之,就是一旦摘下面具,就意味着找到真佛了。 只是,在事情没水到渠成前,强行完成,往往会带着最为可怕的副作用。 真佛,还没找到,能做的,就是摘下面具后,自己化为真佛,而后,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刹那,随即消散。 眼下的这个局面了,就真的是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了; 大家都宛若赌徒一般,梭哈上了一切,谁都输不起,又或者说,赌徒已经没人性了,真到要输到倾家荡产之际; 你是去认赌服输呢,还是会选择拉着对桌的一起玩完? 在这个世上,没人能真的算无遗策,毕竟,有资格上牌桌投注的,并不仅仅是你一家。 老道原本想着,獬豸出来,灭了菩萨,管你什么面具不面具,管你什么后招不后招,自己就这一招关门放狗,足够了。 谁成想, 现在却落得个这般尴尬场面。 里头嘛,獬豸和赢勾还在对峙,天知道他们在精神意识世界里正在做着什么。 外头嘛,菩萨依旧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准备好最后的同归于尽了。 老道忽然觉得这人生好艰难, 想着自己从千年前开始布局筹划到现在, 原以为可以顺风顺水,谁晓得,到最后,还是靠赌。 和菩萨一样的,老道也不喜欢赌。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命一条,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这类似的豪言壮语听起来很爽,但一本都是底层吊丝喜欢喊的话; 真正的王侯贵种谁会去喊这个? 至于说菩萨现在没摘面具是因为什么? 很简单,他在等吧,等那边“谈判”破裂,若是獬豸能出手解决掉自己的目标,自己也就能顺势翻盘了。 老道干脆也坐了下来,盘着腿。 看着菩萨,还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同时,老道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獬豸和赢勾,喊道: “瞧着?” 少顷, 菩萨平静地回应道: “瞧着。” ……………… “你瞧瞧这根?再瞧瞧这根呢?这根也瞧瞧?” 在周泽指甲的作用下,拆卸王座的难度并不大,此时,周老板在做的,就是一根一根的骨头拿过来,先让獬豸看看。 发现这蠢狗除了吼叫以外没其他反应了,周泽也没办法,只能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往獬豸脑袋上去扣。 如果试到了獬豸的角,獬豸应该不会毫无反应的。 老张在旁边帮忙递送,二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化身成了狗奴,开始拼命地讨好这狗主子。 一根接着一根,一件接着一件; 不成功,没反应,没效果…… 眼睁睁地看着捆绑着獬豸的铁链已经出现裂纹了, 周泽也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倒不是怕死,而是怕在死前,自己居然还在做这种逗比的事。 自己身下已经全是白骨了,但那边的王座依旧雄壮巍峨。 自己拆卸下来的,也只是王座的冰山一角罢了。 可惜了,可惜了, 周泽现在真的有点后悔,当初赢勾一把火将王座里面的那些魔神全都焚灭时,自己真的应该阻止的。 一是因为里头可能还是能分化出一部分当小弟的,并不可能全是铁头娃,二则是,若是此时王座里面还有着他们,说不定他们真的知道到底哪根骨头是獬豸的角化作的。 常年的租客比房东更清楚屋子里的布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老板,接着来吧,说不定下一根就是了?” 老张到底是老张,任何时候都满满地正能量。 周泽耸了耸肩,从老张手里又接过一根骨头往獬豸脑壳上一戳, 得, 依旧没效果。 把这根骨头随手丢了,周泽叹息道: “只是觉得这样试来试去,很蠢。” “但是,老板,要是正好试到下一根骨头就是要找的那根前就放弃了,会更蠢。” “…………”周泽。 行, 继续试。 “咔嚓……咔嚓……咔嚓………” 黑色岩石开始崩塌了,铁链那儿也传来了细微崩断的声响。 这只被老张加铁链强行束缚着的獬豸,距离脱困真的很近很近了。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拆弹专家,炸弹的倒计时即将走到底,局势,很危险。 但周泽觉得自己比拆弹专家好很多,人家纠结的是到底该剪断哪根线, 而自己则是: 我艹,这么多线我要剪到猴年马月? 忽然间, 周老板笑了一下,站起了身。 “老板?” 老张真的很担心老板放弃。 其实,老张已经无欲无求了,他已经融入到了獬豸之中,成为了獬豸内的一个思想,但他真的不希望老板他们出事儿,且还是死在……“自己”手上。 “我想到办法了。” 周泽信心满满地走到了王座边, 这一次, 他没像先前那样用指甲从王座上拆下骨头,再抱着回来一根一根地试,而是直接弯腰,将白骨王座给抬了起来。 白骨王座没那么轻,但这里是精神意识世界,所以,很多的规则和现实里是不同的,外加,当下的周老板,别的不说,至少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老张就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板搬起了王座, 再继续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板扛着王座又走了回来; “老板,你这是…………” “别怪我,老张。”周泽笑了笑。 “什么意思?” “说不定千年后,你有机会下凡考察的话,可能再看到自己的雕像和画像时,会比较……嗯,比较看不顺眼。” “啥?” “砰!” 就在这时,锁着獬豸的铁链崩断了! “不好!” 老张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周泽则在此时,双手抱着王座向下狠狠地砸去。 “噗!” 王座的底台,直接砸在了獬豸的独角上,独角很锋锐,刺入了王座底台。 周泽随即松手, 后退了几步。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其他的都当赠品送你了,别客气。” 此时, 獬豸的形象是这样子的, 藏獒一样的身躯, 头顶上顶着一个堪比小楼房大小的……椅子。 但偏偏的, 獬豸原本凶厉的目光在此时居然缓缓地缓和下来了, 那种赤红色正在逐渐褪去, 先是流露出了哀伤, 而后转化成了落寞, 紧接着又变成了平静, 最后, 竟然流转出了一抹喜悦, 甚至还欢快地叫了两嗓子: “旺旺!“ 第五十七章 冲 须弥小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虽然它很小,虽然它只是被临时构建起来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的存在,但它此时的毁灭,也依旧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极为清晰的萧索之感。 许是人都有死的那一天,所以人会对消亡中的事物抱以最大的伤怀,这也可能是出于一种兔死狐悲或者,同病相怜吧。 菩萨的手,仍然放在面具上; 这面具,一直没摘,但这手,也一直没放。 像是一个人,警惕着把手放在枪套上,做着随时准备掏枪的动作。 这一幕,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旁观者,否则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肯定会觉得此时的菩萨,很滑稽。 但,老道可不会这么想,他是当事人,那把“枪”一旦拔出来,挨枪子儿的肯定是自己,自然不可能有吃瓜群众的那种煎饼果子来一套的巴适感。 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但偏偏又让人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 那边陷入静止的一人一兽,动了。 哦不, 首先动的, 并不是这一人一兽,而是那座白骨王座。 白骨王座直接飘浮了起来,最后,落在了獬豸的头顶,獬豸的独角,刺入了王座之中。 这不禁让老道想到了一种麋鹿,印象里,好像是有那种角大大张开看起来像是顶着一把椅子的鹿。 只不过此时的獬豸,比之它们,更要夸张好多倍。 周泽往后退了一步,长舒一口气。 獬豸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自己新加的“配件”,身形略微有点摇晃。 “咦,这是收买成功了?”老道问道。 若只是给一座早就失去最大功效的白骨王座,收买成功了獬豸,这笔买卖,绝对是大赚特赚啊。 周泽摇摇头,道:“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都一样,都一样。” 老道一脸喜滋滋,同时,还故意瞥了一眼那边的菩萨。 很多人都推崇那种喜怒不形于色,崇拜那种老狐狸的沉稳,且认为那种爱得瑟爱显摆的人,上不得台面。 然而,如果真的做到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几个人可以制约你,你可以掌握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存在的生死时, 你沉稳给谁看? 你老谋深算给谁看? 自己表演给自己看,自己再感动一下自己,再自我感觉良好一下么? 獬豸眼眸中的戾气,已经消散一空。 它的目光,在周泽身上又重重地扫了一眼。 在这一刻,周泽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不是来自于自己危机的解脱,而是来自獬豸的解脱。 毕竟,当年的断角之事,对于赢勾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一般真正记仇和在心里放不下的,往往是挨打的那个。 獬豸转过身,背对着周泽和老道,面朝向菩萨。 “旺…………法哥,就是他,那个头上没头发的家伙,他刚刚一直在说你坏话!” 老道这会儿赶不及地上去给菩萨上眼药水。 这个行为,有点上不得台面了,但他偏偏乐意。 趁着法兽心情好,顺带着帮忙把菩萨解决了,大家就都能安逸了。 站在后头的周泽倒是没说什么,确切地说,是在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獬豸, 终究是要上天的。 它之所以能轩辕剑下逃生出来,是因为它将自己融入了规则之中,而眼前的獬豸,只是一种类似于水蒸气循环的表现。 它人在下面, 但终究,属于上面。 并且,在对周泽的恨意执念放下去之后,它也就失去了继续停留在这里的根基。 不过,倒是可以看出来,或许是在老张的作用下,獬豸再度开始了刨动自己的前蹄。 老张是打算上天前,帮自家老板把眼前这位最大的威胁给解决的。 菩萨依旧手抓着面具,依旧没摘下来。 而獬豸, 已经冲了过来。 在冲击的过程中,獬豸的身体,开始逐渐化作萤光消散。 本自天上来,终回天上去。 但在完全消散前,哪怕只剩下一道残影,这獬豸,也依旧是獬豸。 其势如风,其疾如雷,早就已经不经蹂躏的须弥小世界,在此时更是出现了大面积的龟裂,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下一次的碰撞中直接分崩离析。 菩萨仍然跪在那儿,仍然手抓着面具,仍然没什么反应; 面对已经冲锋过来的獬豸, 菩萨身边的谛听闭上了眼, 一团团黑色的阴影开始自身上延展出去, 紧接着, 谛听发出了一声怒吼, 代替菩萨冲了上去! “轰!” “吼!” “吼!” 两头凶兽撞击在了一起。 那种势均力敌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哪怕是正在“回归”天上的獬豸,也不是谛听所能够扛得住的。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开始自谛听身上溢散出来, 谛听的身形也被獬豸撞击得开始不停地后移, 两头凶兽从撞击伊始,谛听就直接处于了毫无争议的下风。 在这个时候,菩萨依旧只是手抓着自己的面具,没有摘下来。 “哎哟,我去,你这可是好狠的心啊,我对我家猴砸也没像你这么不近人情。” 老道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菩萨不为所动。 谛听还在继续坚持着,它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在竭尽所能,阻碍着獬豸的推进,延缓獬豸冲到菩萨面前的时间。 其实,莫说谛听先前在地狱泰山顶上近乎被榨干,损耗了太多太多的元气,哪怕还阳时在大海上抓阄抓到了海神大人,但说实话,一条海蟒,还真不够让它回血多少。 此番消耗,更是难以支撑,眼下不断从其身上外泄的雾气,其实是它的本源,是它的根本,是它千年以来的积攒。 这就和做生意要想着保本一样,因为只要本还在,就意味着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一旦把老本给赔了,也就是最后的孤注一掷了。 千年苦修,来之不易,此时,正在逐步地耗尽。 其实,谛听是幸运的,它在很早的时候就遇到了菩萨。 这么多年来,常伴其左右,这一人一兽,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师徒。 菩萨未入佛界时, 他是山腰寺庙里的小僧,而它则每天都匍匐在他日常取水的那条小溪的灌木丛里。 他修佛有成,得以接引入佛界时,是它,载着他入的空门。 他不愿意成佛,它自然也得不到果位。 后来, 他离开了佛界, 还是和来时一样, 仍然是它载着他离开。 它帮他监听四方,菩萨之所以能够垂帘,也和它的能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人一兽的关系,早就难以用具体的名次去形容。 且, 这一人一兽,都有着相似的境遇。 年轻。 初代和赢勾都曾对菩萨有着很高的评价,但这也仅仅是评价,评价的基础在于,他们所站的高度,在看菩萨时,宛若前辈看后辈,看的是后生可畏。 然而,真要当成对手进行博弈时,往往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老道先前才说过,要是再给你一千年如何如何,这句话,其实也同样适用在谛听身上。 谛听的出身,绝对是优秀的,它的开智和修行,也都深受菩萨的影响,可以说,未来不可限量。 哪怕是由帝尧亲自饲养出来的晓之以法的獬豸,在相同的年岁里,也不见得比谛听高出多少。 但没办法,獬豸,比谛听,多一个上古; 而这就意味着,碾压! 这是一场不平衡的较量,也注定不会平衡。 谛听的身形在快速地萎靡,它的身躯,开始燃烧了起来,一同燃烧的,还有它的灵魂。 但哪怕如此,谛听也未曾主动退开,因为在其身后,是菩萨。 可能,它无法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将獬豸挡在菩萨身前; 但至少,它能保证,若是獬豸冲撞到了菩萨,那么,肯定在那之前,自己已经烟消云散了。 看到这一幕,老道心里稍微一软,因为这让他想到了他的那两只猴砸。 一个精明得过分,最懂自己的心,也最明白事儿,人情世故,阴谋诡计,简直是天生的坏蛋胚子,会讨好自己,也知道逗趣儿。 有些谋划一些布局,你不用跟它去说,也相信它日后自然能明白。 一个傻乎乎的,除了一把子力气没其他本事,无趣得跟个榆木疙瘩,整天只会听自己的话做事儿,按照自己的吩咐去进行一举一动,似乎这个世上对于它来说最大的满足就是给自己斟酒; 屁颠屁颠地拖着个红屁股蛋子美滋滋地去给自己把酒偷回来,嘿嘿。 现在, 都没了, 都……没了。 不能想,不能想! 老道抬起头,抑制住了自己眼眶和鼻尖的酸楚,他的道心,居然在刚才产生了松动! 该死, 不可以, 不能够, 千年谋划,就在眼前了,它们是自己阳寿已尽,是自己大限将至,是……… 啊啊啊! 老道马上闭上了眼,疯狂地压制住自己心中其他的繁杂情绪, 随即,用手狠狠地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将自己的脸揉搓得泛红, 同时恶狠狠地挥舞起了拳头, 高呼道: “旺财哥,冲鸭!” …………………… 凌晨一点前还有一章。 第五十八章 人间,欠我一千年! 和老道乱蹦乱跳的活泼不同, 周老板显得平静得多。 或许,还有点没有和失去老张的悲伤氛围之中走出来吧。 这种感觉,难以和别人去真的倾诉,很像是早几年的骨灰拌饭。 喂,我好伤心。 为什么伤心? 我的朋友成仙去了,离开了我,我好伤心。 在别人的耳朵里,可能听到的,只是炫耀。 周老板也想往这方面去想,这毕竟是老张的选择,老张自己先前也亲口说了,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但事实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菩萨堵住了,老张根本就不需要去面对这个选择。 “伤…………心…………了………………” 赢勾的声音,自心底缓缓地响起。 “舍得出来了?”周泽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再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发现烟早就在先前被老道抽完了。 “得…………习…………惯…………” “你习惯了么?” “会…………的…………” “难得听你出来安慰一次人。” “呵…………呵…………” “怎么感觉,你的情绪,有点低落?” “快…………轮…………到…………我…………们…………了…………” 可以想见,如果不是轩辕剑近期就将斩菩萨,菩萨也不会还阳费这么大的代价来找老道。 当然了,这话也可以换个方式来理解,若非是那日子接近了,可能菩萨还不能发觉自己居然早早地就进了末代的局。 不过,随着轩辕剑一家家的上门查水表, 终究, 要轮到自家的。 “怕了?” “呵…………呵…………“ “你这样聊天,可是会把天聊死的,尤其是在晚上聊天,喜欢就只回‘呵呵’俩字的,都很欠扁。” “无…………所…………谓…………了…………” “咱也不能太消极,对了,我就一直很好奇,你们都一个个地等着轩辕剑上门劈死自己,就不晓得团结起来一起尝试着把那把轩辕剑给搞掉么?” 一个个机关算尽,想方设法地躲避,或者躲避不了悲哀地挨上一剑陨落。 獬豸如此,末代府君如此,说起来,都是各个脑袋顶天的大人物,但在轩辕剑面前,和一头头只知道闷头逃跑的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 “仙………王…………当…………年…………也…………是…………这…………般…………想…………的…………” “那么绝望么?” 周老板有些明白了,如果真的有机会有那么一点可能可以去掀翻的话,那些大人物,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正是因为看不见丝毫正面去刚的希望,所以才一个个地绞尽脑汁地去逃避去希望苟活。 就如同,再大的数字,只要乘以零,那最后,还是零。 “他…………醒…………了…………” “谁?你说谁?” 周泽顿了一会儿,联想到老张能够化身獬豸,试探性地问道: “半张脸?” 狗村最靓的仔? “嗯…………” “你不会是打算拿他当你的替死鬼吧?” 联想到老道和菩萨,周泽觉得,这个套路,似乎是可行的。 “他………” “他怎么了?” “不…………配…………” ……………… 谛听的身躯,已经干瘪了下去,而獬豸的身体,也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 最终, 獬豸挡不住了, 它的身躯和灵魂,在和獬豸的角力之中,走向了崩溃。 老道在那边握紧了拳头,可惜手上没有舞球,否则老道真可能会跨着大腿蹦蹦跳跳给獬豸加油,顺带露出自己道袍下的**。 谛听的崩散,让獬豸在冲锋的道路上,没有了阻碍。 獬豸冲到了菩萨的面前, 菩萨依旧一只手握着自己的面具, 还是没有摘下来。 “砰!” 菩萨的身躯被獬豸顶了上去, 恐怖的冲击力袭来。 一道道金光,自菩萨身上溢散出去,他现在正在承受的,是先前谛听所承受的一模一样的局面。 “呼!” 老道睁大了眼睛, 快了, 快了, 快了! 然而, 就在这时, 獬豸的身体, “砰”的一声脆响, 最后剩下的半透明身躯, 也在此时彻底化作了点点星辉,开始向上飘去。 獬豸, 老张, 上天了。 周泽抬着头,目送老张飞升。 老道则是彻底傻眼了,因为那边落在地上的菩萨,虽然袈裟残破,虽然肉身重创,虽然各种各样的负面属性都可以加上去,但他并没有陨落! 且, 菩萨的手, 还死死地攥着自己的面具! 完犊子喽,完犊子喽。 老道舔了舔嘴唇,就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啊,獬豸要是能多坚持个十秒钟,可能这世上,就再无地藏了! 这会儿,老道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周泽。 让他无语的是, 周泽却还眼含悲伤的,在为老友送别。 此时,末代府君真的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他是真的不清楚,对面的这一人一狗,究竟是在玩儿什么画风? 全程,他们似乎只是在当一个看客,尤其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到这个时候了,老道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恶语相向地翻脸,只能道: “哥,我这儿身上还有几两肉,要不您看着,都给吞了呗,给我留点儿碎渣子就行了。” 这是老道的真心话, 也是如今之下, 唯一可见的破局方法了。 獬豸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给自己脑壳上折腾出了一把椅子; 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把对面boss的一个坐骑给爆掉了,也是没谁了。 老道清楚,赢勾是需要祭品的,只要有祭品,让赢勾短时间内恢复个几成的实力,那么,哪怕菩萨摘下面具,也不怵了。 赢勾是没实力了,但老道是有实力却不能用,否则就前功尽弃,正好二人可以互补一下。 只要能挺过这一劫,等轩辕剑的风波之后,无论先前受了再大的伤,他都能想办法去复原,甚至,没有了那种桎梏,他完全能继续前进!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向老道, 老实说, 能这么云淡风轻地毫不犹豫地说出让别人吃掉自己的话来, 足以可见, 这位末代府君大人, 其心性, 到底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讲真,这位末代府君,周老板确实没多少好感,和他相比起来,周老板还是觉得老道更可爱一些。 而这时, 那边的菩萨,慢慢地站了起来,整个动作,很慢很慢,诠释着什么叫“风雨飘摇”。 菩萨的手, 还继续捏着自己脸上的面具。 不过,在菩萨身前,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里,是谛听先前变成人时的形象。 谛听,已经死了,在獬豸升天前,被獬豸撞死了。 此时还存在的,只是谛听最后一点的意念,如果带回去继续滋养的话,还能多维系一段时间,若是就这么放在这里,没多久,也就消散了。 “还能看得见。” 菩萨这话是对面前的谛听说的。 “看得见。”谛听点头,声音有点虚幻。 看样子,菩萨是打算摘下面具了。 老道的一颗心,直接提了起来,直接窜到了周泽身边,估摸着恨不得自己拿刀给周泽割肉。 完咧,对面要放大招报仇咧,得快! 这些动作,自然都收入了菩萨眼里。 菩萨笑了, 笑得很不像一个空门中人。 “这是气疯了,你快吃啊,快吃啊!” “人被你害这么惨,不气疯了也不可能。” “哥,您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 那边, 菩萨抬起头, 看向上方那浓密的星辉, 那是一条路, 獬豸的升天之路, 它将会和水蒸气一般,回归于天上。 “陆放翁。” 菩萨喊出了这三个字。 老道当即打了个哆嗦。 周泽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老道,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本尊和外面的行走保持同名的?” “…………”老道。 老道恨不得直接开口骂人了,哥,都啥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意这个问题? “陆放翁,其实,我们,不是一类人。” 菩萨开口说道。 “啧啧,废话,本府比你聪明!”老道习惯性地输人不输阵。 菩萨摇头,道: “不是聪明不聪明,而是我,从未在意。” 不知道为什么, 在此时, 周泽看着前方的菩萨,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当初第二次大脑地狱时,那个站在虚空中抬头望天的菩萨身影。 被接二连三地揍下去之后, 他又继续地上来,继续望天。 “呵呵,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你瞅着,本府今天倒要看看,就算你摘下了面具,是否真的能够拉着本府一起陪葬!!!” 菩萨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 道: “蝼蚁只能看着地面,而人,却能看见天。 陆放翁,这阴阳,欠我一千年!” “嘿嘿,终究还是心里不服气,来呗。” 说着, 老道插着腰,背对着站在了周泽的面前。 周泽向前一步,靠近了老道。 “你曾问过我什么?”菩萨开口道。 “啥玩意儿?”老道不解。 其实,是因为菩萨这话,不是问老道,而是问的谛听,一个,即将彻底湮灭丝毫无存的……谛听。 “菩萨,这天上,到底有什么?” 谛听的幻影很恭敬地问道,一如它还活着的时候,每次遇到不解的问题,都会向菩萨求解。 “我不知道。” 菩萨回答道。 “这世上,还会有菩萨不知道的事?”谛听又问道。 “所以,得,上去看看。” 菩萨最后,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陆放翁。 没有鄙夷,没有嘲讽,没有高高在上,有的,只有平静。 而周泽,则慢慢放开了自己抓着老道脖子的手,没有真的开口咬下去。 放在面具上,已经很久很久的手,终于动了。 面具, 被摘了下来。 老道身子一紧,放在身后的双手不停地舞动着,示意周泽快啊,快啊,再不吃自己,就真的来不及了!!! 千年谋划,就为了躲过轩辕一劫,他不想功亏一篑,也决不允许失败! 摘下面具的菩萨,露出了一张……一张很普通的脸。 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五官, 没有丝毫的惊艳, 普通到,你甚至很难第一眼去分辨出,他到底是男是女。 “哐当!” 面具掉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 佛光万丈! 一袭金色的袈裟自虚空中出现,落在了菩萨身上,一道金色的印记自菩萨眉心浮现。 比之先前菩萨动手时,更盛数倍的恐怖佛光普照而下! 四周虚空之中, 仿佛出现了无数虔诚的身影,他们在祈福,他们在倾诉,他们在祷告,无数的信仰香火开始向这边汇聚。 空间,开始了扭曲,就连上方原本已经消失了的空门,都再度显现了出来。 虽然,它已经在獬豸先前的摧残下早已残破不堪了,但它依旧在摆动着自己仅剩的那点门板,在欢迎,在迎接,一位新佛的到来。 然而, 菩萨直接无视了那扇门, 当年, 他是从那扇门里出来的, 就没想过再回去。 同时, 菩萨也无视了下方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末代府君。 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意味着他的存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原本,菩萨的计划是,提前找到老道,在轩辕劈向自己之前,迫使老道暴露,以解开自己的大劫。 但现在,失败了,其实,须弥小世界的被破坏,早就标志着这场计划的失败。 身受重伤的他,没了须弥小世界做掩护和阻碍,在逼迫末代府君不得不出手后,也很难挡得住末代最后气急败坏地反击! 毕竟,末代是不能用力,而不是他没有力气了。 眼下, 面具已经摘下。 他主动要走向结束了,宛若沙漏被倒置; 他可以选择向末代府君出手,可以看看,哪怕有幽冥之海主人的庇护,这末代,是否真的能够独善其身! 他可以拉着末代,这个挖了坑坑了自己的人,一起陪葬! 他有这个机会,他有这个能力! 但, 菩萨没有选择向周泽那边的出手, 而是抬起头, 向上看, 他的身形, 也在向上飘去。 余生最后的绚烂,他不愿意去拉着末代去陪葬,这对于他来说,和当初地狱大变时,面对反复出现的赢勾和初代,他都懒得去和他们打架,他们要打自己,就打呗。 他的眼睛, 一直看着天。 菩萨, 越飞越高, 谛听的幻影,也一直陪伴着他,一起向上飞去。 老道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他笑了, 然后又不笑了, 但不笑了后,他又不晓得自己该做出何种的神态出来。 他有些懵了,也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 先前菩萨一直手捏着面具, 原来, 自打这个须弥小世界破损后, 他其实就已经放弃鱼死网破了。 他在等,等獬豸升天时,给他指引上去的道路,给他指引方向,仅此……而已。 既然不能活下来, 那就用最后一点时间, 去看看自己想要看的风景。 比如, 这苍穹的颜色, 比如, 那把让诸多真正巨擘都闻之变色的轩辕剑! 这, 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可恨这世间,不能多给我地藏……一千年! 菩萨的身影,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在下方, 隐约可见, 那道身影双手合什, 宛若最为虔诚的求佛者, 将要去探寻自己这一生所追寻的真相; 要去看一眼,这一世,都渴求的风景。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第五十九章 沉默 菩萨上去了, 他做出了一个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选择, 其实, 这千年以来, 他确实是一直都坐在地狱最高的那个位置, 但他的目的和追求,并不是这个。 古代帝王,求仙问道,甚至穿着道袍上朝,并非是因为痴迷于佛道,仅仅是为了想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更久一些。 菩萨不同,毕竟,哪怕是拥有了整个地狱之后,他所有的,无非也就是泰山顶上的一座单开的小庙外加小庙前的一小块花圃罢了。 他只是一个求知者,一个求佛者,他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有着一种本能地好奇。 只可惜, 他失败了, 失败于末代府君的算计, 也失败于其对手的层次,确实不是他所能完全应付下来的, 失败于……年轻。 上天前, 菩萨曾说过一句话: 这人间,欠我一千年! 若是他能多有一千年, 一切的一切,也都将不同。 这里面,没有多少不甘,也不见丝毫的愤怒, 有的, 只是深深的遗憾。 遗憾于,他原本可以更从容地去看自己想要看的风景,而非这般急促匆忙。 但,其实,他也没有失败。 菩萨一直与世无争,垂帘阴司,并非是为了追求权力的渴望,而是去看风景前的一个步骤。 于他而言, 自己这下面, 到底是十殿阎罗还是十常侍, 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谁能让自己有更多的可能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他就让谁上台。 千年以来,他的名字,早就和阴司无法区分开,但你真要说他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还真很难说的上来。 无论是人间寺庙里的那个小僧,还是地狱泰山小庙里的菩萨, 这些, 都只能算是他的一个过程,是他的旅途,是他歇脚的驿站。 人间、佛界、地狱, 于他而言, 都只是过客。 他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有太多的准备,还没来得及做。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阴阳的秩序,还没亲自扭转过来; 泰山小庙供桌上,依旧是空空如也; 到头来, 只能稍显唏嘘地感慨一声, 人生,因缺憾而美丽吧。 须弥小世界彻底崩溃了,像是一场梦,醒了,也就没了。 如它忽然地出现,又是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板擦,将这里曾存留的痕迹,一并地擦去。 这里曾发生过,曾出现过谁,除了少数当事人以外,都将被彻底地湮灭。 病床,还是那个病床,床头柜里的烟盒,依旧空空如也。 周泽坐在床上,在隔壁,老道盘膝做在那儿,双目无神。 “呼…………” 周老板长舒一口气,呼出的,是空气,留下的,是空虚。 老张来了,老张又不见了。 往伤感方面去说, 以后,再想见一面老张,估计都不可能了, 之后书屋开饭时, 门口也不会再有一个人卡着饭点走进来, 故作惊讶地喊一声: “哟,真巧啊!” 往好的方面去说, 以后, 小峰可以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在晚上看星星, 一个看的是父亲, 一个看的是爷爷。 唯美的事物之所以唯美,因为它一直被拿来掩盖伤痕,较真不得。 周泽下了床,他要下去买烟。 尼古丁早已对周老板的身体没丝毫作用了,但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排解一下自己现在的情绪。 可能,对绝大部分烟民来说,香烟,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种仪式感。 老道依旧坐在病床上,双目无神。 周泽弯腰,凑在老道面前,把手放在老道面前挥了挥。 老道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嘴唇微动。 这一幕,像是一个年纪大的人,即将心肌梗塞。 “安全了。” 周泽说道。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危局,终于被解开了。 那座一直压在众人心里头的大山,那尊菩萨,也不见了。 他去看他所想要的风景了,他也,再也回不来了。 “你说…………” 老道有些迷茫地开口道。 “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忽然觉得。” “觉得什么?”周泽找出老道的钱包,取钱出来。 “我怎么忽然觉得,和地藏比起来,我有些,有些上不得台面呢?” 老道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浑浊。 显然, 末代还没离开, 老道还没变回老道。 实际上, 在菩萨主动上天,去见轩辕剑之后,也意味着末代府君的千年谋划已经成功了。 他,也无需再变回老道了。 周泽尽量不想让自己朝那个方向去想,刚刚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哪怕只是短暂地自欺欺人,周泽也想让自己再缓缓,再缓缓…… 末代,可以回去了。 只要他愿意,他大可以现在就回地狱,九常侍那帮家伙,刚刚把地狱打扫干净,正好可以给他腾地方。 府君归来,万众顺从,揭竿而起,喜迎王师,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毕竟,末代的形象,早就在千年以来的谈资之中被作践到了极点,且地狱经过了十殿阎罗时代的温顺煮青蛙再经历九常侍的大清洗,也不会有多少人再对府君,对泰山,抱有多少感情了。 但这些,都没关系。 只要末代回去能把九常侍收拾掉,这地狱,还是他们老陆家的。 又或者,他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去静修,用他先前的话来说,就是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将其失去的千年补回来,到那时,他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替死鬼的菩萨,已经上去和轩辕剑见面了。 眼下的末代,就如同刑满出狱的犯人,可以尽情地去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外加他和赢勾不同的是,他还很强,他还有资本,没有寸进但底子却仍然很厚,他大可以潇潇洒洒,可以去无拘无束。 只是,眼下,他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种高兴的情绪。 “确实有点儿。” 周老板向来是不会安慰人的,而且,他这会儿也不想安慰他。 “哈,呵……” 老道笑了两声, 吸了口气, 道: “你说,我怎么就被他比下去了呢?” 一辈子要强,原本以为自己是胜者,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胜者,但到头来,却没有体会到丝毫劫后余生以及作为胜利一方的喜悦。 反而, 唇瓣发苦。 “你在这里先不要走,我去买个烟。” 老道茫茫然地点头。 周泽走出了病房,坐电梯到了一楼,去了医院里的超市买了烟,随后没做什么耽搁,又坐电梯上来了。 末代府君随时都可能离开这里,因为周泽想不通他到底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书屋。 之前的吩咐,也只是提一个要求,至少,得让我和老道道个别,再蹲在一起,抽根烟。 进了病房后,老道依旧呆呆木木地坐在那儿。 周泽递出一根烟,老道摇摇头,没接。 周老板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在旁边床上坐下。 没变回去,老道还没回来。 “唉…………” 老道又叹了口气。 “我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也不清楚,就是忽然感觉,挺没意思的。” “你活下来了,你赢了,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称王称霸了,不挺好的么?” “好么?” “矫情了。” “是么,或许吧,你说,他为什么不来和我同归于尽?” “他不是自己都说了么?” “不屑么?” “是不值得吧。” “不值得?” “嗯。” “我,居然能让他觉得不值得! 他地藏,到底有什么资格来无视我! 他分明就是打不过我们,玩儿不过我们,所以才故作洒脱地飞升上去! 这帮家伙,最喜欢装腔作势演戏了,是的,他肯定就是这样想的。 什么你来人间一趟,你要去看看太阳! 都是借口,都是敷衍! 他是个失败者,他那么做,那么选择,无非是想让自己走得更体面一点。 他只是为了自己感动一下自己,顺带,再恶心一下我! 那个人,从一千年前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看透他了,哈哈哈,他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就是的! 他走时的那些话,他最后的选择,不会影响到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得逞的,绝不会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周老板干脆顺着老道的话点头,同时,吐出一口烟。 “我赢了!” 老道伸手指着自己的脸, “我是赢家,我赢了,我活下来了!我还是我,我还是我! 我没跟那头法兽一样,变成了规则,这和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自己糊弄一下自己罢了。 我也没有重伤,只要我现在想,我就能马上打回地狱去! 我可以今晚就回地狱,把他的那座小庙给铲掉! 什么十殿阎罗,什么十常侍,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是是是,您可以的,您厉害。” 周老板附和地近乎敷衍。 “我还是我,我失去了一千年,但我还能全都拿回来! 地狱,还会是我的! 泰山,还会是我的! 阴阳,还将为我所控! 我的位置, 我的荣光, 我的未来, 我的大道, 我的两只猴……” 老道, 沉默了。 第六十章 聋了? 周泽伸手抖了抖烟灰, 难以想象, 在几个小时前, 末代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末代, 他敢豪言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府君一脉传承, 他自信于自己足够优秀,祖宗的家业,丢了,也就丢了呗,反正只要他愿意,他能够打下一片更大的家业。 他洒脱,他坚定, 那个凉亭内, 血肉相佐做菜入酒的白衣男子, 似乎在这一刻, 直接倾颓了。 比楚留香还楚留香的身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坐在村口的槐树下,看着夕阳低落。 他是聪明的,也是优秀的,连他的祖宗,初代,也曾当着赢勾的面,称赞过自己的这个“不争气”败家子。 周泽不是心理医生,也对自己安慰人的技术水平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他不清楚末代是类似于那种“老人大愿得偿”,类似于终于见到自己的大孙子结婚了,婚礼第二天就脸上带着笑在睡梦中离世的那种状态。 又或者是,先前因为头顶上一直有轩辕剑的威胁存在着,所以,整个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和轩辕剑的博弈上。 等赌局结果出来, 环视四周时, 到乡翻似烂柯人; 前一千年,你想要什么? 想要活着。 千年后呢,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 如果是按照心理医学的角度,这个,是不是应该命名为“轩辕剑心理创伤综合症”?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是我发小,他水平很不错,等回通城后,我可以介绍你去看看他。” 周泽觉得,王轲应该感激自己,因为王轲不会想到,自己替他介绍来了一个多么尊贵的客户。 若是日后末代重掌地狱的话,王轲说不定能依靠这段香火情过一把当彭祖的瘾。 “呵呵。” 老道笑了笑,伸手,从周泽那里抽出了一根烟,咬在了嘴里。 周泽把打火机丢给了他, 老道把烟点燃, 没吸, 只是用两根手指夹着,看着它在燃烧。 “你可以继续回去思考的。”周泽提醒道。 在你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可以让真正的老道回来。 老道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 忽然问道: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到我这个时候时,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对于我来说,这辈子,每过一天,都算赚的了。既然是占便宜的事儿,占了好几年了,也该心满意足了。” “不会满足的,不会的,呵呵呵,哈哈哈哈,人,是不会满足的,真的,永远都不会。 尤其是这便宜,和优待一样; 短时间内,人可能会对这种便宜感激涕零,对这种优待发自肺腑的感激。 但只要时间长了,这占便宜就不叫占便宜了,这优待也就不叫优待了。 这叫理所应当,这是他们本该就有的东西,他们拿的心安理得,享受得理直气壮; 至于, 感激这种东西, 呵呵, 就是个屁。” “那是你的想法。”周泽耸了耸肩。 咸鱼的佛系心理,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老道舔了舔嘴唇, 道: “我会等着看的。” “看呗,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得,本来我还期待着你要是成功了,能分享分享经验来着,毕竟,如果真的可以继续活下去,谁愿意就这么结束不是? 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说心里话,好在你不是普通的七十岁老头儿,否则我还真担心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能直接从这楼上跳下去。” “我没那么脆弱。” “行吧。” “老板!” 就在这时,安律师和莺莺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先前下去买烟时,周泽就给安律师发了消息,不管怎么样,这一个难关算是过去了。 安律师和莺莺来的速度很快,或者说,二人可能早就动身了。 “老板,你受苦了。” 莺莺站在周泽面前,仔细看着周泽身上的病号服,外加脸上清晰的疲惫。 “没缺胳膊断腿的,没事。” 虽然这阵子在医院里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但总算挺过来了。 老板这边有莺莺, 安律师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儿到在此时和莺莺去争宠,先天多个把儿的累赘,争不来的。 所以, 安律师直接把注意力先放在了老道的身上。 “哈,老道!” 安律师走到老道身后,用自己的胯下顶了老道一下。 老道手里还夹着烟,回过头,看向安律师。 安律师一把抱住了老道的肩膀,嘿嘿坏笑道: “这几天我可没闲着,附近这地儿的发廊什么的,我都打探清楚了,有一处地方,里面有好多个奶奶…… 呸呸呸,是小阿姨。 得, 咱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带你去。” 如果你问安律师,为什么一直对老道这么好,甚至不惜为此转变自己的口味。 安律师肯定对你先翻个白眼,回应一声:放长线钓大鱼。 只可惜, 眼下大鱼已经在他面前了, 他却还浑然不知。 “对了,老板,老张呢?” 安律师搂着老道扭头看向周泽。 他在等待着答案。 “在上面。” “老张受伤了?” 周泽摇摇头。 “成仙喽。”老道开口道。 “哦,嗨,咱得为老张高兴不是,人家说,家里祖坟冒青烟才能让子孙后代蹦个状元出来。 老张头真得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老张家的祖坟还好不,这是直接成仙了,祖坟不得直接火山爆发啊。” 说完这些, 安律师咬了咬嘴唇, 显然, 在这件事上, 他是很愧疚的。 “老板,其他人都在酒店呢,我们回去吧,我给你洗个澡。” “好。” 周泽确实是想洗澡了,在这医院里,只能自己将毛巾打湿了擦擦身子,而且还得时刻保持着小心翼翼。 眼下, 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事儿能比得上躺在浴缸里闭着眼享受着自家女仆的按摩服务了。 太多太多的思绪,需要丢到一边,隔离一下。 四人离开了住院楼, 周泽坐进了后车座,随即,老道拉开后车座的车门也坐了进来。 这让想要跟在后面挨着老板坐的莺莺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还是走到了副驾驶位置坐了进去。 “老安。” “啥事儿,老板。” 安律师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头问道。 “你明天再来医院一趟,把出院手续办了。” “嗨,走就走了,办这干嘛呀。” “住院时,里面预存了不少钱的。” “明白,老板,我晚上就过来。” 车子发动了,半个小时后,众人回到了一开始住的网红酒店。 周老板感到有些恍惚,似乎,原本还想着来度假的,而这一场度假,也就刚开了个头,接下来就陷入了菩萨来临的这件事。 电梯到了,莺莺和安律师先走了出去。 “老板,我先去给你放水。” “那我先去喊一下他们。” 周泽和老道倒是都没急着走出电梯,当电梯门要自动关闭的刹那,周泽伸手挡住了。 他看向老道,有些疑惑道: “不回去?” 都到这儿了,还不把真的老道放出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周老板清楚,现在无拘无束地末代,是自己和赢勾所无法真正控制的话,他是真想用强硬的方式让老道回来的。 毕竟, 和这位有些神经兮兮一会儿雄姿英发一会儿喋喋不休的末代府君, 周老板还真没什么感情。 老道看了一眼周泽, 道: “再说。” 说完, 老道走出了电梯。 “至少得让我们道个别吧?” “我有数。” “老板,这里,这个房间。” 安律师已经站在门口喊了。 随即, 等周泽和老道进来后, 安律师先给周泽搬了把椅子放在了首位,结果椅子刚放下来,老道就坐了上去。 “额…………” 安律师微微皱眉,也没说什么,只当是老道累了,一路上好像老道也没说什么话,估摸着是被吓坏了吧。 又或者是,被老板拿来发功发电发狠了?透支了? “老板,你坐这儿。” 安律师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许清朗,小男孩,白狐,等等,所有人都在。 老张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手里拿着一瓶白酒,自顾自地喝着,怪不得一进这个屋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他应该是在先前就得到了安律师的讯息,知道了老张的结局。 “来来来,不管怎么样,这次的大劫咱算是过了,我们一起举个杯,为离开的战友,为凯旋的老板!” 安律师从房间小冰箱里取出了一瓶上档次的红酒, 他对咖啡没什么研究, 但对红酒,却有着极高的品味。 拿出杯子,单独地先给老板倒一杯。 正当安律师准备把这杯酒递给老板,让老板先发言说些话时, 老道自顾自地把那杯酒先拿了起来, 牛嚼牡丹似的喝了一大口。 “这…………” 安律师当即一脚轻踹在了老道的屁股上, 笑骂道: “你这老东西糊涂啦,有没有眼力见儿,老板还没喝呢!” 在老道身上是长远投资,而老板,则是眼下的话事人,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老板不在时,舔老道; 老板和老道都在时,肯定老板最先。 这点逼数,安律师还是有的。 老道微微皱眉,却依旧端着酒杯。 周泽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弧度。 “啪!” 安律师一巴掌轻拍在了老道的脑袋上, 伸手揪住了老道的耳朵, 把嘴巴凑过去, 疑惑道: “聋了?” 第六十一章 匡扶泰山! 老道默默地放下了酒杯, 安律师又马上给周泽倒上了一杯, 周泽端起酒杯, 老实说, 这会儿他没有多少说话和说故事的兴致,他有点累,想歇歇,只能笼统地说一些安抚军心的话: “菩萨已经没了,暂时,我们可以休息休息了。” 说完, 举起杯子, 喝了一口。 随即, 周泽起身,对安律师道: “准备买明天的机票吧,我们回去。” 说完,周老板就离开了房间,莺莺应该已经把浴缸擦拭好也放好水了。 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后老板就去休息了,在场的书屋众人面面相觑。 “都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老板现在累了,今晚就不聚餐了,我待会儿还得回去帮老板办出院手续,还有一笔预付款在医院里没提出来呢。” 众人点点头,也都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房间,虽然觉得周泽的情绪太过低落,但毕竟面对的对手是菩萨,应付下来肯定是身心俱疲的了。 明天回去,但至少今晚,可以真正意义上睡一个好觉了。 毕竟哪怕不是他们在一线去战斗,但一想到一线的对手是菩萨,这段时间的心情,也确实够沉甸甸的。 屋子里, 就只剩下继续靠在角落里喝酒的老张头以及老道和还没离开的安律师了。 老道默默地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安律师叹了口气,拿起红酒瓶给老道又倒了一杯,感慨道: “老道啊,辛苦你了啊。” 老道默不作声,继续喝酒。 安律师提着红酒瓶转身看向角落里的老张头,问道: “要配点儿红的不?” 老张头打了个酒嗝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安律师。 安律师笑了笑,不以为意,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书屋失去了一个政治正确; 但对于人家老张头来说,是失去了一个直系后代,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舔舐一下伤口。 不过,安律师拿出了手机,对老张头摇了摇,道: “对了,你啥时候悲痛过去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老张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小小的身躯,喝这么多白酒,可真是作践自己的身子,但联想一下人家是从太平间摸过来的尸体肉身,原主人估摸着早下去投胎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确实不好找,但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 “什么消息?” “等你缓过劲儿来再告诉你吧。” “为什么?” “怕你一下子悲喜交加,出问题。” “到底什么事儿!” 老张头借着酒劲喝问道。 安律师也不恼,伸了个懒腰,道: “小峰的那个媳妇儿,你见过的吧,怀孕了。” “…………”老张头。 “你没他们那边的联系方式,我倒是有,微信朋友圈里小峰发了消息,说他要当爸爸了。” “真的,真的?” 老张头马上爬过来,足以可见他内心的激动。 “真的,都检查过了,是有身子了,等明天咱回去后,你可以自己找个法子去看看。 行吧,折了个大孙子,又来了个曾曾孙子,怎么想都不算太亏,反正你现在身上的这个差事也能在阳间经常逗留,时不时地去看看他们呗。 甚至,你还可以在你曾曾孙子上幼儿园时,再找个可怜的早夭孩子的尸身,陪着他一起上幼儿园,哪个小朋友敢欺负他,你就帮他扁回去!” 虽然安律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更像是在调侃自己,但老张头听了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开心。 “也是,也是。” 失去了大孙子,但再培养一个下一代也是极好的,最好能让这新出生的孩子摆脱掉自己这老张家的宿命。 “以后,等这孩子出生下来,有我的庇护和教导,绝对不会差的,嘿嘿。” “得了吧,你算哪根葱?他爷爷在天上看着他呢。” “对头,对头,阿丰在天上会保佑他的,会的,行了,有下一代了,反正书屋这边,也不用再让我去做什么大事儿了。 等过阵子我回阴司办个交接,哪怕以后不得再晋升了,甚至让我削个判官位,重新当一个巡检,只要能让我常驻人间,可以陪着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张上天了,书屋这边也不好意思再让人老张头继续奉献了。 且老张头的性格,或者说是老张家的性格差不离就是这样,往往对所谓的功名利禄看得很淡,否则这一家子也不可能从老张头开始,一代又一代地光荣,一套家族男性合影下来,椅子上放着制服比人都多。 “这可不行!” 安律师压了一口酒,直接呵斥道。 老张头愣了一下,“我自己的事儿,为什么不行?” “老张头,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你既然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就得尽可能地去做一些事情,不求你闻达辉煌,最起码,忠于职守这四个字是个底线吧?“ “啥?” “没有阴司,没有府君一脉传承下来的这个体系。 你,早就已经投胎去了,哪里有这个闲心思还能想着隔着这么多代的含饴弄孙? 这是什么? 这是阴司, 这是府君, 这是从初代府君整治地狱乱局后, 给我们带来的福祉!” “…………”老张头。 老张头本能地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 “老张头啊,你要懂得一个道理。” “啥道理?” “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额……”老张头。 “咱做人,不,咱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鬼,都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说,这个道理,对不对?” “对。” “对什么对,你忠于自己良心了么?” “我…………” “你现在只想着含饴弄孙,你想着敷衍本职,你想着休息,你想着安乐,你想着懈怠,你想着懒惰,但你看看,现在是你休息,是你放纵的时候么?” “菩萨都没了,书屋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老张头不懂了,安律师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书屋?书屋?是的,书屋是咱们家,但书屋,只是小家! 小家现在暂时是安慰了,但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长远?” “是的,长远!” 安律师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台面, 外面, 是大海, 此时大海倒是成了最好的背景色, 安律师手指大海的方向, 掷地有声道: “现在,地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早些年,十殿阎罗怠政,导致整个阴司上下,全都只剩下了一群蝇营狗苟尸位素餐的废物! 下面的人只顾着赚冥钞,上面的人,醉生梦死,阴阳秩序,也只是稍微摆摆个样子。 实际上呢,是四处漏风!” “额…………”老张头。 “现在,更好笑了,一群太监上台,更是把地狱搅动得乱七八糟,凭颜用人,以貌取人! 你知道么, 老张头, 每每晚上入睡前, 只要一想到地狱现在的乱象,想到地狱万千亡魂的哀苦, 我这心啊, 痛啊! 痛得我根本就睡不着啊!” “你不是因为小男孩不在所以才…………” “但是!” 安律师一声大喝,直接打断了老张头的话语。 “但是,我辈就能因此屈服么? 不, 不, 不, 绝不! 他们会屈服,他们会认输,他们会随波逐流! 但我安不起, 绝不! 我的一颗心,永远向着泰山! 他们可以为了官位为了气运,在十殿阎罗上台时,奴颜婢膝,认贼作父; 但我安不起,绝不会这样! 但我恨啊,恨我一个人,人微言轻,恨我自己没本事,起来反抗之后,却落得眼下这般白身戴罪之人的下场。“ “你不是因为爱…………” “是的,我之所以落得这么个下场,就是因为我对地狱的爱,我对阴司的爱,我对泰山的爱!” “…………”老张头。 “我现在没用了,我只是一介白身,我想做,我有一腔热情,我有满胸的怒火,但我没办法了。 然而,你有啊,老张头! 你现在是判官,你有能力去为地狱做一些事情的!” “不是,安不起,你今天…………” “我今天是看见了希望了! 菩萨没了, 压在我们头顶上的那座大山,终于没了! 我看见了地狱光复的希望,我看见了地狱迎来光明的那一天! 我激动啊,我自豪啊,我血脉喷张啊! 老张头,答应我,现在还不是懈怠的时候,请你继续好好地坚守自己的岗位,我相信,眼前的黑暗,是短暂的,胜利的黎明,就要出现了! 在这个时候,你必须坚持住,要知道,忠臣良将们,已经不多了。 我恨啊,我恨我只是一个戴罪之身,一介白身,我恨啊,恨我为什么不是判官,恨我为什么现在不是阎王,恨我为什么不是平等王! 如果我是的话,我绝不会让阴司堕落至此!” “啥黎明啊,你看看咱们老板,他那么懒,怎么可能…………” “地狱的未来,地狱眼下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正统不在,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府君一脉重新回来,让那座巍峨的泰山,重新散发出光芒! 你知道么,老张头, 自打我当了鬼差那一刻起, 我心里, 就有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 叫, 匡扶泰山!” 第六十二章 好 其实,从在医院里,当安律师问“老张人呢”的时, 老道的回答是:成仙喽。 以安律师的政治敏感性,不可能愚钝到在但是没反应过来。 回来的路上,安律师一直都没说话,先前老板在房间里时,安律师还笑骂老道没个规矩,反问他是不是聋了。 一是因为那时自家老板在场, 你身为书屋的一名员工,却当着现任老板的面对别家公司的总裁点头哈腰的,这算什么事儿? 领导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了。 身为阴司场上的老油条,安律师又怎么可能会去犯这种错误? 二则是为了营造出自己还没意识到老道已经不是老道的假象, 为自己接下来的“发言”做一个铺垫, 可以显得更为真诚! 至于“老道”是否会发怒,这是不会的,这一点,安律师可以确定,一来末代府君大人既然和老板一起回来了,那显然现在还算是和自家书屋处于一条战线上的; 二则是那种自己身份没被旁边没眼力见儿的小人物看破看那个小人物尽情表演, 这是能够给大人物带来爽感的; 安律师不介意自己去充当小丑和不开眼的龙套角色, 毕竟, 谁叫他不是主角呢? 至于末代府君会不会看穿这一切, 这不废话么, 肯定会看穿的啊, 但就算能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你也得表演啊,不然拿什么赚印象分? 府君体系都断绝一千年了,哪里还来个什么忠臣良将,你当人家傻啊? 老道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了茶几上。 起身, 没对安律师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走到门口。 安律师的目光,一直盯着老道的背影。 这是多么伟岸的一个背影,在这个背影里,安律师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前途,看见了自己的未来,看见了金碧辉煌,看见了衣锦还乡。 终于, 这个背影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你认识什么画家么?” 老道问道。 “您要哪一类的?”安律师问道。 老张头听到这个“您”字时,如遭电击,他是为人正直,但为人正直并不等同于智商待充值。 “水墨画吧。” “今晚就能认识。” 安律师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 “那就,明天见吧。” “好的,明天下飞机时就能看见。” “辛苦了。” 安律师闻言,腰弯得更低了,诚恳道: “您辛苦了。” 老道离开了房间, 安律师当即长舒一口气, “噗通”一声坐了在了地毯上。 “他,他是,他是,他是…………” 老张头有些语无伦次了。 安律师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一口,再缓缓地吐出烟圈, 道: “他是谁,和你有关系么? 还不回家奶孩子去?” ……………… 飞回去依旧坐的是东海航空,小飞机,头等舱也就八个位,买的时候,只剩下三张了。 关于这三张头等舱票的分配,其实很简单。 至少,对于安律师来说,很简单。 老板和莺莺坐一起,因为老板需要在飞机上休息补觉。 老道一个, ok, 分配完毕。 不过, 当除了老张头以外其余人排着队进舱后,看见老道居然坐在老板后面时,都有些惊讶。 好在,大家都是人精。 老道的真正身份,大家也都有耳闻。 此时老道受到大管家安不起这般的优待,绝对不可能是安律师忽然脑子抽筋玩儿起了什么“尊老爱幼”。 只是,这一幕体现出来的讯息,还是让人太过震惊。 就像是你家隔壁的王二狗忽然有一天敲开你家的门告诉你,原来他是首富的私生子,现在要回去继承家产了。 总之, 不管众人带着怎样的情绪坐进了自己的经济舱位置, 周老板反正上飞机后谢绝了空姐对用餐的询问,直接靠在了莺莺的肩膀上,睡着了。 昨晚其实也没干嘛, 想干嘛也干不起来不是? 就是睡觉了, 但还是困, 周泽觉得可能是在精神世界里帮獬豸找独角时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又或者是这些天日子太过煎熬,所以失去过去之后,除了疲惫还是剩下疲惫。 周老板成功地在飞机起飞前就睡着了, 当飞机着陆时才醒来。 这是最为完美舒适地坐飞机过程了,没坐过飞机或者次数不多的人可能会觉得很兴奋,惊喜地感受着飞机起飞时的感觉,顺带看看外面的云海蓝天。 长久坐了之后,就会感觉被塞在沙丁鱼罐头里还真没有家门口的公交车来得舒服。 伸了个懒腰, 倒是没觉得精神饱满, 只是感到又是一阵睡意袭来。 好在通城的兴东机场很迷你,下飞机后晃悠几步也就到航站楼前了。 黑小妞和小luoli开车过来接机,留守的人太少,没办法做个横幅出来顺带像是拉拉队一样喊几嗓子“欢迎欢迎”。 安律师主动地跑过去打开了车门,先让周泽和莺莺坐进了后车座,同时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老道坐了进去。 他自己, 则负责驾驶。 至于其余人包括开车过来的小luoli和黑小妞等人,都只能在航站楼前面打出租车。 上车后, 可以躺得更舒服一些了。 周泽脑袋枕在莺莺的腿上,继续眯着眼。 脑袋下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头发和莺莺腿上丝袜的摩擦,那应该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响之一了吧。 老道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沉默不言。 等到了书店门口时,安律师殷勤地下来开车门,让自家老板和莺莺下了车。 “老板累了,让老板早点休息吧。”安律师殷切地嘱咐道。 等看着莺莺搀扶着老板进入书店后, 安律师又马上上了车。 呼吸,有些急促,鼻尖开始冒汗。 也就是安律师这几年见过太多次大场面了, 带阎王嫖过娼的成就都点亮过, 所以坐在府君身边时, 才能让自己表现得尽量自然一些。 没看正直如老张头,今天上飞机时看见老道坐那儿时,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么? “我这就送您去见画师。” 安律师的人生信条有很多,但有一条,肯定首屈一指,那就是领导的吩咐必须完成。 老道点点头。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军山风景区下面的一处别墅群内。 联排别墅,院子里是一个小亭子。 亭子上挂着两幅匾额,虽然故意做旧了,但还能看得出很“新”。 一边写着:众生平等 一边写着:安享太平 一点都不对称,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安律师按了门铃, 很快, 一个发虚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 尤其是搞传统文化方面的人来说, 你没点儿白头发白胡须还真像是缺了点什么。 “秦兆明,通城书法协会副会长。” 安律师马上做起了介绍。 “你好。” 对方也很热情地打着招呼,也不晓得安律师到底用什么方法,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就把人家收买了。 当然是“收买”, 要知道自家这次是带着谁来的, 安律师可不想对方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什么文人清高的模样, 自己倒是无所谓,要是自己身边的这位不爽了,呵呵………… 你说,你不求做官,不求做富贵,那你还能永远不做鬼么? 对方热情地引着安律师等人进了客厅,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真像是领导来视察时事先做了清场。 客厅正中央,原本吃饭的桌子早被换成了一张画桌,笔墨都早已经准备就绪。 安律师站在旁边,微笑中带着些许的矜持。 “您要画什么?” 秦老先生问道。 老道走到画桌前, 道: “山水。” 额…… 老画师愣了一下,这个,好宽泛啊,所以,下意识地看向安律师。 “就画山水。”安律师重复道。 “就画山水?” “画!” “好。” 画师准备开始了。 老道默默地走到画师身后, 闭上了眼, 忽然间, 老画师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林深茂密,翠竹琳琳,溪水潺潺。 随即, 老道走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您喝什么茶?这里有上好的龙井和毛尖。” “可乐。” “…………”安律师。 呼吸稍微打断了一下, 安律师继续认真地问道: “加冰还是常温?” “加冰。” “马上来。” 等安律师端着加冰可乐出来时, 看见老道已经坐在凉亭里了。 安律师送上了可乐,同时还摆放上了一些干果。 老道坐在那里品着可乐, 安律师就在旁边候着。 时间, 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上午, 一直站到了日落。 客厅里的画师似乎不会渴也不会饿更不会累,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他还在继续精神奕奕地作画。 安律师也不敢渴不敢饿也不敢累,继续保持着站姿,像是仪仗队特训出来的。 老道用手拿起一把果脯,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终于, 开口道: “你想要什么?” 安律师顿时一惊, 随即习惯性地跪倒在地, 诚声道: “我别无所求!” “好。” 安律师神情激动无比! 然而, 五分钟过去, 一刻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月亮都已经高悬了, 晚风都开始凉人了, 除了那个“好”字后, 就没了…… 第六十三章 你不配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甚至,可以说是响亮。 哪怕你一直闭着眼,想要告诉自己不要去关注这些,不要去理会这些,都已经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了; 但那声音,却一下又一下地在你的心里炸响。 炸得你脑袋嗡嗡嗡,炸得你的意识陷入了一种混沌。 无可奈何之下,最终不得不睁开眼,抬起头。 周泽从地上坐了起来,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梦, 自己的下方,是一层水面,四周,则是漆黑一片。 哦不, 这一次, 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前方的视线里,水面之下的那个身影,不见了。 周泽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记忆中的那个位置,脚下,还有一层龟裂残留在那里,但下方,剑鞘,已经不见了。 侥幸的心理,并不存在,周泽也不会天真地在此时去异想天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莫名地恐惧。 人们总是对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产生一种本能地恐惧感,这是人的本能。 周泽转过身, 环视四周, 剑, 去哪里了? 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黑得很彻底,会让你下意识地去联想黑暗的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知疲倦。 周泽慢慢地闭上眼, 既然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就不看了。 只是, 偏偏事与愿违。 眼睛刚闭上时, 自己的胸口位置, 就传来了一阵在绞痛感, 周泽又睁开了眼,低下头,向下看。 在自己左侧胸口位置,一把剑的剑端,已经显露了出来。 轩辕剑, 已经刺入自己身体了? 周泽不清楚,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他没来得及去询问一下獬豸,也没来得及去询问一下菩萨。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想问问他们,你们“大难临头”时,所看见的剑,到底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样, 比起现在在水面下方的影子, 现在已经没入自己体内的轩辕剑, 从程度上来说,激进了不是一点半点了。 隐约间,可以察觉到,剑锋所指,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自己了。 剑尖开始试图向外冒出去,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痛苦。 自己的肋骨正在被疯狂地摩擦着,自己的心脏则是在承受着一边又一边地“搅碎”,像是被丢入了搅拌机里,不断地去重复这种循环。 只可惜, 这还是梦, 梦由你而起,梦也是你的,但往往,梦不会受他的主人去完全制约。 周泽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眼下自己所承受的这个过程,不亚于一场真正的酷刑。 “嗡!” 周泽的双手, 抓住了剑端, 他在尝试将这把剑从自己体内快一点拔出来。 “砰!” 当剑拔出来的那一刻, 周泽感知到自己的生机,似乎正在被大面积地强行抽出, 一种绝望和孤寂的感觉,以无缝衔接般的速度,笼罩下来。 再搭配上此时这个黑暗的环境, 让人不禁联想到了墓葬, 这是, 属于自己的墓葬。 ……………… “呼…………” 猛地从床上坐起。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 熟悉的床,熟悉的陈设,以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枕边人。 莺莺闭着眼,精致的睫毛显得是那么的可爱。 不过,很快,周泽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一般来说,莺莺现在虽然也会偶尔睡觉,但每次自己醒来时,她也会马上有所感应醒来。 类似于现在这种,自己已经醒来了,她还正睡得香甜的情况,近乎没有。 梦, 已经醒来了么?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枝蔓的声音,袭来。 房间天花板上,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植被。 紧接着, 一朵莲花盛开, 卧室里, 也当即弥漫起淡淡的香味。 周泽依旧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莲花下方,长出了一截又一截的莲藕。 莲藕慢慢地拼凑在了一起, 随即, 开始了更为细微的变化。 最终, 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他在书桌后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平视着周泽。 这种对视,并没有持续太久,对方开口道: “回来,就直接睡觉了?” 半张脸的脸上,挂着他的招牌式嘲讽。 语气里,也流露出一种明显的不满。 是的,不满。 复苏后,他发现自己变成了莲藕人,据说,和另一位神话传说的英雄很多人的好朋友是一个路数。 这两天,除了吃了那个妇人以外,他一直在等,等周泽和那个人回来。 他准备了很多话,也设想了很多个场景。 他不会承认是自己紧张和激动了的,作为狗村最靓的仔,他确实需要为狗村的荣誉去多思虑一些东西。 毕竟,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狗村的对外形象,马虎不得。 然而, 让他很无语的是, 周泽回来了, 然后, 没有去蜡像馆找自己, 而是回来后就选择了睡觉。 仿佛八辈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样, 这种姿态, 让半张脸有些气极。 不得已的,他只能自己找上门来。 “困呢。” 周泽伸手,揉了揉眼角。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觉得有些困,也不晓得是这两天的莫名疲乏原因还是刚刚的那个梦,让他打不起精神头。 “或许,你比我,更适合长眠。” 半张脸阴沉沉地说道。 周泽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有些不是太情愿地下了床,习惯性地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摸了摸。 一般来说,莺莺都会在自己所需要的地方准备好烟的。 一包烟,被摸了出来,走到窗户边,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留给半张脸一个站在窗前的疲惫背影。 拉开窗子,晚风徐来。 “复活的感觉,怎么样?” 这像是在唠嗑。 “撇开这具奇怪的身体不谈,还挺不错的。” “死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周泽问的死亡,不是人死了灵魂出来下地狱的那种,而是彻彻底底的终结。 “就像是睡着了,不过,没梦可做了。” “那还不错。” “确实不错。” “咳咳咳…………” 呛了一口烟,周泽单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朝下抖了抖烟灰。 “那个人猿泰山,逃过去了,是么?” 人猿泰山? “呵呵,呵呵和…………” 回过味儿来的周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把府君比作人猿泰山,还真是贴切得很,没一个字是多余的。 “嗯,逃过去了。” “用的,是替死鬼,是吧?” “是的。” “那行吧,我也累了。” 半张脸站起身,走到了周泽身侧,和周泽一起看向南大街的路灯。 “然后呢?” 周泽看向半张脸。 “把我复活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儿的么?”半张脸反问道。 “我不知道。” “但确实如此,否则,怎么解释这一连串的巧合。” “和他,好像没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难道和你有关系?”半张脸脸上带着嘲讽之意问道。 周泽摇摇头,默默地吐出烟圈。 “死过之后,才觉得,活得,可真累,最重要的是,我忽然不懂了,自己到底该怎么继续去活。” “我也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有个发小,水平很不错的。” “有趣。” “怎么,大半夜地不休息冒出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你想代替我们去死?” “感不感动?” “有点儿。”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他,真的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或许吧,但我无所谓了。” 半张脸也是无奈了,忍不住道: “历代的狗里,我知道有很多做舔狗的,那是因为他们没本事,既然没本事反抗,没本事去改变现状,那就只能去当舔狗了。 还有的一些,和我差不多,选择了反抗,可能,就我一个成功了,但其他的那几个,至少,反抗过了。 你倒是一个奇葩,明明有本事去反抗一下,却还是继续当舔狗。” “你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我说,没几天了吧?”半张脸问道。 联想起刚刚的那个梦,剑已经刺入自己体内了。 “确实,快了,应该,下一个,就是我了。” “那你们就试着准备准备吧,趁我现在刚复活,还有点迷茫,还不是那么想活下去,趁我,还没改变注意; 我可警告你,要是晚了,说不定我就不想再当那个替死鬼了。 你和他说说,催催他…………” 周泽把烟头丢入了旁边书桌上的烟灰缸里, 打断了半张脸的絮絮叨叨, 直接道: “他说了。” “嗯,他说什么?”半张脸双手抱胸,似乎很感兴趣。 “要我模仿么?” “模仿吧,越像越好,我倒要看看,他被我感动时的样子。” 赢勾和狗的故事,完全可以仿照府君和猴的故事,出版很多个版本。 周泽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字地模仿到: “他…………不…………配…………” “…………”半张脸。 第六十四章 隔壁老王 对于老画师来说,这一幅作品,可以说是他这辈子以来,最满意的一幅了。 无论是工笔技巧上的发挥还是精气神上的挥洒,都堪称酣畅淋漓,仿佛不是自己画出来似的。 老道走到画桌边,微微点头。 随即,转身离开了客厅。 安律师不需吩咐,马上开始将画给卷起来。 “安律师,那个事儿…………” “放心,答应你的事儿,不会出差错。” 安律师赶忙把画装好,跑出了客厅。 此时,老道已经在坐在车里了。 安律师打开车门,先把画放在了副驾驶位置上,这才坐进了驾驶位。 “您,下面要去哪儿?” “看医。” “医生?”安律师愣了一下,“去看哪家医院?” “有个医生,他姓王,你们老板介绍的。” “额……好,我知道,我知道。” 安律师没有再多问,发动了车子,王轲的家距离这里并不远,都属于狼山景区附近的别墅区,一刻钟后,车子就驶入了王轲家的小区。 “到了,我去喊开门。” 巧了, 今儿个王轲一家子,全都坐在院子里吃着夜宵呢。 主题是烤肉, 但在烧烤架旁边,放着一个小煤炉,炉子上炖着的是王轲家常年不变的特色菜。 小luoli和小男孩此时也坐在小桌边,等着王轲烤肉,小孩子,永远是对这种活动最为感兴趣的。 托自家老婆的福,王轲对如何做肉菜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烤起肉来,自然也是有条不紊。 安律师和老道二人走到门口时,就互相看见了对方。 小男孩先站起身,目光在安律师和老道身上游离。 安律师打了一个手势,小男孩微微颔首,虽然安律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但看见小男孩点头了,安律师也就放心了。 王轲放下了烧烤工具,走到小院子角落里,先洗了洗手,随即主动地走上前。 安律师和老道,王轲都是认识的。 “两位,有事么?” 应该不是来接孩子回去的,那就肯定是来找自己的了。 “是这样子的,王医生,我这朋友呢,有点问题,需要来咨询你一下。” 王轲把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老道看着王轲,嘴角上扬。 王轲点点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老道一样,马上极为客气地道: “老先生,请,先里面坐。” 老道被王轲领着进入了自己的书房,这是王轲平时自己工作的地方,他很少把客人带进自己家里。 待老道坐下后,王轲走到办公桌后面也坐了下来。 安律师倒是没跟着进来,站在门口,帮他们把门关上。 随即,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屋子里的那位王医生,今儿个应该是他的职业生涯巅峰了吧。 我给府君瞧过病。 嗯,这份资历,活着的时候可能没什么用,但要是哪天暴毙了,在下面,可就直接成香饽饽了。 “能说说您的问题么?” 王轲抽出桌上的一支钢笔,准备做做记录,当然不可能像是警察查案那般做很详细的笔录,基本上只是记录一下自己的客户在谈话交流时表现出来的一些心理性格特征。 “我很迷茫。” 老道也是直接开门见山。 “唔,迷茫。”安律师的鼻尖在纸上戳了两下后,又把目光着重落在了老道的身上,继续问道:“方便说一下具体因什么而迷茫么? 放心,我们都是熟人,我会遵守我的职业道德,替您保守秘密的。” 心理医生,常常需要去面对病人的真正隐私,普通人的还好,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心理医生,他们面对的客户层次自然也就不同,而那些人的秘密和隐私,一旦泄露出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忽然找不到方向了,我为了一件事,忙碌准备,苦心积虑了很久很久,最近,刚刚完成了,然后,我就迷茫了。” “首先,得恭喜您大愿得偿,您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您不用紧张,其实大部分人都会有类似的情绪失控期。 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就是那些高三的学生,高考后,往往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适从。 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的精力你的注意力都被一件事给完全吸引住了,导致你过分地将那件事当作了你生活的全部,而人,是有一个惯性的,简而言之,就是你已经适应了那时的那种状态,现在事情结束了,但你整个人的习惯还没被改过来,失去了聚焦点后,反而让你觉得很不习惯,很不舒服。 一般来说,这个只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或者寻找新的注意点后就能慢慢恢复。 对了,您上一件事,忙活了多久呢?” “一千年吧。” “…………”王轲。 …………………… “老道,出什么问题了?” 小luoli站在门口,看着安律师。 小男孩站在小luoli身边,默不作声。 “自己没瞧出来?”安律师苦笑了一声。 “难道,真的和他们猜测的一样,老道,已经不是老道了?” 安律师鼻音了发出了一声平音。 小luoli当即有些不敢置信道: “所以,现在在我家书房里,和我父亲正在说话的人,是……泰山府君?” 安律师又发出了一声鼻音。 小luoli长舒一口气,随即又道: “他……他来做什么?” “看病。” 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都是自己人。 “你是说,府君的这里……”小luoli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有问题?” “府君大人永远健康。” 笑话,一个门的距离而已,你以为自己说什么里头的府君能不知道? “我父亲他,没危险吧?” 小luoli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王轲这个人,在她心里,不是一般的分量。 “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的。”小男孩此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啪!” 安律师一个毛栗子直接敲在了小男孩的脑壳上, “能耐了你是吧!” 紧接着, 安律师看了看小luoli, 道: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进去送点儿水,顺便看看情况; 不过我觉得你真的没必要担心,你爹,算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府君他……喝什么茶?” “冰阔乐。” “好……好吧。” 小luoli马上去泡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可乐加了冰块,端着托盘走到了门口。 安律师替她打开了门, 小luoli进来了。 “喝点水吧。” 小luoli很乖巧地端着托盘走过来,先走到老道面前,不管怎么样,客人都是优先的,况且,这位客人的身份,可是真的不一般。 老道伸手,把茶水拿了过来,同时看着托盘上剩下的一杯可乐,对王轲道: “少喝点这个,对身体不好。” “…………”小luoli。 “是,是,是,但我就好这一口了,老先生您可是不知道,我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那会儿啊,喝一次饮料真不容易。 记得小时候,我最大的一个梦想就是,以后能上班挣钱了,就可以让自己天天喝可乐和雪碧了。” 王轲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 小luoli对老道笑笑,转身,走出了书房。 等书房门关上后, 小luoli马上一脚踩在安律师的脚背上。 “嘶…………”安律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这会儿就开始打击政敌了是吧!” “你说啥?” ………… “大道至简,早些年,我是挺瞧不上喝茶的,煮得跟个汤一样,味道怪怪的。 现在挺好,简单爽口,茶香也足。” “是。”王轲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冰阔乐。 “你知道该怎么解决么?”老道看向王轲。 他是来看病的,而站在一个病人的角度,当其面对医生时,肯定是要问该如何治好自己的。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关键的还是得遵循你自己的内心,您可以想一想,您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遵循内心?” “是的。” “你对每个病人,都是这套说法么?” “不是。”王轲很诚实地摇摇头。 “其实,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 “比如?” “比如,地狱。” “…………”王轲。 王医生很严肃很认真地点点头,道: “为……为什么不要呢?” “不知道。” “人之所以能够轻易地丢掉一件东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东西,哪怕是丢了,自己也能轻易地再捡起来。” 老道点点头, 道: “对。” “那么,你现在所想要的,可能,是你已经失去了的东西,也很难再找回来的东西了。” 老道闻言,沉默了。 “你还,不能确定么?”王轲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 “那……我们做一下催眠吧,让你的内心,来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催眠?” “是的,让我进入你的内心世界,和你的灵魂对话…………” “哦,好。” 老道说完, 在其身侧,就出现了一道白衣男子的身影; 白衣男子看着王轲,开口道: “你问我吧。” “…………”王轲。 —————— 今晚零点前,还有一章。 第六十五章 来自府君的赏识 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经走到了王轲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王轲: “你问吧。” 好在, 王轲的内心因为周泽的“起死回生”外加自己女儿的问题等这些事情的淬炼后,已经强大了不少。 王轲不敢说自己是国内所有心理医生里水平最高的, 但绝对敢说,自己是国内所有心理医生里心理素质最高的。 面对此情此景, 王轲露出了职业微笑, 道: “没想到,您这么英俊。” 这绝不是拍马屁,因为白衣府君,确实是长得好看,远远超出了当初年轻时荧幕里的郑少秋。 白衣府君点点头。 “抱歉,我失态了,好的,我们继续我们的咨询,给您十秒钟的时间,然后您找出三个您觉得这辈子以来,让你曾经开心过的地方。” 十秒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好了,您现在可以回答我了。” “峨眉山的林子里,泰山顶上,极西封印之地。” 王轲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最后一个地名,他不知道是哪里,但至少前面俩,他是知道的。 “您很喜欢爬山么?” “我不确定,如果是爬的话,我很少爬山。” “那…………” “我都是飞上去的。” “…………”王轲。 “就像是这样。” 白衣府君伸手抓住了王轲的肩膀, 王轲只觉得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后,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塔尖上。 向四周一看, 远处,是江面,宛若竖直地挂在天幕上。 这里, 是狼山? 而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 是狼山顶上的支云塔? “就是这样。” 白衣府君站在王轲身侧。 “好,我知道了。” 王轲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着。 “我们可以继续治疗么?”府君问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回去。” “我还以为你要我带你去峨眉山看看,那里或许还有我当年曾留下过的痕迹,可能,会对你对我的治疗,有些帮助。” “峨眉山么?” “嗯,也不是很远,就是有点费力。” “我想……回家。” “好吧。” 眼前再是一闪, 王轲再度坐在了自己书房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府君则依旧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刻,王轲下意识地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被对方给催眠了? 然后, 眼前再度一闪, 王轲再度发现自己正坐在支云塔的顶端。 “你可以把你的手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挂在这里,明天自己来山上看看,就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 “不是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 又回来了。 王轲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府君默默地等待王轲恢复。 拿起桌上的可乐,一口饮尽,王轲舔了舔嘴唇, 道: “为什么,这三个地方,能让你觉得开心呢?” “极西封印之地,在我成年后第一次去那里时,我被震撼到了。” “是么?” 王轲忍住没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知道么,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我父尊和我的爷爷…………” “很伟大?” “不,是很不中用。” “…………”王轲。 “说心里话吧,我一直挺瞧不起他们的,虽然他们兢兢业业,虽然他们很踏实,但实际上,在我发现,我在成年前,就已经可以超越我的父尊时,我就觉得,他真的好没用。” “人之常情吧,相信令父也会为您的进步而喜悦的。” “或许吧,不过,在我第一次来到极西封印之地之后,我才真正觉得,原来我们祖上,确实是有真正厉害的人物的。 他是我们家族的第一代,建立了我们家族的基业。 也正是因为见识过他留下的手笔,我才觉得,这个姓氏,还勉强能接受。 虽然不久后,等我继承了家里的基业后,才发现,那位,给我留下了多大的一个锅。” “唔…………那,泰山呢?” “那是我加冕的地方,当我第一次以府君的身份站在泰山之巅,享受着四方臣服时,我承认,当时,我是很开心的。” “峨眉山呢?” “峨眉山,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两只猴子。 一个鬼灵精怪,一个,憨憨傻傻。” “好,我知道了,现在,我们要做出一个选择,这三个地方里,请你剔除掉一个。” “剔除掉一个?” “对,注意,剔除掉的这一个,就意味着它不会在你生命力发生。” “真的要剔除?” “如果实在拿捏不准的话,可以做随机选择。” “随机选择?” “对,比如这样。”王轲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钢笔笔尖戳在了自己的本子上,上面写着:峨眉山、泰山、封印之地。 “随便选择一个做开头第一个,笔尖点上去,然后念一个字就换一个目标,来回转。” “念什么?” “点点麻油油菜开花。” 府君愣了一下,从王轲手里接过钢笔时下意识地问道: “你是认真的?” “嗯。” 府君拿起钢笔,笔尖放在了中间的泰山上,然后开始念: “点……点……麻……油……油……菜……开……花……” 最后, 笔尖落在了峨眉山上。 王轲一直在旁边看着,开口道:“哦,好了,是…………” “剔除掉泰山吧。”府君道。 “好。” 王轲点点头,在泰山上画了一个“x”。 “还要继续么?” “继续。” 就剩下两个地方了,一个是峨眉山,一个是封印之地。 府君干脆丢掉了钢笔, 道: “剔除封印之地。” “好,所以说,您最珍重的一段记忆,还是在峨眉山上,确切的说,应该是和您那两只猴子相处的时光。” 府君沉默不语。 “您现在完全可以去找他们,相信,如果有它们在你身边的话,您的这种症状,应该可以很快地恢复。” “没了。” 府君回答道。 “抱歉。” 府君笑了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随后又长叹一声: “没了,都没了,如果那只该死的剑,早个几年下来,它们,都能还在的,我还是能有办法,帮它们续命的。” “嗯。” 王轲见府君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也就不打断他。 “你知道么,我们家的传统有很多,每一个传承稍微久一点的家族,其实都有着一些臭规矩,一些臭毛病。 我们家的,就更奇葩一些。 明明是老祖宗当年用几大车香蕉骗来了一只很能打的猴子,帮助他一起打下了江山。 从那之后,我们家族每一代继承人,都要在继承王座之前,去专门给自己找一只猴子。 现在市面上能上得了台面的猴妖越来越少了,这里面,很大部分的原因就因为我们家族几千年来一只薅羊毛薅的。 但没办法,虽然很看不上这种规矩,但既然真的要我找,我就去找吧。 我找到了它们,那时候,它们还小。” 府君伸手做了一个动作, 道: “和你女儿的个头差不多。” “嗯。” “但它们那会儿,真的很可爱啊。” 府君砸吧砸吧了嘴, 仿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当初自己在老林子里和那两只猴子一起生活的画面。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府君回过神来, 道: “抱歉,我走神了。” “没事,您可以随意。” “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么?” “其实,没什么需要再问的了,我觉得,您在来我这里之前,应该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府君眯了眯眼。 “您之所以选择来我这里,只是您还在犹豫,还在思考,其实,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及,您打算怎么选择,其实,心里早已有数了。” “真的么?” “真的,您需要的,只是时间,而时间,是沉淀情绪的最好媒介。” 府君闻言,点点头,而后这一身白衣没入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到现在的老道体内。 王轲的眼皮,跳了一下。 老道睁开了眼, 起身, 似乎打算离开了, 王轲也准备起身相送。 这时, 老道忽然扭过头,看向王珂,道: “再帮我分析一个人的心理。” “您说。” “是我的一个对手,也是我的一个手下败将,他一直自以为很聪明,很清高的样子。 他最后,在我面前失败了,然后,他本来还有一些机会可以拉着我陪葬的,我是说,有这么一两成不到的机会吧,甚至可能会更低一些。 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选择用不多的余生,再去多看看风景,在我面前,直接离开了。 你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轲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回答道: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已经输了,且奈何不了你了,与其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倒不如装作大度洒脱地飘然离去。 他这么做,其实是因为他更怕输,更输不起,而且,想用这种方式,来营造出一种你在层次上比他差远了的假象; 简而言之,是想要故意恶心你一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笑得很大声。 王轲站在旁边,微笑着。 老道随即伸手指向王轲, 道: “要不要考虑今晚暴毙一下,我还能来得及给你弄个阎王当当。” “…………”王轲。 第六十六章 我是你发小介绍来的 凌晨三四点,算是一天里最尴尬的一个节点,若是你在此时醒来,睡又睡不得舒坦了,醒着在那儿干吊着也难受。 半张脸在“他不配”这仨字后,似乎有点受伤,或许是强行克制住了把周泽打一顿好让赢勾出来“我们见面谈谈”的冲动; 总之,他走了。 又变回了莲藕,然后顺着屋子里的缝隙,出去了。 可能是觉得好玩吧,明明有门,明明窗户也开着,但他偏偏不走。 半张脸刚离开,莺莺也就醒了,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周泽: “老板,你醒啦。” “嗯。” “洗澡么?” “嗯。” “好嘞。” 一天的生活,就算是提前开始,那就提前开始吧。 洗了澡,换来一身衣服,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周泽坐到了自己习惯的沙发上,咖啡已经泡好了放在那里了。 今天的报纸还没送到,自然是没有的。 子抿了一口咖啡,周泽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此时的安静。 莺莺则是去了厨房,给自家老板做早餐。 半杯咖啡慢慢地喝下去,外面已经出现了环卫工人的身影。 周泽默默地放下咖啡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却忽然看见,在对面角落里的沙发上,小猴子傻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小猴子身旁,躺着一只白狐,白狐的尾巴不时地在小猴子身上扫过,像是一个母亲在给自家的儿子打着蒲扇。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 小猴子扭头看向了周泽,原本灵动的它,其实在从三亚回来时,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不复往日的活泼。 回来的路上,周泽太累了,还真没怎么在意它。 此时看着它这个样子,周老板也没什么好说的,走过来,瞅了几眼,就又转身,走回去,继续喝自己的咖啡了。 人末代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自己再把他按回去换老道出来? 先不说这个事儿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关键是自个儿这边距离轩辕剑下来都没多少时间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轩辕剑就来店里敲门了。 反正自个儿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也就不存在余生会在愧疚之中度过这种可能。 所以, 还是好好享受今天的太阳吧。 一辆轿车,停在了书店门口。 安律师鞍前马后,下车后再帮忙开车门,再殷勤地把自己的手掌贴在车顶位置,老道从车里出来了。 这一幕,自然被周泽看在了眼里。 说实话,自家的手下这样费尽心思地去舔别人,周老板还真谈不上多生气。 安不起这辈子也不容易,做了一辈子的坏人奸佞,却因为一次为了爱情脑子一热葬送了一切,人家为自己忙活来忙活去伺候了这么久,这会儿若是人家想要再奔一个大好前程,周老板也能理解。 若是让安不起忙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在自己这里啥都没捞着,周老板自己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拿起勺子,往剩下的咖啡里又放了两颗糖,慢慢地搅拌着。 周老板都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好像又提升了不少,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呵呵。 “哟,老板,今儿起得可真早啊。” 安律师推开门就见到自家老板坐在那儿,当即感到自己脊梁骨一阵凉意袭来。 “嗯。” 周泽继续喝着咖啡。 老道则是走到吧台前,目光在四周逡巡着,最后,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也在看着他,只不过,小猴子的目光里充斥着一股子腥红,书屋里,也慢慢开始荡漾起一股子妖气。 显然,小猴子可没想着这个老道比以前的老道有前途,大腿更粗; 它只是单纯地认为,是眼前的这个人,取代了自己的爷爷。 猴子的眼睛可比人金贵,因为它们眼里容不得沙子。 老道看着小猴子,嘴角慢慢地露出一抹微笑。 而这一抹微笑,在小猴子眼里,就是一种天大的嘲讽了。 怒火,总是需要找一个途径来宣泄出来的。 “吼!” 一声咆哮,从小猴子口中发出,其更是直接扑向了老道。 身体在半空中,开始扩大,凶焰滔滔的妖猴,瞬间显现。 安律师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 原本陪着小猴子一起纳凉的白狐,则是马上竖起了脖子,目光里,倒是有一些关切和担心。 “哈哈哈…………” 老道开怀一笑, 伸手向前一抓, 刹那间, 仿佛前方的空间顷刻间就被凝固了一般, 四周的力量开始疯狂地被压缩, 小猴子外泄出去的妖气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开始倒灌, 其身形, 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 “啪!” 老道的手,抓住了猴子脑袋上的毛。 先前一刻还戾气旺盛的妖猴,在转瞬间,就被拿捏了下来。 到底境界差距太大,哪怕你拼尽全力了,但在人家那边,也就是翻翻掌面的事儿罢了。 小猴子还在龇牙咧嘴,作势想要咬人。 老道反手抓住了小猴子的尾巴,把它倒挂起来, 另一只手对着那猴儿屁股就是: “啪!” “啪!” “啪!” 声声脆响。 每抽一下,小猴子的身子就颤栗一下。 连续抽了好多下之后,小猴子仿佛被抽晕乎了一样,迷迷糊糊地就这样被人抓着尾巴倒垂下来摇摇晃晃的。 老道也不抽了,伸手抓了抓小猴子后脖颈位置的毛发。 中间的紫色毛发,他不是很喜欢,两边的那颜色,倒是摸来摸去,舍不得撒手。 全程, 周泽都继续坐在那里喝着自己的咖啡, 府君又不是玉皇大帝,小猴子也不是斗战胜佛,要是府君真能被小猴子干趴下,周老板还乐得看这个热闹呢。 安律师则是抱着画卷,安静地站在旁边。 “是个好猴儿啊。” 老道感慨道, “猴儿跟狗很相似,不嫌家贫,养得熟。” 那边,正在喝咖啡的周老板微微皱眉,总觉得老道这话说的,有点刺耳。 “这画,挂哪里?”安律师趁着这个间隙马上问道。 老道伸手指了指书屋里的一面墙, 回头看向周泽所在的位置, 道: “借一面墙吧。” 周老板正好此时把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问道: “租金呢?” 别人的话,借也就借了,但既然是府君要借的话,周泽觉得,若是自己不提点儿条件,府君反而可能会因此怪罪自己落了他的面子。 “你说。” 府君显得很随意。 安律师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自家老板,大概率的,安律师觉得老板会让府君把“老道”给复活。 然而, 周泽的话语, 却把安律师本人给惊了一下。 “地狱反正是你家开的,这租金,就一个平等王吧。” “…………”安律师。 老道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脖子,道: “讲究。” “必须的。” 安律师在旁边,激动得都湿了。 ……………… 看着小男孩去了左边的卧室,自己女儿去了右边的卧室。 王轲打了个呵欠,给女儿关好门,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的妻子,已经睡熟了。 近年来,自己妻子的精神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需要按时吃药,继续巩固疗效。 王轲是医生,自然清楚这些药的副作用,但他和妻子商量过,妻子决定继续吃,巩固效果,她想以正常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陪伴着自己女儿慢慢长大。 也因此,妻子早早地吃了药后,就上床休息了,基本上,晚上七点前就入睡。 王轲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上了床。 老实说, 自打重新遇见重生回来的周泽后, 王轲就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崩得差不多了。 但今晚, 却宛若疾风骤雨一般, 将本就摇摇欲坠的三观,彻底吹得渣都不剩了。 怕,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内心的情绪,到现在还难以平复下来。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 王轲还是走出了卧室, 走到了过道阳台那边, 点了一根烟。 以后退休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去写书。 他能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不去写那些超乎自然的事情,光是自己的家庭生活,就够写一大通的了。 也因此,很多时候,王轲都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个活在书里的人物。 自己的生活,不是叫不充实,而是充实得让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一根烟, 将将燃尽, 王轲将烟头丢入在了身边的烟灰缸里,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不管怎么样, 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 这是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他就懂得的道理。 “明天,会一切正常的。” 王轲自言自语着, 毕竟, 那种非正常的病患不可能一个接着一个来的吧? 谁知道, 王轲刚往前走两步, 就停住了。 在他面前的过道天花板缝隙里, 忽然有一株株藤蔓伸展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截又一截的莲藕, 到最后, 莲藕化出了一张男子的脸, 男子的脸挪到了王轲面前。 “你姓王?” “嗯。”王轲点点头。 “你发小介绍我来的。” “…………”王轲。 第六十七章 半张脸的自白 书房, 王轲重新换了身正装,这是必须要做的。 正常医院里的白大褂可能一开始是为了追求整洁干净的需要,其实久而久之的,也就形成了一种医生和病患双方之间的依赖纽带,病患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往往能感觉到一种心安。 否则你去看病时,看见给自己看病的医生烫着杀马特黄毛,破洞牛仔裤,打着耳钉,你还能放心让他给自己瞧病么? 心理医生则是更需要注重这些细节,他们对自己客户的治疗,往往是从和客户见的第一面时就开始了。 半张脸坐在先前府君坐过的位置上,翘着腿,手里把玩着王轲放在办公桌上的钢笔。 王轲坐下来后,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开口道: “我们开始吧,能说说您最近遇到的问题么?” “我有点迷茫。” 呵呵,最近迷茫的人,有点多啊…… “能具体地说说么,哪方面的迷茫?” “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明天,后天,大后天,那时的我应该做什么,我这里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孤单么?” “我觉得,我应该早就习惯孤单了。” “很多人都会这般觉得,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们给自己进行的自我催眠。” “是么?”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子的,而且这种情况,在一些服刑犯人身上出现得更多一些。 因为一直被圈定在小范围的区域里,无论是物理空间上的活动范围还是对外资讯上的活动范围都被极大的压缩过了; 这是正常人很难承受的压抑感,但理性又告诉他们,短时间内,他们是没办法脱离这种现状的,所以,感性上,就开始进行自我催眠。 这其实是一种身心上对自己的自我保护措施,要知道,人,其实是这个世界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一个物种。” “服刑犯?你能看出来,我被关了很久?” 半张脸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曾接触过不少在押服刑人员以及刑满释放后的人员,他们的一些特征,在你身上,我得到了相似的反馈。” “他们的情况,都和我一样么?” “在服刑人员,往往会表现出一种极强的不适应性,情绪往往会变得极为敏感,而服刑结束的人员,他们在花费了很长时间终于形成了一种能够在监狱里生活下去的模式和自我保护机制后,忽然又离开了那个环境,自然而然地会对社会生活造成一种自我内心的极大不确定性,也就是,您口中所说的迷茫。” “哦。” “您看过《肖申克的救赎》么,里面的老布在出狱后,于小旅馆里,选择了自杀,这是一种对外界‘池塘’极为不习惯的和排斥的极端表达。 当然了,您大可不必在意这个问题,毕竟老布在监狱里待了五十年,可以说,监狱的生活,已经算是他的绝大部分人生了。 他不认为自己一直生活在监狱里,反而,出狱,对于他来说,才算是一种真正的——入狱。” 王轲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钢笔,却发现在半张脸的手上,王轲只能拿起桌上的一支圆珠笔,问道: “请问,您的监禁生活,持续了多久?” “具体的,记不得太清楚了,一两千年吧。” “………”王轲。 “怎么了?” “没怎么,还真有点长。” “还行吧,正如你先前所说的那样,可能当我已经习惯了之后,就不觉得那阵子到底有多痛苦了。” 王轲拿出纸巾,轻轻地擦了擦自己额角上的汗。 “抱歉,我开一下空调,夏天还是太热了。” 王轲起身去开了空调,然后又走出去,倒了两杯茶进来,一杯递给了半张脸。 “所以,您现在是想解决这种迷茫的状态,是么?” 半张脸摇摇头,“迷茫不迷茫什么的,我真的不是很在意,或者说,其实我对接下来到底该怎么活,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嗯?” “这几千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为什么会存在。” “这更像是哲学上的问题。” “不是,有些人思考这个,是无病呻y,但我不同,我是真的切身实地地感受到了。” “我洗耳恭听。” “你是怎么出生的?”半张脸问王轲。 “你是父母所生的,对吧,你的父母也会一直陪伴着你…………” “我是个孤儿。” “哦,按照礼貌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对你说声抱歉。” “是的。” “那不客气。” “谢谢。” “大部分人,这辈子,只遵循一条线生活着的,但也有一些特例,比如我,我是两条线,而且后者比前者,要重得多得多。 当我慢慢强大起来后,我越来越意识到,其实,我的存在,只是一个傀儡。 你理解,这种感觉么?” 王轲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道: “人格分裂?” 半张脸笑了,道:“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医生。” 王轲笑笑。 今天接待的两个客户,身份都无比尊贵,可惜无法拿去做宣传推广,否则自己就会被强制要求去看心理医生。 “我的存在,很像是一条狗,主人在屋子里睡觉,而我,就匍匐在大门口后的台阶上,有人来了,我就吼几嗓子,晚上有贼翻墙进来想偷东西,也得我出面。 大概, 就是这么个意思。” “嗯。” “但我真的很反感那种生活,很反感那种存在的——状态。 我很想为自己而活,很想活出一个真正的自我。” “你成功了?” “算是,成功了吧,我不光是离开了那个屋子,我还把那个沉睡的主人这几千年来积攒的财富,都卷走了。” “恭喜。” “谢谢。”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王轲喝了一口茶,同时觉得,自己天亮后可以联系联系几个同行,去找他们聊聊天了。 半张脸继续道: “但当我离开那个房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我又有些茫然了。 我感觉,外面的世界,固然很大,但更像是一个更大的屋子,更大的一个牢笼。” “你是还没适应过来,其实只需要静心地独处一段时间,或者去多和人交流,尝试着去融入一种大众生活,这种心态就能得到有效地缓解了。” “可惜,当年你还没出生。” “我很抱歉。” “没关系。” “您继续。” “接下来,总得找点事做,我一直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下,所以我就想着要去证明自己。 我就去给当初他的仇人,和那些天上地下残存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地去点名。” “其实,你是想通过这种对比,来夯实自己存在的价值,因为您本来是依存于他的,现在,你只有通过证明你比他更强,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存在感。” “听起来挺绕口的,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然后呢?” “然后,我点了不少的名,也灭了不少的老东西,那会儿不像是现在,仙奴都只剩下小猫两三只了,那会儿,其实还有深藏的仙的。” “…………”王轲。 “只不过,后来,我太自信了,确切的说,我一直都不懂‘怕’这个字,好像我天生就缺少这一环一样。 我们他们设计围困住了,虽然我杀了他们不少人,剩下的,也被我弄得元气大伤,但我还是被他们镇压封印了。 就像是这样…………” 半张脸拿着钢笔,对着自己的脸,切割了下来。 “咔嚓!” 原本完整的脸,被切割成了两半,分成两半的嘴唇,还在继续说着话。 “…………”王轲。 “我没有名字,但我知道那条咸鱼一直叫我半张脸,原因就是,我以就剩下半张脸存在的方式,在封印的地方,存在了千年。” “这很,痛苦吧?” “习惯了也还好,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学会了自言自语。” “嗯。” “其实,我也活够本了,因为那个人以后,又养了很多条狗,我算是历代狗村里,最耀眼的那一个,因为我做到了,让他们仰望的事。” “恭喜。” “谢谢。” “其实,你已经实现自我了,虽然,有点坎坷。”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在那个环境在那个条件下,我已经活出自我了,真的不亏,真的不亏。 我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想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活得挺精彩,也挺励志的,偶尔回味一下,还挺有滋味。 但一直到,这一次复活回来,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那个细节,我以前一直都没注意到。 这个细节,让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什么细节?” “你家孩子,会离家出走么?” 王轲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天花板,道: “偶尔。” “离家出走时,她会带走你的全部家产么?” “这怎么可能,她至多,带走自己存的零花钱。” 半张脸双手抓着自己的脸, “啪嗒”一声, 把刚刚切割开的脸,又捏了回去。 “…………”王轲。 紧接着, 半张脸起身, 走到办公桌前, 把钢笔丢在了桌上, 道: “事情,就如同是; 那一晚, 当我想离家出走时, 忽然看见, 库房的钥匙, 被丢在了我的面前。” 第六十八章 平等王安(上) 泰山顶上的小庙,依旧存在于那里。 那一天,泰山上下了很大的雨,据说,常侍们都来到了泰山底下,却没有登山。 雨停了后,常侍们也就离开了。 那一天的雨,在这阵子,成了阴司上下议论纷纷的话题。 关于此中猜测,更是众说纷纭; 有说,菩萨已经看破虚妄,于雨夜之中成佛了,且已经回归到了佛界之中。 地狱之中,不少比较敏感的鬼魂或者擅长推演查看的判官们,在那一日,都曾感受到了来自佛界的震颤。 有说,那一日九常侍准备逼宫,迫使菩萨退位。 毕竟,这一两年来,常侍们对整个阴司上下的清洗已经基本完成了,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最上面坐着的那位菩萨了。 还有说,菩萨在阳间和某个神秘的存在交手,结果输了,已然圆寂! 这个可以被颁发小红花的推测,却被主流舆论所抛弃。 在听到这个猜测后,大家的神情往往都是不屑的,菩萨是谁? 那可是坐在阴司上端垂帘千年的强大存在,无论城头如何变幻大王旗,菩萨依旧坐得安稳如一。 千年以来,菩萨这两个字,对阴司众人的影响,绝对是深入骨髓的。 冯四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坐在凉亭里,凉亭的四周,碧波荡漾,周遭还被红红绿绿的植被所覆盖,要知道,撇除黑色和灰色这俩基本色调外,其余任何鲜亮的颜色,在地狱里,都弥足珍贵。 一个小煤炉已经被点燃,上头烧着水。 翠花站在石桌旁边,摆放好了砧板,正在切着酸菜。 翠花腌的酸菜,很奇怪,你天天吃,真的会腻歪得不行,但偶尔有个两三天没吃上一口,还真是想得慌。 “四爷,今儿个奴婢又遇到对家的了,那个小厮,可是对着女婢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呢。” “你生气么?” “气呢。” 翠花倒是没丝毫遮掩,在四爷面前,她永远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四爷,那小厮说四爷你过气了,还说什么,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但长得好看的鬼遍地都是; 说四爷你假装清高,如今的冷落,是你应得的。” 其实,冯四还真谈不上冷落。 那一日,常侍们临泰山,他还在里面帮常侍们撑伞呢。 只是,比之当初“选美”时一起出道的那批人,他确实就失色了太多,要知道,那些人一个个地早就蓝带子加身了,担当起了各个要害职能的一把手。 和他们对比一下,冯四起步是相同的,但发展路线,确实是落下了太多太多。 看似依旧能够继续陪伴在常侍们身边,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但再好看的颜,看久了也会腻的,终究得趁着热乎劲儿还在的时候,赶紧抓到一些可以让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 “随他们去吧。” 冯四看得很开。 这时, 府邸上方,九道流光飞逝,应该是去的常侍们所在的大殿。 翠花叉着腰, 抬起头, 指着上面那九道流光, “呸!” 冯四则是翻开了手中的书,继续随意地翻阅着。 “四爷,你不去么?” “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家四爷去卖脸讨生活?” “不是的,就是觉得四爷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 “随他们去吧。” 看样子,应该是常侍们要出门了,按理说,每个常侍身边,都会有一个负责撑伞的人服侍,就在前阵子,冯四还是有这个资格的,但是今日,明显是那九个人一起联合起来,将自己给排挤出去了。 “四爷,是下粉条还是下面条?” “面条吧,别煮太烂。” “我晓得,四爷。” 很快, 两碗酸菜面被端了上来。 主仆二人面对面地坐着,一起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哟,吃着呐?” 一道声音,从府邸深处传来。 冯四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没理会。 翠花则是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对着那道身影呵斥道: “不问而入,是为贼也!” 来人丹凤眼,身上流转着一股子魅惑气息,气质极为阴柔,有点算是标准的小鲜肉模版,甚至其娘的气息,让那些小鲜肉们都望尘莫及。 “呵,也就只有你冯四,才能养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冯四宛若没听见,继续吃着自己的面。 “我说,都这时候了,你冯四还有心情继续吃饭?” 冯四继续不理会,端起面碗,开始喝汤。 汤是高汤,浸润过酸菜,喝起来,畅快,过瘾。 “呵呵,看来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冯四,你吃里扒外的证据,已经被我找到了,尤其是这几个月来,你可是对着阳间传递了好几次消息啊。” 冯四放下了面碗, 看着面前的来人, 道: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传递消息。” “这,我就不晓得了,但是我很好奇,等常侍大人们看见我手中的证据后,你猜猜他们会做何感想?” 翠花站在旁边,又气又急。 冯四则是不紧不慢地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 “我也是奇了怪了,冯四,你说,下面的那些人,为了以后好混一点,抱个团,遥相呼应一下,也就算了。 你,也算是被常侍们选拔中的那批人,这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只需要费点心思抱紧常侍们的大腿就是了。 又何必,做这种犯忌讳的事儿呢? 难不成,这阴阳两界,还能找出比常侍更大的靠山?” “如果我说有的话,你是不是也想过来?”冯四笑道。 来人摇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抱歉了,这批人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对于我来说,能先拔出去一个就拔出去一个。” 冯四点点头,“行吧。” “我以为,我能看见你对我跪地求饶的画面。” “抱歉,让你失望了。” 来人作势欲走,但见冯四依旧稳如泰山,不禁有些好奇道: “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你最好能把自己向阳间谁传递的消息,也一并告诉我,省得被常侍大人发落时,还要去遭受那地狱酷刑的痛苦。” 冯四缓缓地站起身,目光,看向了远方。 来人微微皱眉,却也顺着冯四的目光向那边看去,但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不由得有些懊恼, 道: “若是你此时跪下来,向我效忠,我手里的这些证据,说不得还能暂缓上交上去。” 冯四叹了口气,道: “上一个我发誓效忠的人,最后被我给告发了。” “…………”来人。 “倒是听说过一些,那位当初是和你一起做的巡检,你们俩,可算是臭名昭著的典范。” “见笑了。” “行吧,虽说我也不晓得你到底是吃了哪门子的疯果子迷了心智,但既然你油盐不进,也别怪我了。 你, 冯四, 就等着发落吧!” “别介啊,喂,再等等啊。” 这时, 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院墙那儿传来。 “嘿哟,我去,小四啊,不得了了啊,这府邸院墙可真够高的,高得哥哥我都快爬不上来了。” “噗通”一声, 安律师从墙上摔了下来。 好在,安律师还是很注意形象的,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往冯四这边边走边问道: “我说,四儿啊,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争宠媚上可是咱们的老本行啊,怎么,先居然被排挤了,啧啧。 你以后可别再说和我认识,我可没你这种连上峰马屁都不会拍的兄弟!” 那位蓝带子判官饶有趣味地看向安律师, 道: “你就是,安不起?” “混账,安爷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翠花气鼓鼓地呵斥道。 “嘿。” 安律师对翠花竖起了大拇指,走到凉亭里,看了看小煤炉,道: “还有酸菜不?” “有的,这就给安爷准备。” 翠花抓紧时间忙活去了。 安律师则是用肩膀撞了一下冯四的胸口,道: “怎么着了啊,问你话呢。” 冯四无奈地摇摇头,道:“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带了个头,给自己灵魂阉割了,然后那帮人,也都效仿,灵魂阉割了自己。” “嘶…………” 安律师听了,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转身看向那位蓝带子判官,道: “他也阉了自己?” “阉了。”冯四替对方回答。 “哈哈哈,我也是笑了,人阳间的太监,死的时候还会惦记着把自家的宝贝给缝回去安葬,这做了鬼的,倒也真能舍得。 这他娘的,要是成了风气,岂不是想进鬼门关,想过奈何桥之后,还得入乡随俗地先净个身? 还有,我说,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来了,所以刚才才那么硬气地不做他的狗?” “是。”冯四直接应了下来。 “也是苦了你了。” “总得先活着,活着,才能继续矫情。” “不是,我说,我就不能是来串串门吃完酸菜面的?可能我吃完就溜回阳间去了。” “你怕死的。” “咳咳咳…………” “没舔出果实来,你不敢主动来地狱,更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得。” 此时,被二人无视了的蓝带子判官手指向安不起和冯四的方向, 只是, 不待他开口, 安律师就先一步取出了一张符纸, 这是一张明黄色的符纸, 符纸上还夹着一根柔曲的黑色毛发, 袅袅白烟升腾而起。 “令牌在此!” 蓝带子愣了一下,但马上意识过来,呵斥道: “敢问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令,我可从未见过常侍大人颁发过这种令牌!” “呵呵,自然是府君令,泰山府君令!” 蓝带子判官闻言,近乎笑疯了, 捂着肚子, 喊道: “哈哈哈哈,你们俩莫不是失了智,居然敢拿前朝的剑斩今朝的官儿!” 第六十九章 平等王安(中) 蓝带子判官笑得很猖狂,很得意,站在他的立场上,这般表现,确实没错。 虽说菩萨消失了,泰山顶上的小庙也空了; 但不管接下来风云该怎么变,阴司上下,还真没什么人去幻想过府君时代的重新归来。 要知道,当初象征着府君一脉最后一层裱糊纸的泰山王,也在上一次的动荡之中直接陨落了,可以说,府君一脉,连最后一件遮羞的裤衩也都没了。 千年过去了,哪怕是对于阴司的这些存在来说,千年,也已经足够漫长了。 更别提,九个常侍依然高高在上,稳坐如山。 见对方在笑,安律师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对方笑得越开心,安律师也就同样越开心, 这就是铺垫, 铺垫做得越好, 接下来, 反转时的打脸, 所带来的快感就越是强烈。 你们越是想不到,你们越是嘲讽, 不就越是能反衬出我安不起当初的“目光深远”么? 做牛做马这几年,为的,不就是今朝这一出衣锦还乡么! 笑吧,笑吧, 接着笑吧。 一念至此, 安律师也懒得和对方打嘴仗了, 蓝带子判官,若是放在以前,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相当于古代的二品大员,但自打常侍们开了“选美”的先例后,这一批最近一两年刚上位的带子,明显水分太多。 安律师小心翼翼地将符纸重新收好,连带着上面的那根黑色的毛发也都细细地包裹进去。 因为他一直觉得,符纸,似乎是可以复制的,否则你怎么去解释老道那可以论斤卖的符纸数量? 而真正能够让这符纸价值倍增的甚至可以说是真正体现出价值的, 可能真是这根黑毛。 无怪乎老道每次都要把符纸温养在裆部! 冯四站在安律师身侧,面容平静,他其实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安律师的人了,自然清楚,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安律师是不可能以身犯险跑到这里来显摆的。 “安爷,面好了。” 翠花奉上了酸菜面。 安律师接过面碗,拿着筷子,对翠花道: “再帮我剥几瓣蒜。” 这吃面的时候,不带着几口蒜下去,是真的没滋味; 以前,安律师是没这个习惯的,但那是以前,今儿个,他就想重口,想多享受点儿滋味。 蓝带子判官笑罢了, 摇摇头, 道: “可是差点把我笑活了过去; 你们现在是继续在这儿说胡话呢,还是主动跟我去常侍面前伏法?” “呲溜呲溜。” “吧唧吧唧。” 安律师端着碗,吃着面。 翠花将蒜丢入到了安律师的面碗里,安律师咬了一口蒜,对身边的冯四儿道: “我这些年,除了吞了个大妖的内丹,也就没其他长进了,你呢?” “还成。” “那还傻站这儿看个屁,就这么放任着这个傻货在本王面前肆意放肆不成?” 冯四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平等王?” “安!” “晓得了。” 冯四走出了凉亭, 左手摊开, 一条青色的皮鞭从其掌心中延展了出来, 沉声道: “奉王爷命,让你闭嘴。” “…………”蓝带子判官。 这会儿,蓝带子判官是真的笑都笑不动了,只觉得好玩,眼前这俩大男人这是真的玩儿过家家走火入魔了? 冯四没等他再说话,皮鞭直接挥舞了出去。 蓝带子判官身形迅速后退,双手摊开,一把黑色的铜锤出现在手中。 然而,没等其有任何反击的机会,院落上方,当即出现了一尊石门的虚影,虚影轰然落下! “咔嚓!” 蓝带子判官身体直接被砸落在了地上, 这破碎的声音,是来自于其本身的灵魂。 重压之下,灵魂已然不堪重负,开始支离破碎了。 “你这里,居然设置了阵法?” “我,又没请你来。” 冯四走到蓝带子判官身边,对方现在身体驼背,正在极为勉强地支撑着重压下临。 “冯四,你听我说,你如果…………” “噗!” 皮鞭,被冯四握在手中,直接转到了对方脖颈位置,没有丝毫地犹豫,也没有任何想要叙旧的心思。 “咔嚓!” 对方的头颅,被冯四很干脆地绞断了下来。 连带着其灵魂,也随之在阵法重压之下,开始崩溃。 安律师喝了一大口面汤, 有些好奇道: “这他娘的还是蓝带子?” 简直水得不要不要的。 “既然能靠脸吃饭,干嘛还要努力?” “这话我不爱听,靠脸吃饭,终究没办法长久。” “那靠什么吃饭才能长久?” “舌头。” 冯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 “受教了。” “欠缺点真诚。” 冯四默默地仰起头,做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若有所思一番后, 怅然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 “勉强过关,但还需进步。” “有年头没在一起了,确实生疏了。” “慢慢复习就是了,你真当我只是喜欢听你吹捧?” 冯四点头说:“不是。” “我这是为了锻炼你,日后,要是再风云变幻,好歹也能有个资本去东山再起不是?” “嗯,你说得都对。” “敬语!” “王爷说的是。” “嘿嘿。” “接下来呢?”冯四问道。 人,也杀了,事儿,也干了,总该有后续了吧? “轰!轰!轰!轰………………轰!” 一连九道轰响传来, 九道光柱直接冲上了天幕。 很显然,这不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因为冯四自认为,无论自己做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哪怕再砍个四五个蓝带子判官,也不可能让九位常侍一起出动前来兴师问罪。 “喏,这不,开始了么。” 安律师扭头,看向身侧站着的翠花, “翠花儿,麻利点儿,再剥点儿蒜。” “蒜吃多了嘴巴会臭的,王爷。” “既然是王爷了,那放屁都是香的。” ……………… 九位常侍确实不是因为一个蓝带子判官的死而出动的,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暇去顾及这些小事了。 一切只因, 空置的泰山顶上, 忽然出现了紫光。 往年,泰山顶上也会偶尔发发光,但基本上都是佛光普照,意味着菩萨对佛法的理解,又精深了一层。 紫光,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确切的说,是自千年前开始,就没有再在泰山顶上出现过了。 因为, 府君一脉尚紫! 许是因为初代身边紫金神猴的缘故,紫金神猴为初代打下这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自身却于厮杀之中被污染,一身紫色化作了墨黑。 初代为了弥补它的缺憾,遂将府君一脉的官袍,全都定为紫色。 就是如今阴司的判官带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也是以紫为尊。 真正的原因是否如此,已经不可考了,但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泰山顶上出现了紫光,肯定意味着有大事发生了。 九位常侍,集体降临在了泰山前方。 每位常侍身后,都有一名亲近判官为他们撑伞。 其后方,更有数之不尽的阴司判官巡检正在成建制地赶来。 虽说九常侍这两年搞了选美,导致他们身边的那批人,紫带子蓝带子开始变得跟清末时期的黄带子红带子一样开始不值钱了。 但九常侍对阴司中下层的控制力,却是完全超出了十殿阎罗时期,最起码,当年那种楚江王厉被赢勾追杀得满地狱乱逃却没人敢出门搭把手的情况是不会再出现了。 九位常侍宛若九座擎天之柱矗立在那里, 而虚空之中, 又出现了几尊阎罗的法身,他们是已经退下来了,有的,在颐养天年,有的,则是舔舐着伤口,虽然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但在这个时候,出来瞧瞧热闹的资格还是有的。 “大哥,看,那上面。” 小九站在大长秋的身侧,小声提醒道。 小九原本是小十,当初因为赢勾,十指断其一,小十也就成了小九。 小九是常侍里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弱的一个,但其灵觉,确实最敏感的一个。 大长秋放眼天幕, 在那里, 有几道极为古老的气息正在流转着。 其实, 地狱里一直都潜藏着一些老不死的东西,其最久远的,甚至触摸到过上古的尾巴,也有不少和初代以及二代府君同时代的巨擘。 这些老东西,在当年初代横扫地狱时,选择了蛰伏,没敢去硬扛,所以一直苟了下来。 苟到了如今,苟到了近乎连心脏多跳一下多呼出一口气都是一种天大的浪费的地步。 所以,对这帮老菜帮子,地狱的每一代执掌者,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 一帮只除了苟其他都不会的老东西,硬要去咬他们也牙疼,且也没那个必要。 但在今日, 连那些老东西居然都苏醒了! 泰山顶上,小庙前方的那块由菩萨千年以来静心侍弄的花圃里。 老道抱着小猴子坐在那儿, 随手就摘下身边的一把几百年花龄的根茎,放在小猴子的面前。 “吃不?” 小猴子摇头。 “得吃饭啊,可不能挑食。” 小猴子不理,宁死不食周粟! “不吃你那老爷爷就回不来了。” 当下,只能接过老道手里递过来的根茎,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明明吃的是地藏千年心血种植出来的仙灵之物,但却硬生生地吃出了一种屈辱感和苦大仇深。 不管外面到底来了多少人,动静有多大了, 老道依旧坐在那儿浑然不觉, 还很无聊地伸手翻弄着小猴子的毛发, 像是在帮它抓虱子。 但抓来抓去, 都没找到一只。 “嘿!身上连只虱子都没有,还算什么猴儿啊。 你们那个老板,也忒不讲道理了,这洁癖弄得连猴子都不敢长虱子了! 呸,事儿逼。” 第七十章 平等王安(下) 摸来摸去,老道最终不得不选择了放弃。 就像是跟有些人非常喜欢帮人掏耳朵一样,要是掏出了大块大块地耳屎,嘶,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别提了。 抓虱子也一样,你要是抓来抓去,一只虱子都抓不到,你也会感到无趣乏味的。 外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这天幕上,更像是开了好几个窗子,好多个老不死的也探出了目光来查看这里的情况。 这些老菜帮子为什么忽然舍得动弹一下了,老道心里门儿清。 都是在枪毙名单上排着队的, 轩辕剑迟早会一个一个地去找他们点到的, 本来, 大家伙都绝望了, 但一看到他居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自然就开始激动得不能自已,认为自己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对于这些老菜帮子来说,为什么活着,活着要做什么,可能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苟, 苟下去, 不惜一切地继续苟, 才是他们现在存在的真正意义。 像是大家在玩儿比谁活得久好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似的, 至于活得有多痛苦,是否是生不如死,是否需要安乐死,他们真的浑不在意了。 可能,他们之前还没看得透,或许也是没精力分出来去看,但阳间三亚的那一战,獬豸降临,菩萨飞升,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不可能瞒得住他们的。 再加上自己现身此处, 他们自然是一想就明白了。 对他们,老道是懒得理睬的,他们也只是敢看看,不敢真的出手做什么,非要较真动起手来,是自己“年富力强”,难道还干不过他们那帮骨头渣子? 倒是眼前的这九尊擎天柱,倒是让老道产生了不少兴趣。 这九个,就是当初赢勾斩断的仙王十指所化么? 地藏带大了他们,是想着能够透过他们可以看见真正的仙之含意。 呵呵, 仙, 那片废墟, 也能叫仙庭? 老道笑了笑,说实在的,因为搬山猿猴的关系,这个世界上,他算是少数几个对当年的仙庭了解最深的几个人之一了。 当年,黄帝持轩辕剑飞升,人主之姿,一剑下去,天下无仙。 那尊仙王,在目的了轩辕剑之威后,自知无法在那时去抵挡人主之威。 所以将自身满腔的怨念和不甘,散诸于虚无。 本来打着的算盘,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既然是仙人,又是仙王,总能有点儿压箱底的手段的,否则岂不是白瞎了这一身“仙”皮? 反正黄帝自己给自己同时也是给全天下立了个规矩,一个“人”的规矩。 黄帝自己也没去破坏这个规矩,阳寿已尽后,自此消散。 故而仙王回归, 但运气不好, 怼上了当时坐在幽冥之海中央白骨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那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地狱之中,各路凶兽巨擘在仙王气息的感应下,一起向地狱当时的头狼发起了反扑。 甚至可以说,自家祖宗初代, 之所以能重整地狱山河造就府君根基, 也算是沾了赢勾当年的光。 那一战,赢勾将大半的刺头直接挑干净了,要知道,那可是敢于反抗赢勾的巨擘凶兽啊。 若是没有那一战,自家老祖想要一统地狱,难度会高很多很多,时间也会长很多很多。 单纯地从战果上来看, 赢勾陨落, 仙王被断十指。 有点像是赢勾吃亏了,他人都被打没了,但对方只是断了十根手指。 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且不说赢勾到现在还“活着”, 单纯地从那一战的结果来看, 有个词儿,叫“染指”。 赢勾将仙王十指斩落,等于是彻底断绝了仙王继续染指阴阳的可能,自此之后,仙王几乎和游离于三界外的孤魂野鬼,没本质上的区别了。 如今,眼下这九个手指,都长大了啊。 老道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座小庙。 他没去毁了它,因为这或许是地藏留下这阴阳间,最后一点痕迹了吧。 可能,放在以前,他觉得自己归来之时,这座小庙,必然是会被铲平的,属于府君的宫殿,又会重新矗立在这泰山之巅。 但这会儿,他没那个兴致了。 讲真, 若不是那个事儿逼老板,做买卖时心太黑, 自己借他一堵墙用用,他居然感拿一个阎王的位置来做交换, 他可能连地狱, 都不会再踏入。 终于, 老道站起来了, 小猴子含着眼泪,在老道怀里继续啃食着这些天才地宝,无比的委屈。 远处天上, 大长秋向前一步, 一步, 就出现在了老道的面前百米的位置。 大长秋躬身作揖, 下拜下去, 问道: “敢问,尊驾可是府君一脉的传人?” 实在是府君一脉断绝太久了,不认识,也很正常,哪怕大长秋心里大概猜测出了一些东西,但也不是很敢确定。 远处,宋帝王余站在秦广王身边,两位昔日的阎罗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能看见一抹深藏的畏惧。 “咳…………” 老道清了一口嗓子, 但清了半天,也没清出足以重重吐出的浓痰, 不由得放弃, 摇摇头, 道: “回家,看看。” 此言一出,等于确认了身份! 下一刻, 残余的那些阎罗们,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干脆直接收起了自己的法身跪伏了下来。 大长秋身后的八位常侍们,则是向大长秋靠拢了一些。 新老霸主的对碰,摩擦,是必不可免的。 老道却似乎完全没有回来争霸的意思, 只是很平和地道: “这泰山,反正本府在的时候,它在这里,本府不在的时候,它也在这里。 老实说,本府今儿个,还真没兴趣过来抢班夺权什么的。 本府还有其他的事儿,今儿个,只是为一件小事儿过来。” 大长秋脸上依旧挂着慈祥谦卑的笑容, 躬身道: “您说,我们,定会照办。” 此时,认怂,是应该的,能不打架,就不打架。 因为谁也不清楚,这位千年后归来的府君大人到底有多可怕。 为不可控,才是上位者最忌讳的东西。 常侍们已经坐在这么高的位置上了,再往上,也没地儿了。 所以自然会把绝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如何让自己这个位置坐得更安稳的方面上, 不要摇,不要晃,要稳。 老道右手抱着猴砸,左手小拇指伸入耳朵里掏了掏,然后放在面前,吹了吹, 道: “有个小家伙,想让我给他求一个平等王的位置,我应了。” “我们也是应了!” 大长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还是您老人家会体贴人,知道咱们兄弟九个,还缺一把交椅,您这可算是给咱们解决了老大一难题了,帮我们凑了个十全十美。” “得,你这小东西,也算是识趣儿,倒也能为你们挡灾。” 大长秋俯身道:“您说的是。” 其实,大长秋理解错了。 大长秋认为,是因为自己的识时务,所以让自己避免了一场不可预知的交锋。 然而,实际上,老道说的是,正是因为大长秋的存在,他的怂,他的市侩,他的识时务,让其以及其身边的那些兄弟们,脱离了仙王的关系圈。 若是他们一直以来,都继续以仙之传承者的身份自居,可能这次轩辕剑点名的名单上,也就会有他们了。 他们也算是运气好,先分成了十个,又自我进行了脱离,这才能免于大难。 可惜了,自己就没这种好运气了,因为自家老祖宗给自己挖的这个坑,太大了。 愉快地交谈, 虽然一方有些盛气凌人, 但好在另一方是个棉花脾气,直接认怂,而且心甘情愿地把空的那把交椅放出来。 下方的,阴司众人,虽然还稀里糊涂的,但大概知道,不用开战了,也不禁长舒一口气。 没办法,实在是这几年来,被赢勾隔三差五地下来打草谷给打怕了。 这种真正大人物的交锋,他们上去,真的只是去凑数的,连当炮灰的资格,都不太够。 下方不远处, 冯四儿看向安律师, 道: “恭喜,王爷。” 安不起高升,他冯四,自然是少不得好处的,也当王爷是不大可能了,但能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可远远比自己继续去“以色愉人”要好得多得多。 “还没好呢。” “怎么?” “这椅子,就这么空出来了,我也坐不踏实啊。” “哦,缺了一样东西。” “对,所以,府君大人是个厚道人,既然他答应老板了,就肯定会让我在那把椅子上,坐得踏实的。” ……………… “得,这椅子,我也不白让人坐,省得你们说我,欺负人。” 老道抱着猴子说道。 大长秋以及众常侍们闻言,一惊。 大长秋就差喊出:“求欺负,我们需要欺负,我们乐意被欺负”的话语了。 “本府做人,向来敞亮,做事儿,就追求个心服口服。” 说着, 老道左手指向了面前的众常侍们: “你们,得死一个。” 而后, 又遥指远处的观看这一幕的残余阎王们: “你们,也得死一个。” 最后, 眺望天幕, “你们,也得死一个。” 一边死一个, 就是立威! 这就是, 府君一脉讲究的,心服口服! 言罢, 老道伸手从小猴子后脖颈位置拔下了三根猴毛, 一根是黄色的,一根是紫色的,一根是红色的, 掌心摊开,放在嘴前, 轻轻一吹! “噗!” 顷刻间, 于这泰山之巅, 出现了三尊伟岸恐怖的身躯, 一尊,紫金神猴! 一尊,搬山猿猴! 一尊,赤尻马猴! 老道提拉起了嗓子, 大喝一声: “麻利地,砍人!” 第七十一章 我要! 到底是家学渊源,虽说曾做出过为了自己活命而将家族基业直接丢下的败家行为,但要论起权谋手段以及对权力规则运转的洞悉,这些,可都是浸润在骨子里打从娘胎出来就自带的。 没办法, 他要捧上位的是安不起,而不是他自己,又或者是赢勾。 若是他自己,直接在这儿住下,根本就不用去谈论什么交椅的事儿,直接就能取代先前菩萨在地狱的位置了。 若是赢勾,哪怕是现在虚弱的赢勾,赢勾在那里,也没人真的敢去真的试探他到底恢复了几何,至少,底气,在那里摆着。 但安不起…… 说实话, 可能对于诸位常侍以及在场的阴司真正高层一众来说, 安不起,嘶呐锅? 毕竟,安律师的名气只局限于中下层,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名声,实力嘛……那就更别提了。 所以说,捧一个英明神武的人上位,你只需要在一开始时推他一把,他自己就能把这道儿越走越宽。 其实,并不算难。 真正的地狱难度在于,你得把一头猪推上位,还得保证这头猪能够把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 安律师当然比猪优秀, 但在老道这个层次的人眼里, 安律师约等于^(* ̄(oo) ̄)^ 既然答应了那位书店老板做这场交易, 总不能自己把人家送上去之后, 自己转头一走,安不起就被人直接砍了,头颅悬挂在了城门楼上开始随风摇摆。 而且,安律师比猪优秀的地方就在于,你要是就这么聊聊天谈谈话在睦邻友好氛围的引导下就给他腾出了位置, 他安不起,是打死都不敢坐上去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答应人家的事儿,也没必要去刻意缩水偷懒什么,否则反而不美。 外加, 离家前年, 地狱早已物是人非, 前人故事早已在风中零碎, 老道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让府君一脉的威望,在地狱万鬼心中给重新刷新一遍。 可能,还有这么多年的沉寂,自己的手,也有些发痒的缘故吧。 紫金神猴, 直接上天, 怼上天幕上的一只眼! 搬山猿猴冲向了常侍之中的一位,势如山崩! 赤尻马猴则冷笑着身形一闪,刹那间就出现在了五官王的身后。 九常侍中,杀一个,是为了立威! 剩余阎罗中杀一个,则是为了立戒! 至于那些老菜帮子选其一开宰,则是为了立规! 其实,总结下来一句话, 本府手痒痒了,想打架,想砍人, 咋滴? 这三尊神猴,自然不是真正复生了,但它们都曾将遗泽送与这小猴,确切地说,是老道在此时以自己的大神通,将这三尊神猴给“激活”了。 有老道的加持, 这三尊神猴纵然不能恢复到以往巅峰水平, 但短时间内,也能挥洒出个七七八八。 唯一遗憾的,可能就是这小猴子,还是太小了,若是等其成年,三尊神猴的遗泽再被其吸收融合; 啧啧, 搬山恐怖之力,赤马狡黠之智,紫金不灭之躯, 想想, 都会让猴觉得恐怖! 但也正因为天赋被加得太高太高了,外加小猴子本身就是功德猴儿转世,等于是别的正常猴子,几年就能成年了,它,得花费比别的猴儿多十倍数十倍的时间才能成年。 在成年之前,就只能拿来当个信号发射器了。 紫金神猴雄威震天,直接冲入了天幕之中,选择了一只独眼,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此时,其余看热闹的老菜帮子几乎在同时选择了退却。 反正人家说了,就杀一个,行,你就杀一个吧,转盘转好了,自家没中彩,自然不可能会去为了那个中彩的兄弟大家一起同舟共济了。 对于他们来说,稍不留神,心脏多跳个半拍都是一种天大的罪过,还想让他们出来帮人打架? 那位也不晓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太背的老菜帮子被紫金神猴直接从虚空之中抓出了本尊,赫然是一具身上泛着金色的骸骨。 这骸骨有些年头了,当年据说是人间一位部落勇士死后骸骨产生灵智所化,不同于僵尸,他属于骨妖一类。 至如今,这一身骸骨早就彻底转变成了金色,然而,这金色之暗淡,非但没有熠熠生辉之相,反而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 “孽畜,尔敢!” “砰!” 紫金神猴,懒得和其多哔哔,外加它现在,其实也没有哔哔的功能。 这得让下面的老道给他们开个权限。 但对于老道来说, 打架就打架,专心致志地打,瞎比比什么玩意儿? “砰!” “砰!” “砰!” 天幕之上, 金色的骸骨和紫金神猴开始了厮杀,宛若一道道炸雷在苍穹中接连响起,此等之威,让远处的奈何桥以及黄泉路上的亡魂队伍们也都不由得陷入了一种停滞。 而看管维系这些地方的鬼差捕头巡检们,也是一脑门子的冷汗看着这边的天幕。 他们这会儿很庆幸,庆幸自个儿身上有个差事,同时,对那些不得不集合去泰山那边的同僚们抱以幸灾乐祸的态度。 要知道,这几年,地狱已经几度风波了,别看每次都有大人物陨落,但实际上,底层的炮灰们被灭得更多。 第一次来,在奈何桥前,阴司大军和赢勾来了一波正面硬刚,后来,赢勾直接召唤出了自己的最初肉身,以燃烧肉身换来的力量,将那些个阎罗的法身都打爆的同时,下方的阴司大军,更像是被一台恐怖的挖掘机,直接犁了好几遍。 第二次来,赢勾扛着月亮当搬砖,楚江王的宫殿直接被砸塌了下去,这一月亮下去,固然很唯美,但月亮之下,熔岩之中,到底有多少下层官差湮灭其中,是数都数不清楚了。 确实, 此时泰山下面的由判官和巡检们组成的方阵里,已然是一片哗然,尤其是看见紫金神猴的身影后,大家内心深处,再度回忆起了一年前被支配的恐惧。 当初这只猴子,从极西封印之地引着一群凶兽出笼,围攻阴司主城。 为什么后来无论是老张头还是冯四都很快就能升官了? 就是因为那次死去的官差太多了,上面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几波横扫下去,萝卜没了,就剩下漫漫无边的坑了。 可以想见,那尊金色的骸骨全盛时期应该很强大,其肉身,应该不逊紫金神猴多少的,但现在,他只剩下骨头渣子里还剩下的那一点点养分了。 交锋下来,他的气力已经在逐渐不支,已然被逼入了绝境。 而这边,搬山猿猴冲向了常侍之中。 大长秋先行一步,挡住了搬山猿猴,双手下去,和搬山猿猴的巨大拳头硬拼了一记。 大长秋周身衣服开始破碎,身形也是在不断地颤抖着。 同时,大长秋的余光也注意到了,泰山顶上,老道已经在甩动着自己的手掌了,像是在做着热身动作。 府君大人,这是准备要亲自下场了,而且,看起来,很跃跃欲试的样子。 大长秋很无奈,因为他一开始,就认怂了,选择了妥协,哪怕为此分割出部分权力,他也认了。 但对方是如此的步步紧逼,不讲道理! 其身后的八位常侍,已经准备好一齐出手助阵了。 十常侍虽然只剩下了九个,但到底是出自于当年一开始的十指连心,又有大长秋这样子的一个老大哥在这里,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 在这个时候, 大长秋咬了咬牙, 以满腔的悲愤和屈辱,吼道: “老二!” 排名第二的常侍主动上前。 “你不是一直觉得,老二这个称呼不好听么?” “是的。”老二直接回应道,同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儿,就成全你!” 其余七位常侍们仿佛已经明白了要发生什么,大家一时群情激愤! 大长秋一声怒喝让其余人不敢再有动作, 怒骂道: “本来,该我去死的,第一次时,就该我去死的,但我得带着弟弟们继续活下去。 我不能死!” “我明白的,哥。” 老二身形向前。 大长秋身形后退, 双方, 互换了位置。 搬山猿猴再度一拳下来, 老二昂首而立, 没做丝毫的抵挡,甚至故意撤开了所有防御! “砰!” 一拳之下, 直接湮灭! 大长秋深吸一口气,双眸赤红,身后的七位常侍们,则是悲愤交加。 但总共八位常侍,还是一起拱手,向老道行礼。 见到这一幕后, 老道似乎是有些失望,这感觉,很像是前几个月和安律师一起兴致勃勃地去钻发廊结果碰上了严打全部关门。 从地上抓了一把灵芝仙药,一股脑地往小猴子嘴巴里塞去。 “吱吱吱!” 小猴子被噎得直接翻起了白眼。 而另一边,赤尻马猴对上五官王后,原本和五官王在一起看热闹的前代阎罗们,居然一起出手,背刺了五官王。 可怜的五官王只是作为遗老遗少出来看看热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剿杀了,法身崩溃,灵魂湮灭。 背刺完了的诸位前代阎罗们,更是直接跪伏了下来, “恭迎府君大人归位,天佑泰山!” ………… 远处山坡上,安律师开始吃第二碗面,翠花在旁边继续帮忙剥蒜。 冯四伸手指了指远处那些个阎罗法身,道: “他们,可真够果决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忠臣,反水不很正常么?” “还有可能是觉得,府君既然是想再要一个平等王的位置,让他们看见了重新走到前台的希望。” “呵呵,其实,忽然觉得挺没劲的,当你以前得不到时,做梦都想要,但当那东西就放在你面前时,就像是刚哆嗦完之后,有点索然无味了。” “那你到底还要不要?” “我要!” 第七十二章 送行! 阴阳分两界,人鬼皆殊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管地狱的动荡,到底有多厉害,阳间,依旧是该刮风刮风,该下雨下雨。 经过了昨晚的炮火连天的一夜, 人们还是得继续开始投入新一天的忙碌。 阳光,准时地照射进了书屋; 而书屋的老板,也很准时地躺在那里,来赴自己和朝阳的约。 一窗之隔的南大街,哪怕是早上,暑味也已经弥漫起来了,行人只要稍微走得快一点,汗珠子就会不自觉地往下落。 周老板坐在凉气充足的书店里,手中的报纸头条则是关于全球变暖日益严峻的报道。 莺莺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将杯子放在了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周泽默默地挪开报纸,伸手进兜里,取出了一个小礼盒。 莺莺的视线,不自觉地跟着礼盒走。 “送你的。” 莺莺打开了礼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枚戒指。 上头的钻石,并不是很大,但你要硬说小,也太昧着良心。 无论是造型还是款式,都算是新潮,当然了,这克拉数,也在奢华中不失简约。 “老板,谢谢你。” 周泽点点头,继续用报纸遮挡住自己的脸。 远处, 白狐对着这边翻了个白眼, 不管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别的事情上是多么的心狠手辣,但在面对男女之事儿上,却总是生硬得让人窒息。 这还是面对自家的女仆,要是面对其他的女人…… 白狐一念至此,微微皱眉,似乎,那个有着一双大长腿的女人,也挺吃这一套的。 是的,戒指,是白狐帮周泽买的。 至于为什么在七夕过了之后的第二天才送,白狐能够理解。 对于别的男人来说,七夕当天不管送什么礼物献什么殷勤,都是为了当晚的打靶。 但眼前这个看报纸的男人…… 嗯,所以今天送礼物,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拿到老板的礼物,莺莺很开心。 莺莺不缺钱,这几年,虽然一直拿自己的陪葬品在倒贴自家老板, 但现在正值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阶段,太平盛世,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正所谓盛世古玩,所以,莺莺还剩下很多很多的陪葬品。 但,自家老板穷啊! 送个礼,真的很不容易。 就像是人家有十块钱,给你十块钱,另一个人有一千万,给你十块钱,能一样么?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有一千万的那个…… 但不管怎么样, 这一枚戒指,足够莺莺开心很久很久了。 “老板,我去后面摘点菜回来。” “嗯。” 等莺莺提着篮子走出书店后,白狐当即跳到了周泽面前的沙发上。 “还有一枚小一号的戒指,这是打算送给那个医生的么?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呵,男人。” “对戒。” “两个不一样重的对戒?”白狐反问道。 “钱不够呗。” 钱不够,第二枚自然就缩水了。 白狐愣了一下,一时间,似乎也真的不好分辨到底是真是假,毕竟,眼前这位书屋大boss,是真的穷。 “你不去地狱么?” 书屋的很多人,都去地狱了。 “地狱,有给妖开的职位么?” “你现在抹脖子还来得及。” “呵呵,话说,你手底下一大帮子人,都去改换门庭了,你就一点都不吃味?” 周泽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瞧着外面的人流。 “还是,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还不如让跟着自己好几年的手下们,都能奔一个好前程?” 周泽继续不发一语。 “不回答就算了。” “你今天话有点多。” 白狐跳到周泽面前的茶几上, 弯腰, 张口, 一枚白色的内丹被其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是我这一年来刚凝聚出来的内丹,你收着吧,没办法和龙脉比,但关键时刻,哪怕多吃一枚糖豆还能多一点儿力气不是。” 周泽伸手,把这一枚内丹拿起来。 这内丹,看起来跟夜明珠似的,估计能卖不少钱。 “怎么今天的画风,有点迷眼?” “别以为我们白狐一族除了勾搭穷酸书生就没其他本事了,其实,我们精明着呢,我进来得晚,没什么特别大的交情,这个,就算投名状吧。” 周泽笑了笑, 把妖丹丢回给了白狐, 道: “心意收了,礼拿回去。” 白狐将内丹重新吞咽了下去,随即道: “瞧不上?” 周泽摇摇头,道:“是用不上。” “这么消极绝望?” 周泽默然不语。 白狐转身,回到自己最喜欢待的角落位置去了。 周泽重新摊开报纸, 心里则是想着, 这会儿, 安律师, 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安律师当上平等王的话,书屋下面的一大批人,该升官的自然也就能升官,至少,这前程,算是有了。 他这个当老板的,也不算欠他们的了。 外面, 起风了, 不同于夏日里的暖风,吹得人心头更加焦躁,这一股风,却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门口, 出现了老道的身影。 小猴子还被他抱在怀里。 推开门, 老道走了进来, 先看向了周泽, 周泽放下了报纸。 “成了?”周泽问道。 “成了。”老道回答道。 干脆简单得,像是路边摊上卖肉夹馍的大婶儿。 “来俩馍。” “十块。” 在二人的语境里,安律师心心念念的那个平等王的位置,和一份肉夹馍,差不离。 周泽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墙壁,道: “裱上了。” 老道先前和安律师带回书店的那幅山水画,周泽在昨晚就让莺莺给贴在了墙壁上了。 不大不小,面积刚刚好。 其实,一幅水墨画贴在墙壁上,反而能给书屋的装修上,增添一股书香气息,毕竟,这幅画,确实画得很好。 唯一的缺点, 可能就是里面只有景,却没有人和物,未免显得不够生动,稍显清冷了一些。 老道把小猴子放下来,自顾自地走到了那幅画前。 小猴子挺着个圆滚滚的肚皮,一晃一晃地走到白狐身边,还不时地打个嗝儿。 白狐鼻子灵,从这嗝儿里,它嗅到了恐怖的灵气。 一时间,目光里,全是艳羡! 而小猴子眼里,只有残余的惊恐和绝望。 是的,地藏种了几百年的灵芝仙药,被老道一股脑地全都塞进它嘴里了,得亏它本体是一尊妖猴,身躯强悍,但就这样,依旧被撑得够呛。 “不舒服的话,可以吐点儿出来,我帮你接着。” 白狐关切地说道。 这时, 老道忽然“呵”了一声, 白狐整个人如遭电击,毛发都竖直了起来,马上吓得匍匐在了地上。 小猴子又打了个嗝儿,走过去,抱住白狐,回瞪了老道一眼。 老道这才不作理会。 要晓得, 在前一刻, 老道可是曾在泰山顶上, 连灭三巨头, 硬生生地把一头^(* ̄(oo) ̄)^, 哦不, 是硬生生地把一头安不起给推上平等王的位置上的。 此时, 哪怕是身上还残留着的些许硝烟气息, 也绝不是这小小一只白狐能消受得起的。 “我说啊。” 老道回过头,看向周泽。 周泽放下咖啡,看向老道。 “轩辕剑,该找你了吧?” “轮到我了。” 昨晚周泽又做梦了, 轩辕剑, 已经在其眉心位置了。 老道笑了, “那是真的快了。” 周泽不语。 老道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其实,地藏的那会,我是被比下去了,这一点,我心里清楚的。” “哦。” “所以,我现在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 “犹豫着,我是否应该先留下来,等着看你被轩辕剑砍的景儿,还是为了避免再被比下去一次,早早地,不如归去。” “随你吧。” “他们大概晚上就回来了。” “这么仓促?” “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他们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最起码,在你被轩辕剑一剑劈死之前,他们在你面前,还是会乖巧得跟狗一样。” “我不是很喜欢这个比喻。” “哦,我忘了,你们喜欢把狗说成朋友。” 说罢, 老道往后退了几步,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道: “那我,还是再等等吧。” 周泽笑道: “还是想看我的下场?” “不看的,不看的。” 老道忙摆手, 继续道: “我这人,胆儿小,最怕见血了,看得会心发慌,眼发晕,一辈子啊,最见不得这惨烈的事儿。” “呵呵。” “先留下来,陪你们聚个餐,再走,至少,在你上路前,得先给你敬杯酒。” “谢谢好意。” “应该的,至少相伴一场的缘分,总不能看你走得太孤单,这阳间谁家里走人了,还得比比哪个单位哪个大人物送的花圈更够分量呢不是?” “是这个理。” “就是嘛,有我这泰山府君在这里给你送行,至少不能算是寒酸吧?” “将就。” 接下来, 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之后, 是老道的一声叹息, 像是在问周泽,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道: “我明明已经躲过了轩辕剑了, 但怎么还是有种,我已经被它杀死了的错觉?” 还有最后一个大高朝,书屋就该结尾了。 可能,差不多是月底吧。 第七十三章 老人的……指甲 宫殿,是旧的,因为这是平等王陆以前的宫殿。 安律师选择以这里开府建衙,也算是全了自己这个新晋“平等王安”的内心圆满吧。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在那一天, 一位咸鱼老板将平等王陆的玺印丢给了自己, 自己把玩了好一阵子后, 这玺印也就被收走了。 就像是一个科学家写自己回忆录时说自己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条路一样: 因为小时候,他被陈景润抱过。 安律师觉得,以后地狱肯定也会流传起关于自己的传说, 传说里, 大概率地会剔除掉那位没多少存在感也太影响故事趣味性的咸鱼老板, 呈现出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平等王陆于冥冥之中选中了自己的接班人安不起, 因安不起胸怀天下…………(一万个褒义形容词)。 无论是人还是鬼,大家都喜欢听故事,那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故事,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因为每个听故事的人都可以去幻想自己也能成为故事里的那个主角, 毕竟, 比起寒窗苦读或者卧薪尝胆这类非大毅力者而不能为的事儿, 抬起头, 张开嘴, 等馅儿饼掉落进自己嘴里, 这个谁都会。 宫殿需要重新整修,人手也需要重新招募。 常侍们那边虽然被逼着让自己的老二牺牲了,但大长秋却选择了极大的克制。 既然该牺牲的已经牺牲了,自然就得让老二的牺牲有价值,接下来再报复或者下绊子弄些小手段什么的,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也没意义。 所以,在资源方面,完全是对新的平等王大开方便之门,无论是编制还是人员又或者是其他的资源,都可以让安律师随意取拿。 剩下的六位阎罗,更是主动献殷勤,说是平等王殿重新开启,是他们阎罗们共同的盛事。 阎罗们一起营造出了阎罗一家亲的温暖、守望互助的氛围! 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年平等王陆被十常侍追杀时,他们是如何无动于衷,也似乎真的忘记了就在先前不久,他们还联手背刺了五官王。 事实上,赤尻马猴之所以选择五官王作为目标,也正是看中了其人缘最差,和好几位阎罗都有着很深的龌龊。 “事儿太多了。” 冯四面前放着一大桌子的卷宗,不由得有些头晕。 下方, 依次坐着的是小luoli,老张头,庆,刘楚宇,庚辰、良和佑等人, 一人得道之后,自然也是鸡犬升天。 但哪怕是先前官位坐地最高的冯四,忽然被推上了平等王殿大管事领紫带子的位置上时,也是有些无所适从。 至于庆他们仨,曾经地位确实不低,但你让他们去当疯狗咬人,没问题,要让他们管事儿,也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眼下的一切一切,宛若做梦一样。 仿佛,前一天自己等人还在书屋,摸鱼; 今天,就直接光耀门楣了。 嗯,这里的“仿佛”,是可以去掉的。 好在,大家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学习,可以慢慢适应。 在书屋老班底们都在忙活的时候, 安律师走到了大殿门口, 伸手敲了敲门口的青铜钟, 喊道: “都别忙了,回家恰饭了。” ……………… 许清朗今天买了很多菜回来,让周老板误以为老许今晚要开满汉全*******的圆桌,早就已经布置下来了。 厨房里,更是忙活得热火朝天,老许掌勺,莺莺打下手。 不是过节也不是啥生日的, 但今晚, 就是想吃顿好的。 一些话,其实已经没必要说了,因为说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一如面对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你再去和他探讨什么养生和病情,真的没什么意思了,不如陪他聊聊钓鱼、炸金花外加发廊里的某个大妹子。 因为老道的存在,导致书屋的氛围,有些压抑。 同样的一个模样,甚至是同样的一具身体,但展现出来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老道在墙壁前,站了一个下午,就盯着那幅画,看着画中的山山水水。 没人会去打扰他,他也不会去找人说话。 事实上,自打府君大人苏醒后,对安不起,也只是呼来喝去,唯一能以平等地地位和其说上话的,也就老板一个。 报纸,早就看完了,咖啡,也换了三杯。 周老板眯着眼,在沙发上葛优着。 岁月静好,但这静好上,却蒙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薄膜。 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 就想这么躺着,躺着,躺着…… 这一刻,周老板的思想境界仿佛已经和路易十五达成了一种共鸣。 安律师回来了, 安律师带着书屋一大帮人回来了。 地狱转一圈,大家都草鸡变凤凰,走起路来,还带着风。 各位观众, 现在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书屋代表队,走在第一个的,是平等王安。 安律师推开了书屋的门, 因为是玻璃门的原因,所以在进来前,老道和周泽的位置,安律师都看见了,但一推门进来,安律师直接转向周泽这边。 “老板,我回来了。” 接下来, 进来的每个人, 都要和周泽打个招呼。 周老板真的觉得,若是此时把自己这个人换成一幅比较大的黑白相片似乎更应景。 此情此景,真像是在给自己开追悼会似的。 一大帮人,屋子里,也就热闹开了。 老道依旧站在那儿,继续看画,大家也就都默契地将其放在一边。 不是没人愿意去舔,事实上,大家从昨天去地狱到今天回来,身份的转变,还是得归功于老道。 泰山顶上, 直接砍了仨巨头, 这事儿, 就这么干脆利索地定了。 周老板是懒得在这里继续被大家“瞻仰”和“哀悼”了, 起身, 去了楼上。 由于莺莺还在下面忙活着做饭,周老板哪怕是想睡一会儿也是睡不了的,干脆躺在床上,把莺莺正在看的《女仆的自我修养》拿过来,翻了翻。 别说,里面记载的东西还挺详细,换个书名叫《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内心》或者《女人,你该如何驾驭男人!》也丝毫不违和。 “嘶嘶嘶…………嘶嘶嘶…………” 卧室的缝隙里,传来了摩擦声。 听到这声音时,周泽很想对楼下的莺莺喊一声,今晚加个炝炒莲藕。 半张脸出现在了周泽的床前,后退一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 两个大男人, 在同一间卧室里, 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周泽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半张脸继续安静地坐在那里。 似乎,没人愿意主动说话。 这种沉默, 一直持续到了天已经开始黑了。 周泽放下了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坐在那里像是在cos沉思者的半张脸, 道: “有事儿?” “想你了。” “…………”周泽。 周泽很难受,可能,半张脸的说话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毕竟,你不能让一个前几天刚复活且被以惨无人道地方式关押囚禁了上千年的家伙去马上懂得时下流行的文化和各种暗示。 可能,半张脸也是觉得自己的叙述有些不妥,开口继续道: “我想见他。” 半张脸最爱的,还是赢…… 周泽抬起头, 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 周老板感觉自己需要对自己那罪恶污浊的灵魂进行一次忏悔。 “我也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了。” 从三亚回来开始,周泽就没怎么和赢勾对话过。 事实上,在去三亚之前,赢勾冒泡的频率,就已经减少了很多很多。 可能, 是因为轩辕剑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 在这个时候, 说太多对话, 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我有件事,想问他。” “我帮你喊一下。” 周泽闭上眼, 就是闭上眼, 也没干嘛, 也没在心里呼喊, 然后睁开眼, 对半张脸道: “他说懒得理你。” “…………”半张脸。 半张脸无法判定周泽说的是否是真的,因为赢勾和周泽住在一起,自己进不了门。 哪怕,那个门,曾经也是他的家。 “你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么?” “去看了,挺有用的。” “嗯。” 半张脸起身, 道: “就这几天了吧?” “快的话,可能就在今晚。” “在你被劈前,我都会在这附近。” 言外之意是, 他会就待在旁边, 到时候, 要拿来当替死鬼还是拿来当“祭品”,都随意。 周泽舔了舔嘴唇, 忽然想到了什么, 开口道: “有件事,我以前一直忽略了,你或许可以帮我参谋一下。” “何事?” “我死之前,就是我上辈子,是死于车祸的,那场车祸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那场车祸,涉及到徐乐、林医生和自己之间极为狗血的三角恋,且因为有小姨子鬼差的身份,为这段狗血的剧情还套上了灵异悬疑的画风。 可惜了,要不是现在政策上严打封建迷信,光是这段故事,若是周泽写出来,那些拍言情剧的导演肯定会扑上来。 但,这里面,有件事,周泽一直忽略了,或者说,是之后既来之则安之,伴随着小姨子体内的鬼差灵魂被赢勾一口吞了,自己也木已成舟了,也就没再去细究了。 只是,这会儿忽然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想不通。 “到底是何事?” “我出车祸死前,曾救治过一个老人……” 第七十四章 溯源(上) “我出车祸死前,曾救治过一个老人,救治过程中,我的手臂,曾被他的指甲给抓破过。” 半张脸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脸, 似乎是在强打着精神听周泽说话, 问道: “然后呢?” “那个老人没救回来,死了,抢救结束后,那一晚,是六一儿童节,我晚上得去孤儿院看小朋友们。 在那个十字路口,我出了车祸。” “联系,在哪里?” 周泽伸出自己的手掌, 五根黑色的指甲缓缓地长出,散发着慑人的光泽。 “黄泉路旁,我遇到了一个无面女。” “无面女?黄泉路旁边由怨念凝聚出来的一个怨灵么?” “算是吧。” “我用指甲抓伤了她,然后我就得以脱离了黄泉路,还阳了。” “我还是没能理解,你到底要讲个什么。” 显然, 半张脸一直没get到重点。 “制造我车祸死亡的,是一个以前通城的鬼差,然后…………”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她这里,似乎是有了点问题,所以,她想弄死我,然后让我借尸还魂,目的,是为了成全她宿主的姐姐。” “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半张脸脸上露出了极为荒谬的神情。 都什么时候了, 他能理解周泽此时的咸鱼,不是喝着咖啡就是躺着,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大限将至一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浪费时间在这里听周泽讲新版的人鬼情未了。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的指甲…………” 周泽再次举起自己的指甲。 “指甲,怎么了?” 半张脸也举起自己的手,同样的五根指甲显露了出来。 毕竟, 大家师承一脉, 或者说, 都是狗村里走出来的崽; 只不过半张脸更拉轰一些,他有很多自创的功法,不会和周泽一样,只是强行改了个名字,听上去把翻云覆雨改成了咖啡报纸,但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 有点像是,一个高中就辍学的和一个已经进中科院的,相同的是,大家都接受的是九年义务教育。 半张脸之所以没能领会周泽的意思,不是因为他粗心大意,而是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个视觉盲区。 那就是, 在半张脸看来, 这指甲, 是标配。 身为一个僵尸,你没一手靓丽的黑指甲,你还算哪门子的僵尸? “我觉得,我的指甲,是那个老人触发的。” 周泽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半张脸,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张脸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哦不,他是莲藕汁。 紧接着, 半张脸走到周泽面前, 弯腰, 看着周泽手指上的五根指甲, 一本正经道: “虽说,我一直对那位,不是很服气; 但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他,以及他的东西, 哪怕小到这些指甲, 可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等同出来的。 很大的可能,是你车祸死后,灵魂受到了刺激,运气比较好,在黄泉路上,激发出了他的力量; 换一种能够更让人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激发出了你的血脉天赋。 和什么老人,完全没有关系,而且,和那个发了疯的鬼差,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是的。” 周泽摇摇头, 他清楚半张脸说得很有道理。 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真的不对劲。 “事实上,这里面还有一个逻辑性的问题。” 半张脸皱了皱眉, 老实说, 他宁愿再去找那个王轲医生聊聊天, 也不想再在这里和眼前这个狗村后辈玩儿小学的脑筋急转弯题了。 周泽却越发地来了兴致, 虽然这兴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冥冥之中, 周泽又觉得,似乎有些顺理成章。 当下, 周泽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了一支笔,再把一张纸撕了下来。 他先在纸上画了一个人, 一个圆头,一个圆肚子,再加四个椭圆。 半张脸在旁边露出了惊愕之色, 周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真是糟糕的画技。” “…………”周泽。 “这是我。”周泽拿笔尖在人身上指了指。 “抽象的你。” “我忽然发现,你似乎变开朗多了。” “多亏你那位发小。” “你的赞美,我会转告给他的。” “你真的可以建议他今晚回去就上吊,说不定还能马上混个阴司高官当当。 楼下站着的那位,似乎也很欣赏他。” “偏题了。” “哦,那你继续。” 周泽又画了一个相似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给他加了一个拐杖,又加了一些胡子。 “这是个老人。”半张脸说道。 “我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再理一遍。” 半张脸闻言,抬头看了一下时间,不耐烦想走的情绪,已经明示了。 周泽装作没看见, 继续道: “首先,我先在医院里,救治了他,然后手臂被他抓伤了。” “嗯。” “然后,我开车去孤儿院的途中,被蓄谋已久的卡车司机撞死了。” “嗯。” “我参加了自己的追悼会,被火…………总之,我下了地狱。” “嗯。” “我和那些黄泉路上的亡魂不同,我还有自己的意识,我被无面女吸引了过去,她想把我永远地困在那里,我用我的指甲,打伤了她,然后我得以脱困,还阳。” “嗯。” “我还阳后,正好路过了当时在五洲国际商业区下的一家书店门口,碰见了恰好被人刚刚一棒子敲死的徐乐,我就上了他的身,也就是我现在的这具身体。” “嗯。” “最后,我以徐乐的身份,继续活着。” “嗯。” 半张脸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他, 困了。 每说出一个环节,周泽都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当作标记。 这时候, 与其说是在说给半张脸听,倒不如说是周泽在自己分析给自己听。 以前,没当一回事儿,甚至你当一回事儿其实也不算一回事儿的事儿, 在眼下, 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我说过,我的还阳,和这具肉身,都源自于那位发了疯的女鬼差的设计,她的意识已经和宿主的意识,产生了混淆,本能地把林医生也就是我现在名义上的妻子,当作了自己的姐姐,打算满足她姐姐的希望。“ “呼…………呼…………呼呼…………” “那个当天敲死徐乐的人,事后我去调查过,他死了,被人镶嵌在墙壁里,体内还被注满了水银,是那个女鬼差的杰作,她想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作为一个鬼差,尤其是在十殿阎罗时期那个宽松的环境下,想搞出这种“借尸还魂”的把戏,真的不算难,只要做好收尾处理工作别被发现就行了。 因为之后,周老板也曾对老张做过一样的事情。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基层公务员的智慧,否则每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拼着命地要去考公务员? “这是一个圈。” 周泽说着说着,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圈,然后看向半张脸。 半张脸缓缓地睁开眼, 有气无力地, “嗯。” “但这个圈,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以前没有发现,也懒得去细究,现在却觉得,很不对劲。” “嗯。” “在这个圈里,那个发了疯的女鬼差,她是这个圈的设计者,从我出车祸身亡到我最后借尸还魂的选择,都契合了她设计的那个圈。 最终,我也变成了她名义上的‘姐夫’,她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嗯。” “但这里,有一段真空区域……” 半张脸猛地睁开了眼,眼里出现了一抹震惊之色! 他明白了! “你懂了么?”周泽问道,同时,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她参与了开头,也参与了结尾,但是这个中间过程,她没参与,问题,出在这里。” 半张脸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严肃。 因为有一件事,很清晰,也能很确定。 那就是,那个女鬼差,不管她发疯了还是没发疯,她终究,只是一个鬼差! 哪怕她因为发疯而打通了任督二脉,你说她有捕头的实力了,可以,你说她有巡检的实力了,也可以,你甚至说她有判官的实力了,也可以! 但真正的情况是, 哪怕是现在楼下站在墙壁前看了一整天山水画的那位, 你让他去和赢勾谈合作,谈交易,还得腆着脸,喊一声哥呢,你让他去算计赢勾,让赢勾成为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不可能! 半张脸不是为了维护赢勾, 而是因为, 他深刻地清楚, “赢勾”, 这两个字, 到底意味着什么! 虎死威犹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是最弱小最虚弱时期的赢勾,他,也是赢勾! 而在这中间的一环里,竟然出现了周泽的黑色指甲,这已经是牵扯到了赢勾力量的复苏了,可以说,属于赢勾的因素,已经被加入了这个圈里。 那个发了疯的女鬼差,她能连这个也设计到? 她怎么可能提前瞧出周泽体内那沉睡着的恐怖灵魂, 就是地藏, 哪怕是地藏, 当他站在周泽面前时,也不能一眼瞧出周泽体内那位的确切身份! “她应该是有布置的,但她的布置,可能因为你自己体内力量的苏醒,所以,没有派上用场。” 半张脸给出了这样子的一个解释。 周泽摇摇头,继续道: “那个用指甲抓伤过我的老人,怎么解释?”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只是巧合,那么,那个老头儿,应该就和她没关系了,毕竟,竟然已经谋划好用卡车撞死我了,也没必要在那之前,去画蛇添足了。” “嗯,应该,就是这样子了。” “但不对,因为当时,那个老头,说过一些话,让我一度以为,那个老头,也是那个女鬼差的手下。” “什么话?” “下面……下面……下面太可怕了……” 第七十五章 溯源(中) “具体一点的呢?他还有说过其他的话么。” 半张脸开口问道。 周泽摇摇头,“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怎么可能一字不落地完全记清楚?” 尤其在那一天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老头儿的那件事,只能算是那一天很小很小的一个缩影。 “那就回忆起来。”半张脸很平静地说道。 “怎么回忆?” “回忆?” 半张脸伸手指了指周泽手指上戴着的那枚青铜戒指。 老实说,这枚来自于三乡村的戒指,在周泽手指上戴着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开始,也曾被赢勾苏醒后用来抓捕那些倭寇武士的亡灵过。 但之后,这东西的装饰作用就开始慢慢大过实际运用了。 毕竟,有赢勾在,万事之前把赢勾喂饱, 接下来, 也就一拳头的事儿, 哪里用得着那么的多的弯弯绕绕? 敌人在准备粮草, 我在喂赢勾; 敌人在勘测地形, 我在喂赢勾; 敌人在励精图治, 我在喂赢勾; 敌人在深谋远虑, 我在喂赢勾; 这也就不难以理解周老板会疏忽很多自己本就拥有的其他东西了,因为大部分的时候,都用不上。 其实,周老板还挺喜欢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上的,造型古朴、考究,比戴钻戒多出了一分内敛比戴珠玉则胜出了一丝内涵。 此时被半张脸指出来, 周泽抬起手,指尖在戒指上轻轻揉搓着。 一丝意念渗透进了其中, 紧接着, 这枚戒指开始出水了。 记得《西游记》里大圣去天庭搬救兵,就有一位神仙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里,说里面装又多少多少的水。 此时,周老板也有相似的感觉。 水开始越来越多,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间卧室里堆积了起来,但却没有浸泡到任何的家具,没有造成地板漏水等危害, 可以说是,水得极为有逼数了。 周老板一开始还有些诧异,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就释然了。 等到这水面已经将整个卧室给填充满时,于前方,光线开始逐渐扭曲起来。 很奇怪的是,在水底,周泽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呼吸困难,甚至还感到了一股区别于夏日的清凉。 呼, 这惬意, 让周老板不禁有种好东西在手没早点用的惋惜感。 书屋自打装修后,是装有中央空调的,平日里也有死侍在这里的布置,绿色制冷。 但在这炎炎夏日,怎么着都没有把自己直接丢水里来得舒服宜人。 况且,在这夏日里,自己躺在水里,看着报纸喝着咖啡,再扭头看看窗外受太阳炙烤的行人, 这得是多么令人愉悦享受的一件事啊。 前方,扭曲的出现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正在逐渐凝实。 转而, 出现了一个身穿蓑衣的少年形象。 少年面色平静,但眉宇之间,却带着一抹深沉的哀怨。 他看着周泽, 微微躬身作揖, 道: “您是否早已把我忘记了。” 还真是,把你给忘记了。 “哪儿能啊。”周老板如是说道。 这个少年,是当初自己在那位婆婆赌坊里取走的那条湖,算是个湖妖,因为想看看真正的大海,所以才入了周泽戒指之中。 但进入之后, 就没然后了。 可以说,眼前这位,是一个追梦少年,被周老板一句: 请说出你的梦想! 忽悠到了家里。 事实再度证明,那种找工作时,领导一直和你说公司未来如何,梦想如何,前景如何,为你描绘壮阔前景的, 千万别去。 因为这类的老板,往往给不了你好的待遇,只能拼命给你灌输梦想和鸡汤。 今日,若不是半张脸提醒了周泽,周泽可能还会一直把他给遗忘下去。 半张脸对此情此景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这辈子,大风大浪地早见识得多了,更别提那些老菜帮子和仙人遗民加之于他身上的手段,眼前这点儿和那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枚戒指,有自带结界的效果,加之有这个器灵,你和其心意相通之后,就能将那一日的记忆进行追根溯源了。” 这些话,倒是很好理解。 哪怕是现代科学,也早就证明了人脑内部结构之复杂,而一个正常智力的成年人,对自己大脑的开发和运用其实真的很少很少,天才如爱因斯坦,也只是比常人多一点点,但相较于整个大脑来说,也依旧是很小的一部分。 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情景,一些早已经忘记的事情和细节,忽然某一天,要么是看见什么东西触发又或者干脆是做梦,居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这足以可见,人的大脑,或者说是人的灵魂,更像是一个储存条,你见过的,你听过的,你看过的,不管你是有意无意的,都会被记录下去。 有些人天生记忆力好,那就是意味着他的读取和检索能力更强。 眼下,有这只湖妖外加这青铜戒指在,相当于一个3d投影,可以将周泽的记忆中的画面,给完全地投射出来。 它能自动地帮你检索,读取,补全,以及进行呈现。 “做事吧。” 半张脸看了湖妖一眼。 湖妖对半张脸也是躬身一拜。 在这种强人环绕之间,他除了伏低做小,也没什么其他选择。 也因此,被主人近乎遗忘的幽怨,也没什么资格去继续倾诉。 一旦入瓮,接下来如何,就已经不是小小的一个湖泊所能掌控的了。 周老板对此还是有一点愧疚的,但也没办法,这几年来,周老板时不时地在外面捡东西往家里带的习惯,导致书屋里是“人满为患”,身为大领导,日理万机之下,对手底下一些人和事物有所遗漏,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说,赢勾早就对周泽这种往家里疯狂堆垃圾的行为表示过不止一次的不满了; 捡了东西,回来都能用上,那才叫取之有用,若是单纯为了囤积而囤积,是病,叫囤积病。 但因为周老板一直继续我行我素,赢勾也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 毕竟,自家的这条狗,数来数去,好像除了这个,也没其他什么爱好了。 湖妖走到周泽面前,跪了下来。 同时,他伸出双手,抓住了周泽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一时间,周泽感知到有无数根触手,在极尽温柔地挠着自己的掌心。 有点痒,有点舒服。 周泽也随之放开了自己灵魂上的防御,让那些触手可以更深入一些,更深入一些,更深入一些…… “您还记得,是哪一天么?” 湖妖开口问道。 他是很有逼数的,事实上,任何人对于那种窥觑自身隐私的行为,都会有一种本能地抗拒和反感。 湖妖也不敢去胡乱翻阅和呈现周泽的记忆,否则,以后就不是自己被遗忘那么简单了。 虽然当初和老者见面时老者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是不可能了,但当天是什么日子,周泽却能一直记着。 毕竟,那是自己的忌日; 在那一天,自己的上辈子,结束了,那是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所以, 在面对这个问题时, 周泽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2018年2月9日。” 很快, 被水所浸润的卧室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宛若进入了一个极为逼真的虚拟幻想世界,这里的一切,真的都足以以假乱真了。 医院的走廊, 病房, 医生的办公室, 所有的陈设, 都开始清晰起来。 此时的半张脸和周泽,就宛若正站在医院的那个环境里,周遭不时有病患和医护人员走过,各种现实里的声音,也在不断地传来。 只不过,大家行色匆匆,速度比往常快了不少,就像是在看视频时,按了快进键。 湖妖正在找寻着,那天那时确切的时间段。 半张脸神情自若,其实心里上,倒是又一点点的好奇。 古往今来,赢勾养了不知道多少条狗,但大部分的狗,其实都“平凡”地度过了一生,不说和赢勾交流了,但说那种能够激发出赢勾力量的狗,都是凤毛麟角。 而作为狗村历史上最靓的崽, 半张脸在看待周泽时,那种目光,真的是有些和对待其他的“狗”很不相同。 有一点,周泽是属于极少数的那一批可以知道赢勾存在且能够和赢勾交流的狗,但这对半张脸来说,真不算什么。 但比起自己当年直接反出赢勾,顺带掠走赢勾几千年积累的事迹, 他反而对周泽和赢勾眼下的这种相处模式更为好奇。 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过河的方式不同, 很难说到底孰优孰劣, 但有时候回首凝视, 自己, 是否也会吃味?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那般选择,结局,会不会不同? 也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半张脸对周泽是如何开启赢勾力量产生兴趣的了。 终于, 四周的画面开始放缓了, 慢慢的, 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播放速度, 周泽看见了,正在卫生间里洗脸的自己,那时自己的脸上,是急诊科医生标配的疲惫。 “周医生,有新病人马上就到,好像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自杀!” 第七十六章 溯源(下)) 再看见那天的画面,一切又那么的真实,周老板心里,还真有一种眼下正翻阅自己传记的感觉。 硬要说恍惚了,不知今夕是何年了,那也太假了,毕竟这辈子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该习惯的,也早就习惯了; 该看开的,也早就看开了。 要再继续提捏着过去死死放不开手,每闻故事就哭哭啼啼泪沾巾什么的,也太矫情了一些。 半张脸似乎对上辈子周泽的长相挺感兴趣的,站在“周泽”身后,一直打量着。 周老板也就陪着半张脸一起打量着, 老实说, 上辈子的自己,长相,还算可以; 和丑是不搭边的,身形英挺,也有气质,白大褂一穿,还真不赖。 当然了,比起能吃上赘婿这口饭的徐乐,还是差了不少。 “知道了,马上就来。” 听到通知后,“周泽”马上离开了卫生间,而那边过道里,受伤的老者已经被送了过来,正在咳着血。 “准备手术器械,快!” 老者的形象,也很清晰,一身灰色的唐装。 “我…………我…………不想死。”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帮助你的,你死不了。” “不…………不…………下面…………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周老板一直死死地盯着这个老者,多年之后,再度看见这个老者,周老板很想在此时看出他的秘密。 接下来, 应该是老者要用指甲抓破自己的手臂了。 “你稳定一下情绪,放轻松,你的生命不会有问题。” “我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他们……他们发现我了……我……他们发现了我……” 周老板的目光当即放在了“周泽”的手腕位置, 老者说话时情绪很激动,而这种重伤的病人,其实最害怕的就是情绪激动,因为这样很容易牵扯到伤口以及其他病灶,给救治带来更多的麻烦。 果然, 老者手上的黑色指甲开始刺入“周泽”的手腕。 “嘶…………” “周医生,你的手!” “我不下去了……不下去了……不下去……哈哈……咳咳咳…………” 老者的指甲,并没有特殊的气息环绕,但那种深沉如琥珀的色泽,还是让人难以释怀。 画面,在此时开始定格。 无论是担架车上的老者,还是“周泽”以及身边的一干医护人员,都停滞住了。 湖妖的声音传来: “需要,重放一遍么?” 周泽抬起头,老实说,还是没看明白,因为,真正有价值的过程,就这么一小段时间一小段的对话。 老者的话,听起来,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正在躲避阴司的追查。 周泽抬起头,想看看身边半张脸是否发现了什么,却发现站在自己身侧的半张脸,嘴巴微张,双拳紧握,眼里,开始泛起一抹赤红。 像是,受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刺激。 他发现了!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周泽抬起手,示意湖妖可以结束了。 四周的画面开始荡漾和虚幻起来,像是颜料被水枪给冲刷,而后归于湿漉漉的褶皱,到最后,水雾很快散去。 卧室的情景再度浮现而出,除了鼻尖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的水汽,房间里,已经不见丝毫的潮湿。 湖妖依旧跪伏在周泽身前,周泽的手,也依旧放在其头顶。 而半张脸, 哪怕是这“虚幻”的画面已经结束了, 他却依旧愣在那里。 老实说,周泽很难想出,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可以让半张脸失态如此。 首先,半张脸无牵无挂,且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更像是一个极端放大版的铁憨憨。 这样子的一个“莽夫”,有什么事儿,第一反应都是直接莽过去,懒得多哔哔丝毫。 他的一生,可以说很漫长,但要是剔除掉在峨眉山下被囚禁封印的那段时间,其实,也不算特别的长。 真正的脱离赢勾,无拘无束的岁月,可能时相当的短暂吧。 所以, 你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喂?” 周泽伸手,在半张脸面前挥了挥。 半张脸的目光,开始重新聚焦,但聚焦之后,却死死地盯着周泽。 “怎么了?” 如果不是清楚,不唤醒赢勾根本打不过眼前这位,甚至可能就算是唤醒了赢勾也不见得真的能打过眼前的这位。 周老板真的恨不得上去直接给这家伙一巴掌, 卡在这里装震惊, 却不说一句话, 你想断死谁?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张脸忽然大笑起来。 周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因为在半张脸的周身,已经出现了一股股黑色的气旋,显然,这是真正的有暴走失控的倾向,否则断不至于连自身的气息都无法收敛了。 ………… 书屋一楼, 正在准备着哀悼宴……正在准备聚餐的书屋众人依旧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哪怕平时不进厨房的那些个,在此时也都在找个力所能及的机会帮忙打个下手。 颇有一种,唉,不管怎样,上柱香吧的感觉。 大圆桌上的硬菜,也是一道接着一道,许清朗的厨艺,在此时得到了真正的呈现,宛若一个老艺术家,正在展现自己的一生所学。 安律师则是凑到了老道身边, 老板现在人不在楼下,他自然可以和老道亲近亲近了。 毕竟,自己现在的这个位置,还是人家老道帮自己打下来的,如果不是老道的存在,那些阎罗们又怎么可能会对他称兄道弟? 其实,老道站在那儿,书屋里,不想舔一下的人,真的没几个。 但如何舔,以何种方式去舔,敢不敢去舔,却成了困住大家的最大要素。 好在,深谙舔道的安律师对于这些困难,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从吧台下面,取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包裹,里面又一个木盒。 安律师端着小木盒,走到了老道身边。 “大人。” 老道没理会安律师。 虽然在前不久,是他把这头安律师送上了阎王的位置上的。 但这仅仅是他和书屋老板的交易,现在,自己的画,也已经挂在这堵墙上了,这交易,也算是完成了。 “大人,您看看,这成色,如何?” 老道闻言,低下头,看向安律师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块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的玩意儿,色泽晶莹。 老道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似乎被勾动了过往的心绪。 安律师一看,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这个东西,是安律师根据老道的衣着款式外加大概推算出的老道所生之年代选出来的。 就像是现在不少成年人看见“纸板儿”和“铁环”时,也都会被勾起自己小时候的思绪回忆一样,安律师也是用这个方式,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玩意儿,叫五石散,也可以叫为寒食散。 听起来,像是药,主要成分是钟乳石、赤石脂、硫黄、紫石英、白石英等天然矿石以及一些中草药。 曾一度被拿来当作治疗伤寒感冒的药物,但就像是伟哥一开始是被拿来当降血压药研发的一样。 这个东西,在魏晋时期,成了风靡之物,因为这玩意儿服用之后效果上就跟嗑药了一样,有致幻的效果,所以,可以说是那个时期的d品。 为什么一直说魏晋时期多风流狂士? 大多,就是服散服出来的,一群贵族,天天嗑药,天天飘飘欲仙,能不风流能不不羁么? 当然了,这玩意儿副作用很大,服散提前成老年痴呆的不知多少,甚至直接嘎屁了的也有很多,书圣王羲之,就是此道的深度爱好者,同时,也深受其害。 不过,这些副作用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危害很大,但对于老道这个级别的存在来说,就真的可以说是……雅趣了。 “服一剂?” 安律师谄媚地问道。 老道笑而不语,抬起手,又停住了。 “我这儿器具齐全,这就给您拿去。” 魏晋风流,讲究一个仪态潇洒,哪怕是聚会嗑药,也得有一大套的工具,和流程。 大家就算是嗑药,也得嗑出个仪式感,仿佛在举行祭祀一样。 若是让魏晋时期的一个服散发烧友穿越过来看见当代人是怎么吸d的, 估计会马上面露鄙夷之色,骂一声: “粗鄙下贱之举,不配与吾等为伍。” 只是,正当安律师拿着器具同时在为自己这次创新意的拍马屁的成功而沾沾自喜时, 上方, 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紧随其后的, 则是一股恐怖的威压, 当即倾轧了下来! 老道的身形直接自原地消失,出现在了二楼卧室里。 此时, 半张脸身上已经露出了血红色的铭文,身上暴戾的气息已经难以压制下去。 老道一见, 当即上前一步, 一只手抓住了半张脸的肩膀。 下一个瞬间, 老道和半张脸的身形出现在了通城边上长江入海口的位置。 “哈哈哈哈…………啊!!!!!!!” 半张脸近乎癫狂地咆哮而起,在此时,完全释放了出来! 一时间, 于这江海之面上, 掀起了滔天巨浪! 雷蛇于天幕中疯狂游走肆虐, 狂风如凶兽般奔腾呼啸冲击。 于周遭不明真相的凡人看来, 此情此景, 宛若台风过境! 第七十七章 我是个什么 “好端端的,大家都等着开饭吃好说不定是最后一顿的团圆餐,你这又是发得哪门子的疯痴。” 老道看着自己前方跪伏在海面上的半张脸,有些没好气地指责道。 先前,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以先前的声势和波澜,要是直接宣泄在南大街那种人口稠密的市区中心,那所带来的伤亡将是极为可怕的。 当然了,也不是说老道忽然心怀苍生了,而是既然自己已经和那位书店老板达成了协议,自己这边也完成了承诺,自己的这幅画也才刚挂上那堵墙还没多久,要是一遭被毁,那自己先前所做,岂不是全成了白费功夫? “呵呵…………哈哈哈…………” 半张脸继续在那里发出着这种笑声,只是这笑声,已然越来越冷。 老道微微蹙眉,他感受到了,先前的引爆,并不是宣泄的结束,可能,只是暴走失控的真正开始。 即使是老道,也很难以想象,一个虽说被关押封印了很久但寿命也能够以“千年”来作单位计算的存在,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才会使得其癫狂若斯? 一缕缕暗红色开始自半张脸身上溢散出来,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将四周的海面所覆盖。 这种“红”,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绝望、愤怒、死寂……种种负面情绪开始倾泻下去,此时此刻,已然形成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磁场,宛若结界。 “还不克制!” 老道口吐真言,字字铿锵! 之前的那位“老道”,确实是书屋的员工不假,但眼下的他,可绝没有为书屋鞍前马后擦屁股的自觉。 也不想将自己的时间,虚耗在这里,陪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受了打击的人在这里发泄脾气。 然而, 半张脸到底是半张脸, 其实, 自打复活以来, 虽说吞了那位女獬豸分身, 但你要说已经复原了多少,还真谈不上。 只是, 底子,层次,身份,境界, 到底是摆在这里。 老道的真言没能震慑住其心神,反而等来了对方极为清冷的回应: “克制?我为何需要克制,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用上‘克制’二字?” 老道眉毛一挑,待欲言语时,却又被半张脸抢白: “活了千年,活出了一个笑话,自以为活得潇潇洒洒,却终究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谁会去笑话你?”老道问道。 “我自己。” 半张脸双手猛地一拍身下海面。 “轰!” 刹那间, 下方, 出现了一张赤红色的巨脸,巨脸的表情氛围狰狞,而老道本人,则正站在巨脸的鼻尖位置。 恐怖的海啸,在此时被掀起。 巨脸张开嘴, 发出了咆哮之音, 欲要将老道直接吞噬! 真正的强者对决,一举一动,都堪称毁天灭地! 老道虽惊却未慌, 单脚下踏, 苍穹中,似乎也有一道沉闷的响声传来。 这一脚下去, 其身下的赤红色巨脸也是为之一颤,冲势阻滞。 然而,在下一刻,四周海面下方忽然窜出了两只粗壮无比的巨臂,直接抓向了老道。 老道双手撑开,两道紫色的光圈出现在其身体两侧。 “嗡!” 巨臂来势汹汹,却终究还是被这光圈所阻挡。 而老道的眼里,已经流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切勿放肆!” 若是赢勾本尊亲至,老道倒是不介意给赢勾一个面子,毕竟他当初一口一个哥又不是没叫过,就算是自家家祖和赢勾都是平辈论交说不得还得坐一个下手,自己这儿稍微热情敷衍一下,那是真的没什么心理压力。 但眼前这厮又是个什么鬼? 说好听点,算是一时枭雄,说不好听点,不就是赢勾的一件遗蜕么! 不过,老道话刚说完,下方坐在海面上的半张脸身躯直接炸裂开来,直接没入了海面之中。 随即,就是顷刻间的大海沸腾,先前被老道一脚踩断势头的那张巨脸,再度发出了一声咆哮,开始迅猛的向上。 随之而出的,则是下方的脖颈以及更下方的胸膛,两只巨臂的力量,更是增加了数倍! 老道身侧的紫色光圈在此时竟然已经开始了扭曲,显然是难以为继了。 “呵呵。” 先前在地狱,常侍的认怂,十殿阎罗们的背刺,老菜帮子们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老道没能亲自出手过把瘾,导致那一口在三亚面对地藏时的憋屈之气还没地方可以撒出来; 再加上眼下这厮三番两次地撩拨自己, 老道终于不打算忍了。 “天地浩浩,吾神自立,苍穹为柄,雷霆为势!” 自苍穹之中,顷刻间出现了一道赤色的雷霆,于乌云之中疯狂地游走,同时在吞噬着其他的雷霆。 下方的红色巨人则是更为狂暴的开始击打撕咬老道的防御, 在防御破损前的刹那, 老道周遭空间一阵扭曲, 其身形更是在转瞬间挪移出去数百米。 食指和中指一夹, 先举过头顶, 再向下指去! “轰!” 粗壮如柱的赤色雷霆直接被接引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直接轰在了居然身上。 顷刻间, 巨人的左半边脸直接被轰成了渣滓,连带着左侧胸口位置也被一并削除,磅礴的巨人身躯,被老道所接引下来的赤色雷霆直接融掉了一大半。 末代之威,恐怖如斯! “吼!” 然而, 只剩下半截身躯的巨人却再度发出了一声嘶吼,其剩余的身躯开始随之融化,鲜血、骨肉,直接飞升上天,竟然直接在这片天空上将老道给包裹了下来。 远远地望过去,像是又一轮旭日升起! 老道目光凝重,他从不担心自己会打不过这厮; 事实上, 真论起战力, 整个阴阳两界,能打得过他的,真的寥寥无几。 能打的,没他能苟; 能苟的,没他能打; 若非忽然对那一幅画痴迷,意气不复,只要他想,顷刻间就能重新缔造出一个超过自家祖上的基业! 只是, 眼下的这颗肉球,却已然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 僵尸,最为强横的自然是其可怕的体魄,而半张脸脱胎自赢勾,本身基础自然是属于僵尸之中最为拔尖之列,且自己更是在某方面青出于蓝,其意不灭,其躯不朽! 哪怕是当初一个人拿着刀去当了个泰日天,被围剿之下,那帮老菜帮子和仙族遗民依旧没办法将其杀死,只能削其骨肉,只留半张脸存其念将其封印下去。 如今,半张脸自家人知道自家情况,如果说赢勾是杯子漏底的状况,那么他便是那个无根浮萍。 而真正的强者对决,往往比拼的是底蕴和积累,在这方面,他完全不占优势。 唯有此时,以自己不灭之念,以自己的不朽之躯,化为牢笼,将这末代府君直接封死! 将自己化作牢笼,去封锁别人,这何尝,又不是在封死自己? 能做出这种举动,这也足以可见半张脸此时的疯狂! 他是真的无所谓了,没什么不能舍弃,也没什么不能放下的了,他先前本就无意在乎周遭凡人性命,眼下,发泄时又遇到了老道的阻拦,所以,这股子疯念,自然就落在了老道的身上。 而这其中,老道是最为尴尬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名其妙地, 自己只是站在书屋楼下看了一整天的画, 结果却落得个眼下这般结局? 这囚笼,他倒是可以打破,但至少得需一甲子之功! 但他又怎么愿意花六十年的时间在这里“愚公移山”? 要知道,他之所以还留在书屋,只是想最后给那位书屋老板送行罢了,连是否看其对决轩辕剑都没拿捏住主意呢! 然而,对方这种近乎无赖的方法,却又真的让府君大人有些无可奈何。 纵使府君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十拿九稳地击败眼前这厮,但这种局面之下,却也依旧没有可以迅速破局之法。 “你到底……怎么了?” 老道不得不再度放缓了语气。 “我……到底是什么?” 半张脸的声音自这囚笼四周散发出来。 “本府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是那位书屋老板的发小…………” “我到底算是什么……” 半张脸,只是单单在重复着这句话。 “你到底因何发疯!” “我到底算是什么…………” 老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你有怨么?” “无怨…………” “你有恨么?” “无恨…………” “既然无怨无恨,此番疯痴又是为何? 过去终究是过去,当下终究是当下。”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 “…………”老道。 此时,老道是真的有些心累了。 “我到底算是个什么…………” 老道当即抬起头,直接到: “你就是个屁!” 不停重复地自语声忽然中断, 紧接着, 这恐怖的囚笼也逐渐地散去。 老道有些愕然,这疯癫,来得快,去得也快? 即使是身为府君,对此番变化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再低下头, 老道看见下方的海面上, 半张脸躺在哪里, 眼睛望着天幕上的自己, 眼眶之中,满是自嘲,周身散发出来的,则是那种极尽萧索落寞。 “是啊,我就是个……屁。” 莫慌,今天打算多写点 第七十八章 你已经死了 “老板,晚餐准备好了。” 莺莺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 老道忽然离开了,书屋大部分人其实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周老板这个当事人,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半张脸毕竟不是林妹妹,周老板也不是宝哥哥, 受刺激了,人被老道带走了, 嗯, 带走了就带走了吧。 周老板也没什么兴致说要追上去安慰安慰人家, 毕竟, 眼下, 他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那个宝宝。 “好,我下去。” 到底是书屋上下给自己准备的哀悼宴,不吃也确实不合适,外加自己也确实有些饿了。 下了楼, 大家都已经围坐在圆桌边了,不过首位还是空着的。 也没有那种很肃穆的哀悼送别氛围,大家在安律师的带领下,很热情地说着话,刻意地营造出一种看似很正常的氛围。 就连有社交恐惧症的庆,也在努力地说着一些根本就不好笑的笑话,脸憋得红通通的; 小luoli则是很兴奋地拿着小男孩从三亚带回来送给自己的新首饰在炫耀着,装作自己很俗气市侩的样子; 唉,真是难为这帮阿姨了。 在这个当口,你过分哀悼也不好,毕竟老板还坐在这儿,还活着; 但你要去主动地加油打气,也不合适。 这种感觉,对于书屋众人来说,仿佛都是爹妈,看着即将奔赴高考考场的自家孩子一样。 叮嘱太多,怕孩子紧张; 宽慰太多,怕出反效果。 “吃饭。” 周泽拿起筷子,说了一声,然后夹起一块海参放入嘴里。 这一道葱爆海参展现出了许清朗的厨艺巅峰, 无论是从味道还是口感上,都堪称完美。 “吃吃吃,大家吃。” “对对对,都举筷子啊。” 周泽就着菜,吃了半碗饭,又喝了一碗汤。 等吃完后,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沙发那边躺了下来。 莺莺送上来一杯茶。 其实,刚吃过饭,无论是躺下来还是喝茶,都不符合养生之道,对肠胃都是一种压力。 道理大家都懂,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让自己在有限的生命里过得更舒服一些。 更别提, 周老板还习惯性地抽出了一根饭后烟。 圆桌那边,大家还在继续吃着饭,毕竟,坐在饭桌边,还能“砸吧砸吧”着嘴,至少有点事儿做,而且这饭菜,做得也确实好吃。 要是下了饭桌,和老板面对面地坐在那儿,反而拘束,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半杯茶下去,一根烟抽完,周泽下意识地想喊莺莺过来给自己再倒一杯咖啡。 颇有一种趁着现在我还在,多奢侈享受一口是一口的感觉。 只是, 刚欲坐起身, 目光却落在了书屋外面的南大街的路灯上, 黄色的路灯里, 映照出了, 一把剑的影子。 这让周老板顿时兴致全无。 或许,可能还真有人不是被轩辕剑杀死的,而是被轩辕剑以这种方式逼得自杀的也说不定。 面对这种近乎无法抵挡的劫难, 站得再高的人,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剑的事儿罢了。 所以,有时候一些心理优势一些经验什么的,其实都没什么用。 周泽干脆起身,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太闷,他想去逛逛。 安律师准备起身跟着去,但见莺莺已经抢先一步拿着雨伞跟着出去后,安律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老板离开书店后, 饭桌上原本热闹的众人,一下子就又都恢复了安静。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宛若是一场梦,因为太不真实,且随时都可能醒来。 他们跟在安律师后面,回地狱后,就是平等王府里的真正权贵,在地狱也是说话有分量的角色,但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真正支撑着他们的,还是那一山一海。 然而,老道先前站在那儿一直盯着画看的举动,让人真的是有些莫名其妙; 而老板也即将迎来轩辕剑的大劫,生死难料。 他们现在蹦跶得又多欢,等这一山一海一旦出了问题,他们以后哭得就会同样的有多惨。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拿起旁边的大瓶子装的老许亲自酿制的梅子酒, 一个一个地给他们满上, 同时, 用力地说道: “愣着干嘛,喝!”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安不起这辈子,哪怕只是只能当一天的平等王, 他娘的, 值了! …………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南大街街面上人流比以往少了很多,其实,对于通城人来说,台风,真的不算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比之福建沿海的居民时不时地要面对台风的考验,比之西南地区的人民时不时要面对地震的摇摆, 于身处于长三角地区的通城人来说,这些年,他们唯一真正算得上是有影响的自然灾害,也就是内涝了。 而这充其量也就是导致城市积点水外加农田里的菜被无法排出的水给淹死,固然有损,但还真不至于让人有多么的惊慌失措。 只是这大风天的晚上,也的确没多少人有兴致再来逛街了,这街面上甚至有不少商铺都已经提前关了门。 莺莺帮周泽撑着伞,走在周泽身后。 周老板双手放在裤兜里,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哪里去; 好在,这漫无目的的乱逛似乎真的和这大风雨夜的氛围很是契合。 前方, 恰好有一辆车驶过, 车主没什么素质, 哪怕看见路边有行人也没有去减速,甚至还故意踩了下油门; 仿佛此时坐在车里的他和在外面雨夜里地行人,处于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 轮胎溅起了水花当即飞射了过来。 在周泽眼里,似乎是一把把的利剑,正在向自己砍来。 莺莺马上将雨伞挡在老板身前,将这大半水花都挡下了。 周泽则是食指指甲长了出来,同一时间,那部轿车前面的水洼处忽然结冰。 “砰!” 可能有一大半的老司机开了那么多年的车却从来没用过防滑链, 很多人也不明白,在结了冰的路面上开车到底有多恐怖, 这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灵车漂移。 轿车在做了好多个托马斯回旋之后撞在了电线杆停了下来,车身开始鸣叫起来。 其实,对于周老板来说,你平时皮一皮,完全可以装一装人生大度顺带可以教育一下自己身边的女仆什么是与人为善, 而恰好在自己心情不好时你皮了一下, 那就, 抱歉了。 身上虽然也湿了不少,但周泽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莺莺继续跟在后面。 周泽觉得, 最好自己走着走着,轩辕剑就真的来了,因为他的内心,早就被这无数次的来自轩辕剑的暗示给折腾得无比烦躁。 能把一个人生目标只是晒太阳喝咖啡的咸鱼, 折磨到恨不得要喊出“快点来吧,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这就足以可见这轩辕剑到底是多么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了。 恰好, 前面迎来了一个故人。 老道的道袍也在这雨水里湿透了, 其实, 若是他想, 不光是在这大雨天,哪怕是海底两万里一游,也能做到浑身上下依旧干燥。 可能在这一天,在这个时候,想要淋淋雨,让自己静一静的人,确实不止周老板一个。 二人在距离十米的时候,周泽开口了: “回来了?” 老道点点头: “回来了。” 紧接着, 老道又道: “走啦?” 周泽点点头, “走啦。” 交流时,双方都没有停下脚步。 相遇,相交,再相错。 老道要回书店继续看自己的画, 周老板要继续自己的闲逛。 一直到二人的距离,已经拉伸到在这雨夜里都无法互相看见背影时, 老道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前面雨帘里,走过来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 伞是红色的,但女人身上的裙摆,却是白色的。 白色的高跟鞋,白嫩的皮肤, 透露着一种属于少女的清纯和美好。 老道之所以停下来,并非是为了欣赏美。 虽说末代府君的口味没有真正的那位老道那么重,但也早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层次。 早初还不是平等王的安律师曾调侃过,人末代估摸着不喜欢女人,喜欢猴子。 这种欣赏美的层次,不光是脱离了年龄的束缚,也打破了物种的隔阂; 甚至,还说不得喜欢男猴子,这更是击碎了性别的鸿沟。 当然了,这些话,如今的平等王安是绝不会再说的,谁敢说,他就弄死谁,为府君大人的名誉而战! 撑伞的女人走到老道的面前, 老道忽然开口道: “不出来,还能苟活,这一出来,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女孩儿微微一笑,道: “反正,他之后,也就轮到我了。” 老道点点头,似乎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但男人到底是喜欢在女人表现一下自己的,就像是雄性猩猩喜欢在求偶时捶打自己的胸膛一个道理。 “你爹的剑,好像不够锋利,没能劈死我啊。” 少女微微抬起下颚, 道: “为何我感觉,你已经死了?” 晚上还有。 第七十九章 泰山归途 雨水,不停地击打着周围,它们从天上落到女孩儿的红色伞上,再从伞的四周落下,形成了一道雨帘。 伞下的女孩儿,笑靥如花。 聪明的女人,大概只有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才会犯傻。 很显然,眼前的老道,绝不是这一款。 而面对少女的反击, 老道也只是笑笑。 低下头, 鞋底在水洼处踩了踩,溅起了不少水花, “你何必来?”老道问道。 少女没回答。 “看来,你爹是真准备大义灭亲了?” 少女依旧没回答。 老道挠挠自己早已经湿漉漉的头发,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少女则是继续撑着伞,向自己的那个方向走去。 双方的距离还没拉开多远, 老道就停下脚步,摆摆手道: “你很了解他?” 少女停下脚步, 老实说, 她并不算了解她, 若是真的了解他, 也不至于先后两次被那个男人无情地甩开, 到最后, 落得个自己从安息之地出来,都已经打上生命倒计时的标签。 无论是之前在峨眉山,还是前阵子在书屋门口,她两次来,其实都输了,不光是输了,还亏损严重。 每一次,都把自己的大半给折在了这里。 连续折个几次,都快把自己给折没了。 但,好在,反正自己也时日无多了。 那把剑,已经悬在那个男人眼前了,落下去的时间,无非就是今晚或者明早罢了。 估摸着, 这场雨,这场台风, 还没结束,还没离开, 这剑, 就能落下了。 下一个,也就是自己了,时日无多加上另一个时日无多,谈不上负负得正,但很多东西,其实都已经可以说是无所谓了。 “比你,了解吧。” “真的?”老道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真的。” “那你说,他会死么?” “会死的。” 少女没有做什么犹豫,直接回答道。 老道舔了舔舌头,他很想拿自己当例子,但正如先前少女所说的那样,他自己,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例子。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不爽,明明自己已经成功了,却终究没能得到成功者应得的鲜花和掌声。 反倒是把自己弄得像是个孔乙己, 一圈人围着自己,就是笑自己已经死了, 任凭自己再排出多少个大钱,再说出“死”字有多少个写法, 都没用。 或许, 最大的问题是, 他可能自己都有些不坚定吧。 “你也活不了的。”老道感慨道。 女孩儿不做理会,继续撑散,迈开了步子, “我是,他的女儿。” “但他是人主!” 老道马上扭头看向那个女孩儿的背影, 他的大喊声,在这个台风雨夜显得有些零碎。 “他是人主,他为这人间立下了这个规矩,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是喜欢这么天真?” 许是最后一点不甘心吧,又像是最后的质问。 老道这个时候,显得有些不复以往的风度了,但他是真的顾不得了,也不打算再去计较这些个东西。 先前,大功告成之际,地藏先在自己面前秀了一波; 刚才,往回走回家时,这个女孩儿又对着自己刺了一把!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府君在挨揍! 这让老道怎么可能继续维护住自己内心的平稳? 何况,他本就不是一个内心平稳的主儿。 “他死了,但那个他,还会活着。”女孩儿扭过头,看向淋雨的老道,“他活着,也就好办了。” 老道愣了一下,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 很多话, 真的是一点就透了, 轩辕剑下,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你能想到的,别人大概也想过,别人尝试过的,你大概也曾深思熟虑过。 到底是干系道自己存续与否的大事儿,没人真的敢不放在心上。 女孩儿说的“他”和“他”,一个指的是赢勾,一个则是指的是“周泽”。 赢勾会死, 但大概率, 周泽会活下来。 而女孩儿的目标,就是周泽。 她就是在跟着周泽后面走, 等着那把剑下来, 等着那把剑将那个她这辈子最爱也是最恨的男人杀死, 然后, 她将捡起那个剑下的幸存者, 你可以说他是一件铠甲,也可以说他是一件衣服, 她要做的, 只是把他穿在自己的身上。 轩辕剑,是她父亲的剑; 周泽,则是刚刚从剑下得生的人; 她眼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肉身,作为僵尸始祖之一,肉身存在与否,对于她来说,真的不重要了。 肉身,无非就是一具皮囊。 父亲的剑,加上刚从剑下得以幸存的周泽肉身以及灵魂。 有这两件事物在手, 她大概活下来的机会,会大一些。 你可以说着有些一厢情愿,但不得不说,确实是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不是没人想过,但哪怕想过也没用, 因为有一个关键点,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满足, 那就是, 她是黄帝的女儿! 你可以说这个方法很可笑,因为并非百分百能成功,但在轩辕剑下,谁都没有去嘲笑谁的资格。 “我不是,也可以么?” 老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女孩儿撑着伞,笑得花枝招展,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 “我说过,你已经……死了啊。” 老道也笑了, 干脆蹲在了水洼里, 像是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头儿, 他单手拍打着水洼,像是顽童不顾之后自己母亲的责罚在玩乐,笑道: “你哪知道那位书店老板能活下来?” 闻言, 女孩儿沉默了, 不仅仅是沉默,脸色,更是直接冰冷了下来。 老道先前问过她,她是否了解他。 其实,她真的不了解她。 但她却能以一次次的血淋淋的失败,一次次的苍白的撕心裂肺, 去证明了一件事, 证明了那个叫做周泽的人,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这是出自于一个女人的直觉,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是天生的;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竞争对手是谁。 赢勾, 会让他活下来的, 她坚信, 她笃定! “他,会活下来的。” 而赢勾,而那个男人,则会死去。 结束他那段,轰轰烈烈的一生。 而一旦那个男人死去,剩下的那个叫做周泽的人, 在失去了赢勾的力量后, 他, 又算得了个什么? 一个普通人? 说好听点,一个僵尸? 但僵尸,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要阻我?” 少女问老道。 老道摇摇头,道:“我和他,恩债两消了。” 言外之意,是他不会插手。 “好。” 少女继续撑伞往前走。 老道则是背靠着电线杆坐了下来,反正身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了,也没什么放不开的了。 等到少女的背影,也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雨幕中后, 老道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呐。” 感慨完后, 老道抬起头, 路灯的光,有些刺目,而周围的大雨,则是让这路灯的光芒有些涣散,营造出了一种类似于月晕的效果。 在这一片迷蒙之中, 老道仿佛看见了很多人,但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在这里停留住。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下颚,而后撑着地面,重新站了起来。 他开始往回走了, 这条路, 有人在往前走, 而他, 则和他们背道而驰。 生者向前,逝者往后; 好在,走了这么久,书屋,也终于在眼前了。 隔着玻璃,安律师就看见在外面淋雨的老道,他马上撑着伞冲了出来,帮老道挡雨。 伞全都遮挡在老道的身上,安律师身上的衬衫,早就湿透。 老道没急着进门,而是看向安律师,问道: “以前给你加老爷子打过伞么?” “没有过。”安律师倒是显得很实诚。 上辈子他可是广州阔少,整日里忙着玩乐戏耍,纸醉金迷,一直等到他爹去世,家道中落后,才明白了人生的道理。 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老道点点头, 安律师则是补充道:“这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么。” 拍马屁是为了吃饭,毕竟,这个世界上,估计也没人真的天生骨子贱,喜欢拍马屁。 老道的目光扫向屋子里的众人,最后,又落在了安律师的脸上。 他的手,放在安律师的肩膀上,拍了拍。 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上了几分。 紧接着, 老道又回过头,看向身后黑黢黢的雨帘, 道: “你们老板,往那儿去了。” “嗯。” 老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 书屋的众人,除了陪着老板出去的莺莺,其余人都在这里。 当老道进来后,大家的目光自然也就跟着老道移动。 老道不顾自己身上早已湿透,当然了,书屋的员工也不会去介意他把地板给弄脏,任由老道就这么趿拉着水渍,又走到了那幅画前。 老道的双手,抚摸着画卷。 嘴唇,有些干裂。 地藏升天时,给了他一刀; 先前的少女,也给了他一刀; 轩辕剑,其实也给了他一刀。 但…… “我没死!” 老道忽然发出了浑厚的声音! 这一声, 震得书屋众人一个个脸色苍白,府君的气场,哪怕是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能承受之重,虽然府君并没有去刻意针对他们。 紧接着, 老道发出了一声叹息, 仿佛先前的峥嵘,只是最后的一抹不甘在宣泄,如同……回光返照。 “唉, 我只是, 想你们了……” 第八十章 吾心安处即为家 安律师走到老道身边,老实说,这样子的一个情况,就是擅长没有舔的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去舔的安律师也有些抓瞎了,根本就……无处下口。 他甚至不敢距离老道太过近,天知道在这种精神明显有些失常的情况下,老道会不会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这要随随便便一巴掌下来, 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平等王安, 卒。 老道的眼睛,有些迷离了,似乎看东西,都不是那么清楚了,不得不把自己的脸,向这幅画凑得很近很近。 最后, 老道忽然双手往画卷上一拍,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挣扎之色。 这一切,都被安律师收归于眼里,在这一刻,他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见证历史的感觉。 哪怕是已经登上了王位,但说实话,至少在这个书屋里,安律师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到底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书屋的外头,依旧还挂着“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匾额,他还是书屋的安不起,是书屋的管家。 他依旧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书屋的这几位大老板。 而眼前这位,刚刚资助了自己的大老板,明显不正常了。 府君, 本该是那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形象,他的身上,洋溢着的是无比的自信! 他瞧不上自己的祖上,认为他们只是躺在初代老祖基业上尸位素餐的朽木罢了; 他看不上地藏,认为他过于天真; 他看不上太多太多, 甚至连在面对那让人绝望的轩辕剑时, 他都敢去动心思布局千年去钻那个空子! 只是, 在此时, 府君的眼里,除了自信以外,多出了迷茫,多出了忐忑,多出了愧疚,多出了疑惑等种种情绪。 因为一,而纯粹; 因为多,而杂乱。 人的眼睛,也是一样,府君的眸子,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安律师抿了抿嘴唇,却不敢说什么,他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该去说什么。 明明府君大人已经大功告成,明明已经从轩辕剑下躲了过去,明明都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说让自己当上平等王就让自己当上平等王了。 但怎么越看越消极下去了? 这会儿,安律师毫不怀疑,若是府君大人以这种形象在社交软件上发一个“我不想活了”,绝对能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因为无论是从神态到细节动作,哪怕是奥斯卡影帝也难以演绎出这种深入骨髓的轻生漠视。 老道举起自己的双臂, 而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 四周, 不见书屋一人,也不是书屋的布景,自己正站在一处阁楼里。 阁楼内点着熏香,这味道,带给人很深的回忆。 老道身边的墙壁上,有着一幅幅画像,画像中每一个人,都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这是,他的历代先祖。 老道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尤其是在看见画卷中已经有几个和他比较近的先祖已经从画中走出来对自己呵斥的时候, 他的笑容,开始变得更加的灿烂。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正首第一张人物画卷时,看见了画卷中的初代,也是和自己一样在笑。 老道不笑了, 他收起了笑容,面容开始严肃,然后躬身,拜了下去。 等到老道直起身子时,阁楼开始在燃烧,火焰正在四处蹿腾。 老道没去理会,他就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大火将这里的一切给吞噬,等到火光旺盛到最高的那一刹那,四周的一切,又都消失了。 在其面前,出现了一尊佛莲,佛莲上,地藏双手合什,一身普通的袈裟,脸上戴着面具。 “升天,又回来了?” 老道开玩笑似地问道。 其实,这个答案真不重要了,因为地藏,不可能回来的。 此情此景,无非是自己的自说自话。 只是,身为末代府君,他的感性在此时居然已经超越了他的理性占据了内心的主流,也确实是一桩让人根本就无法想像的事情。 “都这会儿了,还不揭开面具么?” “揭开了的。” 地藏的声音,自老道身后响起。 老道回过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地藏,其脸上,已没有了面具。 “我说,天上的风景,好看么?” 老道又问道。 地藏点点头,“美不胜收。” “哈哈,那我没去看一眼,还真是遗憾呢。” 菩萨再度点头,“确实遗憾。” “但我,还活着,你却,已经没了! 我还能继续存在着,而你,就只能出现在我的思想里!” 地藏普通的面容上,依旧挂着平和的微笑,面对老道的话语,他仍然时点头: “是的。” “呵呵,哈哈哈哈!” 老道再度大笑了起来。 然而, 地藏却在此时转过身,在其面前,出现了一片无垠的虚空,而这虚空之中,则开始出现一道道摧残无比的光芒。 “生,是为了遇见。” “呵。” “你知道么,那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老道的双拳猛地攥紧。 他猛地抬起头, 眼里, 有一道道紫色雷霆在闪烁: “雷霆洗目,净我灵台!” 刹那间, 眼前的地藏菩萨开始扭曲,开始被撕裂。 接下来, 一道道的画面,刚出现或者还没出现,就已经被直接毁掉了。 老道的目光,一直在向上,向上,向上,仿佛无法阻挡的雷霆,刺穿这一切虚妄! 终于, 尘埃落定, 四周, 再无多余的色彩, 只剩下单纯地白。 而在这上方位置, 一把剑, 悬挂在那里, 就悬挂在老道的头顶! “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道的神情直接扭曲起来, 就像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去解决,想要去杀死地对手,在你以为一切成功之后,却发现,它,居然还在你的头顶上。 此时, 你所感觉到的, 是愤怒, 是绝望, 以及, 无力。 老道的身躯,慢慢的弯了下来。 那把剑,依旧高悬,没有任何的异动,但正如眼下的周老板一样,只有有资格被这把剑找上的人,才能清楚地感知到,这把剑所能给人带来的那种绝望到窒息的压抑! 它不是鬼魅,却比鬼魅更能纠缠你! 然而, 就在这时, 老道的身体又慢慢地直立起来,在其身上,一团又一团的紫色火焰开始燃烧。 他的身体,开始上升,他的目光里,开始再度纯澈。 他是府君, 他是天之骄子, 他不屑先祖, 他自信,他强大,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而外头的书屋里,安律师也敏锐地发现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老道,其目光里的浑浊开始变得清澈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正在发生着陡然变化。 这是一个人在面对打击后,于短暂的消沉中,重新站了起来。 安律师心里当即长舒一口气, 老板结局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说是……生机渺茫。 要是连府君也出事,那自己这个平等王的王座,可真就坐不下去了啊。 ………… 而在意识之中, 老道已然飞临到和那把剑一样的高度。 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屈服, 他战胜了恐惧,战胜了折磨,战胜了自己, 他的手, 开始抓向这把剑。 他要将这把剑取下来,他要将这把剑……抹去! 然而, 老道伸向这把剑的手, 却直接穿过了这把剑。 老道的眼里,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不是真的轩辕剑, 轩辕剑,其实早已经斩下来了,它斩向了地藏,地藏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这不是轩辕剑,不是,这是虚妄………… 眼前的轩辕剑剑身中,却出现了两只可爱的小猴子的影像,它们俩带着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四周,在打量着……自己。 老道的手,下意识地再度伸出去,他想去摸摸它们的脑袋。 然而, 老道的手, 再度从这把剑以及这把剑内的影像里, 穿了过去。 老道, 沉默了。 …………………… 终于,等了大概快一个小时了,安律师终于看见老道动了。 他的目光,不再有浑浊。 正当安律师惊喜地以为府君已经重新站起来时, 老道却回过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说是看,真的也就只是看看,因为他的眼里,没什么留念,也没什么不舍。 安律师这会儿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是真的搞不懂,这些大人物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着什么东西! 老道自然也没理会站在自己身边的安律师, 而是迈开了步子, 重新走到了那幅画面前。 这幅画,能挂在这堵墙上,其代价,不可谓不重。 毕竟,为了让它挂在这里,自己可是花费了一个地狱王位的代价。 老道在画前站定, 他的手, 放在了画上。 画中, 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竹林青翠,花草繁盛; 只是, 一直以来, 欠缺生机,因为这画中,没有任何活物。 而就在此时, 安律师猛地瞪大了眼, 他看见这画中,老道手指所触摸的位置,出现了一个一袭宽袖白袍的男子,男子的手中,还拿着一壶酒。 其长发,在风中飘荡,衣摆飘飘,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而在这男子身后, 则出现了两个小不点黑影,且这俩黑影正在越来越大,分明是两只小猴子。 一只屁股红通通的,一只更壮硕一些毛发是土黄色的。 两只猴儿,一只捧着酒坛一只抱着纸扇,跟在白衣男子身后。 终于, 画面,定格住了, 而原本缺少生机的整幅画, 在出现了这一人俩猴儿之后, 瞬间变得鲜活了起来。 站在画卷前的老道则是忽然一阵摇摆, “噗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吱吱吱吱!!!!!” 一直对先前的老道毫无反应的小猴子这会儿却激动地扑入了老道的怀里。 “哎哟哟,哎哟哟,额滴亲娘咧,额的头,真的好疼咧…………” 书屋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老道身上,一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哟哟,好好好,别闹别闹,爷爷额头疼,头疼滴很。” 老道一边揉着猴子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慢慢地抬起头, 他先看了看周围,看了看大家,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安律师的身上,当即大笑道: “哈哈哈,安律师,你知道么,额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啊,我梦到了我做了皇帝,我还给你封了王,你高兴得要死要活的,还对着额不停磕头咧。 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唉,可惜咧,现在梦醒了,没能让你真的当上王爷。” 老道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因为他是知道安律师的瘾有多大的。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然后在老道身边,也蹲了下来。 抽出烟,自己嘴里咬了一根,给老道也丢了一根, 道: “没事,醒了就好,醒了就。” 第八十一章 一人游二人游三人游(上) 大雨中的南大街,终于暂时褪去了平日里的浮躁,恍惚间,让周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最初开店时的五洲国际广场。 那座广场,基本已经算是死气沉沉了。 人住房子,人其实也在养房子; 人没房子不行,不安稳; 房子没人也不行,容易旧。 周泽感觉自己就像是房子,而赢勾则是这栋屋子里的人。 莺莺一直在坚持给自家老板撑伞,虽说,因为雨借风势的原因,一把伞,已经很难遮盖全了,但莺莺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仆。 莺莺还是那个莺莺,她不会老,皮肤也永远不会变差。 身为女僵尸,她的时光,其实早早地就已经定格了。 定格在了这个青春年龄,不大不小,刚刚好。 反倒是小男孩那种,几百年了,一直是个屁娃形象。 也得亏现在王蕊也还小,等王蕊再长大一些,再一起出门时,就真的尴尬了。 “老板…………” 周泽伸手,掠过莺莺的耳垂,轻轻地将其已经湿漉漉的头发打理了一下。 “就这儿吧,我想自己走走。” 这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夜晚,并不是说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而是单纯地想自己走走。 人是个群居动物,一个人在外面,会寂寞,会孤单,会受不了。 但人又喜欢去珍藏和保护自己的隐私,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人看到。 数来数去,算来算去,这个世界上,似乎再难以找出第二个物种,像人一样矫情的了。 莺莺点点头,一直以来,老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不会违背老板的任何吩咐。 “老板,我会去孤儿院的。” 莺莺忽然开口道。 周泽愣了一下,怎么又和孤儿院扯上关系了? “老板,如果你出事了,我会按照你以前说的,去孤儿院里领养一个孩子,让他姓周。” 周泽想起来了,这还是当初在丽江时自己对莺莺说过的话。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吉利, 但对于他们两个僵尸来说,反倒是没必要有什么类似普通人的那种忌讳。 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亲密了。 每天一起相拥而眠,这几年里,绝大部分的时间,二人都是在一起的。 虚伪和客套,在这里,是不需要的。 “好。” 周泽笑了笑, 没去接莺莺递过来的伞,转身,继续走向雨中。 莺莺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自家老板渐渐离去的背影。 她自然是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的,事实上,书屋上下也都清楚,否则就不会特意聚集过来吃这顿聚餐。 但这或许就是生活,生活总是能给你带来让你无力的事情,就比如此时的老板,你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离去,却不能跟上去。 因为跟上去,除了去添乱,你帮不到他什么。 一个撑着红伞的女孩儿从莺莺身边经过, 女孩儿回过头, 看了莺莺一眼, 莺莺也看着她。 不知名的,莺莺的手猛地攥紧起来,待得这个女孩儿走到自己身前两米位置时,莺莺丢下了自己手中的雨伞,直接对着她后背砸了过去! “嗡!” 女孩儿的身影,宛若烟尘一般,直接消散了。 莺莺站在原地,有些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 鞋底一次又一次地溅起了水花,让这雨水放肆且尽情地拍打在自己的身上,不用担心接下来自己的形象是否要去见客户,不要去担心自己接下来是否还要去学校,不用担心是否会被父母骂; 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在雨水里行走,那种畅快,那种恣意,偶尔也能让人迷醉。 走着走着,再抬起头,看见前面那家早已经在台风天早早关了门的化妆品店。 店门已经闭上了,但门口的荧光灯却依旧在倔强地闪烁着,渐渐的,这些光亮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周泽马上低下头, 双手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那个灯也要变成轩辕剑了。 无奈之下,只能稍微低着头,尽量不去看四周的光亮,只是闷头往前走。 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一直到,自己的前方,传来了唢呐的声音。 抬起头, 周泽发现四周的一切,都有些发懵,宛若水墨下笔重了一些,墨色开始荡漾开去。 唢呐的声音,很喜庆,但你能够清楚地知道,这是假的。 一群穿红戴绿的人,有的在欢呼,有的在唱跳, 有的则是在扛着花轿。 这个队伍,让人觉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识。 等到他们从自己身边过去后, 周泽的前面, 出现了一个坑。 周泽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看见坑里放着一口棺材。 又是熟悉的感觉,只是,真的有点忘记了。 周泽没去揭开棺材盖,但棺材盖,自己则被这风吹翻了过去。 你明明不想往前走,不想按照冥冥之中的吩咐走下去,偏偏它就是不随你意。 棺材盖被掀翻后, 露出了里面的人影。 一身素色白衣的女子,安静地躺在这里。 她,应该躺在这里很久了。 周泽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没弯下腰将她给抱起来, 而是重新直起腰,抬起头。 四周的一切, 发生了变化。 书架,塑料凳,小吧台,楼梯口。 门外,大雨滂沱。 这是最早的书店,开在五洲国际那里的书店,是自己,第二辈子开始的地方。 楼梯,通向二楼,记得当时的二楼里,还有自己放置的冰柜。 这时, 楼梯口有一个身穿着白衣面容清冷的女人走了下来,她蹑手蹑脚的,悄无声息。 她似乎没能看见周泽,哪怕周泽就站在她的面前。 “有……意……思?”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了身侧。 周泽微微皱眉,他真的很反感赢勾这一点,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然后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出的氛围给打断。 在周泽身侧,出现了赢勾的身影。 和周泽,一模一样的面容,但赢勾赤膊着上身,一道道符文印记在其身上显得那么的神秘莫测。 当然了,虽然样子一模一样,但二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你很久没出来了。”周泽开口道。 “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也是。”周泽点点头,深以为然。 “快……到……时……间……了……” “是啊,快到时间了。” 再往前走走,估计就到点了,然后,轩辕剑可能就在路的尽头等着自己。 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轰轰烈烈,其实也没必要去轰轰烈烈,周老板一直很反感仪式化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在看电视。” 周泽回答道。 他知道赢勾是什么意思,前面不远处,就是轩辕剑了,但自己,还在这里回忆着。 借着这大雨,借着这黑夜,将思绪,拉入现实,有种自我催眠的意思,当然了,其实更像是在自我麻痹。 前方, 一身白衣的莺莺已经走到了吧台边,她伸手拿起放在吧台上的水杯,然后伸出俏皮的舌头,在水杯里搅拌了一下。 农夫山泉,有点甜。 看到这一幕后,周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赢勾闭上了眼,似乎懒得看身边自家狗的痴、、汉样。 “够…………了…………没…………” “还早。”周泽摇头道:“上战场前,不都喜欢拿出家人的照片看看么?” 赢勾什么都不想说了。 只是, 四周的画面,在此时颤抖了一下。 “别闹!” 周泽把手放在了赢勾的肩膀位置,示意他别激动。 这本就是自己给自己催眠下的幻境,甚至简单简陋得连幻境都算不上,以赢勾的气息强度,稍微带点波澜就能将这里的一切给毁掉。 似乎也是因为刚刚的震颤,放下水杯的莺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其目光,慢慢的向周泽和赢勾所在的方向看来。 周泽眼里露出了一抹讶然, 放在赢勾身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谢了啊。” 赢勾继续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做。 但周泽清楚他刚刚做了什么,把自己的简易摄影棚,直接改造成了时下最尖端的格局。 似真似幻,已经无法分辨了。 眼前的“莺莺”,竟然已经突破了原本记忆里的画面,产生了可以互动的感觉。 看不惯自家的狗子还在玩儿小霸王学习机,闭着眼,给他升级到了ps4。 前方, 莺莺的目光一开始是警惕的, 但等到她看清楚周泽和周泽身边站着的赢勾后, 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柔和下来,且开始慢慢向二人走来。 “不行的,唉!” 周泽示意赢勾可以结束了。 因为这段记忆里,莺莺还没和自己有过清醒时的接触和交流,大概意思是,设定就是这样。 所以,莺莺会本能地走向赢勾,这是僵尸血脉所决定的事情。 所以,为了避免接下来狗血的一幕,周老板觉得,这一页,可以先翻篇了。 但赢勾依旧闭着眼,像是没听到一样,感觉是故意的,想让自己噎一下。 不过, 当莺莺走到二人面前时, 她居然还是主动地走到了周泽的面前,并没有走到赢勾那边去。 这一幕,让周老板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动,他看着身边的周泽问道: “是你改的,还是真的有特别的缘分?” 随即, 周老板自问自答,伸手抓住了莺莺冰凉的手,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呵……” 第八十二章 一人游二人游三人游(下) 莺莺已然开始消失了,周泽走到书店门口,推开书店的门,走了出去,再回头,赢勾已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陪我走走。”周泽开口道。 赢勾继续不语。 周老板也是觉得有趣,这时候知道自己是个结巴所以不好意思说话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腼腆内向呢? 但周泽还是怕赢勾没听清楚自己的意思,稍微弯下腰,指了指赢勾的jio, “用脚陪我走走。” 陪人散步,得跟在一起,一步一步地陪伴。 而不是我走出去五十米后, 你, biu! 一下子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或者身前。 这不叫散步,这叫放牧。 赢勾继续沉默。 周泽则是回过头,看向老书店的门口。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两块牌匾在大雨中不停地被冲刷着, 唉, 以前的自己还真的挺文艺范儿的。 许是当时刚刚“复生”,心里总有一种天涯漂泊人的孤单感吧。 周老板迈开步子,继续往前。 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虚拟了,原本周围的东西,假的都很假,但现在却因为赢勾的出手,真真假假,还真分不清楚了。 只知道走了没多久,脚下的水泥路,就开始变得泥泞起来,四周,也开始有槐树在极尽着伸展着诡异的身姿。 可惜里面没有那种钻在大树里的布景人员,否则周老板说不得还真得给他们弯腰表示一下感谢,辛苦了。 然而,这些布置,终究还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再恐怖的氛围,再多的悬疑铺垫, 对并行着的二人来说, 都没什么意义了。 可能,对于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二人,反而是这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至少,地狱里的亡魂们,肯定是这样认为的。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 周泽开口道。 赢勾继续沉默。 周泽伸手拍了一下赢勾的后背, “喂,说话。” 赢勾侧过头,看向周泽,不耐的表情,早已经写在了眼神里。 大部分家里养狗的人时间长了都会有相似的感觉, 我能不睡懒觉早早地起来去遛你,已经是对你极大的爱护和退让了, 你还要咋滴? “行吧,行吧。” 周泽也放弃了让赢勾陪自己一路走一路抽烟打屁的想法。 其实,本着时日无多……事实上可能连这个“日”都早已不满的前提下,想给自己多来点回忆什么的,但看铁憨憨的态度…… 可能对于铁憨憨来说,死,就死呗。 若是一定要死前来点抒情的,来点动人起鸡皮疙瘩的戏码, 赢勾选择提前死亡。 泥泞的地面又慢慢变回了水泥路,只是这下面的水泥路和城市里的路面状况有着极大的差距,明显粗糙了不少。 再向前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堵高墙, 已经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墙,很高,倒不是什么地狱里的城墙,因为上头还有探照灯,上端边缘位置还有铁丝网电网这类的布置。 而这些布置,在地狱里,是用不上的。 “没路了。”周泽感慨着。 他其实真不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本就是兴之所致地随便走走罢了,且在铁憨憨加了一脚之后,这似梦似幻的情景到底会如何发展,也早就已经脱离了周泽的掌握。 赢勾走上前, 抬起脚, 大有一脚将这堵墙直接踹塌的趋势。 周泽忙伸手,拉住了赢勾,制止了他这么做。 就像是小孩子去游乐园,总想着多玩一会儿再回去,回去还得写作业,还得去上学,还得去上补习班,多无趣。 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紧接着, 在赢勾的目光里, 周泽开始了……爬墙。 指甲可以很轻松地嵌入到墙壁里,外加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就非普通人可以想象,所以爬墙起来比蜘蛛侠还要方便。 爬着爬着, 周泽看了看身侧,看见了赢勾。 不过, 赢勾不是和周泽一样爬墙,而是直接走上来的,身体和墙壁呈90度角,就这么走了上来。 等到爬过了墙壁,跳进去之后,周泽才明白过来这是哪里,这是监狱。 没记错的话,还是通城监狱,当初老张还带自己来过这里。 现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面积不算小的一层建筑,应该是监狱里的图书馆。 “喂,这到底是我安排的还是你安排的?” 散散心而已,把自己散到了监狱里,有这么散心的么? 赢勾微微摇头。 “我自己设计的?是随机的吧?” 图书馆的门,没锁。 当周泽推开门后, 看见整整齐齐也擦拭得极为干净的一排书桌的中央位置, 竖立着一支钢笔。 那支钢笔就像是一条准备迎接主人回家的狗,自己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可没想它。” 周泽有些无语。 虽说煞笔还挺可爱的,但自己对它,其实也没什么感情,至少,不至于要等到今晚自己上刑场之前还要特意见一面告别的地步。 钢笔飘浮了起来,于空中转了好几圈,然后疾驰而来。 最后, 钢笔停在了周泽的面前,前前后后,不停地来来回回,像是在示好。 “啧啧啧……” 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泽还是伸手在它笔身上摸了摸。 “喂,还记得么,当初要不是我先喊出了它的名字,你说不定早就把我给吞掉了。” 曾经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周泽和赢勾之间的矛盾,不可谓不大。 站在周泽的角度,他不求自己能和半张脸那样,diao炸天地出去自立门户,至少得让自己还是个自己。 而赢勾当时,对于这种狗打欺主的倾向,也很是反感。 好在就在那个时间点上,面对煞笔的攻击,周泽先喊出了它的名字。 可能当初制造这支笔且给这支笔取名字的那位存在,也没料到,在他那个年代,还挺酷炫的名字,在千年后,居然会被赋予一层新的含义。 得亏有那支笔,在赢勾最暴躁的时候,帮周泽封印住了赢勾,不然周泽觉得自己现在是否存在着,还真不好说。 而赢勾的目光,则落在了这支笔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周泽把钢笔拿在手上,特意在赢勾面前晃了晃,道: “气不气?” 赢勾看了看钢笔,又看了看周泽,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只是双手负于身后,微微抬起头。 周泽耸了耸肩,将煞笔松开。 煞笔飞到了前面,画了一个门,且主动地帮周泽把门给打开。 周泽走入了门里, 门里依旧在下着雨, 前方, 则出现了一面亭子。 亭子里, 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那里饮酒, 桌上没什么菜,只有酒,配着雨水当下酒菜,虽然看起来寒酸了一点,但至少人家在意境上是胜利了的。 周老板和小机灵安律师不同, 他也没那个兴趣去特意查末代府君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人。 其实,眼下,以及以前末代府君一直呈现出来的形象,当真是魏晋风流,毕竟,那个年代,上层人士是穷尽一切心思地在拼命装逼; 同等家世的条件下,谁能把逼装得好装得清新脱俗,谁就能上位,谁就能有更好的前途。 而末代府君,很显然是其中的集大成者。 亭子里,在末代府君身边,还有两只小猴子在忙来忙去。 一个在忙着温酒,一个则是在忙着磨散。 白衣男子似乎也没看见周泽二人,又或者是哪怕是看见了,却故意当作没看见。 至少,没像以前那样,请自己进去喝酒吃肉了。 呼,还真是现实啊。 对方没邀请,周泽也懒得往前去凑了。 回过头,自己身后,刚刚进来的那扇门,已经不见了,脚下,则是万丈深渊。 自己此时,正站在泰山之巅。 说实话,周泽也不清楚,自己灵魂里的那座泰山,到底有没有被末代府君收回去。 当初那座泰山,可是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一手赢勾,一手泰山, 谁要来对自己进行夺舍或者进行精神攻势手段,周老板都是微笑欢迎。 忽然间, 山里起雾了, 这雾气来得很快很快,将四周的一切给全都包裹了进去。 紧接着, 在雾气里,出现了一道道橘黄色的光亮。 “嘀嘀嘀…………嘀嘀嘀…………” 汽车的鸣笛声自周围响起。 雾气,也在逐渐地淡去。 这一下子, 是又回到了城市的街头。 只是, 正当周泽准备继续往前走,继续随遇而安时,却发现前方电线杆下,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 光与影,在那里,产生了扭曲,明明没什么不对劲的,但就是让人很不舒服,像是一块白色的桌布上,被点上了一滴墨汁。 周泽走上前去,蹲了下来,把手,放在了那个位置。 “哗啦…………哗啦…………哗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周泽回过头,看向依旧站在自己身边的赢勾,问道: “这是彩蛋?” 赢勾走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砰!” 踹的,自然不是周泽,而是这下方的一块区域。 “哗啦!” 像是拍电影时,绿布被撕开。 周泽看见了靠坐在电线杆下的半张脸。 半张脸双目泛红,脸上挂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尤其是脸上的那道黑色的脚印,是那么的清晰。 “呵,遛弯儿呢?” 第八十三章 上古 “呵,遛弯儿呢?” 这一幕,看起来像是住在村儿里饭后一起出来散步消食的小两口, 路过村口时,遇到了蹲在那儿抽着旱烟的王大爷。 不过,半张脸显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形象这般的接地气; 还没等周泽发问他先前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就看见半张脸身上当即释放出了一条条血雾, 整个人的气机在转瞬间就变得无比冷冽! 然而,赢勾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在这似真似幻的幻境里,他倒是能够脱离周泽身体的束缚,以意识的存在形式独立出来。 且面对半张脸的忽然暴起, 赢勾直接又是一脚踩了下去! “砰!” 半张脸宛若一枚出膛炮弹,被踹飞了出去。 “额……” 周老板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们就直接打上了。 “呵呵…………” 阴森的笑声再度传来, 先前才被踹飞的半张脸再度出现在了前方,其全身上下都有诡异的血线在流转。 然而, 赢勾的身形再度向前, 对着前方的半张脸, 又是一脚! “砰!” 半张脸再度被踹飞了出去。 “轰!” 刹那间,一声巨响传来,一只巨大的赤红色手臂自地下钻出,直接攥向了赢勾。 赢勾的身形一顿,四周的空间当即扭曲,紧接着出现在了手臂的上方,而后,又是一脚! “砰!” 赤红色的巨臂在此时像是被炸裂了的燃料缸,四周的街道行人,仿佛都经历了一次重新粉刷。 赢勾的身形落在了道路的中央, 弯腰, 伸手, 一把将下方躺着的半张脸再度提拉了起来。 “喂,我说…………” 周老板这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自己认识的俩人忽然打起来了,你总不好意思就站在旁边看戏吧? 只是,还没等周泽把话说完,赢勾就直接掐着半张脸的脖子将其举起来后,再度松手, 随即, 对着下落中的半张脸, 又是一脚! “砰!” 半张脸再度被踹飞了出去。 不过,半张脸到底是半张脸,接连地打击后,他也能继续站起来。 然而他复生归来本就没什么积累,外加先前才刚刚和末代府君在海上干了一架,这会儿更是没几分气力剩下的了,所以在面对赢勾时,他真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虽说赢勾也没真的复原多少,但不管怎么样,总比眼下半张脸的情况要好得多。 “呵呵呵…………” 半张脸的身形有些踉跄,但他的眼眸里,却依旧带着赤红色的愤怒。 如果说,先前在书屋二楼的卧室里,他的暴走,是因为情绪彻底失控的缘故。 那么现在,经历了和老道在大海上的发泄后,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则是冷静后的选择。 “你说,我对于你而言,算是什么?” 半张脸手指着自己的脸, “算是什么?算是什么?算是什么!” “嘶…………” 周泽忽然觉得后槽牙一下子酸了起来,本来挺火爆挺热血的一个氛围,像是忽然被琼瑶阿姨串场了一样。 赢勾似乎不打算再继续浪费力气去对半张脸出手了,打一顿,也就好了。 你想弄死他,很费事,况且都这会儿了,他也懒得去想办法弄死他。 赢勾开始向前走,走了一段距离后,赢勾放缓了脚步,问道: “不散步了?” “散啊。” 周泽马上跟了上去。 就这样,散步,又开始了。 只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赢勾走在前面,周泽跟在后面。 周泽时不时地还会回过头看看身后,他没能看见半张脸跟上来,但能够清晰地发现,身后不远处,一直有影子在闪烁,视线在那里会产生折叠。 口嫌体正直,那货,还是跟上来了。 可能是因为赢勾走在前面的缘故吧,四周的风景,开始呈现出一种迥然于先前的风格。 高楼大厦开始慢慢敛去, 车水马龙开始逐渐消失, 慢慢出现的, 是充斥着一种原始气息的景物。 村落,城墙,山石, 以及, 走到前方, 脚下出现的恐怖峡谷。 周泽低下头,看向峡谷深处,刹那间,一条巨蟒忽然从里头窜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腥味。 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周泽还是本能地抬手去阻挡。 “砰!” 巨蟒被掀翻在地, 一个身披着兽皮头发长乱的男子出现在了周泽的视线之中,他的双脚像是嵌入了岩石层中,同时,一只手压住了巨蟒的身躯,另一只手则持一把黑色的晶石短刀,对着巨蟒就是一阵猛刺。 按理说,巨蟒的力量应该还是很可怕的,外加眼前的这条巨蟒在周泽看来,已然算是半妖的级别,距离化妖成人形可能也就差一步了。 然而, 任凭巨蟒如何挣扎, 都无法逃脱男子的束缚。 “噗!” 巨蟒的皮肉被切割开, 男子直接掏出了巨蟒的蛇胆,而在蛇胆内,还有一颗发着绿光的椭圆晶体,那应该是它的妖丹。 白狐曾和周泽说过,妖物的妖丹,在一开始时,都是温养在身体内的某个器官内的,等完全成型后,再脱离出来,而那也意味着,妖怪已经到了可以化形成人的层次。 伴随着蛇胆和妖丹的被取出,巨蟒的挣扎逐渐微弱下去。 男子松开了手,把自己的头枕靠在巨蟒的肚皮上,一边望着天,一边将这蛇胆送入自己嘴里,像是在吃苹果一样一口一口地咬着。 可能,这苹果稍微大了一点,堪比成熟的大西瓜; 或许,这场面也血腥渗人了一些,胆汁血液等等这些东西,不断地浸润在男子的身上,但男子却浑然不觉。 他像是一个农夫,享受着丰收的果实。 有点满足,也有点幸福。 这个画面,这个场景,既然出现在这里,这个男子到底是谁,就真的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周老板饶有兴致地蹲在男子的面前,欣赏着男子吃东西的模样,还时不时地看看站在自己身侧的铁憨憨。 唉, 真难得, 难得看见铁憨憨当年那么接地气的一面。 没有白骨王座,没有幽冥之海,没有那种强大的气场。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男子和以后的他一样,确实是个吃货。 吃完了蛇胆以及里面的妖丹后,男子看都不看这身下的巨蟒一眼,看样子是准备直接走了。 搁在这个年代,那可真是巨大的浪费啊。 这条蛇抬回去,估计都够一个村子开个宴会了。 不过,刚准备走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周泽。 周泽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也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 一名身上穿着甲胄手里持着一把剑的中年长须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 长须男“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那把剑更是随手插在了一边。 紧接着,更是毫无形象地将自己的兽皮靴子脱下,让两只脚,放松放松。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周老板依旧能够看见须发男的两只脚上面,有袅袅白烟升腾。 “喂哦,我饿了!” 须发男很不客气地拍了拍身边的石土。 那边,刚刚吃饱喝足的男子微微侧过头,看了看须发男,然后嘴角似乎牵扯出了一点点弧度,似是不屑,紧接着,转身,向山下走去。 “啧啧啧。” 须发男没办法,只能重新穿上靴子,拿着自己的破剑,走到了蛇躯旁边。 “糟蹋东西啊,真是糟蹋东西啊。” 须发男摇摇头,然后将自己的剑,直接刺入了蛇躯之中,而后拔出! 剑端位置,拔出了一缕黑气,这是这条蛇的灵魂。 妖丹是其本源,但这灵魂,才是其存在的根基。 “嘿,傻乎乎的,都不晓得真正好吃的东西是哪个。” 须发男张开嘴,刚准备吞吃。 其身后,就出现了一道风。 须发男猛地转身,然而,却依旧来不及了。 一记拳头,直接捶在了须发男的胸口位置,其盔甲释放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抵消掉了大部分的力道,但依旧讲须发男给捶得捂着自己的肚子跪伏了下来。 先前吃蛇胆的男子又回来了,他伸手,想要将地上的剑捡起来,但当他的手握住剑柄时,一阵发力,这落在地上的剑,却纹丝不动。 须发男蜷曲着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却还是强撑着抬起头,笑道: “这把剑,你可举不起来。” 男子不再去尝试举剑,转而弯下腰,将自己的嘴靠近了剑端,而后一吸! 仍然被锁缚在剑端的蛇妖之魂被男子直接吸入了嘴里,紧接着,像是刚吃了一根辣条一样,开始慢慢地咀嚼起来。 须发男慢慢地站起来, 对于男子对自己的冒犯,他浑不在意,反而继续笑呵呵地道: “味道如何?” 男子没理他。 须发男不以为怵,接着道: “这还不算什么,你啊你,是没吃过真正的好东西。” 男子眼睛眯了眯,终于开口了: “好…………吃的?” 须发男拍了拍自己胸脯铠甲, 另一只手向四周挥舞了半圈, 道: “这漫天魔神,那滋味,可鲜美着呐!” “他们…………好吃?” 须发男用力地点点头,道: “跟着我干,把天上的那帮鸟人,一个一个地干下来,搁鼎里,烹了吃!” 第八十四章 人,是会变的 看到这里,周泽不禁微微皱眉,侧过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赢勾; 这一刻,周老板心里像是有种什么东西破碎了的感觉。 “我说,你这以前,也太没牌面了吧?” 这个须发男是谁,也很好猜了。 但赢勾当初是和紫金神猴一样,居然是被人家拿着食物勾搭上门的。 虽然紫金神猴和末代之间的故事,可以算是一段佳话,但这佳话要是放在你的头上,你也可能并没有那么的欢喜。 但不得不说,黄帝确实是投其所好了。 而且那句把天上的那帮鸟人一个一个地打下来烹了,细品起来,真的是蕴藏着一种睥睨寰宇的霸气。 哪怕此时的黄帝还远远没走上人主之位,但那种志向,已经很明显很清晰了。 或许,和黄帝厮杀争霸天下的蚩尤永远都不会明白,在黄帝看来,击败他,只为了更往上走一步,因为只有走得足够高,才能够得着他们,才能劈下那一剑。 这就像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一样,不过周泽现在看见的,可是“第一现场版”。 当然,也不是说太史公的记载有什么错误,毕竟,说不定太史公当时就是陈胜身旁依靠着的那个锄头。 “年轻的”黄帝和“年轻的”赢勾一起向山下走去, 赢勾跟着他们一起往下走。 周泽自然也跟了上去。 走在后面,看着赢勾的背影,周泽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画外音还是李立宏配的: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才能真正激发出它们所蕴藏的味道;忙碌了一天的赢师傅开始制作魔神,煎炸蒸煮焗油焖炖朴素的烹饪方式往往带有别样的风采,这是大自然给予的馈赠。” 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吧,而且,在上古那个蛮荒年代,大家也都土里土气的,但周泽心里还是对赢勾被黄帝吊走的方式耿耿于怀。 “轰!!!!!!!!!!” 忽然间, 炸裂声响起。 周遭的一切,都被这漫天沙尘所掩盖。 不知不觉间,周泽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一处正在厮杀的战场。 一头头蛮兽在嘶吼,天上,时不时的有人影划过。 上古,是一个神秘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还存在着不少至今已经灭绝了的物种。 要知道,那些能从上古尾端活下来的存在,随便提溜出一个来,都能成为使得风云变色的巨擘。 周泽看见在自己的前方, 须发男手持着自己的剑正在厮杀着,他的身边,聚集着不少属下,然而,放眼望去,四周更多的,还是将野兽图腾烙印在自己胸膛上的九黎蛮兵。 鲜血,尸首,在这里变成了最为廉价的东西,整条山脉,都已经被鲜血所浸染。 周泽再看向身边的赢勾时,却发现赢勾正在抬头向上看。 周泽也抬头向上看,云层,有点低,但除此之外,似乎看不出什么东西。 不过,再看看赢勾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周老板只能强行让自己更静下心地向上看。 慢慢的,周泽看见了,在云层上面,似乎有一道道若隐若现的人影,他们像是在观战,又像是在进行着收集采摘。 那上面的,就是仙么? 地上的人,地上的物种,正在厮杀着,而上方的仙人们,则是在嘻嘻哈哈地收集着自己所需要的气运。 “砰!” 一尊体格大概有五米高的九黎魔将一把巨斧下去,直接将黄帝身前的一群护卫给扫飞。 能参与这场战争的人,哪怕是最普通的一个士兵,也绝不是类似于后世普通人那般的身体素质。 后世的人,哪怕是特种兵到这里来,估计也就只能站在旁边当啦啦队而已。 但饶是如此,这些士兵被扫飞出去后,巨斧上所裹挟的恐怖力量并没有放过他们,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直接炸裂崩散。 魔将再度挥舞自己的斧头,这一次,是直接对着须发男砍了下来! 黄帝横起自己手中的剑, “铿锵!” 格挡之下, 黄帝踉跄地连续后退,嘴角溢出了鲜血。 黄帝, 这么弱的么? 这是周老板最直观的感觉,对方很明显,不是蚩尤,是九黎一族的某位大将,但能够和蚩尤对等且最终赢了蚩尤夺取天下的黄帝,居然在对方手下大将面前连一回合都走不了。 这简直比铁憨憨当初是被黄帝拿吃的吊走的更让周泽有些接受不得。 电脑端::/ 更何况,他是知道的,之后,黄帝可是一剑下去,世间无仙的。 “气…………运…………” 站在周泽身边的赢勾开口道。 “人…………主…………气…………运…………” “那个东西,真的可以这么厉害?” 赢勾点了点头。 周泽则是摇摇头,其实,哪怕须发男被魔将逼迫得如此窘迫,他也是一点都不慌的。 就像是你看一部电影,早就被剧透了结局,所以,无论整个过程多么刺激多么惊险环绕,你都能清楚知道他不会死,他以后还会干什么做什么,也就没什么紧张感了。 况且, 这是赢勾营造出来的画面。 周泽瞥了一眼身边的赢勾, 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道: “接下来,是不是该你闪亮登场了?” 谈不上英雄救美,但本方首脑身陷敌阵,万分危急,接下来,就得是英雄出场了,力挽狂澜! 不然, 你在这里回忆谁? 果不其然,周老板话音刚落之际,一道黑色的火焰从后方席卷而来。 周老板举起自己的小手,拍了拍, “啪啪!” “嗯,出场特效满分。” 黑色火焰直接撞击在了魔将身上,魔将庞大的身躯被掀翻在地。 紧接着, 火焰消散, 露出了里面的男子形象。 周老板的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了一些, 赢勾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甲胄,甲胄上雕镂着让周老板这种阵法小白不明觉厉的阵法烙印,一把有多处缺口的长刀握在手里。 讲真, 这一次的出场形象,真的是比之前“人生若只是初见”时好了太多太多。 第一个场景里的赢勾,真的就是一个土憨憨。 这个场景里,赢勾一出场,就是全场的焦点,无论是从气质上还是从造型上,当真是无可挑剔! 尤其是接下来,当那位魔将再度冲上来时,赢勾直接单手抓住对方那比他身躯还要大许多倍的巨斧时,整个战场,似乎都因此停滞了下来。 紧接着, 赢勾单手抓住对方的兵刃, 一刀捅了出去。 这尊先前还凶焰滔滔差点将黄帝逼入绝境的九黎魔将直接被洞穿,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火焰更是顺着长刀过去,疯狂地焚灭着对方的身躯和灵魂。 真的就是一个照面,一招,直接秒了对方的大将,不和你多哔哔一句,也没有什么大战三百回合的剧情。 斩将之后, 赢勾将自己的长刀刺入地面, 站在黄帝身前, 发出了一声低吼! 与此同时, 四周其他方向,也传来了号角声和喊杀声,援兵到了,这边的九黎蛮兵估计是因为赢勾的出现导致士气大损,直接开始了溃退。 “吊吊的。” 周老板这是真心话,且不怕赢勾骄傲。 如果可以的话,把第一个画面里的赢勾给删除,直接把这里当做赢勾的第一次出场,那就真的是彻底完美了。 怨念啊,怨念啊, 周老板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不下那个因为想吃东西才选择跟着黄帝的黑历史了, 就像是粉丝忽然知道自己爱得要死要活的爱豆被翻出曾去过街边发廊找过大妹子一样的感觉,而且是老道喜欢地那种口味的大妹子。 好在,没多久就要轩辕剑下来了,咱也不用纠结太久。 “蚩…………尤…………不…………在…………” “你还懂得含蓄?” 这话,往含蓄了说,就是蚩尤当时不在这里,所以自己才能砍瓜切菜,是运气好。 往张狂了说,意思就是,整个九黎,除了蚩尤,其余人,不是我赢勾针对谁,都是垃圾。 不过,接下来,赢勾的举动,就让周老板有些无语了。 首先, 在战局已定之后, 赢勾拄着刀,转过身。 黄帝应该是受伤了,还躺在地上。 赢勾就这么的, 踹了黄帝一jio, 是的, 没看错, 就是上去踹了一脚。 可能,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就是比先前踹半张脸时,轻了一点点。 但这一脚还是把黄帝还踹翻了面,像是在做杂粮煎饼。 周老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死…………了?” 紧接着, 赢勾用刀头戳了戳黄帝的盔甲,像是在打量着黄帝到底有没有驾崩。 周老板下意识地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 黄帝艰难地又把自己翻了个面,旁边有几个士兵过来把黄帝搀扶了起来。 “多……多亏了你……” 若非赢勾及时赶到, 黄帝就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换做其他人,比如安律师,估计这会儿就直接跪下来歌功颂德:陛下洪福齐天云云。 赢勾则是继续拄着自己的刀, 淡淡地回了句: “废…………物…………” 周泽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搓了搓, 而后把目光投向身边的赢勾, 这一刻, 他忽然觉得黄帝好伟大…… “人,是会成长的。”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周泽身后响起, 周泽回过头, 看见那边口嫌体正直跟上来的半张脸, 半张脸走路时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虽说先前赢勾没能把他打死,但一天之内,本就本源匮乏的他接连被府君和赢勾拾掇了一顿,这会儿,还能有好的精气神,那才是怪事。 弯下腰,双手撑着地面,一边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边依旧抬着头,看着前方画面里的“赢勾”, 半张脸继续道: “人,也是会变的。” 第八十五章 旱魃 半张脸话音刚落,四周忽然刮起了风,风很大,里面还夹杂着极为厚重的类似于黑沙一样的物质,“嗡嗡嗡”的让人耳朵发鸣,视线自然是被遮蔽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等到周遭再度安静下来时,在三人的前方,再度出现了当年“赢勾”的身影。 可以看出来,赢勾自从加入了黄帝阵营后,真的是一直在成长,在变化。 最早开始,赢勾这日子过得更像是一个野人,饿了就打猎,困了就找个地方睡觉,和外界,基本没什么交流。 不过,在没有任何的交流,没有修炼功法没有名师指导没有传承的前提下,赢勾已经可以手撕蟒妖,吞食其带着剧毒的内丹,这就足以可见当年赢勾之恐怖天赋。 要知道,就是一直自诩且也算是被公认的天才末代府君,他的崛起,其实也有着门户便利,他的起步,本就比旁人高得太多太多。 或许,这也是当年黄帝愿意亲自过来勾搭赢勾让其入伙的原因吧。 虽说当时的黄帝还不是联盟之主,可能只是某个小部落的首领,但比起赢勾来说,其身份确实是很高很高了。 这之后,赢勾的种种恣意行为, 几乎就差在自己脑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求你快点狡兔死走狗烹! 但黄帝也依旧能够继续容下他。 因为赢勾的天赋,也因为他的那种恐怖的成长速度。 风沙下静,这时的赢勾,身上的甲胄早已经被鲜血所浸染,周身散发着一股子慑人的气息,而在其身后,则有上百身上带伤的士卒,这些士卒身上的甲胄上有着火焰的烙印标志,和先前黄帝身边的士兵有着明显的区别。 谷口那边,再度传来了喊杀声,似乎还有蛮兽的轰鸣践踏。 赢勾横刀而起, 刀背在地上拍了拍,示意身后的残兵赶紧滚。 这上百兵卒纷纷对赢勾行礼,不是下跪的姿势,却显得很庄重,而后,这些残兵全都向另一个方向撤去。 至于赢勾,则是单独留下来断后。 比起自上个画面里所看见的赢勾,此时的赢勾似乎稍微内敛了一些,眼眸里,则多出了一抹深邃。 前方,谷口处黑黢黢的,但那种不知道多少追兵以及其座下蛮兽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细细碎碎的声响,也足以给人带来恐怖的压力。 然而,追兵没有一股脑地杀出来,反而开始了后退。 紧接着, 自黑暗中, 走出来一位巨汉。 这巨汉极为魁梧,个头比上一个画面中赢勾所斩杀的那个魔将只高不低,且鼻孔上挂着鼻环,其身附着兽甲,皮革发亮,不晓得到底是哪种凶兽的皮革。 其后背两侧位置,分别有两串骨刺延展而出,像是曾被齐刷刷地斩断过一样,似乎曾是一对翅膀。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实话,蚩尤的出场,确实比黄帝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 传说中,蚩尤时信奉鸟图腾和牛图腾诸多部落的统领,在其身上,有这种表现,确实不算多么奇怪。 蚩尤看着赢勾,手中的斧头直接丢在了赢勾脚下,斧头刺入下方的岩石。 这应该不是单纯地挑衅,应该是在招降,或者叫招揽更为合适。 让自己的军队停留在远处,自己孤身前来,这种诚意,不可谓不足。 赢勾却默默地弯腰,将面前的这把斧头拔出,而后,再度丢向了前方。 蚩尤伸手接过了斧头,脸上,露出了略带玩味的笑容。 这是,直接拒绝了。 下一刻, 蚩尤和赢勾同时开始了冲锋, 这场面上看起来有点三国战阵前武将单挑的感觉,但他们二人所营造出来的那种风雨雷动,却早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想象的层次。 不过,许是因为二人都是靠肉身强悍著称,所以交手起来时,比其他的那些魔神交锋要更为接地气。 嗯,感觉上就是特效没那么华丽,剧组资金太过拮据。 毕竟请了赢勾和蚩尤当这场戏的主演,俩大牌在场,片酬太高,自然就没办法再砸钱去做特效了。 也因此,自然而然地就打出了一种斗气化马的感觉。 然而,只要细心去观察,就能发现,随着二人交手的展开,两侧峡谷高峰位置,已经在不断地降低。 每一次的兵器碰撞,每一次的肉身撞击,这震荡之力,恐怖得像是一把剃刀,正在给这块地域的地貌进行着刮皮。 当然,局势还是很明晰的,那就是赢勾明显比蚩尤,差那么一筹,而这一筹,在交锋中,则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每一次交锋,退去的,都是赢勾,每一次对拼,先吃不住的,也依然是赢勾。 “呼…………” 这一幕,周老板倒是看得挺过瘾的。 铁憨憨这货,也有挨揍的时候啊。 只是若从另一个方向来看,当世蚩尤之蛮力,可称绝顶,而那时的赢勾,竟然能够在对方手底下缠斗至此。 虽然处于下风,但能够和蚩尤面对面地不停地走着回合,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了。 周泽也清楚,此时的赢勾,应该还不是他的巅峰时期,这一场旷日持久的人族大战,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也就是说赢勾还能在其中继续地成长。 真正的巅峰,应该是后来赢勾反出黄帝,进入地狱,掌握幽冥之海锻造出自己的僵尸体魄的时候,那时,才是属于赢勾真正的蜕变。 哪怕是在上古时期,蜕变的后的赢勾,也相当于天神一般的存在。 而眼下的局面,颇有一种后来武王伐纣时封神演义的感觉。 这一场厮杀,持续的时间并不短,最后,以赢勾的退离而告终。 毕竟,断后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就没必要继续消耗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打,又打不过。 蚩尤那边应该是又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并没有选择继续追击。 画面的最后,蚩尤的目光透过了前方的迷雾,注视着赢勾离开的方向。 周老板能够很清楚地从蚩尤的目光里读出那种欣赏之色,也不晓得这是不是自己身边站着的铁憨憨在故意给自己加戏。 毕竟,当年的他,明明是力战不敌而撤, 你人都跑了,你告诉我难道是你背后长了眼所以能看清楚当时蚩尤是在含情脉脉地瞅着你? 当然了,这些小细节,或者叫艺术加工,周老板不会那么煞风景地去和铁憨憨较真。 不管怎么样,轩辕剑快来了,这vr缅怀剧情估计也不剩多少时间了,让铁憨憨能开心一会儿就开心一会儿吧。 虽然在面对别人时,周老板一直很刻薄,且是氛围和小清新杀手,但在对待赢勾时,周老板还是能更宽容一些的。 接下来画面的转变,似乎在印证着之前周泽所察的那种“时日无多”的感觉,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开始变得更为迅速,像是被按了快进键。 有战场厮杀的,有领军突进的,也有最后一战,斩杀蚩尤的,都是有赢勾在的画面,但都是快速流转,周老板只能聚精会神地看,能看取多少就看取多少。 之后快速掠过的画面里,还有面对着蚩尤头颅,众人欢庆的场面,赢勾一个人坐在对面山谷里,拿着魔神鲜血酿制的酒水自斟自饮。 看着昔日的强横对手如今被斩杀,赢勾的情绪,很是低落。 可能,终其一生,哪怕是后来的仙王,赢勾都没有败下来,而唯一能让他受挫,让他不敌,且让他能够输得心服口服的,唯有蚩尤了。 现如今,这个值得自己尊敬的对手,已然是这般下场,而自己日后想再找一个能够比划比划可以给自己带来压力的对手,估计很难很难了。 这倒不是刻意地在装逼,因为后来确实如此,反出黄帝进入地狱后的赢勾,当真是独孤求败。 就连末代府君自己都承认过,若非赢勾在上古末期大肆屠戮凶兽巨擘,加上和仙王一战,一个人面对一群巨擘魔神们对他的反扑,他的祖宗,当初统一地狱时,不会那么轻松。 人活世间,有一个对手,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至少,能够让自己不至于那么孤单。 真正无敌后,每天就只剩下到处打牙祭堆白骨王座积木了, 忒空虚,也忒乏味。 随后,画面里还出现了黄帝,似乎还和赢勾说了不少的话,本意,应该是想拉拢赢勾。 或许,黄帝本人也能察觉到,随着战事已毕,这匹昔日自己从深山中牵回来的烈马,已经有要失控的趋势了。 因为画面在快进,导致二人的说话声音也很快,好在赢勾说话的速度很慢,倒是中和了一点,但饶是如此,周泽也没办法把二人之间的交流完整地听下来。 “尚帝姬?是娶公主的意思么?” 周泽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赢勾,继续问道: “黄帝也太过分了一点,不光不让你走,想让你跪,居然还想当你爹。 对了, 那个公主, 是旱魃么?” 此时,一道女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是的。” 第八十六章 望天 回头一看,像是有人站在影棚外,弯腰,掀起了帘幕,然后就这样走了进来。 女孩儿还撑着伞,红色的伞。 整个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么神秘诡异; 若是换个更现实能理解的场面去对比诠释的话, 大概相当于三十多年前街面上还存在着的小放映厅,一个录像机加一个可能连彩电都算不上的小黑白电视机。 在那个年代,这个小录像厅可是承载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美好记忆,毕竟那会儿电视机和录像机还是奢侈品。 像是现在去网咖上网一样,进去看电影,港台武打片和警匪片是那段时间的主题。 当然,为了吸引生意,每天特定的时候还会播放一些比二级高一级的电影; 空间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老中青的爷们儿,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不停吞咽着唾沫。 此情此景,相当于周泽、赢勾、半张脸哥仨正躲在小录像点里看着片,结果自家的妹妹旱魃就这么走进来了。 录像片,还在放着,只是在场的,已经没人去注意到接下来的剧情了。 对于旱魃,周老板真的是一点好感都不看。 相较而言,他还是觉得奈何桥上的那位孟婆更合适一些,痴痴等待这么多年,不求索取。 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声,自古好女真是配渣男。 而眼前这位,身份尊贵无比,黄帝女儿,帝姬身份,外加和赢勾一样,也算是僵尸始祖之一。 倒不是说自上古以来的僵尸都是他们的后代,而是说他们算是最早领悟“僵尸”的真谛,对肉身和灵魂的开发,达到了不死不灭的境界。 就像是很多江湖门派以及好多个手艺人传承家族里,都把关二爷供奉为祖师爷一样,其意并非是指他们都是关家后人。 有时候,周老板也觉得自己是个事儿逼,只要条件允许,经常会去穷讲究。 但眼前这位帝姬,才是真正的挑事儿专家,峨眉山霞的倒贴,差点让周泽以为她和赢勾是情比金坚; 之后还趁势来了一波对书屋的偷袭,目标正是莺莺。 这个女人,搞事情的本领,真的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偏偏还总是在那里演着独角戏。 就比如现在, 周泽实在不能理解, 大家看电影呢,她又冒出来做什么? 赢勾的目光也落在了旱魃的身上,旱魃也看向了赢勾,微微一笑。 眉宇间,似乎有万千风情,却又带着一抹冷冽。 显然,她也是明白了,自己和赢勾,是没可能再续前缘了。 老张没升天前,周泽曾在一个晚上听到老张和老道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老张就曾回忆过自己的前妻,感慨说如果一个女人不爱你了,那么她的目光,将会变得更实际。 旱魃也确实是变实际了。 赢勾没有继续和旱魃含情脉脉,而是转身,继续看向了身后的画面。 画面中的那时自己,已经和黄帝分割开,孤身一人,离开了人间,去了地狱。 “你,没多少时间了。” 旱魃再度开口。 “哈哈哈哈…………” 边上,已经坐在地上的半张脸看看赢勾,又看看旱魃,像是看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开始大笑起来。 许是这具身体,早已经被他在今日压榨得实在不像样子了,在大笑的同时,他居然开始喘咳起来,但一边咳还在一边继续笑。 若非知晓他这具身子是用莲藕做的,周老板真担心给半张脸咳出血块来。 “你不是护着他么?” 旱魃伸手,指向了周泽,目光里,没有特殊的情绪,但正是因此,反而流露出了一种深度的漠视。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如何去护住他!” 氛围的走向,再度诡异了起来。 像是牵扯出了一段许久许久以前的爱恨情仇,里面的元素,当真是丰富得让人可以流鼻血。 赢勾并未转身再看向旱魃,而是继续看着眼前的画面。 而这,似乎对旱魃来说,未免太过不尽兴了一些。 不要以为这些“老不死”的都早已经看破一切不食人间烟火,可能更是因为活得久看得多反而更会有烟火气息。 且漫长岁月也委实太过无聊枯燥,想找个有资格与自己平等对话的人也着实不容易。 君不见灵魂深处那面寒潭之下所沉淀着的无数赢勾手办么? “父君的轩辕剑,已经来了,你信不信只要我此时撕开这一片虚雾遮挡,那剑锋,转瞬即下! 我知道,你会让他活下来,但我今日就明确地告诉你,他的肉身,他的灵魂,我都会在你结束之后收过来,我会将其制成衣裳,穿在身上。 你的遗蜕,将助我躲过父君的剑!” 旱魃是黄帝女儿,轩辕剑是否会对其有“关照”,这谁都说不准。 你可以说黄煌规则大道岂能容私? 但大人物做事自然会有大人物的讲究,需知法理不外乎人情。 就像是出过天花的人会对天花有抵抗力基本不会再得第二次一个道理,等赢勾被一剑劈下去之后,所剩下来的,将是周老板。 旱魃将取周泽的肉身和灵魂作为衣服,穿在身上,再搭配上自己和黄帝关系,看接下来等自己那一剑落下时,是否能够得以逃脱。 这事儿,不是百分百。 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都足以让那些苟活如今的老不死们无比发狂了。 虽然被人指着鼻子说要把自己拿去做衣服确实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 但对于这个疯疯癫癫脑筋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女人, 周老板还真懒得去和她打什么嘴仗。 只是稍微后退了一步,瞥了一眼赢勾,想说什么,但又懒得说了。 想来赢勾应该也能清楚该怎么做,是带着自己一起被剑劈死,还是留下自己被拿去当材料做成衣服,随赢勾选择吧。 旱魃就在这里,此时赢勾还在,旱魃不会动手。 等赢勾没了,掐指算算,半张脸这边明显没力气了,估计挡不住旱魃,且在赢勾消散后半张脸是否还愿意对自己搭把手,也难说。 算来算去,还能拉上台面的,也就府君了,但也是同样的道理,赢勾没了后,自己和那位府君之间的关系,可能还比不过半张脸。 最起码,自己和半张脸还有过都是狗村出身的乡梓关系。 不过,其实周老板现在还真没多慌,都到这个时候了,生与死啊,其实都已经看透了。 否则自己也不会特意出来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来散步了,且莺莺也说过了,会去孤儿院里帮自己领养一个孩子。 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换句话来说,自己已经可以体体面面地去死了,一个连死都已经准备好的咸鱼, 当真是无所畏惧。 半张脸笑得已经在干呕哦不,是干藕了。 天知道他今天的情绪波动为什么这么大,宛若患上了失心疯。 难不成是因为赢勾要面对轩辕剑,所以这货受刺激严重了? 不过,似乎半张脸的情绪,比先前一开始时,似乎平缓了一些,好似得到了某种抚慰。 笑着笑着,半张脸终于不笑了,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肩膀还在微微耸动,像是还沉浸在先前的余韵之中。 赢勾则终于慢慢地转身, 其目光,再度看向了旱魃。 只不过,赢勾并没有对旱魃先前的话语做出任何的回应,而是微微抬起头,道: “走…………吧…………” 这里的走吧,不是说继续散步了。 更像是刑场已经准备就绪,可以上刑场了。 谈不上多壮烈,只能说是一种无奈局面下的无奈产物。 周泽点点头,也没问待会儿赢勾会不会带自己一起上路。 赢勾的目光在四周又逡巡了一遍, 道: “留…………着…………吧…………” 意思是,把这里,留着吧。 四周的画面其实还在继续放映,这里的存在,等赢勾离开后,只要不去特意地毁坏,应该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其原理,有点类似于闪电多发地经常会出现影音被记录的情况,从而被不知名者误以为是闹鬼了。 赢勾伸手,掀开了前方的遮挡,像是掀开了雨棚。 一道光芒对着眼睛照射过来,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等到视线恢复时, 周泽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此时的自己,正站在一处大厦的天台位置。 漆黑的夜幕下,四周霓虹闪烁,丝毫没有夜晚的安谧氛围。 自己的身边,已经没有赢勾了,他应该已经回到自己体内。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就是这风,还有点大。 周老板双手撑着有些锈蚀的栏杆,任凭这风继续肆虐着自己那本就不精致的刘海。 吹着吹着,看着看着, 这轩辕剑, 到底在哪儿? “看不见啊。”周老板自言自语着,那种等着被枪决的感觉,其实也不太好受,既然横竖一刀,能不能爽利干脆点儿? “头…………上…………” 周泽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 雨停了,乌云也散了,原本黑漆漆的夜空,也变得清晰了不少。 抬头, 望天, 原本挂着月亮的地方, 此时挂着一把剑。 第八十七章 仙王! 当莺莺回到书屋时,莺莺首先看见的是坐在茶几边正在狼吞虎咽的老道。 其实,一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熟悉的那一个,有时候只看一个动作就能明了了。 老道宛若许久没吃过饭一样,吃得那叫一个急促。 许清朗不时地把晚宴的剩菜热了给他端上来,今晚的菜很多,很丰盛,自然剩下极多。 在看见莺莺进来后,大家的目光就都先落在了莺莺的身上,就连老道也是嘴里咬着鸭腿扭头看过来。 “老板,会没事的。” 莺莺只能这样回应。 意思是,事情还没结束,自己是先回来了。 众人也都纷纷点头,但因为没有安律师带头,所以也没人说个什么吉祥话,其余人想说个什么,也觉得说不出口。 毕竟普通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菩萨保佑、苍天有眼这类的,都不适合此时的局面。 安律师把目光从莺莺那边收回来后,就一直盯着面前的画卷。 站在安律师身边的,则是庆。 画卷是静态的,但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画中白衣男子和俩猴崽子嬉戏山间的洒脱和自在。 其实,安律师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想法,比如归隐山林,寄情山水,隐居避世,自得其乐。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类似于赌徒在家人面前跪下来痛哭流涕扬言要痛改前非一样。 当下听听就好,自我感动一下即可,切莫当真。 “哎哟。” 安律师伸手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这以后咱平等王殿衙门后面,也别挂什么旭日波涛了,干脆直接把这堵墙拆了搁那儿供着。” 末代就这么进到画里去了,死估计是没死,但那种逍遥避世的意思已经很清晰了。 这倒是等于把安律师众人放在火上烤了,没末代的武力支撑,要是今晚老板那边也出个什么意外…… 哦不,老板那边好像不能叫出意外,而是没意外的话…… 那自己这帮人,这平等王的位置,谁还敢再坐上去? 虽说当了一天的王爷,似乎也能说是死而无憾了,但就这么草草结束,还真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 且之前书屋一大家子人都去了地狱,想隐瞒是不可能隐瞒得了的,等于大家的身份近乎等于是公开了,如同集体上了枪毙名单,就等那些大人物再看看风向以决定何时扣动扳机。 有人心怀天下, 自然也就有人只沉迷在二人世界。 小男孩和小luoli俩人此时倒是有那种“乱世风雨情”的感觉。 大难临头,大变在即,却依旧在角落沙发那儿对坐着,小声地说着自己的话。 在小男孩身边,花狐貂安静地躺在那里。 老实说,自打当初在峨眉山下这货受旱魃气息所感,几乎反水,最后被狠狠地收拾一顿之后,倒是一直老实到了现在。 平日里,也基本被当作一条围脖儿,被小男孩挂在脖颈位置。 久而久之,它也就认命了,渐渐的,也就随遇而安没有存在感起来。 书屋的企业文化,就是这么的恐怖。 遥想当年,安律师雄姿英发,小luoli初离家, 其余人或也一样积极于名位或有着自己的信仰和格局, 但只要在书屋待的时间稍微久一点, 慢慢的也就久居鲍鱼之肆了。 在这一点上,当真是有教无类,人妖鬼平等。 要是脸再大一点,抢一下轩辕剑的功,你甚至可以在书屋的宣传海报上写一条,府君大人也是一样,进书屋后马上就咸鱼进了画里。 外面的雨,停了。 而原本匍匐在那里的花狐貂此时却忽然睁开眼,很近很近了,它感应到了。 它有些犹豫,也有些迟疑, 毕竟当初周老板一声令下海扁它好几次的痛苦记忆还在自己脑海里记忆犹新。 但在一开始的彷徨之后,它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始偷偷摸摸地向门口移动。 它的速度很快,外加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且书屋现在的众人也都各怀心事,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它想偷偷地离开打枪滴不要也并非难事儿。 然而, 正坐在茶几上帮老道剥虾的小猴子猴目忽然一凝, 得益于这几天被府君的调教,更是被强塞了海量的天材地宝,虽说不至于让小猴子一下子撑成一个大胖子,但比之先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昨天在泰山顶上,府君拔出了自己三根毫毛, 相当于进一步地刺激了小猴子的潜力。 花狐貂的小动作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它。 也因此,当花狐貂即将冲出书屋大门的那一刻,忽然看见一只同样毛茸茸的同类站在了它的面前。 小猴子微微侧着头,嘴角带着笑,看着花狐貂。 花狐貂当即预感到大事不好,作势欲逃,熟料这泼猴反应力和速度居然提升得这么快, 只是一伸手,就直接攥住了自己的尾巴。 而后,小猴子毫不客气地一手攥着花狐貂的尾巴一手向两侧疯狂地拍打! “砰!” “砰!” “砰!” 其实,小猴子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打它,但就是感觉这货现在似乎是五行缺打。 ……………… 地狱; 大长秋看完手下人刚刚送上来的批文,其实,阴司诸多事务,需要他裁决的,并不多,下面的人一层一层的其实也就能安排好了。 于常侍们本人来说,虽然每个人都各有分管,但也就是把握着一个人事任命,兴致来了,再偶尔出来刷刷脸,没什么俗务的缠绕。 昨儿个阴司又出现了一个平等王殿,开衙之后是要人要物,大长秋都一并给了。 老二死了,他很心痛,但他不能让老二死得没价值。 其实,对于他来说,早年还渴望于可以执掌地狱,最起码不能辱没了自家兄弟十人的出身。 但真当其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以前的野望,也就消减了不少,现在,他只希望剩下的兄弟八人,能够安安稳稳的。 长兄如父,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丢下案牍的事宜,大长秋的眉心忽然出现了一团七彩印记,其目光当即一沉,食指直接点在了自己的眉心,强行压制了下去。 “仙王……你还不安息么!” 在大长秋看来,自家兄弟才是最宝贵的存在,至于仙王十指的身份,他并不是很看重,至少,没有那个为仙王肝脑涂地的程度。 病树前头万木春,他们确实是仙王十指所化,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思维,已经是全新的自我,就像是分身反叛一样,谁又愿意主动地为谁去牺牲? 当初末代在泰山时也曾感慨,幸亏这大长秋早早地与仙王隔离了,否则若是继续承受仙王气息和身份的拖累,这轩辕剑的名单上,肯定也会有他们的那一份。 要知道黄帝布置轩辕剑,为天下立规矩,所针对的,不就是那些仙么? 比起那些久存于世的“仙”,仙王那一批,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版仙人啊! 屋门,在此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小九,哦不,现在该叫小八了。 “哥。” 小八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大长秋略显疲惫地抬起头,看着小八,道: “怎么了?” “哥,出事了。” 大长秋当即起身,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在四方殿正中央的广场上,五名常侍们围坐在一起,另一侧,还有一个小七站在边上。 “放肆!” 大长秋见状,发出了一声怒喝。 他自然是知道这五个弟弟是打算做什么,但他真的没料到,老二在昨天刚刚为了保全自家兄弟而主动牺牲了,这帮弟弟却不珍惜! 而这时,原本的老三现在的老二则看向了大长秋,恭敬道: “大哥,仙王来感应了,当年的仇人,他的大劫到了。” “那又与我等何干?”大长秋闻言,当即怒火沸腾,“仙王是仙王,我们是我们,如今的仙王,不过是隔离于三界外的一方游魂,比之地狱阴司之中能入轮回的寻常之魂亦是不如! 他现在如何,他仇人如何,与我们有何干系? 我等自家兄弟如今所坐阴司上层,潇洒度日,又有何不满足?” “大哥,总这样受制于人,并不是没办法,早年,那位第一次来地狱时,咱折损了一个兄弟,前阵子那位末代府君回到泰山,二哥也主动献身了。 这来一个,咱就得断一指,咱就十根手指,可真不够几次断的。 仙王现今如何,咱们心里也都清楚,但为今之计,只有趁此机会,引仙王之手再度归来,我等方有屹立的资本,无需再遇强敌时只能自残手足!” “你这是,在怪我?” “弟弟不敢,大哥心里的苦,弟弟们都清楚,这一世,有大哥庇佑,是我等幸事。” “呵呵,那你们可知仙王归来,那轩辕剑下一个或许就是你们了,当年的仙王,先被黄帝所斩,再为赢勾所破; 他哪里有什么…………” “黄帝已死,赢勾今夜必死,一把剑而已,何不放手一搏? 弟弟们愿以此为契机,让大哥和小七小八真正屹立于阴阳之巅!” 大长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五个人,是执意如此了。 当下, 大长秋也不再劝阻了, 而是直接道: “退出去一个,让我来。小六,你退下。” 被喊成小六的常侍则是放声一笑, “大哥还得继续留下来庇护小八小七,哪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言罢, 不等大长秋再有任何时间去反应, 这五个围坐在一起的常侍们身上同时释放出了七彩之光,随即凝聚成一缕恐怖的光束,直冲而上! 这一刻,地狱无数亡魂鬼物都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 当他们抬头往上看时, 看见了一只巨大的手, 自天幕之上, 缓缓地倾轧而下。 今日, 仙王再度染指阴阳! 第八十八章 登天! 等了许久,盼了许久,望了许久, 如果说, 一开始知道头顶上有那一把剑高悬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话, 现在,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铺垫和等待, 其间又相继见到了獬豸的“自尽”、菩萨的升天、府君的手段, 心里, 该沉淀的也已经沉淀了。 就是那最后一点浮躁之气, 在刚才的散步之中, 也已经尽诸撤去。 眼下,明剑代月, 看似手笔恢宏,当真是给足了面子, 但周老板心里还真没多少波澜。 只觉得这几十年的人生以来,每每夜里抬头所望之月亮,今日换了一个皮肤,还颇觉新鲜。 且有先前赢勾在地狱把血月当板砖的例子在前, 很多东西, 在周泽心里,算是早早地就褪去掉了其神秘高高在上之感。 双手一拍栏杆,震得栏杆上的锈蚀斑驳开始洒落,周老板后退了几步,目光却一直直视着上方。 而与此同时, 漆黑的天幕上,出现了一道道奇观。 有流星未有征兆地自天边滑过,让不少小情侣在第二天痛骂天文台的人都是吃干饭的让自己错过了这一浪漫瞬间。 有诡异的灯亮宛若灯笼一般挂在天际一侧,使得今后数年在科幻迷之间都会流传着长三角ufo神秘事件。 有长江之中忽然凸起的石碑,被过往货轮所发现,然而等到天明时考古学家赶到时石碑却已经悄无踪迹,一众考古老人惋惜得捶胸顿足。 总之,在这一刻,有不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原因无他,盖因先前受刑者,或逃或躲或麻痹或最后干脆飞升而上,却终究不见归迹。 唯有今日, 当赢勾面临轩辕剑时, 选择了大大方方地以逸待劳。 同一个考试,同一个考卷,但却一个一个地考,而这一次,你终于获得了站在旁边观摩的机会,你又怎能淡定? 虽然题目很难,大概率是你看了别人考也依旧不会做,但能看看,至少等轮到自己上去时,心里总能踏实一点。 嗯,踏实了,走的时候也能安详一些吧。 苍穹深处,此时正有一只磅礴的巨掌,像是在一点一点地撕开苍穹的阻隔,即将降临而来。 上古时的那一场交锋,流转到了今日,似乎又要重新再续。 宛若一壶酒,二人曾经坐此对饮,无数载岁月之后,酒温仍余。 有多少人在旁观,周泽还真不在乎,本想着走的时候能安安静静的,但事到临头,忽然觉得,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总之,都能接受。 周泽把手伸入兜里,掏出烟,23块钱一包的小苏烟在剑光下熠熠生辉。 这或许是史上最为硬核也是最为高端的广告植入了,估摸着此时有不少老菜帮子目光都会在此时聚集在自己的烟盒上, 或许还在猜测自己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何种神秘法器以此来对抗轩辕剑。 “啪!” 打火机点燃, 深吸一口, 再对着天上的轩辕剑缓缓吐出, 啧, 这逼, 已然装至骨子里。 上方的轩辕剑似乎也很给面子,也不打断周泽,似乎在上头,静静地看你表演。 一直等到周老板夹着烟的手低垂了下来时,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不, 这种凝滞, 并不仅仅局限于空气,因为不光是香烟燃烧起来的烟被固定在了那里,连带着烟头上的火烛,也都一直保持着一个光亮,不增不减。 空间、时间, 在这一刻似乎一起陷入了停摆。 而在这停摆之后,一股深深的恶意开始从四面八方袭来。 古人发誓时常常说,若我如何如何,则天地不容! 眼下,周老板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这恶意,来自这个世界,不仅仅局限于四周的花草树木,不仅仅局限于周围人的思维,而是那种,这个空间,这个世界,在此时已经开始疯狂地对你进行排挤。 仿佛你此时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最大的原罪! 排斥感,正在不断加强,且已经不用等其再加强下去了,因为周泽已经受不了了。 如果说身体上的压力还能靠着自己的体魄去支撑的话,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憎恶和排斥,就真的是难以防御了。 周老板一直认为自己的精神意志是足够坚韧的,但以前的那种自信,在现在却宛若企图用纸做的大坝去拦住江流一样。 已经不能用阻拦不成来形容了,而是触之即溃! “铁憨憨,我受不了了。” “还……以……为……你……没……好……” 还以为你还没把逼装过瘾; 这种不恰当时刻的忽然关心和贴切, 营造出了一种绝大的讽刺意味。 死性不改,说的就是这个吧,二人吵嘴也有好几年了,临死之前,似乎也改变不了这个相处习惯了。 不过, 这样也挺好, 让结束,来得尽量普通一些, 就像是一些老人死在睡梦中一样, 这其实也是一种福报,至少没有受苦受罪。 赢勾的力量开始注入周泽的身体,周老板开始默契地后退,交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下一刻, 周泽的眼里, 流露出了一种睥睨八荒的气势, 此时此刻, 无需遮掩,无需隐藏, 终于可以原原本本地以自己真实的面目走出来。 他, 是赢勾! 四周“注目”着的老菜帮子里,不乏有一些个曾在上古时和赢勾打过照面的存在。 无疑,和赢勾生处于一个时代,确实是一种悲哀。 且他们当年,应该也是伏低做小规矩听话得很,否则,也活不出上古。 也因此, 在此时, 看着即将要去面对轩辕剑的赢勾, 他们几个心里,竟然有一种轻微的愉悦情绪在流转着。 像是村里的低保户看见昔日村里的首富破产无家可归; 像是班里的学渣们看见昔日的学霸高考失败名落孙山。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自然是因为他们天然的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赢勾的下面。 当然,他们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很多时候,赢勾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所求,乃至于“生死”这件事,他其实也没放在心里。 死,是不怕的。 但怕的是,死得方式不太体面。 从上古跟随黄帝征战天下,创建人族格局,到之后反出黄帝孤身来到地狱,生死之战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可能赢勾自己都记不清了。 在这些战争搏杀里,若是自己被杀了,倒真是不亏,也算死得其所,死得明白。 但自蚩尤被斩杀之后,想找个能杀死他的,就太难了。 哪怕是当年的仙王,说实话,也只是让其堪堪“陨落”,但你要说让他彻底烟消云散, 难, 真的很难。 半张脸这种高仿山寨版都能在仅剩下半张脸的情况下苟存至今,当年的敌人们尚且不能将其灭杀,就更别提正主赢勾了。 生与死,他确实看淡了。 但那种被人拿着剑抵着你的脖子,逼着你去死,这种死法,赢勾不能接受。 哪怕那把剑,是黄帝的剑; 哪怕那规则,是黄帝意念; 但, 那又如何? 人主在世时,自己尚且可以反叛出去,何况如今,你的身躯,已然早已湮灭于历史尘埃! 赢勾动了, 站在原地主动等那把剑落下来,并不是他的风格,他在主动地向上走,宛若脚下有一架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梯子,正在托举着他让其一步一步,登天! 同样的威压,同样的局面,同样的境地, 獬豸选择了自杀, 府君选择了逃避, 菩萨说他要去看看风景,看似是主动,实际上,已然放弃了生机的挣扎。 而在赢勾这里, 则是主动地怼上去,刚上去,打上去! 这才是赢勾的风格,这才是他的信念。 空间,可以磨去一切坚硬; 时间,可以擦去一切棱角; 轩辕剑, 就挂在那里,在今夜,它代替了月亮,让自己光芒撒照。 而在赢勾登天的途中, 随着一步一步地抬起,一步步地往上, 他的身躯,正在湮灭。 哪怕这具身体,是周老板的肉身,这几年,也多有磨练和夯实,此时也注入了赢勾的力量,却依旧在不停地消融之中。 他的灵魂,正在风化。 哪怕这灵魂内,还有末代府君也不晓得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依旧留在那里的泰山,在此时,也依旧难以抵挡这种风化飘零的结局。 肉身,是万物的载体; 灵魂,是存在的本质。 伴随着一步一步地向上, 赢勾的灵魂和肉身,已然都已经消散。 然而, 他却依旧还在, 他仍然在爬! 死若星辰,生如朝露。 风霜销吾骨, 烈日焚吾魄, 然吾意不朽,则吾……不朽! 四周的诸多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他们老奸巨猾,他们目光毒辣,他们自然看见了,在赢勾那恐怖意念之躯的胸口位置,还一直在死死地庇护着一道蓝色的光圈。 那是在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眼里,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灵魂。 而此时, 赢勾的意念和热血似乎并没有感染到周老板丝毫, 他只是先发出了一声略带愉悦的声音: “嘿,明天起床刷牙时终于不用再看见徐乐的脸了,真好。” 想了想, 又有些无奈地补了一句: “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 推荐过水看娇新书《我有一座赶海屋》,404派老作者,大家可以去围观一哈。 第八十九章 呵 登天而上, 意念于浪涛之中宛若坚固的顽石,始终屹立! 斯人风采,确实绝世。 或许, 这就是僵尸的真谛吧, 本就由死而生,本就不入轮回,本就神憎鬼厌, 一如当年反出黄帝的赢勾, 选择在黄帝已然击败蚩尤成为人族共主之际离开, 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的放逐和割裂,标志着自己和主流的彻底对立。 正如当下, 这个世界, 对其的疯狂排斥! 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赢勾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极为恐怖的抹杀之力,但他依旧走得从容,走得铿锵。 周老板在这其中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在游乐园里坐过山车,正在爬坡; 等什么时候赢勾这口气散了, 那么自己也就将开始向下狂飙了。 每个选择坐上过山车的人,其实都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会不会大叫,会不会恐惧地闭上眼,心里都有数的。 周老板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他没给赢勾加油,也懒得去在这时候灌什么鸡汤。 一方面是因为此时的这种姿势自己再去煽情的话,总感觉这氛围会变得怪怪的; 二来, 这条路,能否走下去,真不是几个劝慰之言就能影响的了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与轩辕剑的距离,已经正在不断地拉近了。 而自始至终,这把剑,其实都没有动! 它只是在那里,也仅仅是在那里,但已然让赢勾如此艰难,可以想见,所谓的轩辕剑劈砍了你,其实真的……很给面子了。 因为绝大部分名单上的人,可能直到它身死道消,那把剑,也从未动过。 “吼!” 赢勾发出了一声低吼。 一道道神秘的符文开始自赢勾身上释放出来,护其念,维其神。 不同于翻云覆雨的潇洒写意,那种,可能只是早年赢勾捕猎时的小把戏,自始至终,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年了,自己都未曾真正地被逼入此等境地。 先前的两次横扫地狱,说白了,无非是刚刚进了点儿食,趁着身上有了几分力气,下去教训教训小朋友。 你要说有多认真,还真谈不上,但这一次不同! 赢勾的眼眸深处,涌现着狂然的战意,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那把剑! 恍惚之间, 似乎在那把剑身侧, 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谈不上多英武,也谈不上多雄壮,更不是那种只要身子抖一抖王霸之气外泄一下就能让人心悦诚服纳头便拜的类型。 恰恰相反的是,当年的蚩尤,反而是那种类型。 论血统,论自身实力,论气概,蚩尤无论哪方面,其实都远胜于那位。 上古时那场决定人族气运走向的那一场大战之所以会打得如此胶着且如此艰难,原因也在于此。 黄帝所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蚩尤一个九黎,而是以九黎为核心的一个硕大恐怖的联盟,而这个联盟里,绝大部分的部众种族都是依靠蚩尤的个人魅力将其统御在一起的。 可以说,在那段时期,蚩尤,是天地人神都瞩目的真正霸主。 每每回忆过去,赢勾常常缅怀的,并非是自己在地狱里横扫一切的光辉岁月,他更愿意细细地去品味自己和蚩尤每一次交锋的点点滴滴。 虽然,在和蚩尤的交锋中,他胜少败多。 这其中的败,并非是一次次的单挑,而是以战场局面来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对九黎的压迫,黄帝这边,其实真的是应对艰难。 而蚩尤,也曾很多次流露出对赢勾的欣赏,这是一种惺惺相惜,毕竟,黄煌世间,高处不胜寒便觉孤单,身下一众,可入眼者寥寥无几。 赢勾却也一次次地拒绝了蚩尤的招揽。 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对黄帝的态度,赢勾一直都没掩饰,他太纯粹了,纯粹得在一开始时礼贤下士,纯粹得在功业得成后也会沾沾自喜,在面对万众臣服时,眼睛里,也会流露出一种称孤道寡的控制欲。 这也是赢勾看不上黄帝的原因, 打架,本事不行,作秀,太过做作。 相较而言,反倒是那种和蚩尤在一起,一同战争厮杀,一同战后于横尸遍野的荒原里饮酒高歌,方才是适合赢勾的真正生活。 而之所以赢勾一直坚定地站在黄帝这边,只是因为二者之间,纵然有千万种差距,但有一点,却是真的截然不同。 在初次见面时,黄帝就曾对赢勾说,世间万物,吃多了,也就会腻,且天生地养之物,总是多了一丝腥气。 哪里有天上那帮鸟人,无数载岁月以来不食人间烟火,可以说早早地就已经把自己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且日日夜夜以气运充盈躯壳灵魂,时刻保持着最为鲜美的口感。 那时的黄帝,其实眼里,不只只是地上,还有……天上。 他从一开始,就不屑于头顶上的众仙将这天地当作棋盘,他们搅动这里的风云,他们搜刮着气运。 而蚩尤,则是深受仙王看重,仙庭甚至出面,将诸多妖族命令过来加入九黎联盟。 在那个时代,似乎这才是真正的顺应天命,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 看,连仙人都看好他,这岂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命中注定? 赢勾,就偏偏对这种命中注定觉得很无趣。 当然,也可以说,他是真的想尝一尝那仙人的滋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所以,他一次次地为黄帝冲杀,一次次地救黄帝于败局之中。 只是认为,这个其他地方和蚩尤比起来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家伙,在心气儿上,倒是难得的和自己契合。 有时也会感慨,若说上古那场大战,只是池塘里的游鱼小格局乱象的话。 若是当年蚩尤未死,和自己一样,跳出了那一方池塘,又会有怎样的恐怖成就? 这一刻, 赢勾的思绪良多, 以至于当他再进一步地拉近了和轩辕剑的距离之后, 其目光再度看向上方时, 下意识地嘴角轻轻勾勒, 不带愤怒,不带仇怨, 甚至, 是一种和老朋友打招呼的口吻: “废…………物…………” ………… 半张脸继续坐在地上,这片虚幻的场景因为赢勾的离开,比先前模糊晃动了不少,但因为惯性的作用,还继续保持着存在。 且周围的记忆画面,还在进一步地翻阅着。 他像是在继续地看,又像是在默默地等待,可以说,从午后的受刺激发狂之后,半张脸一直陷入着一种癔症状态。 旱魃还站在那里,但她已经准备离开了。 其实,她有些后悔,后悔于因为自己的出现,可能会导致,等到赢勾死于轩辕剑下后,他丢下的周泽,会成为一众群狼眼中的香饽饽。 轩辕剑下,任何可以增加自己逃出的概率,哪怕只是真正的一丁点,都足以让那帮老不死的发狂。 哪怕他们和旱魃不同,哪怕想追认黄帝当自己的爸爸也来不及了,但能多拿一件遗蜕下来,也总是好的。 且旱魃的出现,也证明了遗蜕的价值。 他赢勾要是带着那道灵魂一起湮灭于轩辕剑的剑光之下,那便罢了; 但眼下,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赢勾对那道灵魂的保护! 等到赢勾彻底陨落之时,那道灵魂,就是大家必然要争夺的一件……“东西”! 诚然,旱魃的出现确实是佐证了周泽的价值,但她若是不出现,不来争抢,难道期望等赢勾陨落后,周老板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的沉睡之地去主动送上门? 且“众目睽睽”之下,赢勾对自己那条狗的“看重”和“呵护”,也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旱魃弯腰,准备掀开“帘子”,离开这个幻影结界。 半张脸却歪着头,略带嘲讽的口吻道: “不继续看了?” “他的生平,我比你清楚。” 旱魃没有对半张脸出手,因为确实没有出手的必要。 半张脸闻言,摇摇头,他都已经有些笑不动了,不过,还是继续道: “再看看呗。” “要来不及了。” 说完, 旱魃掀开了帘幕,离开了这里,回归了现实。 赢勾陨落之际,就是众人哄抢周泽之时。 等旱魃出去后,半张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失望或者孤单的。 也恰好, 此时周遭的画面之中所呈现出的, 正是自己那一日反出赢勾同时掠走赢勾三千年积累的那一幕! 得以此生,可以在这段记忆之中得以呈现,真的是足以自傲了,因为能够在这里呈现出来的记忆,都是值得呈现的。 只是主人公,因为那把剑催促得急,已经来不及继续看完罢了。 画面中, 自己立于白骨王座之下,上方的赢勾目光里,有清晰的怒火。 他大笑着转身离去,掠走赢勾三千年,使得赢勾继续沉沦,他觉得自己赢了,赢得很彻底。 他出自于赢勾,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不再是一条狗,而是,真正的自我! 然而, 记忆画面中清晰呈现着, 当他离开之后, 白骨王座上, 已经元气大伤且还会不得不继续沉沦下去的那位, 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里,不带轻蔑,不带牵强,也不带愠怒, 反而, 带着些许温度; 像是看见自家样的小奶狗, 终于敢下楼梯了。 看到这里,早就心里有数的半张脸,倒是没有再度的气急败坏,也没有再继续歇斯底里; 许是被这画面中的笑容所感染了, 他自己, 也笑了: “呵……” 第九十章 一溃千里 “可惜了,此时赢勾先天不足,只凭一腔战意就能够登高而上,与这轩辕争锋相抗; 若是给其补足元气,再淬炼出一具可堪一用的肉身; 这把剑,到底能否真的将其斩下,或许还留有一些变数。” 阎罗王包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长须一边感慨着。 此间之事,所吸引的目光,当然不仅仅是那些轩辕剑榜上有名的老菜帮子,凡是高度足够有所感应的,也都会将自己的目光向这里投送过来。 看热闹,永远不是市井小民的专利,只不过大老爷们的热闹和小市民的热闹在层次上确实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阎罗王包原本时第一殿的执掌者,后因为过分同情罪人亡魂,被左迁至第五殿。 当然了,这些事情如今也早已算是过往云烟,一道潮一波浪。 十殿阎罗时代都早已经结束了,再去思虑这些,没意思。 旁边,宋帝王余则冷呵呵地笑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可惜,你为何不早点上去学学当初的平等王陆以身饲虎?” 这就是在嘲讽了。 阎罗王包闻言,似乎懒得打嘴仗,转而换了个话题,道: “你说,这从上古结束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破碎得再厉害的杯底,也终究该修复了吧?” 宋帝王余沉吟了片刻,道: “难说,早些年菩萨还在的时候,曾说过,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人站上去同时也会有人走下来; 这位,其实早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了,许是自己的难言之隐吧,能继续苟活于世,已然是相当不易了,地狱里的那些老不死的,你又见过哪个能现在跑出来活蹦乱跳的?” “但这终究是可惜了,此等气概,却最终得落的个功败垂成的下场,此番气象终究得烟消云散,实乃憾事。” “且瞧着热闹就好,今夜下去,这阴阳,到底最后是个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了。” 说完,宋帝王余抬头,看向了苍穹上的另外一侧。 一股磅礴的威压似乎已经临近,虚空黑暗里,像是有一只黑手,正在伺机待发。 不过,那只手还在等待着,等待着下方结果的出现,并没有主动降临。 可能,也是他在担心,若是着急下来,怕还要替自己的仇人挡剑吧。 “可惜了,菩萨在泰山千年,一直梦想着见个真仙,如今那帮阉货倒是接引进来了,菩萨却没了。” “世上安得全满事,看开就好。” “咱也没什么放不开的了,要是明日,那新平等王殿还能继续开张,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起复,但大概率,没多大盼头了,不过也还好,继续回院子里听曲儿去。” “还能允你继续听曲儿潇洒?” 宋帝王余冷哼了一声。 阎罗王包似乎是难得一次在口头上占到了便宜, 继续道: “要是真被天上那个腾出手来,咱们就等着一个一个地被他掐死了吧。” ………… 苍穹之上,赢勾和轩辕剑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近。 他的形态,已经开始如同水中倒影一般,随着水面的动荡而不停地荡漾着。 没有当年自己真正的强悍肉身依托,也没有自己真正的巅峰实力依仗, 现如今纯粹靠自己的意念上来, 其实, 已经算是走到穷途了。 此时的他,越往上走,就越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倾覆,只是在一瞬间。 四周的目光,也越发得紧迫起来,因为他们清楚,这张弓弦,已经拉满。 古玩界对于古玩价值的定义其实一直遵从着一条法则,那就是它的故事。 以实用者的角度来看,大部分古玩在古代都是器具之物,放在现代基本没什么实际使用的价值,但蕴藏在它们里面的故事,才是最为宝贵的价值体现。 就比如,一个玉碗,用上好的玉料请当时最好的玉匠师傅来打造而出; 另一个则是陶碗,且还破了一个口大口子,卖相粗鄙残破。 但若是这陶碗曾有确切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李世民行军打仗时曾用这个陶碗喝过水,那这后者的价值就能直接碾压前者。 此时的周老板,就是那个破碗。 赢勾带着他,去面对轩辕剑,当然了,他们二者本是无法分割的存在,也不能真的撇下他,但看着赢勾将周老板保护起来的架势, 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 周老板的价值,瞬间飙升! 眼下,就等弓弦断裂,而后四周一直观望着的且认为自己有资格上来争一争的老不死以及当代巨擘们,将会蜂拥而上, 为了 争夺周老板! 其实,周泽不是没想过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所以,他倒是挺希望赢勾这会儿放开他,让他先走一步。 不管怎么样,总比接下来像是抛绣球一样被一众强人疯狂争夺的好。 旱魃那个婆姨已经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过要拿他当衣服穿了,且这会儿想穿这件衣服的,估计海了去了。 与其面对接下来的这种尴尬局面,倒不如提前死了了事儿。 这种境况,真有种宁愿一死了之也省的自己被玷污了清白的感觉。 然而,赢勾却依旧没选择这样做,哪怕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再往上走了。 一则, 到了这个距离,赢勾的意念已经荡漾如水中花镜中月,明显后续乏力,无法继续支撑。 失去了肉身和大部分力量,相当于打仗时直接没了后勤,靠着一腔血勇和战意推到了这里,已经很是了得了,但终究无以为继。 另一方面, 则是上方一直在上面当月亮的轩辕剑, 它动了。 剑锋所指,即是赢勾! 一时间,如同引爆了一个风暴的中心点,天地气势,聚集于斯,这是真正的天地规则,是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法理! 轰然之下, 周泽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堤坝在刹那间溃散了, 他看见那把剑已经向这里飞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 “唉,啧。” 宋帝王余叹了口气。 “结束了。”阎罗王包也是摇摇头。 他们是属于看热闹的一批人,毕竟还很年轻; 且估计大概率也不可能活到可以上轩辕剑斩杀名单的地步,所以,心态上更倾向于吃瓜群众,自然是怎么精彩怎么期待着来。 只可惜,人力有穷时,昔日名震上古镇压地狱、哪怕陨落了无数载岁月后依旧可以归来两次横扫地狱的幽冥之海主人,也终究要败亡于此了。 吃瓜,得有仪式感。 宋帝王余和阎罗王包二人的那刻意虚淡且极为渺小的法身,远远地对着那边的方向作了一揖。 ………… 旱魃抬着头,正看着上方正在发生的一幕。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心里,倒是没有因为那个男人的正在消亡而有丝毫的痛苦煎熬, 反倒是有一种世道渠成本就如此的理所当然。 这或许, 是他们这帮人的宿命。 这一刻, 她也有些迷茫, 迷茫于上方的那把剑, 是否还认得自己? 轩辕剑的斩杀顺序,大概遵从一个规律,却又让你没有具体的规律,可能只有当事人本人清楚,下一个,会轮到自己了。 一如在三亚时菩萨升天后, 周老板很快就清晰地感应到了轩辕剑对自己的压力,同时也清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此时,旱魃的这种感觉,也是越来越强烈,轩辕剑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了。 眼下,他快要先行一步了,自己,大概随后也就到了。 这之间的间隔,估摸着也就十来天。 间隔真的很短很短,毕竟这些“仙人”,从上古以来,也就长出了这么一茬儿罢了,十天割一个,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一茬全都收走。 而后,轩辕剑大概率会消失,可能会遵从下一个时间,又或者可能是等下一批“仙人”成长起来且到了一定数目之后。 但不管具体如何,对于眼下这个时代的这批人来说,都没有去计较的意义了。 旱魃地雨伞已然丢在了一侧, 她的眸子里,开始有赤红流转, 四周虎视眈眈的一众同样对赢勾可能丢下的遗蜕充满着渴望, 这一点,她也是清楚的。 甚至, 连苍穹之上,那只独手也散发出了属于它的气息。 旱魃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先被自己父君斩杀了一次, 再被赢勾斩杀了一次, 今日只剩下一只手被接引归来的仙王, 你到底还剩下几分余力? ………… 若说先前,赢勾是步步为营,那现在,随着轩辕剑的刺下,则彻底化作了一溃千里! 轩辕剑, 真的只是一把剑, 但这把剑里, 却蕴藏着不容亵渎的天地规则之念。 当这把剑刺入了赢勾的意念之躯后, 赢勾的意念,则开始疯狂地消散。 输了, 没戏了…… 虽然可能连书屋的众人或许也都觉得,赢才是意外,虽然周老板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近距离地看着铁憨憨在快速地消亡在快速地被抹除于存于这个世界的痕迹时,心里,也依旧泛起了浓郁的苦涩。 反倒是那位当事人则没这种自觉, 用一种清晨起来推开窗看了眼天气的语气: “要…………死…………了…………啊…………” 第九十一章 败亡! 天幕之上,先前登天而行的赢勾此时宛若飞逝的流火正在向下急速坠落。 先前磅礴的战意也随之快速地消散着,轩辕之锋,确实所向披靡。 现在再想想,獬豸和府君的选择,真的去很难苛求他们过多,毕竟,这是一场难以看见胜望的对决。 周泽的灵魂此时依旧被赢勾残存的意念包裹着,这种保护,已经没办法持续多久了。 等到赢勾彻底湮灭之时,周老板就会像是一颗被剥了壳的白嫩鸡蛋,遭受四方饿鬼哄抢。 光与影,在此时产生了一种折叠。 周泽好像看见了,在自己的身前,站着的赢勾。 赢勾的胸口位置,刺入了一把锋锐的剑,剑身之上,还在不停地释放着让人心悸胆寒的光泽,而赢勾的形象,此时已经越来越淡了。 这几年来,基本都是周老板和赢勾去打别人,将人家打得魂飞魄散的份儿,现在,却轮到了自己这边。 老实说,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可惜了,书屋后面画廊那儿的那株植物,虽然一直小有产出,但距离真正的结出厚重的果实确实还差得远,产量低,产率也低,且在三亚时那些个小土豆本就被消耗了大部分。 就算这会儿你手里有一把小土豆……唉,事情的结果也已经不是一把小土豆所能改变的了。 哪怕先前给赢勾拖来几大车的西瓜,估计对着结果,也没太大的影响。 “放开我,让我死!” 周老板对赢勾喊道。 虽说这话说起来真的有点羞耻的感觉,但谁叫二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过于亲密无间。 但既然到了这个时候了,周老板可真的不想等赢勾彻底消亡后剩下自己一个人,还得去当一把“香妃”。 谁料得赢勾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周泽,他的双手一直都死死地抓着轩辕剑的剑柄,虽然这根本无法轩辕剑对自己意念的侵蚀,但他还是在这么做着。 面对周泽的要求, 赢勾不置可否, 然后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应。 意念的消亡,忽然加速起来,因为赢勾在这个时候,居然将自己的意念飞散出来,同时,在给周泽的这具灵魂,重新塑造“肉身”。 一如当初刚刚察觉到轩辕剑的来临,二人于灵魂深处世界地对话那般。 赢勾说过,他大概会死,但周泽可以活。 但这会儿是真的没有什么含情脉脉,也没什么你侬我侬, 周老板直接气急败坏地发出了近乎咆哮的灵魂波动: “你有病啊!” 周泽甚至觉得赢勾是故意的! 就像是有时候俩损友在一起,就想着开一个玩笑,让对方出出洋相。 最起码,眼下最好的结局,是死; 所以,既然都要死了,让你死前成为众人哄抢的香饽饽,感觉,也挺有趣的。 先前,周泽的肉身,也就是徐乐的那个模样的肉身,早在登天伊始时就已经消散了,而眼下,赢勾正在用自己最后剩余的意念,强行帮周泽重塑肉身。 这肉身肯定不是血肉之躯,更像是一种低配版的法身,比之先前给半张脸准备的莲藕身躯更是不如。 但至少可以给周泽以灵魂承载的寄托,不用去承受灵魂飘零的痛楚,但想拿来打架,那是开玩笑了,及本日常生活估计都无法胜任。 有点像是土财主去世前,用手里最后一点剩余的资金,给自家的狗临时又搭建了一个草棚子。 只是周老板是真的感动不起来。 本就正在被轩辕剑疯狂地消融着,此时居然还分出了力量去做狗舍,这消融的速度,自然就更快了。 赢勾依旧保持着自己双手握着轩辕剑剑柄的姿势,但其身影,已经开始透明起来。 轩辕剑,秉承着世界意志,它所带来的,不是摧毁,而是抹杀! 就像是一个黑板擦,无论你先前曾在黑板上留下过多么惊人或者粗俗的文字或者图画,也终将会被彻底地擦去,至于以后再在上面会涂抹些什么,已与你无关。 而面对此时周老板的气急败坏,赢勾倒是依旧平静,仿佛此时被杀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甚至,觉得看着自家的看门狗在自己面前无能狂怒, 对于赢勾来说, 也是一种意趣。 “赢勾,你大爷的!” “铁憨憨,你脑子进水了是吧!” “艹,煞笔!” 无论再自诩高素质或者平日里再怎么有水准的人,真的到了一个情绪宣泄的临界点时,往往会发现,骂脏话,真的是一种最好的情绪抒发方式。 周老板是真的没有想着和赢勾一起殉情的想法的, 但他清楚, 这会儿自己要是不挂掉, 接下来落到那位“中奖观众”手里,很可能会被反复蹂躏,生不如死! 然而, 面对周泽的一声声谩骂, 赢勾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我…………是…………赢…………勾…………” “…………”周泽。 疯了,疯了, 铁憨憨疯了。 周老板真的是要抓狂了,但偏偏自己这会儿根本没办法去阻止什么,甚至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最终,轩辕剑彻底没入了赢勾的体内,而赢勾的形体,也彻底地烟消云散。 一切, 终于走到了尽头。 周老板的目光,瞬间陷入了呆滞,宛若遭遇到了极为深重的打击。 先前的谩骂、激动、愤怒等等这些情绪,也已经全都不见了, 整个人,整个灵魂,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安静。 先前的登高而上,高度肯定是非常足够,但实际上,这跨度上,也足够惊人了。 一开始时,周泽是站在天台之上开始登天的。 但掉落下去时,掉落的位置,已经落在了海面上。 且下方的这部分海面,则在赢勾身形彻底消散之前,凝聚成冰。 “砰!” 周泽的身体砸落在了冰面上。 而周老板的目光里,似乎早已经失去了一切的聚焦,像是迷途的人,彻底分不清楚方向; 一如整个人,被彻底掏空了灵魂,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轰!” “嗡!” “砰!” “尔敢!” “放肆!” “狂妄!” 轩辕剑斩杀目标成功,已然无踪,众人都清楚,那把剑,不是消失了,而是会在差不多十天后,再度归来,继续对它的目标进行斩杀。 它已经不再是一把剑,而是规则,是世界意识的呈现。 也因此, 当赢勾消亡, 在周泽坠落冰面的那一刻, 等于是发令枪响起,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诸多老不死以及那些自认为有能力有资格参一脚这浑水的巨擘们,直接开始了行动! 一只巨大的蜥蜴身躯直接从海面下方冒出了头,它的身躯大部分位置早已经石化了,哪怕是眼眸,也只剩下一只独眼还有光亮。 岁月,早就已经将其侵蚀得七七八八,但在这一刻,它依旧一改先前无数岁月静默的状态,露出了自己当年的峥嵘! 然而,没等这只巨大蜥蜴靠近那块浮冰,一杆长矛就已经凭空出现,直接刺入了蜥蜴的身躯,将其扎入了海里。 紧接着,长矛身边出现了一个身上满是古老疤痕的男子,而男子身前,则出现了一尊极为类似貔貅的凶兽,一爪向其拍去。 天上,三道强横的意志在下落时不可避免的碰撞到了一起,一时间,天上雷音震震,仿佛刚刚已经结束的台风暴雨,又有了席卷而来的趋势。 另一侧,一道恐怖的怨念出现在了冰层旁边,不过,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尊石碑直接从海面下撞出,将这一股流露出洪荒气息的怨念直接击退! 这一刻, 以周老板所在的这块浮冰为圆心,整个海面上,直接打成了一锅粥。 那些平日里连多呼吸一口气都觉得奢侈的老菜帮子们,在此时都已经拼红了眼,不再忌讳因此要多消耗多少。 一来,继续苟下去,已经没多少意义了,反正不久后,轩辕剑也会点名到自己。 二来,赢勾先前的气势如虹,以那种天纵英姿,也都无法抵挡得住轩辕剑,这更使得他们愿意为了多增加一丁点的逃脱概率而不顾一切! “轰!” 苍穹的隔膜,在此时似乎被直接捅破,上方,在此时出现了七彩的光亮,这是仙的气息,这是仙地标志。 此时, 曾被黄帝斩杀再被赢勾阻隔, 从上古至今, 都被完全隔绝于三界之外,形若孤魂野鬼甚至比之还不如的仙王,终于再度回归! 那一只手,布满了沧桑,你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尤其是五指位置,有着极为明显的缝合痕迹,像是临时拼凑上去的一样。 但尽管如此, 他依旧是仙王的手! 无数载岁月前,他曾是整个三界,真正的主宰! 若非那个男人以人主之姿,一剑灭仙,可能直到如今,这个世界的高处,依旧有着仙家风物。 上方几个颤抖在一起的战团,在仙王之手的冲击下直接散开,仙王以绝对的霸道姿态,直取下方! 也就在这时, 于冰面上, 于周泽的身前, 出现了旱魃的身影, 旱魃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目光无神的周泽,看见他这般丢了魂的模样,心里居然产生了些许快意。 “你……是我的。” 说完, 旱魃抬起头,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厉啸,周身僵尸气息疯狂暴增,狂涌的气势直冲上方的仙王之手,反正,她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她可以尽情地去释放自己的一切! 而旱魃身边的周老板, 似乎完全对周遭因为了争夺自己而爆发的混战毫无反应, 只是有些木讷地自言自语: “铁憨憨……” 第九十二章 仙! 大戏落幕,然而,很多看客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驻足。 因为前一场戏幕的结束,也就意味着下一场大戏的开始。 诚然,比起先前赢勾盖世风姿直面轩辕登天而上, 此时海面上的这一通乱战稍显杂乱无章群魔乱舞了一些; 但,那也是跟之前的赢勾相比,撇开赢勾不谈的话,事实上,这会儿海面上的这一通乱战厮杀争夺,已经算是千年以来最重头的大戏了。 哪怕是前两年赢勾两次横扫地狱,包括当年十殿阎罗的变天,所影响的,也远远不及当下,也没惊动出这帮老不死的,大家更多的,还是袖手旁观冷眼坐看。 但此时,却已然是杀红了眼! 纵然一开始,有些人并没有特别觉得周泽有那么的重要,但一看,好家伙,你们都这么拼了命地在抢,那肯定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 如同是更高级的炒作,将周老板的身价一下子给炒了上去,炒得这帮人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好在,大家终究是有着些许的克制,并没有将交手时的波动宣泄出去,只局限于在这处海面上,否则这般多有着移山填海的大能巨擘,指缝间稍微漏出一点儿风估计就能将一座城市给抹去大半。 外围,看热闹的诸人,也都很默契地在控制着激荡的气息不会外散出去,纯当是当缴纳看戏的门票钱了。 需知,无论里外,在这些人眼里,早就没有了人命的区分,但轩辕剑秉承天之意志,下行戮仙,这标志着天地规则的态度。 而在这极为敏感的时期,谁都不敢乱跳,要是一不小心搞出了个什么天灾出来,信不信十天后直接给你提前一个名次,让你插队? 又或者本来你榜上无名,却让你也跟着中奖? 所以,局面乱是乱,一帮大能都快打得脑浆都流出来了,但却又深刻遵循着神仙打架不祸及家小的原则,可以说是相当有素质了。 而处于风暴中心此时的香饽饽周老板,眼里,依旧是茫然和空洞,像是还没能从赢勾死亡的打击之中缓过来。 或许,一些事儿,之前哪怕你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但那时,毕竟未发生,而一旦真的发生了后,再多的准备,可能都只是一个笑话。 旱魃的胸口位置,飘浮起了一根玉簪。 玉簪子内,有一层暗红色的光泽在流转。 身为黄帝之女,贵为帝姬,要是没有几件压箱底的东西,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玉簪内,乃当年凤族赠予之物,里面凝聚着一株凤凰精血。 哪怕历经这么多年,里面的精华也依旧被保存得好好的,这,算是旱魃最珍重之物了,能够让自己在一段时间内,气血恢复。 且因为凤凰一族的特性,这种恢复无论是在效果上还是在持续时间上,都比当初赢勾直接生吞祭品来得更好。 换做以往,旱魃是不会拿出来的,但眼下,算算时间,再看看当下局面,她也无需过多考虑了。 在此时, 玉簪子破碎,凤凰精血飘散而出,被旱魃吸入口中。 刹那间, 旱魃整个人的气质正在快速的发生着变化,倒是没有向阴冷狂躁的僵尸状态去发展,而是变得越发地清冷孤寂。 帝姬风采,一览无余。 这会儿,再面对上方已经垂直而下的仙王之手时,旱魃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昔日,我父君可斩杀你,赢勾可击溃你! 今日, 你也依旧逃不脱这种宿命! 仙人,仙王,仙庭, 终究是我家门下败犬! 一声清厉的啼啸自旱魃口中发出,紧接着,一头通体白色带着浓郁死气的凤凰巨大身影扶摇而上! 凤凰和仙王之手在半空中发生了碰撞, 可以说, 这双方一旦交起手来, 顿时让四周乱战一团的那帮大能一下子黯然失色。 凡事就怕对比,仿佛自家这边只是小打小闹,和眼前二位对比起来,真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但该打还是该打,该抢还是要抢,能有自信加入战团的,要么就是没有后路的,要么就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群雄逐鹿,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 地狱阴司主殿内,大长秋和小七小八站成一列,在二人面前则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正呈现着乱战的局面。 小七小八倒不是说年岁小,而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昔日两只手的小拇指,无论是性情上还是其他方面,相较于他们的哥哥们自然是弱势许多。 乱战在前,但他们的立场其实很好选择,毕竟,仙王的那只手,是他们五位哥哥所化。 大长秋则是面露凝重,其目光和注意力,却没有过于放在交锋的场面上。 哪怕是木已成舟,大长秋的心里,依旧气不过,身为长兄,他的角色更像是一个父亲,他更希望的是一家人可以安安稳稳地相处在一起,共享这地狱。 而不是再去为别人做前驱,上阵厮杀。 只是,孩大不由娘,这是他们的选择,大长秋也没办法。 “哥哥们赢了!”小八马上惊呼起来。 对外,他依旧是冷冽残酷的常侍,但在自家人面前,他确实是个小弟弟角色,甚至,偶尔还能类比一下小妹妹。 反正大家伙都是不阴不阳的存在,你想偏男还是偏女,纯凭爱好。 果然, 镜子里的战局, 忽然清晰了起来。 因为, 所有人, 似乎都忘了, 仙王的恐怖! 建立仙庭,统御众仙,以人间为棋盘,掌地狱为轮廓,高高在上无数岁月,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纵然,上古之前的岁月,实在是太过遥远,而大家对仙王的了解,都只集中在他两次仓皇失败的事儿上。 也因此,哪怕仙王之手被接引了回来,仙王的意志,再度降临三界,但那边,却依旧乱战正酣,仿佛只是把仙王之手当作另一个来抢食儿的自己,稍微给点面子的话,大概还能捏一下子鼻子认为对方块头,也就比自己大那么一丢丢。 但众人,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当年,灭绝仙途的,是黄帝! 且早就死去无数在岁月后,他的剑,依旧能够再次出现,灭绝“仙人”。 上古末期,阻挡仙王归来之势的,是赢勾! 是当年地狱的真正主宰,幽冥之海的主人,是昔日在黄帝麾下仅有的可以与持有一战交锋的战神! 是他们, 连续重挫了仙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仙王很弱,仅仅是因为,那俩,简直强得离谱。 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一种叫做“自我感觉良好”的东西,认为别人可以为之,我也可以为之。 就比如此时乱战的一通大能巨擘们, 也比如……刚刚吞下凤族精血得以短暂恢复不少元气的旱魃。 现实, 往往会教育他们,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残酷! 镜面内的画面里, 本以堂堂之势直冲而上和仙王之手对抗的白色凤凰,仅仅是在一开始的碰撞后,就被那只手,反向抓住。 指尖发力, “砰!” 一声巨响, 新鲜出炉的凤凰, 烟消云散。 简单、 干脆、 快捷, 让人恍如做梦。 这一幕, 让周围乱战的巨擘大能们顿时停下了厮杀争夺的动作, 而冰面上,距离周泽最近的旱魃,一时间,浑身是血,气息也开始迅速紊乱。 刚刚吞入的凤族精血,因为凤凰的夭折,导致自身遭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反噬。 旱魃目光里,流露出了一抹愤怒,而愤怒,通常被用来掩盖心虚。 仙王的手, 独竖一指, 继续向下! 由此,也无声地传递出了一种姿态,那就是下方众人,在芸芸众生眼里,他们是大能巨擘仙人伟岸,但在他的眼里, 只是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 旱魃双臂撑开, “赤地……千里!” 到这会儿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灾厄、苦难、诅咒、憎恶,恐怖的负面属性力量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四周的空间,在旱魃意志的主导下,再度对撞仙王之指。 指尖的下落,终于还是被阻滞住了,而旱魃,已然竭尽全力! 此时,真的不是去后悔和震惊的时候了,因为已经没有其他空余的时间和余力再去想这些。 然而,仙王,有五指。 他的食指正在和旱魃角力, 却在此时, 中指, 从握紧的姿势里解放, 向下, 轻轻一弹! “砰!” 让周遭一种大能巨擘都感到头皮发麻的强烈震感传来, 旱魃的身躯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轻松的, 像是在弹走桌面上的一只臭虫。 ………… “咔嚓…………咔嚓…………” 殿堂里的镜子似乎也无法承受住这种场面,开始了龟裂。 仙王的威能,自己五个哥哥们的威能,让小七很是兴奋。 然而,一向以敏感著称的老幺,现在的小八,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惊愕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要知道,现在的仙王,只有一只手了,且历经沧桑消磨,这五根手指,还是刚刚续上的,和当年全盛时期的两只手一同归来再度染指三界的威能,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尽管是这样,在面对这些和他们这些常侍相比都不见得逊色的老不死和其余大能巨擘时,依旧强势如斯,俨然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哥……” “嗯?” “你记事比我们都早……” “怎么了?” “如果说,黄帝当初是借用人主的气运加持斩断仙途,有取巧之嫌; 那当初仅凭一己之力斩断仙王十指的赢勾, 该,该…… 该有多么可怕?” 第九十三章 丑 “再强大又能如何? 现如今,不依旧烟消云散? 剩下一具遗蜕还留在那里,成为众强争夺之标物,他除了趴在那儿可怜无助还能做什么? 当年的黄帝,登人主之位,制定乾坤,天地人神,三界尽臣服于其脚下,不也尘归尘土归土? 泰山上的菩萨,我等先前为何一直恭敬于他?不正是因为大哥说过,那尊菩萨,只要给他时间,日后定然可变换乾坤。 现如今呢? 人杰,天才,古往今来,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终究,还得落得一个惨淡收场,谁都抵不过命数,谁都抵不过这岁月长河!” 小八回答得“口若悬河”。 “那……仙王不是更应该湮灭于长河么?” “…………”小八。 大长秋则是伸手,在小八脑壳上狠狠地捶了一记,呵斥道: “我倒是知道你府邸里最近是收了个秀才亡魂,你自己想玩什么,我这个做哥哥自不会理会。 但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把他当当玩物也就算了,还学其老学究一般的讲话,本末相倒,成何体统!” 小八马上俯首称是。 小九在旁边也不敢再杠了, 因为他们都清楚,因为前面的五个哥哥擅自做主,接引了仙王意识回归,大哥现在正在气头上。 且,大哥现在就剩下俩弟弟了,这日后,自己二人肯定要被管教得很严格。 也是滑稽, 出门在外,是高高在上的常侍,一言可定万千亡魂生死,但在这里,却只能当个弟弟。 骂了一通后,大长秋心里的郁结倒是释放出了不少,再回头看向身后那已经龟裂得密密麻麻的镜子,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只盼仙王大业得复后,能让他们五个,再回来吧。” 这话说得,很没底气,显然,大长秋自己都不信。 甚至,他心里,隐隐的,感到了一种不安。 至于这不安具体来自何处,他也不清楚。 虽说自己也出身自仙王十指中的老大,但说实话,他也不是很看好仙王,否则作为最先收到仙王感应的老大,他应该早早地就组织兄弟几个去进行接引才是,而不是自顾自地封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非他在自己一直装聋作哑,仙王的意识也不会舍了他,去联系下面那几个了。 他自然是清楚仙王到底有多强大和可怕的,但想要盲目地全心全意地去相信仙王,他真的做不到。 事到如今, 毕竟那只手不仅仅是代表着仙王的意志,同时也是他五个弟弟之凝聚, 大长秋也只能希望, 事不过三吧。 ………… 外头,当真是风起云涌得很呐。 半张脸此时依旧斜靠在原来的位置,四周的记忆画面,还在快速的闪现着,周遭的场景,也在处于时刻的变化之中。 他没有离开这个意识结界,一是因为他今日两次对决,都找的是硬茬,复活以来本就不剩几分元气,眼下更是被自己祸祸成了一个大筛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懒得出去。 出去干嘛? 拼死拼活地,硬往上凑,喊着我要保护你,我要和你并肩作战,我要和你一起死? 傻不傻? 一念至此,半张脸又开始笑了。 好在这个意识结界普通人进不来,若是搁在大街上,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指不定得吓坏多少人。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叹,半张脸止住了笑意。 虽说他没出去观战,但他现在只是无比虚弱,而不是聋了瞎了,外面的气息变化,也早就感应到了。 不用去看,光在这里感应,其实也都能将事情的发展摸个七七八八。 先是一道熟悉的气息猛地拔起,直冲而上。 这气息,太熟了,肯定是他的。 只可惜,其势不能持久,等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就一溃千里。 讲真,先前在感应到这个变化时,半张脸倒是没有多么开心,虽然自己前不久才被那位抡在地上连番猛踹。 反倒是,心里有些凄凄然,有些悲伤,有些难受。 并非是刻意地自己去犯贱,的的确确是真情流露。 等到那股气息消散之后, 一时间, 数十道气息集体炸了起来,宛若水泼热油,“兹拉”出一阵嘈杂。 半张脸倒是不晓得这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怎么又开了团战? 不过很快,他就回忆起了先前旱魃在这里时指着那位书店老板所说的话。 哎哟, 不行了, 他又要笑了。 “呵呵呵…………咳咳…………” 半张脸伸手擦了擦自己地脸,笑了这么久,眼泪早就笑出来了,当然,擦拭在手上时,感觉有些发粘。 毕竟,人家哭出来的是泪水,他分泌出来的莲藕汁。 一直到现在,半张脸都不晓得周泽为什么要刻意地给自己安排这具莲藕肉身,哪怕随随便便地找具完整的甚至是不那么完整的死尸也完全可以。 也是,以半张脸那看似无比漫长实则非常短暂的人生,他不知道哪吒,也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记忆画面一下子暗了下去,倒不是彻底消失了,只是进入了一个光线很暗的区域。 半张脸此时所靠的位置,不再是先前的地方,而是变成了冰冷的甬道。 这里,是一个墓室。 许是因为这个意识结界因为其原主人不在了,哪怕惯性驱使着又继续存在着,却终究开始越来越衰弱下去,导致周围的情景画面,没一开始那般的清晰了。 半张脸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开始重新给这个意识结界进行加持。 虽然他现在的状况真的很不好,但也不至于到连一个小小的结界都没办法维持的地步。 结界被重新稳固了,周遭的情景,也开始逐渐正常起来,不再是和先前那般在快进播放,变成了正常播放速度。 半张脸侧过脸,看向了自己右边的那一侧,里面,是主墓室。 主墓室的中央,没有棺材,只有一个高台,而高台上,有一个水潭,水潭里流淌着的,则是浓稠的黑色液体。 此时, 黑色水潭里, 开始冒出气泡, 紧接着, 一个男子浮现了出来,且在浮现出来之后,像是苏醒了一样,开始动了起来,虽然略显僵硬,但可以看出来他在逐渐地习惯,最终,光着身子的男子从黑色水潭里爬出,站在了下方。 没过多久,水潭里再度冒出了气泡,又一个模样不同的光身男子从水潭里爬出,站在了第一个男子的身边。 周而复始,依葫芦画瓢,里头,又接二连三地爬出了十多个男子。 一排光着身子的l男站在一起,这画面,倒不觉得有多辣眼睛,因为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漠冰冷的气息。 半张脸清楚,这是傀儡。 而这个水潭里的液体内,更是充斥着一股子天然的死气,这死气的精纯程度,让他都有些心惊。 半张脸慢慢的爬起来,靠近了一些,水潭像是一口缸,而在这缸的周围,则密布着法阵。 论专业知识水平,半张脸可是比咸鱼周老板高得不知多少,所以在见到这一幕后,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水潭的用途。 僵尸,是从死者身上诞生出的另一种生命,这是一种死气转生的变化,而这个水潭,其作用就是将这个转化过程给疯狂地压缩到了一个让人惊愕的程度。 且水潭里应该还有着其他特殊物质的蕴藏,从制造身躯,再将没有生命的傀儡身躯进行催化成僵尸,形成了一道完整的流水线。 不过,这里制造出来的僵尸,也只能说,他们可以被称之为僵尸。 因为他们身上,并没有僵尸煞气,说是阉割版,有点不恰当,可以说是提纯净化版。 没有继承僵尸的煞气,自然也不会露出僵尸的一些特征,其实,真的和普通人地身体,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身躯血肉里,则是隐藏着那股子从水潭里诞生时就带着的那股子极为精纯的死气。 要是他们的血肉被别人吃了,那个吃下去的人,大概率会中尸毒成为行尸。 这时,四周的画面忽然扭曲起来,却没有出现崩溃的趋势,半张脸只感到一阵眩晕,等再度睁开眼时,发现画面似乎被拉长了。 原本已经走到水潭身边的他,发现自己居然又退回到了甬道里。 再抬头向前看时, 却看见了水潭旁,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光着上身,赤膊着,其身上,一道道符文烙印在缓缓地流转。 半张脸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忽然感知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涌现出了一股恐惧。 先前的癫狂,先前的愤怒,先前的种种一切,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此时,他的内心,已经完全被这本能的恐惧所填满! 他甚至……不敢反抗。 “噗通!” 半张脸跪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前方, 传来了声音: “丑…………丑…………丑…………丑………唉…………” 像是在一个一个地点评, 但似乎每一个,都不满意。 且伴随着每一个“丑”字的发出, 一具具排成一排的男性傀儡, 一个一个地挨个儿爆炸…… 第九十四章 颤栗 半张脸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莲藕汁在疯狂地分泌着;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已经在下方聚积了一小滩。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畏惧,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惊恐, 甚至, 在这个时候, 似乎任何的尊严,任何的顽强,任何的抵触,都是完全不合时宜的东西。 一声“丑”, 一声“爆”, 仿佛是在真正诠释着什么叫丑爆了。 很快, 先前从水潭里爬出来的那一批光着身子的男性傀儡,已经一个不剩了。 像是最为苛刻严格的质检员,对产品进行着严格的把控,不符合要求的,直接销毁。 不计成本,不计付出,也不留丝毫情面。 忽然间, 半张脸感觉自己身体周围的环境再度开始扭曲起来,而后,他愕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居然变幻到了水潭的右侧。 而先前那个人,则位于水潭的左侧。 此时,半张脸连侧过脸向那边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依靠着此时的高度以及方位,目视着前下方。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态,真的很像是一条……乖犬。 “唉…………” 一声叹息,自旁边传来。 叹息里,带着些许的不耐。 紧接着,水潭再度开始沸腾起来,而这一次,明显更为剧烈! 若说先前只是烈火烹油,那现在则有点像是岩浆喷涌。 这变化所带来的,还有效率上的增加。 数息之后,一个新的光着身子的男子从水潭里爬了出来,站在了水潭下方。 这个男子肌肤呈古铜色,面容棱角分明,属于很健康很健硕的那种感觉。 然而,旁边的声音再度传来: “丑。” “砰!” 男子爆了。 接下来爬出来的一个,体格上显得有些轻盈,略带柔弱之美,皮肤无比白嫩,但这位刚从水潭里冒出来还没来得及落地,就直接在空中爆炸了。 显然, 这个型号的产品,让身旁的那位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紧接着, 又连续爬出来十多个光着身子的男性傀儡,但依然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爆开。 半张脸也借着这段时间,稍稍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虽然他知道这里是意识记忆结界,本质上,这里的一切其实都和3d电影没什么区别。 但半张脸内心的恐惧,却依旧做不得假。 这种恐惧,已然碾压了一切,尊严,倔强,等等一切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此时全被付之一炬。 终于, 一个让半张脸有些熟悉的身影从水潭里出现了。 等到这个男性傀儡爬出水潭,站在下方后。 半张脸的瞳孔当即伸缩了一下。 其实,半张脸并不认识这具身体,其模样,也是让半张脸觉得很是陌生。 但这陌生之中,却又夹杂着极为清晰的熟悉感,仿佛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很近很近。 然而,就是认不出他。 也因此,当极为熟悉和完全陌生这两种自相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时,形成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对撞感。 半张脸闭上了眼, 他在等, 他在等, 还在等…… “呵……鼻子……低……了……点……” 身侧的那位声音传来, 显然,这次,出现了评价。 意味着这具男性傀儡,和先前的不同,这一具的造型款式,已经在逐渐符合他的要求了。 只是需要一点点的修缮。 这特么哪里好看了? 半张脸在心里近乎狂吼。 虽说他现在闭着眼,但先前那具男性傀儡的形象,他早就记住了。 老实说, 这具傀儡, 真的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 你不能说他丑,甚至可以说,长得,还可以。 但要是和先前那一个个的精雕细琢版本比起来,眼前这个,真的是太普通了。 有点像是一群男性去选美,里面不是健美先生就是流量小生, 偏偏最后冠军落在一个普通局外人身上。 不过,身边的潭水再度开始沸腾起来,显然,还有新的一具要出来,这一具,应该会在眼前这一具的基础上,进行改良。 比如,鼻梁,会高一点。 但还没等新的改良版爬出来, 身侧的声音再度传来: “罢了……不……改……了……” 而新改良版,则重新退了回去,飘浮在了水潭中。 有些东西,初看不顺眼,但多看几眼,也就顺眼了,显然,在此时,身侧的那位,改变了心意。 听到这句话, 半张脸猛地再度睁开眼, 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这具男性傀儡。 是他, 是他, 是他! 虽然还是不认识,但熟悉的感觉不会作假,而眼下,伴随着身边的那位的决定,其实,已经尘埃落定了。 眼前这位男性傀儡的身份,也已经被笃定! 半张脸的记忆里开始回忆,其实,如果撇开他被封印在峨眉山下的悠悠岁月,他的一生,真的很短暂,所以,检索记忆的难度,并不大。 他记得画廊里的那个种地的黑皮肤女人曾试探性地想要讨好自己,在书屋一家子没从三亚回来时,尝试过要和自己交流,希望得到庇护。 为此,还和自己说过一些关于她老板的事。 她说,她的丈夫,当初因为吃了老板上辈子的尸体,所以才会惹怒老板。 是了, 怪不得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冥冥之中,有所感应。 这个, 是他上辈子的模样。 半张脸这会儿忽然很想笑, 仿佛先前的那股子恐怖的压抑和压迫在此时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缝隙,他终于可以呼吸进新鲜的空气了。 哈, 你折腾了这么久, 你挑选了这么久, 你挑剔了这么久, 你不知道吧? 你选定的这具肉身, 他还是消亡了, 最后还得换到另一具肉身上去,换了模样。 你也不是全能的, 你并非算无遗策, 你, 也没那么可怕! “想…………笑…………就…………笑…………出…………来…………” “…………”半张脸。 他, 能看见自己? 要知道,此时只是记忆画面,这只是一个荧幕,这只是一场记忆回放的电影,这里的一切,虽然都发生过,但都是假象而已! 只是很逼真很逼真罢了。 但…… 外头的事情,半张脸已经靠气息的变化推测过了,况且,这个意识结界,此时还是自己在支撑着。 所以说,没人在控制这里影像的互动。 正因此,在可怕! 就在这时, 半张脸感知到了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头上,顺着自己的头发,缓缓地摸了摸。 “呵…………” 这已经不是看见自己了……对方已然可以从假象之中化为凝实! 饶是半张脸曾一人鏖战诸多老不死还有仙人遗民,但这种诡异的经历,还从未见过。 几乎可以说是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那就是记忆画面里的这个人, 他的强大, 已经超出了哪怕是半张脸这种级别存在的想象! 任何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将被赋予新的定义,因为,他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凌驾于规则,可以……修改规则! 虽然,半张脸也清楚,这或许已经是这位所能做的极限了,假的,毕竟是假的,他不可能用假的东西来击败自己。 但这触感,这互动,这声音,真的已经足够将半张脸整个人打入无尽深渊,他甚至不敢想,若是等到这位以真正的巅峰状态出现时,这个世上,三界之内,到底还有谁,能够可堪其一眼? 轩辕剑么? 轩辕剑…………么…… 也就在此时, 半张脸的视线之中,发现前方,以那个男性傀儡为界限,在男性傀儡的身后,像是画幕被切割开了一样,出现了另一个画风十分不搭的环境。 小溪旁,有一棵大树。 大树下,躺着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已经气若游丝了,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本身就已经重病缠身。 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昏迷了,躺在这里,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这时,在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身影。 这是…………自己! 半张脸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画面里的那个,确实是他,而这个老乞丐,他自然也记得。 这个画面, 其实是他自己的记忆。 因为自己在支撑着这个记忆结界的原因,所以难免和结界产生了呼应,外加,因为身边这位的作用,画面被切割了一半,开始呈现出他的记忆。 此时,若是周泽在这里,估计就能马上分辨出,这个老乞丐,就是当年自己在出车祸前抢救过的病人,就是这个老头儿,在抢救过程中用他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胳膊。 画面中, 半张脸走到了老乞丐面前, 他的掌心摊开,里面有一团绿色的火苗。 “呵呵,你的三千年,我拿走了。 我和你,也已经分割开了。 赢勾啊赢勾,你一直把我当作你的狗,但你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一天吧? 放心吧,你我终究缘分一场,我也脱胎于你,你现在这么虚弱,我还真怕你轮回不下去呢。 我不会让你消亡的,我要你继续活着,我要你继续轮回,我要你以后亲眼看着: 我, 是如何将当年的你的那些仇人一个个灭杀的。 我, 比你强!” 半张脸蹲下来, 将掌心中的这团绿色的火苗慢慢地送向老乞丐的胸膛位置,同时,还自顾自地笑道: “也不晓得,你喜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新身体,喜不喜欢这条……我为你找的,新狗。” 火苗,被半张脸送入到了老乞丐的体内。 老乞丐的灵魂和肉身,将成为赢勾新一轮的寄生。 而画面, 也终于在此时被定格住了。 半张脸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这一幕, 心里, 已然颤栗到了极点。 同时, 那只手却依旧在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缓缓道: “喜…………欢…………” 第九十五章 真相! 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况,是半张脸这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哪怕,这个人,曾是他这一生自以为最熟悉的。 但眼下,却又是最陌生。 很快,对面那一半原本被定格的画面,再度开始动了起来。 溪水,开始缓慢地涨起,渐渐地开始漫延; 那一方画面,明明是立体的,但此时,看起来却又像是平面图一样。 大树下,只剩下老乞丐一个人。 溪水开始没过他的脚,然后又没过他的腰部,最后,没过了他的头顶。 但溪水的增涨趋势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反而开始继续地拔高,老乞丐的身体,则开始慢慢的下潜。 先前的溪水边大树下的场景,逐渐变成了深渊的环境。 这里,冰冷; 这里,苦寒; 这里,孤寂。 这里,半张脸,很熟悉。 这幽深的空间,压抑的环境,足以让人绝望的无尽长眠,曾是萦绕在其心头的最大梦魇。 当年,若非他孤注一掷,以骄人的天赋和天资硬生生地和赢勾决裂,独立出了自我,可能,若干年后,他也会堕落进这深潭之中。 老乞丐的躯体,虽然在越来越下沉,但并没有因此变得模糊起来,仍然很清晰,且随着四周深度的不断加持,视野也在逐渐变得更加宽阔。 终于,老乞丐落入了底部,许是因为水面浮力的作用,原本坐着的老乞丐,现在是站姿。 惨白的光,撒照下来。 显露出了老乞丐身边的景象, 在老乞丐的四周,则是密密麻麻地站着数之不尽的人。 他们在那里随着潭水轻轻的摇曳,像是生长在潭水深处那密密麻麻的水草。 所有人,都闭着眼,像是在沉睡; 但又像是所有人其实都“睁”着眼,在看着你,因为任何人在目睹到这个画面时,都会感到头皮发麻。 这里, 水葬着赢勾无数载岁月以来的狗; 是赢勾的手办陈列馆。 这个地方,周老板当初也曾来过,且有一段时间,因为赢勾的沉睡,导致这里面的手办陷入了躁动,最后,周老板是引来了泰山,直接将这些东西都给砸了! 那时,白夫人曾设法用自己所找到的仙器来帮助手办一员的李秀成回归,差一点,就让她成功了。 当然了,那段时间,只能是特例,大部分的岁月里,他们都是这般静悄悄的,悄无声息…… 在看见这个画面后,半张脸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仿佛在这一刻,他感应到了自己原本的归宿。 这是货真价实的感同身受,但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在全力克制着。 这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半张脸将自己的头埋起来,像是一只鸵鸟。 这没什么可笑的,因为他现在所正承受的压力,确实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咕嘟…………咕嘟…………咕嘟…………” 水声,开始响起。 半张脸微微抬起头, 看见前面的深渊里,那个老乞丐居然重新动了起来。 他像是在上浮,又像是一个被活埋了的人正在奋力地挖掘。 水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老乞丐的身影,也正在越来越大。 这种感觉,如同你站在井口边,低着头,向下看一个正在从井里爬出来的一个人。 空间感,在此时已经被揉捏得粉碎了。 “噗通……” 老乞丐爬了出来, 他从深渊之中, 爬入了这间墓室。 在这一刻, 原本被割裂成两个的记忆画面,居然连通了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相连,而是一种呈现方式。 应该是那位,主动从埋葬无数手办的深渊,将老乞丐召唤了出来。 是的,老乞丐也算是赢勾的一条狗,虽然这条狗,是半张脸当初给赢勾随便找的,但毕竟也是做了狗,哪怕是半路出家,那深渊里,照样会留下他的手办。 老乞丐站在了赢勾面前,很是恭敬,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神情。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真的难以懂得那种被封存在深渊之下的痛苦。 要知道哪怕是现在,无论是部队里还是监狱里,也都还保留着关禁闭的惩罚方式,没真正去体验过“禁闭”的人,是无法懂得这种惩罚的可怕的,而这深渊内的禁闭,更是比外面的所谓禁闭恐怖无数倍。 半张脸身侧的赢勾缓缓开口道: “还想…………下去么…………” 老乞丐马上跪了下来,对着赢勾疯狂地磕头: “不……不……不……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老乞丐紧张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这时,在老乞丐身后,那深渊里,忽然间,像是所有人的手办都一齐睁开了眼,开始疯狂地向上浮动,但他们没有得到允许,无法出来,只能继续在里面沉沦和孤寂。 他们,只是赢勾的玩物,没有赢勾的允许,自然就谈不上什么自由。 深渊处,无数的手办在盯着老乞丐,疯狂地抓挠着前方,强烈的嫉妒已经吞噬了他们的神智,他们不甘,他们不平,为什么老乞丐能出去,他们却不能! 那刺耳的抓挠声,就在身后,老乞丐的身子一直在打着哆嗦,且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在看见了那些人的疯狂之后,他脸上的惊骇神情更加浓郁了。 好在无论他们怎么抓狂,都无法出来。 赢勾微微抬起头,发出了一声鼻音。 “呵……” 深渊之中,那些刚刚还在躁动的手办们在此时似乎都受到了禁锢,一个个不得不闭上眼,双臂下垂,再度缓缓地下沉,下沉,下沉到了底部。 且,先前割裂出来的深渊画面,在此时也慢慢的敛去,记忆结界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再度完整,这里,依旧是古墓。 半张脸的目光不时地在男性傀儡身上和老乞丐身上巡回, 很显然, 老乞丐是看不见他的,毕竟老乞丐只是电影荧幕上的人物, 至于赢勾,他不同。 “我不想…………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不要让他们抓我…………不要让他们抓我下去…………” 老乞丐继续磕头祈求着。 赢勾的诸多手办里,他可以说是,最没用的一个。 毕竟,这是当初成功分裂出来的半张脸,为了故意戏谑赢勾所给他找的新狗。 “我可以…………再给你…………几十年…………自由…………” 赢勾走下了台阶,来到了老乞丐的面前。 “谢谢…………谢谢…………谢谢!” 老乞丐喜极而泣。 “自己…………下去吧…………” 老乞丐听到这话,有些茫然,但其目光马上落在了赢勾身后的水潭那儿。 当下不敢耽搁,马上起身,爬到了水潭上。 这会儿,老乞丐近乎就在半张脸的面前。 老乞丐似乎有些犹豫,因为此时水潭里头还飘浮一具躯体,和下面站着的这个很相似。 但他也不敢问,也不敢多说话,小心翼翼地从边上慢慢地下去,尽量不去触碰那具飘浮在水潭中央的躯体。 就这样,老乞丐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到了黑色的水潭之中,等他再站起来时,张开自己的双手,脸上瞬间露出了笑意。 要知道,先前下去时,他还只是一缕亡魂,不,连灵魂都算不上,只是一道精神烙印,但现在,他有身体了! 而赢勾,则原地站着,他摊开了手掌,掌心破裂,一缕金色的血液滴落了出来。 血液没有落在地上,而是飘浮起来,且开始慢慢地雾化,缓缓地散开。 朦朦胧胧的持续了很长时间, 终于, 雾气开始散去, 一个和赢勾一模一样的存在,站在了赢勾的对面。 不过,这只是一道虚影,很淡也很虚弱。 就这样,一人一虚影,对视着。 少顷, 赢勾伸出自己的手,在虚影的眉心位置,摸了一下,其指甲轻轻地在那个位置,切割出了一个缝隙。 虚影开始变得更淡了,像是一个杯子,在底部被硬生生地戳破了一个洞。 赢勾后退了一步,继续看着虚影,开口道: “你是谁?” 话音落下, 原本面容很平静的虚影脸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过这思索之色并没有持续太久。 虚影的神情开始变得冷冽,其眉宇之中,也流露出了和赢勾一样睥睨一切的气势,眼眸深处,同样变得深邃。 这一刻,半张脸有些恍惚,若非是一个是虚影一个更真实,除此之外,他真的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真的赢勾。 虚影身上的气质陡然凌厉起来,目光之中,是一种蔑视众生的孤冷, 这时候, 他才开始回答赢勾的问题: “我…………是…………赢…………勾…………” 赢勾笑了, 显然, 他很满意。 紧接着, 赢勾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边那具自己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男性傀儡身上。 傀儡开始了融化,宛若巧克力被放置在了高温下。 在这种过程下,傀儡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变小,然而,这不是彻底地消融,真的只是……缩小。 从一个成年男子,缩小成了青年,又缩小成了少年,之后是儿童,最后,则是一个婴儿,躺在了地上。 赢勾看了眼地上的婴儿, 走到婴儿跟前,蹲了下来。 虚影学着赢勾的动作,也走到婴儿面前,同样蹲了下来。 赢勾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婴儿的肚脐眼位置,虚影也是同样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个位置。 而这个婴儿,只是躺在那里,不哭不闹,毫无声息。 赢勾最后又看了虚影一眼,同时,另一只手举了起来,一道赤红色的印记开始在那只手的掌心流转。 “再告诉我一声…………你是谁?”赢勾问道。 虚影目光微微一凝,强盛的气势显露而出, 回答道: “你…………不…………配…………知…………道…………” 赢勾闻言,没生气,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时,没等赢勾有下一步的动作。 半张脸忽然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头,面向赢勾,急促地喊道: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我知道你能感应到我,虽然你不存在,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让我离开? 为什么还要让我割裂走你的三千年积累! 我……我……我……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天赋,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的能力,我一直引以为傲,但……但…… 但我现在知道,我明明是做不到的,你为什么会故意,故意放我走,还给我三千年积累,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戏耍我? 让我做了上千年的美梦?” 半张脸双目泛红,天知道他现在对着这个人说这些话时到底需要多么庞大的勇气,同时,他也清楚,要是这个时候不问,待会儿,就问不到了。 赢勾的动作,确实缓了下来。 半张脸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他肯定能听到! 赢勾没去看半张脸, 似乎被这样打断,有点不满; 随机, 他笑了笑: “已经……很克制了……但还是……无法完全压制住………不分出来给你………我就要完全复原了……” “…………”半张脸。 下一刻, 赢勾掌心的赤红色印记分别没入了自己的眉心和虚影的眉心,形成了一道封印。 随即, 一人一虚影开始一起没入这婴儿的身体之中。 很克制了? 很压制了? 但还是控制不住,不把力量分出来给自己,就要完全复原了? 所以,正好是要丢出去的东西,干脆就丢给我? 像是丢出一块骨头一样,让自家的狗,去追着玩儿? 半张脸垂着头,跪在地上,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但,他又被重重地伤了一次,就连周围的画面已经在读变化了,他也没有察觉到。 等到半张脸再次抬起头时, 发现自己正跪坐在柏油马路上,四周,路灯稀少,头顶,月明星稀。 而换了一身衣服的老乞丐正抱着婴儿站在自己面前, 老乞丐弯下腰,将婴儿放在了地上。 待得老乞丐转身离开时, 半张脸才得以看见前方铁门左侧的牌匾, 上面有五个字: 通城孤儿院。 第九十六章 笑 昏黄的路灯下,孤儿院的门口,半张脸跪坐在马路上,在其身前,襁褓中的婴儿被放置在那里,婴儿很乖,没哭,只是在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人生,将会以这里为新的起点重新开始。 他会在孤儿院里成长,他会遇到孤儿院里的很多人,比如王轲,也比如孤儿院看大门兼保安的秦大爷。 复活伊始,半张脸曾以为赢勾和书店老板之所以把自己复活,其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去成为类似菩萨之于末代府君的角色。 他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 反正,他早就有点生无可恋了,倒不是消极的生无可恋,纯粹是活着没目的了,当不当这个替死鬼,真的随意。 那时,那个书店老板曾转述过赢勾对此的回应: 你不配! 当时还觉得荒谬,甚至是有气; 现在想想,的确,自己不配啊; 因为替死鬼,是他。 其实,作为赢勾来说,他其实在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尤其是在庚辰所发现的那个古墓里,自那次之后,赢勾就很少说话了,也不再活跃,在那时,他其实已经完全明了和确认了自己的宿命。 墓室里,周泽可以操控水潭去制造傀儡,且能够模拟出水晶棺材里躺着的那些傀儡的模样变化,当时只是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这里,且能窥觑自己的内心。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因为当周泽走入这里时,作为自己设计的地方,他的意念,可以完美契合地去操控那个空间。 他其实是那个墓室里,真正的主人,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菩萨升天前,在游轮上,曾对谛听说过,赢勾,是藏得最好的人。 末代府君在菩萨找到自己之前,摆下酒宴,以肉做菜以血酿酒,其实,一开始招待的,坐在那里的,是周泽,而不是赢勾。 好几次了,府君所直接面对的,都是周泽,而非赢勾,当时可能以为是因为周泽是赢勾的代言人; 但再联想起当初,被府君亲手交托在周泽灵魂内的那座泰山虚影,可是完全听周泽的话,还曾帮助过周泽镇压过那时正和自己闹矛盾的赢勾。 这足以可见,有着天纵之才的府君,其实早就看出了端倪,那一口一个的“哥”,真的不仅仅是客气客气而已。 作为天骄,自然心比天高,更信奉的是一种拳头底下说道理的格局。 一个连自家老祖宗们都觉得是垃圾的末代府君,对赢勾那么尊敬,甚至伏低做小,怎么可能只是纯粹意义上为了尊老美德。 往更长的说,其实,在周泽和赢勾在最开始散步时所出现的那些画面里,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 身为僵尸的莺莺,遵循着自己的感觉,天然地亲近周泽。 你可以说熟悉之后,莺莺一直坚定地站在周泽这边却对赢勾一直不感冒还能理解,但从一开始,莺莺就完全站在了周泽身旁,可能,这里面,真的有种女人的第六感在里面作祟吧。 监狱里, 周泽喊出了“煞笔”的名字, 导致煞笔直接认周泽为主。 但要知道,赢勾是认识这支笔的,若是真的只是纯粹地喊一声名字,这支笔就能认你为主,赢勾自己为什么不喊? 这种极品法器,且又是文房墨宝之体,本身就有着一种钟秀灵气,与其说是周泽机缘巧合下喊出它的名字,不如说是它在抉择之下,选择了周泽。 当初的日本神父为了研究周泽身上的秘密,不惜将周泽上辈子的骨灰从公墓里挖出来,不光拿活人做实验,自己也吃。 到最后,那几个活人成了行尸,而日本神父本人,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死侍。 只因为上辈子周泽的身体,是真正的赢勾挑选出来的,那具身体,是从水潭之中爬出,其内,蕴藏着一股最为精纯的死气。 所以,得亏周泽上辈子一直忙于工作,没有谈恋爱也没有结婚。 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出现那种第二天一早醒来枕边人居然变成僵尸的刺激场景。 不过,确实是没人能算无遗策,比如赢勾所亲自挑选的肉身款式,却因为一个精神失常的鬼差,被毁掉了,从而换了一具肉身。 这或许,是那位女鬼差,这辈子最为高光的手笔,只可惜,她是没办法去知道和去自豪了。 但不管怎么样,事情的发展,有波澜,但大体上,还是向着一个方向继续着下去。 半张脸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那位虚影赢勾有些可怜, 他的杯底,一直是裂开的, 这是一种无法被修补的裂缝, 正如真正的赢勾先前所回答自己的那样, 他太强大了,强大到哪怕一直克制着压制自己的,却依旧无法避免要完全恢复。 也因此,才有了自己的出走,才有了自己在白骨王座前对其放下狠话转身离开时,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赢勾脸上所露出的笑容。 那时的自己,在他看来,应该真的只是一个笑话吧。 半张脸摇摇晃晃地起身,画面里,孤儿院里的人发现了被人遗弃在门口的婴儿,很快有人过来将婴儿抱了进去。 “呵呵…………” 半张脸伸手,在这时,他终于撕开了这片意识结界,走了出去。 外面, 正热闹。 半张脸抬脚向前, 很快就出现在了海岸边。 他看见那群人还在乱战一团, 他看见了身形近乎要崩溃的旱魃再度厉啸着重新从海底飞出,冲向了仙王之手,如疯似狂。 四周,所有大能巨擘的目光在落到冰面上那个目光迷离空洞似乎还没从失去赢勾的打击里恢复过来的书店老板时,都带着一种强烈的火热。 哪怕仙王盖世之威,但众人依旧没有完全放弃,因为这里面很多人,是真的没有放弃的退路。 “呵…………” 半张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笑,是真的好笑。 这帮家伙, 到底知不知道, 自己到底在抢的,到底是什么? 第九十七章 调皮 此时的旱魃,身上的气息已经在疯狂地颤动,一缕缕黑气不停地从其身上溢散出来,宛若一颗糖,被丢入了一杯水里,正在慢慢地散开。 这意味着,她的体魄,已经崩溃了大半,像是一条堤坝已经出现了许多个裂口,无法继续储存里面的水了。 仙王之手的威能,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仿佛自己就是那只手掌下的一只虫子,一次次地扑上去,再一次次地被弹开,可能,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的生命力比虫子更顽强许多。 但哪怕再强大的生命力,再强悍的体魄,也经不住这般的消耗,若是真正的巅峰期时的她,哪怕不敌,但也能稍微从容一点。 现在的她,本身就根基轻浮,此时的力量更如同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宛若摇曳着的烛火,看似坚韧,但随时都可能覆灭。 周遭的乱战,还是在继续持续着,但外围的这帮人,倒是没有先前一开始的那种脑浆都要打出来的激烈了,更像是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敷衍。 打是在打着,但大家的注意力,还是在冰面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或者说,那个蝼蚁身上。 一旦旱魃或者仙王之手哪一方先不支,要么被灭杀要么放弃,那么,其余人就会马上开始出手! 仙王强大是强大,但凡是加入到战团的人,也没有哪个是无能之辈。 尤其是那些老菜帮子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别看你们俩现在打得这么热闹,但既然苟活到如今,大家家门里头到底是个什么虚实,谁没个数? 真当稍微粉刷一下门面就能装土财主了? “砰!” 旱魃的身躯再度被仙王的手指击入了海面之下,掀起了滔滔巨浪。 周泽则是继续趴在冰面上,目光依旧空洞,只是,这种空洞,比之一开始,多出了一抹稍显主动的意味。 因为眼眸子里,有了些许思索之色。 不过,在这个当口,露出这种空洞般的迷茫,真的是和四周的画风格格不入。 明明是周边诸多大能所要争夺之物,却偏偏没有类似的觉悟,不见慌乱也不见硬着头皮吼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在那里发呆发愣,似乎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吉祥物,谁能拿到就是谁的。 仙王之手再度落了下来,他的目标,赫然就是周泽! 然而,旱魃又一次地从海面下飞出,落在了周泽的身前。 此时的旱魃,长发披散,先前的少女模样完全消失不见,转而充斥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戾气。 以旱魃为圆心,四周的冰层,开始疯狂地扩张开去,要知道,哪怕是在深冬,这块区域的大海也不会结冰,而旱魃亲自将这一定律改变。 眼下的她,看起来真的有一种先前赢勾登天而上时的味道。 肉身、煞气,本源, 这些东西原本就亏损严重,哪怕靠凤凰之血强行提拉了起来,也早就在仙王之手连续几次的打击之下崩散得七七八八了。 也因此, 旱魃现在更多的,开始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强行撑着。 简而言之……她有些不顾一切了。 仙王的手,再度落了下来,这一次,是握拳! 刹那间, 天幕之上,惊雷滚滚,苍穹似乎也被这一拳所裹挟,一起倾塌了下去。 当仙王的拳头砸落时,从远处观望,仿佛这一片区域的天空都跟着一起开始疯狂地下压。 “焚灭!” 旱魃发出了一声低吼, 先前的千里冰封,在此时瞬间点燃,这极端的变化,宛若将整片海给煮沸腾起来,狂暴的火焰凝聚出一条条火龙,疯狂地冲向四面八方。 “轰!” 只是,这看似壮丽的画面,在仙王的拳头面前,顷刻间就支离破碎。 仙王的拳头以摧枯拉朽之势,使得凡是靠近过来的火龙都在顷刻间湮灭。 然而, 旱魃却在此时转身,单手抓住了还躺在冰面上发懵的周泽,二人前方的火海当即分裂出一条路,旱魃抓着赢勾直接冲了出去。 这是, 要逃! 倏然间, 十多道流光直接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他们先前或许是在缠斗或许是在乱战,但他们的注意力片刻都未曾离开冰层。 旱魃这明显是要遁走了,莫说仙王之手了,就是其他人也不可能任凭她带着众人的猎物就这般离开。 “吼!” 一头年迈的蛟龙自海面下席卷而出,拦在了旱魃面前。 “滚!” 旱魃伸出手,在前方狠狠地一抓。 蛟龙的身躯当即被抓出了五道恐怖的伤口,但它并没有后退,而是像一条蛇一样,瞬间将自己的身体蜷曲起来,组成了一道肉山墙壁,锁死了前进之路。 旱魃没做犹豫,抓着周泽转而向上,然而,上方有一尊鬼物和一把青色的纸扇垂直而下。 三方碰撞在一起后, 那一尊鬼物和纸扇器灵一起被弹开,而旱魃的冲势也被成功阻滞。 两番受挫之后,旱魃先前创造出来的离去契机已经近乎被锁死了。 四周,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飞驰而来,参与堵截。 旱魃寒冷的目光扫视四周, 最后, 落在了周泽身上。 周泽似乎是被旱魃抓着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给弄得有点晕,嘴巴张着,像是要干呕出来。 旱魃微微皱眉,虽然她瞧不上一个失去了赢勾做支撑的周泽,因为他只是一条狗而已,在主人不在之后,这条狗,已经没办法再蹦跶起来了。 但不管如何,作为赢勾的狗,外加旱魃早先对周泽的一些了解,并不觉得周泽是这般脆弱的一个人。 赢勾登天失败,宁愿让自己早早地消亡也要将其护佑下来,岂是让你在这里浑浑噩噩等死的? “那座泰山呢,他为什么不来救你?” 旱魃厉声问道。 三亚的风波,外加前日地狱的剧烈动荡,末代府君忽然归来,落于泰山,这件事儿,本就是公开的,旱魃自然知道。 且她先前在雨中漫步时,就曾和那位府君打过照面。 虽然她曾言他已死,但哪怕是死了的府君,只要出现在这里,硬刚仙王不现实,但至少可以出手尝试帮忙把周泽给接应出去。 周泽听到了旱魃的发问,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了,老实说,他现在有种重度发烧脑子快要烧坏的感觉,整个人都懵懵懂懂。 旱魃目光一凝,而这时,四周的追兵再度迫近过来。 先前一拳落空,被旱魃虚晃一枪给甩开的仙王之手,在此时又再度来临,其五根手指撑开,巨大的手掌,已经在上方的天幕里撑起了一片。 五根手指,每个指尖,都有雷霆垂落下来。 毫无征兆的,这恐怖的雷霆就这样砸落了下来,不管是旱魃还是正在堵截旱魃的人,全都遭受到了等同的待遇。 旱魃单手撑开,以自身的僵尸煞气硬抗这雷霆滚滚,至于四周的其余人自然是没这个底气,要知道仙王指尖散发出来的雷,是天雷,是仙王以自身的力量引导这一方世界进行的天罚! 他们都是苟命下来的人,对这种天罚本身就极为忌讳,当下,众人不得不选择后退,先行离开这片天罚区域。 一道道雷霆轰击在了旱魃身上的僵尸煞气上,每遭受一道雷击,旱魃的身影就会显得虚幻一分。 可以说,眼前的形式,已经是相当危急了。 旱魃张开嘴,两颗僵尸獠牙显露而出, “我想要的,自古以来,没有拿不到的!” 旱魃对着周泽的脖颈直接咬了下去,这感觉,就像是绑匪被包围时,走投无路之下要选择撕票一样。 然而,就在旱魃的獠牙即将咬碎周泽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来了。 周泽是她准备的衣服,她要在父君的剑来劈自己时穿在身上,换言之,必须得在那一天来临,轩辕剑当空时,再将周泽披在身上,或熔炼成器灵或干脆扒皮抽筋货真价实地穿在身上才有效果。 现在,她杀周泽,只有泄愤的价值。 旱魃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赢勾登天对抗轩辕剑失败时却主动帮周泽安排后路让其活下来的画面。 他, 想要他活…… “啊啊啊啊啊!!!!!!!!!” 旱魃发出了一声厉啸, 转而将周泽狠狠地砸入了身下的海面。 “噗通!” 周老板被沉入海中。 旱魃扶摇而上, 双臂撑开, 主动地迎着雷霆再次冲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的她,更多出了一份决绝! 岸边坐在那里看戏的半张脸见到这一幕后,下意识地摇摇头: “女人,一旦惹上了爱情,这智商,也就没救了。” 然而,上方的仙王之手却在此时直接消失了。 似乎是连这只手都已经懒得再去和旱魃缠斗下去, 下一个瞬间, 这巨掌出现在了海面上,而上方的旱魃则是扑了一个空。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往下看。 看见那只巨大的手,缓缓地从海面下浮现了出来。 在其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指缝间, 周泽被束缚在那里,低垂着头,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时, 一个身形如鬼魅般的老者忽然出现在了赢勾身边看样子是打算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嗡!” 指尖一颤, 想要火中取栗的老者身形直接崩散成一片血雾,灵魂更是被瞬间绞杀。 四周原本也还在继续蠢蠢欲动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后,不得不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直到此时,他们才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毕竟不是旱魃,虽然都不是仙王之手的对手,但旱魃能凭借自己僵尸之祖的体魄一次次扛下来,但他们不行。 上方,旱魃双臂垂落,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凝聚而出的最后元气挥发出的一击击空后,旱魃清楚,自己已经有心无力了。 此时她的状态,真的和眼下正在岸边看戏的半张脸差不离。 不过,因为周泽现在已经不在她身上的缘故,所以周围倒是没有人再去攻击她了。 仙王之手抓住了周泽,并没有急着捏碎他,反而慢慢的把他举起,放在在这只手的后面,有一个不存在的脸,正带着快意的笑容盯着周泽。 先前, 赢勾登天时,为了避免自己出现会让轩辕剑转移目标,所以仙王没有急着下来,也因此,错过了亲自复仇的机会。 眼下, 虽有遗憾, 但既然眼前的这只蝼蚁,是赢勾陨落前都要特意去保护下来的,显然,这只蝼蚁对于赢勾来说,很重要。 既然如此………… 忽然间, 被仙王禁锢住的周泽在此时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眸子里, 不再是先前的茫然,也不是被束缚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的慌乱, 他很平静, 同时, 开口道: “呵……又调皮了。” 第九十八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上) 当仙王之手直接绕过了进行最后一击的旱魃转而将这场乱斗的彩头给收入手中时, 岸边上的半张脸慢慢地站起身,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讲真,可能半天前的他,还位于一种自身存在意义和价值被彻底否定的歇斯底里之中,但现在,嗯,好像是被连续打击了之后,居然产生了那么一丢丢已经习惯的感觉。 况且,放眼四周,都是一方巨擘大能,坐在这边,看着他们的“表演”,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哦,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傻子。 这真的是一种莫大的抚慰。 怪不得人都喜欢群居,大概是因为当你觉得自己很蠢的时候,环望四周,总能得到慰藉吧。 不过,有一件事半张脸还不是很明白,赢勾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般筹划,这般布局,这般隐忍,早就远远地超过了末代府君, 而末代府君是为了活下去, 那, 赢勾呢? ………… 龟裂得密密麻麻的镜子前, 大长秋长舒一口气,虽然这个过程里,旱魃表现出了一种超出人想象的坚韧,但终究对大局和结果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仙王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虽然大长秋对所谓的仙王并不是很感冒,但那只手,毕竟是自己的五个弟弟所化,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们发生什么意外。 小七和小八脸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当年先是被赢勾胁迫,近期又被末代府君胁迫,自己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地为了保全大家而自裁。 这种憋屈和苦闷,确实是让人煎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再次发生这种事了。 ………… “啧啧,这事儿,总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像是听曲儿看剧一样,整场戏下来,总得有个抑扬顿挫转折翻转才有滋味儿。 眼前这一出,好看是好看,该气概的气概,该跋扈的跋扈,该嚣张的嚣张,该强大的强大,但却像是一路地平铺直叙,味道上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寡淡。” 宋帝王余砸吧砸吧了嘴,身为一尊阎王,这种举止显然有份,但毕竟站在其身边的还是阎罗王包,倒是不用去拘束什么。 “这一次,怕是难以善了了。” 先前,九常侍上位,一是有菩萨坐镇,二是赢勾第二次横扫地狱,直接导致楚江王陨落,且泰山王也在那一天同时陨落,本就不甚团结的阎罗们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退下去的现实。 最近一年多以来,新老两个圈子,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对于曾执掌地狱的阎罗来说,正是因为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再失去后,反而会更为难受。 也因此,在末代府君归来之时,阎罗们先把五官王给卖了,然后全都向那个新晋的平等王安示好,期待着大家能在末代府君的庇护下重新走上前台。 现在,随着仙王之手的回归,地狱那边,很可能要迎来新一轮的洗牌,他们这些个遗老遗少前日里还那么地跳,呵呵…… 宋帝王余手掐兰花,直接唱了起来 “这是命,这是命啊~~~~~” ………… 各方各个圈子,都认为自己对现在的局面有了一种清晰的认识。 也已经开始在做心理建设准备了,毕竟,仙王之手的强势,真的是无需多言。 若是仙王能够依靠着那件赢勾的遗蜕再躲过接下来轩辕剑的杀劫,那之后,仙王可能真的能完全归来,就算是再立仙庭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虽然在上古时期,仙王接连遭遇了黄帝和赢勾两位人杰,两次折戟,但现在,他才是最终的胜者。 然而, 哪怕再尖锐的目光估计也不大可能注意到, 仙王的手指,此时正在轻微地颤抖着。 ………… “你这人,真不记打。” 被仙王那巨大手掌攥着的周泽轻轻地摇摇头,随即,仙王的手指开始慢慢地张开,并非是仙王主动松开,而是因为被其攥着的周泽,开始发力了。 “嗡!!!” 很快的,近乎不用考虑,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仙王直接再度召唤天罚降临! 一时间,比先前轰击旱魃时更为强烈数倍的强横雷霆被接引了下来! 周围,无论是先前在战团的还是更外围观战的,全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大家赶忙地一起向外围退去。 旱魃则是站在原地,她没动,因为作为场上先前和仙王真正交手过的存在,她能感觉到仙王这一举措的怪异。 这时,旱魃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下方周泽的身上。 不知道怎么的, 一种近乎要窒息的强烈感觉正在逐步袭来, 这种内心情绪乃至于灵魂深处的情感莫名流转,让旱魃本来清冷的脸上泛起了轻微的潮红。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确实很可怕,尤其是在对自己在意的男人时。 狂躁的天雷,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以浩浩之威,轰然落下! ………… 龟裂的镜子前, 小八微微皱眉, 道 “仙王这是要直接复仇?” 在他们看来,赢勾的遗蜕应该是对接下来应对轩辕剑时很有用,但仙王眼下直接召唤出了更多的天罚,这架势,明显是想要让那个遗蜕于这天威之中灰飞烟灭! 小七也是吸了一口气,疑惑道“仙王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 虽然眼下那个遗蜕只能说可能存在着帮忙躲避掉轩辕剑的可能,外加赢勾临死前还要保护他,也从侧面烘托了他的价值。 就这么毁掉了……真的很可惜啊。 大长秋则是面色一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开口道 “仙王,自然有仙王的安排,这次归来,仙王肯定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摩的?” ………… “这是直接要灭杀了?”宋帝王余忽然觉得有些荒谬,继续调侃道“这位仙王,都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漫长的岁月竟然没能打磨掉他的性子。” “许是恨屋及乌狠了吧。” 阎罗王包猜测道。 否则你根本没办法解释,先前一众大能拼命地争夺,甚至有人为此陨落,结果你抢到了这个彩头,二话不说就要将其毁灭。 只能说,恨入骨髓了,这种恨,必须要“鞭尸”才能消解些许。 ………… 外面的人自然免不了会雾里看花, 这一刻, 真的没人能知晓此时仙王内心中的颤栗。 他躲开了轩辕剑才下来,他抢到了这个遗蜕, 然而, 直到真的握在手里后, 仙王才意识过来, 自己到底抓住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颠覆,一种骇然,一种让游离在三界之外宛若孤魂野鬼的仙王完全始料未及的巨变! 尤其是,这个变化,还发生在轩辕剑刚刚斩落的背景下。 更让他惊骇的是,自从那个人临死前登天一剑灭仙之后,自己第一次尝试归来时,面对的,是这个人; 等到自己第二次归来,且是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先陨落后再出现的, 居然, 这个人, 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泽仰起头,看着天上落下来的滚滚天雷。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紧接着,舌头伸了出来,舔了舔嘴唇。 很久, 没吃雷了。 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一方天地,太过小气,曾经有一段时间,赢勾很喜欢拿雷霆下菜。 其实,雷霆,真的是个好东西。 无论是拿来入菜还是拿来洗澡,都是绝好的。 只可惜, 寻常的人哪怕是引雷下来,那雷的品质,也高不到哪里去,总是让赢勾觉得不过瘾。 曾几何时,赢勾还曾特意从幽冥之海来到阳间,故意引得苍穹的注意,让其降下雷霆,那段日子,过得是真叫一个惬意。 只可惜后来似乎这苍穹好像发现自己被骗了,转而每次只降落下平时凡间下雷阵雨时的雷霆敷衍意思一下。 对于赢勾来说,真的像是在挠痒痒。 也因此,赢勾真的是很久都不食雷味了。 这就像是一款病毒,杀毒软件拼了命地来回去“杀”它,但清都清不掉,最后没办法,只能把标记成“信任”文件。 让赢勾满意的是,论从洪荒上古到如今,这世上,你真的很难再找出一个比仙王更会引雷的存在。 毕竟,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仙王本身,就相当于秉承天地之意志的一种存在。 周泽张开嘴, 上方, 汹涌恐怖的雷霆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直接掐住,无数道狂躁的雷霆被强行捏合聚拢了起来,到最后,竟然化作了一条涓涓细流,顺着周泽张开的嘴流淌了进去。 而周泽的身躯,也在吞没掉这海量恐怖雷霆之后,开始发生着新的变化。 他的肉身,正在重塑,以雷霆之力,开始重塑自己的肉身! 渐渐的, 似乎觉得继续这样有些枯燥乏味, 宛若光喝酒,却没个小菜搭配,酒再好,也没那种滋味了。 周泽的目光扫向了四周, “轰!” 一道道雷霆从细流之中飞逝而出,在下一刻,直接洞穿了下方刚刚阻截过旱魃的蛟龙,蛟龙的身躯瞬间被击溃,血肉则被裹挟起来,融入了这雷霆之中重新汇聚到了周泽的嘴里。 接下来, 是一头狼妖和一尊鬼物,他们的身体也被瞬间击溃,血肉伴随着妖气和鬼气都被裹挟了过去, 雷霆随着周泽的目光在疯狂地逡巡着, 四周, 围观的诸多大能巨擘在此时宛若周泽面前的菜单, 而周泽正在做的, 是, 点菜。 第九十九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下) 岸边,半张脸十分激动,双拳紧握,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老实说,今天,他的震撼和打击已经够多了,以至于眼下看到这一幕后,心里不光是没有丝毫的失落感,反而流露出了一种惊叹和向往。 人,就是这个样子,在面对只比你优秀一点儿的人时,你或许会嫉妒,会暗恨,会不平; 但若是那个人,早就已经超出你太多太多,俨然在另一个层次了,你反而会对其流露出一种很单纯地崇拜。 很长时间以来,半张脸对赢勾,一向是瞧不起的,至少,他会刻意地摆出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他需要去从赢勾的分割中获取自己存在的价值,获得自己对自己的那种认可。 然而,那只是一场梦,在梦破碎后,在见识到真正的风采之后,半张脸心里,剩下的,真的是只有臣服的感觉。 天地,宛若是为我圈养的牧场,世间大能巨擘,宛若地上长着的庄稼,随时供我取用。 这世上,之所以分人、神、妖,且还有诸如鬼物、器灵以及种种异生证道者, 是为了丰富我的口味,增补我的菜品! 这不是夸夸其谈,这是……理所当然! 如今,距离上古的岁月,真的是太过遥远了。 遥远到,很多事情,早已经被演化成了故事,风化成了传说。 哪怕至今地狱依旧流传着当年幽冥之海主人的故事以及他那白骨王座的来历; 相信的人,也难以去切身体会到那种真正的感觉; 至于不相信的人,只会觉得言过其实太过夸张了。 此时, 如同上古的情景再度呈现。 这是,真正的霸道,这是,真正的唯我独尊! 雷霆一连串地击穿一个个不可一世的大能, 可以看出来, 赢勾更偏爱肉食, 那些大妖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因为它们的本体气血丰厚,不像是人族的一些老不死的,哪怕神通再为丰富,被摆放到餐桌上时,往往太过袖珍,难以形成饱满的口感。 同时,也有一些灵物成道的存在也被刻意关照了一下,这些可以当做饭后的甜品。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恣意,蛮横,目中无人! 但正是这种决然和凌驾一切的狂霸之姿,直接冲垮了在场已经沦为“鸡鸭鱼肉”阶级的一众大能巨擘的心理防线。 要知道,就是仙王之手出手时,他们也依旧敢在旁边去尝试一把“火中取栗”,心中依旧有自恃,但眼下,他们是彻底崩溃了…… 别说我们大家团结起来,一起将这魔头公敌给击败, 他们此时连回头多看一眼周泽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疯狂地逃窜,尤其是那些被重点关照的妖族,在此时真的是痛恨自己此生为何不是人? 爆炸, 还在持续, 血肉不停地被裹挟,又如同百川归海,不停地输送进周泽的嘴里,供其品尝。 许是沉睡了太久太久, 所以周泽才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 因为饿了,所以这会儿大脑有点不是那么的舒服,整个人,没那么多的精神,心间,竟然一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失落。 根据以前的经验, 饱餐一顿,应该就没问题了,心情,也会愉悦起来。 况且, 岁月悠悠, 确实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真正意义上地进餐了。 一道雷霆直接冲到了旱魃面前, 旱魃没有躲避,甚至,没做丝毫的防御。 而这道雷霆则在其身前硬生生地止住,转而向上,将那把正在逃窜的扇子器灵给瞬间击溃,其灵气被极为强横地裹挟回来。 正在大快朵颐的周泽还在轻轻摇着头, 就像是一个老渔夫,指着面前的这条河,诉说着以前这条河里,还能捕捞到多么多么打的鱼, 现在嘛,呵呵;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这些大能巨擘已经身死道消沦为了周泽的口中之食,却还得在死后继续承担着来自周泽的不满。 的确,上古之所以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年代,意味着在那个年代里,强者层出不穷,百族争鸣,哪像是现在,毛都没长全的狼崽子龙都没能化成功的臭皮蛇都敢封疆自立称尊。 渐渐的,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上。 可以看出来,仙王的这只手,很纠结。 但当他感应到周泽的气机锁定向他时,他马上做出了回应。 巨掌周围的空间被撕裂了开来,这是准备直接逃离,而且,不是逃向三界之内的哪出地方,他是准备直接离开,重新归于混沌。 因为他清楚,眼前的周泽,并不是那种气血燃烧强行提升起来的强弩之末。 这个男人,已经恢复如初了! 而自己,却早已经不是当初第一次归来时的自己,甚至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周泽的脚向下一踏, 轰然间, 刚刚被仙王之手撕裂的空间瞬间被震塌,仙王之手也阻隔在了外面。 周泽的身形出现在了其上方,左手的指甲缓缓地长出,顺势一切! “噗” 仙王的小拇指被切割了下来,先前看似无坚不摧的巨掌,在周泽的指甲面前,宛若纸糊的一般脆弱。 黑色的火焰自周泽掌心升腾而起,这节小拇指瞬间融化,化作了血食被周泽吸入口中。 他太饿了, 饿到现在只能去“狼吞虎咽”, 若是放在以往,倒是经常会抓到一头不怎么常见的凶兽,拿来慢慢地烧烤或者花点心思研究一下吃法,但那是吃饱喝足之后的休闲娱乐。 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所谓的吃相和用餐时的斯文,都是不存在的。 …………… “小六!” “六哥!” 龟裂的镜子前,大长秋和小七小八一起惊呼。 这异变,真的是发生地太过突然,哪怕是现在,他们都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赢勾明明已经陨落了,刚刚已经被轩辕剑斩杀了,为什么他丢下来的遗蜕,那只蝼蚁,他所表现出来的力量,简直比真正的赢勾还恐怖! 事实是,他们并不懂真正的赢勾,到底有多恐怖。 ………… “你要的……转折,来了。” 阎罗王包一边和宋帝王余一边跑一边喊道。 他们得亏先前只是站在最外围的外围看戏,没想着去参与,所以当事情陡然变化时,他们的问题倒是不大。 但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位万一心血来潮想尝尝当代阎罗滋味不是? “这出戏,确实好看,这下子,那做平等王殿,应该是塌不了了。” 前日里书屋一大帮人去平等王殿体验了一把,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多的人,自然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但因为有末代府君镇着,哪怕从各个渠道打探到了消息,也没人敢去轻举妄动。 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再度雄起。 宋帝王余不乏有些酸酸地道:“天杀的那个叫安不起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好命,抱住这两条大腿。” 要知道,就算是阎罗们,对这大腿都眼馋得很啊,而且还一条比一条粗; 先前觉得末代府君当真是君临天下王者归来, 转头再看看这位, 直接拿一群当世大能开q! ………… “阿嚏!阿嚏” 此时,书屋里正愁云惨淡对自己的未来极为迷茫的安律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鼻子,继续自怨自艾。 ………… 一根小拇指,可不过瘾; 接下来,是无名指,然后是中指,又是食指, 仙王之手在周泽面前,似乎再做任何的反抗都是没有意义的事,直接呈现出一种被碾压的态势。 当下, 仙王只剩下了一个大拇指, 模样是又凄惨又滑稽又讽刺。 不过, 周泽却没有再继忙着续赶尽杀绝, 而是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深邃, 似乎看穿了这片虚妄的阻隔,看见了游离在三界外的那尊仙王身影。 对方似乎是也感应到了周泽的目光,在那里无能狂怒。 周泽停下了身形,也停止了进食,饶是如此,已经有数十名巨擘大能已然沦为其盘中餐了。 甚至还有不少的浪费,被宰了但是血肉剩下来了,可以说是相当的暴殄天物了。 这时, 周泽站在海面上,伸手,撕开了自己的上衣。 在上衣撕开之后, 其左侧胸口位置,有一道金色的创口痕迹。 这是先前,轩辕剑刺过的位置。 他没事,因为已经有替身替他挡下这一剑了,但双方毕竟是关系太过亲密了,剑虽然没有斩杀自己,却也是留下了伤口。 而这, 正是周泽所需要的。 他的手,放在了剑痕位置。 旱魃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目光,一直盯着周泽。 她想上前,却又忽然不敢,仿佛情景再度回到了上古当年,他是自己父亲手下最为强悍的将军,而她,只是怀春思慕的公主。 周泽当然不会去在意旁边的旱魃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甚至, 可以说是, 他布局了这么久,承受了岁月悠悠的变迁,为的,就是这一举! 末代府君,天纵人杰,提前感应到了轩辕剑的契机后,选择了以替死鬼的方式让自己得以活命,相较于其余的老不死的来说,他已经是绝对的惊才艳艳了,毕竟,绝大多数人无论是再怎么折腾之后,都只剩下等死的结局。 然而, 对于周泽来说, 这不够, “我要的,不仅仅是求活!” 周泽的手,开始缓缓地往外拔。 一时间,其胸口剑痕的位置,仿佛在冥冥之中产生了一种牵引。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任何事物在经过时,都会留下属于其自身独有的痕迹。 眼下, 周泽所正在做的,就是通过自己身体上的这个伤口,通过自己这个“遗蜕”的身份,强行牵扯出轩辕剑! 轩辕剑是规则的化身,是虚向实的投影,规则,无疑是强大的,其实,以周泽的自信,哪怕自己真正巅峰时,去面对那把轩辕剑,到底能否真的扛下来,可能,把握也就五成左右。 因为轩辕剑的背后,有整个世界作为依托,等于是你一个人在与世为敌! 但现在,却是十足的把握! 既然是规则,那肯定就有规律,掌握了规律,那规则,也就流转于你手中。 四周的空间,在此时忽然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硬生生地从这一方天地里给强行抽出。 “呜呜呜呜………………” 天幕之上,罡风呼啸,宛若苍穹正在抽泣。 一端剑柄,出现在了周泽的双手之中,且伴随着赢勾慢慢的往外拔的动作,剑身也在慢慢地呈现,到最后, 一整把轩辕剑, 竟然被周泽从自己胸口位置,强行以无中生有的方式,给“拔”了出来。 这一刻, 日月星辉仿佛在此时都黯然失色, 阴阳的规则在其身侧出现了剧烈的紊乱, 因为, 规则, 就在周泽的手中。 你可以说,他就是规则,当他握着这把剑时,他其实已经掌握了规则。 海面上, 单手持剑的周泽发出了一声长啸, 长啸之下, 人间还好,只是各地都出现了惊雷滚滚,但都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而阴间,更为敏感的亡魂们集体开始了惊恐地哀嚎。 “黄帝,这把剑,我举起来了。” 当即, 周泽一剑劈向了前方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的仙王之手。 相似的一幕,似乎再次发生了,一如先前赢勾虚影登天而上时那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排斥的感觉,再度出现。 只不过, 这一次周泽是施加的一方! 仙王之手直接崩裂, 且这一剑还没有完, 轩辕的气机,规则的气机,开始顺着刚刚斩灭的仙王之手直接锁定向了游离于三界外的仙王意识。 已经做了无数载岁月的仙王意识开始了挣扎,开始了嘶吼,但终究难逃被世界规则彻底绞杀的命运,而这一次, 仙王将不会再有以后了。 上古时,黄帝曾手持轩辕剑,一剑断仙途。 至今日,周泽再持轩辕,彻底地将当年仙庭的一切,扫入了尘埃! 獬豸为躲避轩辕,甘愿自尽融入规则; 末代府君丢弃了基业,只为苟活一命。 而周泽,而赢勾, 所要的, 是要将这把被黄帝安排来斩杀自己的剑, 握在自己的手里! 此时,手里握着的,不仅仅是一把剑,而是这三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成仙,有什么意思,仙人,也是要死的。” 周泽轻声自语, 他的目标, 是永恒的不朽,是永恒的至高。 他的实力,加上这把剑,哪怕再来十个上古纪元,他也依旧将是站在最高峰的那一个,俯瞰众生! 不是屈服,不是妥协,而是,真正地执掌! 无数载的寂寞,漫漫岁月的安排,今日,终于功成。 周泽将轩辕剑横于身前, 细细地欣赏着这把黄帝当初的佩剑, 忽然间, 周泽的目光顿了一下,原本的那股子睥睨八荒的气势也忽然一滞, 因为他看见了在剑身上的一处污渍, 那污渍, 是一滴鲜红的血。 第一百章 最终章!(全书完)) 距离台风过境,已经有旬日了。 那一场影响极大的台风似乎也顺手将盛夏的酷暑也一起带走了,已入九月,属于秋天的诸多气象也已经越来越明显。 虽说大正午时,依旧会稍显闷热,但也就那么一小段,早晚时,已经有了秋日的凉爽。 蜡像馆里,黑小妞一只手里拿着烤玉米另一只手拿着烤红薯,吃得正香甜。 死侍坐在她旁边,傻乎乎地笑着。 黑小妞嘴里包着食物,没好气地对死侍翻了个白眼,抬腿对死侍踹了一脚。 “唔唔唔,唔唔唔!” 虽然言语不清,但死侍懂得黑小妞的意思,下半身从泥地里拔出来,走到边上,将黑小妞早上就采摘下来也清洗好了的一筐水果背起来,再回过头对黑小妞傻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蜡像馆。 正午已过,此时是午后,一大筐水果确实不轻,但对于死侍来说,不算什么。 穿过一片面积很小的绿化带,也就到南大街街面上了。 药店门口,穿着婚纱的芳芳正拉着另外几个护士的手说着话儿。 今儿个,是芳芳结婚的日子,虽然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得很清晰了,但她和他丈夫却一直没来得及办婚礼。 她丈夫常驻边境,具体的工作连芳芳本人都不清楚,但休假回来一次真的很不容易。 好在,芳芳自己也看得开,对自己丈夫的工作也能理解,毕竟,没那个觉悟,也不会选择做军嫂。 芳芳瞅见了背着水果筐经过的死侍,热情地小跑过来,将两盒喜糖递给了死侍。 “给,一起喜庆喜庆。” 蜡像馆距离这边很近,且死侍和黑小妞也经常出现在书店里,芳芳和他们也早就熟悉了。 虽然不晓得他们的真实身份,但芳芳知道他们种的水果那叫一个真不赖,总之,就是比街面上买的水果好吃多了。 孕期反应开始明显后,黑小妞还特意给芳芳采摘了一些梅子过来,芳芳整天就抱着那一坛酸梅子吃得停不下来。 公婆瞅见了,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死侍收下了喜糖,把背对着芳芳。 “吃,吃,吃水果。” 芳芳也没客气,“嗯”了一声后,伸手拿了几个大梨子,但想了想,还是把梨子放了下来, 转而拿了几个苹果和一串葡萄。 “晚上一起来吃饭啊,就在前面的南通大饭店,不远的。” 死侍傻呵呵地点点头, 芳芳也不懂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因为一直以来,芳芳都是把他当智力障碍患者看待。 当然了,这里不存在什么歧视不歧视的,人虽然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但心眼儿是真的好。 死侍准备离开前,眼角余光看见了勾薪在病房门口那儿对着外头探头探脑着。 不过,死侍对此不是很在意,事实上,他现在在意的事情,真的不多,每天的日子虽然过得简单,却也很充实。 芳芳拿着水果回来了,勾薪马上缩回到了病房里。 病房门很快被推开,芳芳把一些葡萄和一个苹果放在了病床床头柜上。 “老是吃你的东西,真不好意思。” “客气啥,吃呗。”芳芳倒是不在意这个。 “你今天结婚是么,我给你转一下彩礼。” “别别别,不用了,不用了,托你的福,这一两年咱药店的业绩一直很好,我们的分红也高得很,要不然我和我家那口子也凑不出钱买婚房,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了,我咋还好意思收你的钱? 我要真收了你的钱,这还是人干的事儿么!” “…………”勾薪。 那边,死侍已经推开门,走进了书店。 许清朗正好从厨房走出来,看见背着水果来的死侍,笑着走过来,帮他把筐子放了下来,顺手拿了一个橘子剥开。 死侍笑呵呵地点点头,指了指水果。 “好,谢谢了。” “呵呵呵。” 死侍笑呵呵地转身,推开书店离开了。 许清朗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走到了吧台后头,恰好碰见莺莺正抱着床单从楼梯上走下来。 “下雨了么,床单湿得这么厉害?” 许清朗说着还特意探头向玻璃门那边看了看,但不像是下雨的样子。 莺莺闻言,脸霎时就红了,赶忙抱着床单就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啊咧!!!” 卫生间里,传来了老道的尖叫声。 莺莺把门开了之后又马上把门给关上了。 “老道和猴子在里头泡澡呢,你动作太快了,没来得及提醒。” 说着,许清朗又给自己嘴里丢了两瓣橘子。 老道那边也不敢继续磨蹭了,马上擦了身子穿上衣服打开门出来,对莺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拿起一条干毛巾和吹风机去给猴子吹毛。 莺莺走入了卫生间,开始洗床单。 外头,许清朗把橘子吃完了,对老道喊了一声 “老道,这儿有水果,自己拿了吃,我去买点排骨回来晚上炖。” “好嘞,好嘞。” 老道一边答应着一边继续给小猴子吹着毛。 小猴子躺在吧台上,双臂双腿叉开,尽情地享受着吹干服务。 老道见这货这么舒服的样子,忍不住拍了它脑袋一记,笑骂道 “瘪犊子,瞧给你嘘服的。” “进来吧。” 门口,安律师主动地推开了书屋的门,领着俩陌生中年男子一起走了进来。 老道一边给猴子继续吹着毛一边抬头向那边瞅了一眼,喊道 “安律师啊,你这回一趟家可不容易咧。” 这一周,安律师都没回来。 当然,肯定不是在外面野宿了,而是地狱里的事儿多,平等王殿刚刚恢复,选拔任用培植发展亲信什么的,那真是一摊子又一摊子的事儿。 书屋里的很多人,其实都已经在地狱那边开始做事儿了,比如林可他们,哦,还有从三亚带回来的那个毁容男,全族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反正留在书店里也有碍观瞻,干脆丢地狱那边挂个职随他晃悠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儿是我家,哪能不回来呢。” 安律师一边和老道回应着一边示意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两个中年男子在沙发上入座。 老道给猴子把毛吹好了,把毛巾丢给了猴子, “自己再擦擦。” 随即,老道去泡了两杯茶端送了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我要咖啡。” 安律师一边提醒一边分别把两杯茶推到自己所带来的两个客人面前。 “知道知道。” 老道点点头,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安律师带进来的两个人,俩人年纪看起来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一个还好,就是面容有些粉嫩,可见保养不错; 另一个,则是另一个极端,脸黑如炭。 因为实在是太黑了,老道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同时忍不住调侃道 “嘿,小老弟,你这都和包青天一样黑了。” 那个皮肤特黑的中年男子端起了茶杯,点点头,道 “好眼力。” “…………”老道。 转身, 抬脚, 迈步, 老道感觉自己的双jio,有些发软。 妈嘢…… 额早该想到的才对咧。 安律师则是转身,手指后头墙壁上的那幅山水画,道 “就是这幅画。” 两个中年男子马上起身,显得有些拘束。 “既然来了,自然得参拜一下。” 黑脸者说道。 “是极,是极。”另一个中年男附和道。 安律师点点头,做了一个自便的手势,然后很是云淡风轻地翘起二郎腿。 阎罗王包和宋帝王余则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画卷前,开始以大礼参拜。 “你好,快递签收一下。”门口来了位快递小哥。 “哦,好。” 安律师顺势起身,走到了门口,接过了快递,收件人是莺莺,发货方似乎是一个医疗用品的网上店铺。 这不禁让安律师觉得有些奇怪,要买医药用品的话自家的药店就在隔壁,还要特意发什么快递么。 老道此时已经端着安律师的超霸杯走了过来,眼角余光瞥见了在那幅画卷前正下跪参拜的俩人,眼皮再度跳动了几下。 不看不看,就当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不知道…… “谁的快递啊?”老道见安律师拿着快递盒问道。 “莺莺的。” “买的啥?” “怎么能私拆人家的快…………” “里面盒子上写着的验孕棒。” 这时,黑脸中年男走过来说道。 一个快递盒,肯定挡不住他的眼睛。 这时,宋帝王余伸手拍了拍阎罗王包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他知道,自己这位同僚,估计是真的不懂人间最近几十年才出来的一些新鲜玩意儿。 就像是当初菩萨还曾叫楚江王厉还阳时去买几箱电池看看一样。 咳咳…… 安律师把快递盒放在了吧台上,同时嘀咕道 “还没十天的功夫,哪里用得着这个,得找个时间,让林可过来给她科普一下生理知识。” 嗯,虽说林可现在身体不具备条件,但奈何人家经验丰富啊。 老道带着小猴子回楼上了,讲真,虽说安律师现在也算是阎王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老道还真不敢和俩正牌阎罗坐在一起唠嗑。 安律师领着俩位阎罗又坐了下来。 “那位,不在么?”宋帝王余试探性地问道。 “在楼上吧。” “哦,好。”宋帝王余显得有些拘谨。 “没事儿,放松点,都是自家人,我老板人很好的,一直教育我们要与人为善。” “是的,是的。” “那把剑…………”阎罗王包刚开口,就发现安律师的眼神一下子不对了。 宋帝王余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阎罗王包,唉,铁面无私有个近义词,那就是不会做人。 安律师沉吟了片刻,道 “那把剑,自然是在我们老板手上,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我想……看看。”阎罗王包说道。 安律师眉毛跳了跳,摇头道 “想多了。” 就是他安不起,自那天结束后,也没有机会看一眼那把剑,也不晓得老板到底把那把剑藏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别看现在安律师在这两位阎罗面前表现出一种我跟我们老板贼铁的关系,真实情况是自那天之后,安律师之所以不怎么敢经常回书店,也是因为心里畏惧自家老板。 毕竟……天知道自家老板现在到底是谁? 人总是对未知的存在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且对于安律师来说,那种未知,是可以抬手间让自己灰飞烟灭的大恐怖。 “没大没小的,规则之器,岂能随便示人?”宋帝王余忍不住数落身边的这位同僚。 安律师则是抬手压了压,帮阎罗王包解围道 “也不是不能通融,等我找机会和老板说一下吧,毕竟平等王殿能这么快地搭建起来,两位老哥哥也是付出良多。 既然是自家人,就肯定不用太客气。” 花花轿子大家抬,两位阎罗,哪怕是阎罗王包这会儿也是笑脸对着安律师。 而对于安律师来说,能和两位阎罗面对面地坐着称兄道弟,这滋味,简直让人酥麻到了骨子里。 阎罗王包显然更实诚一些,这个人,做人做事,都带着一种真诚,所以,当时赢勾第一次横扫地狱时,也就他能得以幸存没遭受到打击。 当然了,也就不难理解他被排挤的事儿了,想当初的第一殿的位置,硬生生地被挤兑了下去。 “无数载岁月的布局,终于成功,说实话,每每回忆起那天海上的一幕幕,我这颗心,都难以平静啊。 分魂做主魂,主魂做分魂,瞒过了天下人,也瞒过了轩辕剑,最重要的,同时也瞒住了自己。 等到轩辕剑下来,那一剑刺过去之后,剑神上必然会留有分魂的痕迹; 到那时,主魂因为分魂的消亡和自动苏醒,再伴随着轩辕剑上残留着属于分魂的痕迹,以此作为呼应和连系,顺蔓摸瓜,强行将轩辕剑再抽取出来。 此等手段,此等布局,当真是让人高山仰止。” 可以听出来,阎罗王包是真心地在感慨。 “那是以我们的目光来看,是经过了岁月悠悠的隐忍,但实际上,就如同稚童入学堂,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日后的飞黄腾达一样。 在那位的眼里,时间这种东西,和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概念。” 宋帝王余接话道。 安律师闻言,点点头,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超霸杯, 道 “为老板喝!愿老板万寿无疆!” 两位阎罗也分别举起了茶杯,三人碰了一下杯子。 安律师仰起头,一顿牛饮 “咕嘟咕嘟咕嘟…………” 这时, 一道身影从楼梯那儿走了下来。 “老板!” 安律师马上起身。 宋帝王余和阎罗王包也迅速起身,看向了走下来的周泽。 安律师只是心里惴惴,但这两位阎罗则是将不安和惶恐的情绪流露在了脸上。 不是因为他们这般不堪,而是无论是谁,看见一位能把你当韭菜一样割的恐怖存在是,恐怕都不能够再继续淡定吧。 周泽似乎有事情,只是对安律师多看了一眼,然后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留意一下安律师身边站着的两位阎罗。 但两位阎罗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周泽离开后, 阎罗王包和宋帝王余分别暂作告辞,因为根据安律师路上对他们说的,礼多人不怪。 言外之意就是,别空手上门,多少弄点儿稀罕的物件儿上来。 越俗气越好,越贵重越好。 其实,阳间有不少隐藏着的天材地宝。 有了安律师的点拨,又已经见过真人后,两位阎罗现在都打算暂时离开书店,前去找礼物。 一个是说在距离通城不远的浙省位置,有一处玉脉,他去寻来。 另一个则是说在渤海深处,有一颗千年夜明珠,藏于水眼缝隙之中,他去取来。 打发了俩阎罗离开, 安律师这才坐下来, 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 这可不行,这不行啊,不管老板现在到底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不管老板有没有什么变化,自己都不能和老板疏离了。 同时,安律师在心里也在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能志得意满,不能好大喜功,要勇往直前,再接再厉,已经舔出一个阎罗位置了,要相信,只要舌功深,铁杵磨成针! 说不定,还能舔出一个新一代府君来呢? 不过,要是等自己做了府君,道场得开在哪里呢? 泰山是不合适了,一来得给画中的那位留点面子,万一那位忽然哪一天想出来透透风,回老家看看时发现自家老宅被自己霸占了,那后果…… 况且,泰山现在已经被当初伺候谛听洗澡的那个判官给承包下来了,现在已经种满了庄稼,堪称地狱培育基地; 也没自己再去修建宫殿的地儿了。 正在安律师沉浸在幻想之中时,书店门再度被推开,老张头走了进来,他直接坐在了安律师的对面也就是先前两位阎罗所坐的位置。 “刚那两位,是阎罗?” 其中一个的脸,辨识度太高,想不认出来都难。 安律师点点头。 他是知道的,自从那一晚之后,大局已定,老张头彻底成了一个“老妈子”,恨不得一整天都环绕在自己曾孙媳妇儿身边进行暗中保护。 对老张家新一代的降临,他可是紧张得很,甚至为此还特意辞掉了在平等王殿内的执事职位。 “你现在可真不得了了,往来无白丁啊,对了,剩下的那三个常侍,你不打算动他们了么,那些阎罗可都是请战得紧啊。” “反正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了,留着,还能做一点儿制衡,咱们毕竟底子薄,先把班子搭起来再说吧,硬是让那些阎罗们全都翻身回来,也不见得对咱们时个好事儿。” “得,这话说得,阵势有大人物的范儿了。” 安律师呵呵了一声,再次举起自己的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老张头微微皱眉,这阵子他可是连自家曾孙媳妇吃什么都会事先去做检查,防止出什么意外,所以对食品安全方面,比较敏感。 且以前是懒得说,现在则无所谓了,直接对安律师道 “你再继续喝这个,小心肚子里全塞满结石。” 安律师不屑地对老张头翻了个白眼, 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超霸杯, 眯了眯眼, 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情, 道 “我喝出了一个阎罗。” ……………… 周泽离开书店后,其实也没走多远,转身进了旁边的百货大楼。 它就叫百货大楼,十多年前,也算是通城的地标性建筑了。 当然了,眼下虽然没以前那般有鹤立鸡群的地位了,但其位于南大街商业圈的正中央,依旧保持着属于自己的腔调。 周泽在里面随意地逛了逛,本打算买点儿首饰什么的,但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能让自己满意的款式。 最后嫌麻烦了,也就不打算买了,直接坐电梯,上了顶楼,然后又走上了天台。 原本,他约了一个女人在这里见面,谁知道,当他走上来时,看见的,是两个女人。 一个,身穿着白色连衣裙,手里撑着红色的伞。 在这个女孩儿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身子婉约,体态略显丰润,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 周泽眼眸里,不带丝毫的波动,默默地站在那儿。 旗袍女人微微一福, 有些谨小慎微, 开口道 “妾身,只是想来看看您。” 旁边站着的旱魃闻言,则是马上道 “现在看到了,滚回你的奈何桥去!” 穿着旗袍的孟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似乎真的是心满意足了,转身,身形消散,回归地狱。 天台上,此时也就剩下了旱魃和周泽两个人。 “父君的剑,终究还是落到你手上了。” 周泽沉默不语。 “你,瞒得我好苦,我之前真的没能分辨出来,当时的那个你,居然只是你的一滴精血所化的分身,实在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面对旱魃的倾诉,周泽继续沉默。 “你现在,身边的女人,可不少啊。” 旱魃慢慢的向周泽走来,同时,继续道 “那个女僵尸,你也不看看辈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人家的祖宗,行吧,你们男人,反正都喜欢吃点儿嫩的。 但在七日前,我可是再次感应到了一点点轩辕剑的气息,你居然拿轩辕剑去帮那个凡间女子治病? 那可是轩辕剑,你也真是舍得。” 旱魃说的,自然是林医生了。 其实,林医生的病,真的不算什么问题,不就是艾滋罢了。 但想要不影响她的人生,不影响她的生活,去把艾滋给治好,这个,确实很难。 好在,轩辕剑,派上了用场。 虽然这未免有大炮打蚊子的嫌疑,但反正剑在周泽的手上,怎么用,自然是他说的算。 “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的,甚至,我还嫉妒,我嫉妒刚刚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奈何桥上的女人,她居然比我先一步…………” 说到这里,旱魃宛若害羞地低下头,摆出了我见犹怜的姿态。 只是, 她面对的,可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周泽转过身,背对着旱魃,双手抓着栏杆,像是在眺望。 天色,也很快地从午后转到了傍晚,天边,已经见到月亮的轮廓了。 “不管如何,父君的剑,在你手上,我是愿意的,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出用分魂当自己的替死鬼吸引轩辕剑下来斩杀同时将分魂的血凝聚在轩辕剑上的手段。 只要那滴血,还继续附着在轩辕剑上,那轩辕剑,就永远都和你存在着联系,也就无法再脱离你的掌控。 真的,赢勾,你变了,变得让我觉得很陌生,因为以前的你,不会去想这么做,也不会去计划这么多。” 旱魃一直在说着话,哪怕得不到丝毫的回应,但她只会认为时那个男人一贯的不擅表达。 毕竟, 这个世间,能配上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还记得当年父君第一次把你带回部落时,你只顾着抱着肉食坐在那里狼吞虎咽,我看见你了,你也只会傻乎乎地对我笑。” 旱魃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心里想着的是,父君怎么带回来一个傻子。 后来,开始打仗了,你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兵,后来,你越来越强大了,也开始带兵了,再后来,随着部落的日益壮大,你手下的兵,也越来越多。 我还记得在你阻击了蚩尤的那一天,你一身是伤的回来,我亲自给你包扎伤口,我埋怨你太傻,断后这么危险的事儿,还要去面对蚩尤,怎么不交给别人去做? 你回答我的是,其他人,不配和蚩尤交手。 那时候,我就感觉,你变了,但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你到底变了多少。 已经变得让我觉得陌生了,甚至,让我觉得害怕了。 你说,如果一切,都能定格在最开始的那一天,那该多好。 蚩尤被斩杀的那一天,举族欢庆。 那天,父君去后山找你了。 你一直以为,父君让你娶我,是为了羁绊住你,让你继续为他效死。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仗,已经打完了,父君已经成为人主,后来,连仙庭都挡不住他的一剑。 其实,那一天,是我求父君去的。 但那天,你也拒绝了父君的提议,你知不知道,那晚,在举族欢腾庆祝胜利时,我一个人,哭得有多伤心。” 说到这里, 旱魃怅然若失地笑了笑, “在你反出父君,孤身入地狱时,我多希望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或者,喊我一起走。 我宁愿不要再继续当这个公主,我愿意和你一起在地狱,躺在我们两个人的幽冥之海上,坐在属于我们的白骨王座上。” 旱魃深吸一口气,这时的她,真的和普通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原本,我以为我时间也不多了,因为其实我自己,对于能否熬过父君的剑,也没多大的把握。好在,现在轩辕剑在你的手里,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剑,已经消失了。 赢勾,我有很多时间,我们都有漫长的岁月,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说完, 旱魃看着周泽的背影, 等待了许久, 见周泽没有丝毫转身和想说话的意思, 旱魃脸上露出了一抹凄楚的笑容, “我等你。” 话音刚落, 旱魃的身形消失, 直接出现在了百里之外。 而此时, 旱魃的脸上,已经充斥着一股子怨毒之色! “赢勾,你宁愿去在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好,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住那几个小贱人多久,别给我机会,否则,等我元气彻底恢复,我就一个一个地把那几个小贱人都镇杀了。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是否会后悔对我的冷漠!” 然而, 就在旱魃即将继续下一步的“咫尺天涯”回到自己先前无数岁月里的长眠之地时, 她的身形, 猛地顿住了。 她抬起头, 目光里, 先前的怨毒早已经消散一空,而是被强烈的惊愕所填充。 因为她看见,自己头顶上的月亮,不知道何时,居然变成了一把剑! “不可能,这不可能,轩辕剑,轩辕剑,这把剑不该是在你手上么,它怎么可能又回到了天上! 不可能的,赢勾,你怎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那可是你费尽无数载岁月的谋划才拿到手里的剑,你怎么会把它丢开,怎么可能!” 不管有再多的不可能,无论有再多的难以置信,任凭有再多的不解震惊, 那把剑, 确实明明白白地又回到了天上, 且, 对着地上的旱魃, 斩了下来! ……………… 天台上, 周泽继续保持着双手抓着栏杆眺望远方的姿势, 入夜了, 晚风宜人。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头顶的那一轮明月, 忽然笑着唱了起来 “你看这个月它又明又亮,就像这个碗又大又圆。” 许是唱得太过走调,让人觉得过于煎熬和羞耻了。 自周泽的心里, 响起了一道极为不耐烦的声音 “看…………门…………狗…………” 完本感言 《深夜书屋》完本了; 其实,《深夜书屋》的开始,起源于一场意外。 上本书夭折的第二天,它就出世了,可以说,来得是相当的匆忙。 这一年半的时间,过得是真的快,似乎的地狱的上架,才是前俩月的事儿,而书屋的上架,也不过是上周的事儿。 《深夜书屋》,是一本轻松向的小说,是龙第一次进行这种风格小说的创作。 咸然悠悠,一杯咖啡,一份报纸,一缕阳光; 这是周老板最喜欢的氛围,也是《深夜书屋》的氛围。 其实,也是龙在写这本书时的心境。 可能,因为没事先对大家说“后天完本”或者“明天完本”,让大家忽然看见“完本”俩字时,有些猝不及防。 哪怕现在说过的,月底完本,也有些空泛了,虽然,现在确实是月底,毕竟下旬了。 这一点,是龙的疏忽,没给大家一个缓冲时间。 但说实话,《深夜书屋》的结尾,龙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一步一步,一章一章,都是按照龙自己的节奏来的。 说句不害臊,同时也是实事求是的话, 长篇网文小说里,收尾能收得好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龙自己也是看书的,在龙的印象里,大部分作品,在结尾时,其实都会因为作者自己的心态以及情节把握的失控,导致结尾翻车。 要么草草,要么烂尾,要么敷衍,可以说,这才是常态。 龙可以拍着胸脯说,龙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诚意和心血,以最严正的态度,把《深夜书屋》给收尾了。 安排在后期的反转大剧情,让一本将近四百万字的长篇小说,在后期结尾时,依旧能够闪光,依旧能够让追读的读者燃起热情和兴趣,真的是殊为不易。 前些日子,龙在认真地码字,跟着自己的节奏走,一章一章的铺垫,一章一章的引导,只想着让这结局,来的时候有一种类似电影结局的感觉。 当时很多读者不理解,在弹幕和书评里,喷龙水,故意拖延。 讲真,看到这些评论时,龙的心情确实受到了一些影响,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反转,能够达成龙想要呈现的效果。 好在,龙也是一个优秀的老作者了(叉腰), 所以,还是无视掉了那些评论,继续我行我素,跟着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来。 编辑在一个月前,知道我快要完本时,跟龙说让龙可以抽时间把新书开头写一点儿,方便接下来的安排。 但新书,龙真的是一个字都没写,一个字都没敲出来。 怕的,就是担心新书一写,哪怕只是写一章,也会让自己分身,让自己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深夜书屋》里去。 真心的,感谢大家这将近两年时间的陪伴。 其实,龙真的不想写玄幻小说,哪怕写到玄幻层面上时,龙也尽量用自己的方式让其不落于俗套。 讲故事,讲人物,而不是去打怪升级。 可以说,书屋的前期,是秉持着一种《聊斋》的风格,也多少承接着上本书地狱的些许余韵。 之余之后,为什么要向偏玄幻风格去发展, 一是因为,想给大家一个结局; 否则,书屋的结局就得像是某一天,周老板打开了书店的门……以开放式的风格结尾。 想把菩萨,想把地狱的故事,都说清楚,解决都安排好,就难免要后期沾染上玄幻风。 二则是因为,还记得书屋上架后,龙去上海起点总部,和编辑们吃饭。 聚会结束,龙都已经走出来了,结果主编又追了出来,握着龙的手说: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啊! 有些时候,你不得不去做一些取舍,为了活着。 与其再留给大家一个无法续接的遗憾,我还是更愿意让一个故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快两年时间了,都这么久了,每天还有人会在微博或者其他渠道来私信龙,问龙地狱还能不能继续写了。 所以,龙不想再制造出一个新的遗憾。 关于新书, 很抱歉地对大家说一声,想像以前那样,老书新书无缝衔接,那是不可能的了。 一是因为龙真的是太累了,精神上和身体上双重疲惫负担,真的是有点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恐怖广播》写了一年多,然后无缝衔接上马了《他从地狱来》,他从地狱来熬过了新书期,上架不到一周,夭折了。 又硬咬着牙当晚就写《深夜书屋》的开头,第二天就发布,记得当时编辑要放年假了,马上要去机场赶飞机,硬是被龙求着先帮龙把书发布好了再急匆匆地赶机场,差点错过了航班。 那时候,满脑子想的是要重新证明自己,然后,又是两个月新书期地厮杀煎熬,再写到如今。 三年多的时间,龙没真的休息过,偶尔请一些事假,那也是因为特殊原因,当天确实没办法更新了。 其实,大家可以发现,书屋写到后期的时候,龙请假的频率比以往高了一些,因为确实太疲惫了,撑不住了。 前阵子才去做了个体检,大毛病没有,小毛病有几个,需要调理一下。 所以,龙大概要休息一个月,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元气,再加上准备新书的时间,所以,新书的发布,大概是在十月的下旬。 总之,新书发布前,龙会在公号、微博和群里进行通知的。 另一个原因,一本咸鱼轻松流写完,下本书,肯定不会再继续咸鱼了,新书不出意外的话,要回归悬疑压抑的风格。 所以,确实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准备设计的时间,才能给大家呈现出更好的故事。 龙想要的是,那种从第一章开始,就让你们头皮发麻! 近年来,很多新读者会说,《深夜书屋》根本就不恐怖,这个作者也不会写恐怖的东西。 咱也不能去辩驳什么,也不能说人家说得不对, 毕竟咱名下就剩下一本咸鱼书屋了。 所以, 就让我们一起期待新书吧, 当初熟悉的那个小龙, 要回来了! 大家, 记得等我! 番外一 百日 闲适的风,闲适的云,闲适的雨,再加一条闲适的鱼。 新换的真皮沙发,特意订做的茶几,专门从生产地购买来的猫屎咖啡,再配上一壶雨前龙井。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本味吧。 周老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外面,小雨淅淅沥沥,老实说,他不是很喜欢下雨天,他更想要的,还是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不过,偶尔来一场小雨润如酥,倒是还能接受。 日子,过得像是每天都在循环播放的视频,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报纸封页上的日期了。 门口,老道抱着一个大纸箱走了进来。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安律师找关系托人弄来的,都是老板平时用得着的奢侈消耗品。 里头,甚至还有其余的一些阎罗所凑的份子。 一开始,老道也还感慨过这地狱也是世风日下了,阎王爷都开始送礼行贿。 但次数多了,老道也麻木了。 抱着东西进来规整一番后,老道拿起了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首先打扫的,是那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画。 画中的人,白衣飘飘,风流倜傥,画中的两只猴子,一个憨厚可爱一个活灵活现。 老道仔细地给画框位置擦了擦,检查了一下画上是否落了灰尘和污渍。 “老板,听老张头说,他今晚要带自己大曾曾曾孙子回门。” “回门?” 周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小峰的孩子前几个月刚出生,他是知道的,估摸着,孩子快百日了。 说把孩子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倒是无所谓,还特意说什么回门,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图个喜庆呗。” “哦。” 周泽应了一声,继续拿起报纸。 老道擦完了画卷边缘后,又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老板那边,见老板那儿没什么异常,也是心下长舒一口气,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给老张头发了个微信。 其实,他是清楚老张头为什么要带孩子百日特地回书店的,这个孩子可是倾注了老张头这一年来的所有心血。 从孩子他妈怀孕时到孩子生下来后,老张头这无名英雄可没少操心。 现在孩子百日了,待回店里,要是能让老板认下来当个干儿子,龟龟,那可就真的发了。 哪怕没能认干爹,就是让小孩子吃点儿那些阎罗们为了讨好老板而刻意搜罗送过来的天材地宝,只要注意个适量,那也是这孩子天大的福报啊! 只能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尤其是在老张不在了之后。 唉,有时候老道也觉得老张头挺可怜的,活脱脱的一个失独老人形象。 放下了抹布,老道去厨房那儿找了许清朗,把事情说了一下。 老许笑了笑,显然老张头的心思瞒不住他,但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到了傍晚时, 也不知道老张头到底怎么撺掇的,总之,小峰夫妇带着他们刚百日的孩子来到了书店。 周老板继续靠在沙发上,来了客人,也懒得起身去招呼。 书屋的门槛很高的,哪怕是阎罗上门,都带带着丰厚的礼物,否则周老板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小峰特意走过来,给周泽递了根烟。 周泽接了烟,对小峰点点头。 “来来来,老板,你瞅瞅,你瞅瞅,这娃儿多可爱。” 也就是小男童体量的老张头赶不及地抱着自己的大孙子主动送到周泽的面前,像是献宝一样。 周泽看了一眼孩子, 老实说, 孩子还是要再大几个月才是真的好玩,眉眼也能长开一些,粉粉嫩嫩的,才有趣味。 现在,还是太小了一点。 好在,周老板也没直接评价一下“丑”,只是带着明显地敷衍点了点头。 莺莺这会儿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俩烤土豆,都是蜡像馆那儿那株拿仙人奴仆当肥料培育出来的那株植物上借地。 “哇哦,这孩子好可爱啊。” “嘿嘿,可爱,是吧?” 老张头见莺莺喜欢孩子,马上大受鼓舞,又像是献宝一样把孩子往莺莺面前凑。 搞不定主公,搞定主母也是一样的。 要是安律师此时在这里,肯定会猛敲一记老张头的脑袋。 果然,莺莺在看见孩子后,周围的人明显可以察觉到她的失落。 老张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拍到马腿上了。 周泽看见莺莺有些失落的神情,也是叹了口气。 快一年了,已经解冻了的莺莺肚子还是没消息。 周老板的这具身体,只是为了方便,还是徐乐的模样,但事实上,这具身体是在赢勾登天时用雷霆之力重新凝聚而出的, 所以, 也就不存在谁绿了谁这个问题。 但莺莺之所以怀不上,问题,还是出在他身上。 上古时期,百族争鸣,但到现在,已经凋零成什么样子了,尤其是妖族那边,什么猫狗两三只都敢跳出来称王称霸了。 因为生命层次越高,想孕育出子嗣的难度也就越大,就像是一个池塘,本身就这么大,所能饲养的鱼的数目,其实也是有个最高值的。 也因此,上古那些神兽们,在接连经历了几次动荡和大战之后,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实在是繁衍难度太高,一下子在大战中折损不少,根本就恢复不起来。 神话故事里,有不少神兽杂交的品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比如两个麒麟,血统都太高,实在是难以生出后代,只能去选择找一些低等生命去杂交了。 不过,周老板也不着急,慢慢来呗。 不能羡慕那些一枪命中的,羡慕不来的,那就只能去慢慢追求一种无心插柳的境界了。 “开饭了。” 许清朗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 “好好好,吃饭,吃饭。”老张头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 周泽在主座落座,大家也都随后坐了下来。 老道他们负责活跃气氛,饭桌上,倒是不失热闹。 只是, 看着这满桌子的菜, 再看着这个刚刚百日的婴孩, 似乎总觉得, 少了点什么。 书屋的门,在此时忽然被推开, 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挠挠头, 有些腼腆地喊道: “哟,真巧啊,都吃着呐!” 番外二,瞎子 老街,小店,漏水的顶棚生锈的卷门,以及,惨淡得不能再惨淡的生意。 男子闭着眼,坐在店门口,今天有雨,自然就没有太阳,这确实是一种很大的遗憾,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想象着阳光撒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里屋,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拿着菜刀正在对着藕片一刀刀地切下去,一般人吃藕时,切片就好了,但她不行,得切丁,因为他不吃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无条件地满足他,这个问题,她想了好几年了,却一直没能想出答案。 愣神的时候,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指尖微微一转。 刹那间, 菜刀和藕片自己悬浮了起来, 并且接下来藕片将完成自己对自己切丁的壮举。 “这样子做菜,是没有灵魂的。” 男人的声音自小厨房门口传来。 女人双手握拳,年轻却又丰盈的腿在白丝的衬托下越发得晶莹。 女人自然是好看的,而且穿着打扮很是时尚,这里是老街,就如同再光鲜亮丽的事物在其犄角旮旯处也会有污垢一样,这条老街,就是这座大都市的污垢。 不至于混乱,但确实有不少三无人员喜欢在这里聚集,人员构成的复杂自然也就难免聚集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 女人的精致,和这条老街是不匹配的,尤其是在晚上,失去了阳光也失去了摄像头的遮掩,有些贪念和冲动自然会因此迸发。 当然了,结局就是附近的好几家医院这几年所接待的挥刀自宫的病患比往年要多出了好几倍。 对此,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过于残忍了。 为此,他特意说了她,对她科普说男人的那个地方,如果不割干净了,会很麻烦的,哪怕伤口愈合了,余生也会非常痛苦,所以,在古代那些有着真正高超技术活儿的净身房师傅往往最受追捧。 所以,他建议她下次割干净点,一刀没干净,大不了多来几刀,也方便之后插管子。 “灵魂,灵魂,梁瞎子,我就不清楚了,我用意念切和我自己拿刀切到底有什么区别!” 结过婚的男人都清楚,在你的妻子在厨房里为你做饭时,你在旁边提出过多的要求往往是一种很不明智的选择。 但更聪明的男人往往善于将不利的因素扭转过来,很显然,眼前这位双目无神已然失明的男子,确实有足够的智慧。 “因为太整齐了。” “整齐,不好么?” “整齐的话,口感就一样了。” “我说,这样不好么?” “我就吃不到你的心意了。” “…………”唐诗。 瞎子走了,瞎子没继续去晒那今天根本就不存在的太阳,而是坐到了自己的画架前,开始了画画。 这些画,卖得自然不算好,连老街那本就很便宜的房租也不够支付。 但生活并未因此困窘下去,最近金价不断走高,而瞎子,没其他的本事,但金砖多,缺钱了,叫女人去一个地方挥一挥锄头,也就挖出一块金砖了。 “饭好了,吃饭!” 唐诗将饭菜端了出来。 一盘藕片炒肉,一盘芹菜炒香肠,一盘皮蛋包豆腐的凉菜,外加一大碗的西红柿蛋花汤。 很简单的菜,但两个人吃的话,也算是丰盛了。 瞎子和女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女人拿出了两份红色的试剂, 一人一瓶, 开饭前各自喝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吃饭。 两个人吃饭都很慢,充分地在诠释着什么叫细嚼慢咽。 门口,走过来一个老者,老者身穿着道袍,肩膀上站着一只猴儿,像是个游方耍猴艺人。 “嘿嘿,老板,额来了。” 老道进了屋。 小猴子从老道身上跳了下来,马上窜到了天花板上去,在那里,有一只通体白色的猫,在和它对视着。 唐诗起身,走回了厨房,很快,厨房里又传来了炒菜的声音。 “嘿嘿嘿,别加菜了,这就挺好,这就挺好,额又不是什么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你饭量大,我们不够吃。” 瞎子的回应很实诚。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把东西放下来。 “老板,这里是彼岸花口服液,够你们用半年的了,这里是我们书店自家种的水果,好吃着呢,我这儿还特意做了几个水果罐头,方便你们放着吃,这些,可是好东西啊,对人很补的,得慢慢吃,不然身子受不了的,我也是腆着脸求来的,老板你多吃吃,说不定眼睛能复明呢。” 瞎子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听着老道一个一个地介绍,表情安详。 “我出去给你买点酒。” “这哪里使得。” “你坐着。” “额……好。” 瞎子站起身,走出了门店。 他确实是盲了,但出门从不用盲杖。 顺着老街,往北面走了一段路,他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家面馆,是一对来自川渝的小夫妻开的。 桌子支在店门口,那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正在吃面。 女的在看见瞎子时,目光一凝。 男子则伸手摸了摸女子的手背,站起身,走了过来。 “你就是老道的,新老板吧。”瞎子问道,他微微低着头,态度良好,宛若一个被现实压弯了腰。 男子点点头,恍然间,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才开口道:“是的。” “谢谢你送来的口服液,吃饭,比以前舒服多了,真是,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你以前,也帮过我。” 两个男人,并排着沿着街面走着。 莺莺结了账,远远地跟在后面。 两人走了很长的一段,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废墟前,拆迁,已经进行到这里了,但距离何时会拆到老街,谁也不清楚。 终于,还是周泽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帮你眼睛复原,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能看见东西。” 瞎子摇摇头,伸手示意不需要。 “是了,你不用眼睛,但也能看得比大部分人都清楚。” 瞎子闻言,发出了一声长叹, 感慨道: “我要是不瞎,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新书《魔临》,已发布! 新书《魔临》已发布! 新的征程,开始! 新书将于10月15日发布! 《魔临》 10月15日,首发! 我们将再续一个, 三年之约! 《魔临》 10月15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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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只能机械麻木地继续往前走。 他现在没有功夫去思考太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自己刚刚下去的地方, 比如那个自己车祸前救治的老者, 比如水潭里身穿着红色衣裙的无面女, 比如……自己的指甲。 他回来了,本该是很喜悦的一件事,但哪怕身边偶尔有人走过,哪怕他再用力地打招呼,也依旧没人可以看见他和听见他。 他被这个世界给排挤了,隔绝了。 没尝试过被关“禁闭”的人,不会了解那种被完全隔离的痛苦,而对于周泽来说,眼下整个世界,就是他的囚笼,囚笼还盖了一层黑布。 没人能看见他, 也没人能和他交流, 他拿不起任何一件有实的东西, 甚至, 连风都能够从他身轻而易举地吹过去。 他是那么的羸弱, 弱不禁风这个词在他身,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最让周泽震惊和骇然的是, 他能看见自己身不断有淡淡的光点流散出去, 换言之, 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变淡。 可能再过个一刻钟,自己就将彻底地消失不见,被抹去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他清楚,自己的时间,真的没剩下多少了。 八仙里,铁拐李就是以魂魄的方式进入了一位饿死倒地的人体内,才成了后世流传那种形象。 周泽也听说过关于鬼魂“借尸还魂”的故事,他也想去借尸还魂,他很冷,也很慌张,他需要一具**给自己去依附。 甚至,他不介意这个人是谁。 人在这个时候,总是自私的,周泽也不例外,而且,他是真的快受不了了。 但是,每当他准备靠近一个人时,那个人的头顶和双肩位置都会出现光火,直接让其无法靠近,甚至自己还因此受到了伤害,加剧了自己“挥发”的速度。 他有些累了,也有些麻木了, 他在等待自己的终结, 等待自己的结束。 作为一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让他再面临一次死亡,反而能够变得更坦然了一些。 而且,以周泽现在的情况,继续逗留在这里,逗留得时间越久,也就是意味着他承受折磨的时间越长。 “吱呀……” 前面,有一家还亮着灯的店面,好像是一家书店,因为隔着店门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一排排书架。 有人从里面将门推开走了出来,是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男子戴着帽子,看不清楚真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急匆匆离开了。 当然,男子是看不见距离他不到五米处所站着的周泽的。 原本,周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就在男子离开不久之后,周泽忽然自书店里,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气息。 是的, 温暖的气息。 这种温暖,让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眼下就像是一个即将冻死的人忽然得到一盒火柴一样,哪怕知道火柴救不了自己的命但还是会划开它让自己在临死前感知到最后的温热。 周泽向那边走过去,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书店的玻璃门,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书店的书架后面。 书架后面, 躺着一个人, 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年纪可能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因为店里开着空调,所以他身穿的衣服不多,也就一件长袖外加一件薄外套。 他躺在地,但在他身,周泽感知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穷鬼,晚走在路捡了一袋子金币。 这种吸引力,无法拒绝,而且现在的周泽,也没资格去拒绝! 周泽走了过去,在这个年轻男子面前蹲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进入对方的身体,但他明白该如何去接触自己所需要的温暖。 一只手伸出,放在对方的胸口位置, 周泽看见自己的指甲居然慢慢地嵌入到了对方的体内,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同于自己之前走在路时“微风”吹过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相融,以自己的指甲为媒介进行的一种融合。 慢慢地,周泽整个人开始进入到对方的体内,二者,开始了重合。 ……………… “徐乐!你给我醒醒,醒醒!” 周泽被一番推搡给吵醒,不,确切的说,是被“惊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书店柜台后面,之前自己是双手枕在面。 “喂,你醒醒!” 女人的声音很尖锐,很高亢,带着一种颐气指使。 抬起头,周泽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孩儿,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吧,虽然是大女孩儿了,却还是有点稚气未脱。 “喂,徐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耐了是吧,想给我爸妈给我姐脸色看了是吧,昨晚居然敢一宿没回家! 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徐乐? 是谁? 周泽有些茫然地摊开手,发现自己双手很平滑,自己以前的手可是因为长时间练习手术器械已经有了一些老茧,这双手却没有。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女孩儿一巴掌拍在柜台,气势汹汹。 周泽微微皱眉,站起身,走到了店门边的玻璃镜子前,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是一张陌生的脸,不,这张脸自己见过,是昨晚自己看见的那张脸。 这身体, 是我的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爸妈可都生气了,我妈还在家里发脾气了呢,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家的,你这个门女婿有什么资格在我家里摆谱? 你想做样子给谁看啊! 你今晚再敢不回家,信不信我过来直接抽你!” 女孩儿作势扬起自己的巴掌,但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姐夫”没有像是往常一样躲闪和求饶,反而那一双眸子里的意味,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这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半了。 “哼,我先学去了,晚再和你算账!” 女孩儿气呼呼地走了。 周泽则是缓缓地坐回到了自己柜台后面的椅子,这里有一台老式笔记本,笔记本旁边还有一部手机。 即使是现在,他依旧没能从自己身份转换的过程中适应过来。 他是周泽,是通城有名的年轻外科医生,而且,他是一个孤儿, 结果, 自己眼下变成这个身份, 刚刚那个女孩儿说什么来着? 我是……门女婿? 有一个妻子? 还有丈母娘和丈人? 而且看自己这个小姨子刚刚自己这个“姐夫”面前说话的态度和语气,自己这个“门女婿”还真是符合古代的优良传统。 门女婿,俗称倒插门的,不光被妻子家里人看不起,在古代也会被周遭所有人看不起,甚至身份和罪犯差不多,汉唐的时候那些被强迫戍边的人里面往往也有赘婿。 拿起手机,手机没设置密码,也不知道是那货懒还是不敢设密码,至少在这个时候让周泽很轻松地打开了他的微信和qq。 qq列表里人很少,也就是些许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然后有一个家人的列表,里面只有一个人,备注是“老婆”。 打开了和她的qq聊天记录,空。 好吧, 周泽打开了微信,试着找了一下,找到了备注是“老婆”的女人,这里有回复了,基本都是徐乐问一些事情,比如今晚吃什么,今晚要准备做什么,进货需要花多少钱,最近书店卖了多少钱,你身体怎么样一大堆, 然后对方的回复往往很敷衍也很高冷, 以: “哦” “嗯” “好” 来代替。 周泽将手机丢一边,这个人际关系,有点复杂了,他忽然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指甲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自己出车祸前救治的那个老者,自己从无面女人手中脱困,自己进入这个家伙身体等这些事情,自己的指甲,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心随意动, 就在这个时候, 周泽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慢慢地变长,同时也变得漆黑通透起来,甚至在指甲,还有淡淡的黑雾缭绕。 “呼…………” 长舒一口气, 闭眼, 再睁开眼时, 指甲又恢复了正常。 一直从早到中午,周泽都坐在那里尝试去适应自己的这个新身份,也在平复自己身份转换所带来的不适应感,中午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觉得饿。 这里依旧还是通城,周泽以前的家在崇川区,现在则是在港闸区,距离并不远。 到了下午时,周泽才叹了口气,默默地站起身,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开始试着打扫书架,总归,给自己先找点事情做做。 那个死前掐过自己的老者曾说过“他被发现了”以及地狱里无面女说过的“你迟早会被抓住”,让周泽心里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他现在的状态,算是“苟活”了,死而复生,是邀天之幸,所以他很珍惜,至少,在没完全分清楚状况和掌握足够线索前,自己得代入这个身份,最好不要引起太大的异常,不要引起那些“要抓他的人”的注意。 这家店的生意,真的很不好,传统图书市场的低迷,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而且这里又不是在学校的大门口黄金一条街。 只能说,那个“徐乐”选择在这里开一家书店,能不能保本都是一个问题。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才走进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客人在小学生读物那边转悠着,且转悠了很长时间。 周泽等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问道:“选什么题材的?” 虽然,周泽也不懂。 “随便看看。”对方回答道。 “嗯。”周泽也就不再理会了,他现在还没融入这个“书店老板”的角色里。 但就在这时, 对方却忽然走到了自己身后,幽幽地开口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什么?”周泽问道。 “昨晚我用棒球棒打了你的头,抢了你的钱, 而且我还特意去试了一下, 你那时分明已经没有鼻息了的。” 第五章 陌生 警察同志,请问一下,我老婆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周泽也没蠢到这个地步,但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这个“老婆”真名叫什么,这个年代,也很少有人用自己的真名做qq名和微信名。 倒是油腻男子一脸哀怨地瞥了周泽一眼:兄弟,你不厚道啊,说好做彼此折翼天使的呢? 周泽也有些无奈的回瞥了一眼:我也很意外啊。 油腻男子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小声地呢喃道:“我做的饺子很好吃。” “走吧。” “老婆”很清冷地说道,然后,自己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周泽只能跟着一起过去。 她开着一辆卡宴,直接了车。 周泽打开车门,坐入了副驾驶位置。 老实说, 有些尴尬。 如果那位倒霉鬼徐乐,他的夫妻和家庭生活能正常一点,那么自己还真不至于现在这么尬着,面对娇妻的关心自己还能找一些借口去解释解释,比如头晕了一些东西好像记不清了这类的; 但这位明显带着一种冰山女神的范儿,好像完全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就算是从派出所领自己出来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家狗走丢了,被保安捡到, 我去把它领回来。 就是这种感觉。 女人发动了车子,她其实挺年轻的,应该和自己(徐乐)差不多年纪,比原本的周泽要小个好几岁。 当车子开高架路时,女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事吧?” “哦,我没事。”周泽回答道。 然后, 又是沉默。 女人觉得自己丈夫今天有些过于安静了,但她没那个意愿去探究原因。 就在这时,女人的手机响了,她按了免提,车载音响里传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林医生,青年中路那里刚刚发生了一起校车碰撞事故,现在已经有伤者正在向我们医院输送,主任让你赶紧回来。” 周泽微微一愣, 原来自己妻子也是一名医生, 还有, 原来自己妻子姓“林”。 “我知道了,马回来。”女人挂断了电话,直接在前面下了高架,然后在红绿灯路口大转弯,开向了医院。 她没问周泽是否要把你先送回家或者是让周泽先下车自己打车回去,而是将车一路开进了崇川区人民医院的停车场。 老实说,周泽还真担心她让自己下车打车回家,想着到时候自己还得腆着脸问: “老婆,咱家住哪儿来着,我忘了。” 就觉得很傻。 女人下了车,周泽也跟着一起下了车,女人进了医院大楼了电梯,周泽也跟着一起进了电梯,女人进了女更衣室,周泽…… 周泽在过道边长椅坐了下来。 也就在这会儿,第一批车祸伤者被送来了,重伤一人,另外还有五个孩子伤势也不轻。 看着自己的“老婆”换了白大褂就出来忙碌救治, 周泽只能坐在长椅发着呆, 这感觉,有点像是妈妈班把自己儿子带着,妈妈在工作儿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玩。 不过,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中央空调的闷热感,还真是让人怀念啊,熟悉的感觉。 前面就是急诊室,重伤且生命垂危的似乎是一个女孩。 出事的是幼儿园校车,看着一个个小朋友在手术台哭喊着疼痛,这画面,确实挺让人揪心的。 周泽抿了抿嘴唇,以往这个时候,自己肯定已经换好了衣服参与救治工作了,他是通城年轻一代最有名的外科医生,而现在,自己只能当一个看客。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他只能忍着,而且这家人民医院也算是通城明面最好的医院,医生数量和质量也都毋庸置疑,他们应该能搞得定。 很快,下一批孩子也被送了过来,他们受的伤比较轻,只需要处理一下伤口或者进行简单地包扎就可以了。 有交警专门守护在这层楼的入口处位置,一些收到通知的家长已经过来了,情绪很激动,但这个时候让家长进来很可能会影响救治工作的展开,只能先把他们拦住。 周泽摇摇头,站起身,走到楼道最里端窗台那边,伸手把窗户架高,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烟,他是抽烟的,徐乐也是抽烟的,这时候倒也方便。 “叔叔,不能在医院抽烟的哦。” 刚把烟头咬在嘴里,一道清脆的女童声音就从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见一名身穿着百合裙子的小姑娘站在自己身后,嘴巴嘟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咳咳, 有些尴尬啊。 周泽只能将烟收起来,不管怎么样,让一个小姑娘教育自己要遵守公德心总是有些难为情的。 “小朋友,你穿这么点不冷么?”周泽弯下腰问道。 小姑娘皮肤很精致,脸点着点婴儿肥,大眼睛,很可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芭比娃娃。 “不冷呢。”小姑娘摇摇头,“叔叔,以后不能再在医院抽烟哦。” “我知道了。” 周泽很认真地点头。 “你没事吧?”周泽又问道。 “我没事,其他小朋友都受伤了,他们很疼呢。” 小姑娘侧过身,看向自己身后那些正在被包扎伤口的小朋友,大部分都在哭,其实倒不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是有一个人在哭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起哭起来。 护士们一边做着伤口处理一边还要哄孩子, 外面被交警暂时拦住的家长们在外面不停地吵闹骂人, 总之, 这一层楼,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那你可真幸运。”周泽感叹道。 小姑娘身连一处疤痕都没有。 “恩呢,我坐在最后一排,所以没事。”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主动跑去那边安慰她的同学去了,这个看看,那边瞅瞅,还鼓励他们安抚他们。 挺懂事也挺坚强的一个孩子。 周泽转过身,下意识间又将烟取了出来,想想还是又放了回去。 重新走回长椅那边坐下来时,前面的急救室里,走出来三名护士还有两名医生。 一位男医生一位女医生,女医生也就是自己的老婆。 “没事的,我们尽力了。”男医生说着伸手想要搭住周泽老婆的肩膀去安慰。 作为丈夫, 周泽就坐在这里, 但他对这一幕并不反感…… 坑爹的徐乐给自己留下这么复杂的一个坑,又是门女婿,又是脾气极大的小姨子和脾气明显不好的丈母娘丈人。 周泽巴不得自己这个老婆赶紧红杏出墙踹了自己和自己离婚然后自己一个人去静静。 换谁刚死而复生进入一具新的身体里,都懒得去折腾什么现代都市的赘婿生活百味吧?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老婆竟然直接伸手挡开了那位医生的咸鱼手,直接指着他道: “这是我丈夫。” 话语里没有丝毫柔情蜜意,简单,生硬,像是在说:这是我家养的哈士奇。 “哦,你好,先生。”那位男医生脸色有些尴尬,不管怎么样,当着人家的面撩人家老婆总是那么一点点没底气。 周泽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看来,自家媳妇儿很守妇道……但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倒不是什么绿帽情节作祟, 只是单纯的,生活简单点多好。 “我去那边再看看,其他孩子都处理好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和你先生回去休息。”这位男医生说完后就走开了。 林医生则是在周泽旁的长椅坐了下来,她摘下了口罩,脱去了手套,丢在了地。 周泽看见她的眼圈有些泛红,贝齿轻咬着嘴唇,显然,她的心情很不好,这意味着那位重伤的小朋友,没能救回来。 这一副样子,很‘我见犹怜’。 周泽在心里有些理解徐乐了,这个门女婿至少比其他同行要赚不少,老丈人家条件比自己好这是前提,之后这位林医生,真的确实是好看。 “别往心里去,以后要经历得多呢,求一个心安就好。” 周泽作为过来人在旁边安慰道,他的经验比自己这位“老婆”丰富很多,心理承受能力自然也强大很多。 “闭嘴。” 女人回了这两个字,如果是以周泽原本作为前辈的身份来说这种话,确实是劝导; 但周泽现在是徐乐,以他的形象来对林医生说这种话,就是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周泽耸耸肩膀,再度在心里鄙视了一把那位徐乐,看你怂的,你老婆敢在外面直接叫你闭嘴。 林医生红着眼,慢慢地站起来:“我去换衣服,回家。” “好。”周泽点点头。 这时候,有两名护士将急救室的帘子拉开,露出了里面的病床,床躺着一个小身体,盖着白布。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死者他见得多了,自己从医这些年来,救活的人很多,但就在自己面前无能为力只能死去的病人也不少。 “林医生,这是你丈夫吧?”一名小护士以调侃的意味问道,她们是知道林医生已经结婚了的,但林医生的丈夫和其他女医生女护士的男友不同,从没来医院露过面。 你不能指责她们在面对死亡时还能开个玩笑,这就像是你让那些去一次西藏就发朋友圈说自己心灵被净化好感动好虔诚的小清新长年累月在那里待十年他们也受不了一样,不现实。 “是。”林医生点头应道,这时候,她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 “那你们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回去要有什么活动呢,您说是吧? 我跟你说,咱林医生可喜欢小孩子啦,你们抓紧回家去…………” “艹!” “…………”小护士。 周泽看见了白布外面露出了百合裙裙边,脑子“轰”的一声,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位毫发无伤的小女孩, 她不是人! 第十一章 画 书店隔壁有一家面馆,生意其实也就一般般,几乎和周泽的书店一样,门可罗雀。 因为这条步行街本来是依托一个广场中心外围建立起来的,但这个广场中心已经“废”了,里面除了一家电影城以外其他的商户都已经搬走关门,也因此,整个广场几乎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凉区域。 至少在通城这里,城市建设过剩的症状已经体现了出来,前些年大肆建立规划商业中心,但通城毕竟不是上海,提供不了如此多的人气。 但好在,这家面馆还能做做外卖生意,而且生意看样子还不错,但很显然,不会有人忽然觉得精神“饿了”然后用外卖点几本书回去啃啃。 周泽靠在椅子上,还是有些头晕,林医生就坐在周泽的对面,帮周泽用自己的纸巾将筷子擦了一遍再放到周泽面前。 她很细心,也很体贴,正如她让徐乐睡床她睡地铺一样,但她同时又很冰冷。 周泽也没去问她是真的反对封建包办婚姻还是自己就是个拉拉,因为这个问题问得没什么意思,徐乐留下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家关系网周泽本人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留恋。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林医生又问道。 “小问题,小问题。”周泽自己就是个医生,他清楚自己这个吃饭和睡觉的毛病难以用现代医学的理论去解释,更不用提去治疗了。 好在,现在睡觉已经有着落了,就是这吃饭……头疼啊。 不吃饭,自己刚刚已经晕倒了,但吃饭……这个念头一想起就开始泛起了恶心。 “胃口不好,先喝一碗酸梅汁吧。”面馆老板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脸上却已经有一些皱纹了,生活的重担看来真是不轻。 “酸梅汁,有用么?”周泽有些无奈地问道。 “开胃的。”面馆老板笑了笑,然后对着后屋那边喊道:“媳妇儿,雪菜面好了没?” 老板走入了后屋,那边也传来了夫妻俩说话的声音。 周泽看着面前的酸梅汁,拿着一根汤匙,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刚咽下去,周泽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林医生抽出面巾纸送到周泽下巴前。 周泽扭曲着脸捂着自己的胃部, 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真酸啊。” 是的,酸到整个人都要痉挛了,甚至盖住了恶心感。 “来了,面条来了。”老板娘端着面走了过来,在周泽面前放下,同时道:“我家的酸梅汁儿可不能喝得这么猛。” 林医生看了一下面条,微微皱眉道:“这面条,煮得也太烂了。” 意思就是煮得时间过长,面条已经失去了筋道,很影响口感。 “这个……我家的面就是这样。”老板娘面露愧色的说道。 “没事没事。” 周泽摆摆手,烂不烂,筋道不筋道,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没意义,能吃下去就可以了,他需要能量,若是再吃不下去,周泽只能选择去医院注射葡萄糖了。 很是郑重地抬起头,周泽感觉自己像是一名死士一样庄严肃穆,然后又猛地低下头,将那一碗酸得令人难以想象的酸梅汁一口气倒入自己嘴里。 嘶………… 那酸爽, 就像是往自己肠胃里泼硫酸一样。 但接下来,周泽直接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自己嘴里送,要多狼吞虎咽就有多狼吞虎咽,五六口之下,一碗面就被送入自己腹中,紧接着又端起碗,将面汤全部灌了进去。 呼………… “啪!” 周泽把空的面碗放下来, 长舒一口气,吃下去了! 下一刻,周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恶心感被酸梅汤压制住之后再度袭来,但东西已经送入腹中,周泽几乎用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才没有再吐出来。 没吐出来,就是成功的, 东西, 终于吃下去了。 周泽额头上汗珠都已经浸润出来,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直接擦了擦。 而此时, 林医生和这位老板娘都有些发愣,实在是周泽刚才的吃相,太过惊悚。 “呵呵,看来是真饿了,要不要再来一碗?”老板娘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周泽拒绝了。 “好嘞。”老板娘收拾了周泽面前的碗筷,对着后屋喊道:“他爹,把下午要用的面活好,等会儿就该有外卖单子来了。” 老板娘走了进去,背影谈不上婀娜,只能算得上是姿色普通,但妙在沉甸甸的胸脯以及高挺挺的下半身,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韵味,分外吸引人。 “你喜欢……这种的?”林医生开口问道。 因为周泽一直在目送老板娘进里屋。 “没。”周泽摇摇头,我倒是喜欢你这种的,但你不让睡啊。 周泽心里微微一惊,“不让睡”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很久了,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不得不承认,林医生确实长得很漂亮,而且人还年轻, 哪怕她是徐乐的老婆, 哪怕周泽上辈子没结婚, 但扪心自问, 他还是想睡她的, 正因为睡不到,所以才纠结,才会时常挂念在心中。 “不回家?”林医生又问道。 “不回。”周泽确认道。 “那我走了。”林医生站起身,“有事你打我电话。” 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哪怕没有夫妻之实。 “好。”周泽点头,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也这么体贴,之前没钱时真该向你借一点。 林医生走了,开着她的保时捷卡宴离开。 周泽却依旧坐在面馆里面,他的书店就在隔壁,哪怕面吃完了,但在这里坐坐聊聊天也是可以的,毕竟都是邻居。 老板从里屋走了出来,给周泽递了一根烟。 “多少钱?”周泽问道。 “客气了,一碗面哥哥还是请的起你的。”老板大气地挥挥手,都是邻居,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为了一碗面生分了。 “嫂子不会骂吧?”周泽问道。 “不会的,妇道人家,懂个什么,哪有她说话的份儿。”面馆老板的大男子主义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男人,不管在家里地位如何,至少在外面,总得装一装的,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外面怕老婆,就像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下面不行一样。 “呵呵,嫂子挺漂亮的。”周泽说道。 拿人家媳妇儿调侃,是一种忌讳,如果是两个男人面朝外,调侃一个在路上走过去的某个女郎,那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趣话题。 老板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老板脾气不错,一般做小本生意的人,总是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 周泽笑了, 老板也笑了。 “这玩笑,过了吧?”老板还在按住火气。 “嫂子万一同意呢?”周泽又继续道。 “刚那是你媳妇儿?”老板岔开话题。 “嗯。”周泽点点头。 “你愿意让出来么?”老板又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虽然是徐乐的媳妇儿,但现在名义上是自己的,周泽是不愿意的。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愿意?”老板反问道。 “指不定你有什么特殊喜好和异常情节呢?现在这种事儿,又不少,不是么?” “兄弟,老哥我很久没动手打人了。”老板站起身。 “叫你老婆出来,问问,我要听她说愿不愿意。”周泽身子微微后倾,微笑道。 “呵呵。”老板向周泽走近了几步。 “你站在这里,喊她出来。”周泽还在坚持。 “你是找死!”老板扑了过来。 “她能出来么?”周泽忽然问道。 老板愣住了, 然后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吓得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周泽站起身,主动走向了里屋,掀开了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唯有一张属于女人的人皮, 挂在一根衣架上, 因为掀开帘子有风进来的原因, 轻轻拂动, 缓缓飘荡。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板缓缓走来,从他声音上,听不出喜怒。 “有句话叫……你糊弄鬼呢?”周泽转过身,看着老板,“你身上的这层皮,也该撕下来了吧。 我很好奇, 你是有多无聊, 在这里, 演这种双簧。” 第十六章 带带我 空气中,还弥漫着烟花爆竹的残烟味道,有些呛人,但似乎这才是过年该有的味道,也就是俗称的年味儿。 尤其对于此时的周泽来说,生活好像又多出了些许美好。 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恋爱,也谈不上山无棱天地合的夸张, 单纯地只是相当于一个平时基本没有零花钱的小朋友走在路上捡到了一张十块钱而身边没有路过的警察叔叔反而有一家靠得很近的小卖部。 地狱走一遭,换了具身体,至今还有许多发现和未发现的麻烦需要解决,自己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遥想上一世的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满脑子想的是靠自己的双手和能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其实细究起来,当时的自己之所以忽略掉当时的林医生,可能并非是五年前林医生到底有多呆萌多丑,那时候的少女,也应该是怀春的,否则不会把那张照片单独裁剪出来放在自己钱包里。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没精力也没心思去多看一眼路上的风景,执念太重,一副苦大仇深又装作我很吊我吊得像是一股清流。 不似现在,人死了一次,又回来了,反倒是有种“无官一身轻”的洒脱和怅然。 但不管如何, 被人暗恋的感觉,甚至“死了都要爱”的感觉, 的确是不错。 打了电话,林医生又下来了,他下来得有些匆匆,从周泽手中接过了自己的女式包,笑了笑,没说谢谢,以二人现在的关系,说“谢谢”,比说“对不起”更不合适。 挥挥手, 周泽留下一个背影, 回去睡觉, 然后等待明天,明天会更美好。 林医生觉得自己丈夫的情绪好像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双方都能想得开,确实是一件好事吧。 与其别扭地继续纠结在一起,也不如洒脱地分开,各自重新面对人生。 只能说的上是世事无常吧,林医生也不可能想到,眼下自己丈夫的躯壳里,住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是那个当初还是实习生的她,懵懵懂懂爱慕的那个男人。 周泽重新叫了车,然后蹲在小区门口抽着烟,手机屏幕上一直显示在搜索的消息,周泽有些后悔,干嘛让那位车主走了,自己应该让他再等等,好让自己再坐他车回书店。 现在好了, 年三十的夜里, 车还真难叫。 等了大概十分钟,烟抽了三根,周泽有些烦闷了,站直了,伸了个懒腰。 虽说他不是很怕冷,但就这样走回去,也挺累人的。 恰巧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周泽前面的路上开过来,经过周泽身边时他降下了车速。 “走不?”司机将头探出车窗,大圆脸,中年,胡子拉渣,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 “走。”周泽没其他的选择。 “上车吧,不多收你钱。”司机笑了笑。 周泽上了车,说了书店的位置,谈好了价钱,司机再次发动了车。 这车,应该是新的,座椅垫子上还散发着塑料和皮革味儿,里面也很干净。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拿新车出来载客跑车。 “那地方偏啊。”司机主动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周泽接了。 “嗯。” “住那里的?” “铺子在那里。” “哦,那生意不好做吧?”那家商业中心早就死透透的了,也没什么人气了,很多人都清楚。 “你不是本地人?”周泽开口问道。 通城地方方言和其他地方方言不同,与普通话几乎是两种话风,很容易听出来。 “我家蓉城的,我在这儿上班。”司机点了烟,“抽吧,别客气。” 周泽也点了烟,抽了一口,微微皱眉,这烟味,淡得有些不像样子。 “过年也不回去?” “老婆孩子在家,没啥问题,不回去了,想着再挣点钱。”司机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我有四个小孩。” “很厉害。”周泽赞叹道。 “也难啊。”司机砸吧砸吧了嘴,“我婆娘第一胎就是儿子,第二胎也是个小子,我就想着要个女儿,然后第三胎又是个小子,好在第四胎,终于是个闺女了,心满意足了。” “可以。”周泽附和了一声,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给丢出了窗外,这烟淡得,像是在抽纸卷儿。 “我不是什么老思想,也没重男轻女的意思,我就是喜欢孩子,想多要几个孩子,哈哈。”谈起自家孩子,司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老幺的罚款还没交呢,等要上学时,再去交钱把户口办了,对喽,你是开什么店的?” “书店。” “生意咋样?”司机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怎么样。” “也是,这年头网上也能买书了,还有优惠券。”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一起车祸,有交警在那里设置了路障,原本的四车道现在只能走单车道,好在过年的深夜路上的车并不多,所以应该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大过年的车子碰到了,也是够倒霉的。”司机吐出一口烟圈,他说话的口吻很像领导,带着点批判的意味。 周泽身子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更舒服一点的坐姿,问道: “你这车是新买的?” “嗯,我儿子送我的。” 周泽笑笑,“你才多大,你儿子多大了?” “嘿嘿。”司机眼睛眯了眯,“儿子争气,这年头,有志不在年高,有手有脚有脑子,别命里尽犯背字儿,哪里能受的穷呢。” “是这个理儿。”周泽点头同意。 “滴滴…………滴滴…………” 身后有车似乎是着急赶回家,喇叭声按得很频繁,催促着前面车利索点快点过去。 “催催催,催着见鬼呐。” 司机脾气也有些人来疯的意思,将身子再度探出车外对着后面的车骂道。 但后面的几辆车喇叭反而按得更频繁了,像是故意示威一样。 “嘿!” 司机作势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去好好理论理论。 就在这时,前面疏通交通的交警做手势示意这边的车快点通过,司机这才讪讪地坐回来,发动了车子开了过去。 “今儿个生意不好做哦。”司机又开始哀婉起来,“早知道还不如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还行吧。”周泽不置可否,他看见隔壁的面馆生意还可以,大部分竞争对手都休息过年了,哪怕过年这段时间需求量小了一些,但总归比以前,生意还是要多一些的。 尤其是在刚才,周泽打个车打了这么久还没人接单。 “嘿,不好做哟。”司机还是摇摇头,“我也不敢歇,家里孩子的学费,每个月得往家里打钱,平时白天上班,晚上出来开半个晚上的车,这日子,过得挺没劲的,哪怕是这烟,也舍不得抽包好一点的。” 你这个烟……好像是假的。 周泽拿出了自己的烟,抽出一根,在手里把玩着。 “不过也好,现在网络也方便,晚上回到家睡前跟老婆孩子开个视频,也挺好的,能看见他们。”司机脸上露出了舒缓之色。 周泽微微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这个时候,不是很想说话和唠嗑。 但哪怕没有周泽的回馈和反应,司机还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独在异乡为异客,当然孤单。 从孩子的取名字,到孩子的学校,到自己爹妈,到自己村里的风土人情,司机一顿胡侃。 周泽到最后只是将额头靠在车窗上,催促道:“师傅,开快点。” 这司机把车开得太慢了,可能也就是三十迈。 要知道,这里可是高架路。 周泽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故意开慢一些找个人聊聊天,但周泽可没有当知心大姐的兴趣。 “嘿嘿,新车,还没有太熟悉,不敢开太快喽。”司机有些宝贝地摸着方向盘,“这车不值钱,甚至很便宜,但也是我大儿子的心意,我得好好珍惜和宝贝它。 争取用这车拉个几年生意,等我大儿子谈了对象后,给他弄一套房出来,先糊一个是一个了,我也不想大的带小的,这对大的不公平,毕竟决定要生的,是我这个当爹的,只要我还能干活,还能上班,就得咬牙扛着。咱不是没责任心的人,也不会干出管生不管养的事儿。” 周泽微微皱眉, 他觉得有些烦了, 然后他点了一根自己的烟,吸了一口, “师傅,真的,求你再快点。”周泽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而且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去就好了。 “别急嘛小伙子,大过年的,咱也是有缘分不是,用不着催的,我懂,我懂,我可是个老司机…………” 周泽弹了弹烟灰, 不小心没弹出车窗, 有一撮烟灰落在了车门内侧位置。 紧接着, 车门内侧位置被烟灰烫出了一个洞, 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洞, 外面的凉风不住“嗖嗖”从小洞内吹进来。 第二十二章 气愤!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刚听了一个醉汉关于狗的鬼故事,再加上路灯的昏暗,所以看花眼了很正常。 是的,肯定就是这样。 周泽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他知道自己还有些“烂好人”,他改变不了自己,否则白天早就伸出自己的指甲去掐那个小萝莉了。 至于最终结果是自己被小萝莉掐死还是自己依旧被小萝莉掐死, 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就尽量让自己少受一些破事儿影响吧,看到的事儿,能躲就躲,能捂着眼就捂着眼。 反正那条狗已经作弄了那个男人七年,算算年头, 也到七年之痒的时候了; 如果那条狗真要害人,早就害了,至于它下面会怎么折腾,周泽无所谓。 人家女人到自己店铺里,买水赔书,钱给得很爽快,这就是一个善缘,够了。 不过周泽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匪夷所思的东西,还真不少,或许因为以前自己是人,现在自己是鬼吧,圈子不同,看世界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样。 “怎么了?”林医生这个时候也走到店门口。 周泽笑了笑,“我很庆幸自己和蜘蛛侠不一样,没有一个莫名其妙地长辈亲人忽然冒出来对我说: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林医生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道:“我该回去了。” 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了。 “不再坐坐了?” “明天可能还要坐班。”林医生系上自己的围巾。 “可以调的。”周泽说道。 “不方便。” “不愿意?” 林医生微微蹙眉,这是她第一次从周泽身上感知到咄咄逼人的感觉,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媳妇儿。”周泽看着林医生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林医生微微后退了半步,“昨天,你说……” 昨日的周泽,才说要结束,两个人都解脱。 “昨天是昨天。”周泽向前走了半步,“在我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前,我都是你的丈夫,你都是我的媳妇儿,所以,我要你现在,留下来再陪陪我!” 周泽的声音越来越大。 林医生没说话,站在原地。 周泽心中忽然升腾出了一股无名火, 伸出手指捏住林医生的下颚做了一个很轻佻地抬起下巴的动作。 林医生看着她,目光清澈且平静,尤其那鲜红的唇瓣,让人目眩神迷,她很美,真的很美,是那种精致的面容加上气质的极高契合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周泽直接低下头。 林医生手抬起来,似乎准备扇面前男子一巴掌,但手抬起到中途,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在其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你哭什么?” 周泽抬起头,看着林晚秋。 “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觉得愧疚?你以为你哭,就能让我停下来? 我告诉你, 你今天哭也没用,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 你看看你的爹妈,都是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妹妹,平时是怎么看我的! 你再看看你, 你高贵, 你冷艳, 你是女神, 你不食人间烟火! 卧室里,你还和我分床睡! 结婚了,你已经是人妇了,却还假惺惺地在意自己的贞操,也不看看你还配么! 我知道,我就是个煞笔,在你们全家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加煞笔!” 周泽一只手掐住了林医生的脖子,将其推到了柜台旁,然后直接脱去林医生的外套。 “我今天就教教你,告诉你,妻子到底应该怎么做!” “徐乐……”林医生没有反抗,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你这个……混蛋……” “呵呵。”周泽笑了笑,浑不在意,然后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林医生压在了柜台上。 但就在此时,周泽忽然停住了动作,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在自己面前,林医生躺在柜台上,而周泽自己 不,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医生还躺在柜台上,她依旧睁着眼,她依旧没有反抗。 她对徐乐有愧疚,她是一个很独立也很坚强的女人,但她的社会存在环境以及她自小接受的家庭教育,让她一直很矛盾。 父母以死相逼,盼望孙子辈早早出来,让她不得不答应和徐乐结婚,她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心里有着其他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已经在半年前的车祸里离世,哪怕那个男人可能早就忘记了自己,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她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在实习结束后的几年里,一直在偷偷地关注着他。 用句中学生课本上常用的批判风格来描述:就是林医生在生活中对封建礼法选择了屈服,却又不甘心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心中,还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抵触。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林晚秋依旧没有反抗,在刚才任由周泽施为的原因;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反抗,周泽是自己的丈夫,她从结婚后的行为,自己也清楚,是对不起丈夫对不起这段婚姻的。 不接受,不同意, 但不反抗。 “穿上衣服,给我把衣服穿好!” 周泽对着还躺在柜台上的林晚秋吼道。 林晚秋愣了一下,站直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在刚才,她都已经认命了。 “老子还没来得及对你怎么样呢,你别一副刚被强、、、暴的样子,给老子穿上衣服, 现在, 立刻, 马上, 然后滚!” 林医生默默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角,她面无表情,等到一切收拾好后,她给周泽重新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柜台上,随即看都不看周泽,直接走出了书店。 周泽颓然地坐到了地上,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继续下去。 明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对,似乎,这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 他刚刚准备, 她也同意了, 但刚刚那一幕,和自己所想要的,完全不同。 周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吐出了热水,这水,滚烫,没有加丝毫的凉水中和。 丢下了杯子,任凭水打湿了地面,周泽环视四周,回忆着自己刚刚的举措,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语。 拳头,握紧后再度松开,然而又很快再度握紧。 他来到了卫生间,打开洗脸池的水龙头,直接将自己的头放在水龙头下冲刷着。 他需要冷静,需要平静下来, 不光是平息自己,还有自己心中的那团。 冬日的凉水冲刷,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周泽抬起头,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阵眩晕。 他看着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周泽双手死死地抓着洗脸池瓷砖边缘,不停地喘息着,紧接着,他又慢慢抬起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是你! “是你这该死的王八蛋,是你这个窝囊废! 你在影响我,你企图操控我, 你这个垃圾,杂碎,杂种!” 周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痛骂着, 是的, 这不是他,刚刚他的表现也太异常了,那种无名而起的燥火,那种没理由的浑噩,那种莫名其妙地冲动, 绝不仅仅是血气方刚那么简单。 就在刚才,就在那时候, 有一个自己原本以为早就下了地狱,早就不存于世上的家伙, 他影响了自己。 他没走, 他还躲藏在自己身边, 甚至, 他就躲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窝囊,他软弱,他在生前受尽白眼,不敢反抗,也没胆气去抬起头,但是在死后,他蜷曲在一个角落里,却想着借助他人的手,去以最简单粗暴地方式报复自己的妻子! 借助另一个人的力量,去报复自己的妻子。 “我以前还很同情你,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你。”周泽喃喃自语,“现在我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把你之前的日子过成那样,只能说是你活该!” “啪!” 周泽举起自己的拳头,直接打在了镜子上。 镜子破裂, 周泽的手掌也血流如注,鲜血开始滴落进洗脸池之中。 残缺的镜片上, 依旧倒映出周泽的面容, 不, 是徐乐的面容。 周泽站在那里没有动, 镜子里的人也没有动, 但就在下一刻, 镜子里的人眼里出现了一抹阴毒的光彩,同时开口道: “哟,被你发现了。” 第二十四章 这是个什么人 从别墅区出来,周泽没急着打车,而是打算一个人在夜晚的路上走走。 王轲说自己这边问题不大,只需要切断徐乐以前的关系网就可以了,当然了,现在其实已经相当于切断了。 自己对林医生那样,想来最近一段时间林医生不会再搭理自己,至于岳父岳母家,自己也好几天不回去了。 唯一难办的可能还是自己的书店,毕竟开书店的钱,还是丈人家给的。 先且这么着吧,这段时间,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前面有一座天桥,周泽走了上去,在一层台阶上坐下来,拿出手机,随意地翻了翻。 无巧不巧地,周泽点开了那一款直播软件,徐乐生前关注了很多游戏和颜值区主播,但周泽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往下拉,周泽看见上次看的那个老道主播依旧没开播。 这么久都不开播了,估计是真的不播了吧。 主播行业看似很轻松,坐在家里赚钱,但压力也很大,别说一两个月不开播了,就是几天不开播可能也就成了明日黄花。 不过也就在此时,周泽发现自己账户里有一条未读消息,点开来,发现居然是老道私聊自己的消息,是前天发来的。 “贫道来通城了,亲,出来聚聚?” 下面还附着老道的电话。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除了留言还有许多爱心的小表情,随即周泽翻了一下徐乐这个账户的信息资料。 女号, 而且地址就是通城。 徐乐以前应该也尝试开过直播,所以还有自己的直播间,但人气惨淡得很。 周泽终于弄清楚这种异样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老道这个消息,分明带着艹粉的意思,因为一些事儿来到了通城,找寻了一下自己在通城的粉丝,广撒网,捞一把。 周泽对这个老道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位曾在老道视频里出现过的喝粥很困难的年轻男子。 不过,周泽还是回复了一个消息,是自己的号码。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周泽准备离开了,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冰柜了。 不过,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拿起电话,来电显示是蓉城的号码。 周泽接了电话。 “喂,施主,您在哪里啊!” 老道的嗓门很大,像是对着手机喇叭吼一样,周围好像还有火车的声音。 “你在哪里?”周泽问道。 那个老道是不是很闲,他不是粉丝很多么,怎么次次回自己的信息这么快? 难道真是女粉丝的牌子确实很吸引人? “咦…………”老道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打算约的粉丝,竟然是男的! 一个大、、、吊萌妹! 伤心, 失落, 黯然! 但老道还是马上换了一个口吻,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大兄弟,我饿啊,求三五瓶,给口吃的吧!” ……………… 打车过去,周泽是在一处铁路桥下的疙瘩处找到的老道,老道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发散乱,脸上还有些许的淤青,一副活脱脱的难民形象,他之前躺在下面的塑料板上。 附近街上有一家“龙潭家常菜”,周泽给他点了两碗面再炒了一盘宫保鸡丁和一盘小杂鱼,老道吃得风生水起。 “兄弟,你真够意思!”老道吃下了一碗面,终于开始放慢速度了,然后对老板说要温一壶黄酒,随即歉然地对周泽笑笑,他兜里没几个钱了,这顿饭最后肯定是周泽请。 “您老怎么混成这样了?”周泽面前放着一杯水,桌上的菜,他一口没动。 “唉,别提了。”老道喝了一口面汤,砸吧砸吧了嘴,“这阵子时运不济呗,本来我是跟着一个剧组来通城取景的。” “转行了?” “算是吧,这阵子不想直播了。”老道叹了口气,“人呐,总得有些梦想不是?” “也是。”周泽点点头。 “贫道以后的梦想,就是能出演一部《僵尸先生》,不管是三四五还是六七八。”谈到梦想,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在剧组混成这样?”周泽有些好奇道。 “嘿嘿,本来我在剧组也算是个小配角的,但谁晓得造化弄人呢。” 酒上来了, 老道先给周泽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眼睛眯起来: “啧啧啧,美滴很,美滴很。” 周泽拿起白开水,又喝了一口。 “副导演不是个东西,想潜规则人家小女演员,那女娃子估计都没十八岁,唉,女娃子哭,不愿意; 老道我正好碰到了,上去把那个副导演给打了一顿。” 老道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赚钱是赚钱,出名是出名,但咱无论做啥事儿,都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对不? 哥们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周泽应了一声,“所以你就被开除了?” “没呢,他没敢拿这个说事儿。”老道咧着嘴继续笑着,“贫道揍了他,知道的人不少,他不敢这样对付我,不然他自己名声就彻底臭了。” “然后?” “然后,然后就是那晚被我救下来的小女演员隔天晚上自己主动走进了副导演的房门,一晚上没出来。” 老道说这些话时,有些唏嘘,“都是可怜人,都是不容易的人。” “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那个小女演员说我吃她豆腐,非礼她,副导演没出面,大导演把我开出剧组了。”老道还是在继续笑着,只不过,他的笑容里,有些苦涩。 “喝酒吧。”周泽说道。 “来,走一个!”老道端起酒杯,见周泽拿着的是白开水,当即道:“看不起哥哥不是?咱走一杯酒,今儿个哥哥落难了,承蒙兄弟照顾,山水有相逢,以后总有一天哥哥手里有钱了,会照应回来的。” 周泽摇摇头,“我酒精过敏。” “那行吧,以茶代酒!” 二人碰了一杯,老道一饮而尽。 人生委屈,蹉跎,愤懑、不平等种种, 尽在一杯酒里。 “你没钱了?”周泽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问。 “嗯。”老道说完后面露期待,期待着周泽借点钱给他,他之前本还留有一些钱的,但都在月初资助出去了,然而现在的工作又被开了,所以才忽然变得拮据起来。 “哦。”周泽点点头。 “…………”老道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的聊天方式让他产生了些许熟悉感。 卧槽 ,你“哦”一声, 还问我有没有钱干嘛? 周泽起身,去结了账,然后准备离开了,请老道吃顿饭,纯粹是因为周泽今晚也有些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本来可以回去找许清朗的,但许清朗今晚关门早,卷帘门都拉上了,也就找不到了。 现在,他累了,想回去休息。 “哥们儿,你是开书店的?”老道问道。 “嗯。” “开书店不赚钱吧?”老道手掌摊开,指尖掐来掐去,像是在运算。 “嗯。” “贫道觉得,其实还是开冥店赚钱。”老道见周泽似乎对他的“推算”不怎么感兴趣,得嘞,眼前这位是生在红旗下根本不鸟封建迷信的主儿,老道也就收了心思。 “冥店?”周泽摇摇头,“不想开。” 他自己就是个鬼,开什么冥店啊。 “实不相瞒,老道之前在蓉城,就是开冥店的。”老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是冥钞,“哥们儿,谢谢你今天这顿饭,哥哥我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一叠冥钞,你先拿着,别急着骂我,这钱当然花不出去,但它上面有阴德,你就带在身上,别怕晦气,能给你带来些好运的。” 周泽没伸手去拿钱, 谁脑子抽了才去拿一叠冥钞放身上。 “兄弟,别不信。”老道见周泽不要,有些急了,直接撸开自己的道袍,指了指自己右胸口位置的伤口道:“当初就是一沓冥钞,救了我的命啊。” “行行行,我收下了。” 周泽懒得看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袒胸露乳,只得伸手将冥钞收下。 “我记得看你视频,冥店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喝粥很困难。”周泽问道。 “哦,他啊,他是我请的一个员工,懒死了,整天只知道晒太阳,啥事儿都不干,我天天骂他,说你这么懒不行啊,年纪轻轻的。” “哦,他是有厌食症么?”周泽问道。 “算是吧。”说到那个人,老道有些失落,“怎么,他很帅么?”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亲切。” “亲切个鬼哦。”老道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你跟鬼亲切,你莫不是也是一个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贫道啦!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店外,周泽分给老道一根烟,隔壁有家超市还开着,门口摆着小水果摊。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老道嘿嘿地开玩笑。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以为周泽有点out没听懂自己这个梗,想想有些无趣,这个书店老板,应该是个书呆子。 周泽也没开口解释。 实际上,“我去买几个橘子,你且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是出自朱自清《背影》里父亲对儿子说的话, 而周泽所说的,则是《骆驼祥子》里,爷爷对孙子说的话。 最后,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我走了,你保重。” 老道刚准备开口说什么, 忽然捂住自己的裤裆, 然后一股毛发烤焦的味道传出来, “娘咧,烫死贫道咧!” 第二十六章 特殊的日子 根据江海晚报(通城当地报纸)报道,在这次电影院火灾之中,有七人在火灾中丧生,三十多人受不同程度的伤。 一周过去了,电影院已经被关闭,想要再重新开启短时内是不可能了,甚至很可能这家影院就此被放弃,原本开在这里就是亏本的了,自然会不再大张旗鼓地重开。 这样一来,这家商业中心群基本就宣布彻底死亡了。 这阵子,周泽没去再和林医生联系,双方都保持了一种互不干扰的默契,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倒是岳父岳母打过几次电话,质问周泽为什么不回家胆儿肥了云云。 周泽后来干脆把他们的电话给拉黑了。 现在很头痛的是,开这家书店的钱是岳父家出的,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只是周泽还是没能想好用什么方法去赚点钱,好让自己重新开一家店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 只能说,徐乐给自己留下的基本盘,太差了。 倒是有好几家媒体联系过自己,希望能采访周泽这次见义勇为的义举,宣扬一下新时代的正能量,周泽都选择了拒绝。 他对出这个名没什么兴趣,俗话说树大招风,自己这个身份和角色,真把自己弄成什么名人,反而会存在更多不可控的危险。 这一周,生意做得平平淡淡,每日的销售额不足一百,房租水电费的成本都不够,周泽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隔壁许清朗,已经一周没开门了。 周泽请了一个无良开锁师傅帮忙把锁给打开,进去找了一遍,没找到酸梅汁儿这类的东西,里屋的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是整洁。 很无奈, 一个拥有二十几套房而且长得很漂亮的男人, 如果他忽然有一天看破红尘打算去追寻个风儿潇潇洒洒, 你还真的很难找得着他。 也因此,周泽这一周过得都挺苦逼。 辣椒油, 老陈醋, 老抽, 高浓度橙汁儿等等方法都试用过了,虽然能让自己吃下去一些饭食,但都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比许清朗家祖传的酸梅汁儿效果差远了。 入夜,周泽就一个人蹲在书店门口,嘴里叼着一根烟,目光不时瞥一眼隔壁,颇有一种人生何处话凄凉的感觉。 店前面的马路边,有四五个宝塔香正在燃烧,是商场那边的人弄的,按照习俗今儿个迎财神,哪怕明知财神爷也很难救回这个商场了,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偶尔周泽还会看看自己身后或者看看自己面前的玻璃, 那个黑色西装男子的厉鬼正在不断地完善,今晚是他的头七,应该能差不多了。 厉鬼化形,本就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概率,再者,普通的厉鬼至多让你走路摔个跤吃饭咬一下舌头之类的,能让你生一场小病挂两天水都算是了不得的厉鬼手段了。 类似电影里的那种厉鬼横行无忌到处杀人的事儿,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发生,否则这个阳间也早就乱套了。 就连已经借尸还魂的周泽都已经如此低调着, 那些连肉身都没有的渣渣安敢出来乱装逼? 这一周,没事儿时周泽就看看书,发发呆,修修指甲,顺带看看身后的那只厉鬼是不是又变得清晰了一些。 颇有一种……养成的感觉,体会了一把父爱如山。 爸爸爱你, 爸爸等你长大。 周泽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后那位的情绪,他最大的恨意不是对着失火的原因,而是对准着自己,他怨毒,他愤怒,他期待,他等待, 或许, 在他看来今晚他头七之日,就是他复仇的时刻。 因缺思婷, 周泽抖了抖烟灰,等着他成形之后,周泽会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救人的事儿,周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也不觉得西装男恨自己有什么错。 以前,周泽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事,一个人溺水了,有人下去救,结果救人的人被溺水的人给死死攥住,然后一起淹死了。 一般来说,下水救人,你得从背后抱着他去进行营救,如果从正前方上去救人,很容易被溺水的人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 当然了,理解能理解, 但理解不会成为周泽容许西装男子今晚十二点在自己书店放肆的理由。 白天时,周泽点了一份外卖,跟新的外卖小哥聊了几句,得知上次那位救人的外卖小哥最近火了,不光出席各种领奖活动,还被公司内部表扬奖励,现在有一个绰号——“最帅快递小哥”。现在他还在送外卖,是一边直播一边送外卖,人气很高。 一边灌着老陈醋一边吃着饭的周泽随手刷了一下微博,在热搜那一栏里居然有那位外卖小哥。 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周的时间,从一开始的处理和总结,到现在的正能量开发和弘扬,正是处于一个话题度最热也最高的时候,这件事的影响力不光是在通城,在全国都传播开了。 晚上十一点,周泽一边看着西装男子慢慢地变得更加凝实一边看着电影,电影名字叫《魔警》,是最近很出名的林超贤导演前些年的作品,吴彦祖和张家辉主演。 书店门被推开,穿着外卖服的外卖小哥一边举着自拍杆一边走了进来。 “这是我常来的一家书店,我每天忙碌送完外卖之后都会来这家店看看书,也不是为了什么学问,只是单纯地喜欢看书。” 说完,外卖小哥从书架里取下了一本温铁军的《八次危机》。 这本书讲的是中国近代历次经济危机,外卖小哥将书摊开,自己坐在了塑料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泽记得上次他来时,把《斗破苍穹》看了两部。 “好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我想安静地看会儿书,大家也早点休息吧,谢谢大家一天的陪伴。”外卖小哥对着手机屏幕鞠躬。 手机屏幕里一堆办卡和飞机以及火箭刷了出来,人气确实高得可怕。 关了手机,外卖小哥将手中的《八次危机》合上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周泽,道: “老板,一起出去搞顿夜宵,我请客。” 周泽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屏幕。 “在看什么?”外卖小哥靠近了过来,看了屏幕后笑道:“这电影我看过,《魔警》是吧。” “嗯。”周泽点点头,同时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啊。 身后的那位宝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没有记者采访你?”外卖小哥问道。 周泽摇摇头。 “其实应该接受采访的,这样你书店生意也能好很多。” “我喜欢安静。”周泽言不由衷地装了一个逼。 钱重要,命更重要。 “这电影之后再看吧。”外卖小哥似乎对周泽很投缘,毕竟是当初一起冲入火场救人的同伴, 有些, 惺惺相惜吧。 “你知道么,《魔警》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原本现实的主角好像叫徐步高。”周泽开口道。 “嘿,这个还真不晓得。”外卖小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看个电影而已,谁去关注这个啊。” “嗯,也对。”周泽关闭了电脑,伸了个懒腰,“这么晚了,你想吃什么?” “随便呗。” “那我点份外卖吧。” “不,出去吃,我请客,外卖有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啊,一些店的后厨,根本没法看,还有一些商家连实体店都没有,就租个破房子自己搞,啧啧,反正我是不敢吃的。” “原来如此。”周泽点点头,“对了,你知道徐步高是怎么回事儿么?”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么?” “杀了自己同僚,吞了钱,然后潇潇洒洒起来,还参加过电视节目,喜欢出风头,出名。”周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享受上镜的感觉。” 外卖小哥沉默了一会儿,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老板,你到底去不去吃夜宵?” “不想去呢,你也不看看我店门口多少个宝塔香,熏了我一天了,什么胃口都熏没了。” 宝塔香就是那种比普通人还高的大香烛,层层叠叠像是宝塔一样,很粗壮,且能燃烧很久。 “呵呵,你这店里可根本就没味道啊。”外卖小哥指了指周泽书店上面的中央空调,“这边,应该是空气净化器吧?” “嗯,和空调一起装的,而且书店里我习惯喷一些清香剂,毕竟要营造出一个读书的氛围不是,不提供咖啡也没糕点,只能提供点好闻的味道了。” “所以,老板你还是不给我这个面子啊。”外卖小哥故意装作生气道,“咱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周泽抬起手,好奇道:“所以,我一直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我根本一点味道就没闻到,在我的店里,你想闻到外面的其他味道也很难,几乎不可能,那天,你是怎么闻到着火的味道的?”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但也没当一回事儿,道:“我鼻子打小就好,我奶奶说我是狗鼻子,小时候找家里藏的零嘴,可准了。” “你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么?”周泽又问道。 “什么日子?” “头七。” “头七?” “对,火灾中死去的那七个人的……头七!” 第二十七章 派对 外卖小哥站在原地,隔着柜台,看着坐在后面的周泽。 “别怕,店里没装摄像头,我这里也没录音笔。”周泽伸了个懒腰,“当然,我这么说你肯定是不信的,啧,随你吧。”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卖小哥很冷静。 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肯定很冷静。 警方到现在还没具体锁定纵火者,这就是他的本事,当然,在这里是贬义词。 “我很笃定那把火,就是你放的。”周泽摊了摊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根本就不需要辩驳的事实。 “你喝醉了。”外卖小哥说道。 “没醉。” 周泽笑了笑。 “就凭这个,你说火是我放的?你比警察还厉害?”外卖小哥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绷了,但他依然在克制着。 “嘶……我当然没警察厉害,但我不瞎。至于我说根据那个就认为你是纵火者,对不起,还真不是。 我只是先确认你是纵火者后,反推出的一个证据,体验一把柯南的感觉。” 周泽伸手指了指外卖小哥身后, 外卖小哥马上转过头,他以为那里站着警察,但什么人都没有,也没有警笛声。 在这个几乎废死的商场,又是在深夜,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他们,都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周泽说道。 “谁?”外卖小哥皱了皱眉。 “死在电影院里的六个人啊,他们跟着你进来了,然后我一看,就‘哦’了,凶手就是你了,明摆的事儿嘛。 除了我身后站着的那个逗比一门心思地恨我, 你总不能说另外六个遇害人都认错了凶手了吧?”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外卖小哥。 “装神弄鬼!”外卖小哥几乎开始咆哮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压力在越来越大,脸上也开始有冷汗流出。 “别紧张,他们害不了你的。” 周泽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小盒子米饭,还有一些咸菜。 在周泽视线之中,有六个人都坐在塑料板凳上,男女都有,其中两个是老者。 他们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看着书,很安静,一点都不吵闹。 每个人面前周泽都放了一碗米饭,米饭上盖着咸菜,一次性筷子直插在米饭上竖立起来。 随后,周泽又拿出一瓶价格10元不到的白酒,用饮水机那里的塑料杯倒酒,一人面前放上了一杯。 “哥几个,我也不容易,这书店开着一直亏本,只能用这些招待大家了,别怪我小气哈,你们是死了,但我还得继续活着。 反正你们家人也会给你们供奉,也不差我这里的一点儿,对吧?” 周泽弯下腰,像是平时招呼客人那样说着话。 嗯,后面那个脑子有坑的逗比,周泽可没好心眼儿到给他也留一份。 “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吧!”外卖小哥憋不住了,“呵,我真该给你录下来,传到网上去,让水友们一起看看你这个德性!” “你敢么?”周泽侧过身,“说得像是你真敢一样,你才直播几天,五五都倒了。” 是的,警察现在没找到纵火者有许多原因,但如果让警方有了重点怀疑对象追查下去,纵火者就很难隐藏得下去了。 “我要走了,你脑子有问题。” 外卖小哥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他能将自己的人气成功地转化到直播上面,同时还能获得巨大收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英雄”,还有他自己的营销方案。 他很接地气,同时原本的形象设定很好,在这个基础上,直播送外卖,本来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儿却也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他清楚,他慌了,他也乱了,所以,他想要离开,逃离这个书店。 他后悔今天来到这里,非常非常地后悔。 周泽没去拦截他,只是,当外卖小哥伸手准备推开书店的门时, 周泽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道: “零点了。” “咚!” 书店里没有挂钟,但是在此时,外卖小哥却仿佛听到了钟声在敲响。 他用力地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怒了,看了一下门锁那边,门没锁,而且也没什么东西阻拦着,但门就是打不开。 外卖小哥开始发了疯一样踹门,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他看不见的是, 原本坐在那里看书的六个人, 全都缓缓地站了起来, 头七回魂夜,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来到了这里,跟着自己的仇人, 而眼下, 他们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仇人, 一个明明纵火杀了他们,却成了英雄的家伙。 “我叫你不救我!” 一声低吼声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恰巧在此时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而后猛地转身,右手五指指甲瞬间长长,通透的黑色散发着异样的光泽,一缕缕黑气在指尖环绕,带来慑人的气息。 与此同时,周泽眼眸之中也有黑雾翻滚。 “嘶嘶嘶…………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好不容易化作厉鬼的黑西服男子被周泽的手直接抓住了肩膀,而后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周泽指尖的黑气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小刀不停地刺穿他的身躯,一缕缕青烟自黑西服男子天灵盖位置向上升腾。 “我理解你,但你让我很恶心。” 周泽沉声道, “所以,你还是拜拜吧。” 周泽手指再度发力, 黑西服男子一边哀嚎一边露出了恳求之色,他希望周泽放自己一马,他已经化作厉鬼了,一旦再次“死亡”就是魂飞魄散,连进入地狱的机会都没有。 但周泽没有放手, 目光保持着冰冷。 一直等到黑西服男子的身体彻底融化和挥发干净后, 他才收回了自己手掌,在自己掌心位置,隐约看见些许灰烬。 “呼……” 周泽吹了一口掌心,然后拍了拍手。 转过身时,周泽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导致书店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又或者, 这只是巧合的一种。 之前那六位进来后只是安静看书的顾客,眼下身上都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这是要化厉鬼复仇的趋势。 而那位外卖小哥还在不停地对着墙壁不停地用自己的拳头去砸用自己的脚去踹。 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可能说的就是眼前的画面吧。 这六个遇难者,当初也是在滚滚浓烟和大火之中惊慌失措,不知所以,最后没能逃出去,惨死其中。 “诸位,给我一个面子吧,你们别急着变厉鬼。” 周泽来到人群之中,对着这六个人抬手示意道。 “来,放松点,都给哥笑一个?” 周泽想要缓和气氛,一旦化作厉鬼,就不入轮回了,复仇之后,彻底失去执念后,就只能随风消散。 这是最凄惨的结局。 周泽觉得,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纵火者已经害得你们死了,和自己的亲人家人阴阳两隔,你们的孩子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你们的父母失去了孩子, 没必要同样因为这个凶手再将自己推入更可怕的深渊了。 只是,周泽的话语没起丝毫作用, 这六个人面色依旧冷冰冰的,而且身上的黑雾正在越来越浓郁,眼角和唇边都开始分出黑色的纹路。 快要变成那个逗比黑衣男刚刚冲向自己时的形象了。 “既然你们不给哥笑,那哥给你们笑一个?” 周泽挤出了很难看的笑容。 完了, 造孽了, 挽救不回来了。 周泽清楚,让自己把这些厉鬼都打得魂飞魄散,很容易,就比如那个已经跟在自己身边一周的逗比,好不容易cd结束准备放大招了就被自己一巴掌拍死了。 但让自己把这些鬼给超度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且周泽本身就是鬼,也不方便做这个事儿,就像是让张飞去绣花一样。 “幽冥有路,黄泉可渡!” 一道厉喝声自屋外传出,紧接着,书店门被人推开,许清朗走入其中,手持一个小瓷碗,碗中有米粒,同时插着三根清香。 “起!” 三根清香快速燃烧, 同时,碗中的米粒也从晶莹的白色变成了黑色,而那六个人身上的黑雾则在此时开始变淡,最后,他们的面容开始从一开始的冰冷肃杀转变成祥和宁静。 六个人,都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在自己的碗筷面前。 “许清朗!”周泽指着许清朗喊道, 很激动, 真的很激动, 比看见出浴的林医生都激动, 想想看这一周,自己到底是如何困难地进食的, 能不激动么! 至于许清朗刚刚的表现,周泽并不奇怪,其实大家之前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许清朗白了一眼周泽,刹那间,风情万种,像是山上的杜鹃都绽放了, 但同时没好气地道: “你在这里搞春节午夜派对么?” “我也不想的。”周泽将事情对许清朗简单地说了一下。 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对这六个人拱手作揖道: “诸位,头七回魂夜,还是回去看看自己亲人吧,他们应该也在家里等你们,这里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六个人闻言,都默默地穿过玻璃离开了。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着那个装着“黑米饭”的碗, “这玩意儿怎么对我没影响?” 许清朗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暴起跟周泽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哼道: “你不一样。” 他还生气,还对周泽有意见,还不平衡,但因为他的容貌气质以及嗓音,使得这句“你不一样”,带着浓浓的深闺怨念。 紧接着, 许清朗看向了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吓晕过去的外卖小哥,“他怎么处理?” 说着,许清朗做出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 周泽摇摇头, 道: “还是上交给国家吧。” 第三十六章 我是! “看来,不需要我穿给你看了。” 林医生确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但却并非是古代那种丈夫纳妾都不敢多哔哔生怕落得一个善妒名声的女人。 她有着自己的妥协,同时,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可以强迫自己接受周泽上次对自己的侵犯,也可以强迫自己在“徐乐”(周泽)变得越来越自主和强势的前提下慢慢地去接受, 但是她无法接受周泽去谈婚外恋,这是她的底线。 她很生气, 非常非常地生气, 甚至想要转身一走了之。 眼下,林医生之所以没走,是在等周泽的回应,无论如何,周泽应该给出一个态度,自己和他之间的事情,也就可以做一个解脱了。 哪怕回去要面对母亲的指责,面对父亲对她婚姻辱没门庭的愤怒,她也依旧认了。 然而,周泽没有回应。 没有解释, 似乎就是默认了。 林医生眼眸里的神采当即暗淡了下来, 连解释都不需要解释了么? 事实上,林医生是误会周泽了,周泽眼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有去注意到林医生的感受。 在周泽的视角上,简直有种吓得后背汗毛都炸起来的感觉。 这具女尸, 居然活了! 而且不像是白天只是下来喝口水那么简单,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走到自己面前,与自己说话,与自己互动! 再联想白天自己为了让她“苏醒”过所在她身上进行的“指尖漫游”, 周泽心里当即就有一种赶紧冲出店铺,有多远逃多远的想法。 现在可以解释许清朗为什么会傻乎乎地坐在那里把书拿倒着在那里看书了,他压根是不敢动!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好。”女尸嘴角含笑,在和周泽打完招呼,类似韩国日本女人丈夫下班回家站在玄关门口道“您回来啦”之后,她故意以一种玩味的目光看向林晚秋。 “你好。”林医生冷冰冰地回应。 周泽在此时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将许清朗提了一下,许清朗被迫站起来。 “晚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兼邻居隔壁面馆老板有二十几套拆迁房的许清朗!” “你好。”许清朗对林晚秋说道,但目光一直盯着身边的女尸。 他当真是娇滴滴得一塌糊涂,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鹌鹑。 “你好。”林晚秋。 “这位……”周泽指了指女尸,“是许清朗的爱人。” “对……什么?”许清朗愣住了,但在下一刻,周泽手略微用力,许清朗身子一个踉跄,直接靠到了女尸身上去。 “对,这是我爱人,她姓白,叫白素z……白素素。“许清朗看着林晚秋,同时一只手故作很亲昵地搭在了女尸的肩膀上。 刹那间, 和昨晚一样冰凉的感觉直接刺激到了他的灵魂, “啊……噢噢噢噢……呼呼呼……唔…………” 许清朗连续打了几个寒颤之后把手松开,道:“哈哈,媳妇儿,你身上好软啊,我好喜欢摸啊, 哈哈哈哈哈!” “你们继续,晚秋,你先出来一下,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说着,周泽直接牵起了林晚秋的手,不管她是否愿意直接将林晚秋拉出了书店。 “哎呀,徐乐啊,我忽然也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比如我房子太多,想分你一套房的这件事。” 许清朗一边挥手一边作势要跟着周泽一起走出去, 女尸就站在边上没动,端庄娴静。 然而,许清朗只感觉一股可怕的寒意直接在自己脖子边环绕,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外走一步就会被瞬间撕裂。 许清朗很明智地选择停下了脚步,然后打了个哈哈: “媳妇儿别生气哈,房子怎么可能送人呢,咱等国家放开到二十胎后咱都给孩子们继承,到时候你也能拿个英雄母亲的勋章。” 许清朗面色发苦,重新坐回了塑料板凳上。 周泽拉着林医生的手走出了书屋,一直走到路边林医生停车的位置。 “有什么事,说吧。”林医生问道。 “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晚上别吃夜宵了。” 说完,周泽就把林医生推向了车那边, “赶紧开车回去,晚上没事做跑跑步跳跳绳啥的。” “到底是怎么了?”林医生抓住准备转身回书店的周泽。 “别管,你赶紧给我走。”周泽催促道。 林医生没再说什么,坐进了自己车里,发动了车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泽,车子开走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然后在路边蹲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老实说,他不想回书店了,而且理智告诉他,跟着林医生一起走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没办法,女尸是自己从那块地儿给挖出来的。 周泽没圣母心态,他其实很怕麻烦,但不管如何,哪怕不去看自己现在临时鬼差的身份,就是说如果让女尸真的在通城在自己家乡肆意妄为搞出些什么事儿出来,他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至于还在书店的许清朗, 哦, 许清朗还在书店啊,差点忘了。 还是贱啊, 都死了, 还是贱啊。 吐出一口烟圈,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紧接着,周泽径直走向了书店。 推开书店门时,周泽眼眸中黑色的光芒开始流转,同时,指甲生长出来。 “您又回来啦。” 女尸依旧站在那里,姿态美好,但眼眸中的戏谑之色,比之前林医生在的时候,更加地清晰。 “给我滚回二楼乖乖躺好。” 周泽伸手指着女尸呵斥道,不管打过打不过,把逼先装了总是不亏的。 “你们是喜欢杜蕾丝还是杰时帮,我那儿都有,我去给你们拿。” 许清朗说着又要站起身往外走。 他很后悔, 自己应该白天就搬家的,干嘛还要继续逗留在这里。 然而,女尸却直接伸出手抓向了许清朗。 许清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娇喝:“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一枚铜镜出现在了许清朗手中,指向了女尸。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铜镜炸裂,许清朗整个人被扫飞了出去,撞在了书店墙壁上。 女尸之威, 恐怖如斯! 周泽直接冲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打架,而且,他心里也没底。 然而,女尸的目光却特意盯了一下周泽的双手,而后开始了后退,根本不敢向前一步。 “咳咳…………”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撑着腰,他原本以为周泽也会像自己一样被横扫过来,但却看见周泽把女尸不停地往后逼,当下心里就不平衡了, “艹,不带放水的啊!” 终于,女尸被逼退到了墙壁位置,但在下一刻,她终于怒了,主动地扑向了周泽。 周泽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前一抓。 “哗啦…………” 一声脆响, 女尸被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墙壁位置都凹陷了一些。 滚落在地上的女尸胸口位置的白色裙子被撕裂了开来,若非里面穿着亵衣,早就完全走光了。 “日,这么猛!”许清朗在旁边目瞪口呆。 同时,一想到当初的自己原本还计划过对周泽用强逼问出周泽能借尸还魂的秘密,当即一阵后怕。 自己这个邻居,是真的没动过手,许清朗清楚,之前周泽对女尸的畏惧和忌惮绝对不是装的, 原因很简单, 这个邻居,自己都不懂自己居然这么能打! 的确,周泽是不会打架的。 小时候在孤儿院成长,那家孤儿院很干净,孩子间的关系也很好,懂得互相体贴和鼓励,长大后当了医生,是救人的工作,平时工作之余也没有打拳或者练习自由搏击的兴趣。 也因此, 周泽现在真的要打架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丑。 因为女鬼怕的是他的指甲,所以周泽打架时,像是泼妇互相拿指甲抓脸一样,丝毫没有鬼差风范。 比小萝莉嘴巴一张,沉吟一声:“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b格,差得太多太多。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能有效就可以了。 对于之前抱着被女尸撕裂的心情走回来的周泽来说,眼下的局面,真的很美好了。 “啊!” 女尸再度被抽飞出去,每次一靠近周泽的指甲,指甲上的黑气就会瞬间刺入自己身体从而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创伤。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手中出现了两张符纸,一起贴在了地上,一时间,书店里的寒意似乎也因此清减了一些,而每次女尸落地时,符纸总是一颤,女尸身下就是一烫,仿佛有一团火正在燃烧。 女尸目光一横,她不敢再去面对周泽了,只能选择从侧面穿透过去,她的速度很快,企图直接撞碎书店门的玻璃逃出去。 然而,周泽现在却越来越进入了状态。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哼哼? 从小时候的港片到之后的武侠片修真片,大概的门门道道大家也都见得多了。 周泽双手一横,漆黑的眼眸看向了大门位置。 当女尸企图撞碎玻璃门出去时,玻璃门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道黑光,仿佛是指甲在上面刮出来的痕迹。 女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重重地弹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周泽缓步上前,同时也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然而,被重新“抓”回来的女尸却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一只手指着周泽,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 “嘤嘤嘤嘤嘤…………” “老子打死你这嘤嘤怪!” 许清朗手中又掏出了一张符纸。 女尸却开始指着周泽,极其委屈地哭泣道: “你摸了人家,还打人家,你不是人!” 周泽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刚刚给自己和许清朗带来极大压力和震慑力的女尸居然一下子这般作态,确实有一种画风崩塌的感觉。 但周泽还是很认真地沉声道: “我是鬼。” ———————— s:求推荐票,都砸来吧,龙刚发现咱的新书榜第一被人爆了, 那就,再爆回来吧。 第三十八章 说 “来,尝一尝,新版的酸妹汁。” 许清朗将一个杯子放在了周泽柜台上,这杯酸梅汁看起来色泽比以前的要更醇厚一些,拿在手中晃了晃,像是拿着一杯酒一样。 “有什么不同?”周泽没喝,先问道。 “味道更厚重,有点像是老黄酒,劲头在后头,能让你吃饭时不用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了,提高了你的生活幸福指数。” “呵,奸、、、情。” 边上在整理书架的女尸酸了一声。 周泽抿了一口,和之前喝的酸梅汁不同,这次有些甘冽,入口回甘,味道,很不错。 然而,这似乎不是自己要的那种感觉。 只是,刚刚品味了没多久,周泽就感到自己肠胃一阵酸绞。 “嘶…………” 身体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栗起来。 那种回味的酸, 好霸道。 十指微微地弯曲,然后再缓缓地张开,周泽点点头,很满意。 “你有心了。”周泽说道。 “客气了。”许清朗微微一笑,“我打算拿这个当我的招牌配菜的一款,只可惜,喜欢这种口味的人应该比较少。” “嗯。”这一点,周泽同意。 “吱呀。” 书店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学生,学生人数不少,有七八个,看起来都是“乖乖党”。 “老板,wifi多少?”一个女生开口问道。 周泽伸手指了指墙壁,上面写着。 “呼…………” 学生们都分别找了塑料板凳坐了下来,然后女生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些作业,分摊下去,让其他人去抄。 寒假即将结束,这也算是正常风景线吧。 周泽自然不会无聊到跑去教育这些孩子学习的意义以及抄袭别人作业的坏处,他伸手在柜台上点了点,女尸会意地走来帮周泽倒了一杯温水。 带头的女孩这个时候走到书架边随意地翻弄着那些书,选了几本后走到周泽面前,“多少钱?” “九十五。”周泽回答道。 “给,不用找了。” 女孩儿很大方,丢出一张一百的。 周泽收了钱,没再说什么。 等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这批学生都抄完作业离开了,书店里再度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冷清。 许清朗不在店里,他跑去定制牌匾了,当然不会按照周泽说的定制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这种牌匾, 因为只要脑子正常一点的都能看出来这副牌匾不适合挂在吃饭的地方,更适合挂在坟头两侧。 女尸做活儿倒是挺爽利,今天把一楼二楼都打扫了一遍,除了偶尔搔首弄姿卖弄一下风情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其他缺点。 她没说自己将要去哪里,周泽也没问。 当然,周泽记得白夫人的提醒:“下一个寒衣节,以竹木将尸身焚烧。” 周泽不清楚白夫人是否清楚自己的尸身,其实早就产生了灵智。 如果她知道,却依旧将其托付给自己,与此同时,还告诉自己焚烧她的方法和时间,这又作何解? 昨晚,女尸也承认了自己哪怕被周泽打杀也不会自行兵解让煞气外泄波及无辜造成地狱里的白夫人受到牵连, 然而, 白夫人似乎只是想干净地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从这个角度来看, 这个被自己当作女仆的女尸, 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我姓白。”女尸回答道。 “白什么?” “白莺莺。” “白嘤嘤?” 周泽点点头,这名字,有点奇怪啊。 “其实,你吃饭不用那么费劲的。”女尸伸了个懒腰,傲人的身材凸显出来,“这就像是你和我一起睡能睡得很安稳一样。 你的灵魂沾染了地狱的气息,而你的身体,却还是活人。 你需要睡觉,需要吃饭,来补给自己的肉身,但你的灵魂,却不需要这些,所以才会本能地反感和排斥。” “继续说。” “以后我可以喂你。”女尸娇羞一笑,“食物经过我的嘴,带着我的汁水儿, 就相当于带上了鬼物的气息。你再吃起来,就不会觉得那么难受了。” 周泽忽然明白为什么上次那杯水自己会觉得有些甜了,不是女尸的嘴甜,而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谢。” “别客气。” 店门外走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子,男子的穿着有些土气,头发也有些蓬乱,脸色发红,应该是刚刚喝了酒。 对方在外面转了两圈,最后才推开门走进了书店。 一开始,周泽没留意,但很快,周泽的目光却微微一凝。 这个男人,他认识。 孙涛,自己以前的助手,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医生。 女尸也是目光微凝,她伸手轻轻戳了戳周泽的腰部,糯声道: “上差,那个,我能吃么?” 吃人? 周泽微微皱眉。 “上差你没留意到么,那个人背上。” 经过这么一提醒,周泽这才站起身,看向了男子背后居然挂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长得确实有些抽象,有点类似黑色的蠕虫,但却又有一些特殊的类人特征。 但周泽因为以前职业的缘故,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什么——一个早产婴儿。 “呜呜呜…………呜呜呜…………” 似乎是因为周泽注意到他了,婴儿发出了轻微的哭泣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周泽脑海中开始搜索相关的记忆,终于,他找到了熟悉的源头。 陈护士。 确切的说,是陈护士肚子里曾发出的声音,当然在那时只有周泽一个人能听到。 周泽没有对自己竟然还能做“亲子鉴定”的窃喜, 心中涌现出的,只有悲哀。 那个孩子,还是没保住么? 女尸说要吃他,不是指的人,而是那具男婴的灵魂。 周泽瞪了她一眼,女尸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旁边不甘心地咽着口水,同时很委屈地伸手扶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沉甸甸: “我不吃活人的食物,每晚还要像炉顶一样被你采摘煞气。 我再不进补的话,这个都得瘪下去了,到时候你就不能在我干活时偷窥我了。” 周泽一时愕然,她居然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目光? “死鬼。”女尸娇嗔道。 “老板,有酒么?”孙涛喊道。 “去隔壁。”周泽回答道,但还是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毕竟是以前自己带的小弟,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孙涛则是单亲家庭长大,当初的自己连林医生那种迷妹都熟视无睹,却对这个叫孙涛的小弟很是关照。 无他,只因为二人性格上很相似而已,幼年的经历让他们更懂得奋斗和努力的意义,都想争取活出拼出一个人样来证明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孙涛接过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大笑起来,“老板,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隔壁住着那么漂亮的男人,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 孙涛在塑料板凳上坐了下来,咬了咬嘴唇,然后晃了晃头。 “老板,你有孩子么?” “我们还没准备要呢,他觉得我太小。”女尸在旁边插嘴道,拼命给自己加戏。 孙涛抬头看了看女尸,虽然女尸身材很饱满,身材也高挑,但看起来也就高中生的年纪,当即笑道: “你确实还小啊。” 女尸没好气地背过脸,然后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本来有孩子的。”孙涛有些感慨地说道。 周泽很想说,你确实有了孩子,你那孩子就挂在你的背上。 现代医学的发展再加上人们思想的“现代化”,打胎和人流,已经不再是那么刺眼的字眼儿,但鲜有人清楚,没能出生的婴儿,他们自身的怨念,其实是最大的。 这类的夭折婴儿,也最容易化作鬼物,当然了,它们想要报复的能力其实也很弱。 至多,也就是因为怨念使然,牵绊着自己所谓的父母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自散。 女尸说想吃他,因为这类婴儿因为没有完全出生,所以就像是没发芽的种子,对于女尸这类存在来说,“营养价值”极高。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女朋友不同意?” 周泽记得当时陈护士虽然很不安和惊诧,但她说过,要保下孩子。 “没,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怂了,我让她把孩子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涛很想对这位书店老板说说话,在这位书店老板身上,他找到了一种熟悉的老大哥感觉。 而那位老大哥,已经离世半年多了。 “怂了?”周泽问道。 “她父母本来瞧不上我,呵呵,他们家,条件很好。”孙涛抬起头,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泪水。 “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周泽说道。 “但我不愿意拿这种事去要挟他们家,我不想让我的同事,让我的朋友,觉得我是用这种手段进的他们家门;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凤凰男。 我不贪图他们家的钱,也不贪图其他。 我不想以后结婚后,我头顶上还有一双看不起我的岳父岳母,甚至还有她们家的那一帮亲戚。 我自小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我更懂得尊严是靠自己争取的道理。” “哪怕她愿意?” “她愿意是她愿意,但我不愿意,我想自己活得有尊严。 呵呵,刚入行时,有位老大哥告诉过我,他说尊严和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靠自己双手争取来的,我现在还没取得成绩,所以,我不想…………” 周泽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你那位大哥有没有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孙涛诧异道。 “那就是,自己爽的时候,别忘了戴、、、套。” 说完,周泽直接抡起自己的拳头对着孙涛的脸直接砸了过去。 “砰!” 孙涛莫名其妙重重地吃了一拳,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脸发懵。 “别找理由,别扯尊严,别说其他, 你就是自私,彻彻底底地自私。” 说完, 周泽对着倒在地上的孙涛又是一脚踹过去。 “砰!” 孙涛蜷曲着身子,他很疼,同时也喝醉了酒,但还是愤怒地喊道: “你有病啊,打人!” “对,我就是有病,我他娘的当初就是瞎了狗眼,还想着培养和拉你一把!” 就在此时, 原本挂在孙涛肩膀上的那一团蜷曲着爬到了周泽面前, 嘴里发出着“吱吱吱吱”的声音, 女尸听到了, 周泽也听到了, 但孙涛听不到, 他那个未出世没真正看过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在这个时候居然龇牙咧嘴, 对着打他父亲的人, 发出了愤怒的叫声………… 第四十章 夜行 通城近些年有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地方,不是在于它的经济,也不是在于它的小吃,而是在于它的高考。 对于全国大部分的高三学子来说,通城模拟卷,足以和黄冈密卷相媲美。 当然,原本这些事对于周泽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这个书店也早就摆脱了对“活人生意”的依赖, 已经完成了产业结构升级和转型,面向死人去赚钱。 不过,上一次来找过自己的胖子,再度找到了自己。 目的很简单,下一个学期就是高考学期,胖子打算再干一把大的,做盗版的密卷生意。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的弯弯绕绕,甚至还有极为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事实上,周泽相信徐乐也不会清楚。 胖子之所以上次和这次都打算拉徐乐入伙,完全是想要借助徐乐的一些同学人际关系。 徐乐在这个中间,其实就是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中间人。 傻不拉唧, 却最为令人放心。 盗版,是时下国内社会生活一个无法回避的坎儿,乃至于由它所引申出来的所谓“山寨”文化,看似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甚至都开始逐渐脱离了贬义词的范畴开始向中性词发展。 但说一千道一万,它终究是违法了的,虽然时下风气使然,使得这种现象几乎普遍得无以复加,但如果运气不好真被盯上了,总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 周泽拒绝了胖子,胖子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临走时站在门口的胖子点了一根烟,摸了摸自己掉金粉的金链子, 骂了一句: “撒比。”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书,胖子的到访,无非是这段时间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 女尸跟往常一样,打扫好书店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斜靠在墙壁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假寐。 两个人的生活,染上了类似老太太裹脚布的那种气息。 周泽怡然自得,联想起自己上辈子最期待的事儿,就是以现在的这种方式生活着,虚度光阴,浪费时光,看看书,发发呆。 不用随时准备去面对急诊病号,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督促自己一点一点地努力往上爬。 对于女尸来说,她躺在棺材里已经两百年了,早就习惯了枯燥和沉默,现在,只是毛毛雨啦。 比起书店的“平静如水”,许清朗就昂扬上进多了,他身家丰厚,对于玄学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反而想的是如何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去发展。 也因此,许清朗对隔壁这家主仆二人的颓废风很是不爽! “瞧瞧你,天天懒得跟个死人一样。”许清朗照例忙完一天后过来抽根烟顺带给周泽泼一些嘲讽。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周泽挥挥手,吐出一口烟圈。 “你看看你,活了两辈子的人,现在手里头都没几个钱,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子,还在努力地奋斗。” 照例,贬低一番周泽后,得吹捧一下自己。 周泽瞥了一眼许清朗,笑道:“你这是在给自己准备嫁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夜空(屋顶),“我想以后养老时,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 “二十几套阳宅都吸引人来八抬大轿把你载回去成亲了,你再努力努力,多赚点钱,多买点房,下次争取什么女鬼王之类的觉得和你门当户对了,我这个鬼差也能跟着你沾沾光。 苟富贵,勿相忘啊。” “呵呵。”旁边假寐的女尸很配合自己的老板。 “快八点了,我得准备准备。”许清朗看了一下时间说道。 “做什么?”周泽有些意外。 一般情况下,许清朗到晚上歇息得都很早。 “今儿个是文庙开庙的日子,这不是没几个月就高考了么,我在老家有个亲戚孩子今年高考,托我去文庙帮他烧香。” “这事儿你也愿意去?”周泽是知道许清朗性子的,说他淡漠自私,过了一些,但总归是懒得搭理除了赚钱以外的其他事儿。 “小时候吃过他家的饭,也受过他家的救济,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拆迁,所以这个人情得还。”许清朗一本正经道。 “嗯。”周泽点点头。 “要不,一起去吧?”许清朗忽然邀请到,“帮我抢个头香?” “文庙也稀罕头香?” “嘿,总归是个好彩头不是么。” “我力气不大。”周泽是见识过那些抢头香的人有多疯狂的,他这个身子板儿,还真吃不住,除非自己用指甲开路,但总不能把周围人都放倒吧? “请她呗。”许清朗指了指女尸,“力气大如牛,帮我扛一波。” 女尸皱眉,准备反讽。 “你想不想出去转转?”许清朗挑了挑眉毛。 女尸嘴边的话马上咽下去,一时间笑靥如花。 这些日子,她可从没出过书店一步。 没办法,周泽只能点头答应,他不放心女尸一个人跑出去,别看她现在当个女仆婢女一样贴心如意,人心隔肚皮,何况没有“心”的僵尸? 周泽甚至相信,如果哪天自己能力消失了,第一个把自己血肉吃光的可能就是现在这个对自己奴颜婢膝的女尸。 三人打车来到了文庙,文庙外面说是人山人海有些夸张了,但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许清朗在文庙外面和他说的那位亲戚夫妻汇合了,两个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中年人。 他们的儿子当然没来,大家现在是为了争个彩头,可没人真的缺心眼儿到信靠这个真的能高中,现场也基本见不到学生年纪的人,应该都在家里学习之类的。 通城的文庙,是在年后“洗门”,至于为什么不放在年前,可能是文庙里的夫子老爷们觉得和那帮牛鬼蛇神山精野怪在大过年里争香火有点有辱身份。 倒不如在年后, 看你们门前冷落车马稀,而我这里信众如云,方显出b格。 至于其中具体原因以及全国其他地方是如何,周泽就不清楚,风俗的意思就是莫名其妙的规矩,谁能说得清楚? 正如这阵子网上炒得沸沸腾腾的通城隔壁一个市里公公婚礼上亲儿媳妇儿事儿,还能扯上所谓的风俗如此,这就更没有道理可以讲了。 “吱呀”一声, 红木门被打开, 一时间外面等待的家长们一个个化作了“凶兽”,冲入了文庙之中。 女尸一马当先,许清朗带着自己那一对亲戚夫妇紧随其后,大有赵子龙在长坂坡的架势。 周泽没跟着去凑热闹,他就蹲在门外马路牙子上抽着烟。 抽着抽着,周泽意外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烟头忽然熄灭了。 周泽重新点了,但接下来抽的,却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呵呵。”周泽将烟头丢了下来,环顾四周,他清楚,自己这根烟,被人当作香火供奉上去了。 不吃清香,不理贡品, 单独就为了抽这一口凡人的烟, 也就不知道是哪路牛鬼蛇神了。 周泽自然没有“艹,居然敢抢老子烟抽”的愤怒,他一个月前还是一个偷渡客,半个月后才转正成临时工, 一点没有“鸡犬升天”以及“此路是我开”的王八之气。 “哐当!” 一声锣响, 在这个夜晚,显得那么的突兀,也是那么的刺耳。 周泽循声看过去, 在文庙后面的花圃里,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老者,老者手里拿着一个铜锣,嘴里叼着一根烟,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老者还特意瞥了一眼周泽,嘴巴一开,吐出一口烟圈,似乎是在示意谢谢周泽的烟卷。 周泽也笑了, 将手中剩下的烟全都用打火机点燃,一一摆在了地上,只留下一根自己抽着。 很快,放在地上的烟都熄灭了,侏儒老者跳得更欢了,似乎对这个会来事儿的后辈越来越顺眼,他小口袋里鼓鼓的,应该放满了烟卷。 侏儒老者铜锣开路, 在其身后,慢慢地跟出来一群人。 不是刚刚一股脑地挤进文庙的家长们, 而是一群装束诡异的人。 最前面的几个,羽扇纶巾,步履踉跄,一脸灰败之色,跟着老者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 之后还有两个留着油腻的大辫子,目光呆滞,也依旧跟着老者往前走。 之后的一些人,服饰开始越来越现代化,最后几个,甚至穿的就是现代的衣服,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有的脸色惨绿,有的头骨破碎, 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很快就分析出后面几个学生要么是服毒死的,要么就是跳楼死的。 其中有一个周泽有点眼熟,好像前几年刷新闻时看过他的照片,因为一次模拟考试发挥失常,压力之下,跳楼自杀了。 侏儒老者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往前走,身后的那群“书生学子们”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们前进, 他们就像是一支游行队伍一样, 绕着文庙转圈儿。 而附近的行人, 除了周泽以外,没人能看得见他们。 “砰!” 一声锣响,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侏儒老者沙哑的声音高吼道。 “砰!” 又是一声锣响,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侏儒老者继续喊着。 绕了文庙行走三圈后, 这支诡异的的队伍慢慢就不见了。 少顷, 上完香的家长们开始从文庙里走出来, 他们脸上带着满足, 带着期盼, 带着望子成龙的殷切。 第四十二章 车祸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周泽抿了抿嘴唇,林医生低下头,也是有些如释重负。 一个精神出轨, 一个“身体出轨”, 一个人犯错是愧疚, 两个人一起犯错是男女平等。 周泽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恣意。 是了, 在自己死后,买下自己房子的,居然是自己现在的“妻子。” 的确,林医生有钱,她在通城买个死过户主的二手房,很轻松,而且,似乎只有她才会打扫这里,同时保持这里的格局一直没有变。 感动? 当然感动。 周泽是周泽,哪怕现在进入的是徐乐的身体,但他代入的,还是他周泽本人的视角。 徐乐已经是过去式了,不管这个孩子的感情生活是否崎岖是否没有尊严,周泽都不会过多的理会。 就像是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时,桌上一个二货忽然拿出手机对大家说看看非洲一些地方的难民食不果腹瘦成皮包骨头了你们饭还吃得下去么? 有这样一个女人,像是魔症了一样一直记着自己,怀念着自己, 作为一个男人, 怎么可能不骄傲,不感动? “找我的衣服换上去。”周泽指了指白莺莺。 女尸点头,“哦”了一声,这次不比上次,她是不敢再由着性子觉得好玩所以故意火上浇油什么了,规规矩矩地去了周泽卧室找了周泽的干整衣服换了走了出来。 林医生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释然,然而,周泽没让她把这种情绪继续下去,而是走上前,伸手攥住了林医生的手,很认真地道: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跟我走。” 拉着林医生的手,周泽带着些许蛮横,和她出了门,进了电梯,白莺莺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现在多说多错。 只能说,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下了楼,周泽走到了林医生的卡宴旁边,伸手示意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他。 周泽决定了,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不管她是否能接受,不管她是否类似于古代故事里的“叶公好龙”。 总之,周泽想要把真相告诉她,他不想扭捏了,也不想再去遮遮掩掩,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当初自己是黑户,而现在自己已经洗白了。 没理由,委屈着自己。 “你没驾照。”林医生提醒道。 “钥匙给我。”周泽很强硬地说道,带着不容置疑。 他要带她去医院,去那熟悉的手术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否则,他担心纯粹用语言去描述她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可怜丈夫的臆想症”发作。 林医生把车钥匙给了周泽,然后三人都上了车。 周泽坐在驾驶位置,林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白莺莺乖乖地坐在后面。 车子发动,倒车出去, 周泽看起来熟练自如, 徐乐那个二货连个驾照都没有, 自己,可是一个老司机啊。 然后, 只听得“吱吱吱吱吱…………”的刺耳摩擦声传来,车身也震了一下。 周泽沉默了, 车里另外两个女人也沉默了。 卡宴的车身撞在了电线杆上,硬生生地摩擦了一轮。 漆黑的夜里,仿佛又有一只很勤快的乌鸦, 极为凑巧地再度从空中飞过, 不时地发出“哇……哇……哇”的声响。 空气,又再度极为尴尬的安静下来。 周泽解开了安全带,道:“你来开吧。” “去人民医院?” 林医生换好位置问道。 “对,人民医院。”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伸手捂着额头,然后轻轻地撞击着车窗。 太长时间不开车,再加上又换了身体,他的车技,生疏太多了。 但不管有再多的理由, 刚刚真的好丢脸啊。 车子上路,很快就上了东快速路高架。 车内很安静,林医生不说话,哪怕她不知道周泽为什么要去医院,但她并没有问。 两个人现在的夫妻关系, 真的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莺莺坐在后车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许久没能出来,虽然白夫人以前几乎天天和她聊天说话,但这外面的世界,她真的很少有机会亲自走出来看看。 再加上,她清楚自己现在不适合说话。 周泽忽然坐直了身子,道:“那辆车,是在逆行?” 在低水泥墙的另一侧,是高架路的另一条反向道,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在那里,但车头,是和周泽这边车头朝向是一致的。 这意味着对方是在逆行。 也就在此时, 隔壁车道上开过一辆大巴车,远光灯打得很是刺眼。 紧接着,就是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 周泽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同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那辆大巴在隔壁车道,不可能撞到自己,但这一幕,几乎是他印象中最可怕的画面。 当初的自己就是在下班途中被一辆大货车这样子撞过去的, 此时的一切,勾动了他内心最恐怖也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幕。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林医生马上停下了车。 隔壁车道上,那辆大巴车和那辆逆行的白色小轿车相撞,小轿车被顶出去,随后又被大巴车车头重重地撞在了水泥栏杆上,车身完全变形。 打了双闪,林医生迅速下车,看着蜷缩在副驾驶位置上瑟瑟发抖的丈夫,她的眼里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但还是马上打开了后备箱,将警示牌拿出来在车子后面摆放,随后,她马上翻过了栏杆去了对面。 她是一名医生,她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事故发生时,如果周围有专业的救护力量,受害者的性命是能够有很大概率保全下来的。 “老板?”坐在后面的白莺莺喊道。 周泽放开了双手,有些茫然地环视四周,他看见隔壁车道的事故现场,林医生已经赶过去了。 “和我一起下去,救人。” 周泽下了车,双腿有些发软。 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精神的创伤被勾动出来,往往会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产生虚弱保护反应。 深吸一口气,周泽没有丝毫的犹豫,也翻过了栏杆去那边准备救人。 白莺莺跟着一起过去。 大巴车的司机脸上也有血,应该是撞车时头砸到了方向盘或者什么地方了,大巴车上下来了另外三个人,应该是乘客什么的,总之,这辆大巴车很空。 “这他娘的有病吧,高架上逆行,找死别害人啊!”大巴车司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额头伤口一边骂道。 换做谁遇到这种倒霉事儿都会很生气。 “别喊了,救人!”林医生对大巴车司机呵斥道。 事故责任以后再论,现在把轿车里的人救出来再说。 “喂,你还有意识么?可以回答我么?”林医生对着变形轿车里的人喊道。 但没有得到回应。 大巴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但还是参与到了救援之中,这条路本就有些偏僻,属于高架上很少有车走的路段,偶有车经过,但也没停下来好奇地观望,直接开走了。 “把车门扳开!”周泽建议道。 “没有设备,怎么扳?”林医生情绪有些激动,尤其是在自己丈夫不懂还要瞎指挥的时候,她更心烦气躁。 车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现在情况很不好,两个人都浑身是血,而且在呼喊下没有丝毫的回应。 车门被撞到向内变形,几乎就卡在了那里。这个需要消防队过来用专门的设备才能剪开。 周泽上前,伸手抓住了车门,白莺莺这个时候也过来,她是僵尸,力气当然大,和周泽一起发力。 只听得“咔嚓”一声, 车门直接被卸了下来,顺带着白莺莺还将车座椅后背给压了下来。 林医生看得一愣, 大巴车车主和车上的几个乘客也是看得一愣。 这是运气好,卡得很轻吧。 周泽弯腰下去,一只手护住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腿,将女人先小心翼翼地拖了出来,随后,他又去将男孩的身体给拖了出来。 林医生先检查了女人的身体,面色凝重,等到男孩被拉出来,她又去检查了男孩的身体,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下来。 死了, 都死了。 “死了?”大巴车车主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同时脸色很是难看,他这是倒了血霉了啊,“这帮混蛋,大晚上地出来害人啊,把我害惨了啊!” “打电话报警和打120。”林医生的手机留在车里,对大巴车车主喊道。 大巴车车主虽然很气愤,但还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泽却将女人和男孩的身体都翻了过来,林医生看到周泽这个举动,有些不解。 “我刚把他们拉出来时顺手检查了一下,他们身上外伤很多,都是车祸时造成的。 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的后脑勺位置都有头骨凹陷的创伤,不出意外,应该是致命伤。 我觉得可能是被人用包着棉布的锤子砸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医生马上跟进检查了一下那个位置的伤痕,马上明白过来道:“他们是在车祸前就已经死了!” 是的,否则你很难解释两个人都在一个位置遭受了相同的致命创伤,这太巧合了,巧合得几乎不可能成立。 “死了的人,被安排在了车子里,又逆行。”周泽看着林医生,面带微笑,道:“然后伪装成车祸,很不错的意外事件。” 紧接着,周泽侧过脸,看向身后正在打电话报警的大巴车车主,周围原本站着的几个大巴车上的乘客,也都慢慢地向四周包围过来。 大巴车车主也看着周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着手机另一头道: “老板,点儿有点背,碰到几个爱管闲事儿的倒霉鬼。” 第四十五章 坏人 黄昏时候的太阳,像是红通通的苹果,又像是小妹妹的脸蛋被烤熟了。 周泽坐在书店里,整理着最新的一批账单,书店的运营已经步入了拮据,关键问题还是在于自己从徐乐那里继承的财产,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不是那次从盗版书商那里抽回了份额,很可能这店铺已经没办法运转下去了。 那晚从医院回来,周泽就将剩下的冥钞全都烧了,周泽还蹲在门口抽了半包烟等了好一会儿,的确,没人过来丢钱了。 按照女尸的说法,这波叫用阴德去挡灾。 鬼给的冥钞,相当于阴德,你需要钱时,可以拿来“换”钱,需要避难时,可以拿来抵消掉麻烦。 上次事儿有新闻报道了,一个富豪买凶雇人杀妻。 有一个小道消息称嫌疑人说好像当时有一个高中女生出现打了他们一顿,当然这个不会有人信的, 又不是美少女战士。 总之,那件事算是落幕了,周泽的冥钞也没白烧。 许清朗从隔壁过来,手里捧着两杯茶,他的生活格调是越来越高了。 原本一个勤奋向上的有为青年, 在拥有了二十几套房之后, 也终于开始贪图享受步入了堕落的节奏。 二人坐在柜台边一起喝茶。 “你那位媳妇儿,最后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她说她要安静一段时间,和思考一段时间。”周泽回答道。 坦白的过程很平稳, 甚至可以说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林医生对自己的喜欢,甚至有一种向“病态”发展的趋势,但好在,她还是一个理智的人。 徐乐死了,他周泽借尸还魂,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她的面前,你让她一下子全盘接受,继续和自己“梦中情人”兼职“现任丈夫”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有点难。 “已经不错了,她比我想象中坚强。”许清朗笑了笑,“普通人估计得吓疯了。” 周泽不置可否。 许清朗本不该知道这件事,很显然是有人泄密了, 泄密者不需要去找就知道是谁, 那位白莺莺女士。 “对了,问你件事儿。”周泽很认真地问道,“徐乐开店时,就这么窘迫么?” “没啊,我觉得他过得挺潇洒的,不过他死之前我也没怎么和他打交道,一个很木讷的家伙,贼没趣。 但他钱应该挺多的,我记得那时候他经常在书店里接济他的那些亲戚,出手很大方。” 许清朗说完后又瞥了一眼周泽,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还是你有趣。” 一时间,腰肢摇动,媚眼如波,当真让人心神荡漾。 “你不去当鸭,真是可惜了,原本可以做一代鸭王的。” “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许清朗生气道。 “这是赞美。” “呵……”许清朗伸手指了指周泽,“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关心我什么?”周泽伸手指了指这个书店,“最近生意不景气啊,活人碰不到几个就算了,就连鬼都不见几个。” “你和你那医生老婆,准备怎么发展?我是觉得,她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一下,然后还是会接受的。 毕竟,她那种女人,说实话,你赚到了,天晓得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居然还有这种类似古代大家闺秀的产生,她父母肯定也是个奇葩。” “嗯。”周泽点了点头,自己那岳父岳母,确实很奇葩。 岳父当过医院院长,自己也经营过一家医疗公司,按理说应该是绝对的成功人士,但在某些方面,却显得很封建很顽固。 “这样子的女人,只要你驯服了她,她会心甘情愿地给你相夫教子。”许清朗露出了向往之色,“我也想要这种女人。” “你已经是了。”周泽补刀。 “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你以后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是吧?” “应该吧。”周泽说道。 “那肯定也会睡一起的吧?”许清朗伸出手,抖了抖,继续道:“我说的‘睡’,是一个包含着很多复杂动作和特殊体位的动词,你能懂吧?” 周泽点点头,他依然不知道许清朗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那么,你的问题来了,你现在用的是徐乐的身体,如果你们真的睡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徐乐把你给绿了?” 许清朗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笑得很促狭。 然后, 周泽陷入了沉思。 “甚至,你的dna,也不是原本的你的,而是徐乐的,也就是说,你们在经过了‘睡’这个极其复杂丰富的动词过程之后,生出来的孩子。 其实也不是你的孩子,而是徐乐和林晚秋的孩子。 对吧?” 然后, 周泽再度陷入了沉思。 许清朗越说越起劲,看着周泽继续沉默,他心里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当初白夫人让手底人抬着八抬大轿过来接自己时, 是周泽偷偷伸出指头指向自己, 这个仇,他可是记在小本本上了! 周泽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 “是不是觉得很忧虑很彷徨?”许清朗问道。 “爽的是我自己。”周泽回答道。 许清朗皱了皱眉,继续道:“但是这身体是徐乐的,你和她睡时,是徐乐的身体。” “爽的是我自己。” “但孩子dna……” “爽的是我自己。” 许清朗双手猛地一拍柜子,呵斥道: “我擦咧,你不能想得这么开啊!” “反正爽的是我自己,徐乐那货早就下地狱也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可能都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我在意这个做什么? 我爽了就是了。” 许清朗气得胸口一阵起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但就是好气哦! “好了,不扯了,再扯下去就要变成精神和肉身上的辩论问题了,都快到哲学的高度了。”周泽示意结束这个有点无聊的讨论。 “你高兴就好。”许清朗怨气满满。 “对了,有件事需要问你一下。”周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说。” “你还认识其他鬼差么?”周泽问道。 “我之前带着爹妈的亡魂过日子,还敢去认识鬼差?”许清朗反问道。 “好了,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得抽时间去文庙那边看看了,上次看见那个敲锣的侏儒老者,应该也是有编制的。 “你到底想问什么?”许清朗问道。 “我想问问鬼差有没有什么业绩表这类的,升职加薪福利的这种。” “应该……有的吧。”许清朗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看像白夫人,都能通过积攒功德,从一个逗留人间的女鬼回到地狱去谋求一个官身,你应该也是有的。 那个小萝莉没跟你说?” 周泽摇摇头。 “我也是觉得你这鬼差来得有点太简单了,我估摸着,可能她是有什么其他严重的事儿需要去处理,所以暂时把这差事丢给你应付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这是真的临时工?” “呵呵,等人家事情处理完了,估计你就得腾窝了,到时候人家心情好,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心情不好,直接把你抓回地狱也是有可能的。” “她到底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周泽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周泽脑海中浮现出老道直播时那个画面中的喝粥青年, 蓉城, 冥店? 再联想一下小萝莉在听到自己提起蓉城时的反应, 好像, 还真是有可能。 但不管如何,自己这个临时工的身份,不能轻易地再还回去,当黑户的日子,可不舒服。 许清朗回自己店里去了,临走时给周泽说了声“元宵节快乐”。 周泽也在收拾东西,同时吩咐白莺莺出去给自己买几条烟和一些圆子回来,他得更改计划,今晚就去文庙找那个侏儒老者聊聊天。 也就在这会儿,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男子。 “阿乐哥!我来接我爸出院的。” 周泽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思索,大概猜出了男子的身份,应该是自己大伯的孩子,年纪比自己小一些,和徐乐应该是堂兄弟。 徐大川上次来城里看自己,离开时出了车祸轻微骨折,周泽后来去看过一次,医疗费什么的林医生都垫付了,他也就没再过多关心。 “你好。”周泽回应得有些冷淡。 “阿乐哥,最近手头缺点钱花花,你看我爸这一摔,起码回家后还得静养俩月的,也不能出去打工赚钱了。” 堂弟对着周泽笑了笑。 “给过大伯营养费了。”周泽给过一些,徐大川不肯收,还是周泽偷偷塞进他衣服里的。 “嘿,阿乐哥,我最近又谈了个女朋友,手头有点儿紧,哥,接济一下弟弟呗。”堂弟这是直接开口要了。 “我这儿,生意也不好。”周泽没打算给。 “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堂弟不开心了,道:“上次的事儿还是我找人帮你弄的呢。” “啥事儿?” “哥,不厚道了啊,办完事儿就不认了?我跟你说,我这不是厚着脸皮跟你要钱,你看我这大半年,有上门来跟你提钱的事儿嘛。 上次的事儿,那个司机保证不会说漏嘴,再说他已经关了大半年了,再关个半年多也就出来了,他脑子蠢才会说破是吧,他口肯定也严,不然就从违法驾驶变成故意杀人了。 弟弟我这次真的是手头紧,哥,你就接济我千两千的,等我有钱了再还你成不?” 周泽拿起柜台上的茶杯,听到这里,忽然微微皱眉,道: “到底什么事儿,我听不明白。” “哥,你这就打算过河拆桥了啊? 半年前可是你让我帮你联系一个卡车司机花钱让他故意撞死那个医生的, 你可不能忘了我的功劳啊……” “咔嚓……” 周泽手中的玻璃杯, 直接被捏碎了。 第五十一章 香 许清朗刚踹门没多久,周泽就走了下来,打开了书店门,他的额头有些汗水,神色也显得有些疲惫,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说实话,他也是刚醒,不过不是跟以往那样自然醒,而是被惊醒。 梦中最后的一个画面,自己身上缠绕着的那一根根黑色的头发,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能够让人头皮发麻。 “徐乐!” 小姨子叉着腰,一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架势! 周泽对许清朗点点头,示意许清朗进来,随即周泽当着外面小姨子的面,将书店门再度锁上,把她隔离在了店门外。 小姨子一脸不敢置信, 徐乐居然敢无视自己! 小姑娘公主脾气噌噌噌就上来了,她这次来是打算给自己姐姐要个说法的,而且还从许清朗那里得知了玛莎拉蒂女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走开? 好,你锁门是吧! 小姨子弯下腰,从地上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准备砸玻璃门,但她刚准备助跑时,在书屋里的周泽侧过身看了她一眼。 此时,周泽眼眸里有黑色的光晕在流转。 小姨子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踉跄地后退好几步,且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双腿。 那个晚上在卫生间里被吓到的一幕重新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一晚, 她被吓得尿失禁。 “徐乐,你……你给我等着!” 小姨子放下了最后一句狠话,然后慌里慌张地离开了,同时还在心底埋怨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儿,把这些事儿回家告诉爸妈就好了。 就说他们当初自己选的乖上门女婿,外头有女人了! ………… 书屋里,许清朗进来后就一直在组织着措辞,吞咽着唾沫,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在此时,也依旧有一种深深的心有余悸。 因为当时的他,包括女尸,以及周泽,都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的真正身份! 这太恐怖了, 而且细思极恐! 就像是你看综艺节目上那些模仿达人模仿个明星唱唱歌,你能觉得挺有趣; 但忽然有个人模仿你爸妈模仿你丈夫或者妻子和你生活,结果你还浑然没有丝毫地察觉,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昨晚,那个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林医生,不是你媳妇儿! 你媳妇儿根本没换车,从你跟她坦白后,她就请了假就没去上班。” 许清朗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周泽瞳孔微微一缩, 没说什么,而是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梦里,那个来自蓉城穿着卫衣的男子已经给了自己提醒,所以哪怕现在听到许清朗的话语内心的确吃惊,但还能经得住。 “你怎么能这么淡定?”许清朗有些奇怪道,“或者,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周泽摇摇头,“我当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那就是林医生。 不过现在想想,确实很多地方说不通。 她忽然来找我,似乎一切都想开了, 我忽然变得很主动,也很冲动, 她也很配合,一举一动,虽然看起来羞涩扭捏,却又恰到好处地能够撩拨到男人心中最颤抖的位置。” “那个是什么鬼?”许清朗抿了抿嘴唇,重新问道:“是哪种鬼?” “地狱黄泉路旁的一个喜欢在水潭里用双手跳舞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脸。” 说到这里, 周泽心中忽然生出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无面女, 看见她容貌的人总是觉得她的无面很惊悚,也很诡异, 却忽略了, 她没有脸, 是因为她有能力变化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脸! 这才是无面的本质, 无中方能生有! “无面女?”许清朗皱了皱眉,“这个我好像在哪个清代志怪小说上看过,据说她是受黄泉路上那些亡者的不甘凝聚而出的鬼魅,一直在等待着重回阳间的机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周泽点点头,同时道:“把那个志怪小说找出来,也让我看看。” “我回去再找,都是小时候看的东西了,估计也找不着了。 对了,你和那个女鬼发生过关系了么? 就像是你刚刚说的,她来找你,就是来勾引你的对吧?” “没。”周泽摇摇头,拿起柜台上的新水杯,喝了一口茶, 故作深沉地道:“最后关头,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鸣金收兵了。” 周泽不可能承认是因为许清朗这该死的混蛋那天下午跟自己说了那么多身体、灵魂dna绿帽这些狗屁玩意儿害得自己当时心理产生了障碍所以没能被成功勾引。 实际上,周泽自己也纳闷儿了,他这书店里,网路小说实体书摆放得最多,那些重生文穿越文也不少。 人家书里主角生儿育女都很正常,看起来也都理所当然,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 怎么轮到自己践行小说里的情节时,就多出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呢? 自己是不是…… 闲得? 不对,闲的应该是许清朗, 只有这逗比才会无聊到去帮自己分析和思考这种哲学上的问题。 但好像也不能怪许清朗,如果不是那天下午许清朗和自己说了那些话,自己现在估计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而且,后果会很严重。 人家钓鱼,自己咬上鱼钩,下场,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她失败了?”许清朗问道。 “嗯。”周泽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盯上你?” “可能人家不像那位白夫人,讲究门当户对吧。”周泽笑道。 “…………”许清朗。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因为我能回来,她不能,而且,我现在还有肉身,还有新的人生。”周泽猜测道。 “她现在也回来了,而且很明显,她的目标是你。”许清朗分析道,“这意味着,她的回来,并不是那么的纯粹,很可能有其他的限制。” “比如,因为某些特殊的目的,有人故意让她得以回来?”周泽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 “我总感觉你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我现在是白担心是么,你心里其实都有数了?” “做梦知道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会信这种鬼话?”许清朗反问道。 周泽伸手轻轻抚额。 小萝莉急匆匆地将鬼差的差事转交给自己,无面女也从地狱里被放出来, 很有可能,是为了抓那个蓉城的男子,也就是梦里提醒过自己的那位。 但那位无面女显然是打算趁着办公差的时候做一些自己的小盘算, 比如, 设计自己? “总之,这段时间,我尽量不离开书店,等风头过去再说。” “这是应该的。”许清朗点点头,然后凑近了对周泽道:“喂,你心里是不是还是对身体和dna什么的有芥蒂?” 周泽摇摇头,“我有那么无聊么?” “其实这事儿也很容易想开,dna只是一段编码,但子嗣其实也是自己灵魂的结晶,算了,这话题我也扯不清楚了。 总之,那些没穿越也没借尸还魂的正常人和自己妻子生的孩子也说不定不是自己的呢, 你也没必要太在意这个。” “以前没发现你真的挺会安慰人的。”周泽站起身,对许清朗道:“和我到卫生间里来一下。” 许清朗跟着周泽来到了卫生间, 周泽直接将自己的外套和里面的衣服脱下来。 “你得注意锻炼了。”许清朗摇摇头,显得很是不满意。 就在此时,女尸从楼梯上走下来,卫生间就在楼梯口侧面,白莺莺直接看见了一起在卫生间里的两个男人! “哎呀,人家忽然发现自己还没睡够呢。” 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白莺莺作势要上去重新休息,不打扰下面的二人世界。 “把二楼的医疗箱拿下来,准备好纱布和消炎药品。”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好嘞,老板。” 白莺莺忙跑上去拿东西,心里则是想着老板他们要这么激烈? 都要提前准备止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许清朗抱着双臂,看着周泽,目光深处,露出了明显的反感。 周泽笑了,“你明明不是一个gay,为什么平时要装出那种样子?” “生活情趣,你懂不懂?”许清朗指了指周泽的小腹,“虽说是别人的身子,但你也该多锻炼锻炼了,瞧这个赘肉,啧啧,恶心。” 周泽的指甲当即变长, 许清朗愣了一下, 艹, 不就嘲讽一下你的身子么,至于这样生气? 不过,周泽下一刻直接用自己食指指甲轻轻地自自己下颚位置一路往下划,一道血痕慢慢地被拉出来,血珠子也溢散出来。 与此同时, 从周泽脖子到小腹位置上,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粉末,这些粉末像是木匠师傅用的墨线一样,很细微,之前根本看不见丝毫。 指甲划过,这些墨线也随之脱落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自己胸口位置那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是什么东西?” 许清朗屏住呼吸,低下头蹲下来观察着这些脱落的黑色粉末。 “是头发。”周泽回答道。 缠绕在, 自己灵魂上的头发。 “老板,我进来了。”白莺莺提着医药箱走进了卫生间,当她看见地上的那些黑色粉末时,脸上当即露出了怪异之色,道: “老板,这是你们拿来做**助兴的东西么?” “你认识这个?”许清朗指了指这黑色的粉末道。 “这是鬼涎香,是百年以上的老鬼身上怨气所化,我家夫人当初也会有一些。” “说功效。”许清朗问道。 “激发人的冲动,比如当时你想要做什么,而身上也同时吸入这个东西的话,能让你成十倍百倍地迫切地想要去做那件事。” 许清朗闻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瞥了一眼周泽, 笑道: “老周啊,这无面女是想找你配种啊?” 第六十三章 什么啊! 从上次拒绝王轲之后又过了三天,周泽原本都忘了那件事了,这几天白莺莺没事做就跑去许清朗店里玩电脑游戏,许清朗则是跑到书店里和周泽聊天看看报纸。 虽说赵局走之前曾对许清朗说过,人生最好不要躺在房子上面消磨时光,许清朗也答应了。 对, 偷懒确实不能让人成功, 但, 偷懒能让人舒服啊。 许清朗还是堕落了,这三天他店里除了周泽吃饭和他自己吃饭以外,都没再生过火,连外卖软件都没打开,一直是“本店打烊”的状态。 中午的时候,周泽刚就着草莓汁吃了午餐,在书店门口散着步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红色轿车开了过来。 这让周泽有些无语,才三天,这个女人又要做头发了么? 头发做多了,容易损伤到发质的。 很快,女人停下了车,但随后,王轲也从车上下来。 王轲小跑着来到了周泽面前,看着周泽,道: “帮我。” 很简单, 也很直接, 就这两个字。 没有前面的铺垫,意味着这两个字是直接延伸到上个话题的,也就是那位母女同体的患者。 “事情变严重了,她的人格开始紊乱了。”王轲说得很急促,“你必须帮我。” 周泽耸耸肩, 意思很简单, 对不起, 这件事,我还是不愿意搀和进去。 原本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结果耽搁出了更严重的毛病,这是**,不是天灾。 在这其中,为投资人立场着想的王轲,丧失了作为医生的操守和本分。 “我没时间。”周泽指了指自家书店,“我要看店。” 想着拒绝,反正只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就好了,哪怕这个理由和借口很渣,但无所谓。 “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补给你十倍。” 王轲直接说道, “你跟我去一趟,我觉得你能帮上忙,她昨晚几乎自杀成功了,如果不是被发现得早,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周泽很痛苦, 自己的邻居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媳妇儿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女仆也比自己有钱, 自己的发小又说出你一天营业额多少我给你十倍的话语, 很神伤啊, 神伤到周泽都想下次见到“小萝莉”时让她帮自己下去查一查,自己是不是天生穷鬼命,怎么两世为人,都这么穷? “这是情怀,价钱不能衡量。”周泽是真不愿意去,他是外科医生,说实话,对心理学这方面,只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 “跟我去一趟,帮我一把!” 王轲抓住了周泽的手。 这让周泽有些不适应, 哪怕是许清朗那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也没对自己做出过这种动作,他当即后退了一步,想把手抽出去,但王轲却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 周泽眉头微皱, 还带这么强迫人的? 正当周泽准备生气的时候, 王轲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阿泽,帮我!” 周泽猛地睁大眼,目光死死地盯着王轲。 他刚刚喊自己什么? 王轲不停地深呼吸着,道:“这次的事情不解决,我的事业就完了,我也不骗你,当初是我建议我那位投资人选择双人格保全的,我对他说我有能力做好治疗和安排的。 现在,我慌了,我束手无策了,我只能靠你了。” “你刚刚喊我什么?”周泽也压低了声。 许清朗正好走出店门出来抽烟,看着外面两个男人互相抓着手轻声地“耳鬓厮磨”加“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牙疼得厉害,叹息道: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王轲的妻子以及白莺莺站在边上,见各自的男人这般亲昵说着密语,也是有些难以理解。 “阿泽,帮我。” 王轲重复道。 他看出来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一直在装傻, 或者说他没把握,而且这个发现和推断太过惊世骇俗,但在这个时候,他只能期待周泽的帮助。 周泽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然后点点头。 他答应了。 他也没办法不去答应。 正如当初他去王轲家里找王轲,直接报出周泽的名字,王轲直接放下手头最重要的工作帮自己看病一样, 眼下, 王轲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在他面前不再是徐乐,而是周泽,也就不再有拒绝的余地了。 作为一起在孤儿院成长起来的发小,虽然二人在学业结束进入工作后基本就不再联系,在各自的领域拼搏奋斗,但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鼓励扶持的记忆,还是真实存在着的。 “走,上车。” 王轲急不可耐地帮周泽打开了车门,周泽坐进了车里。 王轲和周泽一起坐在后车座,妇人开车。 车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这让开车的妇人感到有些压抑,但她也没多问什么。 周泽打开了车窗,让外面的风吹进来一些,然后道: “怎么发现的?” “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动作细节。”说着,王轲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而且,我是这个专业的。” 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再说什么。 王轲则是继续道:“这件事帮我弄好,我不会和你叙旧,也不会和你再联系,也不会再来打扰你,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奇心。 这一点,你相信哥哥我。” “你还是……以前的你么?”周泽反问道。 “上次有个叫徐乐的人半夜敲我家门说是周泽介绍的,我是怎么做的?” 周泽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泽又道:“我是外科医生。” 意思就是,你叫我来,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除非那个女孩儿再度轻生做出自裁的事儿,自己在旁边参加抢救没什么问题,但至于其他的事儿,他真的有心无力。 “我很早就怀疑,她不仅仅是人格分裂。”王轲看了一眼在开车的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周泽愣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有什么东西和“人格分裂”很相似? 鬼上身! 怪不得上次王轲来找自己,说自己第二人格能和对方第二人格联系, 妈的, 这言外之意就是: 你们鬼和鬼能交流! 艹! ……………… 这里是通城最高端的房产区域,坐落于狼山脚下,一栋一栋的高级别墅,车子开进来时,门口的几名保安一起向车里的人敬礼。 这不禁让周泽想起自己上辈子住的那个小区,晚上门卫室里的老门卫基本都翘班睡觉了。 王轲当然不清楚此时周泽内心正在承受着来自贫富差距的煎熬,还以为周泽是因为自己看穿了其身份有些抑郁。 车子开入了别墅门口,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他是这里的管家。 “王医生,郑先生已经发火了。”管家提醒道。 “郑小姐又出事儿了?”王轲面色一肃。 “不是……是那种……”年轻管家有些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没生命危险,这次不是自杀。” 王轲和周泽下了车,直接上楼梯去了二楼,王轲的妻子并没有跟过来。 二楼房间很多,上面都铺着红地毯,别墅很大,但装修风格并不显得很庸俗和奢华,体现出了主人家并不是一个爆发户,相反,他应该是一个很有格调的人。 等拐了一个弯后,周泽看见在一间卧室门口,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男子手里夹着雪茄,一脸愁容。 当他看见王轲和周泽走过来时,眼里先是一抹怒意闪现,但稍纵即逝,随即露出了和煦且无奈的笑容,道: “王医生,萍萍她又……” “怎么了,郑先生?”王轲也是有些着急。 他是负责给郑萍萍治疗的医师,现在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难辞其咎,而且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位富商心里肯定对自己很不满了,只不过对方清楚在这个时候发火没什么意义所以一直在克制着而已。 “你自己看吧。” 郑先生示意门口的两个年轻人打开了卧室门,王轲和周泽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位保姆在旁边照应着,正中央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裙子手臂裹着布条正在翩翩起舞,嘴里还拿捏着腔调唱着“童子戏”曲目。 王轲一脸愕然, “怎么会这样?” 周泽注意到女孩的手腕位置有包扎着纱布,应该是刚刚尝试过割腕自杀,但是没死成。 女孩儿跳着跳着,似乎也是看见了进来的两个人,当即提高了腔调,布条一挥,指着王轲唱道: “一身孤寡命,克了考妣; 一世劳碌苦,徒做嫁衣, 终要落得个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戚戚苦苦凄凄!” 女孩儿唱着,拂袖掩涕,似乎在为此伤悲。 王轲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周泽听懂了。 女孩儿又对着周泽挥舞了衣袖,同时唱道: “自幼孤苦无依,惶惶零丁; 待攀青云直上梯,却落得个夭折破落下幽冥,当真是唏唏嘘嘘……” 唱着唱着, “嘘嘘”着, 女孩儿忽然戛然而止, 像是播放着的老式录音机忽然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面露疑惑之色,重新挥舞长袖,又唱道: “生得一副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男儿膝下有黄金,却与你无半点干系! 终落得个碌碌无为白来人间走一…………” 这下, 女孩儿又卡带了。 然后女孩儿发出了一声尖叫, 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裤子下面湿了一大块, 手指着周泽,满脸畏惧地哭喊道: “鬼……鬼…… 鬼啊!” 第六十七章 饶命! “送妇产科了。” 周泽在林医生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依旧有些难受的面容,道: “你该多休息休息,否则不负责任。” “我能撑得住。”林医生摇摇头,还是有些倔强。 “我的意思是你这种身体状态,是对你的病人不负责任。” “…………”林医生。 “呵呵。”周泽舔了舔嘴唇,歉然道:“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又代入了以前的自己。” “挺好的。”林医生轻声道。 “回去休息吧,等身体调理好了再回来工作,医生的工作确实很重要,但不至于说暂时少一个在工作的医生这个社会就运转不下去了。” 林医生点点头。 这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提示,是许清朗的电话。 站起身,走到外面楼道口接了电话: “喂,什么事?” “你家今天生意不错,你快回来看看。”许清朗打着呵欠说道。 “生意不错?”周泽有些高兴,自己刚刚拿了证,业绩这就开始自己送上门了? “好,我马上回去。” 周泽打算这次不管书店里那些亡魂说出再多比“窦娥冤”的故事,他都会铁面无私地把这些家伙送入地狱。 他们是亡魂, 送入地狱本就是正途,铁面无私,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林医生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周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现在没什么事情比自己早日转正更重要,至于说自己和林医生之间的关系,慢慢来吧。 急诊大楼的电梯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爆满,周泽干脆选择走楼梯下楼,下到第三层时,周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难道是林医生想多看自己几眼却又不好意思所以在后面偷偷地跟着自己? 好吧,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周泽不至于自恋到真的就直接相信这个,他快步往下又走了一楼然后在拐角处猛地一个转身往回走。 “呼…………” 一道风声自上面刮过。 周泽猛地抬起头,开始向上跑去,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就证明肯定有古怪。 周泽弯下腰,食指黑指甲长出来,在瓷砖地面轻轻地点了一下。 下一刻,在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脚印,周泽默默地将自己的食指握拳藏起,而后慢慢地起身,沿着下面不断出现的黑色脚印方向走去。 在他的指甲那里,则是不停地散发出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见的烟雾不停地追索着下面的印记。 医院因为它的特殊性,所以很难绝对的干净,但现在还不算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脏东西却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出来走动,就很不正常了。 顺着印记周泽来到了四楼,脚印一路出去,然后拐入了一间病房内。 病房里有病人,以现在医疗资源极度紧张的状况来看,想出现空置病房是很罕见的一件事,就比如现在,还有一些病人只能暂时躺在楼道里的简易床上休息或者挂点滴。 周泽伸手推开了病房门, 里面有三张床, 两边床上都躺着的老人,而且都是老太,中间则是躺着一个年轻女人,且每张床旁边都有一个陪护的人。 周泽走进来后,病房里除了睡觉的一个老太婆,其余人的目光都看向周泽。 “你好,打扰一下,刚刚有人进来过么?” 周泽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没啊。” 一个陪护的阿姨回答道。 其余人也都摇摇头。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时候,周泽打算离开了。 你不能怪周泽没公德心,遇到鬼都不抓,要知道刚刚许清朗打电话过来已经说了自己店里现在“生意很好”,周泽担心如果自己晚回去了客人也都走了,那损失也就大了。 至于外面奔跑的脏东西,碰到了,能解决就解决,如果比较难缠或者要和自己玩躲猫猫的游戏,周泽还真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精力。 他是一个鬼差,前面还要加个“临时”的前缀,又不是张天师。 不过,当周泽抓住门把手准备关门时,自己的指甲无意间触及到了上面。 刹那间,周泽仿佛产生了一种静电的感觉,紧接着,病房里的灯一下子熄灭了,而后灯光再度恢复。 病房里的三张床瞬间空了出来,病人连同陪护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周泽猛地后退两步,这才看见自己所面对的屋子门牌上挂着“杂物间”的牌子,这不是病房! “呼…………” 又是一阵风吹来,速度很快,像是意识到自己障眼法失效了打算仓皇而逃。 周泽伸手一抓,像是抓住了冰冷且肉乎乎的东西,但紧接着就是一阵脆响,那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风散了,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竟然有一撮黑色的毛发,很长,也很曲折。 似乎是出于职业习惯,周泽将手掌放在自己鼻前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腥臭海腥味传来, 简直令人作呕, 像是一条咸鱼堆放在闷热的仓库里一个月的味道。 “嘶……” 周泽抑制住了自己干呕的冲动,再度蹲下身,指甲在瓷砖上敲了敲,又一串清晰的黑色脚印出现。 拍了拍手,周泽侧了侧自己的脖子,而后直接顺着脚印再度跟了过去。 事情的性质,再度发生了变化,如果对方仅仅是类似自己在附院太平间里因为家产的事儿逗留徘徊的老妪一样的话,周泽倒不会穷追不舍,毕竟这种因为生前的羁绊逗留人间风雨飘摇的鬼魂实在是太多,而且他们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去做坏事儿也没能力去搞什么破坏。 但自己刚刚接触的那个,主动跟踪自己不说,都能做出极为逼真的幻术几乎把自己也骗过去了,而且从它身上拽下来的体毛来看,那东西是有实体的。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具备了搞事情的能力,而且还是在自己老婆所在的医院里,周泽现在再想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有点难以说服自己。 说到底, 还是犯贱! 周泽最近几个月在书店里看了不少小说,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圣母主角,完全一点代入感都没有,但是轮到自己身上时,却发现还是没办法做到彻底的放手。 当然,还有一点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刚刚当上了鬼差,按照当初小萝莉和自己那些交谈中可以得出的讯息就是如果在一个鬼差的地盘上有脏东西搞事情,那么这个鬼差会连带着吃挂落。 脚印上楼了,周泽沿着脚印一路走到了第八层,这里是手术室楼层,当上了楼梯后,周泽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你是鬼差,我不愿意冒犯你,但你何苦苦苦相追,我们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个老者在说话,但语调有些奇怪,往往几个音节咬字发音速度极快。 “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泽指了指它。 “我在等我的女人出来。”对方回答道,“上差,你且回去吧,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我可以和你保证,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会让你难办。 天道在上,我也不敢做出肆意妄为的事情。” “你的女人?你在等谁?”周泽问道。 难道又是一出人鬼情未了? 但就在这时,手术室另一边过道那边,之前那个陪自己嫂子过来的年轻女孩手里拿着各种票据跑了出去,应该是去缴费了。 这里面, 躺着的是那个即将小产的孕妇! “你不是他的丈夫。”周泽呵斥道。 “我看上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再加上她和我有一段孽缘要续,这是老天爷都默许的。”对方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刚开始给孕妇做检查的是周泽,周泽原本以为自己又碰到了一起绿帽子事件,他还感叹过,自己本人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自己的发小已经正在发生这种问题, 现在居然连自己进个医院看个病人都遇到这种问题, 自己似乎最近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环保色的事情, 他都有一种把自己的书店改名《绿色书屋》的冲动, 响应一下国家保护环境的号召。 不过好在,这次不再是那种单纯的狗血环保色了,但比单纯的环保色,似乎更棘手。 “一尸两命。”周泽提醒道,同时向前走了两步,“她现在如果手术不成功,就是一尸两命,你还说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这鬼差,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对方似乎是憋不住怒火了, 直接转过身, 它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之前背影看不出什么,但是正面转过来后,那可怖狰狞的形象当即呈现出来。 这是一只猴子, 一只能够站立成人形的猴子, 它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腐烂无比,就连它的头骨都是空缺的,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你无非是阴司最底层的小小鬼差,休得得寸进尺!” “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周泽反问道,然后再度向前几步。 “吱吱吱!” 猴子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了低吼声,而后它背后的黑色尾巴忽然竖起来,紧接着猛地刺入了瓷砖之中, 下一刻, 周泽所站的位置四周,天花板,瓷砖,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小洞, 从小洞中出现了一只只长长的尾巴,开始向周泽蜂拥而来。 这些尾巴上带着极为腥臭的味道,还有粘液滴落下来,对于一向有洁癖的周泽来说,此时感觉自己正站在海鲜市场味道最浓郁的区域。 最重要的, 这个场景, 他以前在很多电影里, 看过。 随即, 周泽双手撑开,黑色的指甲完全生长出来,眼眸深处,也流转出黑色的光韵。 老实说,除了那次抽白莺莺那次,自己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打过架。 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 自己兜里放着的那个册子,在此时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仿佛它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点兴奋, 也有点期待, 自己刚刚拿证了,就像是一个人刚考到了驾驶证总像是开个车试试手一样, 周泽现在是真想打一架。 然而,让周泽有些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的证件开始微微发烫时, 那只刚刚还不可一世鄙夷自己只是阴司小小一鬼差的猴子忽然跪了下来,不停地以头抢地对着自己磕头,喊道: “府君饶命,府君饶命,孽畜知错,孽畜知错了!” 一时间, 原本兴致满满地周泽有些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第七十一章 求婚 打车回到书店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书店门还开着,里面有不少人。 周泽记得之前许清朗打电话给自己说过今晚店里生意很好,看来的确如此,都这个点了,竟然还有客人在。 推开玻璃门,让周泽有些失望的是,店里坐着的十多个人,都是活人。 上次赵局的事儿是一个特例,这一次,总不可能十多个人都是特例吧? 就算是三皇五帝时期,民风,哦不,是鬼风也没这么淳朴的。 他们圈坐在一起,中间站着一个人,在讲着故事,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好像是在讲悬疑恐怖故事,讲述人还带着抑扬顿挫以及一些肢体语言,尽可能地在营造着氛围。 白莺莺坐在柜台后面,玩着手机。 当周泽回来时,白莺莺主动站起身,给周泽倒了一杯水。 周泽坐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虽然有衣服遮挡着,但至少现在来看,那一块区域,是空的。 “老板,你怎么了?”白莺莺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周泽看向白莺莺。 “总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你下午离开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不得不说,女尸还是很敏感的。 “没事。”周泽现在不想说话。 “你回来了,我就去隔壁玩游戏去了?”白莺莺恳求道。 周泽点点头。 “老板最好了。” 白莺莺去了隔壁面馆,很快,许清朗就从面馆走进书店,来到柜台边,给周泽递了一根烟,问道: “这是在搞茶话会?” 周泽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嘿,听着像是在讲鬼故事。”许清朗来了兴趣,居然也找了个塑料板凳坐了过去。 圈中间的人讲的是一个鬼婴复仇的故事,**迭起,故事性确实不错,周围人也听得很投入。 慢慢地,周泽也明白了过来,这应该是一个“社团”,类似读书会或者骑行会因为某个兴趣爱好而聚集在一起的组织。 上个故事讲完,带头的一个男子取出了一张大白纸,上面画着一些东西,然后又掏出了好几支笔。 周泽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许清朗则扭过头,对周泽对比了一个口型: “笔仙。” 笔仙,是一种招鬼类的游戏,带着很神秘的色彩,据说,玩这种游戏容易遭遇不幸,招致亡魂附身。 这些人一个个很是激动,大家都伸出手,共同握住长笔,一个身穿着黄色妮子大衣******的男子似乎是领头人,在大家都准备好后,很虔诚地开口道: “笔仙笔仙,你在哪里,笔仙笔仙,你在哪里。” 笔还是没动,但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黑框男继续道: “笔仙笔仙,我们今晚是否能遇到鬼?” 话音落下十秒后, 众人一起握着的长笔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其实,很多人一起抓住一支笔,只要笔尖足够圆润,本身就很容易滑动起来,若是其中有个人微微使坏,那就更简单了。 “唰!” 笔尖忽然一抖, 直接横向了周泽所坐的位置。 许清朗微微张嘴,狗屎运? 周泽依旧稳稳地坐在柜台后面,半眯着眼看着这里的情况。 因为笔尖的移动,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面向周泽那边蹲着。 “是!” 黑框男指着笔尖所在的区域说道。 有“是”和“否”两个区域,此时笔尖正好在“是”这块区域之中。 “好了,东西收起来,待会儿一起出发,记住,行动半个小时,大家手机都充好电了吧,待会儿每个人都必须开视频录制,至少二十分钟。” “好。” “明白了。” “嗯。” 其余人都整理好东西出了书店,黑框男则是走到周泽柜台前,歉然道: “不好意思老板,我们是恐怖故事爱好者协会的,没事做搞搞灵异事件探险,没吓到你吧?” 周泽摇摇头。 “那老板你胆子可真大,刚那个小姑娘在这里时我问她可不可以在这里玩笔仙她准了的,结果你回来了,我还真担心你会怪罪我们,这是茶水钱,老板你收下。” 男子递上来六百块。 周泽把钱收了,问道:“你们待会儿要去哪里?” “就是你店上面的大楼啊,这里不就早没商户了么,前阵子还发生了一起纵火案,烧死了几个人,我们今晚就打算在那里试试运气。” “那么想见鬼么?” “不知道,但人对未知总是带着好奇的吧,其实,大家也都是怀着追求刺激的心态才聚集在一起的。 以平时大家的社交圈来说,很难在身边找到兴趣相投的人呢,我们这个社团,也是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而且,今晚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已经在白天让人在之前被纵火的电影院那里提前布置了东西,今晚我们社团里的陈先生,将会对刘小姐告白。” “告白?” “对的,其实,今晚的事情,我们其他人都是清楚的,只有刘小姐不知道而已,我们这个社团成立已经五年了,大家关系都是不错的,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你是日本人?”周泽看着黑框男子问道。 “是的,我算是在日华侨,五年前归国的,这种兴趣爱好的社团在日本是很多的,回国后发现大家都太内向了,所以基本上日常读书会或者鬼屋探险的这种活动,都是我来组织。” 男子拍了一下额头,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中文名字叫崔一郎,请多多指教。” 周泽接过了他手中的名片。 “那我们就先去组织活动了,再次谢谢老板的招待。” 崔一郎走出了书店,原本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许清朗捂着自己的肚子当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憋死我了,他们这次是真的见鬼了。” 许清朗笑着笑着,发现周泽不在笑,伸手捶了一下周泽的胸口,问道: “不好笑么?” 周泽当即弯下腰,一只手捂住自己刚刚被锤击的胸口位置。 “这……你没事吧?人家没用多少力气啊?” 人家只是用小拳拳捶你胸口的啊。 “不是。”周泽伸手示意许清朗不要靠近,同时道:“我只是笑得心口疼。” “这么夸张?”许清朗撇撇嘴,“你饿了没有,我去给你下……一碗蛋炒饭?” “不饿,吃过了。” “你在外面吃过了?”许清朗有些好奇道:“你不是吃不惯外面的东西么?” “那个东西,很好吃。” “是什么菜式?你能吃得下的话我明儿也去买一些回来给你做了吃?” 周泽摇摇头,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 周泽也弄不出一箩筐来,交给许清朗“煎、炸、煮、蒸”。 “那你最近想吃点什么?”许清朗问道。 “空心菜吧。”周泽看向许清朗,很认真地道:“我最近忽然好想吃那个。” “行,我明儿去进货。” 就在这时,书店里的灯忽然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决赛圈了,天命圈了啊!!!! 老娘就要吃鸡了啊,老娘的狗砸三甲三头十五倍啊!” 白莺莺冲出了面馆,站在外面放声哀嚎。 周泽觉得昔日她被浸猪笼时,估计喊得也没现在这么激烈。 停电了, 周泽和许清朗也走到了外面。 许清朗打了电话,然后放下电话,无奈道: “狗日的,说是明天才有人过来检修,老周啊,咱这个地方真不行了啊,停电了人都懒得直接过来看了,现在都成兴趣爱好者鬼屋探险的地方了。” 许清朗指了指二人头顶的高楼窗户那边,“他们怎么想得到的,要在那个死过人的电影院里表白?” “很浪漫啊,惊悚的环境氛围里,再加上爱情的突如其来,这种反差感,对于喜好这一口的人来说,足以让人迷醉。” “你今天说话怎么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许清朗看了看周泽。 周泽摇摇头。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今天找你媳妇儿迈出那一步了?”许清朗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多了。” 但“掏空”这个词,让周泽眼皮微微一颤,这个细节让许清朗捕捉到了。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上面。 “喂, 你望天也没用, 这是心虚了? 难道我真说中了?” 许清朗见周泽不回话,也跟着抬起头, 望天。 然后, 二人看见在第五层的玻璃窗户位置好像站着一个身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因为停电的缘故,四周并没有光,但今天月亮很好,而且对方衣服的颜色在夜色里也很容易辨识出来。 “难不成还找人装鬼烘托出氛围?”许清朗吐出一口烟圈,“玩儿得真够极……” 许清朗不说话了, 因为他看见上面那道白色身影落了下来, 速度很快, 且直接摔在了距离自己和周泽不到十米的位置。 “啪!” 沉重的闷响传出, 一个人面朝上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鲜血,自她身下慢慢地蔓延出来。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一凉, 有些许血渍溅落到了自己的脸颊。 许清朗当即跑过去查看落者情况, 而周泽却伸手从口袋里取出了餐巾纸,打算先擦拭掉自己脸上的血渍。 死人了啊……要救人啊……要去查看情况…… 周泽眼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但他的手还是颤抖着抽出了纸巾, 缓缓且仔细地擦拭着那几滴血渍, “喂,你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机会!”许清朗抬起头对周泽喊道,然后当他看见周泽居然站在那里一步未迈擦脸时,直接吼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个时候在那里擦脸!” 周泽愣了一下, 是啊, 心, 没了啊…… 第八十一章 整整齐齐 上了二楼,周泽看见了刘小姐的家人,有些奇怪的是,没看见男人,只看见三个女人。 一个头发花白,已至暮年;一个雍容有度,人到中年;另一个和刘小姐年纪差不多。 周泽走进来时,发现那位神父也在那里,正在和老年女人说着话,像是在开解着她。 老太太也就听着,神父也就说着,大家像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走一个过场,房间里要说有多少悲伤氛围,那是假的。 当然,你不能苛责活人对死者的淡漠,因为活人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继续活下去。 “你好,请问您是刘燕华刘女士么?” 周泽走到中年妇人身前问道。 “你好,我是。” 刘女士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周泽觉得她更像是在擦眼屎而不是在擦眼泪,因为实在看不出她真的哭了。 妇人锁骨很清晰,身材也有些瘦削,额骨凸出,给人一种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这是一种克夫的面相。 文化是一种载体,是一个单位一,在每个年代,任何的政治、经济甚至包括风水相师方面这些下九流的东西,也都受到来自文化的影响。 正比如在古代有“克夫”的说法,这就是典型地将女人当作男权社会的附属品,这是很不公平也很错误的论断。 周泽本来是不信这个的,哪怕他是一个鬼。 但想想看, 一门三代, 不见一个男丁, 你想不信好像还真有些难度。 周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前许清朗已经和她沟通过了,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但并没有进展到具体的价格上去。 “周先生能来参加小女的葬礼,我代替小女向周先生表示感谢,至于那间铺子,周先生既然看上了,租金的话就请周先生回去想一个数字,只要不是太离谱,我不会拒绝。” 这么好说话? 周泽愣了一下,他上辈子是医生,没做过买卖,所以第一次和人家谈价格还有些手生,但这位刘女士却显得很大气。 周泽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宽慰节哀的废话,转身识趣地离开,下面只需要和许清朗商量一个价格送过去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下了楼梯,又来到那个拐角处,周泽再度走到了金属门前,伸手推门,发现门被锁上了。 周泽伸手敲了敲, 里面没人回应。 很无奈, 也很纠结, 作为一名鬼差, 一扇门一堵墙都能拦住你,这鬼差好像也太丢份儿了。 可惜周泽不能跟小萝莉那样, “biu”, 出来了, “biu”, 又进去了。 这扇门,周泽还真打不开。 回到厅堂位置,前来吊丧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厅堂也在被收拾,那口棺材也被抬走,至于刘小姐,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到火葬场去火化。 人死如灯灭,终归一个土馒头。 每到葬礼上,总能给人这种消极的情绪。 周泽拦下了一个正在打扫的女工,问道:“请问,你认识陈泽生么?” “啊,他是这里之前的老板。”女工有些讶然地回答道,“他已经死了,葬礼在昨天。” “哦。”周泽点点头,然后又问道:“能问一下你们现在老板是谁么?” “是之前老板的弟弟,他刚刚去地下室了。”女工回答道,接着,女工还担心周泽听不懂,解释道:“喏,就是楼梯口那里,专门收敛死者遗容的地方。” “谢谢。” “您客气了。” 周泽又走到了那扇金属门前, 他必须进去, 然后把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后还活蹦乱跳把名片送到鬼差手里的逗比给抓走。 但这扇门, 到底该怎么开? 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门还是没动静,里面也没人回应的声音。 刚刚那位女工说他们现任老板刚刚进去了,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当然,周泽不会在意那位现任老板在里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没那么仁慈。 正当周泽打算找个工具来尝试撬门时, 周泽发现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黑西装,胸口别着白花。 “有事么?”年轻男子问道。 这不是刚刚给自己塞明信片的那位,不出意外应该是现任老板也就是陈泽生的亲弟弟了。 “有件事,想找你聊聊,关于你哥哥的。”周泽说道,且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货没办法交流的话那就先把他弄晕然后进去找那位陈泽生。 “哦,好,请进。” 男子似乎很好说话,直接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泽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两张钢板床依旧在原位,冻库冰柜也在那里。 “你哥哥的遗体在哪里?”周泽问道。 “我哥哥的葬礼,昨天已经举行过了,先生,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么?” “算是吧。”周泽敷衍道。 “我哥哥的遗体,已经在昨天被火化了。” 你骗鬼呢?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装男子看着周泽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深思。 ………… 晚风微凉,别墅四周的油菜花在月光之下,营造出了一种萧索的氛围,宛若一场盛大的葬礼,而这里的一切,都是点缀和铺垫。 工人们都下班了,这里不提供住宿,哪怕这里很大,也很宽敞,当然了,工人们也不想住在这里。 黑西装男子在厅堂里的圆桌上摆上了一道道菜肴,都是冷菜,没有丝毫热气。 然后给桌上的酒杯倒上了酒水,是老黄酒。 随即,他走到了楼道口,对着上面喊道: “晚宴准备好了。” 三个女人, 由年轻到老迈依次下了楼,她们没有客气,直接入座。 那位神父,也没离开,站在了桌边。 西装男子又去了地下室,从里面推出了一个担架车,担架车上盖着一面白布,然后,是第二辆第三辆以及第四辆。 厅堂里,开始弥漫起浓浓的塑料以及消毒水味道。 老年女人开始咳嗽, 中年女人面色不愉, 年轻人捂着鼻子挥着手。 “怎么这么多人?”刘女士不满地问道。 “既然说好了要给我哥和我嫂子结**,总得叫上家父和家母一起参加才算正式。” “你们一家子,可真够变态的。”老年女人嘀咕道,“难怪你那个哥哥会撺掇我孙女跟着他一起跳楼。” “这件事,可不怪我哥哥,我哥哥一直操持着家里的生意,他本不舍得死的,是你们家,一直流行着男人自杀的传统,我那嫂子受到家教影响,这才带着我哥哥一起自杀。” “哼。”老年女人懒得争论这个,催促道:“要弄就快点,我有些困了。” “好。” 西装男子先将一张担架车上的白布掀开,里面露出了刘小姐的尸体。 将刘小姐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而后用几个塑料绳结将刘小姐绑定在那里使得其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而后,西装男子又掀开了自己哥哥的白布单,将自己哥哥抱起来,让他在刘小姐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不过,哥哥的坐姿似乎保持得很好,并不需要绳结去固定。 西装男子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往心里去。 “这两个苦命的娃啊,何苦呢?” 老太婆挤出了几滴眼泪,当真是辛苦了。 刘女士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刘女士的女儿则是安慰着自己的母亲, 三个女人依偎在一起,哭着,安慰着,诉说着。 那对新人,冰冷冷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 眼皮紧闭, 他们看不见。 这一桌子的菜,是为他们准备的, 但这一桌子的戏,和他们无关。 西装男子分别给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胸口系上了红花,本想让他们看起来更喜庆一些,但却给人一种更冷冽的画风。 “眼睛就不要睁开了,别太打扰他们。” 刘女士看见西装男子打算用胶带将尸体的眼皮给撑开马上开口阻止道。 她同意**就已经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了,现在跟两具尸体坐在一张桌子上,更是如坐针毡,若是让尸体的眼睛再睁开,她真的坐不下去了。 西装男子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随即,西装男子对着另一辆担架车喊道: “妈,哥哥今天喜事儿,请你也来看一看。” 说着,西装男子掀开了白布单,里面露出了一具中年女人的尸体。 她穿着旗袍,看起来很富贵大气,只是她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哪怕再好的防腐措施也没办法彻底挽回她的形象。 皮肤深处,已经泛起了绿色的光泽,这只是一具皮囊,一具为了尽最大可能保持生前样貌而做了太多特殊处理的皮囊。 将母亲安置在了椅子上,让母亲挨着老夫人。 老夫人吓得一个哆嗦,但也没说什么。 刘女士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家母”,也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最后, 西装男子对着最后一辆担架车道: “爸,哥哥今天结婚,您醒醒…………” “哎。” 白布单下,传来了一声应答。 西装男子身体一颤,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桌上的三个女人也都吓得开始颤栗起来,年轻的女孩几乎尖叫起来,但很快又捂住自己的嘴。 就连那位神父,也狐疑地抬起头,实在不懂,这是唱得哪一出。 西装男子不敢再伸手去掀白布单了, 但里面的人却主动将白布单给掀开。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发出了些许脆响,有些歉然道: “抱歉,我枕头今天被一个蠢女人给霸占了,也就借你家冰柜睡了一觉。 还不错, 就是好日子过久了,再睡冰柜觉得这身子有些僵了。” 第八十二章 阴影! “很抱歉,打扰你们两家人的聚会了,我只是来办我的事儿,然后你们继续好了。” 说完,周泽下了担架车,走到了陈泽生的尸体面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一道黑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凝聚出陈泽生的影子。 这个影子,只有周泽一个人可以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还没完婚呢。”陈泽生对周泽道,他本人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似乎要被周泽抓走这件事丝毫不惊讶。 “你媳妇儿在下面等着你。” 说完,周泽强行抓住了他,然后直接向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 哥哥没再反驳什么,但是弟弟却在此时鼓起勇气伸手指着周泽吼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该做的已经做完了,然后,你们继续。” 说完,周泽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三个女人旁边一言不发的神父,对着他笑了笑。 神父也对周泽笑了笑,头低得更低了。 周泽记得小萝莉曾这般评价过自己,很懂逼数, 现在看来,这位神父似乎比自己更懂。 没再过多的言语,周泽转身离开,那个弟弟依旧指着周泽,但他没敢追过来,因为他清楚一件事,担架车是自己亲自从冰柜里推出来的,这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人居然在冰柜里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真的疯了。 抓着陈泽生一路出来,走到了马路上,两侧是茂盛的油菜花。 陈泽生这时开口道:“大人,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周泽问道。 “因为我发现大人您似乎并不乐意帮忙。”陈泽生微笑着说道,“我弟弟精神上有些问题,我有些放心不下他,家里的生意本就不好,只能说是惨淡维持,我一走,他一个人,可能扛不下来。” “你弟弟精神上有问题我是见识到了。” 是啊,能整出一家人哪怕死了的也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家伙,精神能正常才叫奇怪的事儿。 “但你说你担心你弟弟一个人扛不下来,之前跳楼的,还不是你?”周泽反问道。 “呵呵,其实我怂了,当时说好一起跳的,但她跳下去后,我怕了。”陈泽生很实诚地说道。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对不起她,第二天从警局做好笔录出来,也跟着一起跳了。 我本以为能在黄泉路上找到他,但莫名其妙地却发现自己居然又走回到了家里。 或许,是因为我弟弟把我的尸身修复得太好的缘故吧,虽然那两个殓妆师对质量的要求有些问题,但至少在面子上,他们还是把我复原得惟妙惟肖。” 陈泽生说完蹲了下来,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点燃。 这烟是烧过去的烟,普通人闻不到烟味。 周泽也取出一根烟,其实,说心底话,周泽对眼前这个家伙还真有些好感,做事儿挺干脆,说话也干脆。 可惜了,这样子的一个家伙,已经死了,否则和他做个朋友,也挺舒服的。 “是不是被我个人魅力吸引了?”陈泽生对着周泽抖了抖睫毛,“懂得欣赏生**会美的人,往往不会太差。”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有点恶心。” “呵呵,我从十岁开始就被父亲带在身边,弟弟不愿意,看见尸体就怕,所以只能我去继承手艺。 我一开始也怕尸体,后来我发现了他们的美,一种安静的美,这种美能够让你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像是在听着优美的钢琴曲。 我打理着他们的遗容,他们也在打理着我的情绪,我给予他们最后的体面,他们给予我片刻的安宁。 其实,还是不想死啊,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要死,我也确实喜欢她的话,我是真的不想死的。” “我也很惋惜,当初我死的时候,殓妆师不是你。” 这句是周泽的真心话,上次给自己化妆的那个女人,刺得自己好痛。 “呵呵,大人,再问您一个问题,我现在下去,黄泉路上还能找得到她么?我来晚了一天,我怕下去后找不到她了。” “估计是找不到了,黄泉路上很挤。” 有句话没说,那就是黄泉路上的人,除了特例以外,基本都是麻木地踮着脚往前走,像是一具具,没有形体的行尸走肉。 “那还真是遗憾呢。”陈泽生摇摇头,“我尽量找找吧。” 周泽指甲刺在了自己掌心位置,然后拉出了一个四方形,黑色的光圈在这四方形中流转,来自地狱的气息慢慢地溢散出来。 “进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谢谢。” 陈泽生走到了四方形面前,身形被吸扯了进去。 尘归尘,土归土,阴司有序,黄泉可渡,这应该算是周泽最为平稳地一次将人送入地狱之中。 默默地将这根烟抽完,周泽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掩映在油菜花之中的那栋别墅,想着那三个女人的神情以及饭桌上的活人与死人一起坐下的诡异画面。 即使是身为一个死人,身为一个鬼差, 周泽也对那两家人的行为方式感到了一种头皮发麻。 类似陈泽生这种死人能够走得洒脱自然, 而那些活人,却像是舞台剧上画着浓妆的小丑,不停地搔首弄姿。 这个世界,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也从来都没变过。 ………… “啊哈哈哈哈哈!!!!!!!” 大中午的,许清朗的笑声就传来了,他笑得很夸张,像是捡了十多万一样,事实,也差不多吧。 周泽昨晚回来得晚了,休息得也晚了了,也就早上的时候躺在白莺莺的腿上小憩了一会儿, 没睡多久就被许清朗的笑声吵醒。 “老周啊,还是你有能耐,刚刚刘家人给我打电话,那个铺子五万块一年租给我们,五万块一年,在南大街啊,这等于是白送啊!” “哦。”周泽倒是没有太多意外,自己昨晚去抓鬼,顺路睡了一觉,撞破了对方两家人结婚的场面,这应该算是给自己的封口费吧。 “走,我们去铺子上看看。” 就这样,周泽被许清朗拉着打车去了南大街,那处铺子在南大街的对面,对面是文峰大世界和百货大楼。 铺子面积有一百多个方,以前是服饰卖场。 “你还打算开面馆么?”周泽问道。 “开啊,我下面很好吃啊。” 许清朗回答道。 “那你看看他们下面好吃不好吃。” 说着,周泽指了指铺子两边隔壁。 许清朗看过去,脸皮在此时抽了抽,在铺子左手边,有一家“重庆小面”还有一家“岐山臊子面臊子面”,铺子右手边则是“兰州拉面”和“云吞面馆”。 “你之前看铺子时,没发现么?”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 “到时候再看吧,你先把你书店搬过来,实在不行,我就在书店里做做咖啡卖卖小点心。”许清朗说道。 “你之前就是这么打算好的吧?”周泽可没这么好糊弄。 “作为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让自己的双手和皮肤继续受到油烟的摧残,这是犯罪!” “那挂谁的牌子?”周泽问道。 “挂你的‘深夜书屋’吧。” “这个可以。” “饿了没有?”许清朗问周泽,同时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了一个保温杯,“去吃碗面吧,我想先去看看这里的面好不好吃,如果很难吃的话,我就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打个擂台。” 保温杯里装的是酸梅汁。 周泽没拒绝,他起来后还没进餐,也就跟着许清朗进了这家云吞面馆,叫了两碗面,两个人就在一张小桌边坐着等面上来。 “哎呀,一想到要搬到这个闹市区来做生意,还真有些激动呢。”许清朗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然后他看见周泽似乎没在专心听自己说话,而是微微抬头,向上看。 头顶上就有一个吊扇,正在快速地转着。 最近气温明显升高,阳光也很大,而且因为这家面馆的后厨其实就在店铺里,没有隔间,炭火和水汽就在店里徘徊,如果不开电风扇的话,里面就有些闷热难当。 “这有什么好看的?”许清朗问周泽。 “小时候上学时,夏天坐在教室里经常抬头看这些吊扇,生怕它什么掉下来砸到自己。”周泽说道。 “嘿,还真巧,我小时候也担心过。” “对可,你会看风水么?”周泽问道。 “半桶水的水平。”许清朗倒是毫不掩饰,然后继续道:“其实很简单,你如果没觉得在这里住的特别舒服,就意味着这里风水还不错。” 反正你是鬼。 周泽深思了一下,发现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二人的面上来了, 许清朗挑了一根,慢慢地吃。 周泽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酸梅汁,然后吃下一大口面。 看看自己狼吞虎咽,再看看许清朗一根一根吃的姿态,周泽摇摇头道: “作。”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细细品味我竞争对手的味道。” 周泽听了,推开自己面前的面,吃不下了。 “…………”许清朗。 就在这时,隔壁桌一个男青年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电话道: “我在云吞面馆,我早到了,你到了没有?” 男青年看起来像是在校大学生的样子,很青涩。 这时,店门口跑来一个背着挎包的女生,女生站在店门口手里拿着好像是通知单一样的东西,对着男生激动地喊道: “我考过啦!考过啦!” 然后女生直接跑向了男生, 张开双臂, 求抱抱。 “真羡慕大学生的生活。”许清朗羡慕道。 女孩跑向了男生,直接跳到了男生怀里,男生习惯性地接住,然后将女孩抱起来,这应该是这两个年轻情侣之间习惯性地热恋方式。 这是青春的味道, 是年轻的美好。 然而, 吊扇很低, 在男孩将女孩习惯性抱起来后, 女孩的头正好撞到了上面的吊扇, “噗通……” 一颗头颅, 落到了周泽和许清朗面前的桌上。 第八十三章 追 警方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当然,救护车来不来已经意义不大了。 周泽和许清朗蹲在马路对面,四周挤满了围观群众。 许清朗还没从刚刚那一幕中回过神来,现在手还有些抖,他不怕鬼,也经常见鬼,但很多东西不能以单纯地怕不怕来衡量,而是当时的画面感,到底有没有真正地刺激到你。 对于之前还在细细品味竞争对手味道的许清朗来说,那画风突变得,真刺激。 “这太吓人了。” 少顷,许清朗才算是回过神来,点了一根烟,同时又问道: “这吊扇真能把人的头给割下来?” 周泽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至多割伤。” “那这次就是超出理论范畴了?” “算是吧,我之前当医生,倒是处理过被吊扇砸伤的伤者,但没听说过谁真的被吊扇割掉了头。 事实上就是古代的刽子手,想一刀砍下死囚的头,也得好好练练功夫,经常有人砍头刀口嵌进去头没落下刀也拔不出来的。” “得嘞,这地方风水,看来真的不是很好。” “挺好。”周泽说道。 “呵呵。”许清朗翻了翻白眼。 “其实,生活中到处都有危机,这件事目前来看只能是他们运气不好。 比如拿书页蹭一蹭自己的嘴唇运气不好也会割开一个大口子,又就比如番茄中的番茄碱也是一种名叫生物碱的毒素。” “那我平时经常吃番茄怎么没死啊。” “吃四吨的话,毒量就够致死了。” “…………”许清朗。 “什么东西吃四吨都要死的吧!”许清朗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好了,店铺也看了,我们也该走了,再不走警察叔叔又要叫我们去做笔录了。 前阵子跳楼已经去做过一次了,再做一次万一碰到个熟人真得把我们当柯南看。” “今天真倒霉,本来兴致冲冲来的,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许清朗丢下了烟头,伸脚踩了踩。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减少了一名竞争对手而觉得有些开心。” “你说这话过分了啊,人家小女生才刚死没多久。” “哦,那你告诉我,刚死没多久的人,她的灵魂能飘出来么?” 周泽指了指前面的店铺门口,在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孩。 和死去的女孩穿着不同,但这位女孩身材婀娜,体格修长,尤其那一双长腿,简直**到无以复加。 当然,如果她能有一个头,就更好看了。 “这…………”许清朗愣住了。 哪怕是再大的冤屈,也得等到头七的时候才会成型变成厉鬼,不可能一死就变,而且这得靠运气讲概率,一千个人死了可能只有一个人的灵魂会逗留在阳间。 “我就说,电风扇怎么可能直接把头割下来。”周泽站起身,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女孩死了,总得给她讨回个公道! “嘶……” 周泽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又开始疼了。 为了业绩,为了业绩,我这是为了业绩! 昨天收走陈泽生,业绩从百分八上涨到了百分十,收一个鬼才涨一个点或两个点,这要转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个好,还能杀人,能杀人的鬼, 值钱! 念头一转,换个思路, 胸口不疼了。 许清朗也跟着一起过来,只是才刚刚走进人群,许清朗就觉得自己眼前忽然一花,有点晕头转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艹…………” 掌心位置因为摔倒时撑着地面,摩擦出了一条口子,破了皮,还流出了血珠。 许清朗马上爬起来,四周到处都是围观群众,还有警察布置下的警戒线,但却找不到周泽和那位无头女孩的身影。 他有些茫然, 太阳这时候像是变得更加刺眼了,四周的空气也很是压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有点慌,也有点心虚。 他虽然道行不高,但毕竟不是初哥,不至于因为一个无头鬼而吓成这样,但现在心里的那种急躁的情绪,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他开始在找,在人群中不断地穿梭,他在找周泽,也在找无头女孩,他觉得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个,自己就能够摆脱眼下的这种慌乱没头脑的感觉了。 找啊找啊找啊…… 找啊找啊找啊…… 一颗颗汗珠从许清朗的额头位置滴落下来,身上已经在冒虚汗了,嘴唇也有些干裂,许清朗抬起,看了看阳光,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咔嚓……” 一声脆响从斜后方传出,许清朗下意识地推开人群踉踉跄跄地向那边走去。 他走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然后看见坐在里面的周泽。 “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 许清朗几乎是喜极而泣,他刚刚所经历的迷茫和绝望,难以用言语去描述出来,像是一个人被放逐到了自己的噩梦之中。 你感知不到开始, 也体会不到结束。 许清朗跑向周泽,他很激动,非常非常地激动。 其实,他不是一个gay,那方面的取向也一直很正常,无非是老天给错了他皮囊,有时候他自己也因地制宜地开开玩笑,其实都没往心里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时,见到周泽后, 他真的是由内而发的欢喜! 仿佛在沙漠中看见了绿洲,饥饿的人看见了一块面包。 他扑了过去,他跑了过去,他张开了双臂。 他看见周泽也站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周泽头顶位置的吊扇, 吊扇在转着, 转得很快, 许清朗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想喊周泽躲开,想喊不要, 但是他的身体却因为惯性而继续地向前跑去。 他仿佛预知到了自己的结局, 周泽会把他抱起来, 然后举起来, 然后自己的头, 咔嚓…… 就像是一根黄瓜被扳断一样。 然而,他没看见张开双臂, 他看见周泽抬起了腿。 “砰!” 一脚, 狠狠地踹中了小腹。 许清朗摔落在了地上,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路边,一辆小轿车刚刚从他面前急驰而去, 而周泽,则是站在马路边。 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打湿,许清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这是上了道了?” “你差点跑过去被车撞死。”周泽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像是在说:“呀,今天天气错不哟。” “那东西这么猛?”许清朗心有余悸道。 “她应该是感应到了我们在追踪她,所以先下手为强了,这不像是纯粹的鬼物,杀人跟喝水一样,刚刚不是我拦着,你已经被撞飞了。” “不是鬼又是什么东西?” “会撸管的齐天大圣你见过没有?” 许清朗摇摇头。 “我见过。”周泽叹了口气,“她过了马路,去了对面的商场,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追。” “笑话,她差点弄死我,我怎么可能绕过她!” 许清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先回去做饭,你把她弄死,等你回来吃饭。” 周泽点点头,昨晚他觉得那位神父也很懂逼数,现在发现自己这个邻居,也挺懂的。 绿灯了, 周泽摆摆手,直接走斑马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商场后,周泽开始继续寻找起来。 其实,有时候周泽也有些郁闷,自己的能力,看起来很厉害,能把白莺莺打得大喊大叫, 但有些时候,却显得很鸡肋。 自己现在是有证的人了,但自己的能力在很多时候并不适合抓鬼,就比如现在,那个无头女走入了商场之后,在这人潮之中,周泽的确是丢失了方向。 而且周泽之所以觉得对方不是寻常的鬼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方身上的那种鬼的煞气并不重,能够在大白天地出手杀人,能够在人潮之中使用幻术差点让许清朗自己找车撞上去。 一般的鬼,真没这个本事。 这时候,周泽忽然发现在斜侧方向走出来一个身穿着黄色毛衣的女人,但她有头,脸上长着一些雀斑。 周泽下意识地走过去,但又发现另一个方向也有穿黄色毛衣的女人,紧接着,他又看见了好多个。 周泽这才意识到,黄色毛衣是今天这家商场员工的主题工作服。 这还怎么找! 周泽走到了冰柜那边,打开,取出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直接喝了起来。 “先生,我们这里的食品必须买单后才允许开包食用。”一名穿着黄色毛衣的售货员走到周泽面前提醒道。 她很年轻,估计是学生兼职。 “不好意思。”周泽取出了一张十元递给她,“你帮我买单吧。” 然后,周泽还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有触感, 应该是真的头吧。 女孩儿却羞愤地指着周泽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着十块钱,一瓶矿泉水两块,那就是拿着八块钱, 就想为所欲为! 先不说姑奶奶不是这样子的人, 就说你这八块钱就轻薄人,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周泽摆摆手,在地上蹲了下来。 女孩本想喊人抓色狼,但看周泽这个举动,也就没再声张,气呼呼地拿着钱准备去柜台那里交款。 周泽伸出自己的手指,黑色的指甲长出,被他按压在了地上。 我就不信, 找不到你! 一团黑气自周泽指尖浸润到地面, 而后, 周泽看见在自己身边出现了黑色的脚印, 脚印开始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那位拿着自己的十元钱去柜台结账的那个小女生背后。 第九十章 瞑目! 新店开张,喜气洋洋。 对于周泽来说,新店的装修和房租以及等等你所能想得到的花销,其实都不是周泽出钱的。 许清朗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白莺莺的陪葬品换来的钱。 当然了,接下来许清朗准备“半退休”了,只打算在书店里卖卖咖啡做做小点心,过起养生生活。 赚钱的事情,就只能靠周泽了。 好在大家对周泽赚钱的能力都不是很怀疑,新店选在南大街这个位置,人流量很大,鬼流量应该也不少。 只要周老板发扬一不怕吃苦二不怕熬夜的敬业精神不停地把这些送上门的鬼送到地狱去接受改造重新做人,赚到大把大把的冥钞问题应该不大。 到时候大家就一起蹲在书店门口烧纸钱然后等着人掉钱包就可以了,连去银行的手续费都免了。 书店整体色调是柔和暗色,里面的书架也没有摆放得很密集,更新换代比较快的报纸和杂志单独在一排,小说类在一排,其余严肃一点的书单独一个区域。 至于教辅材料之类的东西,周泽没有再去进。 书店有二楼,那里被隔出了三个房间和一个卫生间,算是大家的生活区。 第一天开业,没有烟花爆竹,也没有花篮礼炮,一切都显得很是简单平静。 老道很知趣儿地和白莺莺一起打扫着卫生,周泽坐在吧台后面品味着许清朗刚刚调制出来的鸡尾酒。 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来,小猴子拿起了酒杯,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只觉得难喝至极,不停地吐着舌头。 唐诗一个人在楼上卧室,她很宅,平时如果没事的话,她能在房间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她也不会觉得无聊。 一切收拾妥当好,真的准备好迎接客人时,已经是黄昏之后了,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 白莺莺一只手提着牌匾,将“深夜书屋”的牌子挂了上去,然后跳下来,拍拍手,确认自己摆得很周正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随后,她又按照老板吩咐将“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两个对联牌匾也分别在左右两端挂上去固定好。 这是从老店带回来的招牌。 白莺莺问过周泽“姑妄听之”和“如是我闻”的意思,周泽解释说就是简单地自己听来的故事,讲给大家听听。 不代表自己本人的观点,大家也只是听听纯当一乐,不用当真。 书店做的还是死人生意,活人生意只能算是一个添头,毕竟距离南大街不远的位置还有一个“通城书店”,专门卖实体书的大书店,想要和它竞争,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根本就没那必要。 周泽记得小时候“通城书店”算是通城人心中最具影响力的书店代表,但近些年随着实体书市场的不断被压缩和不景气,通城书店也已经缩小了自己的营业面积,比之昔日全盛时期,显得寒酸了不少。 只能说只能手机和屏幕阅读的普及,让大部分人已经慢慢忘却了油墨纸香阅读的习惯了。 一切完成,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等生意上门了。 事实上,生意上门得也很快,从晚上七点正式营业到现在,已经来了好几批客人,但都是点了杯咖啡或者其他饮品坐在那里歇歇脚聊聊天的,都是活人。 活人来了,周泽干脆都不动了,反倒是许清朗不停地要招呼着还要去调制饮料,忙得不可开交。 送走了这几批客人已经是九点半了,许清朗喝了一口水,看着坐在摇椅上不停摇晃的周泽顿觉心里很不平衡! “老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挂一个牌子,‘活人不得入内’,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第二天工商就会上门了。”周泽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许清朗的这个提议。 “但我感觉这比我开面馆还累啊。”许清朗一脸哀怨。 他之前开面馆,真正去店里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订单都是在外卖上,他只要想休息,直接把外卖软件给关闭就可以了,但现在人家客人进来了,你总不能把人给推出去吧? “你看,这不就来了。” 周泽看了看门外。 看来,真的是区位原因,今儿个真正的生意,来得也很快。 进门的是一个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杖,身材瘦削,略显干瘪,一双眼眸,瞪得大大地,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老太婆身上有些许淡淡的怨气,这意味着她其实还有一些执念,所以没能去地狱,也没有入轮回。 但她这一点怨念距离化厉鬼还远得很,依旧属于“人畜无害”的鬼类。 “备菜吧。”周泽对许清朗道。 许清朗这次没喊苦喊累,实际上给即将送去地狱的人备菜本就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他觉得之前周泽把鬼直接送入地狱的举动太简单粗暴,一点前戏都没有,太干涩也太缺乏服务品质。 也因此,他提议在送人下地狱之前,整点饭菜,给人送个行,到时候人家还会多留一些冥钞。 就像是电影院里除了电影票这个大头收入以外还有卖可乐爆米花的大收入一个道理。 菜也很简单,一碟萝卜干,一碟花生米,一碗倒插着筷子的米饭,一杯老黄酒。 都是现成预备好的东西,装盘就行了,也不麻烦。 老道把小桌摆放好,小凳子准备好,还把帘子拉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否则万一进来其他的顾客看到这一幕估计得吓一跳。 这也算是一个小包间,专门给鬼准备的小包间。 周泽端着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对着老太婆道:“请吧。” 老太婆有些犹豫,可以看出来,她有些怕,但是她更畏惧周泽,当下,只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许清朗把一瓶加过符水调和的牛眼泪递给了老道,老道抹到了眼睛上,也看见了老太。 老实说,这种开门迎鬼的事儿,老道自从离开了冥店后就没有再遇到了,一时间,他有些唏嘘,不由得想到了还在蓉城的老板。 不过,也快了。 老道已经在自己几个月没直播的直播房内给自己水友发送了一个通知,他将在4月1号凌晨,也就是大概3月31号零点二十之后重新开启直播。 那一天,正是老板说要回来的日子。 白莺莺也端着小板凳坐过来,老太婆有些腼腆,一头僵尸,一个鬼差,一个玄修,加一个裤裆里好像冒着热气的老道, 老太婆表示亚历山大。 她那一点怨念,在这群狼环绕之下,真的有些不值一提。 “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周泽催促道。 老太婆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就像是老虎很可怖,但是动物园里面对饲养员时的老虎就像是一只小猫咪一个道理一样。 老太婆出去,如果不小心让人惊鸿一瞥,估计能把人吓病或者吓晕,但是在此时,她只能乖乖地吃饭。 “大妈,你是咋滴死的?”老道此时开始问道。 老道是一个好动的人,哪怕一把年纪了,但人越老话越多。 他平时也和小猴子说说话,说自己五百年前如何降妖除魔把一只大泼猴镇压在了五指山下云云; 猴子也捧场,只要老道买一点零食,猴子能坐在那里听老道吹一个下午,还不时地挥手示意: “讲得吼哇!” “三碰撕里。” 老道一头雾水,他知道老太婆讲的是方言,这才看向周泽。 “生病死的。”周泽翻译道。 通城方言和普通话差别很大。 “大妈,这不行啊,哪怕你做了鬼,也不能忘记学习啊,普通话咱也得学好啊,不然等到了地狱里。 你想想,黄泉路上人那么多,你想找个会找通城方言的人也难啊,到时候路上连一个可以唠嗑的人都没得,多无聊啊。” 老道善意地提醒道。 大妈有些尴尬,只能低下头吃饭。 “有孩子么?”老道又开始问道。 “余果哦忒。” 老道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快翻译。 “有个女儿。”许清朗翻译道。 “那你女儿肯定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了吧?”老道搓了搓手。 老太婆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家里条件不好。”(许清朗翻译) “家里条件不好?”老道没有气馁,继续道:“没事儿,反正纸钱不贵,只要你孩子心里有着你,纸钱就能多一些。” “躺在病床上,没钱治病咧。”(许清朗翻译)老太婆说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眼泪。 “这可怜啊。”老道跟着一起抹眼泪。 白莺莺也是努努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家闺女在医院病床上问我,要不要继续花钱治下去,我当时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哭着对我说,如果我不愿意继续治下去,就眨一下眼,如果我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这闺女,也不错啊。”老道说道,“你怎么办的?” “我眨眼咧,然后就从医院回家了,然后就死咧。”老太婆继续擦着眼泪。 “也不容易啊,你也是为儿女考虑,也真伟大,都不容易,儿女也要生活。”老道跟着一起伤悲。 事实上,这种事情,现实里有不少,尤其是在面对一些绝症的时候,意味着要不断地往里面砸钱,而很多家庭是支撑不起这种砸钱治病的方式的。 “大妈,你挺伟大的。”白莺莺。 “我再给你倒杯酒。”许清朗。 一边,看着周围人都泪眼婆娑的样子,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老太婆那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瞪得死大死大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眨眼的?” 老太婆闻言, 不哭了, 当即恶狠狠道: “她问我, 妈,我问你,你如果不想治下去了,就眨眼。如果不眨眼,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下去。 然后, 等了五分钟, 我实在忍不住咧, 眨了眼。 她马上开始擦眼泪,说: 好, 妈, 我知道你意思了, 咱不治了。” 第九十一章 雨夜 老太婆最后的一段话,经由许清朗翻译出来后,之前还感动得不得了的众人一脸懵逼。 我擦咧, 说好的我为儿女儿女为我、母慈子孝的鸡汤故事呢? 为什么要有这种反转? 周泽拍拍手,问道:“吃好了吧。” 言外之意, 吃好了,就该上路了。 老太婆有些腼腆地放下筷子,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我没想下去,我还想…………” 周泽默默地看着她, 嘴角出现一抹微笑, 顾客至上, 顾客的要求必须微笑聆听。 老太婆身体一凛,吓得一个哆嗦, 马上道: “我觉得我还是早点下去比较好。” 周泽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小包间里整几个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像有点太严肃了,或者搞一个: 认真改造,重新做人。 脑海中这些想法也就只能博自己会心一笑,周泽站起身,打开了地狱之门,老太婆还在那里犹豫,但周泽直接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其丢入其中。 就这样, 新店第一单完成。 接下来,周泽弯腰在小桌底下看了看,看见了一小叠冥钞。 “数数看,比以前有没有多?”许清朗催促道。 “好像是多了一些。”周泽确认道。 “那意味着这个办法可行,我就说嘛,附加服务的利润空间才是最大的,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弄一些其他的项目?” 哪怕拥有着二十几套房,许清朗对赚钱的渴望仍然一如既往。 没人会嫌钱多。 “弄个按摩?或者spa?”周泽笑道。 “这也太过了吧。”许清朗皱了皱眉。 “现在一些殡仪馆里有这种服务,给死人做水疗按摩的,我以前见过,就在一个玻璃隔间里,家属站在外面看着,技师在里面给尸体冲澡做按摩,顺带修剪指甲一条龙。” “你真恶心。”许清朗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样子,转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其实这些菜一口都没动,至少看起来一点都没动,但这些菜还是要丢掉的。 如果是家里祭奠自己先人的供菜或者水果,祭祀完了之后人还是可以吃的,那毕竟是自家祖先吃过的东西,大家一同上桌吃一碗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许清朗和那位老太婆非亲非故,当然不可能吃人家的剩菜。 把冥钞放入柜子里,周泽又重新坐回了靠椅上, 往前摇, 往后摇, 他喜欢这种惬意,也享受这种悠哉。 白莺莺跑上面去玩电脑了,老道带着猴子也上去看电视,许清朗也上去休息了, 也因此,书店一楼现在也就只剩下周泽这一个老板。 拿着手机,随手翻了翻,看看新闻什么的,外面不知不觉开始下起了雨,雨还有点大,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变成了磅礴。 这个季节,真的是随时都可能下雨。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等到周泽神了伸懒腰重新抬起头,却发现在自己书店门口,密密麻麻地站着一排人。 哟, 今儿个生意这么好? 这还是新店开张的第一个晚上,若是以后都这个架势的话,周泽觉得自己不光能很快还清欠自己女仆的钱,还能马上买一辆好车。 嗯,就是徐乐这个废柴连驾照都没有,自己还得去考个驾照。 走到店门口,周泽愣了一下,外面站着的,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排排衣服。 是原本在外面摆摊卖衣服的人因为下雨了把摊位挪到了自己店铺门口避雨,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念头这才导致周泽刚误以为外面是鬼影憧憧。 打开了店门, 门外站着两个小姑娘,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腰间都别着一个钱包,系着马尾辫,看起来都很清爽干练。 “老板,不好意思,挡着你做生意了,等雨小了我们马上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对着周泽鞠躬道歉。 “老板,有咖啡么,我们买两杯咖啡吧。”另一个女孩心思活跃多了,到人家这里买两杯咖啡,人家也就不好意思赶自己走了吧。 “没事,你们等雨停了再走吧。” 周泽还没这么不近人情,外加他做的生意外面拿一块铁板挡着顾客也依旧能够进来。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两个女孩再次对周泽表示感谢。 周泽回到了自己吧台后面,升级后的吧台这里比之前的柜台确实要高级舒适许多,环绕音响开着,放着轻缓的音乐。 过了大概一刻钟,雨势依旧没有减弱,一个女孩推开书店门走了进来,是之前卖衣服的俩小姑娘之中的一位。 女孩走到书架前,选了几本时尚杂志,然后走到周泽这边,准备付款。 “四十八。”周泽看了一眼价码,顺口道:“给五十吧,不要找了。” “好。” 女孩应了一声,将一张五十的递给周泽。 周泽收下了钱。 少顷, 女孩愣了一下, 好像, 有哪里不对啊。 周泽继续靠在椅子上,女孩也没再纠结那两块钱的事儿而是拿着书在店里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的一个同伴在外面看着摊位,她则是拿了一个白本子对着杂志上的衣服进行临摹。 周泽起身,给对方倒了一杯橙汁送到对方面前。 “免费的。”周泽说道。 “哦,谢谢老板。” “在学设计?”周泽问道。 “嗯,我们是通城大学的学生。” “大学生出来摆摊做生意,挺不错的。” 周泽赞叹了两句,他又不是有非分之想的怪叔叔,也就没再多聊下去,不过刚走到店门口,周泽忽然看见留在外面照看衣服的女孩正在和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交流着什么。 黑衣男子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他们像是有点冷,站在雨中,瑟瑟发抖,但哪怕如此也不知道往里面靠靠在屋檐下躲躲雨。 周泽推开店铺门,走了过去。 黑衣男子抬头,看见了周泽,然后又马上低下。 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衣衫单薄的人则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不敢和周泽目光对视。 周泽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对方戴着帽子,半张脸都隐藏在里头,而后,周泽扭过头,看见拿衣服递出去的女孩一脸的呆滞,目光混沌,而且,她手里刚收的钱,也是一叠破旧的冥币。 “过分了吧。”周泽开口道。 “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本是赶路回故里,但下雨天,兄弟们身上又没衣服,实在是冷得很,求上差网开一面。” “孤魂野鬼,就赶紧下地狱去。” 周泽这态度很生硬,显然没打算商量。 笑话, 孤魂野鬼也是业绩啊! 周老板现在正准备冲业绩呢,蚊子腿也是肉,绝不会放过。 看来,换店铺的选择是对的,瞧着,今晚多热闹。 黑衣男子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他的那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沉声道: “上差这是不打算好好商量了?” “我和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周泽伸手,先抓住了女孩的肩膀,把女孩往后拉了拉,然后自己往前一步,站在了黑衣男子面前, 伸出手, 在黑衣男子胸口位置轻轻地戳了戳, “你们可以尝试着编一下可怜的故事让我心软一下, 哦不, 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的良心暂时被自己吃了还没找回来。” “我带他们回到故乡之后,会带着他们回地狱,这一点,上差你可以放心!” 黑衣男子虽然脸上伤痕密布,但说话掷地有声,俨然这群小鬼的老大架势。 “难道我还得买机票跟你们回家乡参观一下?对不起,哥哥我没空。” 周泽十指指甲长了出来, 黑色的烟雾慢慢地环绕而出, 此时,那位坐在店铺里的女孩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己的同伴和那位老板好像在聊着天,其余的不该她看到的完全没看见。 “我现在不可能把他们交给你,我必须先带他们回去!” 黑衣男子冲向了周泽,气势汹汹! 但是下一秒, 周泽只是轻甩手臂, 黑衣男子直接被抽飞了出去,指甲带去的锋锐让他的灵魂都有些不稳。 “呵呵。” 周泽笑了两声。 一个普通的鬼, 居然敢主动对自己这个鬼差出手。 黑衣男子再度冲了过来,但没有例外,他再一次被周泽抽飞。 这一下,原本站在那里还战战兢兢的几个鬼,立马有了不稳定的趋势。 周泽原本以为他们会一起上来帮老大打架,这才叫讲义气嘛。 或者, 这几个鬼赶忙跪下来对自己求情, 虽然求情没什么效果。 但他们居然直接掉转身,扑向了因为被周泽连续抽飞了两次灵魂都开始变得模糊的黑色身影。 他们很愤怒,开始吞噬撕咬着这具黑色身影。 周泽站在边上,看着笑话,道: “看来,你的这帮小弟平时被你压榨得够狠啊。” 黑衣男子哪怕此时正在被撕咬着,却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同时严正地辩驳道: “他们是我的犯人,我们一起出车祸死了。 但哪怕是死了, 我也会抓着他们去案发地公安局门口归案!” 第九十三章 墙壁后 周泽很怕麻烦,真的很怕麻烦,但这并不是意味着当真的有事情指名道姓指向自己后,还会傻乎乎地那两片叶子遮住自己的眼睛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许清朗见自己说完那些话后周泽的脸色变得这么严肃,自己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有事么?” 周泽摇摇头,“没事。” “那我先上去了?” “嗯。” 许清朗上去了,一步三回头,本能地,他觉得有事,但既然周泽愿意不和他分享,他也就不强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盘算。 “你严肃了呢?” 唐诗看着周泽,似笑非笑。 周泽也在看着唐诗,抖了抖手中的烟灰,道: “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我说过了,是因为好奇。”唐诗主动走到吧台前,拉近了自己和周泽的距离,同时,指尖在吧台上滑动,“你知道么,你和我们不同,真的不同。” “这话你以前说过,因为我没真正经历过地狱,而你们,都被折磨过。” “不,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我和那一位,是经历了地狱大恐怖之后侥幸得以脱逃,而你,只是刚刚走在黄泉路上,就能够得以逃出生天。 你知道么, 一件事,一场经历, 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比如,我和那一位每次谈到‘地狱’两个字时,都会下意识地心颤一下,因为‘地狱’那两个字以及包括它的所有画面,都是烙印在我们心中的大恐怖。 哪怕是我们都重新‘活’了过来,但性格和行为处事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改变。 你不一样,你只是去地狱郊游了一圈就回来了。 所以,你能和那位警察坐在小桌边笑着聊起地狱,谈笑春风。”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查到了什么?” 那位开车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死了, 之前帮着徐乐买凶杀自己的徐乐堂弟也死了,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一起死亡; 寻常人可能不会把这两个人的死联系在一起,但对于周泽来说,这件事,很不寻常。 徐乐死了,身体给了自己, 司机死了, 堂弟也死了, 之前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们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类,我们甚至和鬼差不同,我们是偷渡客,而你,则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们不一样。” “说重点。”周泽敲了敲黑板(吧台)。 “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死以及你的重生,并不是一场意外?” 唐诗压低了声音,慢慢地问道, “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你以前忽略掉的细节?” ………… “他们来追我了,他们发现我了……” 老者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臂膀,以及老者最后如释重负的笑容。 红绿灯前,自己的车刚刚开出去, 一辆大货车闯红灯开出, 对着自己笔直地冲了过来。 火葬场的火光和那炽热的温度; 地狱黄泉路上的麻木和凄清。 无面女的咆哮和不甘, 自己指尖长出的黑色指甲。 迷迷糊糊在路边摇晃的自己, 一名穿着卫衣的男子从书店里跑出来, 他用棒球棒砸死了徐乐, 然后自己进入了徐乐的身体。 ………… 周泽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 那个杀死徐乐的人, 自那次自己报警之后,他的下场,到底如何了? 这件事,周泽一直忽略掉了。 他一直在书店和林医生这些事情上来来回回兜圈子,对徐乐的死以及自己的“鹊巢鸠占”,更多的还是理解成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天有眼。 但既然送到医院准备接受抢救的老者将指甲刺入自己的臂膀是故意的, 开车闯红灯撞死自己的大货车司机是故意的, 这么多人,都是故意的, 那么, 那个之前自我解释成一时头脑发热准备抢点钱用棒球棒敲死了徐乐的那个男子, 他是否, 也可能是故意的? 如果他是故意的, 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死到自己的生, 这一条线, 都是被认为设计好的,自己就像是玩具赛车道里的玩具赛车,看起来风驰电掣,但其实仅仅是在跟着既定轨道在行进。 “看来,你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唐诗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周泽拿起了电话,他准备打电话给派出所,上一次自己报案了,还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当初的自己和林医生的第一次见面也在派出所里。 那个女警察把林医生领到自己面前然后说:“你妻子来领你走了。” 周泽还恍惚了好一阵子。 不过,在拨打电话前,周泽看着唐诗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知道么,你和我们对比起来, 就像是在狼窝里, 混进去了一只萌萌的哈士奇。” ……………… 雨还在下,没有任何停歇的架势,通城位于长三角地区,这个季节自然是雨水充沛。 这里没有地震,也没有海啸,唯一还算是经常发生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的,也就是内涝。 穿着雨衣,周泽行走在老旧的公寓房楼下,垃圾桶已经被雨水浸泡,一些垃圾已经漂流了出来。 唐诗穿着雨靴,黑色的雨衣,两条腿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只是现在的周泽自然没闲心思去欣赏这种风景。 之前打电话查了一下情况,被自己送入派出所的人不过是被拘留了半个月,罪名只是违反治安法规,毕竟虽然他去周泽店里“行凶”,但最终结果是被周泽撂倒了,想弄个什么大罪名也难。 而且周泽总不可能说: 警察叔叔, 他是杀人犯, 他杀了我, 而我不是我, 我是借尸还魂哒!!! 如果这样说, 估计,到时候他没进去, 自己反而要被强制送精神病医院了。 不过,周泽还是从那里查到了那个人的地址,就在这一片区域。 “就是这间了。” 上了二楼,周泽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小区大部分都是租住给来通城打工的外来务工人员,环境设施其实都很差,而且用的还是公共卫生间。 “你确定?”唐诗问道。 “门牌号应该没错。” 周泽尝试着向窗子那边望了望,里面有纱窗挡着,还有破旧的窗帘,所以从外面看不清楚里面。 “我去找个东西把门先撬开……” “咔嚓……” 门锁自动打开。 唐诗对周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周泽愣了一下, 笑了笑, 走了进去。 心想着不和你一起去做贼真是可惜了。 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套一, 一个房间, 放着床和衣柜另外还有一个小灶台,放着电磁炉。 屋子里收拾得到还算是干整,但一些地方已经积攒上了灰尘,显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他放出来多久了?” “好几个月了,我重生回来第二天就把他送进派出所,半个月后他就被放出来了。” 周泽环视四周,检查着这里的细节。 “他搬家了么?”唐诗说道。 周泽摇摇头,“不确定。” 那个用棒球棒打死徐乐的家伙, 失踪了? 周泽忽然注意到床面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区域有些不同,他踩上了床,伸手在那块墙壁区域上摸了摸,然后道: “这面墙,像是后来刷的。” “里面,藏着东西?”唐诗问道。 周泽把自己耳朵贴近了墙壁,伸手在墙壁上敲了敲,“不像是镂空的。” 其实,这类房子墙壁位置,空饷镂空真的很常见,一般家里新公寓房装修业时,装修团队会先派一个老师傅过来拿着尺子在墙壁和地板上敲一敲,发现问题的话找开发商去要求整改然后再进行装修施工。 “打开看看就好了。”唐诗说道。 周泽点点头,刚准备说自己去找工具,然后看了一眼唐诗,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唐诗目光看向电磁炉旁边的菜刀等坚硬一点的物体,而后这些物体飞了出来,不停地击打穿凿着那面墙壁,循环往复。 周泽脑海中再度浮现开一个建筑公司的念头, 白莺莺一个人抵得上一个施工队的劳力, 唐诗可以抵得上一批工程器械, 自己只需要坐在那里数钱就好了。 不过,随着那面墙壁不断地龟裂,周泽马上摒弃掉了脑海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 “砰!” 一块墙面破碎掉落, 一张人脸露了出来, 这张人脸还保持着惊悚的表情,似乎完美延续着死前的情绪状态。 是那个人, 是那个拿着棒球棒敲死徐乐的人!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酸味。 周泽伸手,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尸体,皱了皱眉,道: “尸体才死不到一周的样子。” “你好像不是法医。”唐诗提醒道。 “这是外科医生的常识,根据尸体死后程度可以大体判断出死亡时间。”周泽解释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敲击的墙壁,绝对不是才封存上去一个星期不到的样子,最起码三个月了。” 唐诗剥开了一块奶糖,放入自己嘴里,继续道: “除非你认为他是在一个星期前被杀死,然后挪移进三个月前封闭好的墙壁里的。” 周泽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很显然尸体不可能是后续被“空间传送”进墙壁里的,且墙壁在唐诗开凿前保存完好。 吸了吸鼻子, 那股子酸味, 之前只以为是尸体散发出的味道, 这时候, 周泽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把尸体的脑袋头发扒开, 果然, 找到了一个小孔,这是注射孔。 “是的,尸体死了很久了,但他被注射过福尔马林,所以尸体才能保存得这么好。 另外, 福尔马林,应该是在他生前就被慢慢注射进去了, 因为借助血液循环扩散全身的话,效果会更好。” 第九十四章 什么? 屋外,周泽抽着烟,唐诗站在旁边,咀嚼着奶糖。 屋内,墙壁上的尸首颓然地垂落着,脸上恐怖惊悚的表情清晰无比,像是杀人藏尸案才刚刚发生。 都死了, 一个都没留。 徐乐死了, 杀死徐乐的人死了, 肇事司机死了, 堂弟死了, 一条线上的所有点,都死了。 就连周泽,其实也是死了。 正如唐诗所说的那样,有时候不是你自己刻意地去避免麻烦,麻烦就真的也不会再来找你。 一个口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张开,无论你愿不愿意,乐不乐意,其实你都在这个口袋里。 “都死了,线索也就断了吧。” 唐诗看着周泽,嘴角含笑,她似乎很喜欢看周泽这种情绪和状态。 狼群里一群狼各个苦大仇深整天阴沉着脸,结果一只哈士奇出现,只想着躺在那里萌萌哒, 真的是一件让人很不爽的事情。 凭什么我们一个个心思沉重, 只有你一个人天真烂漫?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金钱分配的方面。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而且,我还得担心一件事,那就是警方会不会最后调查到我的头上。” 主谋,花钱的,是徐乐。 司机死了,中间联系人堂弟也死了, 之前周泽忍着不去报仇的原因也是这个,他不想暴露自己,因为这会毁掉自己现在的生活。 现代社会和古代有太多的不同,哪怕古代也有户籍制度,但一个没身份的人真想藏下去隐居下去,其实不难。 而现代社会,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标签却很重要,当然,周泽想藏的话也可以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生活质量的快速滑坡,整天东躲西藏。 眼下,人不是周泽杀的,但周泽自然而然地就得承担他们被杀之后所可能引起的风波。 复仇的爽感没享受到, 还得背锅, 好气哦! 拿出手机,周泽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喂,我要报警。” 唐诗没陪着周泽去警局,而是先回了书店,在雨天穿着雨衣踩着泥泞的道路陪周泽查看了凶杀现场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不可能再去陪着周泽去面对警局里复杂的笔录和询问调查。 至于周泽,他没办法,他必须得这么做,毕竟,是他刚刚打电话给派出所询问了死者的住处,若是现在不报警,等之后尸体被发现了自己的嫌疑只会更加地大。 而将尸体秘密处理掉,周泽不愿意这么做,在没分得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时,周泽不想去自作聪明帮别人收尾。 可能,一不小心,自己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 调查和问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八点多,换了几波警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他们是把周泽当作了凶手去对待的。 不要以为凶手就不会主动报警, 事实上, 根据警方大数据的统计,有八成以上的杀人案件中的凶手会伪装成“吃瓜群众”重回案发现场看看。 大部分凶手的心态是想去伪装自己和查看一下讯息,少部分则是本着我杀了人就得去欣赏一下我的艺术品的变态思维。 如果死者迟迟没有被发现,对于凶手来说无疑是明珠暗投,蒙娜丽莎的微笑被一层黑布盖上了,挠人心痒痒,所以干脆自己报警好让这层盖头被掀开。 到最后,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刑警坐在周泽面前,合上了记录本,对周泽道: “徐先生,你可以离开了,但请你这一个月暂时不要离开通城,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好。” 周泽起身,离开了审讯室,走到了警局门口。 回过头,看了看身后进进出出的警察以及停在里面的一排警车,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或许,用不了多久,那起制造出来的车祸真相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自己所面对的,可能是真正的风浪。 苦主其实是自己,但真凶, 也是自己。 周泽准备回书店,他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手机却在此时响起了,小姨子的电话。 “喂,徐乐,你那个大伯又来了,坐在楼道口,我喊他进来坐他也不愿意,就说要等你回来。” 大伯? “就说我不会回来了,也别告诉他我新店的地址。”周泽这时候不想去搭理无关的人。 “哐当!” 电话那头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周泽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了?” “额,你大伯在砸门,他说,如果你今天不回来,就要你去坐牢。” 闻言, 周泽抬起头,咬了咬牙,道:“告诉他,我马上回来。” ………… 没人愿意像是受气包一样活着,没人愿意让自己的生活受到掣肘,大家都想随性,但人生就是如此。 当你几个月大的时候,你能到处嘘嘘,可以随意尿床,你的长辈和亲戚们还会笑脸相迎,弹一弹你的小丁丁。 但当你十多岁,二十多岁之后,想再随意地嘘嘘,想再被弹丁丁,就不可能了。 你很难想象一个四十五岁的长辈弹着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丁丁的画面: 你又尿了,好皮哦。 这个画面,太辣眼睛。 也因此,当周泽出现在徐大川面前时, 徐大川一脸阴沉, 周泽也是一脸阴郁。 大家都不开心, 大家都不快乐, 但大家还得碰面。 徐大川没去伤害屋子里的人,周泽来的时候,他蹲在那里抽着旱烟,看见周泽过来,他站起身,拍拍裤管, “陪我出去走走。” 这一次,徐大川没带土特产,空手而来。 周泽和徐大川一起走了出去,他也没去和门缝里的小姨子和林医生打什么招呼。 二人走到了小区外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 路灯下,人也不是很多。 徐大川走了一段路,又蹲了下来,“砸吧砸吧”地抽旱烟。 周泽在他旁边站定。 “小船子已经烧了。”徐大川说道。 小船子应该是堂弟的小名。 “嗯。”周泽应了一声,“我当时不在通城。” “没事。” 徐大川敲了敲旱烟杆,抬起头,他的脸上满是沧桑和沟壑,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男人,辛勤持家,徐乐这个大学生,其实也是他供出来的。 “阿乐啊,小船子出殡那天,你没来,真的有些不地道啊。” 徐大川眼角湿润,蹲在那里,用干裂的手背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我说了,我当时不在通城。” 徐大川忽然站起身,一只手攥着周泽的衣领,把周泽往外一推,将其靠在了电线杆上。 “阿乐,跟大伯说实话,小船子,是不是你做掉的!” 周泽眼睛微微一眯,徐大川刚刚问的话里头,信息量很多。 之前,周泽是对徐大川有些好感的;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徐大川算是自己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过自己的陌生人。 他能忍受林家的白眼带着土特产来看自己, 哪怕在病床上依旧会对着林医生这个侄媳妇儿笑眯眯满意得不行, 还说如果上门女婿当不下去,大不了回去跟他一起种地。 在周泽看来,他本该淳朴,本该善良,本该作为一片净土。 而现在,似乎这片净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纯净。 “不是我。” 周泽伸手,攥住了徐大川的手腕。 “小船子和你的事儿,别以为我不清楚,我也知道小船子这阵子经常到你这里来跟你要钱,他不懂事儿,他不争气,他有千错万错。 但他毕竟是你弟弟!” 徐大川眼睛开始出现血丝,整个人,有点发疯的趋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泽忽然很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徐大川把脸凑到周泽面前,一字一字地道: “那个司机,是不是死了,他是我隔壁村的,你以为小船子能认识什么人,能懂得什么人嘴巴瓷实? 他才几根毛,有什么资格去跟别人谈? 那个司机,是我去找的,去谈的。 大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婆姨喜欢上了别人,你日子过得憋屈,大伯就帮你一起把那个小三给弄死! 大伯想让咱家所有孩子,都过得舒舒坦坦的,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瞧不起。 但, 阿乐啊, 你不能杀小船子灭口啊, 你爹死得早,是大伯供你读书的,大伯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 你掏心窝子地跟大伯说一句实话, 小船子,到底是不是你像上次那样叫人把他故意撞死的, 你是不是想灭口?” 周泽深吸一口气, 徐大川问错了对象, 事实上, 他每一句问话,都相当于是在火上浇油。 要知道,在他面前的, 不是他的侄子徐乐, 而是那位在那起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苦主! “砰!” 周泽一脚踹出去,将徐大川踹翻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周泽有种忍不住想要自爆的感觉; 他后悔了,非常地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个局面,当初刚重生的自己就该主动向警方自首。 徐乐的堂弟, 徐大川, 那个司机, 都一起接受来自法律的制裁吧,哪怕他以徐乐的身份一同受到牵连,无所谓。 就拿这赚来的第二辈子,给自己的第一辈子复仇,似乎也是快意恩仇。 至少, 比眼下的进退维谷,要好得太多太多。 只是现在, 堂弟和司机都死了,那个杀徐乐的人也死了,他们死得干脆,也让周泽的复仇无从谈起。 你有劲,你有力气,但一拳打在棉花上,总是憋屈。 被踹翻倒地的徐大川马上爬了起来,对着周泽大吼大叫道: “阿乐,是你翻脸不认人的, 我要去公安局举报, 你是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 我要你给小船子陪葬,陪葬!!!” 周泽看着徐大川, 看着这个哪怕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饱经风霜一脸憨厚的老男人, 负于身后的左手, 慢慢地长出了黑色的指甲, 周泽嘴角勾了勾, 似乎是在品味着这个词: “陪葬?” 第九十五章 幕后 徐大川大喊大叫着,疯疯癫癫,这个男人,在自己儿子死去后的这段日子里,承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和心理折磨。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觉得自己很痛苦,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坎坷,很不容易。 若是换做另一个人代替周泽站在这里,兴许还会被他激发出一些同情以及怜悯。 但很可惜, 站在他面前的,是周泽。 谁都可能去同情他, 但除了周泽。 他死了, 这个眼前正在哭泣,正在疯癫,正在歇斯底里的糙汉子, 也是杀自己的帮凶之一。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可怜,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委屈, 那我呢? 谁来可怜我? 谁来替我想一下? 周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徐大川的面前,他抬起自己的下颚,在这个时候,他心里有无数个情绪正在疯狂地驱动他将面前的男人给杀死。 将他撕碎, 不光他的身体, 还有他的灵魂! 要让他承受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才能抵消自己内心的怒火! 生活,似乎总是有很多巧合,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周泽看着警车上端的光彩闪烁,在这一刻,他没有畏惧,也没有害怕,甚至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口袋。 那么, 我也跟着一起疯了吧。 与其让我一个人承受委屈受苦, 不如大家一起, 互相伤害! 徐大川还在喊,还在跳,警车在旁边停了下来,下来两个警察,他们可能是在巡逻,也可能是碰巧经过,但他们还是下车打算了解一下情况。 警察走了过来,徐大川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以怨毒的目光看着周泽,然后又看了看警察。 他开始主动地向警察走去。 而周泽负于身后的双手,指甲已经完全长出,那一团团黑气不停地在十指间环绕。 闭上眼, 瞳孔深处, 似乎有黑色的激流正在流淌。 这一刻,周泽仿佛又渐渐找到了那日在天台上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被整个社会,被生活,完全地抛弃。 那种孤独,那种无奈, 不停地将他内心深处积攒的压抑给释放出来。 我是鬼差, 我死过一次, 我修身养性, 但并不喜欢忍气吞声。 如果即将来临的是一场暴风雨, 那我就在这暴雨之中, 再放纵一把。 以前,周泽一直很畏惧,他害怕自己成为和蓉城那位一样,变成被封杀的例子。 但有的时候,你真的很难控制住你自己, 当然,更难控制的,是你身边的漩涡,它会主动推着你,怂恿着你,逼迫着你, 一步一步地, 迈向深渊。 “怎么回事?”一个警察走到徐大川面前,另一个中年警察则是看着周泽。 本能地,中年警察从周泽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是他多年从警经验造就出来的第六感。 虽然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些瘦削,看起来也有些弱不经风,而且他还闭着眼,但这位中年警察却有些嘴唇发干。 说出来有点丢人,这会儿,他居然觉得有点紧张。 嘿,真是见鬼了, 我紧张什么。 “没事儿,我喝了点酒,训晚辈呢,晚辈不听话,要和婆姨闹离婚,得训他!” 徐大川顶着红通通的眼珠子说道。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既然是人家家里事儿,他们也就不管了,二人当即又回到车里,警车开出。 中年警察再度侧过头看向了身后。 “崔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 中年警察坐正了身子,摇摇头。 路边, 徐大川扭过头,再度看向周泽。 “喉……呸!” 一口浓痰,被他重重地吐在地上。 刚刚闹着要去报警,要去举报周泽的徐大川没有对警察举报。 作为一个已经失去儿子的父亲,他不至于是担心自己担上干系所以不敢去举报,只能说,在那个关头,他心软了。 “你最好找人把我也一起弄死,这样就没人能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儿了!” 徐大川低吼了一声, 他儿子死了,他不愿意把这个侄子也送去刑场,否则他这一家,就得断根了。 他的想法很质朴, 真的非常非常的质朴。 自家侄子的婆姨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 就帮着搞死那个家伙! 眼下,自己已经死了儿子,就不能让他老徐家再绝后。 很伟大? 对, 很伟大。 但在周泽看来, 却分外地恶心。 徐大川弯下腰准备捡起自己的旱烟杆,他准备离开,他准备回家,他想了很久,也愤怒了很久,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去真的拉徐乐给自己的儿子陪葬。 然而,徐大川的旱烟杆却被周泽踩在了脚底。 徐大川抬起头,有些发愣。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捡起旱烟杆。 “砰!” 旱烟杆重重地抽在了徐大川的身上。 徐大川发出了一声闷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你敢…………” “砰!” 又是一记狠狠地抽上去,徐大川被打倒在了地上,他的腿前阵子做过手术,还没好完全利索,这个时候面对周泽的忽然暴起,他只能蜷曲着倒在地上。 警察已经远走,自然发现不了这时的画面。 “我叫你伟大!” “砰!” 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心软!” “砰!” 又是一记再度抽上去。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砰!” “我叫你觉得自己很不容易!” “砰!” “我叫你觉得日子艰难!” “砰!” “我叫你觉得可怜!” “砰!” ………… 忍耐压抑了许久的周泽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徐大川一阵连续的猛抽,抽得徐大川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 最后, 丢下了手中的烟杆, 周泽踉跄地后退几步, 靠在了电线杆上。 “咳咳…………咳咳…………” 重重地咳嗽声从他嘴里传来, 他抬起头, 看着暗淡的夜空。 心中的怒火被发泄出去了一些, 但内心深处,并没有因此舒畅多少。 这帮人, 他们父慈子孝, 他们兄友弟恭, 他们互相帮助,他们互相体贴,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周泽觉得恶心。 转过身,留下蜷曲在那里鼻青脸肿的徐大川,周泽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 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后用指甲掐灭了火头,将剩下的烟草揉碎,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但附近却没有车。 不得已, 周泽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 “喂,老周啊,干啥呢,今儿个不开门做生意了啊。” “来接我一下。” 周泽报出了地址。 “等下,我给老道打个电话,他刚开我车出去给那个女人买糖去了,让他顺路接你回来。” 挂断了电话, 周泽将嘴里的烟渣吐出来,就靠在电线杆上,发呆了许久。 徐大川,他没杀。 在这张口袋之下, 其实没有谁是无辜的, 但似乎每个人都是提线木偶,在预定的节点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到最后, 用完销毁。 有个人,在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加剧了这一切的运转。 那个人, 才是真正的推动者,才是害得自己上辈子在一场车祸中身亡的罪魁祸首。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尼桑停在了周泽旁边,车窗摇下,露出了老道的身影。 “老板,找到你了。” 老道殷勤地先下车,帮周泽打开了车门。 周泽坐了进去,老道又殷勤地从大包装袋里取出一块奶糖,递给周泽: “老板,吃。” 周泽推开老道的手,示意自己没心情。 老道讪讪一笑,不以为意。 要知道,比起周泽,他上一任开冥店的老板,其实更难相处。 周泽比起上一位,其实平和融洽得多了,当然,也不是说上一位有多脾气差,但他只要往柜台后一坐,老道就自然而然地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不吃糖,抽根烟吧。” 老道给周泽递了一根烟,再帮其点燃,随后才坐回自己的驾驶位置。 车子开动,老道拐了一个弯,往回走。 到前面路口,老道右拐,在经过小区门口时,他下意识地降低了车速,同时探头向小区里看了看。 这里,是林家所住的小区。 之前,周泽来到这里,接走徐大川、俩人散步了一段距离,但也不可能走太远。 “看什么?”周泽问道。 “老板,就是这里啊,你不知道?” “什么?” “之前唐小姐不是和你说过,她受伤时只能选择灯下黑的地方藏一藏么,通城也就两个灯下黑的地方。 一个是你的那家书店, 还有一个就是这里的小区。 不过唐小姐说这个地方的灯好像出了点问题,所以最后我们还是选择靠在你那边躲避追杀。” 老道自顾自地说着, 没有注意到, 周泽拿烟的手, 微微颤抖…… 第九十六章 结婚照 “老道。” “哎,老板,咋了?” “停车吧。” “哦,好。” 下了车,周泽将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鞋底在烟头上踩了踩。 “你先回去。” “啊?”老道愣了一下,“老板,我可以等你出来的。” “回去吧。” “没事的,老板,我不怕等…………” “回去。” 周泽回过头,看向了老道。 老道吓得一个哆嗦, 啧啧啧, 果然,这帮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家伙,本质还是一样的,眼前这个之前觉得挺亲和的,其实都是伪装, 伪装! 老道马上敬了一个礼,“好,老板,你需要用车时打电话给我。” 老道开车走了, 周泽站在小区门口逗留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之前唐诗对他说过,通城在小萝莉离开之后,除了自己的书店以外,还有一个灯下黑的地方。 只是,这盏灯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这也导致唐诗没有选择在这里进行躲藏,而是去了自己书屋那边。 唐诗暗示自己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和收获,趁他病要他命,最起码也可以占点便宜。 周泽当时怕麻烦,没去,甚至没细问。 也因此,直到刚刚从老道的口中,周泽才知道这处灯下黑的地方,其实就是林医生所住的小区。 一个一个的点,画作了一个圆, 哪怕那些点都没了,但这个圆,最终还是形成了。 自己对林医生前后观感的变化, 林医生保留了自己生前的屋子,将其买下,细细打理, 徐乐的身份, 分床睡, 伪装成意外车祸的真实谋杀, 一个一个地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其实,很多很多的细节,早就指明了方向。 包括那天自己在医院假装医生完成手术对林医生坦白后, 林医生主动抱住了自己。 当时的自己,只是觉得这一切很美好,可能并没有留意到,自己怀中那张脸的嘴角,可能已经出现了些许的弧度。 一只手, 它搅动了潭水,让水里的游鱼开始翻腾,到最后,渔网落下,收网收官。 人们结网,是为了捕鱼,捕鱼是为了吃鱼; 房屋装修,是为了美观,美观则是为了宜居。 任何事情,到最后都会有一个目的,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发呆,那也是为了享受这种放空自我的闲适。 自己之前的死亡,自己之后的借尸还魂, 自己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关系, 到最后, 对谁是最好的? 那个一直暗恋自己的女人,有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丈夫,她恪守着礼教的束缚,恪守着家庭的规则。 她没有去违反,也没有去打破,但是她在规则之下,成功地让自己原本不喜欢的丈夫换了一个人。 一个外人完全不晓得,完全不知道,完全不可能发现的人。 她心安理得地躺在床边,继续做自己的大家闺秀,活出自己父母眼中自己所活出来的样子,但依旧也在为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做着一些事情。 很多念头,纷纷扰扰,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乱窜,让周泽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方向,甚至,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已经乱到自己都把握不住自己。 如果这一切,真的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真正操控整件事情发展轨迹的,真的是她,那么自己该以何种的态度去面对她? 是愤怒,是生气,她害死了自己,毁掉了自己原本的人生? 是动容,是无奈,毕竟她做得越多,其实越是证明她对自己的情感? 之前,周泽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拿着旱烟杆对着徐大川猛抽一顿,而现在,周泽却没有那股子心气儿捡起地上的树枝,冲入林家。 人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复杂的生物,他不是机器人,只需要遵从某个程序的驱动,在一个个触发代码设置之下自然而然地产生自己的选择。 一刻钟的迟疑,一刻钟的踌躇, 最终, 周泽还是迈开步子走入了小区。 有些事情,需要说明白,有些话,也必须讲开。 这是自己, 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给自己上辈子的一个交代。 难得糊涂, 并不适用在这里。 “咚咚咚…………” 敲门, 其实,周泽是有家里钥匙的,但这并不在周泽的身上,他已经很久没回林家了。 “来啦。” 小姨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开门,看见是周泽,问道: “徐乐,你大伯走了?” “嗯,走了。” 被我打走了。 “哦。”小姨子还没把门全开, 她见周泽不走,有些意外道: “你是想要进来?” 周泽没动。 小姨子吐了吐舌头,周泽很久没回家了,他忽然要回来,她都有些没心理准备,但周泽说到底还是她的姐夫,当下打开门。 周泽走了进来,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小姨子给周泽拿了一瓶橙汁,送来了一个烟灰缸,她最近倒是和周泽关系不错,因为周泽经常帮她打掩护让她出去玩,所以在家里对周泽的态度也和一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姐呢?” “刚出门买菜去了,我爸妈昨天出院门了,一个外省的老朋友的孩子结婚,去捧场了,话说,你大伯刚刚坐在我家门口,真的把我吓到了。 尤其是他还说要送你进监狱坐牢,啧啧,徐乐啊,你家那边的亲戚怎么都这么奇怪。” 小姨子坐在对面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一双脚丫子就翘在茶几上,纯粹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比起林医生的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真的不像是姐妹。 真的, 不像啊。 “喂,徐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大伯手上,他跟你来要钱来了?” 徐乐是林家的上门女婿,林家对徐乐的那帮子喜欢打秋风的亲戚,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观感,毕竟以前徐乐的钱,其实都是林家给的。 “没事。”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准备等林医生回来。 “真的没事?”小姨子看着周泽。 “你好烦。” 小姨子闻言,嘴巴涨得鼓鼓的,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觉得徐乐越来越放肆了,但看着以后还需要他替自己打掩护出去玩儿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一根烟,就放在烟灰缸上,周泽看着它慢慢地燃尽。 香烟袅袅,忽聚忽散。 也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周泽下意识地站起身。 林医生提着一些菜回来了,她梳着辫子,今天休假,所以看起来很是清爽。 周泽在家里,她有些意外。 “姐,今天你下厨哦。”小姨子拿着抱枕看着电视,俏皮地指了指周泽。 “吃了么?”林医生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没有。” “那等一下,我去做饭。”林医生似乎在刻意维持着平静的关系,然后,她走入了厨房。 周泽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 他的内心,现在很乱。 “喂,你愣着干嘛,去帮忙啊。” 小姨子伸脚在周泽腿上轻轻踹了一下, 这么好的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不去珍惜,傻愣在这里,真是情商拙计啊。 小姨子觉得,自己这个姐夫比学校里追自己的那些男生真的差远了,简直是木头脑袋。 周泽最终还是走入了厨房, 厨房里,林医生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在切菜。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做好,你去陪小忆看电视吧。”林医生对周泽说道。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周泽看着林医生说道。 “嗯?”林医生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那等我把这顿饭做好再问好不好,我不想分心呢,其实我真的很少做饭,怕做得不和你胃口。” 看着她正在仔细地切着菜,一板一眼,周泽忽然觉得有些话,很难问出口。 “我先回房间,等会儿你上来。” “好,等我把菜做好,我上去喊你下来吃饭。” 周泽走出了厨房,在小姨子惊讶的目光中,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看见那张大床,那张床,他睡过,而当时,林医生睡在床下的地铺上。 他对这里,其实没有多少的留念。 抬起头,看见床头墙壁上挂着的结婚照。 结婚照中, 穿着婚纱的两个人距离有点远,女人端庄娴静,男的腼腆拘束,是林医生和徐乐的结婚照。 一张结婚照,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而现在, 拥有结婚照中男子那张脸的, 是自己。 周泽一直盯着那张结婚照, 如果这一整件事,包括谋杀的进程,都是林医生在背后推波助澜,在上方全程观看,完全地洞悉。 那么, 之前的徐乐, 之前每晚一个人躺在这张大床上睡觉的徐乐, 他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角色? 就像是一个面团,而这个面团终于鼓动起这辈子都很鲜见的疯狂和勇气, 结果, 他的一切行为,其实都被他的妻子看在眼里,将其当作提线木偶, 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甚至,到最后,她亲自打扫痕迹, 该死的人,都死了, 徐乐也死了, 而且, 连他的身体,都被打扫干净腾空, 只为了迎接一个自己心仪灵魂的到来。 视线,在此时似乎有些恍惚, 周泽仿佛看见, 床头结婚照中, 徐乐的双眸里, 有两行血泪, 慢慢地滴落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他来了!!! 2018年4月1日, 零点二十分, 蓉城, 小雨, 微风3级。 老街的冥店,已经关门许久,哪怕是附近的街坊邻居,其实都不清楚这家冥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的。 因为不像是街边的早餐店很多人每天都会去,也不像是服装店那般,下班回家可以去逛逛,不买也可以试试衣服。 大部分人,宁愿这辈子都不走入冥店去买东西。 自然而然地,在生活之中,对这家冥店,也就刻意地去忽略了。 当然, 它又是什么时候关门的, 自然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了,只是偶尔经过时,发现店门居然是关着的,略有些意外。 有个胖子,每隔几天都会开着警车停在门口,看着关着门的店铺,抽几根烟,然后离开。 老街里操持着最古老最热情生意的发廊小姐姐们为此真的是不堪其扰,每次都吓得将刚刚请进自己屋子里喝水的客人送出门去, 连水费, 都不敢要。 冥店隔壁按摩店也已经停业许久,据说老板年前卷入了一起杀人案,虽然后来得到了清白,但家里的事情太多,她也许久没回蓉城了。 偶尔有老顾客过来,怀念着老板娘的手艺,殊不知如果经常找她按摩,舒服是舒服了,但估计距离走进隔壁冥店选寿衣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生活还是这般的生活, 蓉城的大街小巷的茶馆麻将馆里,写满的是轻松闲适。 这是一座悠闲的城市,也是一座会享受的城市,在寒冬刚去,夏日未至之际,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鼾声之中, 惬意, 舒坦, 偶尔翻个身, 裹一层薄毯, 嗯, 继续睡。 凌晨的老街,自然是没什么人了,除了几处夜宵摊还在守候着不是很多的生意。 那家冥店, 却亮着光。 光很暗,只能隐约可见,普通人,甚至看不到。 冥店里,摆着两排椅子,正中央的两座椅子,一边坐着长须男子,一边则是坐着一位小女童,粉嫩可爱,是一个小萝莉。 而下首的两侧, 有人穿着麻衣,长袖飘飘; 有人戴着高帽子,摇摇晃晃; 有人眼珠子对齐,时而转动; 有人摊着大肚子,肥得流油。 他们脸上的胭脂味,就浓重得多了,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 无论他们是在笑,还是在掏耳朵,还是在闹,总给人一种阴森的压抑感,就像是寺庙里的一百零八罗汉,哪怕他们的形象再憨态可掬, 作为一个成年人,也不敢去真的笑话他们。 仿佛冥冥之中在自己头顶,就有着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若是再仔细看,可以发现这帮人的衣着款式,其实和冥店一角里摆放着的那些纸人很是相似,就像是真的从纸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 很滑稽, 很可笑? 但真的是这种感觉。 所有人的唇边,都带着诡异的殷虹,像是刻意涂抹在唇上的胭脂,很是夸张,也很是刺眼。 贾宝玉说他最喜欢吃姐姐们嘴上的胭脂,但如果他看见这里的胭脂,估计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空气中, 弥漫着灰烬的气息, 在在座众人中间,有一个小火盆,里面摆放着炭火,同时,架子上一叠叠冥钞,自己会自动飞过来,落入炭火之中燃烧。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长发女人。 她微微低垂着头,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 身材婀娜,体格风、、、骚, 是普通人看见她,估计会期待着她把头发散开好看看她的真容,谁都有对美丽的好奇心和追求。 不过,在座的所有人都没这个心思,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没脸。 “还没来。” 坐在小萝莉隔壁的长须男子沉声道,微微皱眉。 “让大家再等等吧。” 小萝莉说道。 长须男子点点头,而后道:“护住元气,尽量延迟我们在阳间逗留的时间。” 一张张黑色的符纸从长须男子的袖口中飞出,飘落在了四周。 在座的每个人都伸手接过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眉心,就连长须男子自己也给自己贴了一张。 一时间, 整个店里万籁俱寂,额头上贴了符纸的人都不动了,仿佛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 这让他们看起来,甚至和冥店里本就有的纸人,没什么区别。 小萝莉起身,她手里也拿着一张符纸,走到了无面女的面前。 无面女缓缓地抬头, “我的分身毁了。” “一个分身而已。”小萝莉不以为意。 “她是我留下来监视他的。”无面女提醒道。 “你说,等我回去之后,还会有他的位置么?” 小萝莉微微一笑, “他只是暂时给我代班,帮我掌管一下地狱的钥匙而已,一个通城,容不得第三个鬼差。” “那我怎么办。” 无面女厉声问道, “没有我,你们可引不到他过来。” “通城鬼差加上我本就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濒临崩溃,这是我给你预留的位置。”小萝莉伸手,抓住了无面女的发尖,“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会帮你安排一个身份,让你在阳间逗留。” 无面女再度低垂下了头。 “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对那个家伙那么执着,他只不过是通城的另一位造就出来的玩物,哦不,是礼物而已。” “礼物?” 无面女隐藏在长发下的头干笑了两声, “在我看来,这件礼物,比你们在等待的人,更重。” 小萝莉眼睛微微一眯,她能听出来无面女话里有话,这个诞生于黄泉路边,怨念之潭里的女人,存在了很久,自然也能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哦,这样看来,等我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拷问拷问他喽。” 无面女脸上的头发此时忽然散开,没有面容的脸却开始凝聚出一张女孩的脸,她的表情,很痛苦,像是在挣扎。 “她,你还没控制得住么?”小萝莉有些意外。 “挣扎得很厉害呢。”无面女回答道,“意志坚定,比你们鬼差,不差的。” 小萝莉微微一笑,伸手将手中的符纸丢入了炭火之中, “终究是……没有意义的挣扎而已。” 火光幽幽, 夜色幽幽, 炭火盆里迸溅出一串火星: “吧唧” ……………… “吧唧!” “吧唧!” “吧唧!” 小雨之中的老街,带着些许凉意,不是那么平整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小水坑。 一名身穿着卫衣的男子缓步行走在这条略有泥泞的小路上, 他的头,隐藏在卫衣帽子之下,而他的身形,仿佛和这身后的黑夜,完全地融为一体。 “喵。” 在他身旁, 有一只通体发白的猫咪,迈着优雅的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一人一猫, 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出了两道绵长的影子。 四周偶尔传来风声, 空荡且幽幽,盘旋在老街的上方,经久不散。 男子的身形并不魁梧,但却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他就像是一把无声的刀,只要出鞘,就能把这黑幕给劈碎。 前面,有一个夜宵摊,摊主是一对夫妻。 今晚的生意,并不好,丈夫坐在旁边不住地咳嗽,显然是感冒了。 男子走到摊位边, 老板娘抬起头,看见男子,笑了笑,道: “好久不见了呢。” “嗯。”男子应了一声。 “喵。”白猫也应了一声。 老板娘开始做汤,鱼滑汤,她知道他只吃这个。 在深夜,喝一碗鲜嫩的鱼滑汤,是一种享受,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老板还在那里咳嗽,见客人吃东西时皱着眉,以为是在嫌弃自己,只能歉然地笑笑,侧过身去。 男子一愣,他知道老板会错了意,他吃东西,向来是这种表情。 只是今晚,有点冷, 否则对于进食这件事,他是能省则省,能忽略就忽略。 放下了碗筷,给了钱,男子转身,向老街更深处走去,那只白猫还是跟在他身后,不离不弃。 不管夜色再深沉, 人们总是能从中找到家的位置。 男子走到了冥店门口,驻足。 白猫则是窜到了台阶上,它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是的, 熟悉的位置。 曾几何时,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出一张椅子,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地晒着太阳。 隔壁的按摩店老板娘还会调侃他像一个老爷爷。 目光微侧,看向隔壁,她还没回来。 有的人,走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但也有人,走到远处后,却还在看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 哪怕他忽然在这个世界消失,也不会有谁注意到,喜欢孤独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染上孤独的色彩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正是因为有人在看着自己, 正是因为有人在在意着自己, 所以他才回来, 他需要一个交代, 给在意自己的人,一个交代, 同时,给自己一个交代。 走上台阶, 来到门前, 他没叩门, 这里是他的家,他有钥匙。 钥匙孔插入门锁的刹那, 门后的无面女长发猛地飘起, 小萝莉像是小大人一样站直了腰杆, 两排椅子位置上所有人阴差额头上的符纸瞬间消散, 大家集体睁开了双眸, 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吱呀……” 门被从外面推开。 小萝莉看着门外的人,笑道: “终于抓到你了。” 男子微微摇头,示意对方说错了, 纠正道: “不, 是我, 回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为谁而奏!(第一更!) “老铁们,燥起来! 有礼物的刷一波礼物, 有钱的捧个钱场, 没钱的捧个人场, 免费的荧光棒挥舞起来! 最后, 再让我们走一波66666666!” 老道声嘶力竭地吼着,嗓子几乎都哑了,手臂却依旧不停地挥舞,用力地挥舞,额角,已经有汗水流出,身上几乎半湿透。 先前刚出场的他,还颇具仙风道骨之感,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像模像样的仙气儿。 而眼下,则像是一个老年摇滚发烧友,刚刚的他,已经连续唱了好十几首歌了,都是那种提起嗓门儿吼出来的,吼得声嘶力竭,吼得似乎随时可能咳出血。 “道长,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别唱啦!” “道长,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我给你跪下来了,别唱了道长!” “其实,感觉还挺好听的。” “楼上+1!” “不懂欣赏的滚粗去,道长用的是美声唱法,结合了古典音乐的韵律,还融入了一些民族风…………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道长小半年没开直播了,估计也是遇到什么难事儿,想要发泄一下吧。” “胜利曙光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继续唱,你唱得我都*了。” “邪恶的正太控送出一架飞机:道长,加油哦,撸你小管管,嘤嘤嘤!” “擦,那个货又出现了,打死他!” “抓住,打!” 老道重重地喘着气,然后看着弹幕笑道:“接下来,大家想看什么节目?” “冥币飞舞,那个戏法再来一遍!” “楼上+1!” “舞剑,打拳!” “喊麦!” “只要别唱歌啥都行…… …………” “好,那我就再给大家唱首歌吧!” 老道清了清嗓子,看来是准备继续唱了。 “…………”水友1号。 “…………”水友2号。 “…………”水友3号。 老道直接调了歌曲, 这是一首萧忆情的《葬歌》。 “睡吧,睡吧, 请不要再彷徨! 睡吧,睡吧, 忘掉所有悲伤…………” “是不是觉得,他疯了?” 站在周泽旁边的唐诗忽然开口道。 周泽摇摇头,很平静地道:“是你们等的那个人,他今天回来了,所以你们高兴。” “其实,他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唐诗说着说着,表情开始渐渐冷冽下来,“你知道么,老道给那只猴子取了一个名字。” “哦?叫什么?” “小强。” 周泽不会煞风景地去说这和某个小爬虫动物的名字很像。 “晓强,是老道以前的室友,他们是在蓉城认识的。” “他人呢?”周泽问道。 “死了。” 周泽抿了抿嘴唇。 “为了帮我们逃出来,他死了。” 说到这里,唐诗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这不仅仅是为了欢迎他回来高兴。 其实, 这是一场复仇, 今天, 不是故人回归的欢庆日子, 是复仇的日子, 血债, 血偿。” 唐诗手指一挥,吧台上的红色墨水当即迸溅出来,在唐诗手腕边上环绕,像是戴上了一件血红色的手环,妖异夺目。 “我不能理解。”周泽耸了耸肩,“你们既然已经逃出来了,还有人为此做了牺牲,为什么,他又要主动回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 “上次的那个庙神,以及前阵子的那个通城出问题的资深鬼差,为什么都没能杀得了你?” 周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他不可能说,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喝醉了酒,睡了一觉,醒来后一看, 哦, 要杀我的人, 死了。 哈哈哈哈, 这煞笔居然就这么死了, 我却什么都不记得, 哈哈哈哈! 唐诗帮他回答: “因为,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 会进步。” “这么有信心的么,那我还真得多一些期待了。” 周泽是不希望小萝莉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他不会被小萝莉的外表所蒙蔽,其实他清楚,如果小萝莉安然无恙地回来,甚至还完成了任务,到时候,也就是轮到她和自己算账的时候了。 自己手中的证件本,自己所掌管的原本属于小萝莉的地狱之门钥匙,可能都得被迫交出去。 那个司机的死亡事件,还没水落石出,但至少可以说明,小萝莉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大家要的,无非是利益,活人,为了利益整天忙碌着,其实哪怕是死了,也依旧如此。 白夫人功德圆满准备下地狱之前,还特意嘱咐自己处理掉自己的尸首,也就是白莺莺,她担心自己尸体留在阳间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给地狱里的自己带来影响,所以嘱咐周泽在下一个寒衣节时将白莺莺用竹子烧掉。 诸多神话故事之中,天上的神仙也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和小九九,也就别再奢望那帮鬼差心里会去为国为民了。 唐诗手腕一翻,红墨水洒落在了地上,营造出了一种流血的恐怖效果,且在唐诗的刻意控制下,变得极为阴森可怖,还有滴血的效果。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你没回去?”周泽问道。 复仇嘛,也就是茬架, 你喊人,我喊人,约个地方,干一场。 小萝莉那边可是喊了不少鬼差,同时还带去了无面女,但这边,似乎只有那个家伙一个人。 “我问过他,需不需要我回去,我的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他说不用。” “他这是安慰和担心你再陷入危险,又或者,他有足够的信心?” 唐诗笑了, 笑靥如花, 周泽从没见过唐诗这般效果, 她弯下腰, 捂着自己的肚子, 似乎笑得自己肚子疼,眼角都有晶莹的光泽慢慢地滴淌出来, 哽咽道: “他说,机票钱不是钱呐。” ……………… 冥店里, 站着两排鬼差,当他们彻底苏醒时,冥店四周当即布满了寒霜,结出了一道道的冰晶。 仿佛,这里是一个冰室。 磅礴的阴气,似乎浓郁得都快化作水滴淌出来,令人窒息。 活人如果误入这里,估计回去后得直接大病一场。 鬼差, 毕竟也是鬼啊。 梁川皱了皱眉, 他有点不开心, 因为他的家被弄脏了,到时候,冰霜会融化成水,真是可惜了店里的这些上好红木家具了。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 弄脏自己家的人, 全都是不请自来,并非是自己主动相邀的客人。 “我们找了你好久。” 之前能够和小萝莉并排坐的长须男子此时起身走了过来, 局面已定, 这场耗费了很长时间动员了各地鬼差齐聚的抓捕行动,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没有获得身份却从地狱跑回人间的偷渡客,本就是需要打杀的异端,何况这家伙居然在阳间杀人,没判官的身份,却行判官之责。 狂妄至极, 自寻死路! 无面女站在梁川身侧,看着他,记得有好多次,自己差点抓住他,让他无法离开地狱,但每次都让他逃脱。 这一次, 自己将不会再是不甘和愤怒的一方了。 梁川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面无表情,在他身后,那只白猫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甚至还时不时地舔舔自己的爪子打理自己的毛发。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小萝莉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了梁川面前, “乖乖地让你的灵魂脱离肉身,让我们直接带回地狱,你本就是从那里偷偷逃出来,现在,回去,才是你的正途。” 长须男子沉吟道:“若是逼迫我们动手,你要清楚,这次你是绝对逃不出去的,灵魂回去,至多再受些刑罚,再入个畜生道,总好过彻底烟消云散。” “哦。” 梁川应了一声, 他清楚, 这帮鬼差是想省力,想来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在阳间活动本就艰难,除非他们愿意选择一个肉身入住,但这也意味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所以他们在阳间很低调,不敢太过动手。 紧接着,梁川看向了身侧的无面女,道: “你抓了她?” 无面女抬起头,头发散开,平坦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女人的五官,她很痛苦,她在挣扎,她在怒吼,同时也在咆哮。 她死了, 灵魂被无面女收走了。 梁川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慢慢地垂下自己的头, “第二个了。” 他们拿自己朋友的命,来逼迫自己现身, 他们, 成功了。 “杀活人,本就有损我们阴德,我们也是不愿意的,这也怪你自己不识时务。” 小萝莉继续道: “如果你当初乖乖地不反抗,他们两个,本不会死,还有,我们还知道你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人。” “这是……再一次的威胁?” 梁川垂着头问道。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们是鬼差,是阴阳两界秩序的守护者,你反抗不了我们。” “呵呵…………” 梁川慢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眸, 赤红一片! 小萝莉心神忽然一悸,整个人作势防备面前的青年暴起, 然而, 她的身体却忽然一颤, 一只白骨手竟然在此时洞穿了她的魂体,她整个人几乎僵滞在了原地,紧接着,她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长须男子, 眼眸赤红, 面露挣扎, 他显然是被控制住了! 但, 怎么可能! 一个照面, 直接控制一名在场最资深的鬼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梁川抬起头, 张开嘴, 微微斜着脖子, 十指开始在面前的虚空中弹动,像是在弹着钢琴: “嘘, 这首曲子, 你们听到了么? 这是, 我为你们弹奏的《葬歌》。” 第一百零五章 我终将再度归来!(第三更!) 白色的猫,毛发如雪,像是这世间最精致也是最纯粹的白,带着鲜见的灵动和清澈; 但它的影子,是黑色的,是一种绝望的黑,如同自地下延展出来的恶魔触臂,不断地蔓延,不断地覆盖, 伴随着的, 是诅咒和绝望! 猫眸里闪烁着的,是和梁川先前眼眸深处,一模一样的神采,那赤红的深度,宛若岩浆翻滚,窒息逼人! 若是仔细去看, 似乎还能从猫眸里,依稀发现无数亡魂怨鬼哀嚎的身影以及堆积如山的骸骨。 一双猫眸, 烙印着的地狱最深处也是最恐怖的画像, 那是炼狱, 那是修罗, 那是众生安息以及最后癫狂的地方, 是生命的原点, 是一切的归宿! 而那个地方, 甚至是连寻常的鬼差,都没资格去靠近。 因为在那里,鬼差和寻常的怨鬼,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喵!” 猫叫声, 响彻了整个老街, 直接让蜂拥而来的鬼差们心神一颤,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其实自己现在是在阳间,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地狱,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阳间, 他们是游离在人们视野之外的神秘存在,他们存在于志怪小说和神话之中,和那些高山上的老神仙,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他们更接地气,人们畏他们如虎! 而在阴司,在地狱,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一批公务员。 猫叫声的同时, 梁川眼眸中原本暗淡下去的红色逐渐恢复,眼眶里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该流的,已经流干了,但那种殷虹,却还是再度凝聚了起来, 甚至, 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晚的主题, 是复仇, 先前, 是前奏! 下面, 才是真正的乐章! 我死去的朋友, 我将带着你们的灵魂, 见证今晚的一切! 我的血,已经流干了, 下面, 轮到你们流了…… 十指再度抖动,苍白修长的指节婉转飞舞,他在弹奏,他在演出,他在这零点的深夜中,荡漾起属于自己的音符。 所有的听众, 都得死! 鬼差之中,一时间又出现了三名鬼差眼睛同样泛起了赤红,而后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身边的同伴发动攻击。 你们抓我, 你们拿我身边人的性命逼迫我, 你们自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你们目空一切, 你们看不起我这种以偷渡者身份回来的蝼蚁, 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你们觉得自己尊贵无比, 你们觉得自己的意志才是正确的, 那么今天, 我倒要看看, 你们, 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我想看看, 你们会不会哭? 你们会不会疼? 你们会不会惊慌? 你们, 到底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剖开你们光鲜的外衣和身份后, 是否, 也同样拥有恐惧! 十指交叉,颤抖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一倍,死亡的音符倾泻而出,冥店之中,鬼差们乱作一团,开始互相杀戮。 有人在先前一秒被控制,对自己同伴发出了一击, 但在下一秒之后, 他又脱离了控制,陷入迷茫之中时,刚刚被攻击的同伴对他进行了反击。 一个又一个鬼差,在此刻仿佛变成了梁川面前的提线木偶, 他想动哪个就动哪个, 他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他想搞哪个就搞哪个, 戏弄你们, 玩弄你们, 看着你们在恐惧和彷徨之中自相残杀, 这是我, 送给你们的礼物! 你们说我是想当判官,犯了大忌, 那么今日, 我如你们所愿, 判你们的生死! 冥店角落处,正在用自己舌头舔舐伤口的小萝莉,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见自己前方的同僚在疯狂地互相杀戮,毫不留情, 她看见这些人眼中的赤红色不断闪烁, 她看见那个他们所追杀的男人就依靠在门框旁, 目光赤红, 却嘴角带着微笑, 欣赏着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都是那么的令人绝望, 这是梦, 这绝对是一场梦, 我肯定在梦里, 肯定在梦里! 是的, 这不是真的, 这肯定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若是此时周泽也在这里,看到此时小萝莉完全被吓傻的这一幕,心里估计会无比的唏嘘,之前在他眼中是最大威胁的小萝莉, 此时真的被吓成了普通蠢萌萝莉, 蜷缩在那里, 瑟瑟发抖。 可惜她是灵魂体,没有肉身, 否则如果周泽在这里的话,还能去掀开裙子看看她会不会也会被吓尿。 当然,距离蓉城两千多公里的通城内,周泽也并非是全无感应,他的右手手掌,那个印记位置,不断地发出着刺痛,痛得周泽都有些难以忍受,只能紧握着自己的拳头。 虽然不确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周泽有一种预感, 那就是那位如果回到通城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小萝莉,现在她正处于巨大的麻烦之中,她留给自己的这把地狱之门的钥匙,正在发生着偏移,这意味着,她正在逐渐失去对这把钥匙的掌控! 一旦她真的回不来了, 这把钥匙, 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证件已经到手,钥匙再到手, 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鬼差! ………… 蓉城, 老街, 乱了, 乱了, 彻底乱了, 整个老街北, 打成了一锅粥。 “我入地狱时, 将走上白骨铺就的小路; 我入地狱时, 将采摘最美艳的彼岸花;” 看着眼前这癫狂的一幕, 梁川笑得很开心, 他轻声地吟诵着,仿佛是这出疯狂惨烈闹剧的旁白君, 给这一场血腥味几乎可以浓郁得滴出来的舞台剧做着配音。 指尖,还在舞动, 旋律,还在倾泻, 还没结束, 还不能停。 白猫身上已经浸润出了鲜血,慢慢地染红了它那纯白的毛发,但是白猫却毅然地站在那里,站在梁川的身边。 梁川的眼眶,已经看不见眼眸,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吹倒一样。 但他眼窝子深处的血光, 却一直荡漾着, 不够, 还不够, 真的, 还不够! “我入地狱时, 将喝上最浑浊的黄泉水; 我入地狱时, 将穿梭无尽诅咒; 我入地狱时, 将面向虚无黑暗。” 吟诵声对于这些鬼差来说,像是催命符,催促着他们将这场自相残杀不断地推向高、、、潮,催动着他们更加奋力地将手中的兵器刺入自己同伴的身体。 有灵魂在破碎, 有惨叫声在响彻, 有怒吼声在咆哮,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最痛苦的,其实就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停不下来, 根本停不下来,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只能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之下,完成自己的动作, 此时此刻, 他们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位判官,正站在他们的面前,手持判笔,讲述着他们的罪过,送他们上刑场! 但古往今来, 只有他们鬼差押解别人入地狱下油锅再收取孝敬钱, 什么时候出现过他们自己本人被这般捆绑着去遭受这种酷刑? 厮杀, 还在继续, 绝望, 也一直在蔓延。 “我入地狱时, 将葬身无边血海; 我入地狱时, 将奉献于恶魔; 我入地狱时, 将纵情于孤寂; 我入地狱时, 将永不回首。” 吟诵声开始越来越快,节奏也越来越清晰,梁川开始越来越忘我,他沉浸在本不存在的韵律之中,倘佯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氛围感里。 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自娱自乐, 唯有, 冥店里的这帮鬼差们, 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恐怖,感知到了这种绝望!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迷茫; 我入地狱时, 将不再彷徨; 我入地狱时, 将舍弃思维; 我入地狱时, 将抛开杂乱。” 之前跪伏在角落里的无面女在此时也慢慢地吟诵起了和梁川口中一模一样的语句,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伸出手, 掀开自己的头发, 原本无面的她, 五官正在慢慢地凸起。 这时候, 没有挣扎, 也没有反抗, 在这一声声的吟唱之中, 仿佛很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嘴巴,裂开, 出现了红唇,出现了翘舌,出现了贝齿,整张脸,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张动人的脸, 这是一张俏丽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女人看着梁川,陪伴着梁川一起吟唱。 梁川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头,像是在抚摸自己的亲妹妹。 她的梦想,是成为地狱的使徒,她痴情于此,奉献于此, 所以, 他给她这个机会, 这是她的选择,没有犹豫,没有悲伤,没有顾虑。 两个人目光对视,一起继续吟诵: “我入地狱时, 将埋葬过往; 我入地狱时, 将掩盖未来, 我入地狱时, 世间将不再有我!” 吟诵到这里时,那只白猫,已经变成了血色的猫,它匍匐了下来,它撑不住了,而梁川,也慢慢地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吟诵出最后一段话: “我入地狱时, 终将再度归来!” “砰!砰!砰!砰!……………………” 鬼差的灵魂, 一个一个地自爆, 一个一个地消散于这天地间, 仿佛是在给这一首乐章, 画上属于它独有的, 休止符。 第一百零六章 早了!(第四更!求订阅!) “老板,今天生意还做不做啦。” 白莺莺走到周泽身边,一脸哀怨。 周泽笑着喝了一口水,摇摇头,道:“他们今天高兴,让他们闹一闹吧。” 随后, 周泽又看见地上的那些冥钞以及唐诗弄出来的血腥墨水画卷,有些可怜地看了看白莺莺,安慰道: “今晚让他们两个负责打扫卫生。” “嗯,好呢!” 傻妞白莺莺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帮我再倒一杯咖啡和拿一份报纸。”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掌,疼痛感在慢慢地消失,但那种对于地狱之门钥匙的归属感却在不断地增强,只是这一连串的刺激,让他的精神显得有些疲劳。 他本就是重伤的状态,且刚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有点弱,禁不起太大的折腾。 白莺莺殷勤地端来了咖啡和报纸,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楼上,既然老板说今天不开张,那么她就回楼上房间去吃鸡了。 听说刚出了枪械皮肤,她已经决定再当掉自己的一件陪葬品去买皮肤。 可惜蓝洞不知道她的存在, 否则真的给她颁一个奖状——真骨灰级玩家! 周泽则是继续坐在靠着窗边的位置,翻阅着手中的报纸。 那边的疯闹还在继续着,周泽原本以为不会有客人再上门,但还真过来了一个。 这让周泽产生一种错觉: 哈, 还真有不怕死的? 来的是一个熟客,牵着一条柯基,是周泽开老店时的第一个客户,当时的她走失了自己的爱犬,在周泽的帮助下找回。 许清朗本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有二十几套房, 结果人家说他家安置房是她家地产公司给的,把许清朗郁闷了好几天,装逼装到了马腿上,自然不好受。 “老板,你这儿挺热闹啊。” 年轻女人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周泽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推过去,“没喝过。” 女孩摇摇头,“不喝这个,他们是怎么回事?” 女孩指了指那边还在疯闹的唐诗和老道。 “哦,刚开业,请了一个马戏班子热闹一下。” 女孩笑了笑,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自己走到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道: “老板,记得我和你说过,开新店的话,我可以入股的。” “亏本生意,怕连累你。” “我今天正好路过这里,看见这‘深夜书屋’的牌子,还犹豫了一下,果然是搬来了,行吧,这个地段挺好,我就进来打个招呼,下次再见。” 女孩来得也快,走得也快。 周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拿起报纸,却发现自己床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周泽扭过头,看向玻璃窗外,这里站着一个老妪,形容枯槁,表情麻木。 伸出手,在窗子玻璃上敲了敲,对方侧过头,看了过来。 依旧懵懂。 “喂,好了没有?” 周泽对着那边的唐诗和老道喊道。 他们也进入了尾声,老道唱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上,唐诗也不笑了,也不哭了。 周泽示意唐诗看自己窗外,唐诗会意,走出去,很快,那个老妪被强迫赶入了店里。 “你能送她进地狱么?”周泽问道。 他现在有些虚弱,地狱之门打不开。 “魂飞魄散的那种么?” 唐诗问道。 “算了。” 周泽看了看老妪,发现她两眼无神,除了一开始打量一下人以外,其余时候都只是麻木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周泽发现她盯着的是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有顾客上门, 自己现在身子不舒服,不方便接待, 但总不能把顾客赶出去。 “把她留在店里吧,等明天我身体恢复一些元气,看看能不能打开地狱之门送她下去。” 蚊子腿也是肉,周泽可不嫌弃,也不会放过。 “谁来看着她?” 唐诗问道。 书店里,满打满算能看住一个鬼的人,也就四个。 周泽一个,许清朗一个,唐诗一个,白莺莺一个,老道那个半桶水,不计。 但今儿个许清朗回老家了,不在。 周泽身体虚弱,看不了。 也就剩下唐诗和白莺莺了,唐小姐的意思是你把你在上面玩游戏的女仆喊下来看鬼,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帮他打杂。 只是白莺莺刚刚上去玩游戏,这会儿再把她叫下来,周泽有些于心不忍。 这傻妞把陪葬品都典当掉给自己开书店,平时里里外外地都忙, 又要服侍自己洗澡又要陪自己睡觉, 自己也真不好意思剥夺她的兴趣爱好时间。 “得嘞,就把她放这里吧,看样子,她也不会跑。”周泽只能耸耸肩。 “呵呵,四周的鬼会因为你的原因被吸引过来,但他们很快会醒悟过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然后开始害怕,开始躲避,最后,趁着你不注意,溜走。 贪生怕死,是人性,鬼也不例外。” 周泽指了指那个老妪,她还在继续盯着时钟,道: “总感觉她脑子有点问题,鬼魂里也会有老年痴呆么?” “没做过这方面的研究。”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能把她直接送下地狱,总不能今儿个就直接把她打碎了吧,我这儿是快递站,又不是屠宰场。” “你随意吧。”唐诗准备起身上楼。 “喂。”周泽喊住了她。 唐诗没停住脚步,走得更快了。 显然,她知道周泽想说什么,一个比让她看鬼更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板,爽死额咧!” 老道爬起来,他已经关闭了直播,猴子也放下了手机,跑去吧台那边找吃的去了。 “老道,舒坦了么?”周泽问道。 “舒坦咧,好久没这么舒坦咧。” 老道朴实得有些让周泽不忍心。 但周泽还是开口道:“把卫生打扫一下。” “…………”老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晚上唐诗和老道的动静太大的原因,总之,整个后半夜,除了那个老妪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上门。 周泽靠在沙发上,玩会儿手机再看看报纸,他现在就是一个伤号,移动都不是很方便,也就只能乖乖养伤了。 老道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店里打扫好了,然后在周泽面前坐下,捶着腰,呻、、、吟道: “额滴腰咧,要断咧。” “反正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腰不好也没事儿。”周泽调侃道。 老道委屈巴巴道:“年纪大是大咧,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是,额这个年纪,能帮几个失足妇女就帮几个吧。 人呐,活在这个世界上,就需要互相帮助。” 周泽懒得搭理老道的黄腔,侧过头,扭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现那个老妪居然还站在那里。 老道是看不见她的,因为他没抹牛眼泪,所以老道并不知道店里一直站着一个陌生的鬼。 而周泽,说实话,刚刚走神了,经历了青衣娘娘那种庙神,又经历了那个问题鬼差的大场面,周泽现在对这些小鱼小虾你说要有多大的关注度,还真的谈不上。 不过,这老妪经过了几个小时后,她居然还在。 她还是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挂钟看着。 难不成这老太太生前是做钟表生意的? 但也不对啊, 周泽这挂钟就几百块,便宜货,也不是什么古董藏品,值得看这么久么? 这个时候,白莺莺走了下来,她游戏玩好了,看起来挺开心,应该是吃鸡了。 “老板,我们上去睡觉吧?” 傻妞一向这般的直爽。 老道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周泽, 他心里忽然有些奇怪,是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男鬼,都有这种艳福? 他上一任老板在蓉城开冥店时,每晚也都有漂亮女人主动准时准点过来陪他睡觉,当时可真把他和晓强羡慕坏了。 晓强, 老道叹了一口气。 “哟,这儿还站着一位呐。” 白莺莺看见了老妪,走到老妪面前,伸手挥了挥,老妪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时间在看。 “喂喂喂,喂喂喂,快看我,不看我我就把你吃掉。” 白莺莺在老妪面前探头,但老妪还是毫无反应。 “老板,是你还是那位唐小姐把她打傻了?” “她进来后就一直这样。” 周泽强撑着起身,在白莺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 时针指导了六点位置, “咚……咚……咚……咚……咚……咚!” 挂钟开始响起, 之前还一脸呆滞的老妪忽然张开手臂,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这笑声把周泽给吓了一跳。 不是被鬼吓的, 纯粹是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人在你背后对你喊了一下的那种感觉。 “哈哈哈哈哈,到点了,到点了! 我可以死啦, 我可以死啦, 我终于可以死啦!” 老妪兴奋地在地上又蹦又跳, 像是解脱了一样, 高兴得,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孩子。 “太婆,你脑壳有包哈?”白莺莺有些莫名其妙道:“你早就死啦,你灵魂都跑出来很久了。” 老妪闻言, 忽然一愣, 一脸不敢置信地环视四周, 她应该发现这里不是她的家,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书店。 老妪指了指自己的脸,迷茫地看着白莺莺: “我早就死了?” “对啊。”白莺莺理所当然道。 老妪忽然趴在了地上, 大哭了起来, “死早咧,完喽,完喽! 死早咧,死早咧, 彻底完喽, 完犊子喽…………” 第一百零七章 命!(第五更,求订阅!)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白莺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周泽也摇摇头,老实说,周泽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当医生时,倒是经常遇见剖腹产选良辰吉日的, 但还真没见过说死也得选时辰死的。 估计这老妪生前躺在病床上时就一直盯着家里时钟在看,掐着点算自己什么时候咽气。 看老太婆这哭天抢地的样子,装是肯定不是装的,人都死了,还装什么,虚伪给谁看? 只是,她不停地在那里哭,弄得周泽有些心烦意乱,老道是听不到的,但他听得到啊,自己睡眠质量本就不行,待会儿休息时被这样吵着还怎么休息? 周泽没有菩萨心肠,而且他良心前不久才被自己吃了, 老妪在那里哭,可不会引起周泽的嘘寒问暖,只会引起反感。 “吓唬一下她,让她噤声。” 周泽对白莺莺示意道。 白莺莺点点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僵尸的气息一下子显露出来,老妪果然不哭了,她被吓蒙了。 与此同时,老妪身上的执念也正在慢慢地消散。 普通的亡魂之所以能够逗留人间,无非是靠着一缕执念,而一旦执念消散了,他们自然也就要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鬼差所需要抓走送入地狱的,是那些执念难以消散或者干脆变成厉鬼的亡魂,这些,才是业绩。 也就是说, 之前如果周泽把老妪送走,算业绩的,虽然不高,但也是蚊子腿上的肉。 而现在,老妪自己就能回地狱了,周泽哪怕担着伤口破裂或者晕厥过去的风险给老妪开个地狱之门,也只是吃力不讨好地给老妪送了个顺风加急,实际上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老妪的亡魂正在慢慢地消散,渐渐地开始没入地下。 “老板,你的手怎么在抖?” 一直搀扶着周泽的白莺莺感知到了周泽的异样。 “心疼。” 周泽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算是理解了小萝莉说的自己把白莺莺留在身边所可能造成的影响,这他娘的一些鬼被自己吸引过来结果被僵尸一吓直接顿悟了,屁都不敢放乖乖地下地狱了, 那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当然,这毕竟是没办法强行扭转的事情,而且今天的惊喜已经有了,地狱之门的钥匙以及小萝莉很可能出现了重大意外的消息,比一个亡魂的业绩,高出太多太多。 这一觉,睡得也还算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周泽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没有昨天那般虚弱了,没等白莺莺搀扶自己,周泽自己就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踉跄,但总归是站起来了。 “老板,你还可以吧?” 白莺莺在旁边挺担心的,生怕周泽忽然摔下去,尤其是周泽示意不要搀扶自己下楼梯, 以现在周泽的身体素质,跟腿脚不便的老爷爷老奶奶差不多。 白莺莺还真担心万一周泽摔下去断个胳膊断个腿儿或者更夸张点半身不遂什么的,老道买的那个智障电动“呜呜呜”轮椅可能真得派上用场。 大清早的,女尸的思维有些跳跃, 她脑海中开始自动脑补出自家老板坐在电动轮椅上“呜呜呜呜呜”开动的画面, 再叼个奶嘴, 实在是,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 白莺莺停住了,她看见周泽扭过头在看着自己, “尸变了?”周泽问道。 白莺莺摇摇头。 “尸癫疯?”周泽又问道。 白莺莺马上又摇摇头。 她也不敢把自己刚刚偷偷脑补的画面说出来,不然等老板身体恢复了肯定会插死自己。 嗯, 用指甲插。 周泽觉得自己这个女仆大早上地好像神经搭错线一样,又道: “叫两声听听。” “嘤嘤嘤。” 哦,正常了。 慢慢扶着楼梯下楼,周泽有种找回了小时候学走路时的成就感,说实话,那种喝酒断片儿的感觉周泽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爽是暂时的,是瞬间的,然后就是超长时间的无力和颓废。 就跟吃多了那玩意儿当天晚上在床上雄纠纠气昂昂一夜七次郎, 结果第二天腰膝酸软腿无力甚至可能直接马上风一样。 老道已经起来了,他不管睡得多晚,起得都很早,他有着固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还会打一套拳。 作为一个志向于关爱失足妇女活动的热心肠老道, 他很懂得保护自己身体素质的重要。 周泽下来时,老道已经打好拳了,正在和小猴子凑在一起说着话。 老道手里捧着一些黑泥,地上还有一大袋子。 周泽微微皱眉, 那是自己受伤时小猴子给你身上伤口涂抹的东西,效果显著,不亚于武侠小说里的“黑玉断续膏”。 只不过就是味道有点难闻,而且对于周泽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给自己身上涂抹几层污泥,不亚于一场酷刑。 但接下来, 更让周泽震惊觉得酷刑加重的一幕出现了。 老道把装着泥土的塑料袋凑到了小猴子的跟前, 确切的说是凑在小猴子的胯下, 同时嘴里发出“嘘嘘嘘嘘……”的声音。 “小祖宗, 你快尿啊, 现在咱就指着这玩意儿发财了, 乖, 快尿,乖,嘘嘘嘘嘘…………” 周泽一脸黑线, 自己身上涂抹的泥, 居然, 居然, 居然是这样来的! “哎哟!” 白莺莺眼疾手快,在周泽快摔下去时把周泽搀住了。 老道听到动静,回过头, 对周泽露出了堪比外面大太阳一般的阳光笑容,一只手握着黑泥挥舞打招呼道: “老板,早上吼哇!” 天见可怜, 如果不是碰巧周泽这阵子受伤, 老道真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 中午到下午,书店一般是不开门营业的,这家开在南大街市中心寸土寸金区位的书店,就是这般的任性,就是这般的有b格! 不过,如果有客人进来,想买书或者看书喝饮料什么的,倒也不会往外推。 但之前许清朗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挂出了一个牌子: “本店最低消费一百。” 这就足以吓退**成的潜在顾客了。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闲杂人少一点,大家的工作量也就轻松一点。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土豪不差钱的主儿过来,周泽刚进餐完毕,正在和体内的恶心感做斗争时,一个梳着流线头穿着黄色外套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这个店的安静很满意,要了一杯冰水后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 不一会儿, 他笔记本似乎开着公放, 响起了: “澳门首家线上赌坊上线啦,美女荷官在线发牌……” 老道闻弦歌而知雅意, 耳朵一动,马上凑过去, 像是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道友。 结果一看界面,老道傻眼了,说好的岛国素质教育动作片呢,这他娘的屏幕上到处都是筹码是什么鬼。 “你也玩网赌么?” 男子看着老道凑过来感兴趣地问道。 老道是什么人啊,跟一只猴子都能玩成亲兄弟, 上能忽悠直播间里的可爱水友们买冥币, 下能忽悠辽宁的煤老板们运煤卖去山西, 当下直接道: “玩啊,偶尔玩两把,但玩得不大,没啥意思其实,不刺激。 我平时喜欢去澳门玩玩,纯粹散散心。” 老道说着说着还拿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一副云淡风轻! 同时,老道还让小猴子往前探探头,伸手摸了摸。 这逼装的, 看见木有, 国家保护动物金丝猴是我的宠物, 不比那些阿拉伯土豪养豹子差多少吧? 男子先是一愣,没办法,老道之前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不清楚,但这金丝猴,不是假的啊。 而且在南大街这个市中心,开这样一家书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钱多烧得慌纯粹玩儿生活游戏。 当下,男子一下子对老道热情了起来,亲切地邀请老道坐到自己边上,给老道详细地介绍自己这个网站的玩法。 周泽在旁边也听着,然后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报个警。 国内网赌大部分都是骗子,忽悠人充钱进去,先给你赚钱然后再把你养肥了当猪杀,其实都是老祖宗赌坊里玩剩下的套路,但中圈套的人,确实数不胜数。 因为套路再怎么变,真的无所谓, 关键人内心的贪念,它代代相传,改不了的。 但接下来的谈话,让周泽暂时没去拨打报警电话。 因为老道一直维系着自己的b格, 对这种时时彩或者其他这些常见的赌博方式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架势,使得男子为了拉拢这个脑子有病的土豪客户下了血本, 最后直接道: “有个真正刺激的项目,就是不知道老板你敢不敢玩了?” “切,帮鬼洗澡我都敢做,还怕你那个刺激项目?” 这个可以有人作证, 老道没吹牛逼。 “你说吧,赌什么的?”老道催促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 “赌命!” 一时间, 在旁边喝着咖啡听着聊天的周泽,手中的汤匙微微一颤,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晚那个站在店里死死地盯着挂钟看时间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的老妪, 还有那位自己当初亲自送下去的牺牲警察, 在临走前对自己说的,他追查的赌博集团, 他们不赌其他的, 也不玩其他的, 而是, 赌命! 第一百零八章 游戏!(第六更,求订阅!) “赌命? 打黑拳,签生死状的那种么?” “不,当然不是那种,老板,我可以保证您从来没有见过。” 老道来了兴趣,他这辈子漂泊半生,也算是个闯荡江湖的主儿,虽然一身道袍,也是祖传的道门世家,但到了他这一代,什么下九流的事儿什么旁门左道没见过?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呵呵,你倒是说说看,我还真不相信我没见过。” 老道仙风道骨地撩起到道袍。 “事先说明,我们这里起投是五万。”男子看着老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诓您的钱,我们这个行当,现在做得很大很大,而且我们只是走抽水的,所以您是输是赢,我们平台机构都是稳赚的。” 老道哼哼鼻子,显然,他不愿意出这个钱。 他坑蒙拐骗的事儿也做过不少,自然不愿意一把年纪后被麻雀啄了眼,而且,他对自己的钱袋子看得很热衷。 “我有兴趣的。”周泽忽然开口道。 是的, 他有兴趣的, 无论是昨晚的老妪, 还是当初被自己送入地狱的好警察, 都对自己或侧面或正面提出了“赌命”这个词。 周泽还真想看看,这赌命,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玩法。 在他这里,已经有五六个亡魂因为“赌命”这件事进入地狱了, 这, 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游戏? 男子瞥了一眼坐在那边有些病怏怏的周泽,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长得是不错,挺帅的, 但一看就是书店服务员, 你有兴趣, 呵呵, 你有钱么? 这话没有明说, 但表情和眼神已经很清晰了。 你丫就是个没钱相, 老子阅人无数,能看错? 周泽舔了舔嘴唇, 想笑笑缓解一下尴尬, 忽然又觉得这时候笑在有白莺莺和老道在场的时候,可能会尴尬; 但这种不知道该笑还是不笑的时候, 其实更尴尬…… 然后, 好气哦, 好想把你送进地狱哦, 居然敢让我尴尬! 老道见自家老板神色开始不对,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作为侍奉过两位“鬼老板”的资深老道,他有着丰富的拍鬼屁的经验! 当下, 他猛地一拍桌子, 直接道: “他娘的,五万块而已,洒洒水啦,么呀么呀么问题啦; 你少狗眼看人低,我给你转账,我也不怕你糊弄我。 敢糊弄我的人, 我有办法让他下地狱!” 老道露出自己的白牙微笑道。 “行,下地狱就下地狱。”男子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先帮您开个户,钱你搭进去就可以了。” 男子并没有觉得威胁下地狱有什么的,他认为老道说的是黑道切口,意思就是敢忽悠我,就让人把你做掉。 估计男子做梦都没想到, 在这家书店, 帮人下地狱, 才是真的创收项目。 “开两个户口,我给你打十万。” 老道毫不犹豫地直接打钱,然后凑到周泽面前,嬉皮笑脸地请老板一起来看这个赌命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还真不怕这家伙赖账, 俗话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着老板说出来的,否则自己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惜,老道还不知道,他这两天先是送主动请缨想帮周泽搓背再送电动轮椅再加上玩泥巴,已经好几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泽问道。 “复播了,昨天打赏多得很。”老道解释道。 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真的很有问题啊! 饶是冷静沉稳如周医生,都不得不因此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自己的邻居许清朗很有钱, 自己的女仆很有钱, 自己的妻子很有钱, 好了, 自己收留的老道也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 再看看自己,现在还是个负翁。 男子很开心自己又拉来了两个客户,当即把笔记本对准过来,开始进行详细的讲解以及具体的玩法,同时道: “放心吧,这个游戏绝对的刺激,这才是真正属于富人的高端游戏,因为在这场游戏里,能让你们赌人性命,定人生死, 怎么样, 是不是有种当鬼差的感觉?” 男子自以为风趣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老道闻言,嘴角抽了抽。 “呵呵。”周泽。 ………… “老板,我们真的应该把白莺莺带来的,她服侍你方便一些。” 老道这次很自觉,任由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也没再傻乎乎地主动请缨让周泽上自己的后背。 “她来了,书店就没人看着了。”周泽回答道。 “啊,不是还有唐小姐么。” “她看店?” 周泽看了看老道, 老道看了看周泽, 两个人都默然地摇摇头, 好了, 不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像一下唐诗小姐姐一个人看店的情形, 估计如果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顾客进来喊着要咖啡或者要买书催快一点, 可能马上就会有一支钢笔飞过来直接给人刺成蜂窝煤。 “老板,小心前面,有点抖。” 周泽拄着拐杖,环视四周, 这里是通城城区的一个位置,不算很偏僻,但距离市中心有点远,而且属于老城区位置,在这里,开了好几家小型诊所医院,也有不少旅馆。 当然,这些小医院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正规。 街道上来往的人也不多,如果鼻子比较敏感一点的,还能嗅到一些消毒水的味道,总之,这个地方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地址是往这里走是吧?”周泽说道。 “对,应该是这里。” 两个人一起走入了巷子里,巷子内别有洞天,开了很多个门,周泽和老道对着一个挂着203门牌的门敲了敲。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打开了门,他嘴里叼着烟,目光审视着周泽和老道。 “帐号给我看一下。”中年男子说道。 “给。”老道把手机递给他。 对方核对了一下,点点头,笑了笑,“你们已经下注了啊,看都没来看就下注了?” “所以才来看看嘛。”老道解释道。 “成吧,进来吧。” 中年男子让开了身位,咳嗽了一声,对着地上吐出了一口浓痰,而后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鼻涕。 周泽和老道走入其中,里面有些逼仄,摆放着一张弹簧床,床边摆放着不少仪器,有点像是医院里的重症监护室,当然,比重症监护室简陋了太多。 同时,在墙角位置还有两个摄像头安置在那里,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这个屋子的角角落落。 一个老头子躺在那里,枯瘦得很,像是躺在金字塔下面的木乃伊,甚至连皮肤位置,都变成了深褐色。 一张床, 一个老头, 深刻地诠释了一个成语——油尽灯枯。 床头柜上,放着半碗稀粥。 老头眯着眼,时不时地睁开,却没有在意进来周泽和老道,他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应该经常有人这样进来看他。 来看看他, 到底什么时候死, 他是不少人的赌注, 很多人已经在网上下注,这个老头,到底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每隔一段时间的赔率也是不同的,跟玩足彩一样。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老人将不允许接受任何的治疗,这里的仪器,只是为了监测老者的身体情况,做成数据表后每天都会上传到平台上去,给下注的和即将下注的人去看,去分析。 同时,下注的人有权限过来实地看看老头的情况, 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很荒谬么? 不, 不荒谬。 老头在看挂钟, 在他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墙壁位置,有一个电子挂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在他身上, 周泽看到了一丝昨晚老妪的神态。 “老板,他这是什么病?”老道知道周泽以前是医生,看得应该很准。 “癌症,晚期。”周泽回答道。 “哦,绝症。” “是绝症,但如果合理治疗,其实能够延长寿命,最不济,也能减少一些痛苦。” 很显然,这个老头不会得到任何的治疗,因为在平台细则上已经写明了,一旦他得到任何治疗就是违约。 “看好了么,两位?” 男子手里端着一碗泡面走了过来。 “走吧。”周泽说道。 “走?”老道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就能走呢, 我艹, 救人啊! 这是真的赌命啊, 就让大家众目睽睽地看着人死啊! “不走做什么,他自己都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周泽指了指老头。 很明显, 老头知道自己被放弃了治疗, 而且, 自己和老道这些人天天来看他是做什么的,他心里也明白。 就像是那个老妪, 心里都懂。 甚至, 他们自己也在配合, 就像那个老妪,一直撑着过那一天死,这是她的执念,导致她死了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化作了亡魂走到了书店里。 “这…………” 老道还是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但还是跟着老板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 中年男子倚着墙壁一边“滋溜滋溜”地吃泡面一边喊道:“喂,想知道内部消息么?” “什么内部消息?”老道扭过头问道。 中年男子搓了搓自己的指头, 意思很明显了,想得到内部消息,得再花点钱。 “你们可以加注的,不亏的其实。” 男子善意地提醒道。 “嘿,你是他谁啊,凭什么信你啊。”老道反问道。 在他看来,男子无非是一个看门的,也就是一个护工。 “我也下注了的。” 男子喝了一口面汤,对着屋子里努努嘴, 道: “他是我爹。” 第一百零九章 我该死没? “他是我爹。”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仿佛带出振聋发聩的效果。 中年男子从兜里取出烟,自己咬了一根,还给周泽和老道都发了一根。 老道木然地没动。 周泽则是很平静地接过烟,点燃。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中年男子继续劝说道,“放心,我不会坑你们,我可以给你们看我下的单子,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下一样的时间就好了。” “你真是个好儿子。” 周泽吐出一口烟圈说道。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冷笑了一声,“这交易,做不做,说吧。” 他不傻,当然能听出来周泽话语中的讽刺意味。 “跟,为什么不跟。”周泽说道。 “好,五千,不贵吧?你们已经下了十万了,两个单子,十万,再出个五千,能让你们稳赚。” 提到钱,中年男子开始兴奋起来,完全不介意周泽之前的嘲讽。 “万一你爹没撑得过去呢?”周泽问道。 “哪能啊,他是我爹,他也知道我也下注了的,放心吧,我会给他鼓劲的,让他死撑着,就算是死,也得到了点再死。” 中年男子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这一刻, 仿佛真的是父子连心, 浓浓的父子情谊已经弥漫了出来,让人不禁动容和感叹。 “人什么时候死,说不准的。”周泽提醒道,“就是鬼差,也拿不准。” 鬼差,不能随便剥夺活人的命,当然,不是不可以做,但这个代价太大,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呵呵,有本事让鬼差现在把我爹给勾走啊。” 中年男子又吐出一口浓痰,然后拿出手机, “你们直接转账给我吧,钱转过来我马上给你们看我的单子。” “贫道转你码臭嗨!” 老道直接握住了拳头对着人家脑门砸了过去。 “砰!” 中年男子直接被这一拳给砸懵了,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来想要反抗,但老道眸如牛瞪一样地盯着他。 他怂了, 你真的不能指望一个靠老爹的命去发财的男人,会有多少骨气和锐气。 “你等着,你打人是吧,我报警!” 男子马上去摸自己刚刚摔在地上的手机。 “报吧,我们等着。” 周泽说道。 男子眼皮抽了抽,他不敢报警的,真的不敢,当下,捡起手机,他狠狠地扫了一眼老道,然后走入了屋子,把门给关上,从里面上了锁。 老道长舒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转过身,看着周泽,道: “老板,对不起,贫道冲动了。” “没事。”周泽无所谓,问道:“怎么忽然激动起来了?” “贫道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我爹临死的时候,贫道人在外地,没能来得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鬼崽子说话,真的让贫道恶心,真是个十足的畜生,良心被狗吃了啊,拿自己老爹的命赚钱。” 周泽抖了抖烟灰,没说什么。 “老板,你就没其他的感觉?”老道抿了抿嘴唇问道,“这种畜生,谁都会看不爽的吧?” “我是个孤儿。” “…………”老道。 周泽笑了笑,吐出一口烟圈,道:“其实,类似的事儿,我在医院里见过不少,一开始,我也是很不能理解, 甚至,很愤怒。 久病床前无孝子,当然,不孝子确实有不少,但绝大部分人,其实是想给自己家人治病的。 虽然国家的医保和农村社保已经在普及,医疗条件也在逐年改善,但如果真的是患上了那些绝症或者重症,就等于是拿钱往一个无底洞里去砸。” 周泽把手中的烟头丢了出去,做出了一个“砸”的动作。 “人命比钱重要。”老道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人命确实比钱重要,‘生命无价’也确实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口号,但任何东西的价值,其实都是可以去衡量的,无非是取决于所站的角度不同。 比如,为了自己重病的长辈治病,举家借债,让原本的一个普通家庭一贫如洗,然后长辈的病可能依旧没有治好,还是走了。 然后这个家庭的生活,子女的教育和未来,又该怎么去料理? 我曾遇到过一件事,有一个老人,偷偷地从医院跑出来,被我们发现了,他儿子很孝顺,愿意砸锅卖铁给他治病,跪着求他回医院继续接受治疗。 但他不愿意拖累自己的儿子,说要么让他回家等死,要么他就冲到马路上让车撞死,总之,他不想住在医院里花钱连累儿子。” 老道闻言,抿了抿嘴唇。 “这是人生的无奈,这种无奈,贯穿着历史,不分中外,人们总是会的不得不面对一些取舍,而这些取舍,有时候确实很残酷。” 老道苦笑道:“那还报警么?” “报啊,为什么不报?”周泽看着老道:“生命有时候会有无奈,但生命不应该被亵渎。 它可以在无奈中凋零,但不应该在化粪池里被搅拌。 拿人命赌钱,把自己同类的命,当作了斗鸡斗蛐蛐都狗,寻乐子,找刺激,这些人,该下地狱。 回去后,我给你一些冥钞,你烧烧吧。” 老道闻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扭捏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板,为您做事儿也是应该的,不就是十万块钱么,对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贫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紧接着,老道像是生怕周泽反悔一样,马上继续道: “老板你如果硬要给的话,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 “你想多了,烧纸钱是给你弄点阴德,然后去投案自首当一个污点证人报案,你也是参与赌博了,不过估计能功过相抵,加上冥钞的效果,不会有事。” “…………”老道。 周泽拄着拐杖往前走,老道则是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心里估计在不停地画圈圈。 就在这时,周泽忽然停住了脚步。 “老板,累了?”老道问道。 老板虐我千百遍,我待老板如初恋。 伺候鬼的基本准则,老道心里很清楚,否则他可能把你也变成鬼。 “有点问题,现在几点了?”周泽问道。 “下午四点半啊。”老道看了一眼手机。 “天怎么都阴成这样了?”周泽伸手指了指头顶。 “要下雨了吧。”老道猜测道。 “但天气预报说今天没雨。”周泽说道。 “天气预报预测明天八成概率下雨,他们台里估计就十个人,然后举手表决,八个人觉得会下雨,就八成会下雨了。” “那,那边呢?”周泽指了指远处天空。 老道看过去,一下子愣住了,那里,居然万里无云,阳光正好。 这诡异的泾渭分明,确实是让人心惊,要知道这里不是云南不是高原,这里是长三角平原地区,这种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情景还是很罕见的。 “有问题。”周泽说道,然后他看向了右侧的一个大门,上面挂着“辛瑞医院”的牌子,大门里面有一个大钟。 是那种装饰用的大钟,体积很大。 周泽推开门向里面走去,老道跟在他后面。 “喂,你们做什么的?” 这时候,医院的保安过来了。 这家医院其实很小,估计也没什么资格证,所有的科室包括住院部都在一个三层小楼里,保安也就只有一个,但不是什么老大爷,而是虽然穿着保安制服却一脸横肉的男子。 “来看看。”周泽回答道。 “有什么好看的。”保安呵斥道。 “嘿,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医院开着门不让进来是吧?”老道直接怼了过去。 狐假虎威听过没? 贫道狗仗鬼势, 吓死你! 等下,好像哪里不对? “这里不是看病的地方,要看病去其他地儿去,还有,这里是私人场所,不让参观,走走走……” 保安根本不鸟老道,直接上来准备赶人。 周泽看着这座放在这医院厅堂入口处的大钟,默默地出神。 老道上前,和保安直接身体接触,对撞在了一起。 我老板在做很重要的事……额在发呆,但你也不能打扰! “要动手是不?”保安伸手指着老道。 “来啊,你试试!”老道照样怼回去。 拳脚功夫,老道还真不怵! “你知道这医院是做什么的么?”周泽看着大钟开口道。 “干你屁事儿,这里就是个火葬场,也和你没关系,识相的,赶紧滚,赌钱输了的,别跑这里找麻烦,找庄家去!” 保安直接嚷嚷道。 周泽点点头, 看来他是知道的。 然后周泽伸手拍了拍老道的肩膀, “走吧。” “老板,你今天咋那么怂……松一口气啊,哈哈,不打架好,不打架好,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老道打了个哈哈,然后跟着周泽走了出去。 保安瞥了一眼走出去的两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 走到了门外的街上,周泽又点了一根烟。 老道有些蔫吧, 总觉得这个老板没上个老板跟着那么提气,换做上个老板,之前那个逼说“他是我爹”时前任老板估计马上让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眼前的这个老板,太守规矩,克己律己。 “他是活人,不归我管。”周泽解释道。 “嗯。”老道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老道,我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周泽开口道。 “贫道也不喜欢。”老道附和道。 “几点了?”周泽又问道。 “四点四十三。” 周泽手里夹着烟,点点头,道: “要出来了。” ………… 保安拿起对讲机道:“喂,监控室么,刚进来的那两个人被我赶走了,不像是输钱了来找麻烦的。” 就在他说完这些话时,对讲机里忽然传出了密集的杂音。 “喂喂?喂喂?”保安拍了拍对讲机,“什么破机子。” “咚……咚……” 身边的大钟响了起来, 保安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然后皱了皱眉,紧接着挠挠头凑近了一些,他娘的,没到整点啊,你敲什么敲? 四点四十三……四分。 就在这时,保安忽然看见大钟里面传出了齿轮摩擦的声响,这声响很大,很恐怖, 还带着一种汁水碾压飞溅的质感,像是有一大块猪肉放在搅拌机里搅拌。 保安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 他看见从大钟里, 慢慢地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像是刚刚经过了齿轮的碾压,完全地血肉模糊, 这个画面, 绝对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 四周的温度, 一下子降低了下来, 让人有一种落入冰窖的错觉。 保安吓得身体开始哆嗦,他想跑,他想喊,但是他的腿在此时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这只手慢慢地抓住了保安的脖子, 一股可怕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将保安拉得靠近了大钟。 保安的脸被挤压在大钟的外壁上,脸部几乎变形。 一道阴森颤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几点……了……我……我……该死……该死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章 打不过 滴答……滴答……滴答…… 时针在走动, 很少有人会去在意这细微的变化,人们总是说要珍惜时间,喊着一寸光阴一寸金,但真正做到的人,实在寥寥。 但很多人有过这样子的一种体会,忽然间,你安静了下来,听到了指针的“滴答”声,你能清楚地感知到时间正在悄然地流逝,一同流逝的,还有你的生命。 这是一种细思极恐的安静,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安静,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一个生死簿,已经写下了所有人的生死。 人们活着,只是为了走完这个过程。 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生, 再按照生死簿上的记载,死。 这是蕴藏在时间里的大恐怖。 无证医院的地下室里,空间并不是很大,但隔开了一个个的小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床。 有的床上躺着人, 有的床之前还躺着人, 有的床在等待下一个要躺过来的人。 这里不是地狱,却自带着死神的喘息。 周围,有一些医生和护士不停走动,但他们在这里,在这家医院里,并不是人们所认知的那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他们只是单纯地观察着,记录着,把每个目标的数据记录下来,然后同步上传到网上。 就像是玩足彩,赔率会不停地发生变化,某个球队的主力球员忽然受伤,主教练忽然更换,种种场内场外的变化因素,都会导致赔率的变化。 在这里,也是一样,每个人的生命体征数据会使得一个个坐在电脑屏幕前的赌徒兴奋地去仔细 他们,可能看自己爹妈的病历簿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他们从实时监控的视频里,从各项数据的字里行间中,去寻找自己的判断,去丢出自己手中的筹码。 这是一场赌命的游戏,赌徒们在这里获得的,不仅仅是对赔率收益的回报,还有对生命掌控的快感。 而这些快感,则是建立在对自己同类生命的践踏上。 一个原本躺在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挣扎地坐起来,而这个时候,正是附近的医生护士们换班交接的时间,而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也在开小差,并没有针对女人的异动发出通知。 女人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管子,她挣扎地想要下床,但整个人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她比其他床上的人,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但身体明显浮肿严重,那小腿,已经粗得难以想象,几乎肿成了一块。 她站不起来,每日的她,就算是进食都是定量定品的,不会有任何的超额,这是为了公平起见。 人们所追求的公平,在这个方面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和落实。 她在爬, 她在努力地爬, 她爬到了门口,门是遮掩着的,她用力地推开门,继续往外爬,她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白色的衣服,杂乱的头发,但她还是活人。 当然,也活不了多久了,生命的灯烛,已经在她身上开始摇曳,即将凋零。 她运气很好,爬出了狭窄的病房,爬到了过道,爬到了办公室门口,一路上,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她。 她的手放在了办公室门上,她要请求里面的医生让她打个电话, 她的病房里有一个电子钟,上面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今天是儿子五岁生日 她要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 想到儿子,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儿子是她最深的羁绊,十月怀胎,只要是正常一点的母亲,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自己身患这个病,治不好了,家里条件本就不好,丈夫又好赌,没工作,之前家里靠着自己在外面打工支撑着,现在自己得了这个现代医学也无能为力的病。 她不忍心把本就不厚的家底子砸到自己身上去治病,她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要上学了,现在,以后,都需要钱。 丈夫跪在他面前,让她到这里来。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知道病房里那两个摄像头是做什么用的, 她同意了,她答应了。 躺在家里死也是死,躺在这里死也是死,她知道自己变成了筹码,但至少,当这个筹码,平台会给家里一大笔钱。 家里需要钱,她的孩子长大,也需要钱。 丈夫跪在她面前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做一个好父亲,好好地把儿子养大。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一直盯着时间表, 她想撑着, 撑着提醒自己的丈夫,给儿子过生日,她要撑到这一天, 这是她躺在病床上,无法接受任何治疗,甚至连止痛药都不能吃每天承受病痛煎熬却一直提着一口气没死的原因。 她推门, 推不动, 她已经很累了, 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而办公室里,则是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双方的声音都很熟悉,一个是每天会给自己早中晚检查三次的主医生,一个则是自己的丈夫。 她笑了, 丈夫居然在这里, 那么儿子过生日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当面交代了。 她还可以让丈夫帮自己给儿子带几句话,作为母亲,她会在天堂,一直陪伴着孩子的长大。 “她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死!”丈夫咆哮道。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妻子不死,怪我们?”这是医生的声音。 “但我压了二十万她上周死的,我觉得她应该活不过上周的。” “你媳妇儿生命力惊人,也算得上是医学上的一个奇迹了,停药这么久了,换普通人早就撑不住了。” “是你,是你告诉我,告诉我她上周就会死的,我才敢压二十万,二十万呐!” “你松手,你给我松手!你脑子有病吧,我又不是阎王,谁生谁死我管不了。” “你管不了还给我透露这个消息,还从我这里拿回扣,你这是存心害我! 你知道么,这二十万可是我媳妇儿拿命换来的钱!” “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 “你帮帮忙,我再压十万,你让她这周死,好不好?给她偷偷打个针,让她这周死,这样我就能回本,还能有得赚!” “再压十万?你哪里又来的十万?” “我把我儿子卖了,十万块! 等我这把翻身回本了,我再把我儿子赎回来。 医生,你帮帮忙,偷偷地把她弄死吧,不然我就老婆没了,儿子也没了!” “呵呵,你这人,也是没谁了,对不起,这里有规矩,有摄像头监控,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我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医生,你让我见见她,让我见她一面,她在哪个病房?我去见她,我让她死,这周就死,她懂得! 她不死儿子就赎不回来,家里钱也都没了,她很喜欢我,很爱她儿子,你只要让我见她一面,她肯定愿意为了儿子去死的。 医生,我求求你, 医生,我求求你医生。” “这不符合要求,我们不是外面的野路子,我们很正规,也因为我们正规,来我们这里投注的客人才最多。” “这个给你,给你,你检查的时候,帮我带个话,然后你也可以下注,相信我,她会死的,她愿意的。” 两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门外的女人, 已然没了呼吸, 但她的眼睛, 却瞪得大大的, 闭合着的屋门上, 还残留着一道道刮痕,是指甲刮出来的痕迹。 ……………… 医院外,周泽和老道站在那里。 “老道,你那种符纸还有么?” “没咧,祖传的,早没咧, 上次在书店拍头发把最后两张都用掉咧。” 老道诚恳地说道,“如果贫道还有,肯定给老板你啊。” “哦。”周泽应了一声。 老道长舒一口气,然后伸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裤裆。 下一刻, 裤裆忽然一烫, 烫得老道直接蹦跶了起来,赶忙伸手进去把一张通红的符纸拿了出。 “呜呜呜…………嘶嘶嘶…………好烫,好烫。” 老道一边拍打着裆部一边看见周泽在看着自己,当即道: “哈哈哈哈,老板你说神奇不神奇,我居然忘了我这裤裆里还有一张,最后一张了,真的最后一张了。” “我没打算跟你要。”周泽说道。 “啥?” “本来想提醒你,待会儿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头七归来的厉鬼,怨念可能会比较重,如果你的符纸还藏裤裆的话,可能会很疼。” 老道的脸当即扭曲成了一朵老嫩菊: “老板,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说你没了,我也就信了。” “…………”老道。 不停地揉着裤裆,把灼烧感驱散,老道看着前面的医院,里面好像光线暗淡了许多,即使是老道没什么道术,但也能感觉到这医院里出事情了。 “老道,你怎么看?”周泽问道。 老道愣了一下, 什么叫我怎么看, 你是鬼还是我是鬼, 你是鬼差还是我是鬼差, 这里面闹鬼了啊,你还问我怎么看。 问的什么废话啊! 但老道还是马上认真严肃地回答道: “老板,此中必有蹊跷!” “呵呵。” 老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他见周泽没走进去的意思,道:“老板,这帮人渣,肯定是人渣,不值得帮的。” 老道担心周泽直接走进去抓鬼, 他知道周泽的性格,很恪守规矩,跟自己上任老板完全不同。 “我们进去过了,但被里面的保安赶出来了。”周泽说道。 “嗯?” “这个厉鬼的头七,怨念很大,所以很不寻常,而且,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人眼睁睁地盯着时钟去死,一层一层的怨念,不停地叠加,最后都落到了这个鬼身上了,所以,她头七归来时,声势才这么大。 甚至,拥有对普通人进行伤害的能力。” “这么凶?”老道砸吧砸吧了嘴,怎么感觉,有点兴奋呢? 弄死这帮人渣龟孙最好了,活该! “其实,她本来也不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夸张的。”周泽又道。 “那是怎么回事?”老道环顾四周,“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秘人士在推动?” 周泽点了点头。 老道当即瞪大了眼睛,沉声道:“能找出来么,老板?” 周泽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万一那家伙居心不良别有所图?”老道有些焦急。 “那个人,应该是割开了大钟和那个女鬼的羁绊,相当于把关押着女鬼的笼子给打开了,这就是恶鬼出笼。 如果不是那个保安拦着我,我能阻止这件事的,唉。” “别啊……”老道说了一半,又尴尬地笑笑,“老板,要不,我这就陪你进去?” 老板要抓鬼冲业绩,老道只能选择跟着。 “不去了,保安太凶了,也太壮了,我们俩,一个老头,一个残疾,打不过。” “我可以…………”老道本想主动请缨,那个保安,看起来一脸横肉,但老道自信能对付得了,而且,那货不知道被里面的鬼给弄成什么样了。 但老道脑海中忽然回忆到了一个画面, 老板刚刚说有人割开了女鬼和大钟的羁绊,让恶鬼出笼, 老道想到了在当时自己和那个保安掐架互怼时, 身后站在大钟前的老板,好像用他的指甲拨弄过大钟。 对的, 自己记得没错! “老板,我打不过他,老咧,不中用咧。” 老道假装很颓然道,还对周泽眨了眨眼睛。 周泽不置可否, 把手放在嘴边, 对着自己的指甲, 轻轻地, 吹了吹……………… 第一百一十一章人心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小医院里,不停地传来惨叫声,老道站在门口,看着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跑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 但他们只是在小院子里不停地打着圈圈,不停地跌倒再爬起来,似乎完全看不见这扇门一样,没人从里面跑出来。 “这是……鬼打墙?”老道看着周泽问道。 周泽没有理会,继续地看着。 他看见一个女人,不停地追着人问: “我该死了没有?” “几点了?” “我该死了么?” 她很急切, 她很焦虑, 她很彷徨, 仿佛,自己如果不在固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儿子就没办法赎回来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的家庭就破碎了, 不在规定的时间死,自己就犯了大错! 周泽越看眉头越蹙, 老道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所以一头雾水,但看着一群大活人在里面尖叫着跑来跑去不停地摔倒,还挺有趣的,像是马戏团里耍猴一样,且有几个女护士,本身穿着就是裙摆,奔跑着摔跤衣服扯坏了。 老道本着替那些受害者讨回一些利息的想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反正净往那些不该看的地方看。 终于,周泽看不下去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真是……猪队友。” 老道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宝宝很委屈,老脸褶皱成了嫩菊。 老板,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我只是看看啊…… 你不看,你不感兴趣,……额……但我还是正常的啊! 周泽伸手向老道要打火机,正好看着老道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 “不是说你。” “那是说?”老道真的不明所以。 “说她。” 说完,周泽推开门,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老道也跟着一起进去,反正老板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毕竟老板再牛逼,身边也需要有一个会添包喊“6666”的龙套。 老道一直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只是,跟着老板的步伐刚走进去的那一刻,老道只觉得自己通体生寒,就像是在你熟睡的时候,有一个人用冰冷的双手轻轻地滑过你的后背,在帮你做指尖漫游。 那刺激, 紧接着,一个女护士忽然跑到了老道面前,就在老道面前摔了下去,老道赶忙弯腰把她扶起来。 “没事吧?没事吧?” 扶人的时候,手掌那边下意识地去占占便宜, 嗯,这也是替天行道! 然而,让老道有些诧异的是,反而自己的手直接在用力之下刺入了女护士的胸口。 “嘶…………” 老道当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后退,但这女护士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黏上了老道。 “妈嘢,老板,救命啊,救命啊!” 怀中的女护士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开始变得粗糙和浮肿起来,脸上坑坑洼洼地,一只只肉蛆和爬虫在里面打着转儿串着门,穿梭来穿索去。 她咧开嘴, 满口的黄牙,一只大肉瘤自嘴里探了出来,肉瘤是黄绿色的,像是随时可能爆溅出来一样。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女护士问老道。 老道吓得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那张符纸被自己丢了。 而这个举动也成功引起了女护士的注意, “噢噢噢噢噢噢噢!!!!!” 好冷, 女护士的手好冷, 冷得老道根本受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喜马拉雅山脉某个山峰上对着日出脱光了衣服跳钢管舞, 刺激且要命! 老道赶忙举起双手,没人拿着枪抵着他, 所以,投降是下意识地举动。 老板啊, 你死哪里去啦, 你忠诚的老道要绝后咧! “够了!” 周泽的声音传来, 老道只觉得周泽此时的声音简直比电视上的那些美女明星还要好听,可惜他看不见老板站在哪里,否则真想冲上去狠狠地亲一口! “咚……咚……”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四周的一切画面都消失不见,老道的恐怖冰冷感也开始消失,只剩下了一种酸麻的后遗症,整个人几乎吓得虚脱了,直接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站在前面大钟旁的周泽。 周泽的手中,还有一根刚刚扳断下来的指针。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水泥地面上,传来了细细碎碎的摩擦声,像是有电线断裂后的那种声响,但很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老道环视四周,自己周围躺着好几个医生护士还包括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死,是吓晕过去了。 “告诉我……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自大钟的后面,爬出来一个身穿着白衣的女人,女人一脸茫然地先是盯着老道,吓得老道又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在不经意间伸出自己的手指,对着女人指了指另一侧的周泽。 喏, 大姐, **oss在哪里,你先刷**oss,我只是一个小虾米。 女鬼果然很给面子,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周泽。 然后,她开始向周泽爬了过来。 周泽看着她,很是失望。 这是真的失望。 上辈子,周泽是一个医生,他一直奉行着自己的职业操守,虽然没有“拯救苍生”那么伟大的梦想和无私奉献的情怀,但在工作室,他一直秉持着“以人为本”。 这家小医院,是这条街的缩影,是这条黑色赌博产业链的一个缩影,他让周泽觉得压抑,觉得很不舒服。 是那种, 你不做点什么就觉得今晚很难睡好觉的不舒服; 而现在昏倒在地上的这几个医生护士,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应该正经医学院或者卫校出身,也是有着自己的专业水平的,绝不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这帮人,却违背了自己的操守,违背了医生的本职,学得了治病救人的本事,却站在垂死病人身边,只是单纯地记录下一连串冰冷的数据。 然后, 冷眼看着病人死,绝对不会去施救,因为施救和用药,会影响赌博的公平性。 医生圈内流行着这样子的一段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大部分医生的工作远远没有社会上普遍所认为的那么清闲和舒适,绝大部分医护人员,每天都要面对很大的危险,来自手术台上的暴露感染,繁重的工作量,甚至……医闹。 但既然穿上了这身纯白的衣裳,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没错, 周泽想让他们死, 不管是冲动还是意气之下,在刚才,周泽真的很希望这些行业的渣滓全都下地狱! 玩弄人命,以人命行乐,这是对生命的亵渎,而周泽作为死过一次的人,更懂得珍重生命的宝贵。 你们既然把人命当作斗鸡斗狗的工具,那我也就可以不把你们当人看了。 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老道都能打得过,周泽虽然拄着拐杖,但他一指甲下去,他是一头牛也得趴下。 但周泽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退出去了,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一些事,他不方便出手,所以他想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他在放纵,他在消极对待, 目的, 就是借刀杀人。 反正你变成厉鬼是必然的了,你已经无法入轮回了,就算是下地狱,也只能承受无边业火的烧烤到魂飞魄散。 那么, 倒不如给你一个机会, 把这个垃圾堆给清理掉, 你痛快, 我也痛快, 也能让这片天上的雾霾,消散掉一些。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 就像是一个傻叉一样! 周泽给了她机会,甚至还暗中推了一把,她比普通的厉鬼厉害多了,也有了报仇的能力。 但她所谓的报仇,只是把人给吓晕过去么? 等他们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好女)?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女鬼继续爬向周泽,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周泽,问道: “几点了,我该死了没有? 求求你, 告诉我,告诉我…………” 周泽慢慢地弯下腰,看着女鬼那坑坑洼洼的脸,问道: “你不恨么?” 是的,你不恨么? “几点了?”女鬼继续问道。 周泽又指了指下面昏迷着的几个护士医生,问道:”你就不想报仇?” 他们把你放在冰冷的床上,看着你死去,你不想找他们复仇?不想找那些赌棍赌徒,不想找那些幕后数钱美滋滋的庄家,不想找亲手把你推向绝望深渊的丈夫——复仇? “你快告诉我几点了,我在算我该不该死,死了,才有钱拿,我丈夫才有钱拿,家里才有钱,儿子才能赎回来。 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几点了,几点了! 我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死,我家需要钱,我儿子长大需要钱,他上学需要钱,他以后结婚也需要钱。 几点了啊, 你快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女鬼似乎很愤怒周泽的一次次无视自己的回答,她开始变得无比的愤怒,愤怒地想要掐死周泽! 周泽愣了一下, 这个女鬼, 她对那些医生护士没起杀意, 但却对自己起了杀意? 一时间,周泽好想笑,然后他笑了出来。 “呵呵呵…………” 笑着笑着,周泽慢慢地站了起来。 女鬼下意识地要往周泽身上扑, “你笑什么,回答我时间,几点了!” 周泽伸出手,指甲直接刺入女鬼的眉心,女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周泽的指甲仿佛是一个电烙铁一样,带给她恐怖的痛苦。 “老板?”老道这时候走了过来。 周泽闭上了眼,他想到了那晚来到书店的老妪,发现自己已经提前死后嚎啕大哭很是不甘,他想到了自己之前进屋子被儿子守着在床上看着时间准备死的老头。 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前提,是自己懂得珍惜,也懂得去尊重; 命是自己的,你自己不去珍惜,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你的命! 周泽摇摇头, 开口道: “老道,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嗯?”老道还是没明白。 周泽睁开眼,看了一遍躺在地上昏迷着的几个医生护士,道: “我发现,我没之前那么痛恨这帮家伙了。” “额,为啥?他们就是一群畜生啊。”老道说道。 周泽看了看在自己手掌之下不停扭曲和挣扎的女鬼, 道: 他们固然是畜生, 但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浮现! 因为事发突然,且送来的死者很多,足足有十多具,也因此,为了缩短解剖和验尸的进程,有几具尸体被转移到了通城附院帮忙做验尸调查。 通城是一座安宁的城市,也正因此,忽然出现了如此性质严重的凶杀案,瞬间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圈子里,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渲染开了,很多市民甚至因此产生了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办案警方的压力。 警方的力量完全投入,以希望早日找寻事件的真相,专案组也直接成立了起来,当然,这些事情,和周泽没什么关系。 眼下,他只需要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医生护士到底是被人杀死的,还是被……鬼杀的。 实际上,周泽对那帮人的死,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安,也不至于给自己乱攀扯什么责任和愧疚,如果那个女鬼给力正常一些,她早就成为周泽借刀杀人的刀了,那些将人命作为赌博工具的杂碎,死了反而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干净一些。 但周泽不能忍的是,如果真的是有另外一个鬼,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等自己一走,就开始出来杀人,那就是自己的失职。 终日打燕,没想到被燕啄了眼,这种感觉,可没那么美妙。 顺手偷了件白大褂,穿起来,周泽走入了停尸间,有两具尸体正在进行解剖,这里则停留了三具,周泽以前是这里的医生,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时间,对附院自然熟悉得很。 况且,这停尸间,周泽重生之后,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上次还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几个孩子争夺财产老母亲尸体没人去认收的事儿。 老道也从警局赶了过来,和周泽在附院碰了头,他和一些记者套了关系,获得了一些粗浅的信息报道,赶紧来跟周泽汇报。 只是,让老者有些失望的是,周泽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他和自己上任老板不同,他对查案兴趣缺缺。 停尸间的温度当然高不到哪里去,里外都透着一股子森然。 “老板,为什么尸体要运送到医院里来解剖?”老道很不能理解这件事。 “法医人才,哪怕是在发达国家也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在国内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一两条人命的案子,当然不需要这样,但这次死去的人有十多个,原本通城警局那边所配置的法医力量肯定不够用,只能借助民间单位的力量进行协助。” 周泽查看了一下编号,又拿着门后面的表格扫了几眼,然后拉出了一个冰柜,里面躺着一具头发灰白的老太婆的尸体。 老道看着尸体,当即瞪大了眼睛,道:”这肯定是鬼干的,护士小姐姐都被吸成人干了。” 周泽伸手在铁板上敲了敲,“这是那个医院地下室病人的尸体。” “哦,这样啊。”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尸体生前本就身患癌症,那些躺在地下室里被当作赌博工具的病人,早就被终止了一切医疗救助,他们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大概来看,这具尸体没有明显地外部伤势,我也没从她身上感知到残留的煞气。” “那她的死因很古怪很难找寻么?”老道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仿佛在此时,他也在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那就有意思了,死因莫测,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病死的。” “嘎?” “我说,她应该是病死的。” “这…………” 如果眼前不是周泽,而是别人,老道估计直接开喷了。 病死的,你还分析看这么久,还让我装作这么投入地样子, 我不会尴尬的么! 周泽没去理睬老道的想法,而是把第二具尸体拉了出来,这是一具男尸,年轻的男尸。 “这尸体我有点眼熟,哦,哦草,就是那个保安的尸体。”老道认出了尸体是谁,毕竟他和这位保安有过**接触。 周泽伸手提起尸体的下颚,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在这里。 伤口很深,切口很光滑。 “这是被割脖子了?” 老道猜测道。 周泽点点头,死因是被利器割破脖子失血过多而死。 周泽又将第三具尸体所在的冰柜推开,这是一具女尸。 “这个我也认识,是医院里的一个女护士,她当时下面穿的是小猪佩奇,贫道就多看了几眼。” 周泽检查了一下女尸下颚位置,发现她这里没有伤口,但紧接着,顺着脖子往下,周泽看见在女尸左胸下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伤口痕迹没有隔壁男尸脖子位置那么长,但深度应该更可怕。 刨除其他可能的意外因素,单纯地依照周泽本人上辈子的经验来分析,这两个人的致命伤,应该是自己找到的那两个伤口。 “这是被人拿匕首捅的吧。” 老道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有阵子,也当过乡下的赤脚郎中,虽然也就是忽悠人的本事,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应该是类似匕首一样的利器。”周泽点了点头。 鬼杀人,是不用刀的,所以,目前来看,应该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的,那就和周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阳间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他只负责收容鬼。 但这件事还是让周泽很不舒服,这几个医生护士,他之前是想杀不假,但最后他没杀,但脑海中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个画面: 那就是在自己和老道走开之后, 有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或者小刀一类的东西,来到了这家医院,而这些护士医生,很可能还都处于昏迷之中。 他一个一个地靠近,用匕首抹脖子,或者捅腹部,让他们一个个在昏迷中因为失血过多而痛苦地死去。 鬼没杀的人,人却帮忙杀了。 我杀不杀是我的事儿,你趁着我走他们昏迷的时候过来补刀,周泽有一种被占了便宜和算计的感觉。 “走吧,没事了。”周泽说道。 既然不是鬼作祟,周泽也打算抽身而。 “那我……我还需要去自首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些东西想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哪怕你不去自首,这个黑色产业链也会在这次事情里被深挖出来。” “那就好。” 老道还真担心周泽继续要让自己去投案自首当什么污点证人。 走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外面倒是有不少夜宵摊,老道提议吃点东西,毕竟从中午到现在,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周泽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许清朗回老家了,这几天自己的食欲明显不振。 不过因为没带酸梅汁的原因,老道在旁边吃得大快朵颐,但周泽吃得就很艰难,一口菜,得强忍着反胃极为痛苦地咽下去。 而且夜宵摊的东西,都比较重油,更是让周泽吃得更艰辛。 老道吃着吃着,摸摸嘴,起身,去了前面,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馒头。 “老板,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吧,前面刚好有一家24小时面点铺子,给你买了俩馒头。” 周泽也放下了筷子,接过了馒头,他必须得吃点东西,至少,要维系这个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总不能让身体给亏空垮掉。 将馒头抓在手里,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馒头不是新鲜。” “额……”老道有些无奈道,“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要吃新鲜的,只能是等到早上刚开门时才有。”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戳了戳馒头,外面很软,里面有些硬。 刚准备撕下一块送入自己嘴里时,周泽忽然愣住了。 他猛地把馒头调转了个方向,看着刚刚被自己指甲刺进去的位置。 丢下手中的馒头,周泽马上站起来冲过马路向医院那边跑去。 “老板!” 老道喊了一声,见周泽没理会,只得往桌上丢了两百块,对夜宵摊摊主喊了一声“结账”,然后跟着老板一起跑了过去。 二人又回到了医院里,周泽还是直奔停尸间,恰巧停尸间门口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好在他是背对着周泽走向了另外一边,从那里上楼去了。 等那个医生离开之后,周泽和老道打开停尸间的门再度走入其中。 周泽亲自拉开了一个冰柜,女尸躺在里面。 “老板,到底怎么了?”老道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是匕首杀的。”周泽沉声道。 “不是匕首,那就是小刀呗,就为这事儿您特意跑回来?”老道叹了口气。 周泽没说话, 而是默默地让自己食指指甲长出来, 然后, 漆黑的指甲被周泽轻轻地放在了女尸的左胸下面位置, 顺着那个留下的伤口, 刺了进去, 严丝合缝! 不是匕首杀的, 也不是什么小刀杀的, 甚至,不是什么利器工具杀的, 是指甲, 是指甲! 老道的嘴巴马上张大了起来,甚至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哆嗦道: “僵……僵……” “我说怎么第一眼看这伤口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周泽扭过头,看向老道,道:“把男尸的那个冰柜也拉出来,再验证一下。” 老道马上点头,拉开男尸所在的冰柜, 然后老道整个人愣住了, 道: “老板,不好咧,出事儿咧!” “怎么了?”周泽把自己的指甲抽出来,转过身看向老道那边。 “尸体……尸体不见咧!” 老道侧过身看向周泽,示意自己拉出的这个冰柜里,空空如也。 紧接着, 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老道伸手,有些颤抖地指向周泽, 因为他看见, 在周泽身后, 原本躺在冰柜架子上的女尸, 正慢慢地坐了起来, 女尸侧过脸, 面带微笑, 看向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医院! 女尸忽然地坐起,万籁俱寂。 这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情节和桥段,主角和某龙套调查某件事的途中,忽然出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整件事开始滑落向不可探知的神秘深渊。 “老板…………” 老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毕竟以往的很多次事件,其实到最后都是“人”的因素比较大,而鬼,在很多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眼前, 这他娘的是真的诈尸了啊! “怎么了?”周泽问道,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老道。 “你……你……” 女尸看着身前的周泽,她其实没有笑,但在这种氛围和此时的灯光下,在老道的视野之中,女尸仿佛是一条毒蛇,正在准备择人而噬。 也因此,给了老道一种女尸正在笑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正在她的掌控之中。 “说话啊,喂。”周泽见老道还在吱吱唔唔地,显得有些不耐烦。 而女尸也在此时张开了嘴,对着周泽的脖子位置,咬了下来。 “老板,你后面…………” “啪!” 周泽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捕蛇人抓蛇抓七寸一样,扣住了女尸的脖颈位置,且指甲在刹那间刺入了女尸的脖颈之中。 女尸开始扭动,开始挣扎没,她显得很痛苦。 “到底什么事,说啊。”周泽催促道。 见此一幕,老道刚刚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一下子又重重地回落下去。 “没事了。”老道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觉得自己很浪费表情和情绪。 “哦。” 周泽应了一声,然后把女尸摔向了地面。 “啪!” 一声脆响,女尸的皮囊在此时开始龟裂,从里面开始有黑色的脓水慢慢地渗透出来,像是小孩子恶趣味之下所玩的注水气球落在了地上炸裂。 当里面的水分渗透而出后,只剩下了残破的气球皮。 女尸也是如此,当这些黑色的脓水迸溅出来后,她的骨骼和内在仿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最为外在的一层皮囊,在脓水之中,浮浮沉沉。 那张脸,在液体浸泡之中不断地褶皱变化,像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变幻着表情。 周泽看着自己的指甲,指甲位置出现了几道缺口,在刚才自己再度刺入女尸体内时,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腐蚀性,对自己的指甲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可怕诡异的一幕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被周泽轻描淡写地化解,老道有一种大家剧本拿错了的荒谬感,甚至心里升腾起白瞎了这么好氛围和铺垫的错觉。 他马上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道: “老板,我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我们进来时,不是正好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去么, 他是真的医生么?” “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 病房里,一个女孩坐在旁边的床上,忍不住打着瞌睡,而她刚刚做完手术的母亲,躺在床上挂着点滴,麻醉还没过去。 女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身体一晃,醒了过来,她很累,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她需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至少,要看着点滴是否挂完以叫护士来帮忙换新的点滴瓶。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这一瓶快挂完了,站起身,女孩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手按住了床边的呼叫按钮,通知护士来帮忙换一下点滴瓶。 按钮按了下去,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护士过来,女孩有些着急了,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她打算去另一头的护士站那里看一下,可能值班的护士也睡着了。 推开门,刚走出去,女孩就看见在走廊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方戴着白色的口罩,侧对着自己。 “医生,麻烦一下,我这里换瓶子。” 女孩对医生喊道。 医生没理会她,继续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医生?医生?我们这里换瓶子。” 女孩继续喊道。 医生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刚才在发呆被惊醒了一样,然后他半转过身,向这女孩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孩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自己母亲还剩下最后一瓶输液,到时候自己也算是能稍微踏实地睡一会儿了。 只是,渐渐地,女孩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好像有哪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女孩儿认为是自己太累了导致了精神衰弱,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慢慢地,女孩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前面那位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医生,本就有问题。 他……赤着脚! 是的,一名医生,在医院赤着脚走路? 赤着脚上班? 可能么? 女孩马上后退两步,把病房门给关上,然后马上自里面反锁,这是她下意识地反应。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着第六感,人类的祖先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时,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自然有着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也已经很久很久了,这种本能也在慢慢地退化之中,但有些人,内心本就更敏感一些,对那种危险的感知也比普通人更精敏一点。 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女孩看见那位男医生还在向这里走,他的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 一步迈出去之后,他的脚紧接着一个扭动,连带着身体也在扭动,像是卓别林无声喜剧里夸张搞笑的走路方式。 但在深夜,在医院,在没什么人的病房过道里,这种走路方式,带给人的不是喜剧,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大恐怖! 医生继续往这里走,其摆动的幅度也在越来越大,女孩甚至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女孩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出现这样子的一幕?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如果这是梦的话,请醒来。 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门后面,这好像,不是梦。 鼓足勇气,女孩再次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个医生已经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女孩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花眼了? 还是自己已经产生错觉了? 她没敢开门,哪怕是自己看花眼了,她也没准备在此时开门出去再确认一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在母亲病倒之后,她显得更加地谨慎。 外面,好像真的没人了。 女孩的脸贴在了门上面,以让自己透过玻璃可以获得更多的视野。 忽然间, 女孩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一张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的脸, 悄无声息地自玻璃窗那边出现, 他和女孩脸的距离, 只隔着一厘米不到的玻璃厚度! 女孩被完全吓傻了, 她忘记了尖叫,忘记了一切,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看着玻璃窗外的那个人,那张脸! 口罩,在蠕动,像是对方在口罩覆盖下的嘴巴正在说话,但对方口里发出的,不是人的语言,而是之前所听到的: “嘎吱嘎吱” 像是下雨天穿着雨靴行走在泥泞的水塘里。 而男医生的眼睛,更是大得夸张无比,是普通人眼睛的五六倍大,其眼珠子就像是泡得浮肿一样,有鸡蛋那么大的体积,几乎要从眼眶里挤爆出来。 同时,这眼珠子也在不停地摇晃着,晃晃悠悠的,像是木偶人的眼珠,可以上下翻转,仿佛随时都可能脱落。 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颤抖。 “咔嚓嚓…………” 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医生,正在开门! 女孩马上身体向前,抵住了病房门。 门她之前刚刚上锁了,所以外面没能打开,但正因为打不开,外面的医生开始撞门了。 “砰!砰!砰!…………” 女孩咬着牙,抵着门,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她很害怕,很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发生这种事。 “嘎吱嘎吱嘎吱…………” 随着撞击门的声音以外,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越来越剧烈和清晰。 “嘣!” 一声响动自门外传来, 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外面的那个不再撞门了,她倚靠着门,重重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请让自己快点醒来吧。 但很快,女孩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湿答答的,像是在自己身下有一滩水流了进来。 女孩低下头,看向地面, 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地上的脓水从底下门缝里渗透过来, 这是一张人皮! 最上面是一张扭曲成麻花的脸, 那一双巨大的眼珠子像是两枚刚刚打出的鸡蛋黄裹挟着鸡蛋清一样流动着。 “吧唧”一声, 其中一颗眼珠子爆裂开,腥黄色的液体溅射到了女孩的脸上, 另一个眼珠子则是继续打着转儿, 像是那个医生,躺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带着戏谑之色, 在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女孩崩溃了, 尖叫声, 响彻整个住院部大楼。 第一百二十章 身份 小萝莉微微侧头,她总觉得周泽是故意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她没回答,这个问题,无论你回答“是”与“否”,都不好。 而且,小萝莉相信周泽也能看得出来。 是的,周泽看出来了,一直以来,周泽都以为王轲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的癖好,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王轲的问题,而是王轲妻子的问题。 王轲是一个心理医生,他自己负责治疗自己的妻子的问题,甚至,还得在家里生活时,故意去配合妻子的那个点。 他是在演戏,演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妻子开心。 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每天在家里,必须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去不停地吃肉喝肉汤,还得表现得甘之如饴。 他妻子天天买肉回来,看着丈夫吃。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吧。 “把她绑了,你盯着他,让她别出意外。”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白莺莺点点头,直接过去提起王轲的妻子进了书房。 老道不需要知会,把昏迷的王轲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帮其检查着伤势。 周泽没直接打120把王轲送医院把王轲妻子送精神病院,对于自己妻子的事情,王轲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周泽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乱和擅自做主,再加上,周泽也懒得接下这种麻烦事儿。 王轲虽然昏迷着,身上也有伤,但问题不是很大,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他自己拿主意吧。 而且,在这个当口,周泽还有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他把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在挣扎。 以前,小萝莉也曾让周泽把自己抱起来,但那是因为她想要和周泽在个头上“平起平坐”,那时的她,带着矜持,带着克制,带着绝对的压迫和掌控。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这一次被周泽抱起来,周泽是纯粹把她当邻家小妹妹, 我揉揉, 我捏捏, 看你还皮不皮。 周泽抱着小萝莉上了楼, 老道站在楼梯口看着周泽把小萝莉抱上去, 脸上有些挣扎,也有些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阻止老板做这种禽兽的事情。 太禽兽咧, 她还只是个孩子。 如果周泽知道老道现在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身上开几个天窗。 把小萝莉放在了床上,周泽退开一步,看见小萝莉在自己抱起她上楼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躺在床上,发出着轻微可爱的“鼾声”,像是一件精细的瓷器。 少顷,她揉揉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糯声道: “叔叔,你怎么在我家啊,还在我房间里。” 好可爱,好萌啊。 但周泽却像是不解风情的糙汉子,直接把小萝莉又举起来,让他在自己手里晃来晃去,同时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装,反正我无所谓,你是装现在就别装了,你不在装现在就给我重新占据主意识醒来。 我有些事有些账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别高估我的耐心,我不是那种喜欢喊小姑娘回家看金鱼的怪叔叔。” 周泽晃啊晃的,一开始小萝莉还在哭闹,甚至开始喊“爸爸妈妈”,但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下来,目光沉静,咬着自己娇嫩的红唇,沉声道: “放我下来。” “哟,你还皮!” “啪!” 一巴掌拍在了不可知的位置上,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着周泽,恨不得把周泽给生吃了! 你居然敢打本座的不可说位置! 你还敢说你不是怪叔叔? “哦,抱歉。” 周泽松开手,小萝莉落到了床上。 但小萝莉还在瞪着他,周泽有些讪讪,道: “刚疏忽了,没留意你又回来了。” “周泽,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小萝莉呵斥道。 “啪!” 不可知的位置再度遭受重击, 小萝莉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刚说是疏忽,不是故意的! 周泽抚摸了一下刚拍了不可知位置的手掌,道: “这次不是故意的了。” 说着,周泽也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道: “别学电影里的主角,死到临头还喜欢嘴硬,因为我又不是电影里的反派,我才不愿意和你废话这么久。” “你敢杀了我?”小萝莉反问道。 “啪!” “啪!” “怕!” 三声不可知位置的拍打, 小萝莉身体连颤了三下, 贝齿都快要将红唇咬出血来了。 “前阵子有一个人和我说了一样的话,但最后,她死了,所以,不要拿这个威胁我,因为没用。 哪怕你躲藏在这个躯壳里,我也有办法把你给逼出来。” “她是被你杀的?”小萝莉知道周泽杀的那个人,不,确切的说是那个鬼是谁。 一个鬼差,周泽已经杀了,那么他不在乎再杀一个。 “你想问什么,说吧。” 小萝莉翻身,坐在床上,隐藏住了自己不可知的位置。 周泽取出了证件,放在手里,问道:“鬼差到底是如何上岗的,我现在,算是上岗了么?” “你有证,又有了我的地狱之门钥匙,你就是鬼差。” “管理这么宽松的么?”周泽有些意外。 “鬼差不过是阴司最低的一级,阳间这么大,如果连最低级的鬼差都需要阴司的上层去一个一个地选择和认命,那阴司的上层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去做了。 哪怕是鬼差之上的鬼捕头,也不需要认证,只需要取得相对应的资格,但之后的巡检,才必须由阴司亲自认证。” “哦,这样啊,工作环境居然这么宽松,那不就是谁杀了你们就能获得鬼差身份么?” “阴司有序,黄泉可…………” “啪!” 周泽把小萝莉翻了过来,不可知位置又是一记! “为什么!”小萝莉承受着可怕的屈辱感。 “好好说话,别总喊口号。”周泽提醒道。 “阴司有阴司的规则,杀鬼差,是大忌!”小萝莉回答道。 “感觉是废话啊,我杀了,蓉城的那位肯定也杀了,他没事儿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什么事儿、” 说着,周泽抬起手,准备再来一记。 嗯, 触感不错。 “那是因为你没有违规,而且,你杀的那个鬼差,本就出了问题,与其说她是鬼差,倒不如说是一个厉鬼游魂!” “好吧,我这样总结一下不知道对不对,意思就是鬼差就是最低级的小虾米,死了、工伤,都没人负责,哪怕被抢夺了身份,只要后继者没胡作非为甚至还继承了原本工作继续做鬼差的事儿,阴司也不会管?” 小萝莉点了点头。 “讲真,这公务员当得可真没意思。” 周泽撇撇嘴,这不是打击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么,自己现在还是临时工呢,但现在知道了哪怕转正了,也没什么保证,顿觉这工作的前途,好暗淡啊。 阳间里,大家争破头想当公务员不就是为了一个铁饭碗嘛。 这到了阴间,就不是铁饭碗了,甚至这饭碗还得轮流转。 “鬼差,是鬼物入阴司谋求身份的最好方式,而且,鬼差证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基本来说,不可能被继承到。” 小萝莉又着重看了一眼周泽手中的那个证件,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古往今来,多少山川河神因为走不了被正统王朝封舍赦的大道,又想谋求上进,自愿成为鬼差走阴司地狱的路子,就是这个道理。” “行吧,还有一件事。”周泽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个标记,你还能拿回去么?” 小萝莉没吭声。 “回答我。” 周泽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小萝莉点点头。 周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握紧拳头,柔声细语的继续问道: “怎么拿回去?” “我给你的东西,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收走。” “你这有点回避这个问题啊。”周泽伸手在小萝莉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来,乖,跟叔叔具体点说说,这个印记,这个你口中的地狱之门钥匙,得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回去?” 小萝莉看着周泽,她在犹豫。 “说。” 周泽提高了声音,同时指甲长长,甲尖在小萝莉脸上轻轻地滑行。 小萝莉低声道: “杀了你,就拿回来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但却让周泽的眼睛彻底深沉了下来, 他没生气, 他也没愤怒, 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 “意思就是,当初你对我画的饼,对我许下的承诺,和给我的未来期望,全都是假的。 你只是需要去蓉城办事,所以让我帮你代工赚业绩。 等你回来时, 你是打算杀了我的,甚至,我也是你算计好的业绩, 对么?” 小萝莉闭上了眼。 时光往前追溯,那一天,周泽还淡然地看着唐诗和老道为蓉城那边的事情发泄着怒火,甚至做出了很多普通人在激动之下才会有的举动。 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能淡定地喝咖啡! 如果自己当时知道万一蓉城的那位输了,等小萝莉回来自己不光是利益受损,而且还会是彻底的gg,自己还可能那么平静地品着咖啡么! 说不定自己会更疯狂,买上万块的烟花出来放放。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泽依旧平静地看着小萝莉,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地狱,是因为受伤太严重,连地狱都回不去么,甚至,是现在的你,也不敢下地狱经过黄泉路?” 小萝莉没回答,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周泽夹起自己的证件,扫了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把一个鬼差送回地狱,能赚多少业绩?” “我是鬼差,送我进地狱,没有业绩。”小萝莉回答。 “哦,抱歉,是我没清楚; 我说的是, 把一个鬼差的证件毁掉,再把她折磨成没清醒神智的厉鬼,再把她送回地狱, 是不是就有业绩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贼 癞头和尚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然,在老道的虎视眈眈下,他结账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板。”老道没好气地问道,“贫道刚站在旁边听了一些,他居然劝老板你不去抓鬼,不抓鬼老板你哪里来的业绩和冥钞?” 说完,老道挥挥手,把店里的灯给关上,哪怕现在是白天,但关灯后店里的亮度也一下子下降了许多,紧接着他像是献宝一样喊道: “猴砸!” 小猴子马上跳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塑料扇子,扇子上还染着银光粉,挥舞起来时,还真有种亮丽的效果。 老道跟猴子站在一排,猴子和老道整齐地向下跺脚,同时喊道: “我们的口号是!” “努力!努力!努力!”(吱吱吱吱) “我们的精神是!” “奋斗!奋斗!奋斗!”(吱吱吱吱) “我们的目标是!” “冥币!冥币!冥币!”(吱吱吱吱) “好,收队!” 猴子马上后退,又跳回了吧台。 周泽在旁边哭笑不得。 “冥币才是正义,冥币才是一切, 老板,你千万别被他忽悠到了哇。” 老道胸口有一道疤,据说是当初靠着冥币躲过了人家往自己心窝子的一刀,所以他对冥币有很深的执念。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清楚。 “咦,是您?”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周泽认识,是人民医院的一个实习医生,当初周泽在医院里假装医生帮人看病时他几次都在那里,自己也算是帮他解围过几次了。 “您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实习医生对周泽很是好奇,天然呆的他居然还没打听清楚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还以为周泽真的是医生。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看病的手段确实高超,也着实让年轻的实习医生分辨不出来。 “做医生没前途,做生意了。”周泽随便敷衍了一声。 “这是您开的书店?” “算是吧。” 就在这时,唐诗出现在了楼梯口,看着周泽。 “你先坐着,我去一下。” 年轻医生在旁边坐了下来,老道很殷情地上茶水,只要您接茶了,就是一百最低消费。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怎么了?” “你明天有空么?”唐诗问道。 “没有。” “那你明天本打算做什么的?” “还没想好。” 唐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明晚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唐诗和周泽同时皱眉。 明天一起吃饭,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正常的交际用语,但对于这二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明晚一起吃饭,在他们耳中,可以翻译成“明晚一起电击”。 “喝茶吧。”唐诗改口道。 “有客人来?” “算是吧。”唐诗看了看四周,道:“你可以轻松了,我不会再和你抢女仆了。” 周泽笑笑,点点头。 和唐诗聊完,周泽转过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老道和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正聊得嗨起来,两人大有忘年交的架势。 当然了,以老道的阅历,他能和三教九流任何人都聊成知己。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他说他们医院太平间的尸体总是会出现破损或者丢失,但查不到是谁干的,我刚给他支了一招。” 说着,老道从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是荧光粉。 “我跟你说,保管是你医院内部人做的,你偷偷地把这个撒到尸体上去,如果你抓到了贼,到时候你这实习医生也能转正了。” “转正去公安局么?”周泽看了看老道,“瞎给别人出什么主意。” 这时候,年轻的实习医生接了电话,应该是催促他回医院的,挂断了电话,对老道笑笑,还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书店。 “老板,还真有偷尸体的么?”老道有些好奇道,他知道周泽上辈子是医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有的。”周泽回答道。 “那干嘛,偷尸体去移植器官?”老道马上问道。 “你当器官移植这么简单么,器官移植的条件很苛刻,从太平间里偷尸体去进行器官移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来说,以前可以送到一些医学院或者研究所进行解剖实验用,毕竟人的尸体不是小白鼠,实验品很稀缺。 还有的就是一些人比较迷信,会偷尸体去配**,另外也有一些人认为喝尸体头骨磨成的粉可以治病,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所以尸体偷盗现象其实挺严重的,不过现在国内推行火葬之后好了很多。” “拿头盖骨磨成粉喝?当珍珠粉么?”老道做出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 周泽重新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辆尼桑停在了书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之前回老家的人。 “你回来啦!” 老道看着许清朗的身影很是激动,他吃腻了外卖,所以特别想念许清朗在店里的日子。 周泽倒是很平静,但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酸梅汁可快喝完了。 许清朗没进来,而是对周泽招招手,然后在店门口蹲了下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店门,站在他的身旁,想了想,也蹲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许清朗没急着回答,而是递给了周泽一根烟,然后叹了口气,道: “回家相亲了。” “喜事儿。”周泽说道。 “唉。” “没相中?”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相中得太快了。” “快到什么程度,滚床单了?” 许清朗瞥了一眼周泽,但没否认。 “真快。”周泽感叹道。 “我又不像你,我还是正常的。”许清朗提醒道。 “那你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 “问题是,结束之后,人家给我床头放了一笔钱,然后走了。” “你被嫖了?”周泽有些意外。 许清朗有些郁闷,道: “本来约定在咖啡馆相亲的,但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没来,我没接到通知,认错了相亲对象,然后我坐在她面前聊天,然后我约她去看电影,然后陪她逛街,然后到了晚上,她约我去开个宾馆给我看她刚写好的剧本,她是个编剧。” “我猜肯定是荧光剧本,必须得关灯才能看的那种。” 许清朗有些无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后给我床头放了三千块钱,我把她当成我的相亲对象,还有些惊讶她是不是太开放和前卫了,或者这就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大部分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结果发现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许清朗很纠结。 “她是把你当鸭了?” “你能闭嘴么?”许清朗一脸幽怨地看着周泽。 “钱你拿了,人你也睡了,你也没亏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打击了,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当鸭给嫖了!” “其实,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想想,可能心理会舒坦一些。” “比如?” “比如,你是当鸭的人里,房子最多的。” “…………” “又或者,是房子多的人里,最像鸭的。” “…………” “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继续道: “振作一点吧, 床本就是世间最糜烂的地方,从床上开始的关系,又何必当真呢? 对了,你回一趟老家就是专门为了相亲的?” “也不是,家里祖坟那边要拆迁,我回去迁祖坟了,对了,还出了一档子怪事儿,等过几天我和你再说,现在我想先上去休息。” 许清朗站起身,推开书店门,从吧台那边拿了一瓶红酒,上了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是闲适轻松,当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周泽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一般按照这个点,真正的客人也该上门来了。 许清朗估计借酒消愁去了,没下楼,因此晚饭还是点的外卖。 老道和小猴子坐在一张凳子上,爷俩一口花生米一口小酒,小猴子的酒量也被老道带出来了。 书店的门被推开,门帘那边发出了一阵脆响。 推开门进来的是那个实习医生。 老道有点醉了,伸手招呼这个实习医生一起来喝一点。 没办法,整个书店,他找不到其他一个能和他喝酒的人,只能陪猴子喝酒,现在有个活人来了,自然高兴。 “我刚下班,都忘了今儿个来这里没给钱了,对了,荧光粉的钱我还得给你。”实习医生还是那么的木讷老实。 “别啊,不就一百块茶水钱么,不就加荧光粉也就一百五么。” 老道装作很大度地说道。 对方把钱递过来,老道很生气地接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实习医生的肩膀,道: “你要真想谢谢我,请我出去下馆子,咱哥俩好好喝一杯聊聊。” 说完,老道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周泽。 周泽点点头,算是批假了。 实习医生也没拒绝,他不是本地人,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在这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当下和老道一起相互勾着肩膀出了书店门找酒馆去了。 已经天黑了,路灯还算明亮。 老道和实习医生走了一段路,快到前面酒馆的时候,老道拐入了旁边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解开了裤腰带,道: “不好意思啊,要先放个水。” 实习医生也没见外,跟着老道并排站,也解开了皮带。 “嘿,你这娃,接地气,我喜欢!” “哈哈,挺刺激的,随地大小便。”实习医生显然被老道带坏了。 “这算啥,人之常情嘛,对了,我中午给你的荧光粉你往尸体身上擦了没有?”老道问道。 “擦了,但今天尸体又丢了,医院都报警了,但警察还是没找到线索。” “不管用嘛?”老道有些歉然道。 “嗯,不管用。”实习医生点点头。 “那算了,今晚的酒咱俩aa吧。” “没事,我请你。”实习医生说道。 “中,你这小子有牌面,我看好你!” 说着,老道也没洗手,直接拍在了对方肩膀上,以资鼓励! “你年纪大,应该的。” 实习医生微笑道, 老道忽然愣住了, 之前没发觉,因为书店里有灯,路上也有路灯, 但在这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老道忽然看见实习医生笑起来时, 嘴里的牙齿上, 有一层淡淡的, 荧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连篇诡话 1938年? 周泽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许清朗,道: “鬼子是38年进的通城吧?” 许清朗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38年的3月打进的通城。” 那既然如此,所谓的三乡村很可能是一个时代下的悲剧,这个村子应该在鬼子进通城时被推平了,全村上下包括这个小女孩基本都无一幸免,也就是那个发帖人的奶奶当初运气好,躲过一劫。 时至今日,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搜索到其他关于三乡村的消息,也没有官方的记载。 这不是官方的懈怠,而是在那个年代,类似的惨剧数不胜数,局势连年动荡之下,其实,很多惨死的人都被遗忘了。 “也就是说,死在抗战时期的一整个村子,都没进轮回?” 周泽皱了皱眉, 八十年了吧,超过一甲子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亡魂还逗留在原地? “不清楚,但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这样,这样吧,我去市图书馆查查地方志,看看三乡村具体位置在哪里,或者再咨询一下有关的人。” 许清朗起身,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直接出门了。 在这件事上,他很积极,他的积极和周泽不同的是,周泽还有业绩的原因在里面,而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一点事情。 说到底,都是父老乡亲。 周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老道:“看着她。” 老道点点头,和小猴子一起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站在那里,也没敢多动弹。 小猴子伸手像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灵魂,被老道直接拍下来,呵斥道: “摸什么摸,人家年纪比额还大咧。” 如果小女孩没死,算算她现在也是九十岁的高龄了。 但她依旧如此的天真烂漫,完全地保留着死前的心智,这是周泽最好奇的一个地方,周泽猜测那个村子很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整个村子的亡魂在里面都没办法出来,大家一起困在那里,不知寒暑,不问秋冬。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到许清朗查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验证。 周泽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他平时很少用微信qq之类的东西,因为里面都是徐乐以前的交际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自己以前的号找不回来了,也很难去申诉。 刷了个朋友圈,周泽意外地看见白莺莺居然分享了一个“论军队里的男人的床上功夫!” 周泽愣了一下, 这头女尸似乎在中二少女的路上越跑越远了。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这种东西还是碰也不要转了,犯忌讳的。 这时候,白莺莺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正在楼上房间里吃鸡,也不在下面。 周泽也就起身,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顺手点进去了那个分享链接。 嗯, 要教育中二少女,必须得对症下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点进去之后, 是一堆白白绿绿的图片, 然后, 居然是某工厂的叠被子大赛评比,进入前三拿奖的全都是以前当过兵的师傅。 万恶的标题党啊。 周泽放下了手机,推开了卧室门。 “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白莺莺赤着洁白的双足躺在床上,双脚不停地来回晃荡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着视频,一边刷一边笑出猪声。 甚至周泽走过来时,她都没有留意到。 然后,周泽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 白莺莺一边笑着一边翻身,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周泽的腿上。 随即, 挺拔的睫毛颤了颤,诱人的红唇微微闭合又张开,细腻的皮肤微微泛起微红。 氛围, 在此时陷入了曼妙。 然而,周泽不亏小清新破坏者的称号,直接道: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起床之后没洗脚洗澡,不准再上床。” 说着,周泽看着那一双裸在外面的修长且无限引人遐想的玉足,皱了皱眉头: “脏。” 白莺莺马上下床穿上拖鞋,双手交叉放在身下,对着周泽低着头,摆好了挨训的姿态。 对这个姿势,她倒是轻车熟路。 “把床单洗了。” 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收拾了床单下去了,周泽则是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网页,开始重新搜索关于三乡村的事情。 之前许清朗是用手机搜索的,可能会有一些遗漏。 只可惜, 关于那个村子,至少在网上,除了那条讨论帖以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周泽也点开了之前许清朗所念的那个帖子,帖子发布在通城地方论坛里,日期是09年。 先把那个奶奶是三乡村人的两个回复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之后,周泽又选择了回看主题,这个帖子里,其实是有两个知情人的。 一个当然是那个回帖的人,但回帖的人已经把他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而另一个,则是这个提问的楼主。 既然三乡村已经被人们所淡忘,甚至连记载里都不存在,只存在于奶奶讲述的以前的故事里,那么,这个楼主为什么又忽然地提起这个地名还来发问的呢? 周泽点开了楼主的头像,发现这个楼主在09年之后就没有再发过帖子,周泽把这个楼主的id给复制了一遍。 id叫“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 前面倒是很熟悉,后面的一串数字周泽分析可能是对方的生日。 然后,周泽重新搜索这个id,发现还真的搜出来一个帖子,这个帖子发在海角论坛里的蓬莱鬼话版块内。 楼主依旧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发帖时间依旧是09年。 这个帖子并没有怎么火,回复也不多。 当然,包括后面的id数字也是一样的,这就意味着那个曾在通城地方论坛里发帖询问三乡村的人,也就是这个在海角论坛里发故事的人。 周泽顺着往下看,这是一个故事。 楼主的开头说的是: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虽然很离奇,虽然很荒诞,但我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我出现了幻觉,这是我的真实故事。” 很俗套的鬼故事开场白, 在十年前的鬼故事套路里很盛行,开头先欲盖弥彰地强调一下。 周泽继续往下看去: “今年3月份,我开车从观音山镇供电所回家,嗯,我是在供电所上班的,但家住在兴东机场旁边。 回家时经过了兴仁镇,从那边的高架先下来,因为那天我要去拿我早上上班时放在那里干洗的衣服。 那家干洗店开在兴仁镇街上,就在兴仁小学对面。 我开车过去时是晚上九点,街上人少了不少,但当我把车在干洗店门口停下来开车门走出来时,脚下一崴,直接摔了一跤。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今天真倒霉,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开端,因为当我摔倒在地上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街道和高楼都不见了,我身下也不是马路而是一条泥泞的田埂,对面不是干洗店,而是一排排泥房子。 我愣住了,回过头看自己的车,发现我的车变成了一个稻草堆。 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坐在地上坐了一刻钟,一直觉得这是一场梦,希望自己赶紧醒来。 但我没有醒来,然后我看见在我前面有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小女孩向我这边走来,老头肩膀上扛着锄头,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人正在玩。 他们距离我越来越近,他们也在说话,而且说的是通城话。 我马上问他们,这里是哪里? 他们也很好奇地看了看我,那老头回答说这里是‘三乡村’。 三乡村在哪里? 我没听说过啊。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问他们我该怎么出去? 老头估计觉得我是精神病,脑子有问题,赶忙拉着他的孙女走了。 没办法,我一个人走进了村子,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迷药拐卖到什么深山老林来了,但我又觉得很荒谬,我是一个大男人,拐卖我做什么? 我又生不了孩子。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偶尔几家点着灯里面有人影,我没敢去敲门进去,只是从一户户门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听到很多家屋子里的人都在聊天说话,他们都在喊饿。 妻子对丈夫喊饿, 孩子对父母喊饿, 年迈父母对儿子媳妇儿喊饿,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饿。 他们晚上在屋子里,就一直在聊着“好饿好饿”。 我当时越走心越慌乱, 我有种感觉,他们既然这么饿,会不会待会儿就一起跑出来,把我直接煮了吃了? 我开始跑, 飞快地跑, 我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我要趁着他们没出来抓我前跑出这里,不管跑到哪里,总之我要离这个该死的村子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到最后, 我就忘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醒来时, 我发现我坐在车子驾驶座里,睡了一夜。 但这绝对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真实! 而且我的衣服裤管上,全是泥泞, 我的脖子里和头发上,还有几根稻草屑。 三乡村, 肯定有这个地方, 肯定有!” 楼主还贴出了自己当时的照片,衣服的泥泞包括草屑。 但下面人的回复分明就不相信,道: “这个鬼故事编得太扯淡了。” “制作成本也很低,把件衣服弄脏拍个照片就玩个看图说话?” “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啊,楼主,不走心不走心。” “楼主,你丫的当时身上不是有手机么,怎么没录像拍照啊?” 周泽继续往下翻, 好在,回复并不多,因为这个鬼故事实在算不得新鲜,也称不上精彩。 但在下面,周泽看见了一条楼主的回复: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去一次的,这次我会带着证据回来,证明我不是在编故事。” 下一条回复是10年的,也就是1年后了。 “一年了啊,楼主你他妈的故事呢,还没编好么?我一直放在收藏夹啊。” 然后11年有一个回复: “两年过去了,楼主到底又去了没有啊?” “最后一条回复是12年的: “大家散了吧,楼主已经凉了。” 周泽看着看着,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话: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笼 事情的发展,似乎慢慢地开始偏离向一种不可控的方向,至少,周泽在一开始是没这个心理准备的。 小女孩走到自己书店里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周泽根本没料到,这个村子里的人, 哦不, 是这个村子里的鬼,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是来普渡他们的,拯救他们的, 但他们现在分明是把自己当食物了。 老爷爷老当益壮,步履如风,锄头挥舞起来,甚至有了一种陈咬金三板斧的味道。 而那个小女孩辫子倒飞起来,面目狰狞,速度迅猛,厉啸连连。 这是厉鬼的表现,普通的亡魂做不到这种程度。 眼下, 老的扑向了周泽, 小的则是扑向了猴子。 猴子先挥舞着自己的塑料玩具锤,但看那来势汹汹的厉鬼,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 从心, 是一种信仰, 也几乎成了书店里的一种风气, 甚至连动物都被感染到了。 要知道猴子之前对周泽可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姿态,但在这个时候,它飞快地决定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虽然事情有变,剧本貌似拿错, 但周泽还不至于被两个厉鬼给吓得不知所措。 当即,他向前一步,双手的指甲长出来,连带着周围出现了一缕缕的黑雾。 现如今,随着那两次进入那种僵尸重伤状态,周泽对自己指甲以及其所附带力量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 比起一开始打架时像是泼妇对撕拿指甲挠挠挠,好看了不少。 “啪!” “啪!” 当黑雾撞击到了老爷爷和小女孩身上时,两个人的动作像是一下子按了放慢键,而周泽则是轻飘飘地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去。 衣带飘飘, 闲庭信步, 两只手, 缓缓地朝着他们二人的头顶落下去, 就像是仙人抚顶,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老道没进来,否则贴心的老道肯定会帮自己把这一段给拍下来,留作日后欣赏。 然后自己会默默地抽根烟,表示不屑一顾, 言外之意是基本操作,坐下。 然而,当周泽的指甲刚刚刺入这爷孙的脑袋即将宣告这一切的结束时, 老爷爷和小女孩的身体忽然一阵扭曲,而后彻底消散。 其速度, 甚至连小萝莉的“biu”都没他们快! 周泽的双手还悬浮在空中, 自己poss已经摆好, 但配合演出的人却开了小差, 略有点尴尬。 放下手,转过身,周泽愕然发现在远处的小路上,爷孙的身影再度出现。 爷爷扛着锄头牵着孙女的手, 一老一少像是从田间刚刚回来, 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 就像是《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小猴子也有些懵比,显然,它的猴脑再补也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老一少再度走来,老爷爷看向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后生,你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耸肩。 妈的,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迷路了么?”老爷爷好心肠。 “算是吧。”周泽叹了口气。 “这里是三乡村,离城里不远,你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能进城了。”老爷爷好心地指路。 小女孩玩着自己手中的糖人,身形有些瘦削,但依旧天真可爱。 这爷孙的形象和刚刚要吃人的形象,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好,知道了。”周泽点点头。 爷孙俩走进村子里,说说笑笑。 周泽抬头看向天空,之前没注意到,但是现在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好像在边缘位置泛起了轻微的血光。 9年前,那个楼主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经历的第一个画面,应该是和自己第二次经历的一样,否则他第一次进来就出不去了,也发不了帖子。 但他在帖子里说过,他晚上在村子里行走时,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说着自己好饿好想吃东西这种话,这意味着其实在9年前,这个村子的“饿”,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而眼下,当9年后自己到来时,问题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酵和恶化。 自此之后,如果再有“渔夫”不小心进来,他应该是见不到淳朴的桃花源了,只能沦为这个村子里诸多亡魂的口粮。 这里, 已经逐步沦为一个凶地。 周泽迈开步子,走向村子里,他需要在村子里看看走走,至少,要调查清楚这个村子当年在被日本鬼子屠杀的大背景下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国难当头时,死去的冤魂不知凡几,为什么唯独这个村子一直以这样子的一种诡异方式保存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泥加稻草砌成的,有几家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屋顶铺一些瓦片,这算是八十年前农村普遍的住房水平。 周泽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在通城乡下见过类似的房子,但那是人家的祖屋,其实已经不住人了。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篱笆院子,都很干整,甚至干整得有些过分,一般来说,院子里可以种一些葱姜蒜或者其他小菜什么的,但这里院子里都是荒芜平整着的,连一根草屑都没有。 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布鞋,她做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周泽隔着老远就看见老太婆其实是一边在做针线一边在留着哈喇子。 地上, 已经积攒了一大滩。 这个画面,相当地诡异。 老太婆浑然不觉,哪怕自己的口水已经浸湿了自己手中的鞋子,却也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在,周泽和小猴子走过去时,她也没有抬头,但周泽也没敢浑然彻底地把她当作一个路人甲,有了之前老爷爷和小女孩的前车之鉴,周泽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饥饿感所打垮然后直接变成厉鬼。 前面有一口井,一个年纪在三四十的妇人正在打水,妇人身材不错,虽然有些土气,但放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农村里的标准美女了。 高挑的个子。 但当妇人提着水桶转过身时,周泽却看见对方嘴里满满当当地包裹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奋力地咀嚼着。 这是她的头发, 她一边提水一边在撕咬吞吃着自己的头发,她很饿,饿得厉害。 做布鞋的老太婆抬起头,看向了打水的女人,喊道: “死寡妇,死了男人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被唤作寡妇的女人也不示弱,直接喊道:“崔老太婆子,人家可不像你。” “呸,不三不四的东西,整天净想着男人!” “我想啊,我天天想,我恨不得今晚全村的男人都到我床上来...... 油炸的, 清蒸的, 凉拌的, 啧啧, …………” 寡妇说着说着更加用力地咀嚼起自己的头发, 而老太婆似乎也被说动了,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一脸地神往之色。 周泽从她们中间走过去,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一样,但当周泽和小猴子走远了之后。 老太婆和寡妇忽然慢慢地抬起头,一起看向了周泽走过去的方向, 两个人的眼眸里,泛起了阵阵的赤红色。 前面几个屋子看起来稍微大气了一些,上面有瓦片,门口还有石墩儿,这意味着家境殷实。 周泽走入了庭院,院子里没人,而肉香则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周泽走过去,伸手掀开了窗户板子。 里面是农村的土灶,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灶台后面放着柴火,火烧得很旺。 但锅里并没有东西,只是一大锅的开水正在不停地沸腾着。 “媳妇儿,水烧开了,你快来啊!” 男子对着另一侧喊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是新婚燕尔的老公,每晚催促着自己的媳妇儿赶紧去洗澡一样。 “来了,来了,瞧你那死相! 做其他事儿没瞧你那么用功,偏偏对这件事上心得紧。” 男子跑出灶台,抱住了女人,喊道: “快,快,快。” “你等着。” 女人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在窗户边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 女人脱去衣服后,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后背,但是女人的右臂,却早就泛红了,像是街边熟食摊上卖着的猪头肉。 女人直接爬上了灶台,随后坐入了滚烫的开水之中,一边拿着盆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浇着一边骂着自己的丈夫: “继续添把柴,不然煮不熟,不好吃!看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多使点劲儿啊,老娘不得劲呢!” “好嘞!” 丈夫马上去后面添柴火, 而坐在锅里的女人一边煮着自己, 一边对着自己之前就烧熟且卤过的右臂......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坠落! “老板,这没事么?” 老道坐在后面,有些战战兢兢地指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的老者说道。 老者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已经能够睁开眼了,但也只是睁开一会儿就闭合上去,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他醒了, 确实是醒了, 但这种苏醒,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 他醒了, 也就快走了。 他一直活着,撑着一口气,之前周泽觉得可能是他生命力顽强或者是医疗条件比较好再加上一些上天眷顾,但现在想来,可能他确实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这件事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闭眼。 许清朗在开着车,他开得很快,同时也很稳,也必须要稳,因为说不定一个急刹或者一个大拐弯,后面的老者就直接一口气背过去了。 从疗养院里拐出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死昏迷了很久的病人,这是一件很疯狂的事,不过周泽并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老者虽然没说明白,但他的态度已经表示了出来, 三乡村, 一直在他心底,从来都没被抹去过。 其实,人是善忘的动物,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去模糊掉自己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抹去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很多人对当年做过慰安妇的老人一个一个地离去而波澜不惊且无动于衷,殊不知,她们的一个个离开,等于是将那段历史慢慢地对我们所尘封。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忘的。 到了兴仁镇的街上,许清朗下了车,然后和老道一起把老者抬了出来。 “老哥哥,你再撑一口气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老道给这位99岁的大哥鼓劲。 许清朗感受到老者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发力。 而老者半睁着的眼睛,也看向了周泽,他的眼睛,很是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他这具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他要下去休息了,他也需要去休息了。 “村民们都在。”周泽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你既然因为听我说出了‘三乡村’三个字而醒来,这就意味着我没找错人,你也在牵挂着他们。” 说着, 周泽伸手,把老者本就不多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帮老者把病人服上的扣子系了一下。 老者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当年的纷纷扰扰,现代人很难去代入也很难去评价。 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老者当年在通城保安团当兵时,他没去当逃兵,也没当汉奸,日军当初一个师团在通城附近的港湾登陆时,通城并没有中国的正规军。 但仅仅是依靠着当地的地方武装保安团以及居民的自发抵抗,也让日军付出了不少的损失,甚至,当地的地方武装曾不止一次地策划过反攻通城城门的计划,在大部队以及大重心向西南方向转移的时候, 在这片孤悬的日占区里,依旧有人在反抗,依旧有枪声在响起。 老者还是在看着周泽,看着看着,他开始了咳嗽,他的牙快掉光了,咳嗽时也显得很没力气,但他在笑。 然后, 他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够到周泽。 老道在旁边看得一阵揪心,心想老哥你就安稳点吧,别还没进去就在外面把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 任凭老者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 老者抓得很勉强, 然后,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被轻轻按了两下, 那里, 是心的位置。 老者做完这个动作后,整个人垂了下来,像是被抽调了一切的气力,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 “进去吧,抓紧时间。” 说完,周泽开始在这个位置绕圈,然后向道路上冲了过去,而后整个人直接消失。 许清朗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他印堂开始发黑,然后依葫芦画瓢,也在那个位置转了几圈,冲了过去。 老道在最后也跟着转了几圈,然后往前一冲, 嘿, 没进去, 嘿嘿嘿。 老道笑得整张脸都褶皱成了菊花,当真是心花怒放。 小猴子在旁边看着老道的傻样,微微侧身,表示这老腌货它不认识。 再次进入了三乡村,周泽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的月亮几乎变成了血色,自己半天前进来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看来,可能是自己在祠堂里的大杀一通,激化了什么,无形之中让这里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紧迫。 所以,一旦许清朗身上背着的这个老者没办法化解这里和破局的话,那么周泽身为鬼差,估计就得喊来小萝莉一起守在出口位置了。 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守关成功让这帮厉鬼不至于流落人间, 难说。 许清朗背着老者也进来了,刚进来,许清朗就觉得自己身上背着的人一沉,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吧, 死了? 老爷爷,别吓人啊,你还没活到一百呢? 许清朗有些焦急地想回过头看看自己背上老者的情况,但他忽然看见周泽正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身后。 “放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慢慢地把背上老者的遗体放了下来,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自己身后。 小伙子穿着黑色的军装,背上背着一把步枪,戴着帽子。 很典型的保安团军装,一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显得有些破旧,这个装束,在最近流行的抗战片里很常见。 他死了, 这是他的灵魂? 老者, 哦不, 年轻人看了看周泽和许清朗,微微地点点头,闭上眼,深呼吸,似乎是在怀念,也像是在缅怀。 在他的眼角,有两行泪水滴落了下来。 他死了, 但泪水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流, 其实,死亡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在自己昏迷失去意识之前,他其实也撑得太久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撑着什么,当年从烽火连天岁月里一起走出来的战友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到最后,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快活到一百岁了,但他并不是为了活到一百岁而活,他还有记挂的人,还有惦念的承诺,还有…… 亏欠的人情。 老者不知道的是,在9年前,那时他还没有昏迷时,有一个叫李世的人,曾打算开车去疗养院找他,他本可以早9年就来到这里。 但那位发帖的楼主,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命运,他能进三乡村,其实就说明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李世,终究没能跑得过自己的命。 或许,九年前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没疯癫到这种程度,还有人……是可以说话,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告诉了李世一些事情,李世也打算出去帮他们去找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时候,周泽又看见了村口走过来的老爷爷和小女孩。 这一老一少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小女孩捏着自己的糖人,不停地扯动着,老爷爷扛着锄头,面色发青。 他们的眼角位置,都有红光若隐若现,嘴角,也有哈喇子不停地流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 这里。 年轻人走上前,顺着田埂,走到了路上。 他丝毫没有怕,因为他没有怕的必要。 留存在自己心底将近八十年的亏欠, 今日, 就是解脱。 年轻人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力挥舞着,喊道: “徐大爷,阿花!” 一如,八十年前! 老爷爷听到了声音,愣了一下, 小女孩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一老一少, 直接陷入了静止。 许清朗叉着腰,站在周泽身边,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只能试试了。”周泽说道。 少顷, 老者眼中的赤红色开始褪去,高呼道:“细那康子(小伙子),小陈子嘿,你回来啦!”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从阴狠转化成天真烂漫,欢快地奔跑向了年轻人:“陈叔叔,你回来啦!” 一老一少,都跑到了年轻人身边,喜不自禁。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泽和许清朗,然后对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 “部队呢?部队回来了么?昨儿个我还听说,东洋鬼子还在城里杀人呢,尸体都挂在城墙上了。” “部队,部队也回来了。”年轻人用力地吼道,“我们准备打鬼子了!” “好!”老爷爷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道:“来,你走之前就对我们说帮忙收集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给部队吃,咱村里的粮食都收集起来,藏在祠堂地下呢,前阵子鬼子来过,都没找到。” “那大家伙家里还有吃的么?”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嘿,都是大家伙自愿的,大家弄点野菜充充饥,饿一阵子也不会死人,饿当然是饿了,但这没啥。” 老爷爷拉着年轻人的手向村里里走去,而小女孩则是被年轻人抱起来,很是开心。 远处的周泽听到这段对话, 有些触动, 老爷子说的饿几天没事儿, 但他们可是一直饿了八十年。 饿一阵子,对于人来说,确实没事; 但持续八十年的饥饿感,足以让鬼都无法承受,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小陈子回来了,大部队要打回来了!” 刚进村,老爷子就喊道。 整个三乡村瞬间沸腾了起来。 坐在屋门口原本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纳鞋底的老太婆打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喊道: “小陈子回来啦!” 正在井边打水同时咀嚼着自己头发的寡妇马上吐出了自己嘴里的头发, 粉面含春, 露出一抹属于她的风情,扭捏着腰肢,喊道: “小陈子,你再不回来,老娘胸都要饿小了,到时候姑奶奶我找不到男人你得收了姑奶奶我!” 瓦房屋子里,正在烧开水的男子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柴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村民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一起簇拥着年轻人向祠堂走去。 坐在祠堂门口的瞎眼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也听到了动静,之前在村子里养过伤的小陈子回来了。 他说过,大部队很快会打回来的, 他说过,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的, 他让大家帮忙筹备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时用。 瞎眼老者丢掉了拐杖,跪伏在了祠堂的地上,双手在地砖那里摸摸索索着,而后,他掀开了几块砖头, 把手伸入磁砖下面,当人群涌到了祠堂口时, 瞎眼老者捧起手中白花花的大米, 喊道: “小陈子,粮食! 乡亲们给大部队准备的粮食, 我们一直藏着, 鬼子没搜到, 就给大部队留着呐! 你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年轻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瞎眼老者指缝间不断滑落地米粒。 慢慢地抬起头, 他哭了, 当初的他,信心满满,在村子里养伤时对乡亲们说,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 乡亲们信了, 但实际上, 大部队是在将近七年后才打回来的,乡亲们没能等到七年后,事实上,在自己刚养好伤不到一周出去找大部队时,这个村子收留伤病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日军和伪军赶到这里,把整个村子老老少少都屠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这也是他不想打内战最后起义的原因, 有些人, 还在等他, 等他回去。 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执念?”许清朗被震撼到了。 “肯定是有外界因素影响的。” 周泽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血月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村子里的煞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同时,一道晶莹的东西从天上落下,落到了前方的茅草堆里。 周泽走过去,找了找,从茅草堆中,找到了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纹路诡异,拿在手中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捡起戒指的周泽继续道: “但外物终究是外物,有些执念,是深入骨髓的,外物,也阻挡不住。 否则, 八十年前,我们早就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厉害了 日子,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也奇了怪了,没一个鬼上门,周老板每晚都坐在书店里, 等啊, 等啊, 等得几乎望眼欲穿了,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这让白莺莺都看不下去了,以老板那般惫懒的性子,难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的热潮之中,但就是没顾客上门。 至于那个把白莺莺绑了的小姑娘,她没有再出现,小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谜。 她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异类,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穿针引线和引导自己去注意三乡村的事情,借助自己的手去把三乡村给处理掉。 周泽猜测过她的身份,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一个比鬼差更高级的身份? 比如捕头? 甚至……判官? 只是因为钟馗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判官如果是那个小姑娘的话,这让周泽有些为地狱的审美和风气感到担忧。 小萝莉那个样子也就算了吧,但一个判官也是娇嫩嫩的小姑娘,那十殿阎罗难道一个个都是大雕萌妹?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估计不可能。 小萝莉还在追查神父的下落,中途传来一次消息,说快找到了,周泽也就没让她再去找那个小姑娘,能把白莺莺这头两百年的女尸直接掀翻玩捆绑的存在,只要她没有恶意,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招惹。 况且对方在整件是情里,也没起到什么坏作用。 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一个鬼? 就差一个了啊。 “你快回来! 我已经不能等待! 你快回来…………” 书屋音响放起了这首歌,周泽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猴子,猴子默默地切歌。 老道坐在对面,因为客人不多,他坐在那里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挺悠闲的,最近国际新闻倒是挺丰富,你方唱罢我登台,让人目不暇接。 周泽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经过老道身边时,老道忽然开口道: “老板,地狱里有电视台么?” “你说呢?” “应该是有的吧?”老道猜测道。 “呵。”远处正在那里调制新口味鸡尾酒的许清朗发出了笑声。 “笑啥?你又没死过,没死过没有发言权。”老道死撑道。 “那你说说,地狱里如果有电视节目,它放什么?”许清朗逗老道。 “哼哼。” 老道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现在播送阴间新闻联播,以下是内容提要: 东方地府代表阎罗王会见西方地狱之主哈迪斯, 双方就东西方逝者灵魂摆渡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 地府判官钟馗巡视阴间土地登记工作,坚决打击恶鬼占地现象。” 周泽听着听着,摇摇头,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清朗倒是愣了一会儿,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这会儿,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还越来越大。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是慢慢地面色凝重了起来,在雨帘深处,有一个手持红纸伞的旗袍女人站在那里。 对方红伞遮头,但按照那个角度来说,她其实是在看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不光是老道没察觉到什么,连许清朗,也没丝毫地感觉。 旗袍女脚步没动, 但整个人却一段一段地拉近着和周泽的距离, 在几个瞬间之后直接站在了周泽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丽的容颜,世间最为精致的皮囊,但内在,却全都是蛇蝎和蛆虫的巢穴。 这群在黄泉路上撑伞迈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泽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对方出现在了阳间。 周泽走出了书店门,旗袍女转过身,又开始拉远了距离,在这片雨帘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朦胧。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对此产生一种迷恋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这种女人,往往能让你忽略掉恐惧和诡异,转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喂。” 周泽喊了一声, 对方却还在走,她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引起周泽的注意,然后把周泽带入另一个地方去,她应该类似一名信使。 能够让可以在黄泉路上来来回回走的旗袍女充当信使的角色,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同寻常。 只是,见旗袍女已经和自己拉远了距离,周泽直接转身回了书店。 笑话, 你酷酷地来,一声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难道还得跟苦情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停地追着你跑和喊? 这里又不是地狱,是阳间, 这臭毛病, 真是惯出来的。 关上了书店门,周泽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让白莺莺给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身走入书店的刹那, 远处那个出尘的旗袍女“嘎吱”一声,一脚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过头, 露出了自己的那张满是肉蛆狂欢的脸, 有些不敢置信! 他, 居然就这样回去了? 而后,她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态,再以之前的气质? “吧唧。” 一双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头发全白的男子伸手弹了弹自己帽檐的水珠,略显苍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当即开始憔悴,化作了一张纸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湿,到最后,彻底糜烂于水洼之中。 “算了,既然请不动,那我就亲自去拜访吧。” 男子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伦风格显著,但那一头的白发,却让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年纪,这种头发, 活脱脱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杀马特。 但男子却依旧我行我素,缓步行走着,最终,他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入眼的是吧台那边正在调制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细一看, 有喉结, 是一个男的? 白发男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许清朗, 有趣, 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在这里当酒保。 再看过去,白莺莺出现在了白发男子的视线之中,她端着咖啡走过去,小巧依人。 一头僵尸么? 收养在店里? 男子暗自思忖着,他来了,但店里没一个人能看见他,包括坐在那里接过咖啡准备看报纸的周泽。 人们对一种事物一直保持着与生俱来的畏惧, 那就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而周泽先前能够看见撑伞的女人,却看不见在自己的店门口,此时已经站着一个连他都看不见的人。 一只小猴子拿着自己的玩具锤子在白发男子面前跑过去,天生灵敏的它,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浑然不觉自己身侧就有一个人,正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自己。 而在白发男子眼中,这只猴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本是灵猴,却修炼出了厉鬼的感觉,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压制着,显露不出来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个重重地喷嚏。 白发男子看向老道,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裤裆位置,那里,有一团明黄色的光符,那一团光亮正好笼罩着老道下面的两颗核桃。 白发男子闭上眼,他觉得有些辣眼睛了。 这个店, 真有意思, 一个小小的鬼差,却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丰富,塞下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发男子最后,看向了周泽, 且走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微微皱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边的白莺莺眼疾手快,赶忙过来准备帮忙擦拭,同时帮周泽脱下了有污渍的外套,去给周泽拿干净的外套换上。 老板能讲究的时候,真的非常讲究, 但好在莺莺同志已经习惯了。 白发男子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二人其实面对面地坐着。 “临时鬼差么?” 白发男子喃喃自语, “通城这个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换代得居然这么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那个撑伞耍帅的旗袍女就这么走了么? 走了, 就没有然后了? 周泽不清楚的是,那个然后,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白发男子手中出现了一支毛笔,轻轻地在指尖摩挲着。 “百分九十九了,只差一点就能转正了。” 白发男子笑了笑, “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你补上最后一点,让你转正吧。 但既然是公对公的事儿, 你就得给我跪下, 向本座行礼。”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酸疼,且这种感觉正在加剧,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白发男子手持毛笔,安然地坐在那里,见周泽只是站起来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为什么周泽的反应这么迟钝?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缕外泄气息刺激之后,应该马上战战兢兢跪伏下来才对。 你跟别人, 有什么不一样么? 白发男子微微皱眉,同时轻声道: “跪下。”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个原本躺在温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着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老板,你的证,你的证件忘记从脏衣服里拿出来了。” 白莺莺拿着周泽的证件走来,递给了周泽。 证件重新回到了周泽的手中, 而先前一脸淡然的白发男子忽然张开了嘴, 他在周泽的身后, 看见了一座大山,而在大山之下,隐约有一只猴子的身影; 猴子搬山,搬山猿猴, 其躯万丈, 只负泰山! “噗通”一声脆响, 白发男子直接吓得跪了下来, 一脸不敢置信道: “府……君?” 这句话说完,白发男子本就不可见的身形更是直接崩散,消散于无形。 ……………… 一片漆黑之地, 原本靠着老槐树打盹儿的白发童子忽然睁开了眼,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冷汗淋漓,在童子的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毛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间, 在下方, 老槐树下, 一双堪比两个屋子那么大的血红色眼眸出现,像是两个巨大的灯笼,悬挂在天上。 老槐树,是长在它的身上的。 它长的是角似鹿,头似驼,嘴似驴,眼似龟,耳似牛,鳞似鱼,须似虾,腹似蛇,足似鹰,堪称十足的九不像,比所谓的四不像还要夸张和怪异。 “不是准你……神游………三月么……醒得……早了一些…………” 童子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了讨好之色,道: “想着早点醒来,给老祖你除除草,抓抓虱子。” 童子, 没说实话。 下方的巨兽似乎很满意这种回答,慢慢地垂下了头,道: “你有心了………不枉吾向菩萨……给你……求来的判官碟子…………” “那是那是,没有老祖你,我这还只是阴司一游魂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童子开始给槐树除草, 很是殷勤, 无微不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诡谈 “我叫孙秋,是平潮中学的初三学生。 我们学校很大,学生也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寄宿生,所以基本在晚上九点半之后,学生们都会放晚自习回宿舍准备休息。 一般是九点半放晚自习,十点钟就要求熄灯睡觉了。 我们宿舍在六楼,宿舍里有八个人,其实,从晚自习下课到熄灯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在这段时间,我们通常都要急匆匆地赶回宿舍,然后洗衣服洗袜子洗漱,基本上这些事情做完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完时,外面楼道里就会响起哨子,是宿管老师要求我们熄灯就寝。 宿管老师都很严厉,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而且,说实话吧,大部分宿管老师其实都有一种很强的作威作福的意思。 他们看我们是学生,动则对我们训斥,他们学历不高,但一个个都好为人师,有时候会故意找茬训斥学生。 而且他们训斥学生时还很搞笑,就像是大领导开会一样,先训斥一通自己过把瘾,把宿舍晚归或者在宿舍看小说用手机的学生当作了罪犯一样去教育,讲完了讲累了自己讲爽了之后还会让学生们去领悟自己的讲话精神。 同时,让学生在办公室里站着写所谓的检查和思想报告,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还规定了字数。 其实,他们也就是欺负我们初中生比较乖比较小一些,高中生那边,他们就不敢那么吊了。 所以,我们都很讨厌他们,他们会在熄灯后在寝室外面游荡,我们宿舍门中间是有一个窗子的,从那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他们就喜欢在那里看。 如果熄灯后里面有人说话,有人用手电筒或者用手机,他们会像是疯狗一样马上掏出钥匙冲进来,没收掉你的东西然后把你从床上拉下来,带到外面过道或者带去他们办公室进行训斥。 所以,每到熄灯后,我和我的室友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外面的他们听到,有室友用手机,都是躲藏在被子里用的。 我比较喜欢看小说,再加上我手机前阵子刚被没收掉了,所以我就把被子蒙起来,躲在里面用手电筒照着看小说。 以往,我能这样看一夜,毕竟学校里的生活太枯燥了,我们是一个月放两天假才能回家出校门,平时都只能在学校里。 早上六点半开始早自习就开始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我们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是拿来给老师上课的,所以不存在自愿不自愿的说法。 所以,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消遣和乐趣就是在宿舍里利用睡眠的时间看小说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开始看小说,我把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天儿其实很热了,裹在被子里很容易出汗,很闷也很难受,但我顾不得了,只能过一会儿就关掉手电筒把头露出来呼吸几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闷进去看。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室友都睡着了,我下床上厕所。 对了, 我们宿舍有四个上下铺,也就是可以住八个人,我的铺位是靠近窗户阳台的上铺。 宿舍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很小,也就够放一个马桶。 我没敢捧着书进卫生间看,因为你卫生间的灯如果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宿管老师注意到的话,可能会直接拿钥匙快速开门进入推开卫生间的门对你进行检查的,他们用钥匙开门的速度非常快,练过的! 我有一个室友就是在卫生间里一边看mp4一边自己在防空时, 宿管老师忽然冲进来, 人, “赃”, 俱获, 这让他做了好几次检讨,也把家长喊来了,后来我那个室友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但是和他的男同桌走得越来越近。 不好意思,我偏题了,那晚,我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想着小说里的情节,然后我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庆幸自己没把小说书带到卫生间里来,要不然被这条疯狗盯上了就完了。 当我方便完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我忽然听到了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我默默地低下头,在门缝后面,我看见了一双皮鞋。 外面果然站着人,他在盯着我,他在等着我,我默默地深呼吸,准备回床上去,但我没走几步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宿舍门的玻璃其实不高,我都能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况,但为什么这个宿管老师站在那里我只看见了他的鞋,没看见他的脸? 难道他是蹲在那里,故意等我露出破绽? 这么阴的么? 艹, 老硬币啊! “飒飒飒飒…………” 门那边传来了摩擦声,很细微,也很轻,我听到了,像是有人在拿钥匙扣摩擦着宿舍的木门。 我手里没拿小说,我没什么可怕的,听到声音后,我也不急着上床了,直接走到了门旁,把脸靠近玻璃,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看看宿管老师到底在干嘛。 但当我把脸凑到玻璃那边时,我发现外面很空,根本就没有人,也没人蹲在那里。 我收回脑袋,又弯下腰看门缝那边,但那里真的是有一双皮鞋在那里啊。 谁把皮鞋脱在了这里? 我打开了宿舍门,讲真,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害怕,也没想那么多,打开门后,我发现宿舍门外根本就没有皮鞋。 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什么,开门做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声呵斥,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走过道尽头那边走来,手指着我,我没看得清具体是哪位宿管老师,那边的过道灯出了一点问题,不是很亮,但我还是吓得马上关上了宿舍门,然后很快爬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没敢马上裹紧被子打开手电筒看小说,我怕我刚才的行为引起了那位宿管老师的注意,他可能会单独地盯着我这个宿舍看,万一让他发现我这里露出了一点点的光亮就完蛋了。 而且,我担心他会因此找茬打开我们宿舍门来训斥我为什么刚刚要打开宿舍门把头探出去。 我等啊等,我等了很久,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对抗, 这是一场猎人和狼的游戏, 真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我很想继续看小说,继续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但我不敢,因为在我上床之后,我一直隐约听到一双皮鞋的声音在外面过道里时远时近的回响。 我拿手表看了一下时间,都凌晨两点半了, 该死, 他们这个时候了还在搜索猎物! 那个皮鞋的声音困扰了我好久,我好想继续打开手电筒看小说,但我真的不敢。 从两点半到三点,皮鞋的声音基本就没停过,时不时地就出现,我在心理几乎把那个宿管老师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不走,我就不敢看小说,真急啊。 我当时都觉得是不是他刚离婚了,所以心情不好,今晚就想找一个犯错的人来训训,所以都到这个点了,还这么执着。 就在这时,我们宿舍门被打开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眼睛,装作我在睡觉的样子。 之前我的小说和手电筒都在我被子里,他开门进来时我也是躺在床上没做其他事情,所以我心里并不怕。 皮鞋声, 开始慢慢靠近;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而且,我忽然觉得好像有风吹过来,我有点冷,身上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能是因为宿舍门开了,阳台的窗子也没关,所以串风了吧。 皮鞋走到了我这边,停了一会儿,我让自己保持着匀速呼吸,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 皮鞋在我这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默默地走了,然后门被关上了。 我没敢动, 继续躺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时间,门又开了,然后我又听到了皮鞋的声音,门又关了。 狗日的! 他第一次关门时人没出去,就在等我的动作! 还好我机敏! 狗日的! 终于,外面听不到皮鞋的声音了。 我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把被子蒙起来,然后打开了手电筒,继续看我的小说。 我又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得好爽,正是精彩的部分。 “噗通……” 我听到了阳台上传来了声音, 我有些疑惑地关上了手电筒,把头从被子上探出来,阳台上的声音我不怕的,只要不是走廊的声音就没事。 我把自己的头伸向了床外,看向阳台那边,其实,因为有月亮的原因,阳台的能见度还不错,我以为是不是谁的衣服挂在外面晒时掉了下来,但我发现阳台地上没有掉下来的衣服。 然后, 我吓得张开了嘴, 我看见了, 看见了一双掉落在阳台上的皮鞋! 皮鞋!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皮鞋? 我们是六楼,我顶楼,上面没有人住,也不可能丢东西下来,隔壁的寝室也不可能这个点儿还丢东西过来,丢的还是皮鞋。 然后, 在我震惊的同时, 一张脸, 一张倒挂着的脸, 从阳台上面的墙壁位置慢慢地滑落, 我身体几乎僵滞住了,只是下意识地看着这张成年男子的脸慢慢地滑动下来。 他眼睛眯起来, 嘴角带着很夸张的笑意, 然后, 他张开嘴, 对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 道: “嘿, 抓到你了吧, 在看小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惯性! “然后呢?” 周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 许清朗在旁边也一起听着讲述,嗯,当个深夜故事听听挺有意思的。 至于紧张感恐惧感什么的, 别说许清朗了,连旁边的老道也没被吓到丝毫。 用老道的话来说, 就是吓个鸡儿, 老子整天和一只鬼和一头僵尸待在一起, 我怕过么? 我怂过么? 我没怕,我没怂, 我只是, 从心。 “还有什么?”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笑道:“还有就是我吓醒了啊,原来是一场梦,不过这梦就像是真的一样,呵呵。” 少年说完后,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拿起之前从书架上取下的小说书看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直接笑了出来。 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啊, 还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那你你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的书店来, 是梦游么? 许清朗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泽,指了指少年,然后又指了指脑子。 周泽点点头,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以为自己还活着,但他已经变成了鬼魂,早就开始游荡着了。 “不收了他?”许清朗问道,“你不就差一个了么?” 许清朗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周泽坐在少年对面,听少年讲着故事,他可不会认为周泽是担心学校里有什么厉鬼作祟所以留着少年当线索准备去替天行道,拯救苍生。 他清楚,周老板这阵子为了那最后一点的百分之一,简直望眼欲穿了,饥渴得不要不要的。 “收不了,他灵魂不全。” 周泽摇摇头,有些无奈。 许清朗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发现了一些细节,少年灵魂不全,三魂六魄丢了几味,这才使得少年变成鬼后还这般“天真烂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哪怕周围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哪怕他深更半夜没在学校却出现在了书屋, 他也没觉得丝毫的不对劲,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 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问题, 一种很高级的…… 智障。 周泽其实见到他第一眼,就直接打开了地狱之门, 你怎么死的? 你有什么冤屈? 你饿不饿?渴不渴? 什么都没问,根本就没空听他哔哔,直接打算送他进去好让自己转正,结果送不进去,让周泽一阵郁闷无语。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许清朗看着周泽,提醒道:“能杀人的鬼,你能无动于衷?” 许清朗说得对,这件事,周泽还真不能无动于衷,虽然这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蜘蛛侠养父对他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废话,但周泽既然身为这里的鬼差,他就有职责让这附近不会出现鬼魂作乱的情况,如果出现了,那也必须尽快解决。 阴司, 都看在眼里的。 “去吧。”周泽点点头,“你陪我一起去么?” “不去,我下来是准备拿面膜的,等会儿上去睡个美容觉。” 许清朗很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那一种身段柔情,能把钢板扳弯。 周泽有时候对许清朗也有些无奈,他明明那方面很正常,能让一个女人当作鸭子睡了一觉后,还觉得活儿好留下了三千块钱在床头柜, 足以说明许清朗那方面是没问题的,但他有时候随性起来表现出来的姿态,不化妆的白莺莺还真比不过他。 天生媚骨啊, 许清朗生在当代是他运气好,如果在古代,估计早就被普遍有断袖癖好的帝王和贵族们拿去蹂躏了。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自告奋勇,主动上来从周泽手中接过车钥匙,道: “老板,莺莺在上面吃鸡呢,没空,贫道来陪你去,除魔卫道本就是我正道人士的责任。” 就这样,老道开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上面,开车去了那所平潮中学。 距离其实有点远的,开车要半个小时。 这所中学,确实很大,校门口是一个牌坊,上面写着“省重点平中”,然后是一个门卫亭,紧接着更夸张的是,后面是一条运河,学校在运河对岸,这里有一座桥,横跨运河,属于学校内部的,在桥另一端还有一个门卫亭。 所以说,寄宿在这里的学生,想逃学有点天方夜谭,两道门卫室关卡守着,除非游泳横渡运河才可能去到外面的街区镇上。 老道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直接忽悠门卫说自己孙子在里面突发心脏病赶紧进去看情况,门卫不敢耽搁,马上开了门,对于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门卫倒没有太多警戒。 车子开入了校园,周泽和老道下车步行来到了生活区,这里真的像是一个独立的小镇,有澡堂子,有超市,有很多个食堂。 学生们就像是关在流水线笼子上连转身都不能转的鸡,每天定时喝水吃饭然后下蛋。 到这里时,已经接近零点了,宿舍楼这边基本都已经熄灯,除了底层的宿管老师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以外,其他楼层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注满了人,但却给人一种鬼域一般的阴森感。 “老板,到底哪座楼闹鬼?” “他说他住在b座。”周泽指了指斜侧方向的一座,“应该是这里。” “哪间宿舍?”老道问道。 “六楼吧,具体哪个宿舍我不知道,上去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哪里刚死过人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老道送上一记没诚意的马屁。 妈的, 在店里不问好了出来。 宿舍楼底层的宿管办公室里几个男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嗓门儿很大,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像是在聊什么荤段子。 哪怕是周泽和老道两个人走进过道时,他们也没留意到,这里的管理,也确实够松散的。 或者说, 这叫外松内紧? 上了六楼,这里都熄灯了,老道随便找了个宿舍敲了敲门,宿舍里的学生还以为是宿管老师来了,之前还有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老道又敲了几下, 一个学生穿着拖鞋走过来把门打开,看见老道以及周泽时,愣了一下,显然,他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宿管老师。 “警察。” 老道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晃了一下,反正黑灯瞎火的,装个逼就收回。 “这里哪间宿舍刚死了人?”老道问道。 那个学生直接懵比了, 这什么情况, 大半夜零点了警察过来敲宿舍门问哪里死人了? “死人了?”学生有些吃惊地看着老道。 “对啊,问你哪里死人了。” “什么时候死的?”男生诧异道。 “别装!”老道上前一步,呵斥道:“是不是学校想隐瞒消息叫你们封口了?我们是警察,你对我们撒谎没用。 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是要负责任的。” 学生彻底被吓呆了,扭过头问自己后面床上的室友:“我们这边死人了?” 室友那边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最令老道意外的是,这帮学生似乎是真的在莫名其妙,这不像是装的,这是高中,可不是什么电影学院。 “孙秋,孙秋在哪个宿舍?”周泽问道。 “孙秋啊,他在对面那间。” 男生指了指对面宿舍门说道。 “好了,没你事儿了,回去睡觉,不准吵吵。”老道颐气指使地说道。 转过身,老道去敲对面宿舍的门。 也是很快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打开了宿舍门。 老道和周泽直接走了进去,开门的男生有些茫然。 “我记得他说他的床铺是靠窗户的上铺,这里是吧?” 老道指了指那个床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床铺上居然睡着一个人,还盖着被子。 “怎么回事,刚死过人的地方还有人睡?”老道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 宿舍里一个男生问道。 “孙秋是这个宿舍的么?他死了多久了?”老道问道。 “孙秋?”那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喊道:“孙秋,醒醒,有人找你。” 啥? 老道震惊地回过头, 随即, 他看见那个铺位上的男生掀开了被子,揉了揉眼,然后坐起了身子,看了看老道和周泽,问道: “谁找我?” 一副很困的模样。 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这模样, 分明就是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在书店里讲故事的少年模样!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 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鬼魂都飘出来了,那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周泽直接伸手攥住了孙秋的手腕,孙秋皱了皱眉,也没大喊大叫,像是反应有些迟钝一样。 周泽撸起孙秋的袖子,拿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 只见在孙秋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尸斑! 这不是活人, 这是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张开了嘴。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孙秋的袖子放下来,“没事了,你们早点睡觉,别闹。” 说完,周泽走出了这个宿舍。 老道马上跟了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老板,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死了。”周泽回答道。 “那这个……”老道理解不了了。 “因为惯性。”周泽回答道。 “惯性?” “是的,惯性,在这个学校里,学生每天的生活时间都被安排得死死的,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去教室什么时候去食堂吃饭什么时候回寝室什么时候熄灯都是固定好的。 所以,他哪怕是死了,但长久以来的这种生活所带来的惯性,让他能够继续保持着‘活着’的状态。 因为每天,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小球,从轨道上抛下来,它会依照它的惯性继续地往前滚动一个道理,他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你没发现么?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变得很迟钝了, 但他身边同学和老师,谁都没发现, 他已经死了。” “这么玄乎?” “我以前当医生时也遇到过几例相似的情况,尸检来看已经死了好多天的尸体,结果他的同事或者家人都说,在昨天还看见他在照常去上班照常生活。” “怎么会这样?”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理解不了啊。 “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的行为模式都是固定的,就像是一辆可以自动化的机器; 驾驶员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区别?”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遗言 “吱呀……” 推开遮掩的宿舍门,老道把头凑进来: “老板?” 然而,屋子里没人,这是王宝钢的宿舍,老道在宿管办公室问回来的小平头周泽去哪里了,对方回答周泽在这里。 但人呢? 老道挠了挠头,老板不可能不打招呼自己就走的,难道是上去了? 老道开始往楼梯上走,其实,这栋宿舍楼里住了很多很多人,六层楼,每一层都有三四十个宿舍,每个宿舍塞八个学生进去,算算看,这里面得有多少人? 但在晚上时,这里阴潮的环境以及几乎没有声响的楼道,还是让人有一种心理发寒的感觉,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诡异的落差。 明明是在人群堆里,但你还是会害怕。 而今晚,似乎这种感觉更加地浓郁。 老道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学生站在他面前,学生穿着黄色的毛衣,手里拿着像是画板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快回去睡觉!” 老道呵斥道,俨然宿管老师附身了一般。 学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梯口的墙壁中。 “额…………”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妈的, 这到底是学校还是鬼域? 这宿管老师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啊,到底是在管学生还是在玩儿鬼魂逃杀的游戏? 手, 伸入裤裆摸了摸,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老道放在鼻尖嗅了嗅,祖传符纸的纸香味给了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老道没急着乱动,而是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你苦苦找的鬼,我找到咧! 只是,手机拨打出去后,却显示没信号。 娘咧,要糟咧。 老道慢慢地后退,然后准备开口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祖国花朵们的睡觉了,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什么的了,周泽不在身边,老道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只是老道刚刚扯开嗓子,还没发声呢,就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喊不出来,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下子老道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密密麻麻地出现,他清楚,这是那只鬼盯上了自己。 擦, 欺负青铜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亡者去啊! 老道在心里把这只欺软怕硬的鬼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亲切问候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下楼梯。 惹不起,惹不起, 我躲得起! 谁知道,老道刚下楼梯,却看见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高矮不均,老道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幸亏他身手好,否则换做其他的老年人给这样摔一下都可以去准备后事去了。 但尽管如此,老道也依旧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当他挣扎地站起来时,却看见那个穿着黄色毛衣手拿画板的少年依旧站在他面前。 他在看着自己, 同时, 他手中的钢笔像是在画板上画着什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道直接举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向前冲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而,之前楼梯是下不来,现在变成了上不去,老道不停地在楼梯上奔跑着,却一直和少年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无法靠近。 老道干脆直接起飞,跳了起来,手中的符纸甩出去。 少年抬起头, 眼眸里空洞一片,他扬起手,手中的钢笔一下子点了出去,化作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将明黄色的符纸给染黑。 见此一幕,老道心生绝望,自己这祖传符纸竟然被这只鬼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完咧, 完咧! 跳起来的老道重重摔在了楼梯上,整个人“噗通噗通”地往下滑落。 少年缓缓走下来, 老道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不断地靠近自己。 也就在此时,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也是最让老道现在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 “哦,你在这里。”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老道原本心如死灰的内心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少年侧过身,看见身后的周泽,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无奈,也像是有些头疼。 紧接着,少年开始走向墙壁,打算再度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似乎对于和周泽交手没什么兴趣,也清楚这个今天第一次走入这栋宿舍楼的男人,有多扎手。 但周泽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出去,指甲直接嵌入了墙壁之中,周泽身体往后一退,双臂发力猛地向后一拉! “砰!” 少年被拽了出来,落在了楼梯上,画板和钢笔都丢在了地上。 “嗡!” 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眸露出了暗红色,他生气了,他愤怒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给了周泽很多的面子,但周泽,有点给脸不要脸。 “嘶……………………” 令周泽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纸张撕碎的声响,紧接着,周泽看见自己手臂位置上的衣袖裂开,而后皮肉绽开,鲜血不停地流出。 周泽开始后退,等退后一段距离后,刚才的伤害也就消失不见了,甚至周泽之前受伤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趁着周泽和那只鬼纠缠的时候爬起来准备开溜,但那个男孩却像是只盯着他一样,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欺负老实人啊! 老道直接在心里开骂。 “噗…………” 一支钢笔, 直接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老道震惊地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胸口上的伤势正在不断地扩大,殷红的鲜血开始不停地弥漫出去,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起整套道袍全部染红! “噗通……” 老道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伤口,看着地上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觉得很不真实,非常地不真实,虽然清楚跟老板出来抓鬼有风险,但他真的没料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自己, 就这么地死了? 死在这个宿舍楼里? 周泽已经冲了过来,少年扫了周泽一眼,似乎没打算继续出手,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再度钻入了附近的墙壁之中。 当周泽正打算继续追击以相同的方式把那个少年再抓出来时, 发现自己的裤腿位置被一双手抓住了, 低下头, 一看, 是老道。 老道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周泽的裤腿, 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上面擦着, 周泽深呼吸, 强忍着一巴掌把这老货先拍死的冲动!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老道现在的行为, 就像是背着粪篓满街窜, 找屎(死)。 “老板啊,额不行咧,额不行咧,先别追了咧,让额把遗后事说好再追咧,额怕没机会咧。” 老道这个时候才不管周泽是不是要抓鬼呢,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害怕周泽抓完鬼回来自己已经凉了,到时候自己连最后的遗言和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实在是太亏太亏了。 “老板啊,额书店房间床底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还有一箱祖传纸符,夹层里还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钱不多,也就百来万的样子…………” “…………”周泽。 老道忽然身体一颤,他察觉到了一股子杀机,好像来自于他的老板。 老道心里当即一暖, 唉, 别看老板平时心狠手辣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在看见自己的好基友好兄弟好朋友好伙伴人生知己即将走的时候, 他也愤怒了, 他现在估计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鬼给自己报仇吧。 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道在心里唏嘘着, 他不知道的是,周泽在听到老道说“钱没多少就百来万时”, 心里出现了一种自己要不要顺手推舟把这老道杀了然后谋夺财产的想法。 老道如果知道真相,估计会直接气出一口老血暴毙。 “符纸,你就在额坟头前烧了吧,你可以自己留两张。 老板啊,额死后,钱你帮额捐给山区孩子吧,你也可以自己留两张,但不能留多啊。 还有,额死后,帮忙通知一下上海的梁先生,让他也来参加额的追悼会,毕竟也算是缘分一场。 当然, 老板你如果和梁先生实在舍不得我的话,可以一起杀进地狱,把贫道的亡魂给救出来,贫道不会介意的! 哪怕不能入轮回,贫道也愿意做出牺牲,回到阳间来继续陪你们! 风里雨里,贫道都会等你!” 周泽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杀进地狱? 还为了你? “老板啊,贫道舍不得你啊,虽然你脾气真的很差,又很自私,还滖,赚不到什么钱,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要工资。” “…………”周泽。 “虽然你很色,总是一本正经地让莺莺伺候你洗澡,听许美人说,你那方面还有问题,石更不起来…………” “…………”周泽。 你怎么还不死? 要不,我送送你? 你早点死了吧, 不然我真的忍不住要杀你了。 老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道:“但实际上你人还不错,虽然毛病很多,但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额…………比如…………” 老道伸手挠了挠头, 好难啊, 比如什么捏? 就在这时,老道重心一个不稳,摔倒了下去,正好滚出了原来所跪的地方,刹那间,老道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变得干干净净! 不用死啦? “老板,我没事啦,我不用死啦!” 老道兴奋地忘乎所以, 然后他看见周泽对着自己伸了伸指甲,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第一百四十七章 轮回 老道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刚刚吃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很是凄惨,地上一滩红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道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以为自己跳开了一个坑,但是没料到的是自己居然又傻乎乎地放飞自我地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深坑, 一边跳还一边喊着: 好虚浮啊! “离开她的身体,跟我走。” 周泽催促道,就差他一个了,把他送回地狱,自己也就能转正了。 或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自己在学校那边忙活了好一圈,连所谓的上辈子孽债都跑出来了,结果一个货真价实的鬼都没抓到,然后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他(她)。 妇人垂头丧气,像是认命了一样,但她还是开口道: “我想再陪她一会儿,她也是愿意的,我们每晚做梦时,还能够见面,我还能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周泽无动于衷,每个死人,都对阳间有着属于自己的留恋,这是任何一种智慧生命的特性,总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地促使着他抓住身边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停留。 甚至,包括周泽自己也是一样,但理解归理解,规矩却是规矩。 况且,这个丈夫的亡魂一直留在妇人身上,这个妇人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出现问题,到头来,只能算是害人害己。 “砰!” 妇人忽然把面前的摊位推开,蒸笼全都倒下周泽这边,而后她直接转身开始逃跑,她要逃,她不想被抓走。 周泽推开面前的蒸笼,指尖指甲对着前面轻轻一抓,一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黑雾释放出去,直接缠绕住了妇人。 妇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周泽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妇人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放在了妇人的额头位置,紧接着,一缕黑色的亡魂被周泽抓了出来。 这是一张男子的脸,男子不停地挣扎和愤怒地咆哮,带着浓郁地不甘和歇斯底里。 “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她晚上梦里和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抚养孩子,她愿意的!” 男子在为自己争辩着,然后怒瞪着周泽: “她都愿意,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我要业绩。” “…………”男子。 周泽实话实说,归根究底,他需要业绩,而且现在只差一个点了,自己也等了好几天,只能拿你回去交差转正。 男子愣了一下,周泽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是为了利益的态度让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反驳再多争论再多,也不会让对方心软。 “让我回家再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男子哀求道, “这次,我保证不走,也不逃。” “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而且我也不是在做节目。” “我家里…………还有一个…………鬼!” “那行吧,让你走之前回家再看看也是应该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对吧?” 一旁刚刚吐完的老道听到这话忽然又想吐了, 但他忍住了, 没敢。 妇人醒了过来,但是有点昏昏沉沉的,老道搀扶着她一起回去,被鬼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对身体和精神的损害也是不小的。 按照男鬼的指引,周泽开始往他家里走。 老道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虽然之前调侃过人家馒头大,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借着这个机会吃人家豆腐,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也不能做这种畜生事儿,所以他干脆和男鬼唠嗑: “大兄弟,哪里人啊?听你媳妇儿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通城方言很好辨认,辨识度太高,因为它基本和普通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一些地方的方言有时候会因为和普通话语系太过相似,所以当地人说普通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方言味道。 “四川的。”男子回答道。 他这个时候也有些想通了,也有些释然,关键是周泽的态度,着实和他以前看电视里的那些慈悲为怀的道士和尚之流太过不同。 “那你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舒服死的。” “怎么舒服死的?”老道继续追问。 “吸//毒…………过量。” “额…………”老道顿时来了兴致,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地问道:“吸那玩意儿,到底啥感觉,是不是很爽?” 周泽瞥了老道一眼,老道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哔哔。 “呵呵,当然很舒服,舒服得让你欲仙欲死。”男鬼回答道。 “舒服得变成鬼了,家底也败光了?”周泽开始补刀。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很清楚那东西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有多可怕,寻常人只知道吸食那玩意儿会上瘾,会败光钱财,但实际上,那玩意儿对身体的很多损伤完全是不可逆的。 “对对对,看你这个样子,活成什么狗样了,老婆这么辛苦地拉扯孩子,你自己倒是爽死了。” 老道马上领悟了周泽的谈话精神开始进行附和。 “呵。”男子哼了一声,“你们这边的有钱人吸的那些玩意儿算个屁,天知道参杂了多少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我们那儿几乎整个村子都做这个,在我们那儿买,纯度又高又便宜。 还有,我靠这个是赚钱的,我是想给家里赚钱的,去背一次回来,能赚十万,抵得上在地里头苦干十年,我拿这些赚的钱,还开过厂,办过作坊,也买了大货车跑运输。” “吹吧,你丫赚了这么多钱怎么现在老婆孩子这么惨?”老道不信。 男鬼似乎和老道倔上了,直接道:“呵呵,骗你是王八蛋,老子以前也阔过,比你想象中阔得多。” “赚了第一桶金后,还继续去运么?”周泽问道。 “运啊,干嘛不运?开厂子开作坊跑运输能有运这玩意儿来钱么?一本万利啊,谁还开个破厂子,三年都回不了本,做得实在是没意思。” “啧啧啧。”老道砸吧砸吧嘴。 其实,这种人老道见识得多了。 这个男鬼以前估计也是一个贫困的农民,靠着运那玩意儿冒着风险赚了第一笔钱,然后翻身了,日子好过了,但这种食髓知味儿的滋味,确实让人割舍不下,你让他去办厂做实业好好过日子,他也过不下去了,因为价值观和金钱观已经完全崩塌了。 这就类似很多的小姐或者赌徒一样,对于小姐来说,她能轻轻松松的一个月赚好几万,对赌徒来说,下一个单子可能就大几千上万,金钱观受到这种冲击后再让他们从良去工厂里踏实上班一个月赚个三四千他们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 然后, 人就废了, 你想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都难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上岸后不久又下去了? 正常普通人节奏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呗。 “那,你丫的既然你说那边村子都在做这个,应该知道吸那玩意儿对身体有害吧,怎么还吸?”老道有些不解地问道。 “全村人都吸,你就会觉得没什么了,环境不同。”男子有些怅然道,“就像是你爹你叔叔你哥哥你同事都在抽烟,哪怕吸烟有害健康就印在香烟盒子上,你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都在吸。” 老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老道又问道:“那你的钱呢?你死前把钱都吸完了?” “我留了不少钱的。”男子说道,“我没对不起我家里,我没对不起我老婆孩子。” “呵呵。”老道笑笑。 这家人住在一个小区的……车库房里,底楼原本是人家的车库,改装一下也能当一个套一出租出去。 妇人被搀扶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有三个孩子,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周泽和老道以及他们的母亲。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应该都是上小学的年纪,其中一个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这三个孩子衣服都有些破旧,但脸上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他们的母亲应该把他们打理得很好。 但不管怎么看,这个家都不像是男子所说的那样,他死后留了很大一笔钱的样子。 “喂,你不是赚了很多钱么,怎么老婆孩子都跑到通城来了,还住在这里?”老道问道。 “她要带孩子来这里的,她不想留在原来的村子里了。”男子回答道。 这个时候,周泽开口道:“还有一个鬼呢,在哪里?” 周老板对业绩向来是多多益善,他真的没什么心思去情感专栏和慈善。 男鬼目光看向了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帘子位置。 周泽走过去, 拉开了帘子, 帘子里是一个小塑料澡盆,澡盆里头蹲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在瑟瑟发抖,在其胸口位置,有一朵殷红很是刺眼。 “他是我儿子,我死后,用我留在家里的钱也吸上了,然后钱没了,他也走我的老路,以贩养吸。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 量太大, 送到蓉城, 毙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报应?” 周泽看了看男子,老实说,对这个人,乃至于对他的那个已经变成鬼却也和他老子一样,仍然都留在阳间的儿子, 周泽是一点都同情都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个啥,我才不信这是报应,老子自己运的毒,自己担的风险,自己赚的钱,有什么报应?” “多少人,因为你贩进来的毒,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固然是自己可恶,误入歧途,但你,也脱不开一个原罪。” 周泽举起手,地狱之门打开。 老实说,对这种人,哦不,是对这种鬼,没什么好说的了,也懒得再去说什么了。 那个儿子亡魂被周泽强行拘过来,他还想挣扎,但根本逃脱不了周泽的掌控,被周泽直接送入了地狱之门内。 周泽没急着去看自己的证件本,而是顺手将这个丈夫的亡魂也抓起来,丈夫的亡魂似乎是认命了,没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带着一种嘲讽。 “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真有报应的,有几个?” 周泽没反驳,抓住他,将其也送入地狱之门内。 一切,尘埃落定。 周泽打开了证件本,上面职位上的(临时)两个字已经消失了,变成了“鬼差”两个字。 转正了, 自己终于不再是朝不保夕的临时工了。 此时的周泽,颇有一种十几二十年前人们进入体制获得了所谓铁饭碗时的淳朴喜悦和自豪,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人生巅峰,成为了人上人。 翻开下一页,出现了一段判词: 本是人间行路客,来也茫茫去也茫茫; 奈何眼盲心亦盲,福也凉凉命也凉凉; 请君莫持横财贾,家已荡荡亲已荡荡; 三行判词,概括的应该是丈夫亡魂的一生,至于那个被枪毙的鬼儿子,因为周泽先收的他,所以他算是让周泽转正的一个,而因为周泽是后收的鬼丈夫,所以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判词,就是鬼丈夫的。 判词的意思很简单,本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但他利欲熏心,把自己原本就不算深厚的福报全都折腾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不光是倾家荡产连自己的孩子亲人都受到了他的连累。 走出了这个车库安置成的家,老道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屋子的娃娃,这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逃离那个贩d山村的女人。 唉, 可怜啊, 真的可怜。 老道抬起头,看见周泽在自己面前伸着懒腰,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这一家人的机遇糟心难过。 “终于转正了。” 周泽低声道,之前倒是不觉得,但这阵子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业绩点上,真的有些煎熬人。 现在自己业绩表又刷新了,是千分之三。 这意味着自己想要混到做捕头的资格,撇开再找几个类似小萝莉那样子的鬼差奉自己为捕头以外,光是业绩上,自己都要走好长的一段路。 “老板,那一家子,真可怜啊。” 走出了小区后,老道忍不住开口道。 “可怜什么?” “那个女人和那仨小孩,他们以后的日子艰难了。” “你可怜什么做什么,人家靠犯罪发达吃香的喝辣的时,也没想着请你一份美团外卖。” “额…………”老道觉得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又像是很没道理。 “他们家阔绰时,大儿子可以随便吸d,几个孩子也能穿新衣服用更贵的玩具上更好的学校,他婆娘也能穿金戴银。 既然一起享福了,落难时也就得平摊,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拿贩d赚来的脏钱,最耗福报,爽得了一时,得报应一世,这就是命,也是自己作的,没必要去可怜人家。 我觉得你还是得可怜可怜自己,吃了那么多纸做的馒头,不会有事吧?” “老板,你别再提那个馒…………” 老道话还没说完, 忽然放了一个极臭的屁, 宛转悠扬, 如同“二泉映月”一般, 催人断肠。 “老板,你等下,我先找个地儿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老道说完,也来不及找厕所了,直接找了附近的一个草堆子。 过了一刻钟,老道双腿打着摆子回来了,显然拉得快虚脱了,也难怪,他馒头吃得太多了,其他人不小心买了吃了那个馒头,可能也会闹肚子,但老道亲眼目睹了馒头是什么玩意儿,精神上加生理上的双重刺激,直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二人回到了车上,老道刚准备开车,就马上捂着肚子,说不行了,还得再去一趟。 等老道走回来时,脸都开始泛白了。 “妈的,活该啊,这一家子真活该!” 拉得这么惨,老道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一家子了。 这正应了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善良,其实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感性。 周泽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他不敢让老道开车了,要知道上次周泽就是开车发生车祸死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道点点头,必须得去医院了,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可能都得拉没了。 早上天刚放晴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又开始下雨了,最近的天气确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琢磨。 周泽把车开入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陪着老道挂号就诊,也不知道林医生在不在这里,周泽也没打算去看看。 自从小姨子的事情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人家,这段感情,想着就这样断就断了吧,剪不断理还乱,折腾来折腾去,怪没意思的。 老道拿着玻璃杯去厕所拉那玩意儿准备去化验,周泽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拿出那本笔记本,没敢翻开,就在手里把玩着。 笔记本背面上的黑猫图案比之前清晰多了,而且你看着它时会有一种它也在盯着你的感觉。 医院里,人来人往,周泽把笔记本拿在手里没多久,笔记本就隔一会儿就传来一股子的躁动,很轻微,但是能通过手指的接触很清晰地传递到周泽的脑海中。 周泽留意到了,一些穿着病人服的人或者被担架车推进来的人经过自己面前时,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才会轻微颤抖,而且程度不同。 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看来这个笔记本能预测周围人的生死,那些快死或者濒死的人经过它身边时,抖动就越剧烈,算是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身边哪个人快挂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白莺莺的电话。 “老板,你还好么?”白莺莺在电话那头很着急地问道。 “很好,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可把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找到了,她在书店等着你呢,她也很担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出现什么意外,担心得不得了呢。” 书店里,说这些话时,白莺莺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萝莉。 小萝莉气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很生气,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白莺莺这是在周泽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水! 所以说,女人都是天生的宫斗家,傻乎乎地白莺莺居然也能自学成才,在争宠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嘤嘤嘤! “呵呵。”周泽笑了笑,他当然能听出来白莺莺话语中的意思。 小萝莉想要自己死, 是肯定的, 正如当初的自己也很希望小萝莉在蓉城出现意外回不来一样。 “我过会儿回来,老道吃错东西了,我陪他在医院。” “嗯,好的老板,爱你哟,嘤嘤嘤。” 挂断了电话,白莺莺像是示威一样又看了一眼小萝莉。 小萝莉可爱的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呵,幼稚。” “不知道谁幼稚哦,我可以和你打赌哟,老板如果真出意外,死前肯定会拉你当垫背,但不会拉我。” “…………”萝莉。 心机婊! 心机僵尸! “因为总得有人要去给老板送葬。”白莺莺很平静地说道,“老板说过,他不想再让普通人给他送葬了,明明没死却还要被送进火葬场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医院长椅上,周泽无聊地刷着微博,发现了一条大消息,那就是就在通城隔壁的盐城市,发生了龙卷风和冰雹的自然灾害袭击。 江浙地理位置很好,一直以来,很少有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害,在当地,了不得就是雨天暴雨农田里内涝一下罢了,但这次,龙卷风的袭击着实让整个江苏地区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四川遭遇地震时,蓉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能习以为常,大家甚至能井然有序地把桌椅搬出来安置在没有建筑物的空地上继续打麻将等余震结束。 但江苏人对这类极端自然灾害,真的是没什么经验。 一些医生和护士开始跑动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急集合。 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也从周泽面前跑过,然后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泽: “你怎么在这里?” 林医生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大了,美人清减,最是愁人,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陪一个朋友看病。”周泽回答道。 “隔壁市发生龙卷风袭击,伤者很多,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力量去那里支援抗灾,我马上就出发了。 对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好寄送到你书店了,但你没回过来。” “哦,我书店搬迁了。”周泽解释道。 “行,等我回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林医生走得很匆忙,那边大家伙已经集合好了已经准备出发了。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脸色有些凝重, 不是因为林医生这段时间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聊离婚协议书这件事,事实上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关键是, 在刚刚林医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时, 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 等林医生远离自己后,笔记本又忽然安静下来, 这意味着, 她很可能马上会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预言? 老道端着自己的“分泌物”走出厕所,准备交给化验室去化验,周泽看了看老道,道: “有点急事,我先走,你自己能搞定吧?” “…………”老道。 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你…… “要不要我把猴子喊来陪你?” “…………”老道。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泽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医院。 老道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哀叹自己人生艰难,两任老板都有点薄情寡义,连做人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会。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就因为不会做人,才都变成了鬼嘛。 嘿嘿。 老道笑出了声,自己跑去化验室了,不得不说,能够身体硬朗活到这么大一个年纪,性格开朗绝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周泽走出大厅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辆中巴车和三辆救护车开出去,当下,他也去停车场开出自己的车跟了出去。 他没给林医生打电话让她下车不要去,他也是一名医生,清楚地知道医生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确实有着挺身而出的责任。 十多年前**肆虐时,很多媒体报道有不少疫情区的医生护士辞职请假,也曾造成过舆论的喧哗,但实际上,有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甚至自己也感染上了**。 周泽的车就跟在医院的车后面,然后一起上了省道高速。 盐城距离通城真的不远,再加上长三角区域都是平原,交通网络无比发达,所以在盐城出现自然灾害袭击后,各地的救援力量可以很迅速地赶到和支援,当年的汶川地震其实吃了很大的交通亏,毕竟那里是山区,交通情况真的堪忧。 也正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国家近些年一直出巨资在重新构建西川的交通网络,如果下次再出现什么灾害的话,应该不用让解放军冒着生命危险去跳伞了。 半个小时后,高速路上就开始堵车了,救护车响起了信号铃,走应急车道过去,有一些不守规矩占用应急车道的车主在发现后面的救护车之后也马上让位,场面倒是很和谐。 周泽就有些尴尬了,他跟着救护车后面一路开过去时,附近不少司机对他这种厚颜无耻地加塞行为竖之以中指。 这让周泽想着要不要给林医生打个电话,直接让自己坐上救护车一起参加救援算了,反正林医生知道自己医术水平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昨晚先是学校的事儿随后又是早餐摊的事儿紧接着又转正成功了,自己两天没合眼也确实太累了,这一趟,周泽只想着保住林医生的安全,真让他再参加进救援工作,太累了,身体吃不消。 何况,反正也不缺自己一个医生。 不得不说,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确实让周泽改变了许多,原本兢兢业业的性格也被磨得懒散多了。 江苏十三县市包括从上海赶来的救援队伍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一股脑地全都往盐城市中心过去,而是根据统一的调派奔赴各个有受灾汇报的区域。 林医生的这支队伍很快就下了高速,开入了阜宁县下的一个村子。 此时,天上还在下着冰雹,甚至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小的风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形成一次龙卷风。 村子里一大半的屋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情况,一些老式的屋子基本全都倒了,路上有不少行人,大家神色都有些慌张。 毕竟这种极端自然灾害,很多当地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识过,大家都没啥经验,以前倒是经常看其他地方发生泥石流地震或者台风等等,但也没料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救护车赶来后,受伤的居民自发地汇聚过来有序接受伤口处理和治疗,不远处还有消防队员正在对塌方的屋子进行搜救。 周泽把车停在后面,他没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盯着帐篷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林医生,当然,目前来看,这里的情况还算好,居民有伤也只是轻伤,问题不大。 就算那几个血流满面的,也只是皮外伤罢了,死不了人,周泽也就没必要下去搀和什么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消防员向这边跑来,通知说那边塌方的老屋下面出现了被困者,情况可能有些紧急,需要医生去协助救援。 林医生马上和一个男医生向那边跑去,周泽丢下了烟头,只能下了车。 塌方的老屋下面,已经有消防员正在进行挖掘工作了,但明显碰到了难题,下面有人员被困在下面,似乎还被压住了,盲目挖掘可能导致房屋再次塌方给下面被困者带来危险。 附近还有一些村民也自发地参与营救,但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消防员们的吩咐。 周泽走过来时,林医生正在和下面的被困者喊话,确定下面被困者的身体情况,她的发圈儿不知道掉哪里了,四周风又很大,把她头发都吹了起来,但看起来却不显得凌乱。 在这样子的一种混乱大灾之后的环境背景下,这些身穿白衣的人,本就很美。 一个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周泽放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忽然一抖,这抖动的剧烈程度,竟然不亚于之前的林医生! 下意识地,周泽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消防员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向周泽:“有什么事?” “你……小心一点。” 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语塞,难不成说,你别往前去了,可能会死。 但他不去, 又换谁去? 年轻且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也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流淌过去,笑笑,道: “晓得了。” 然后,这位消防员去前面开始往自己身上绑绳索,因为塌陷房屋原本是三层楼,所以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消防队商议后,决定派遣一名个头矮小的消防员先摸索下去,从内部开始实施营救。 看着那位消防员在往自己身上绑着绳索,站在人群中的周泽抿了抿嘴唇,然后不停地抬头和低头看。 好纠结, 好蛋疼, 你如果不从我身边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如果牺牲了我为你感伤再送上崇高的敬意就可以了。 但现在老子居然能预知到你要牺牲了。 周泽决定等这次事情之后,自己得把笔记本想个办法给关上或者不带在身边了。 “艹!” 骂了一声自己犯、、贱, 周泽还是挤出了人群,走到那个矮小的消防员身边,也拿起绳索往自己身上绑起来。 一边的消防员们愣住了,一个人问道:“你是谁,做什么呢,别影响救援!” 救援这种事儿,真得靠专业的来,很多人凭借着满腔热血参与救援,确实很让人感动,但这种莽撞业余的行为有时候也会导致自己和被困者一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她不知道周泽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车后面,有些意外。 “我以前是特种兵的,身手好,让我下去。”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特种兵?”大队长愣了一下。 “嗯,《战狼》看过没有?”周泽反问道。 “《战狼》?” 大队长满脸黑线。 你他妈到底在跟我扯什么! “你问她吧,她是我老婆。” 周泽指了指一边的林医生。 大队长看向林医生,林医生忽然想笑,这是哪儿跟哪儿? 但她是知道周泽的身份的,也清楚如果周泽愿意参与救援的话,确实能比普通人厉害得多,当下,她也点点头,道: “是的,他是特种兵退役的。” 有医生的保证,大队长也就放心了,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有专业素养的人能参与进来帮忙他当然是很乐意接受的。 当下,大队长指了指周泽身边的那个矮小消防员道: “何礼,你跟着这位战哦不……这位同志一起下去。” “是,队长。” “别,我一个人下去就可以了,我嫌他碍事。”周泽轻飘飘地道。 “我不会碍事!” 何礼已经捆绑好了安全绳,直接走过去,在周围战友的帮助下顺着一个小口子送了下去,下去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泽。 显然,他之前被周泽轻视了,很愤怒。 周泽真的无奈了, 老子都赶着上去无私奉献了,还阻挡不了你牺牲的步伐? 以后,谁愿意当幕后英雄谁去啊,太憋屈了。 周泽只能很快绑好安全绳一起下去,下面的空间真的很逼仄,周泽和那位叫何礼的消防员距离有大概两米,二人都在找可以下脚的空间往下发展,尽量先和下面被困者取得联系。 “哇哇………………” 刚下去没多久,周泽就听到了下面婴儿的哭声。 “喂,喂!” 周泽对着下面喊道。 “我们在下面。”下面有人喊道。 “你们别动,我们马上下来救你们出去,不要轻举妄动……”何礼也在喊道。 “我腿被压住了,我儿媳妇跟我孙子也在那里,你们先去救他们,救他们。”下面应该是一个老者。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在开展营救了…………” “哐当……” 下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响, 下面的那个老头似乎听到了自己孙子的哭声正在用力推开自己身上的东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儿和孙子。 但这个明显违建的三层房本就处于一个危如累卵的态势,他在下面一动,整个格局都被牵扯到了,周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水泥板都在开始重新抖动起来。 “老人家,你别动,别动啊,我们马上下来了,马上下来!” 但下面还在动。 “艹尼玛老不死的狗东西,别给老子动!” 周泽直接开骂了。 果然,开骂更有用,下面的老头马上不动了。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连续扳断了几根拦路的钢筋,甚至连水泥缝都被他扒开,很快就下来了,距离他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躺在那里,女人头上流着血,没死,但明显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把孩子先给我,孩子!” 周泽对女人喊道。 女人目光稍微恢复了清明,挣扎着爬过来,将孩子通过隔板递给了周泽,她清楚,早点让救援的人把孩子救出去孩子就能早点脱离危险。 周泽接过孩子,又隔着钢筋递给了一边的何礼,对他喊道:“你先带着孩子上去!” “你带着孩子先上去!”何礼说道。 “滚,你先上去!” 周泽态度很坚决,下面的被困者能不能救出来他不清楚,但是眼前这位消防员战士如果继续留在里头,很大概率就真的要凉凉了。 何礼被周泽这种态度所迫,只能接过孩子原路返回。 周泽则是继续开始用指甲撕开阻挡物,把那个女人给拉了出来,随后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解开捆绑在她身上,示意上面先拉着她上去,同时喊道: “孩子上去了么?” “孩子上来了,你在下面小心点!”林医生在上面喊道,“又起风了,你小心点。” 呵呵, 虽然基本要离婚了,但这种老婆关心老公的声音还真让人挺享受的。 周泽下面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终于慢慢地被拉了上去。 好了,就剩下一个老宝宝了。 周泽穿过去,看见那个老头一脸苦逼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压着一块木板,木板两端被水泥板压得死死的。 “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不急,这屋子要塌了。” 周泽白了对方一眼, 之前你在下面乱动差点害得我们团灭, 现在又开始点亮心灵之灯了么? “别说话,我把木板抬一下,你试着把脚伸出来。” “好。” 周泽用指甲把水泥板缝隙给撕开,这时,指尖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周泽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十指早就流血了。 哪怕这指甲神奇,但毕竟不是电钻,一直对付这些钢筋水泥,也吃不消了。 “使劲儿!” 周泽双手托着木板。 “我的腿出来了,出来了。” 老头喊道。 “还能动么?” “能,腿没断,能动。” “行,顺着这里,你先往上爬,抓着那条绳子。” ………… “你受伤了,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一名女护士给何礼处理伤口。 何礼之前在下面身上被尖刺擦出好几个伤口。 “我没事,我还要下去救人。”何礼拒绝道。 “你别动,那个女人也出来了,下面就一个人了,你不用下去了,你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女护士很坚决。 何礼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时候, 风又刮了起来, 比之前大多了,帐篷也被吹得“飒飒”作响,像是随时可能被吹翻一样。 何礼忽然看见前面那棵之前被风吹斜了的树又在开始晃动,他马上推开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冲了出去。 女护士被推倒在地,气道:“你干嘛!” 那棵树,不能倒,因为那棵树倒下去的方向就是塌房屋那边,一旦这棵树砸了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塌方屋肯定会面临第二次塌方。 何礼下去过,自然清楚下面的情况其实不稳定,很对区域的受力点都不平衡。 “吱呀…………” 大树开始倾倒下去,它支撑不住了。 四周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大树慢慢地倒下来。 这时候,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他跑到了大树倒下去的方向。 “砰!” 大树的躯干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马上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跪了下来,膝盖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地面都凹陷了下去,但大树也因为他的滞缓并没有直接砸向地面。 周围的消防员和村民们马上冲过去开始抱住大树,想方设法地把它给挪开, 大树终于被安稳地给挪动到地上, 但那个跪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 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头被拉了上来, 随后, 周泽也上来了, 林医生哭着冲过来抱住了周泽,此时的周泽浑身上下都是粉尘灰,但林医生一点都不嫌弃。 伸手拍了拍林医生的后背,周泽示意自己没事, 除了指甲, 好疼。 “呼…………” 长舒一口气。 林医生开始给周泽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伤口需要处理。 周泽则是从口袋里摸出被压得变形的烟,点燃,问道: “那个矮个子的消防员呢?” 他早就上来了,应该没事了吧,他没事了,你也应该可以没事的。 这本破笔记本肯定比不过《死神来了》电影里的暗示,没那么玄乎,毕竟跌品了。 林医生闻言,身体忽然僵滞住了, 周泽慢慢皱紧了眉头,问道: “那个消防员呢?” 当周泽走到帐篷那边, 看着那个被白布单盖着的矮小身躯时, 下意识地直接把指尖夹着的还在燃烧的香烟攥在了手心底,然后猛地一拉林医生的手,拖着她就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你做什么,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 “我还要工作,我还要继续救人。”林医生反驳道。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看见周泽的眼眸里不满了血丝,很是恐怖, 同时, 周泽一只手搂住林医生的头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小两口在说着话, 但周泽说的是: “不和我走的话, 我现在, 就杀了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行 驾驶位置上的男子确实长得和周泽一模一样,但林医生清楚,真正的周泽正在后备箱那里拿饮料。 再加上之前周泽和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清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而现在,其实已经发生了。 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是周泽之前拿在手里过的,她在把玩着,似乎对这个笔记本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在手里不停地翻转着。 不过,他看林医生的次数比看笔记本要多得多,显然,在他看来,林医生比这个笔记本更重要一些。 “呵。” 男子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后靠。 而后,一缕青烟自他嘴里飘散出来,带着浓郁的致幻效果,林医生还想喊后面的周泽,提醒他,但在顷刻间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根本就没给她更多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特种兵或者女王之流。 男子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在下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又变成了林医生的模样,衣服和气质,完全一模一样,让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纰漏。 甚至连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羞红也依旧存在。 这足以可见,他是一个绝对的精致主义者,一个对细节吹毛求疵的人。 和无面女不同,他的变化更像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艺术,无面女则是简单粗暴的套用变化。 他走到了后面,看见刚刚关上后备箱手里拿着饮料的周泽。 “怎么了?”周泽问道。 “有点害怕。”他说道,声音和林医生一模一样,很温柔。 “有我在,别怕。” 说完, 周泽放下了饮料,直接把他搂在怀里。 “…………”他。 简单, 粗暴, 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感知着来自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他眼里闪现出一股恼怒和厌恶,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在刹那间, 张开嘴。 “噗!” 青烟还没吐出,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唇,死死地往下压。 周泽侧过脸,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有些迷茫,当然,最重要的是,嘴里的青烟咳不出又咽不下,很让他难受。 “砰!” 一记膝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腹部位置,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痛哼,整个人开始蜷曲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周泽。 “黄泉路上有个女人,总喜欢cos别人,对不起,我被她训练过了,所以,算你倒霉吧,现在谁要模仿我身边的人靠近我,我都有一种特殊的预感。” 有过被无面女“特训”的经历,周泽在那方面的敏感几乎被完全地带动起来了,宛若一种本能。 周泽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有些软弱,依旧是林医生的模样,拖着他,走到了车门口,周泽观察了一下林医生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大碍。 被周泽像是死狗一样拖着的他,身体在微微地抽搐。 周泽松开手,他摔在了地上,身上四处冒烟,像是很多宅男的女朋友漏气了一样,整个人开始干瘪下去。 远处, 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穿着一件军迷彩,露出着自己的肌肉臂膀,看起来就很强壮。 女的个头不高,一脸雀斑,嘴里正在咀嚼着口香糖,不停地吹泡泡。 一缕青烟自女人身后慢慢地凝聚,出现了一道女人的身形,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裙,站在二人身后,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对自己被发现导致任务失败而有些惶恐。 不过她还是低下头,在高个和女人身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高个摇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连续的几声骨节脆响,然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没说话,但这也算是一种示威了。 雀斑女人则是伸手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随手地贴在了自己身边男子的肌肉臂膀上,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周泽,笑着问道: “兄台,你过界了。” 是当地的鬼差么? 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一个地方的鬼差和另一个地方的鬼差该如何相处,也不清楚鬼差之间的默契,他所认识的两个鬼差里。 一个被她杀了, 一个被她抓了, 似乎对待同行,周泽一向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小萝莉本是想提醒周泽到了盐城那边,最好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正如当初的癞头和尚来到通城先来拜访周泽一样。 有时候一个招呼,一个支会,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 只是当时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导致小萝莉的提醒没说出去,或许,就算小萝莉说了,周泽也不会撇下林医生跑去找盐城的同行“聚会”的。 而且,在周泽看来,对方先一步出手了,之前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那个女鬼把自己和林医生一起迷翻。 “那又怎么了?” 面对对方的质询,周泽反问道。 他是来救人的,是救林医生的,同时,他也救了一户人家,自己又不是来偷东西当强盗的。 “兄台,你这个说话语气,让我误以为您是巡检大人亲临呢。” 雀斑女人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叉开自己的头发,同时道: “车里的女人留下,你可以走,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不打招呼越界这件事。” 周泽看着她, 没说话。 一开始,雀斑女孩觉得周泽正在考虑, 但慢慢地, 雀斑女孩发现周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煞笔。 不能怪周泽,他真的不懂如何和同行相处,对这种默契和所谓的禁忌地盘这类的,都没什么概念。 或许,周泽对鬼差这个群体最大的概念就是来自蓉城重伤回来的那一位, 一个人在一个晚上,杀了几十个鬼差,那鬼差证,直接落了满地,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可能周泽在那个时候也被歪楼了。 总觉得,同行们都是些小虾米,类似网游里的送经验的小怪。 “这个女人,我们必须要留下,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说完, 雀斑女孩向前一步, 身形一跨之下,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带着一种如同油脂一般的厚重。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四周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稀薄。 高个男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靠近了周泽。 周泽伸出自己的指甲, 但对方速度更快,直接扣住了周泽的手腕,而后反手一翻。 “砰!” 周泽整个人被摔在了车门上,车门也因此凹陷了下去。 小萝莉曾给过周泽极大的恐怖, 但现在小萝莉已经被自己圈养了, 而现在,那种被资深鬼差支配的恐惧感,似乎再度袭来。 高个男子对着周泽笑了笑,伸手掐住了周泽的脖颈。 “好好地待在你的通城就好了,瞎跑做什么,而且还带着她,你这是带着一车的财富跑到土匪窝前面遛弯,故意找刺激是么?” “她…………怎么了?” 周泽很疑惑, 对方如果冲着自己的笔记本来,那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判官用的阴阳冊,哪怕跌了品相也依旧是阴阳冊。 但对方似乎有种买椟还珠的意思,看重的居然是林医生。 林医生又怎么了? “一个受过鬼差以献祭自己功德的代价祝福过的人,你觉得,她意味着什么?” 雀斑女孩看了看周泽, “菜鸟就是菜鸟,连这个都看不懂,又或者,你看得懂,只不过一直在装着看不见,想玩什么俗套的人鬼情未了? 你是鬼,是死人,不是阳间人,和普通的活人有太多的羁绊,反而会害了她,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忠告,小朋友。” 雀斑女孩把口香糖从高个男的手臂上取下来,又放入嘴里咀嚼着,然后打开了车门,看着坐在里面昏迷着的林医生。 “很好奇,那个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就为了给她祝福的鬼差,级别应该比我们还高一点,居然这么舍得。” 周泽清楚,雀斑女孩口中所说的那个鬼差,应该就是曾经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那个鬼差,她对林医生好,那是自然。 甚至已经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自己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 好像周泽还记得,当自己把她杀了时,她的鬼差证已经近乎崩溃了,最后也没留下来,这是否就意味着,其实她之前就已经透支了? 透支在了这个雀斑女孩所说的,祝福上面? “别碰她。” 周泽说道。 高个男子伸手掐着周泽的脖子,见周泽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警告和威胁,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我们当然不会杀她,我们只要她身上的祝福,我们是鬼差,是阴司的执法者,肯定不会杀活人的。 你放心,你虽然是个菜鸟新人,但好歹也是我们的同行,这点面子,我们还是会给你的,她最多也就生一场大病,养个一两年,也就没问题了。” 高个男子伸手,在周泽脸上拍了拍,赞叹道: “你这皮囊选得真好,比我这个大块头英俊多了,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呢。” 雀斑女孩将嘴里重新咀嚼热的口香糖吐到自己掌心,然后往林医生的额头上放去。 “喂,你小心点,别把她灵魂都吸出来了,真弄死了人,我和你要一起背锅的。”高个男子提醒道。 “放心吧,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舍不得弄死她。” 说着, 雀斑女孩还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朋友, “她毕竟还是咱这位同行人鬼情未了的女主呢,你说…………” 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被自己同伴掐着脖子控制住的菜鸟, 身上的煞气, 在越来越浓郁……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什么! 一直到最后从老头房间里走出来,周泽都没有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地佩服老头确实是天生的富贵命,和几十个亡魂住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没有,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算了,连运势也一直不错。 这种命格,羡慕不来的。 周泽也没问那些个军魂愿不愿意去地狱,或许,他们的执念只是因为老头还活着,而老头愿意祭祀他们,再加上以前战友的关系,所以他们得以聚集在老头的家里,每天晚上在老头入眠时,大家一起喝喝酒侃侃大山。 很闲适也很平静的生活,且没有对周围人造成任何的影响,作为鬼差来说,也完全可以由得他们去。 估计等老头寿终正寝时,他的亡魂才会真的加入到自己战友们的序列之中去,到时候大家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就像是以前走南闯北打仗一样,大家在一起,就不会觉得畏惧了,横竖一条路,跟着红旗走就是了。 如果周泽强行收走这些军魂,老头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几乎是将老头原本的生活节奏给完全掐断,周泽还真担心老头可能会因此出现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样,人家至少真心实意地帮过自己,自己再去害他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因为周泽的这一打岔,老头屋子里今晚的聚会结束得很快,隔壁屋子也就没有再传来什么声响。 兴许,那些军魂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能否继续留在这里,其实也只是在周泽的一念之间。 回到房间里后,林医生帮周泽重新躺在了床上,她还是侧着身子,看着周泽,今晚发生了些许的波折,周泽是原本就睡不着,林医生也没睡得多么踏实。 伸手,牵住了她的头发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周泽很享受这种感觉。 无关亲情,无关爱情,无关责任,只要正常一点的男性在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女性躺在你旁边,哪怕你什么都不能做,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这两天的经历,很丰富。”林医生开口道。 周泽点点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接受自己的丈夫被借尸还魂已经很艰难了,同时还经历了一系列灵异的事件,也亏林医生很坚强。 “我会一直看见那些东西么?”林医生问道。 “不会,过两天就好了,等回去后你请假好好休息一阵子。” 林医生点点头,她总是很听话。 “你最近过得好么?” “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那就好。” 林医生依偎在周泽身边,慢慢地闭上眼,好像又入睡了。 周泽还是睡不着,他干脆拿出了那两张鬼差证,这两个证件中间开始都泛白了,而且有了明显的折痕,意味着它们至多只能再承受一次“认主”。 两个证件,相当于两个编制在手,在阳间,可以弄到编制的人都可以走路时鼻子朝天了,在阴间,其实这两个东西更为紧俏。 不过周泽并没有想好怎么用这些东西,他原本想着从那几十个军魂里找两个过来继承这个,想想似乎又不可能。 倒不是周泽有什么心理洁癖,而是纯粹地因为想要继承鬼差证条件确实很苛刻,必须是那种有肉身的亡魂。 普通的亡魂哪怕能够鬼上身,但也不是真正的“借尸还魂”,并不符合条件。 真正能够继承这个的,也就只能是自己、唐诗以及梁川这种的地狱偷渡客,这个证件的作用不是给你法力给你实力,实际上,它只是一种象征性地作用。 它能够锦上添花,把你的灰色的身份漂白,仅此而已。 就像是古代落草为寇的土匪势力大了之后接受朝廷招安可以获得官职一样,你普通的良家子农民可没这个待遇可以享受。 也因此,这两个证件其实很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要找同样的地狱偷渡客,何其的难,唐诗曾说过,她在阳间找了半年,才找到一个梁川,之后才找到一个自己。 如今,满打满算,也就才三个人。 周泽的指尖在鬼差证上摩挲着,忽然间,周泽发现鬼差证在自己指甲的刺激下,竟然散发出一股蓝色的烟。 这烟味有些好闻,沁人心脾。 然后周泽看见这个证件似乎比之前更破了一些,当下停止了这种行为。 这个也确实太奢侈了,比抽最高档的雪茄还要奢侈。 放下了证件本,周泽拿出手机,打算把今夜熬过去,明天就让林医生开车送自己回通城的书店,老道的事情许清朗他们应该去着手解决了,估计又要烧一大笔纸钱。 好在,老道回不回来的来,问题不大。 关键要把那只猴子给找到。 但很快,周泽听到了从院子围墙那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异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翻着围墙。 声音越来越大,翻围墙的东西似乎还不少,渐渐的,这声音也吵醒了林医生。 林医生今晚的睡眠质量真的很堪忧,每次刚入睡一会儿就被吵醒。 就像是一些有阴阳眼的人平时生活也很麻烦一样,当你能够感知到普通人所感知不到的东西时,确实是一件很让人困扰的事情。 林医生的这种状态估计还会维系个一两天,等身上“磁场”消散掉了才会恢复正常,而且还要注意不能受凉,否则很容易生病。 “外面,有声音?”林医生对着周泽问道。 周泽点点头。 林医生还以为是隔壁之前“吵闹”的人,但实际上不是,要怪只能怪刚刚周泽手贱,以损害鬼差证为代价使得其发出了香味,这种香味不光是让周泽觉得很好闻,也吸引了一些附近的孤魂野鬼本能地靠拢过来。 这是业绩了,周泽想着爬起来,去外面签收一波快递。 但就在此时,隔壁屋子里,老头又出来了,好像去的是那个厕所。 年纪大了,水管就容易生锈,滴漏什么的,最是常见了。 这让周泽有些担心,虽说孤魂野鬼基本都是小猫两三只,弄不出什么大乱子,但老头毕竟年纪大了,万一受到什么影响可能后果会比较严重。 如果老头一直留在屋子里,有那一批战友保护着,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他现在却走出来了,就会有一定的概率发生什么意外。 军魂和普通的亡魂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活动范围其实真的不大,而且恪守着自己的“纪律”,这个世界对于他们的限制,也确实比其他的亡魂更加的严格。 陈毅将军曾写过“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诗句,但实际上,作为阴司的维稳机构来讲,它能容忍你孤魂野鬼一般的飘荡,小打小闹,但你如要组队搞事情,那对不起,阴司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周泽之前进院子时,并没有感受到那些军魂的所在,一直到进了老头的屋子,老头掀开帘子时,才看见屋子里坐着的满满当当的人,这意味着这批军魂他们只能在屋子里这块有限的区域里活动。 不管怎么样,鬼是自己招来的,总不能让老头替自己出事儿。 “扶我起来吧。”周泽说道。 林医生搀扶着周泽下了床。 二人刚走到门口时,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像是有一男一女。 “左边屋子里,好多人,好凶的样子。”女人说道。 “是的,但他们出不来的,不用怕,有我在。”男鬼说道。 “右边屋子里和我们一样,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好像还受伤了。”女人又道。 林医生也听到了对话,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泽。 周泽倒是不担心了,他真希望对方直接向自己这边冲来,也省得自己再跑出去。 “不行,那男子比左边屋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更恐怖,他让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要去招惹。” 林医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周泽, 周泽微微抬起头, 配合着一男一女给自己在女票面前装逼的节奏。 这一对夫妻鬼,很有b数啊。 “左边不能去,右边也不能去,那那个香味到底是哪里飘出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老头在茅厕那边,兴许在他那里吧。”女人嘀咕道。 “也就只能去他那里碰碰运气了,这个四合院,太邪性了,比咱们的坟头那边还要邪性。” 一男一女两个鬼像是统一了思想,准备对老头下手。 其实,还是周泽低估了那种香味对于鬼魂的吸引力,这一男一女明显是化鬼多年的存在了,近乎要成精了。 俗话说的鬼精鬼精的,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形容词,其实也是一个名词,任何存在,修炼到一定程度都能成精。 老头喝了酒,有点晕乎乎的,手一直抓着抓着,就是抓不住自己的水管,很困恼。 一男一女两个鬼直接冲进了茅厕, 正当周泽在林医生搀扶下走出房间门打算过去解决问题时, 只听得一男一女两声惊恐的惨叫: “有鬼啊!” “有鬼啊!有鬼啊!” 然后那一男一女就在周泽的注视之中迅速地冲出了四合院的墙壁,落荒而逃。 林医生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细思极恐,喃喃道: “那个老头,也是鬼?” 一个鬼,活生生地走在路上,还把自己和周泽领回了家?陪自己吃饭,下象棋? 周泽摇摇头,纠正道: “他们喊的不是有鬼, 而是有贵, 贵人的贵。” 贵人在此,神鬼退避。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老头是BUG 周泽忽然觉得,这个老头是个宝啊,前阵子老道还和自己聊过要不要在书店里供奉个财神爷或者关公像啥的。 现在想想哪里需要供那些神像,直接把这个老头接到书店里去住就能保住书店的风水亨通了。 周泽以前不是没见过身份尊贵的人,但这个老头几乎尊贵出bug了。 还是那句话,他是去当兵了,如果他去从事其他的行业或者说在他那个年代大时代背景换一下,他必然能有超凡的成就。 不过每个人的命运不同,选择也不同,可能对于老头来说,选择当兵,和那些战友一起并肩战斗,才是最不后悔的选择。 哪怕如今九十高龄,他也依旧能够每晚和战友们在“梦里”高兴的相聚,这一辈子,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活得冤枉,也没有觉得自己蹉跎了一辈子放弃了其他更美好的东西。 老头说过,他没有子嗣,所以他如果走了,就是真的彻彻底底地走了。 兴许,他现在还活着,真的只是把自己的家当作一个客栈,给当年牺牲的战友小聚的场所。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周泽觉得自己书店门口挂着的那一副对联,更适合放在老头的家门口。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 现在的周泽自己,是很难做到这种境界了,尤其是在有了业绩之后,他做事情变得很功利,也没了以前的懒散闲适的性子。 而老头则是在这个四合院里,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洒脱自然,不受拘束,四合院虽小,但他的回忆却很悠远。 之后一直到天亮,一切都很安静。 上午的时候,许清朗开着车来到了这里,老道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那只猴子也找回来了。 当周泽被搀扶进车里时,老道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自家老板开无双后很虚弱, 结果赶着去送蓝送红的自己半路居然因为无证驾驶给交警扣下了。 这波许清朗把他捞出来不光是运用了一些人脉,还烧了不少纸钱,哪怕周老板还没说什么,但老道自己都觉得心痛。 “老道。”周泽开口道。 “在,老板。”老道很心虚地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老板。 “过阵子我们一起去学车吧,考个驾照。” “额……好。” 其实,周泽和老道都会开车的,但徐乐没有驾照,老道一直没去弄,真的去考的话,其实也就是走一个流程。 一路上,许清朗不停地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林医生; 看着她给周泽擦脸,看着她给周泽剥水果,看着她细心地问周泽哪里不舒服。 总之,整个车里,是满满的狗粮味道。 老道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每一任鬼老板在女人和女鬼这件事上,总是桃花运不断,这东西,羡慕不来的,想羡慕, 得死了先。 老道不想死,所以他愿意承受打光棍的寂寞,以前周泽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个老伴儿好好过日子,老道回答说他自己志在四方。 如果娶了老板,就得辜负天下这么多等着自己去安慰的失足,实在是她们的损失,所以她只能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两个小时后,许清朗将车停在了林医生家门口。 林医生下车前,特意说了一句:“协议我再发一份,签好字寄给我就行。” 周泽有些失落,这次出去虽然时间不多,但经历也算丰富了,不过二人兜兜转转,似乎又续上了出发前的节奏。 离婚协议。 周泽点点头,没去挽留,甚至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她摆摆手,提醒她好好休息,等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说完后,林医生上楼回家了,许清朗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二十分钟后,回到了书店。 老道先下车,带着猴子去挖泥巴了。 许清朗帮周泽打开车门,递过来一根烟,笑道:“如果真看上了,胆子就大一点。” “然后林医生觉得我活儿好在床头柜特意给我留下三千块钱?”周泽反问道。 “…………”许清朗。 “其实这样挺好,我不是阳间人,她和我牵扯太多对她也未必是好事儿。” “又不是言情剧,哪里来那么多的套路曲折,说实话,如果那天开玛莎拉蒂来的不是无面女而是林医生,你们现在估计都可以算分娩期了。” 周泽忽然觉得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当然,实在不行反正现在做试管又方便得很,林家也有钱,你跟着她爸妈说他们找了一个石更不起来的女婿,想要抱孙子就得去做试管,估计林家很愿意为你花钱。”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许清朗, 他觉得许清朗变坏了, 以前那么忠厚老实的老许居然也学会反击了,而且是在自己刚刚讽刺他之后。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周泽想在许清朗搀扶下下车,但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跑来,又很是温柔地把周泽抱起来,送入了书店,同时道: “老板,水温都调好了。” 白莺莺帮周泽洗好澡后,又抱着周泽上楼来到了卧室,卧室里也放好了茶水和水果,周泽喝了半杯茶,莺莺很贴心地以自己的大腿作为枕头,让周泽枕着,双手恰到好处地帮周泽按摩着头,让周泽慢慢地入睡。 这, 才是生活, 这, 才是人生。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里,就着酸梅汁吃了点东西,周泽在白莺莺搀扶下来到了楼下沙发上坐着。 没一会儿,许清朗也下楼了,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头发梳理得恰到好处,身上好像还喷了一些香水。 “这么骚包,要去干嘛?”周泽挥了挥手中的报纸问道。 “要你管。”许清朗白了周泽一眼。 这一眼,将“红杏出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许清朗自我感觉良好地问白莺莺: “这身行头怎么样?” “很美。”白莺莺说道。 “有这身行头前,你是飘飞在夜晚巴黎的流莺,有这身行头后,你是魔都身价最高的鸭王。” 周泽说完后,喝了一口咖啡。 “又没问你。” 许清朗不屑地对周泽挥挥手, “硬不起来的人,没有资格多bb。” 许清朗说着,看向白莺莺,对她抛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白莺莺羞红了脸,双手交叉戳着手指头,其实,老板的那个…… 许清朗走了,打车离开,书屋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骚气。 白莺莺帮周泽续了咖啡,同时道:“老板,那个日本神父的事儿小可还等你回复。” “让她继续盯着,我最近身体不方便。” 白莺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 在走到房门门口时, 许清朗是犹豫的, 同时,在他的兜里,还装着六千块现金。 她又联系了他,他不想来的,但总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比如自己不是她误以为的鸭,所以,他来了,不光要把上次她留下的三千块还给她,还要另外给她三千块。 然后自己要一本正经地很严肃地告诉她, 你很棒, 很让我满意, 这是给你的劳务费。 呼…… 男人, 就得从哪里被鄙视,就从哪里爬起来。 按了一下客房的门铃, 门被打开, 里面的女人姿态雍容,她应该刚洗完澡,不施粉黛,却更是迷人,露出的肌肤,让人有一种仿佛魔鬼降临的冲动。 “我…………” 许清朗清了清嗓子,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自己的唇就被另一张唇被堵住, 然后, 天雷勾动地火, 摩擦生热生出了**, 一切的一切进行得都顺理成章, 然后, 他们干了个爽。 三次结束后, 许清朗没有睡去,虽然他很累很累,像是一头已经因为耕地而力气透支的老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 伸手拿起自己的衣服,他要给钱,这次他要先给钱! 尊严, 不能忘掉尊严! 一个有着二十几套房的男人, 必须要有自己的尊严! “你做什么?” 女人躺在床上,手里夹着一根细烟问道。 “给钱。” 许清朗在解自己西装口袋的扣子。 “啪!” 一叠钱被女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丢到了许清朗的面前, 足足有好几万。 许清朗愣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兜里的几千块, 好像有些拿不出手, 自己的尊严,似乎再度被践踏了一遍,千疮百孔。 “我对你,很满意,非常地满意。”女人说道。 “我也对你很满意。”许清朗毫不示弱。 “对我的价格,满意,对吧?” “…………”许清朗。 很快,许清朗回过神来,把床上的钱叠起来,一只手抓住女人的手,把钱放回她手里。 “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是…………嗯?你这手腕?” 上一次没发现, 刚刚三次也没发现, 现在许清朗发现了, 女人左手手腕位置,竟然有二十条密密麻麻的疤痕,有几道疤痕还是刚出现的,还没完全愈合。 “每次和让我满意的男人做一次,我就很愉悦,一愉悦,就想留下一些可以纪念的东西,可以在以后提醒我今天这欢乐美好的时光。 比如,今天。” 女人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刀片, 就在许清朗的面前, “噗” 一声响, 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 女人抬起头, 张开嘴, 不停地倒吸着冷气, 她应该很疼,但她表情却显得万分愉悦,像是吸d的人得偿所愿一样。 然后, 女人拿着还在燃烧的吸烟烟头,对着新疤痕位置直接烫了下去。 “嘶…………” 女人深呼吸, 然后感叹道: “舒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周老板 许清朗此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见过不少鬼,对鬼,他反而不怕,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且刚刚和他共赴巫山**的人,却让他有种惊悚到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女人瞥了一眼他,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伸手在他下巴轻轻点了点。 “真可爱呢,像是一只惹人疼爱的小鹌鹑。” 女人的手指有些冰凉,许清朗打了一个哆嗦,马上穿起衣服下了床,看都不敢看女人一眼,钱都丢床上,他没捡,逃也似的直接打开门跑了出去。 比起上次醒来床头柜上多出了三千块钱,许清朗觉得今天的自己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地失败。 他有些迷茫,走出酒店后,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根烟。 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啊。 但不看那个伤痕累累的手腕,她真的好美。 似乎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一个绝对十全十美的东西,老天爷总会习惯性地给美好的事物制造出一点缺憾来,仿佛这才符合老天的审美。 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一个愿意给你钱且长得美丽床上技能点得很高的良家愿意成为你的p友,似乎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事实上,之前许清朗心里或多或少也有这种想法,那种没有顾忌,对自己生活对自己人生没有任何影响只为了追求片刻的刹那欢愉,足以让人放下一切防备,自愿地沉沦进去。 伸手,抓了抓头发,许清朗有些痛苦。 这时,一双高跟鞋出现在许清朗身后,许清朗扭过头,看见这个女人。 女人还是抽着烟,手腕那边被袖子包裹着,看不出丝毫破绽,她弯下腰,看着许清朗,胸口的深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足以让大部分男人的眼球不可自拔。 “小弟弟,难道是被姐姐吓坏了?” 许清朗摇摇头,不去看她,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那我走了,下次心情好了再约,对了,这是你的钱。” 女人从包里取出钱。 “我不要,我不缺钱。” 女人愣了一下,仿佛是在看一个倔强的小宝宝,道: “真巧,我也不缺。” “哗!” 女人将手中的几万元现金直接丢到了空中,钞票开始飞舞,引来四周很多路人的目光,然后她坐上自己旁边停着的车,扬长而去。 许清朗坐在飞舞的钞票之中,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的《赌神》电影里的一个桥段。 也是扬起钞票,然后发哥和女人在钞票雨中翩翩起舞。 吸了吸鼻子,许清朗默然的站起身。 他往外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看,地上有一摊钱。 呵, 我缺钱么? 他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这时,路上几个路人见许清朗走了,下意识地向这边靠拢打算捡钱。 许清朗再度停下脚步, 快速地向原来走去, “我不缺,但那货缺,他要是知道我为了一点所谓的脸面连地上的钱都不要,肯定会骂死我!” ………… “阿嚏!” 书店里,看了半晚上报纸的周老板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老板,你感冒啦?”白莺莺有些关切地问道。 “嘿,应该是谁想他了。”老道在旁边掐指一算,“啧啧啧,应该如此。” “地上有点脏了,要再拖一遍。”周泽缓缓道。 老道马上拉下了脸,很苦逼地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这时,一辆保时捷在书屋门口停下来,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精致的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自上而下,都显露出一股子的雍容。 “哇哦,好漂亮哦,真像出水芙蓉。”白莺莺在旁边感叹道。 这个也正常,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漂亮,属于那种越看越有魅力的类型。 “芙蓉上的露珠还没擦掉呢。” 周泽笑了笑, 女人脸颊带春,眼里带水,身上带着一股子松散劲儿,像是刚刚经历了春雨滋润的大地,孕育着心的生机。 “谁是老板?” 女人环视四周,问道。 周泽皱了皱眉,谁是老板? 这个在旁边端着咖啡的高中生少女会是老板? 那个在拿着拖把哼哧哼哧拖地的老农会是老板? 店里就三个人, 谁是老板? 你眼瞎啊。 周泽撇撇嘴,没理她,反正你是活人,又不是鬼。 结果,就真的没人搭理这个女人。 白莺莺去整理吧台,老道继续拖地, 周泽继续躺在沙发上葛优躺。 “我有事,找你们老板,是王轲介绍的。” 提到王轲,周泽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女人看见周泽,走了过来,在周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直接开口道: “我丈夫最近遇到了些心理问题,总是觉得自己见到了鬼,我请王医生看过了,王医生推荐我来这里找你,他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周泽没回答女人,而是拿出手机,他准备把王轲骂一顿,当初说好的不给自己这边找事儿的,接过又给自己推来一件破事儿。 合着以前的承诺是放屁? 对朋友的帮助和关怀,也是有限度的,毕竟周泽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活**。 还没拨打好电话, 茶几上被女人丢上来一张银行卡。 “这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是003003。” 周泽拨打电话问责王轲的进程被打断了,周泽觉得很愤怒,没看见我正准备打电话么? 你给茶几上丢一张卡,说里面有一百万还报出密码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家女仆随便丢出一件陪葬品都好几十万? 你不知道我家拖地的老汉随便开场直播卖卖冥钞分分钟收入爆表? 你没看见我家请的厨子都有二十几套房? 周泽放下了手机, 伸手, 拿起了卡。 唉, 自己还是太烂好人了,太看重朋友情谊了, 朋友的忙,自己还是得帮啊。 “这是订金。” 女人补充道。 周泽的手抖了一下, 唉,伤还没好利索,这身子就是有点虚,手随便拿个小卡片都开始抖了。 “莺莺,客人来了,怎么不上咖啡?”周泽很不满地对吧台喊道。 “来了!” 白莺莺马上端着咖啡过来。 女人很平静地看着周泽,她很享受那种拿钱把人砸屈服的感觉。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都用手里的金钱无往不利。 “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丈夫多大了?”周泽问道。 “他今年九十三。”女人回答道。 周泽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两眼女人。 “对,我就是看中他的钱和遗产才和他在一起的,然后我跟他说我们是真爱,老头子自我感觉良好,信了。”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的坦诚。” “我不坦诚,你也会向那方面想的。” 女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没放糖。” “我不喜欢放糖。”周泽说道。 女人放下咖啡,“总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的丈夫,他最近太疑神疑鬼了,弄得夫妻之间的正常生活也没办法进行。” “噗……” 喝咖啡的周泽被呛到了。 白莺莺拿着纸巾细心地帮老板擦嘴,然后退开。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希望他早点嗝屁才对。” “嗯,他原来快死了,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床,但就是他喊着见鬼那阵子开始,他的精神头明显比以往好多了。” 女人有些发愁地继续道: “照这样下去,我觉得他可能暂时还死不了,我说的,是自然死亡。” “我明白,然后呢,你请我的用意?” “解决他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管他是精神病版本的老年痴呆还是真的有鬼在缠着他,我想让他恢复正常,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躺在床上安静地等死。” “好,我同意,我会尽力治疗好你丈夫的病。” 女人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虚伪。” “对了,你丈夫有没有说过缠着他的,是谁? 我的意思是,缠着他的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否认识?” “他前妻,他儿子,他女儿,他孙子,他孙女,以及他曾孙,曾孙女。” 女人掰着手指头数着, “很多很多人。” “抱歉,他们是已经?” “五年前,他们一个大家族在游轮上举行聚会,然后遇到了事故,游轮沉了,船上人无一生还,也就是他一家子除了那天正好上岸谈生意的他,全都没了。” “唔。” 周泽闻言,点点头。 这样来看的话,那老头是被亡魂纠缠还是心理压力过大影响的精神问题,两者都很有可能了。 “那你和他结婚多久了?” “五年。” 女人依旧很平静地回复。 周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手里则是不停地掂量着这张银行卡。 这是一潭浑水,不,很可能是一个粪坑, 自己走过去,很可能会弄脏了自己,至少,会让自己闻到臭气。 “订金一百万,事成后五百万。”女人看着周泽,光滑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到了周泽的手背。 白莺莺在旁边看着嘟起了嘴,年纪这么大了,还勾引男人! 莺莺是没想过,论年纪,书屋里其他人包括老道年纪都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大。 “外加我和你上三次床。” 女人补充道。 白莺莺脸色更难看了, 甘霖娘! 凑表脸!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女人的手挪开, 道: “把后一个条件取消,换成八百万,如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周泽嘴唇微张,然后下意识地攥住了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女人。 女人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周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周泽轻轻扭了扭脖子, “你这家里,真不干净。” 女人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我相信你不是江湖骗子。”女人很认真地说道,“况且,不过是几百万而已,被骗一下,也无所谓。” 这话, 扎比了啊, 好刺耳。 几百万就跟几百块一样,就买个心安? 败家婆娘。 周泽心里替楼上那位老头默哀,年纪大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自己好不容易拼下的家业就全都落这个女人手里? 好在,周泽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雇佣自己的是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去多生事端。 当然,在身边白莺莺的眼里,此时的周泽和这个女人,真的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活脱脱的新世纪翻版武大郎和潘金莲。 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老板和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反派角色! “你丈夫,不是精神失常,是真的有脏东西在这里,钱的事情先不提了,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再慢慢聊。 莺莺,带她上去。” “老板,你一个人…………”白莺莺不想上去,老板现在可受着伤呢。 周泽这时候很想拿中指戳一戳自己这女仆的脑门儿,自己出事儿不打紧,要是这女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的尾款找谁要去? 女人很听话,哪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至少表现出了一种“我相信”的态度,主动地往后退。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啊,懂事儿,会变化气质,床上荡,床下淑,会做饭会演戏,还能装作善解人意。 周泽又看了一眼白莺莺,唉,自家莺莺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白莺莺在周泽严厉目光之下,只能陪着女人上楼去,她需要保护这个女人和那个老头。 接下来,整个厅堂就只剩下那一家子和周泽了。 这些人,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像是小学生上课一样,坐得比比直直的,连那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婆也是一样。 那个老太婆应该是楼上老头的原配吧。 寻常人哪怕有故去的亲人灵魂不散回来看看,至多也就一两个吧,这老头倒好,一家子,四世同堂,周泽数了数,居然有二十来号人。 省亲团的规模确实巨大,难怪老头吓成那个模样。 如果是老伴儿回来或者一个子女或者一个孙女儿回来,那还能接受,但这一大家子一起回来,换谁都得吓得炸毛。 拄着拐杖,周泽靠近了他们,越是靠近,周泽就越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的感觉在不断的袭来,四周的空气中也带着浓郁的咸湿。 老头这一家子,据说是因为游轮出事而葬身大海的,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周泽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一家子,算一算,也是一笔不小的业绩了,自己正好可以收走。 “咕嘟…………” “咕嘟…………” 周围开始传来水声, 水声是从这些人脖子里传来的,大到老太婆小到几岁大的孩子,他们的脖颈位置都鼓胀起来,像是一只只胀气的青蛙。 紧接着, “呕…………” 厅堂里,所有人都开始呕吐。 浑浊且带着泥沙的海水从他们的嘴里吐出,还带着一些死鱼死虾! 之前的厅堂只能算是像被刚刚拖了地一样, 而现在, 则像是一个海鲜市场,散发着浓郁的海鲜腥臭味,像是情侣酒店的某个房间被连续使用了一个月而从没换过床单的味道。 周泽伸手捂着鼻子,抬起脚,却发现海水一下子蔓到了自己的脚踝位置。 厅堂里像是一个蓄水池,而这二十多个人则像是水池边缘位置的二十多个水龙头,正在往里面放水。 水聚而不散,慢慢地充斥起这个厅堂。 周泽靠过去,一只手按住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肩膀,指甲生长出来,对着对方的肩膀直接刺了下去。 “滋滋滋…………” 油锅煎炸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身上开始升腾起浓郁的黑烟,但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完全任凭周泽施为一样。 “嘎嘣…………” 一声脆响自周泽脚下传出, 而后, 一条青色的皮带缠绕住了周泽的手臂,周泽下意识地后退,这条皮带很是灵动,直接窜了过来。 等皮带的一端抬起,和周泽的眼睛只有不到一分米的距离时,它静止住了。 这哪里是皮带,分明是一条通体发青的海蛇。 海蛇吐出信子,它掌握了绝佳的攻击态势后,却停止住了,似乎只是为了威慑一下周泽。 周围的水,开始越来越多,那二十多个人肚子里的存货像是根本就吐不完似地,此时,客厅里的水位已经到了周泽的腰部位置了。 这是假的,但这又是真的。 周泽可以选择离开这种感觉,然后选择离开,但这意味着自己认输了,主动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不说那劳务费能不能拿的到,就说这一家子的亡魂,自己也没办法拿去换业绩了。 “啪嗒……” 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也被水冲了下来,慢慢地漂浮到了周泽的身边。 周泽之前就觉得这神像有些奇怪,因为一般人家里厅堂里挂神像也就挂个弥勒佛、观音或者财神爷的居多,但眼前这一幅画里的神,明显不是大众类的。 画像中是一个男子,身体像鱼,但是有人的手足,乘坐双头龙,肯定是神,但普通人家基本没有挂这个的,这相当于是非主流了。 这时,海蛇似乎是在慢慢地收缩身体,周泽的手腕上也感知到了一种钳制力,这是警告,第二次警告。 警告周泽, 这件事, 他不需要插手。 那幅画慢慢地冲到了周泽的面前,触碰到了周泽的身体。 周泽微微皱眉,用力地思索,终于,他想到了这画像中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所以,还真的得感谢自己当书店老板后书看得比较多,每天没事做就坐在楼下沙发上喝着咖啡看看书,而且着重恶补了一下古代的志怪故事。 这是……海神! 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提到海神似乎第一个想到的是妈祖,或者是波塞冬,然而实际上,中国神话体系中,其实有一个更古老的海神。 《山海经、大荒东经》的一段记载:“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guo。黄帝生禺guo,禺guo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guo处东海,是为海神。” 古老的海神,其实,再联想一下楼上的老头是做海上走私生意起家的,家里挂这幅神像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是什么意思? 一群死在海上的亲属亡魂在五年之后忽然回归复仇? 是谁带他们回来的? 是谁准他们回来的? 死得很偏僻再加上是横死的人,他们的亡魂其实是很难回来的,所以民间风俗的烧经烧纸钱时有一个不可忽略的环节,那就是“唤魂”,意思是让自己要祭奠的人亡魂回来,享受后人的祭奠香火。 而这种死在海里的人,他们要么就是直接进了地狱,哪怕能残留成亡魂,也跟《加勒比海盗》似地,只能在海底沉沦或者跟随个什么鬼船飘来飘去。 现在,这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回来了,坐得端端正正,找老头来省亲了,没有外力在后面推动,没有某一方的默许, 可能么? 难道, 真的是海神发怒了? 老头那一家子人死得有蹊跷几乎是肯定的,而且老头在那一年就娶了这个女人。 如果真的是某一方大神发怒了,来行惩戒报应之事, 自己一个小小的鬼差, 好像还真的没有资格去阻拦吧? 而且,还是为了“赚钱”这种事去和一个海里的存在对抗, 是不是有点傻? 周泽抬起头,那个女人和老头应该在楼上吧,那个女人想要老头自然死亡好继承遗产,鬼神之物也不会被监控拍摄到。 “哎,哥们儿,商量件事,能让那老头死得自然一点么? 然后,楼上那个老头的续弦,我把她带走,可以么?” 周泽对着画像问道。 “滋!” 海蛇忽然发怒了, 直接张开自己的獠牙对着周泽的胸口咬了过来。 周泽目光一凝,他一直防备着这条蛇呢,当下指尖攥住了蛇尾,舌头就在距离周泽胸口几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连谈都没得谈么?商量的余地也给一下啊,大哥。” 周泽苦笑道。 虽然我是个鬼差,是最低级的阴司干部,但好歹也是干部啊,别这么无视我啊大佬。 “滋滋滋滋!” 海蛇疯狂地扭动身体, “吧唧”一声, 蛇身直接断裂,蛇头飞到了周泽胸口位置,当下咬住了周泽的身体。 刹那间, 周泽感知到的不是自己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灵魂的绞痛,仿佛自己灵魂被蛇的獠牙刺出了两个洞一样。 冷汗当即流了出来,周泽半跪了下去,一只手撑着地面好让自己不跌落进“水”中。 “呼…………呼…………” 蛇头被周泽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黑色的指甲直接将蛇头给捏碎。 “不讲理了啊…………” 周泽喃喃自语,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眸深处,有黑色的光芒在流转, “那我倒要看看,你他娘的到底能不能从海上跑到陆地上来装逼!” 第一百六十章 愤怒! “我说,小妹妹,你们老板的兼职,是不是当道士或者和尚?” 阳台位置,女人取出一根细烟,默默地吸着,她在家里在监控之下是不会吸烟的,会一直刻意地保持自己好太太贤惠的形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她有些心烦意乱,想要靠香烟来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弄反了,开书店才是兼职。”白莺莺回答道。 “哦,真有趣。” 女人伸手帮白莺莺整理发髻,柔声道: “他是给你洗脑了么,你这么崇拜他?” 白莺莺用一副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女人。 女人摇摇头,她是不信的,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既然是王轲推荐的人,她愿意花几百万砸个水漂试试。 老头子蜷缩在房间门口,看着自己的妻子和白莺莺,招手喊道: “进来啊,快躲进来,他们会来的,他们要来的,真的要来的!” 女人没理会自己的老公,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白莺莺更没有搭理他,她在担心下面的老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老板刚刚在盐城开过无双了,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也就是所谓都技能冷却时间还没过,危险系数自然也会因此增高。 “砰!” 楼下客厅的门被推开, 一身冷汗的周泽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是被冷汗打湿的。 “呼呼…………呼呼…………” 躺在地上的周泽用力大口地呼吸着,似乎空气对于他来说,很是宝贵,无比的珍惜。 “老板!” 阳台的白莺莺有些着急地喊道。 周泽踉跄地爬起来,捡起身边摔落的拐杖,对着上面摆摆手,示意白莺莺别下来,然后再度走入了客厅。 大概十分钟后, 周泽再度滚了出来,这一次,周泽躺了足足五分钟才慢慢地爬起来,再度拄着拐杖站起,周泽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的。 “老板…………” 白莺莺又喊道。 “别下来,保护好他们,我就不信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周泽继续向里面走去。 女人吐出一口烟圈,道:“演得真逼真。” 显然,她觉得周泽在演戏,就像是那些做法事的道士一样,无非是为了取悦观众然后获得收益。 “额…………” 女人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白莺莺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双脚已经离地,这个高中生女孩只是用了一只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把自己举了起来。 “这不是演戏。” 白莺莺很严肃地说道: “如果老板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放心,我肯定会迁怒到你身上。” “他……他自己……为了……为了钱……”女人艰难地反驳道。 “你是女人,难道你不知道一个道理?”白莺莺反问道。 “什……么……” “那就是别跟女人讲道理。” ……………… 周泽再度走入了客厅,此时,客厅里基本被水给浸满,里面都是液体,但那二十几个人还在那里不停地吐着水。 当真是无穷无尽,货真价实的海量。 而那条一开始被周泽爆头的海蛇,现在变成了一条水蟒,木桶般的粗壮躯干,不停地在里面游来游去,给人一种磅礴的压力。 不过,仔细看的画,这头巨蟒身上也是血肉模糊了,很多地方连鳞片都不全,显然,在和周泽的一次次对拼之中,它也受创严重。 “嘶嘶嘶…………” 水蟒再度冲了过来, 周泽抬起头,咬着牙,双手探出去,指尖的指甲再度出现了血渍,显然又到了不堪重负的临界点。 他的身体因为前阵子在盐城刚刚受过消耗,现在也确实有些虚弱。 如果是自己全盛时期,周泽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狼狈。 这只是一条海蛇,哪怕打着海神的名义,但也只是一条蛇,单挑的话,自己还不至于犯怵。 周泽担心的其实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海神这一号的存在,自己这次的选择,会不会触怒到对方, 当然,对方其实也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周泽是想认怂的,是想后退的,能不打就不打,虎须能不摸就不摸,但对方的态度太粗暴了,根本不给自己丝毫的台阶下。 周老板是爱钱,也爱业绩,但更爱命啊。 “嘶嘶…………” 水蟒的身体再度撞击到了周泽身上,周泽整个人摔倒在地,脸色苍白,但周泽的指甲却顺势刺入水蟒身体内,抓出了一颗红色的光圈,瞬间捏碎! 接下来,水蟒和周泽就一起躺在地上,互相盯着对方。 水蟒好几次想重新盘踞起来,却没能成功,周泽也想站起来,但站不动了。 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输人不输阵,杠上了。 “你不累么?”周泽说道。 水蟒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周泽。 “真的是海神让你来的么?”周泽继续问道。 水蟒还是没有回应。 周泽深吸一口气,和人真的还能谈一谈,但和一头畜生, 怎么谈? 似乎是洞悉到了周泽的想法,这条水蟒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愤怒盯着周泽。 呵, 跟那只猴子一样, 能直接感应到人的心思么? “嗡!” 水蟒开始颤抖,一时间,它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但从它破碎的身体之中,开始涌现出一条条拇指大小的小蛇。 这群密密麻麻的玩意儿开始向周泽铺天盖地般涌来! “滚!” 周泽双手撑着地面,强行抬起头,十指指甲直接刺入了地板之内,一缕缕黑气被压榨了出来以自己为一个圆圈将自己护佑住,四周凡是触碰到黑气的小蛇全都被湮灭。 一人一蛇的僵持,似乎还得继续进行下去,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硬撑着。 而就在此时,原先一直在当“水龙头”的二十多个人整齐划一地闭上了嘴巴,然后他们开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朝着周泽走去,也没有朝着水蟒走去,而是排着队,像是小学生晚上放学一样,朝着楼梯口走去。 他们, 要上去了! 周泽不清楚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了他们刺激让他们发动了还是因为自己来的真凑巧赶上了? “嘶嘶嘶…………” 一只悍不畏死的小蛇居然穿透了周泽的黑气,身体一压缩,然后崩了起来,直接钻向了周泽的耳朵位置。 周泽感知到自己耳朵那边一阵滑腻,那玩意儿还在使劲儿的往里钻。 但四周还有更多的小蛇,周泽不敢把自己的手从地板里拔出来,否则自己将会体验“蛇窟”的感觉,据说古代残暴的君王就喜欢玩这一套,把受刑的人丢入蛇窝里。 但是耳朵那边传来的恶心感真的太清晰了,如果不去阻止的话,天知道那东西到底能钻到哪里去。 通城有庙会的传统,周泽记得小时候孤儿院也组织大家去赶庙会,描绘里当时有一个棚里,两块钱一张票,一张被蚊帐笼罩着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身边就有好多小蛇。 女人会表演节目给买票者看,那就是捏着一条小蛇从自己鼻孔里塞进去,然后小蛇会慢慢地从她嘴里爬出来。 当时作为旁观者,觉得很惊奇,但周泽可不想自己也体验一次。 但周泽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阴阳冊他没带在身上,因为那玩意儿遇到快死的人会跟震动bang一样不停地颤抖搅得你心烦意乱。 对了, 自己还有一枚青铜戒指,但那戒指到底有什么用自己也不清楚,戒指带是带在身上了,但万一自己戴上去后反而把自己给玩儿死了那才真叫没地方哭去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 耳朵里那条滑腻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往里,奇痒难忍。 周泽只能下意识地斜靠自己的脸,用肩膀和手臂挤压自己的耳朵,以希望把那玩意儿给弄出来。 这时候,周泽忽然想到了自己左边口袋里好像还有两张鬼差证。 赌了! 双手从地板中抽出来,周泽快速地取出一张鬼差证,趁着四周的蛇群还没蜂涌而来前,周泽用自己带血的指甲狠狠地在鬼差证上用力地摩擦着,鬼差证上不停地升腾出青烟,而后这个证件开始龟裂,显然是废掉了。 但青烟还在升腾,就像是一根火柴被点燃了一样。 “啪!” 周泽将鬼差证向屋外丢去。 海量的小蛇瞬间舍弃了周泽扑向了外面的鬼差证。 似乎是因为那条水蟒分化得太多也太小了,导致每一个个体的智商也都被平均了,周泽觉得自己刚刚像是在逗狗玩儿飞盘一样。 还有刚刚正在上楼的那一家子也都发了疯一样冲下楼,跑到了客厅外的蛇群里,显然,鬼差证燃烧时所散发出的异香对于鬼物来说,有着超强的吸引力! 当下,周泽也没有放松或者停下来歇口气,直接伸手抓住了那幅画像,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将其划开。 “嘶啦” 一声脆响, 画像裂开了,屋子里和屋子外的小蛇们也都开始慢慢地蒸发,那一家人也在慢慢地融化。 “啪!” 一阵阴风吹过,客厅门被关上了。 终于, 一切归于平静。 “呼呼…………呼呼…………” 周泽跪伏在了地上, 好累啊, 整个人都虚脱了, 不过, 现在看来, 好像海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周老板一时间满满的成就感,自我感觉良好无比的好。 “啪!” “啪!” 外面像是起风了, 风不断地冲击着门框, 一开始,周泽没当回事儿,但慢慢地,周泽发现不对劲了,这地板,竟然还在不停地摇晃和倾斜着。 周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着墙壁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门旁边, 伸手, 推开了客厅门, 外面, 赫然, 一片大海汪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海中! 大海啊大海,你全是水…… 周泽倚着门框,看着外面的波涛汹涌,有一些无奈,也有一些头疼,颇有一种双方厮杀结束后从尸体堆里站起来结果发现迎面又出现了一群敌人骑兵的无力感。 仿佛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场笑话,是一次闹剧,一点意义都没有。 “老板!你快来啊老板!” 白莺莺这个时候在上面忽然喊了起来,似乎遇到了紧急情况。 周泽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然后试了试把手伸到外面,触感冰冷,格外真实。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假的,这肯定是假的。 又不是神话传说里的龙王爷水淹陈塘关逼死哪吒,周泽是不可能认为那个海神真的会发大水淹了通城,就为了找自己这个鬼差麻烦。 一是对方估计也没那么夸张的神通, 二就是哪怕他有,但也不可能敢这么做。 海水是假的,但问题来了,它能欺骗你的一切感官,能让你自上而下一切的感知都认为自己被溺水了。 这可以是一种催眠,但却超脱于催眠,鬼一般用这种手段去诱杀人,但这一位用起来,会更恐怖。 周泽相信哪怕自己现在做一个木板船漂出去,估计他能让自己在海面上漂十天半个月的没变化,活脱脱地让自己渴死或者饿死以及淹死。 扶着墙壁,周泽慢慢地走上了楼梯,白莺莺刚刚在喊他。 当周泽有些艰难地走出楼梯时,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并不是民居房的二楼,而是在一艘游轮的甲板上。 “老板,这里变样了。” 白莺莺站在甲板上对着周泽喊道。 “那个老头和女人呢?”周泽问道。 白莺莺之前被他安排到二楼保护那个老头和那个女人的,结果现在白莺莺是一个人。 然后,周泽下意识地向一侧的椅子那边坐了上去,长舒一口气,自己头顶还有一个遮阳伞,旁边还有饮料酒水。 周泽是真的有些累了,这具身体,被自己连番折腾之下还没散架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现在真的是连动一下都能牵扯到身体的各个关节一起造反生疼。 “我不清楚,刚刚我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跑到游轮上来了。” 白莺莺环顾四周,继续道: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和我家夫人以前用的障眼法差不多,但真的好逼真啊,连空气里的咸味都是一样的。” 周泽点点头,端起旁边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些冰水,喝了两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个游轮应该是五年前出事儿的游轮,你找找看,这里应该有那一家子。”周泽提醒道。 “那找到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会障眼法。” 周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既来之则安之吧,那位海神大爷想不罢休,那自己只能等着和应着,双方的体量,毕竟不在一个层次上。 其实,周泽一直以来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着,关键原因,还是因为那位海神位置太高,不屑于和自己聊聊,自然更不屑于和自己谈判讲条件了。 白莺莺听话地去楼上找去了,这个游轮有三层,中间甲板一层,上面一层,船舱位置一层,很快,白莺莺从上面下来,道: “上面没人。” “那就再下去看看。” 白莺莺又下去看了一下,之前周泽上来时,下面其实还是客厅的原貌,但是当白莺莺在下去时,就变成船舱的位置了。 “老板,还是没人。”白莺莺检查完上来喊道。 “没人?” 这让周泽也有些不可思议。 “对啊,下面每个房间我都去看了,确认没人,连一个船员都没有,这艘游轮就自己停在海面上。” “这不应该啊。” 周泽喃喃自语, 那些位置比较高的人,总喜欢玩什么因果循环的把戏,因为这样显得更有b格一些吧,正如菩提老祖给孙猴子后脑位置敲三下。 之前,看见海水,再看见游轮时,周泽是觉得海神老爷是想让自己等人看看五年前的那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或者说,海神老爷是想一边惩罚自己要惩罚的人一边还想要秀出一个高端操作,秀得你服服帖帖,在旁边只能拍手喊道: “哦,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居然如此, 666666666!” 但你现在只弄出个大海,再弄出个游轮,除了自己和白莺莺以外,就没龙套了? 这个剧本还怎么进行下去? 难不成是海神老爷电量不足,所以只搞了一半下面一半搞不了了? “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周泽只能咬牙站起来,先往下面走去,白莺莺则是去上面再检查一遍。 千万不是电量不足弄出个半成品啊。 周泽只能在心里这样喊着,因为如果人家只是搭建个舞台,海神老爷想在自己这个鬼差面前秀一把,那最坏的接过就是海神成功了,秀了自己一脸,然后该死的人就死去吧,自己也没能救下人,尾款也就没消息了,但之后也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如果是一个半成品,这个剧本还怎么演下去? 自己和白莺莺就这样尴尬地站在这里? 天知道这个幻境能维系多久的时间,自己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白莺莺可能懂一点,但也只是个半桶水,总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待个大几十年一甲子的,等白莺莺修炼得更牛逼一点,或者自己也再进化一点才能出去? 这段时间,没有酸梅汁就算了,连饭都没有,自己这个身子,可抗不了这么久不进食。 想着想着,周泽居然还特意把头伸到舷窗那边向着海面下面看看。 有没有鱼? 如果有鱼的话,自己还能靠吃鱼为生。 但这一看不要紧,周泽赫然发现在船身侧面下的水面位置,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下面盘踞着,像是水草一样,不停地随着波浪飘荡,但却一直不离开甲板位置。 周泽下意识地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拐杖想要到水里挑一下,但没成功,反而差点让自己也摔到海里去。 以现在自己这个堪比七八十岁老爷爷的身体状态掉下去,就真的只能溺死了,连扑腾几下做垂死挣扎的姿态都够呛。 “莺莺。” 周泽对着上面喊道。 “蹬蹬蹬…………” 白莺莺很快地跑了下来。 “老板,怎么了?” “你去水里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周泽指了指下面说道。 白莺莺探头看下去,也注意到了那一团黑色的水草,当即纵身跳了下去。 姿势优美, 动作标准, 水花很小。 落水后的白莺莺借着惯性继续往下潜伏,周泽则是在上面等待着。 大概半分钟后,白莺莺浮出水面,此时,女僵尸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而且连肤色都有些泛白,周泽可不认为陪着是因为海水温度太低白莺莺给冻的。 僵尸怕冷? 可能么? “那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老板,他们…………他们………………” “快点说啊。”周泽催促道。 这关系到自己和白莺莺能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他们都在下面呢,老板,一家人,全都在下面。” 白莺莺对着下面指了指。 “都在下面?”周泽有些惊讶,同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着下面的黑色水草道:“这是头发?” “对,是头发。”白莺莺肯定道。 “他们都淹死了?” “额…………” 白莺莺露出了一个很呆萌的表情,有点纠结,有点为难,也有点无措。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自己拐杖长度不够,周泽恨不得此时举起拐杖敲一下她的头,都这个时候,你还泡在水里,居然还卖萌? “老板,你跳下来自己看吧,不是很好描述啊。”白莺莺干脆这样说道。 “…………”周泽。 我能跳下去,我刚怎么不直接跳下去而是喊你来? “老板,你下来吧,我接住你。”白莺莺张开了双臂,“下面的东西,真的得你自己来看才行。” 周泽犹豫了一下,干脆丢下了拐杖,然后翻身真的跳下了甲板。 “噗通”一声入水, 然后周泽被白莺莺抱住。 “老板,你深呼吸,我带着你下潜,如果你要换气就掐一下我的胸。” “…………”周泽。 紧接着,白莺莺在看见周泽深吸一口气后,直接带着周泽下潜,她的身体素质很强,甚至完爆那些游泳运动员,所以哪怕带着周泽这个累赘,但是在水下也依旧来去自如。 等进入水面之后, 周泽先看见的是依靠在船身侧面像是被钉在原地的一个大铁笼子, 在这个铁笼子里还固定着一个很大的供桌,供桌上有神像牌位,赫然是那位水神老爷的,甚至连上面的贡品也就被固定在那里,让起在水下也依旧和铁笼子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 同时, 在铁笼子里面, 二十多号人, 男女老少, 不断地随着波涛在铁笼子里随波逐流, 一些人在下面 一些人在中间, 有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岁的女人最可怜, 她的头卡在了铁笼子最上面的缝隙位置,被意外地固定住了, 然后她的头发延展出去, 在上面, 飘啊, 飘啊………… —————— 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龙身体有些不舒服加上有点事情,更新晚了,接下来在凌晨还有一章。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 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之前的大航海包括海岛等等,仿佛是南柯一梦,终归是,结束了。 妖精鬼怪之物,其实说句不好听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否则这个世界也不会以“人”为主角,但人性方面的缺失却总能给他们施为的空间,甚至,有些人就喜欢自己给自己作死。 周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带入到鬼的世界观还是人的世界观里去,实际上在很多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有些模糊,故而在很多的时候,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看他花开,看他花落,看人笑,看鬼哭; 什么事情,只要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周泽让白莺莺搀扶着自己又上了二楼,这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哪怕是走到房间里时,周泽也仍然看见那个老头躺在沙发上正在酣睡着。 白莺莺有些不解,问道:“没死?” 那条蟒蛇可是被周泽放上去了,结果它没能杀掉人? 周泽摇摇头,人已经死了,老头印堂的黑气根本就掩盖不住,哪怕不是瞬间顷刻死亡,在之后几天内,他也会以极为痛苦地方式死去,受尽折磨。 女人躺在地上,裙摆掀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 周泽盯着看了一会儿, 白莺莺在旁边嘟着嘴。 少顷,周泽走过去,帮女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他们都在熟睡着,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相当于一场梦,但他们二人的命运,却早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的改变。 周泽又在这栋屋子里转了两圈,在一处墙壁后面,发现了半只蛇身,是小蛇,青色的小蛇,已经变成了蛇干了。 而且屋子的门也有些不对劲,上面刻画着不少奇怪的纹路。周泽让白莺莺帮忙把这些纹路都拓印了下来。 然后,周泽也没叫醒女人问尾款的事情,和白莺莺直接离开。 回到书屋后,过了大概一个礼拜的时间,许清朗也从那一晚的恐怖氛围中走了出来,开始负责书店里大家的三餐。 再加上每天晚上书屋都有一两个鬼上门送生意,周老板的日子倒也算是过得充实,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大半。 一些本就该解决的事情,也该提上个日程,比如那位从五年前就开始蹦跶的神父,该下地狱了。 “约林可,明天中午在书店碰头。”周泽对给自己倒茶的白莺莺说道。 “好。”白莺莺马上拿出手机发信息,问道:“老板,这是要去打算找那个神父了么?” 周泽点点头,虽说老头那一家子的死亡主要原因还是老头自己“鬼迷心窍”的大自私,但那个神父在这里头也起到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再加上对方还偷了自己的骨灰,这笔帐,肯定要算了。 “老板,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白莺莺提醒道。 “什么事?” “尾款啊,还差八百万的尾款呢。” “呵呵。” 周泽笑了一声。 “老板,不带这样的,看人家好看你就不要钱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有那一百万的订金,也差不多能用很久了,之前借你的钱不是给你了么,你去把你那两件陪葬品赎回来吧。” “不是,老板,哪有你这样子过日子的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样轻轻松松地八百万不当一回事儿,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是八百万唉,不是八百快!” 白莺莺一副男人果然靠不住的语气。 “老板,报纸上出新闻了。”刚拖好地的老道拿着报纸走了过来。 老头死了,上了报纸,很多人去吊唁,死因则是因为病重,没扛过去。 老头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他的葬礼,排场也很隆重,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人可能在台前时风光无限,但谁知道他背后的男盗女娼,人前的一个角色人后一个角色,这种反转,也早就让大众感到麻木了。 “啊!” 白莺莺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周泽正好端着茶,被她这一吓茶水都洒落了出来。 “你看这里老板。”白莺莺指着另一个版面说道。 周泽看了过去,标题是: “富豪遗孀捐献所有财产”。 是那个女人,把自己可以继承的所有财产,都捐献出去了。 “她为什么啊。”白莺莺有些难以理解。 然后,白莺莺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周泽,问道:“老板,你早知道了?” 周泽摇摇头。 “八百万啊,你的八百万也捐给了希望工程了。” “捐就捐吧。” “老板,什么叫捐就捐呗。 这捐的是钱啊,又不是捐的八百万的精。 而且,老板,我也穷啊,我还想多买一点陪葬品呢,你也捐一点给我呗?” 白莺莺凑上来卖萌道。 “什么八百万?”许清朗端着咖啡走了过来。 “就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很有钱的女客户,本来说帮她解决了麻烦,还有八百万尾款的,结果人丈夫了,她却把遗产都捐献了。”白莺莺给许清朗解释道。 “这么夸张的么?”许清朗也吓了一跳,那捐献的数字得按照多少亿来算吧。 “哟,瞧谁来了。” 老道指着门口说道。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穿着黑色礼裙,蒙着黑纱, 这个装束很多男生都很熟悉, 未亡人的装束。 女人走了进来,对于周泽微微点头,道:“我要回老家县城生活了,你的尾款,对不起了。” “喂,什么叫对不起了啊,你知道我家老板多穷么,工资都发不出来,你还吞了他八百万!” 老道直接牛气道。 “老道,地板脏了。” “啥?” 然后,老道看见周泽作势要把茶水倒在地上,马上识趣儿地闭嘴不说话了。 “真是对不起了,你也不会在意的,是吧?”女人看着周泽说道。 “我不在意,我只希望我以后生活条件好了去游轮上吃烧烤时,能风平浪静。” “您说笑了。” 女人转过身,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她似乎特意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 而许清朗在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虽然她戴着黑纱遮面,但是声音和身形,真的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许清朗当即准备追出去,但他的手却被周泽死死地攥住。 “你做什么!”许清朗对周泽吼道。 “不管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最好都别去。” “不可能,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清楚!”许清朗坚持道。 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行吧,我陪你一起去。” 随即,周泽和许清朗一起走出了书店,女人还在前面走着,许清朗快速地追上去,直接双手抓着女人的肩膀。 女人身体一颤,问道:“小鹌鹑,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清朗喉结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的落荒而逃? “你的手。” 到底是和自己有过关系的女人,虽说是露水情缘,但也是体液交换的缘分。 许清朗伸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那上面疤痕累累,“这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药膏,可以除疤的。”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许清朗,然后又看了看站在身侧的周泽,最终,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周泽身上。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还有关系。”周泽解释道。 女人点点头,表示相信。 然后她主动地抱紧许清朗, 许清朗一愣, 对方穿着未亡人的衣服,周泽又在旁边,许清朗当即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 一声干呕的声音结束了尴尬。 “呕…………” 女人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是血, 溅射了许清朗一身, 然后她颓然地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许清朗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吼道。 女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服毒了。”周泽说道。 “那你抢救啊,你救救她啊,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啊!” 许清朗一只手抓着周泽的手臂摇晃道。 “救不了。”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她是自己要死的。” “她怎么可能自己要死。”许清朗不解地问道。 “她必须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道:“你打120吧,她是自己服毒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或者,你也可以烧点纸钱,总之,处理好她之后,再回来吧。” 转身,周泽走回了书店。 白莺莺见周泽一个人回来了,当即问道:“老板,许美人呢?” “他有点事要处理。” “和那个女人?”白莺莺露出了恍然之色,“一定是那女人见色起意,撇下你,看上许美人了对不对?” “她死了。” “什么?” “死了。” “她怎么可能死的?” “自杀的。” “她怎么可能自杀?” 在白莺莺看来,那个女人市侩,拜金,爱享受,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妲己为什么死了?” “什么?” 白莺莺不懂为什么老板忽然问自己这个。 “《封神榜》的故事,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白莺莺回答道。 “那么,她为什么最后死了。” “因为她是坏女人啊,她残害忠良,死有余辜呗。” “嗯,一开始,其实是因为纣王在女娲庙里不敬,女娲震怒,所以派下了三只狐狸里面就包括妲己来迷惑纣王,加速结束商朝气运。 最后,妲己成功了,商朝灭亡了,妲己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回去复命了,因为她的任务也确实完成了。 姜子牙追杀她,她跑去找女娲,女娲说: 你死有余辜, 我是叫你去迷惑纣王早点结束商朝气运,但我没让你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啊。 然后, 女娲把妲己杀了。” “这…………老板,你的意思是……” “屋子的设计,以及屋子里藏了好几年的蛇干,再加上那个老头最后居然只和她一个人住在屋子里。” “是这样……”白莺莺若有所思。 “所以,她必须死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二十四道 周泽闭上眼,他是睡不着的,但他喜欢那种靠着玻璃窗的沙发躺下享受阳光沐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上辈子的自己总是无时无刻地在上班,在手术台边运作,很难停歇下来,这辈子,倒是能够补全回来了。 白莺莺听了周泽的解释后,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周泽其实对此早就有了预知。 也因此,老板才不会纠结于那剩下的八百万尾款,不,其实应该是因为老板知道那个女人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懒得去找那个女人讨要了,要也要不来。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跺着脚走到了吧台那边。 老道正在跟猴子一起吃着花生米,自己一颗猴子一颗,一人一猴吃得津津有味,先前周泽和白莺莺解释时,老道也在旁边听着,听完后笑笑走开了。 “老道,问你个问题,刚老板说的东西,你懂了没有?”白莺莺伸手推了推老道的肩膀。 “啥?”老道扭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白莺莺,然后道:“刚老板不是和你解释过了么。” “我没完全懂。”白莺莺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别看老道看起来很老,但他还没自己一半大,白莺莺觉得自己在一些事情上还没他看得通透。 这其实也是自然,白莺莺虽说两百岁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棺材里,只和白夫人的鬼魂说话聊天,所以本质上,她还保持着十六七岁少女的纯真。 “其实吧,这事儿很简单,就像是女娲为什么要杀妲己一样,圣人嘛,自然得光辉圣洁的,怎么能有污点呢? 所以,妲己无论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没完成任务,其实她注定是要死的,要想让商朝覆灭,不残害忠良不鱼肉百姓还能怎么办? 要知道封神榜里,哪怕纣王无道,但帮他的神仙和势力也不在少数,姜子牙打得也不是很顺畅,所以,妲己绝对是最好的队友。 但,实际上,从派出妲己开始,妲己就已经被判了死缓了。 古代多少上位者都是这般对待自己手中的刀的,当上位者需要时,这些刀去帮他们解决掉自己所不想看到的人,等任务完成后,就狡兔死走狗烹了。 把刀给折断,给天下人看, 看, 罪恶份子已经被伟大的我给处决了,我还是这般的纯洁和一尘不染。” “那这个女人?” “老板不是说在房子里发现什么阵法还有那半截蛇干么? 那就是那个女人放置的呗,老头这么有钱,为什么最后要住到祖宅那边的房子里去?房屋的设计和布置又经过谁的手? 很明显,老头是被坑到了,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就事论事来说,有人把他一步一步地拉入了陷阱。 海里的那条蛇就算没出问题,它想跑到陆地上来复仇也难,更别说它已经出了问题了,所以,有人牵线搭桥,这是肯定的,那么是谁牵线搭桥呢,只有那个女人最合适了。” “她是那条蛇的帮手?”白莺莺说完又摇摇头,“不对,老板和那条蛇有协议,不杀那个女人,那条蛇当初是答应了的。” 老道看了看那边还在“假寐”的周泽,道:“不是什么蛇啊蛇的,这事儿就很简单,海神老爷看那个老头不爽,也不知道是因为老头早些年发家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或者是打着海神的名义做了很多肮脏的举措,那老头不是做海上走私的么? 所以,那个女人就像是海神派出的妲己,甚至,贫道都觉得那个老头之所以自私到非人能理解的程度连自己一家老小都能咬牙去献祭,可能正是受到那个女人的蛊惑也说不定。 或者,再换个可能,海神老爷看那那条蛇不爽,觉得那条蛇成精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自己,所以做了一个局,给那条蛇也顺带坑一下,最后那条蛇不惜身死道消也要来陆地上报仇,海神老爷也是乐见其成。 总之,不管咋样,那个女人必须死,她死了,海神老爷就还是那个海神老爷,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伟大圣洁。” “那,那个女人真的好可怜哦。”白莺莺叹息道。 “没啥可怜不可怜的,这就是命,变不了的,你看,老板都看开了。” 周泽在这个时候站起身,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嘀咕着的老道和白莺莺,走上了楼。 推开卧室的门,周泽走到窗口边,点了一根烟,在窗台位置,有一张画轴,这是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周泽让老道去买回来的。 老道也是费了好大一把劲才算是找到了同款的海神画像,毕竟家里挂他的人家还是太少太少。 周泽伸手摊开了画卷, 对着画看了许久, 最后, 他拿出打火机,将画纸的一角点燃,然后放在窗台上的防盗窗上,看着它慢慢地燃烧成灰烬。 “你在伤感什么。” 小萝莉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进门前,不知道敲门么?”周泽有些不满地说道。 biu! 小萝莉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外,然后敲门。 “咚咚咚……” “进来。” biu! 小萝莉的身形又出现在了屋内。 “你烧的是谁的画像。”小萝莉问道。 “不需要你管。” “好,我不管,我来是因为收到了那头蠢僵尸给我的信息。” “我说的是明天。” “但他今晚就会去上海,然后晚上十点的飞机回日本。”小萝莉提醒道。 “这件事,你怎么之前没通知?” “我也是刚刚才查到他订的机票信息。”小萝莉一副我已经很快的样子。 “那他现在在哪里?” “三处藏身点之一吧,以前他都是一天一天的轮流转,但是今天,我不确定他是否会继续按照规律。 不过,我觉得,他在其中一个位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为什么?” “因为我在跟踪他时,发现那个地点的屋子里,总能感应到另外一种匪夷所思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也不值一提,但和另外两个地方有着一些特殊性。 他既然准备回日本,想来是要带一些东西回去的,比如他最成功的研究成果?” 小萝莉说完,后退了两步,对周泽道: “总之,你决定。” “喊上莺莺,你和我一起去那个地方。” “好。” 周泽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走下了楼梯,同时对着白莺莺喊了一声,白莺莺马上跟着一起过来坐进了车里,连去做什么都没问。 等到白莺莺坐进车里后,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小萝莉,小萝莉这次明显只是带着灵魂体来,并没有带着肉身。 “蠢僵尸,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小萝莉嘲讽道。 “你嫉妒我。” “谁蠢到那个地步会去嫉妒你?” “你就是嫉妒我。” “我才不会嫉妒你!” “你还是嫉妒我。” 小萝莉不说话了,她觉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争论下去实在是太愚蠢了。 周泽拿出手机,对小萝莉道:“给我地址。” 小萝莉报出了地址,周泽定位成功后,发动了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周泽本想直接挂断,但一看是许清朗的,就直接接了。 “喂,你那里怎么样?” “老头家,一共有多少口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我。” 周泽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道:“加上老头是二十四个。” ………… 而在附院的抢救室里,许清朗一个人坐在过道的长椅上,他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瓷砖。 终于,医生走了出来,警察也走了过来。 应该是因为烧了纸钱避免了很多周折和麻烦,医生和警察都没来询问许清朗关于女人死亡的事情,当然,在这件事上,许清朗本就没什么嫌疑,因为女人在自杀前就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留下了遗书自拍。 这自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着护士将担架车推了出来,上面还盖着一条白色的布单,许清朗站起身,走到了担架车前,道: “我想再看看她。”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误以为许清朗和这个服毒自杀的女人是情侣关系,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点点头。 许清朗掀开了布单,看着女人清素的脸,她还是那么的漂亮。 许清朗见识过她在床上的风情和浪漫, 但现在,人已经凉了。 谈不上伤心,也谈不上多难过,只是有一点点的失落和唏嘘。 许清朗抓起女人的手腕,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疤,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过去,一道一道地数着,这些伤疤,应该是从近俩月开始,一个一个地划上去的。 她似乎是一直在准备着,也在做着最后的倒数。 许清朗抬起头,走到楼道窗口边,推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伤心什么,也不值得为那个躺在那里的女人去可怜什么,但人就是这种感性的动物。 她做过什么,她对别人做过什么,她是什么身份等等, 但她和我上过床,就本能的会有一种好感和亲近感。 长舒一口气, 许清朗下意识地掏出烟,想到这里是医院,就又放了回去。 刚刚他数了, 女人手腕上, 有, 二十四道疤。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叫我什么!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算计,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目标,很多时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富豪老头的事儿那位海神到底在其中有多少的戏份,周泽不得而知,或许,等以后有朝一日,当周老板赚到足够的钱觉得可以去享受一下买艘游艇去海上飘一飘的氛围时,兴许可以找到一个答案。 眼下,他需要做的是,将那个从头到尾不停搞事情出镜率奇高的日本神父,给掐死,然后送到火葬场焚化了之后用他的骨灰拌咖喱鸡腿饭。 按照导航,周泽将车到了一个老小区门口,这个小区应该是某个事业单位很早以前的集资建楼,已经快要拆迁了,里面的住户也搬得差不多了,显得有些破旧和杂乱,但还有零星几户里依旧还住着人。 通城已经入夏了,但走进这里之后,你却能感到丝丝凉意,这不是什么鬼怪的影响,只是纯粹的人少地方所给人的一种特殊的心理暗示。 “三楼最左边的那个屋子,里面住着一个在通城打工的青年,租的房子。”小萝莉解释道。 周泽点点头,没做太多的犹豫,直接走了上去,虽说现在还不确定那位神父到底在不在里面,但如果自己三人只是在下面傻傻地等的话那就未免太傻了一些。 来到三楼,屋门是锁着的,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打开了门,推开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一尘不染,干净得让人有些违和。 人住的地方,真的不可能这么干净,甚至连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再贴心的保洁公司也很难做到这个程度。 墙壁, 瓷砖, 窗台, 甚至连马桶,都泛着一种光泽。 白莺莺看着里面的情况,忽然有些担心,她知道老板是有洁癖的,所以她生怕自家老板对这里的干净程度很是喜欢之后也以这种方式来要求自己和老道把书屋弄得这么干净。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以后除了陪老板睡觉就只能不停地打扫卫生了,连吃鸡的时间都没有了。 屋子里,没人,小小的套一,也藏不住人。 周泽蹲下来,指甲在瓷砖上刮了刮,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缝,里面夹着一些晶莹的物质。 是的, 这间屋子这么干净的原因就在这里,倒不是说它真的被打扫得多好,而是因为有一层类似油蜡一样的物质附着在上面,给出了一种“这里很干净”的欺骗视觉。 甚至,连床上的被褥上,都附着着这个东西。 “人不在。”小萝莉说道。 “我没瞎。”周泽回答道。 “那去换下一个地方?” 小萝莉耸了耸肩,找那个日本神父是周泽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她之前监视和跟踪了很久,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如果在收网之时没有成功的话,那自己之前的辛苦也就都白费了。 吃力不讨好,做了这么多却功亏一篑,还不如这头蠢僵尸在人家旁边只知道傻乎乎“嘤嘤嘤”所增加的好感多。 “啪。” 小萝莉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是在想什么鬼东西? “你干嘛?”白莺莺看着小萝莉问道。 “打蚊子。” 白莺莺摇摇头, 你忘了今天是灵魂体来的,打蚊子? “那人应该会很快回来。”周泽伸手指了指灶台位置。 说是灶台,其实也就是一个电磁炉放在小桌上,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以及葱姜蒜。 因为周泽注意到了,整个房间,只有这块区域没有染上那种蜡油,意味着它刚被使用过,砧板上还有切好的配菜。 可能是对方做饭时切好了配料,却记起来自己似乎没买菜。 好吧,这个解释有点傻,但目前来看,好像真的有这么傻的可能。 “去外面再等等。” 周泽把屋门关上,然后站到了楼道口那里。 小萝莉的灵魂慢慢地飘了起来,然后坐在了栏杆上,两条小腿一摇一晃,天真烂漫可爱至极。 白莺莺嘟了嘟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认准了这个小萝莉最终会走向和自己争宠的道路,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知觉吧。 所以,白莺莺也不甘示弱,双手撑着栏杆,像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但把自己后面的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一副蓬门今始为君开的架势。 周泽站了一会儿,在旁边的台阶上背对着两个较劲的女人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 其实, 有时候想想, 周老板上辈子混得并不差,但三十岁的人了,却一直是光棍儿,连恋爱都没谈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初的林医生哪怕没现在有气质没现在发育得好,但也绝对不差,且对自己有着小迷妹的崇拜,结果自己连人家名姓都没记得住,纯当是一条分配到自己手下实习的医学狗来使用。 这样子的人不注孤生, 谁注孤生?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那里争相斗艳得起劲儿,现在却有种表演给瞎子看的感觉,当下,两个女人也就安分了下来。 抽完一根烟,周泽想起了老许,反正现在也只是在等人,周泽正好抽空给老许打了个电话。 老许在感情方面还很嫩,是个雏儿,所以很多时候难免走心过多,那个女人死了,他心里应该不是很好受。 电话打通了,那边传来一声有气无力地“喂”。 “你还好吧?”周泽问道。 “还好。” “看开点。” “嗯。” “有些事情,往后看,只能算是你人生中的一次经历,一次回忆,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周泽以为许清朗在感伤着,因为自己的安慰而受到了触动,但过了一会儿,许清朗稍微提了点声音回应道: “你是过来人?” 这是反问的语气。 大家都是雏儿,我还开了苞,你还是个处,你来安慰我? “我结婚了。”周泽提醒道。 许清朗那边又沉默了,他忽然觉得周泽真是自己这辈子所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一个人。 “我还快离婚了。”周泽又道。 此时应该有《一剪梅》的bgm响起,衬托出周老板的忧郁和故事。 许清朗继续沉默,这不要脸的等级又提升了一个量级。 强行给自己加戏加故事加沧桑? 一时间,老许都不知道如何去反驳。 “总之,你看开点吧。”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他觉得再通话下去,恼羞成怒的老许会开始反击。 嗯,这种假意安慰其实是伤口撒盐的行为才是真朋友! “有人来了。” 白莺莺开口道。 因为这栋楼住户真的很少很少,所以前面也很少有人经过,现在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子提着一个塑料袋往这里走,很大可能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人。 周泽侧过身,看向了下面。 果然,那个年轻男子提着塑料袋从这个楼道开始往上走。 男子没什么异常,白净的脸蛋,精致的皮肤,给人一种弱化版许清朗的感觉。 周泽觉得自己的审美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别的男人都是在外面看女人时习惯性地拿外面的女人和自家老婆去比一比。 而自己现在是在外面看男人时,习惯性地把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小白脸拿去和许清朗对比。 男子手中的塑料袋沉甸甸的,他走上来后,先是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又看见了站在栏杆边的白莺莺。 到最后,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坐在栏杆上摇晃着双腿的小萝莉, 且特意在小萝莉的身上多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就是他。” 小萝莉开口道。 她是灵魂体来的, 能看见自己的人,绝对有问题。 白莺莺向前一步,企图抓住男子的肩膀,男子猛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塑料袋砸了过去,白莺莺伸手拍开了塑料袋,结果洒落出十几只猪蹄子滚落在了地上。 “咔嚓…………” 白莺莺的手指扣住了对方的肩膀,但对方却在此时不退反进。 只听得“嗡”一声响,白莺莺没动,她力气比对方大得多,但对方这种气势和反应让白莺莺一时没有准备。 扣住对方肩膀的手指刹那间松开了。 好滑, 不光是皮肤滑, 连他身上衣服都好滑! 男子翻身,想要跳过楼梯下去逃跑,而坐在台阶上的周泽却在此时伸手,指甲瞬间长出来,刺入到男子的小腿位置。 “啊!” 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摔落在了地上,周泽上前,手指直接扣住了对方的脖颈。 男子的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大概是周泽那一指甲的伤害其实还在继续的发酵。 小萝莉飘然起身,来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翻了翻白眼,他看着周泽,目光里带着畏惧和惊恐,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好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在喉咙里不停地发出: “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日本神父,在哪里?”周泽问道。 “啊啊……啊啊……啊啊……” “你能好好说话?不能说话的话我只能把你解决了。” “啊啊……啊啊……啊啊……” 小萝莉此时低下头,伸手放在了男子的喉咙位置,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他说什么,你翻译一下。”周泽问道。 小萝莉皱皱眉,很是不可思议, 然后看着周泽,道: “他在喊你, 爸爸?”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怪物! 有这样子的一个故事,一个技艺高超的铁匠,他先打造了一个极为坚固的牢笼,然后又打造了一个同样坚固的铁锁。 然后他走进了自己打造好的牢笼里仔细地感受着它的坚固,而挂在上面的锁,忽然落下了。 他就被关在了里面,且因为他的铺子比较偏僻,生意也不是很好,也因此,被别人发现时,笼子里的他早就已经被渴死或者饿死了。 而眼下的这位日本神父,就像是故事里所说的那位铁匠,精心打造铁笼子和铁锁,最后锁住的,居然是自己。 神父到底是和那个刚才在楼上被白莺莺扭断头结束痛苦的青年不一样,他更高级一点,承受能力更强一点。 也因此, 他还有一部分的理智存在。 那个青年喊周泽“爸爸”时,那个欢欣鼓舞,那个心花怒放,那个激动万分,当真是真情流露,催人泪下。 而这位日本神父喊“欧多桑”时,则是带着极大的扭捏、羞涩、羞愧、压抑、欲拒还迎,有点像是一些狗血电视剧里中了坏人春药的女主。 “欧多桑!” 叫完一声后,日本神父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惊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告诉他,事情的发展已经走向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一个极端。 事情走到这里,柳暗花明,至少站在周泽的角度上来看,确实是这样子的。 他继续张着双臂,面对着那一声“欧多桑”,他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哎。” 有了呼应就有了互动,有了互动,那种冲动就更加的强烈! 日本神父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欧多桑!” “哎。” “欧多桑!” “哎。” “欧多桑!欧多桑!欧多桑!!………………” 第一次是扭捏,不纯属带着些许的干涩和阵痛。 第二次就轻松多了,毕竟有了第一次打底。 到之后,一切就轻车熟路了,挣扎的人放弃了挣扎,因为已经麻木了。 周泽慢慢地蹲了下来,对着神父拍拍手,就像是在逗弄家里的柯基,召唤它跑过来给自己揉揉。 神父踉踉跄跄地向周泽走去,然后同样的在周泽面前,真的躺了下来,他的脸皮在抽搐,在颤抖,潜意识告诉他自己绝对不能这样,但是那种来自内心发自肺腑的冲动和亲近,却直接击垮了他的理智。 “乖,不挣扎了。” 周泽对他轻声道。 神父慢慢闭上了眼。 他,有点认命了。 “噗……” 然而,周泽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后续温情,锋锐的指甲直接对着神父的天灵盖位置刺了进去。 神父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但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享受的感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句话在他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白莺莺为什么现在对周泽那么恭敬,其实也是相同的理由,普通人的社会里,还能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但在其他物种的基因里,下位者服从上位者,是一种骨子里的惯性,难以改变,也难以抗争。 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看着下面一边享受一边被折磨的神父,她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 “不考虑真的收一个干儿子?反正你和九千岁的差距也不大。” “这个儿子,我要不起。”周泽这般回答。 是的,把这个日本神父收回家里,哪怕不当儿子就算当一个宠物来养,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反正自己书店里奇怪的人也不少了,再多一个神父,也不是不可以。 但周泽并没有储物癖,而且这个神父也太危险,周泽不清楚这种“父子”关系能够持续多久,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神父就能够自己“清醒”过来。 养一条狗,可以,狗至少还懂得忠诚,但养一条毒蛇,那就有些玩儿得太过火了,自己哪天可能就真的被它给咬了。 神父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黑,周泽指尖的黑气正在不停地灌输进他的身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肌体。 这种折磨,持续了大概二十多秒,神父不动了,他的身体通体都变成了乌青色。 周泽收回指甲,但同时另一只手却向前一伸,掌心死死地攥紧。 “啊!” 一道黑色的灵魂被周泽攥住,那是神父的脸,带着扭曲和挣扎以及无边的愤怒。 因为他难以想象,自己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般,以这种羞耻的方式主动地送上门把脖子递给对方等待对方的杀戮处决。 这种结局,太憋屈,也太难受,他真的很不甘心,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他还是有其他的手段的,还有其他的一些秘法的,哪怕局面真的危急,但他并不是没有死里逃脱的机会。 “莺莺。”周泽喊道。 “在,老板。” “找点汽油,给我把他尸体给烧了。” “好的,老板。” 周泽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小叠冥钞,拿打火机烧了。 这可以保证在接下来自己在小区里毁尸灭迹的时候,不会有外人过来看到,也不会有人无意地闯入。 冥钞可以拿来换钱,但也能抵消掉麻烦,类似于这种本身就没有做错事只是为了避免麻烦的用法,一直很顺利。 神父的灵魂还在周泽掌心里不停地挣扎着,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了哀求。 这种人物,哪怕是死了,他的灵魂也是和普通人有些区别的。 周泽没有搭理他,也一直留着他。 白莺莺找来了汽油,放在了地上,然后又默默地走出去了。 少顷,白莺莺又走了回来,她扛着一个烧烤架走了过来,把烧烤架安置在了边上。 周泽一愣, 小萝莉也一愣, 周泽指了指烧烤架,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白莺莺有些茫然,抬头问周泽:“老板,不是烧烤他么?” “你喜欢吃这个?”周泽指了指边上日本神父的尸体。 白莺莺摇摇头,“老板,不是你说要骨灰拌饭的么?” 说着,白莺莺还从旁边拿出一个口袋。 “我还特意买了米呢。” “…………”周泽。 小萝莉在旁边笑出了猪声。 周泽真的很想抚摸着白莺莺的头,柔声细语地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还是作罢了,因为白莺莺真的是那种可能会把自己愤怒之下的“夸张比喻”当真的人。 至少,你没理由拿这件事去怪责她。 “我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完。”周泽说道。 “啥?”白莺莺。 “我要拿他的骨灰拌饭,然后给我家莺莺当宵夜吃下去。” 白莺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精彩了起来。 “先烧了吧,然后把骨灰找个公厕丢掉。”周泽不逗弄女僵尸了。 也不能怪周泽对骨灰这件事那么的看重,因为一般人没办法经历那种自己骨灰被偷了再去找窃贼报仇的事儿。 所以,特事特办吧,你既然偷了我的骨灰,那我也报复一把你的骨灰,一报还一报。 白莺莺开始给神父的尸体浇汽油,神父的灵魂在此时急得不停的蹦跶,但周泽就是让他在旁边看着。 “老板,我点火啦。” 周泽点点头。 白莺莺将火点燃,神父的尸体开始燃烧起来,一时间,这里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神父的灵魂那里传递出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然而,烧着烧着,周泽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向前走了一步。 白莺莺也露出了惊疑的声音,因为她看见火堆里的尸体竟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老板,尸体被烧时会这样么?”白莺莺问周泽。 为什么问周泽? 因为周泽有经验啊。 其实,理论上来说,尸体被焚烧时忽然抖动一下或者忽然坐起来,也都能用科学去解释。 周泽没来得及去解释, 因为很快就不需要去做什么科学解释了。 尸体不光是坐起来了, 他喵的还站了起来。 来,笔给你, 这还怎么解释? 火焰里,尸体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带着火苗,还在继续燃烧着,衣服早就烧化了,他的皮肤也早就变得惨不忍睹。 但他还是走了出来,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哪怕整张脸早就血肉模糊坑坑洼洼,但当他走出火光之中,他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眶里, 空洞一片, 但很快,就有两道绿色的光圈浮现而出,带着特异的光泽。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家伙走出来时,周泽和他产生了一种心念相通的感觉,仿佛这个家伙就是另一个自己,没有丝毫的杂质,很是纯粹。 “额…………” 他张开嘴, 但发不出话语。 周泽掌心攥着的神父灵魂在此时非常的激动,他成功了,他的研究居然在这个时候以这般阴差阳错的方式成功了! 然而, 周泽却将他举起来, 然后, 松开了手。 神父愣了一下, 自己就这样被自由了? “额…………” 但是在下一刻, 尸体忽然动了起来,他张开嘴,里面露出了黑色的獠牙,直接对着神父的灵魂就是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疯狂地撕咬着。 神父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自己的尸体以极为残虐的方式给撕咬得魂飞魄散! 做完这些后, 尸体又抬起头,看着周泽,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然后, 尸体默默地弯腰, 单膝, 跪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把刀 “这是嘛玩意儿?” 老道看着一个身上披着黑纱的成年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寻思着老板他们不是出去复仇的么,不减员就算了,怎么回来时还多了一个人? 而且这人真的好奇怪,全身上下都被蒙着,连眼睛都不露的。 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男是女。 好神秘的样子, 黑衣人? 嗯? 不对, 身上还香香的, 有种巴西烤肉的味道。 老道把自己鼻子凑到男子身边闻了闻,真香,香喷喷的,随即扭过头看向周泽,问道: “老板,你们去吃烤肉了?” “呕…………” 一边的小萝莉实在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当老道还一脸陶醉地把鼻子凑到那东西身上闻时,真的太恶心了。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带肉身一起来,不然真的要吐出来。 “带回来帮你做家务的,以后有事情可以让他帮你做。”周泽说道。 “啥?” 老道悚然一惊, 娘希匹! 之前自己还嘲讽白莺莺那个小娘皮整天想着要和小萝莉争宠的事儿呢,结果现在自己这个地位也受到了侵犯了? 连这个每天打扫卫生看鬼脸色生活而且根本就没工资还要时不时地给鬼上供的差事都有人跟我抢? 还有没有天理了! 现在就业竞争太残酷了吧! “去帮他洗个澡,温柔一点。”周泽说道。 “洗澡?” 老道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她是女的?” “对,是女的,所以你要温柔一点,他有严重的自闭症。” 老道闻言, 嘿嘿, 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这个,合适么?” “我信得过你的为人。” 周泽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 表示我看好你哦。 然后,周泽对蒙面人说道:“跟着他走,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蒙面人走到了老道身边,很听话。 老道有些羞涩,但还是带着他去了卫生间。 周泽等人也进了书店里,白莺莺帮周泽倒了一杯咖啡,周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道: “去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一下。” “好嘞。” 白莺莺迅速过去反锁了门。 不一会儿, 卫生间里就传来了老道惊悚无比的惨叫声,然后老道开始不停地拍打着卫生间的门,一副痛不欲生的架势。 “老板,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洗干净再说。”周泽说道。 “…………”老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老道出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晚饭也没吃,一个人坐在吧台那里思考着人生。 那种视觉冲击力,也的确是太强了,强到几乎让老道内心崩溃。 小萝莉回去了,她灵魂出体太久,必须回去休眠。 晚饭时许清朗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忧郁伤感着,周泽又只能点外卖。 白莺莺按照周泽的吩咐出去买了几套衣服,要那种可以全身包裹的衣服,这种衣服比较难找,白莺莺只能买回来几套蜘蛛侠和钢铁侠的衣服,给那家伙传上去后,显得正常多了。 这样子他以后就能在书店里正常活动做点事情,也不会担心吓到别人。 饭后,周泽看着老道还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 心里,也有些愧疚, 当下, 周泽走过去,站在了老道面前。 老道一脸茫然地看着周泽, 宝宝好委屈, 好想哭。 “老板…………” “没事了,想开点。” 周泽安慰道。 “老板,下次再这样能不能让我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不是老道太天真,而是因为鬼身边的都是怪人,也不是没可能有害羞的妹子让他帮忙洗个澡聊聊人生什么的。 但当他怀着期待怀着激动的心情帮那人脱下衣服后, 露出来的是一大片被烧焦的肌肤,四处还流着脓水…… 想象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 这种巨大的落差足以让老道崩溃,甚至老道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染上和老板一样的毛病。 这是老板的报复,肯定是报复,谁叫自己整天在老板面前聊自己护失足的事情呢。 这简直就是在太监面前聊自个儿的儿子多败家不听话,嫌命长啊。 “放心吧,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嗯,谢谢老板。”老道深吸一口气,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家伙,连人都算不上了。 “是那个日本神父。”周泽回答道。 “啥?”老道吃了一惊。 “具体的过程你可以去问白莺莺,反正他现在挺安全的,全凭我操控,你以后真的可以让他帮忙打扫卫生什么的。” “好嘞。”听到这里,老道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活儿也不适合做太多,你也多注意注意保养。” “放心吧,老板,贫道身体好着呢,一次能半个钟头,让她们觉得赚我的钱真难真受罪。” “哦。” 这时候,许清朗从外面走来,他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显然,意气消沉得很呐。 周泽又在老道肩膀上拍了拍,道:“放心吧,下次再让你做什么事儿,肯定让你知道的。” “谢谢老板。” “他以后就和你住一个房间,和你睡,这个事先通知你。” “…………”老道。 周泽走到了许清朗面前,道:“怎么了,还意志消沉呐?” “还好,也不是想不开。”许清朗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又倒了一杯红酒,继续喝着。 周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估计过阵子他自己能走出来。 “老周啊,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神么?”许清朗问道。 “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我是鬼差。” 有一就能有二,有二就能有三,有三就有万物。 许清朗点点头,“所以,也是有海神的么?” “你觉得有,就应该有吧。” “那个海神,真不是个东西。” “兴许他也不是什么人,可能是个大海龟修炼成精也说不定。” 书屋门口,走进来一群学生,其中领头的一个是一个女生,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应该上高中。 “老板,我们这么多人,可以打折么?” “打什么折啊,我包了。”一个胖胖的男学生说道。 随后,这些学生围在一起入座,开始拿互相的作业本开始抄起来。 大家都抄得很认真,也很严肃,仿佛真的是在自己做一样。 “好像回到了以前。”许清朗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指着学生那边说道。 “我可没抄过,都是别人抄我。”周泽笑道。 “知道了,你是学霸,高材生。”许清朗给周泽也倒了一杯酒。 “每个人来一杯奶茶吧。”那个胖胖的男生招手喊道。 “好。” 许清朗点点头,回后厨开始做奶茶。 过了一会儿,胖胖的男生自己走了过来,问道:“奶茶好了没有?” “等做好了我会给你们端过去的。”白莺莺说道。 “算了,我等着吧,反正我也抄好了。” 胖胖的男生在边上玩着手机,然后掏出一根烟,背对着自己远处的同学点燃。 不一会儿,许清朗将奶茶都准备好,一一封杯。 胖男生把一杯奶茶拿下去,然后拿了一根吸管插入,随后又拿过几杯奶茶,走到了自己同学那边。 剩下的奶茶,则是白莺莺拿托盘端着送过去。 少顷,周泽主动起身走到了学生那边左看看右看看,这让这些正在抄作业的学生们显得很不自然,毕竟抄作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不过,周泽也看见了一个例外,那就是一个衣着稍微朴素一点但长得很清秀的女生不是在抄,她是在自己做。 然后她做好的部分再分给周围的同学继续去抄。 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一群学渣之中肯定得有一个学霸做中流砥柱。 “冰快融化了,快喝吧。”胖男生对那个学霸女生说道,同时把那杯奶茶往她面前挪了挪。 女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渴,同时道:“下次不要到这里来了,太贵了。” “不贵不贵,我零花钱多。”胖男生装逼道,“你喝一点吧,这家店的奶茶味道挺好的,做得很讲究,上次我来过,而且卖得也很贵。” 听到这句话,周泽忽然很想告诉这位胖同学,自家书店卖的奶茶饮品,全都是许清朗在后厨拿速溶冲剂泡的香飘飘,老许自从意识到要开始保养自己之后,已经越来越懒了。 女生犹豫了一下,放下笔,伸手去接奶茶。 但正好周泽走过去,手臂碰了一下,奶茶落到了地上,溅洒了一些出来。 “哦,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换一杯。” 周泽弯腰,伸手把落在地上的奶茶捡起来。 胖男生抬起头,瞪着周泽,“你在做什么,在这里晃悠个屁啊!” “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一杯奶茶么。”旁边同学劝说道。 周泽没理会这个胖同学,而是拿着奶茶走回了吧台,对许清朗道: “再冲一袋。” 许清朗点点头。 周泽走出去,站在书店门口,抽着烟。 这时候,白莺莺恰好坐在吧台后面用手机玩吃鸡,见吧台上放着周泽带回来的那杯奶茶,干脆自己拿着喝了起来,反正只是掉地上了,也没人喝过,也不脏。 她不需要进食的,但有时候需要补充一些水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 那群学生里,抄完了作业的开始依次离去。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胖同学和女学霸,胖同学殷勤道: “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回去。” 女学霸整理好了自己的书包,走出了书店。 胖同学叹了口气,站起身,先去吧台那边结账。 “一共九百。”许清朗按照人头算的,最低消费一百。 “支付宝。” “好。” 胖同学结了账,转身准备走时,看见周泽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鼻尖哼了一声,胖同学显然是对周泽很不满意。 周泽对他微笑, 然后等胖同学从周泽身边经过时, “啪!” 一声脆响, 周泽一巴掌直接抽在了胖同学的脸上。 一团人影从他身上被抽了出来,胖同学被抽得在原地打了一个圈儿,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似乎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抽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泽,道:“我怎么了?” “你走路撞门上了,快回去吧。” “好,谢谢老板。” 胖同学对周泽点头笑笑,然后走出了书店。 而在书店里, 则遗留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男人跪伏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发型,不错。”许清朗手撑着吧台说道。 是的,这个矮小男人的发型确实不错, 别人莫西干头已经够非主流的了, 他更夸张, 在自己脑袋上, 插着一把刀。 —————— 咱快掉下前十了,还有亲有月票么,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来电 午饭,周泽吃得不多,一副自己完全不需要多进补的傲娇含蓄姿态; 就着酸梅汁,少少的吃了一些。 倒是老道吃了很多,吃得很疯狂,大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气概,一桌子的菜,有大半都是落入老道的腹中。 等到下午的时候,老道就不住地把目光向书店外瞥着,应该是有些心猿意马准备出去撒播一下关爱了。 反正书屋现在的打扫清洁工作有蜘蛛侠可以完成,他的活儿也确实轻松了许多。 不过,等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泽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周泽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很是嘶哑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周泽微微侧头,把手机拿着离自己稍微远了一点。 因为电话那头的杂音真的很重,像是有一连串的小鞭炮在那里放着一样。 “喂?”周泽又问了一声。 “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救我…………” “啪!” 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旁边的许清朗抬起头看向周泽,随意地问道:“谁的电话?” “恶作剧,求救电话。” “万一是真的呢?”许清朗笑着问道。 “说是在将军山,但太远了,懒得去。” 周老板是一个怕麻烦的主儿,能坐在书店里等着生意上门,为什么还要四处东奔西跑? 周泽甚至懒得去细想这个求救电话的真实原因,也没功夫去分辨他到底是真是假,他又不是上帝,也不是飞天小女警,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老板,贫道想出去买点生活用品。” 老道这个时候走到周泽身边请假。 周泽刚准备点头应允,谁知道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周泽干脆点开了公放: “喂?”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要杀人了…………将军山…………将军山…………” 声音里的声音比上一次清晰了不少,但里面的杂音还是很多。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他们要杀人了…………就要杀人了…………孩子…………女人…………他们是刽子手…………刽子手…………” 许清朗和老道面面相觑,如果说这是恶作剧的话,也有可能,但周泽的私人号码平时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除了自己等人也没人会联系周泽,谁会无聊到给他去安排一个恶作剧? 那……如果是真的呢? 但你又该如何解释别人随即拨出的号码就一定是打到周泽这边来的?他不会自己拨打110求救么? 现在也就是,两种可能都不是很说得通。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今晚吃什么?”周老板问道。 很显然,周老板不喜欢麻烦的性格还在做着努力,尽量不往这个奇怪的求救电话上去靠拢,甭管它是真是假,自己就是不想出去,可以么? “意大利面吧。”许清朗说道。 “对了,老道,你刚说你要出去一下,你出去吧,记住早点回来。” “好嘞。” 老道兴高采烈地出去了,雄赳赳气昂昂,老夫聊发少年狂! “莺莺,帮我出去买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回来。”周泽对白莺莺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出了店,过了不久就回来了,虽说现在国内对手机卡实名制卡得很严格,但是这种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手机卡还是到处都能买到,里面很可能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证登记着的。 把卡换上去,周泽拨通了110,那边接线员很快接通了报警热线。 “你好,这里是通城警务服务台…………” “我要报警,有人说在将军山有谋杀案件,你们最好去查一查,是否真假我不知道,好了,就是这么多。” “请您等一下,您说的是将军山么?” “对。” “那方便您给出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么,我们会专门派人来和您取得联系。” 周泽再度挂断了电话,然后把那张手机卡取出来又换回了自己的卡。 换回了卡,周泽有些踌躇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许清朗问道。 “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南大街这边有一些会所,但价格和档次太高了一些,虽说老道兜里还算殷实,但他更喜欢的还是去安慰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妹儿,当然了,人家再怎么年老色衰,也差不多是自己女儿的年纪了,还是有些禽兽的。 但会所里都是自己孙女儿辈的了,那就禽兽不如了! 打车去了港闸,老道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家洗脚店。 卷帘门是关着的,但老道清楚这并不是意味着不营业。 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等了一会儿,卷帘门被拉开,一个比老道年纪小一些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和老道相视一笑。 “连襟”的情谊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连襟。 老道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对老道说道: “哥,我先去洗个澡,你等一下哈。” “要得,要得。” 老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对着电视。 女人在里面清洗身子,老道在外面已经进入心猿意马的状态。 但接下来, 电视新闻播送的消息让老道立马张大了嘴巴。 “我台最新消息,一周前发生在将军山的灭门案现在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警方已经锁定了目标嫌疑人,是一名叫‘叶青’的年轻男子。 现在公布警方的通缉令,叶青,男,25岁,曾就职于通城水厂,死者一家的朋友,案发当日和死者一家一起前往将军山度假。 案发后,叶青下落一直不明,请知情者向警方通报,警方悬赏…………” 老道看着电视机的画面,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恰巧,那个女人洗了澡走了出来,看见老道盯着电视上的新闻看,咂咂嘴,道: “上个礼拜的事儿了,一家三口,都被人杀了,头都被割下来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呢,也真是惨啊,夫妻俩都挺年轻的,那个孩子好像才五岁,是个女孩儿。” 老道猛地站起身, 凭借着自己跟上任老板一起破案的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出来前自己老板所接的电话肯定不同寻常! “妹儿,哥哥今天没带药,我先走了啊。” 说完,老道直接跑出了洗脚店。 ……………… 等老道打车回到书店时,发现周泽并不在一楼。 蜘蛛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清朗坐在吧台后面,脸上贴着黄瓜。 “老板呢?”老道问道。 许清朗伸手对着上面指了指,不说话。 老道马上跑上了楼梯,直接推开了老板卧室的门。 卧室里, 老板正躺在榻榻米上,枕着白莺莺的腿,白莺莺正在帮老板按摩着头。 老板一副我好累我日理万机我好辛苦的模样, 白莺莺则是老板你真的太累太辛苦太操劳了人家好心疼的模样。 呸, 狗男女! 老道在心里爽了一把。 然后义正言辞道: “老板,出事儿了。” 周泽微微侧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老道,道:“怎么了?” “老板,将军山,在上周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家三口都被杀了,不光凶手现在没找到,甚至连三个死者的头都没找到。” “哦。”周泽应了一声。 怪不得警方对自己的报警电话那么重视,现在就说得通了。 “老板,你那个电话,很可能是一个知情人给你的讯息。”老道提醒道。 “嗯。”周泽又应了一声。 然后,继续沉浸在白莺莺恰到好处地按摩指法之中。 “…………”老道。 他明白了,老板可能心里早就有数了,但老板可能就是怕麻烦,不想去理会,这里的麻烦,可能不光光是指去调查这件事的麻烦,还有作为一名鬼差私自管阳间事情的麻烦。 后者的麻烦可能比前者还要大,还要敏感。 这让老道有些蛋疼,皇帝不急太监急,最是憋人。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又响了,手机放在床头柜那里正在充电,周泽皱了皱眉,明显不想接电话,所以也没让白莺莺去帮自己拿电话。 老道直接跑过去,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当下按了接听键。 “救救我…………救救我们…………我在将军山…………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要杀人了…………杀人了…………” 周泽伸手掏了掏耳朵, 没听见没听见, 我聋了, 我聋了, 耳朵背气了。 但接下来, 手机里忽然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痛苦凄惨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泽睁开了眼,面露无奈和纠结。 电话那边自己挂断了, 老道咽了口唾沫,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周泽面前,把手机对着老板,道:“老板,这是遇害者一家三口女儿的照片。” 一张天真烂漫的五岁大的小女孩照片被放在周泽面前, 周泽看了一眼后就挪开了目光,老道则是继续把手机屏幕对准周泽的眼睛。 你看看, 你瞅瞅, 你忍心么? 忍心嘛? 你还是人嘛! 哦不,鬼都不忍心吧? “老板,查吧,这女孩现在连头都没找到咧。”老道怂恿道。 周泽沉默不语。 “老板,我觉得这个打电话的人就很可疑啊,他就像是在现场一样。” 周泽叹了口气,放弃挣扎了,然后默默地站起身, 对白莺莺道:“帮我找一套休闲服和运动鞋。” “好的老板。”白莺莺马上起身去找衣服。 周泽又看向老道,笑道:“就你这水平还学人去分析和破案?” “啊?”老道有些茫然。 “我是谁?”周泽问道。 “鬼差啊老板。” “那给我打的陌生电话,是什么?” “是…………” “鬼来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温泉山庄! 开车的是许清朗,不是周泽一定要和许清朗在一起,而是因为自己和老道都没有驾驶证。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和老道两个人开车出去后,半路再遇到交警,再因为无证驾驶被扣下,那乐子就大了。 上次老道已经以身试法过一次了,这一次,总得小心一点。 白莺莺和蜘蛛侠留在了书店里看店,周泽没让他们跟过来。 将军山位于通城郊区,和临近的扬州接壤,开车过去还是挺远的,从书店出发,一路上没什么耽搁,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长三角平原是没什么山的,就算是有,也只是小山,放在四川和放在东北那几个多山的区域,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就像是南方人没见过雪见到雪很激动一样,你让平原地区的人第一次开车进山路,也会激动得很。 将军山也是近些年才得到了开发,上头开了几家比较大型和上档次的温泉山庄,算是吸引了一些客流,附近一些村民也办起了小民宿,但还没到形成规模的时候。 许清朗直接把车开入了一家叫“温雅温泉度假山庄”的店里,他在这里订了房间,其实,被害的一家三口当时也是住在这里,不过他们并不是死在里头,而是死在下山的山路上。 但哪怕是这样,这件事对这家酒店生意的影响也是极为恐怖的。 最明显的就是许清朗原本订的是一千五一天的带院子室内温泉池子的小别墅,前台居然直接热情地免费给他升级成了带小四合院日租金五千的房间。 而且无论是前台还是迎宾,服务态度简直好得跟见到亲爹妈一样,热情得不能再热情。 后来,周泽才知道,现在整个酒店,似乎只有自己这一波的客人。 先进了房间,许清朗让服务生给温泉池子放水,他打算先去泡一泡,之前周泽喊他出来时已经说好了的,他只负责开车,其余的事情不管,毕竟周泽喊他的时候他还在做美容。 老道倒是殷勤,不停地在网上查着案件资料,周泽则是坐在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手机。 让周老板去跟警察一样四处找线索,找蛛丝马迹,这不现实,而且这些事情警察比自己更精通,毕竟术业有专攻嘛,周老板只需要负责接电话就可以了。 其实,周泽真的不是很愿意多事儿,也不愿意沾惹这些麻烦,但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女孩儿的惨叫声,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再加上,既然这次很大可能是“鬼来电”,既然是有鬼参合的事儿,自己出手去管的话,也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只是,之前连打好几次的电话,等周泽到了将军山之后,却反而没了动静,安静得不得了。 许清朗已经进池子开始泡澡了,他还给自己加了玫瑰精油这些东西,躺在里面不时地撩拨着水花,还把自己的大腿伸展出来轻轻地抚摸,这姿态,真的很像早些年的香港三j片里的唯美画面。 辣眼睛, 真的太辣眼睛了, 如果不知道他是男的还好,你还能欣赏欣赏, 但你知道他是男的,就觉得很恶心。 “老板,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老道主动道。 周泽很想拒绝,但是继续留在宾馆里看着院子里的许娘娘作妖似乎是更痛苦的一件事,当下也就点点头,跟着许清朗说了一声后,和老道一起出了酒店。 屋子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许清朗觉得更加的惬意,一般来说,温泉池子的水有没有料,就看你在水里泡一会儿看看手上脚上有没有起白皮,如果起白皮了就意味着这水跟大澡堂里没啥区别。 老许一个人泡得美滋滋,双臂撑开,姿态舒展,旁边放着酒店送的便宜红酒,至少,那股子的意境儿许清朗是泡出来了。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许清朗有些不甘愿地从池子里走出来,披上了浴袍,打开门后,许清朗看见一个服务生端着三杯牛奶和一些零食过来。 “先生,这是酒店送您的。” “好,谢谢。” 接过了东西,许清朗关上门,把东西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又脱去了浴袍,重新走入了池子里。 泡着泡着,当自己快要睡着时,许清朗忽然听到了“喀嚓喀嚓”的声音,像是有老鼠在咬东西一样。 许清朗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了,可能温泉泡久了,整个人也有些飘飘然了,但这个声音却还在一直继续着。 回过头,看向屋子客厅那边,许清朗并没有看见人或者老鼠。 “咕嘟…………咕嘟…………” 声音还在继续, 就在客厅里。 抿了抿嘴唇,许清朗再度从池子里走出来,重新披上了浴袍。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住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害怕的,但眼下毕竟周泽不在,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事儿,还是有一点点麻烦的。 当家的不在,就没了主心骨啊。 客厅里检查了一遍,让许清朗有些疑惑的是,当自己走入客厅时,之前响起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许清朗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目光看向了面前的茶几,茶几上有服务生刚送来的零食和牛奶。 但是零食那边却缺了一大块。 被老鼠偷了? 许清朗默默地拿起手机,他觉得事情有点诡异,虽然那一家子不是死在这家酒店里的,这家酒店还在正常营业,但又怎么能证明这家酒店就一定干净? 只是,万一真的是老鼠或者其他小动物偷吃的东西,自己这样给周泽打电话让他回来,到时候会不会被笑话? 许清朗有些犹豫,他在沙发后面寻找,在茶几下面寻找,他希望看见一只老鼠或者松鼠之类的东西在这里躲着,这样子他就放心了。 只是,找来找去,还是没找到小动物的踪迹。 许清朗又走到了外面院子里,没下池子,就站在池子旁边,等着。 “咔嚓咔嚓…………” 咀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许清朗目光在客厅里逡巡着,终于,他确定了声音来源位置! 当下, 许清朗直接冲了过去,掀开了那里的茶座,还是一无所获,声音也直接消失,但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冰箱。 在冰箱里? 许清朗伸手,慢慢地攥住了冰箱把手,然后直接把冰箱打开。 冰箱里放着可乐和啤酒,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长舒一口气,许清朗觉得自己还真怕看见什么东西在里头,那个画面,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掐着手印,然后取出了一枚护心镜,直接放在了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然后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温泉也不去了, 其他地方也不去了, 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着呆。 “滴答…………滴答…………” 客厅挂钟不停地作响,但先前不断袭扰人的咀嚼声音就似乎真的因为许清朗坐在这里,而没有再出现过。 坐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许清朗再次拿起手机,这次他准备给周泽打电话了,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毕竟到了晚饭的点了。 许清朗是不会说自己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给吓得连温泉都没泡舒坦的。 但不知道怎么的,手机显示没有信号,电话怎么打就是打不出去。 许清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还没能察觉到诡异的氛围就真的是白混了。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再度响起。 许清朗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走向了大门那边,打开门。 换了一个女性侍者,对方手里拿着一件未开封的浴袍,递了过来。 “这是你要的新浴袍。” “什么?” 许清朗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要过新浴袍? “是这个房间啊,说你们需要额外一件浴袍。”女服务员又看了一眼门牌号,确认了一下,道:“没错,那我先走了,祝您度假愉快。” 女服务员走前关了门, 许清朗抱着这件没开封的新浴袍走了回来。 “哗啦啦…………” 池子里的热水,又在放了起来,无缘无故地自己放了起来。 而后,之前被自己关上的冰箱门居然又被打开了。 茶几上送来的零食,又少了一些。 拿起手机,该死,手机信号还是一格都没有。 慢慢地,许清朗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这不是他疑神疑鬼,他没脆弱到那种地步,这的确是一些诡异且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他身边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许清朗想要洗把脸,他走到了卫生间,把浴袍放在一边,然后弯下腰洗脸,等到他准备拿洗面奶时,却忽然发现自己刚刚放在洗脸池旁边的那件新浴袍不见了。 许清朗抬起头,对着镜子, 却发现在镜子里, 自己的身边, 站着三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朋友。 他们三个人,都穿着浴袍,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色苍白, 就这样比比直直地站在他许清朗的身边。 许清朗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镜子里那一家三口也一起跟着许清朗的动作歪头,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闷响, 一家三口, 三颗头颅, 一起滚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事了! 此情此景,如果是一般人,要么被直接吓晕过去,要么就开始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不过好在许清朗自己也算是一个玄学人士,虽然只懂得一点点的皮毛,但还不至于被这种所谓的“脏东西”给吓得鸡飞狗跳。 他只是有些无奈,人家不过是老老实实地在泡温泉,结果出门想找你们的周老板反而没碰到你们,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你们反而找上门了。 许清朗默默地稳定住自己的心神,他清楚,一般的鬼魂,他们只能寻找你内心的漏洞来对你发难,只要你能不慌张,就能极大的克制住鬼魂对自己的影响。 只是,让许清朗有些诧异的是,这一家子似乎也没想着为难他,他们开始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摸索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一开始没想明白,但很快许清朗就想通了,他们是在找——头! 是的,一开始他们是有头的,但是现在头没了,他们在找头。 新闻案情报道上也说了,警方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但他们一家三口的人头,至今还没找到。 古人讲究个全须全尾入土为安,就算是古代的太监们在死去之后也会让裁缝把自己的宝贝给缝合回去一起下葬,就别说是人头了。 趁着他们在地上摸索的时候,许清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卫生间,又回到了客厅里。 点了一根烟,之前的紧张感反而没了,或许,未知才是最恐怖的吧,之前那些异动所带来的紧张感更多的其实还是来自于未知,现在知道是谁在搞鬼之后,心里反而踏实了不少。 又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还是没信号,没办法直接联系周泽,许清朗叹了口气,干脆蜷缩着腿,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里正是少儿频道,正在播放着动画《熊出没》。 许清朗侧着身子看着,他倒是没直接跑出这个屋子落荒而逃,他清楚周泽找的就是他们,再加上,目前来看,这一家子毕竟是受害者,他们更大的执念是在找自己的头,也不会有太强的攻击性和怨念。 《熊出没》放完了,接下来开始放《名侦探柯南》。 许清朗皱了皱眉,换了个频道,这个时候看柯南,总感觉怪怪的。 但更巧的是,换了一个地方台后,居然在播报关于这次将军山灭门事件以及警方对嫌疑人的追查和死者头颅的追找。 这就更渗得慌了, 死者一家三口的鬼魂就在这个屋子里呢,还有比这个更实况的直播? 许清朗下意识地又想换台, 但他忽然发现那一家三口居然爬到了电视机前停住了,像是也在看新闻一样。 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切台了。 ………… 等到周泽和老道回来的时候,许清朗已经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哟,这姿态够妖娆的啊。” 老道走上前,想拍一下许清朗的大腿把他喊醒,但想想还是算了,他怕自己把自己玩儿弯了,老道很注重自己的名节,已经保持了七十年的“知难而上”,可不想最后拐入歧途。 “喂,醒醒了。”周泽喊道。 但喊了没反应,周泽有些意外,睡得这么沉? 当下,周泽靠近了许清朗两步,发现许清朗的眉心位置,有一团淡淡的黑雾笼罩着,这是被祟上了? 伸出指甲,周泽用自己食指指甲在许清朗眉心点了一下,许清朗眉心处被刺破,流出了几滴黑色的鲜血,然后他慢慢地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 “这屋子有问题么?”周泽环视四周说道。 许清朗刚刚明显是被邪煞之气入体了,但许清朗毕竟不是普通人,这也足以说明在刚才,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大凶之物停留过。 “我看见了那一家子,就在这个屋子里。” 许清朗开口道。 “啥?”老道吓了一跳,赶忙跑到老板身边,做出了护驾的准备。 之前说要来查案给这一家三口报仇的是老道,这会儿被吓到的也是他,他就是属于叶公好龙的那一类。 “那一家三口,在这里?”周泽有些莫名其妙,“不应该啊,我之前问过前台了,那一家三口住的是另外一套房子,不是我们这一套,而且那一套房子现在也暂停对外出租了,说是准备过阵子等风声过来请和尚道士来做个道场。” “货真价实,一家三口,在这屋子里爬来爬去,找头呢。”许清朗肯定道,“我刚刚是睡着了?” “嗯。”老道应和道。 “那应该是我和他们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体被煞气侵入了。”许清朗摇了摇脑袋,显然,他现在还是有些不清醒。 中医方面,有一种说法,就是邪气入体导致感冒发热,许清朗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有种重感冒的架势。 “不过那一家三口没对我怎么样,他们是在找自己的头,凶手找到不找到再说,如果没有头的话,他们也下不了地狱。”许清朗猜测道。 “但问题是之前我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和现在我第二进这个屋子,我都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周泽有些疑惑地说道,“如果那一家三口的亡魂真的在这里逗留着,我不可能看不见,至少,我不可能连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 作为一个鬼差,如果连一个屋子里有鬼没鬼都分辨不出来,那真的可以退休了。 “但我确定是看见了他们。”许清朗肯定道,随即,他想了想,自嘲道:“或许,我是有一些可能连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天赋吧。” “这是不可能滴。” 老道撇撇嘴,懒得看许清朗臭美,直接道:“老板,额觉得,老许能看见我们看不见,其实原因很简单。 肯定有什么事情,老许做了我们没做,所以触发条件不同,自然看见的东西也不同。” “那么,他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了我们没做?”周泽问道。 “护肤啊,bb霜啊,面膜啊…………”老道掐着手指数着。 实在是许清朗的化妆品比白莺莺都多多了,当然,女僵尸那是一个例外,她反正青春永驻,永远十六岁,也不需要化妆美白什么的。 说着说着, 老道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指着屋外院子里的温泉池子道: “泡温泉,只有他一个人泡了,我们都没泡!” ……………… 老道最先脱去了衣服下了池子,池子的水还温着,老道又放了一些热水,躺在里面, 美滴很美滴很。 只是,等许清朗过来泡的时候,老道有些嫉妒了。 是的,如果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话,他不会嫉妒,但对方是一个男人。 那吹弹可破的皮肤,那娇嫩且修长的双腿,那在水雾之下有些朦朦胧的容颜,老道下意识地用浴巾遮住了某个位置。 然后低下头,默念他仅会的一点点道家心经。 完喽, 完喽, 这下子额一世英名要毁喽。 看看许娘娘的皮肤和身段,再看看自己干瘦的身材,凸出的肋骨条儿,老榆树皮一样的肌肤,老道又默默地感叹了一声岁月催人老啊。 要想当初,自己刚刚出家时,那些香客姑娘们,谁不称赞一声俏道士? 岁月是把杀猪刀,杀猪刀啊杀猪刀。 老许也有些尴尬,他不是很习惯和人一起泡澡,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类似于大学的男生澡堂子里,也总不乏一些害羞到必须穿着内内才能进去洗澡的男生。 等到周泽从里面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一起看向了那边。 老道心想,就老板那个废柴样子,估计身上一堆赘肉吧,哪怕老板不胖,但平时吃的又少,锻炼又少,脱去衣服后,身段儿估计还没自己好呢。 但等到周泽走过来时,老道和许清朗都吃了一惊。 只见周泽身上好几处还没还没愈合的伤疤清晰可见,给他增添了一种战争片男主角的味道,同时肌肉部分菱角分明,他不是属于那种健身肌肉男,但是脱去衣服后显露出的精悍和精致,也着实亮瞎了此时温泉池子里二人的钛合金狗眼。 “不公平啊。” 老道有些无语,成天晒晒太阳看看报纸然后就躺在女仆腿上哼哼唧唧的男人,身材怎么这么好? 其实,周泽是知道原因的,自己每次开无双之后,身体素质都会提一截,也的确不需要自己去怎么锻炼了。 三人都坐进了池子里, 老道开始给里面倒玫瑰精油,撒花瓣,然后拿个浴巾给自己搓澡。 温泉池子里的热气也慢慢地升腾起来, 连视线都慢慢地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你精油倒得太多了。”许清朗不满道。 “反正是免费的,不倒白不倒嘛。”老道不屑道。 紧接着,搓澡的老道忽然发现有一只腿正在自己小腿位置上轻轻地蹭着,那条腿很滑嫩。 许美人的腿? 肯定是了,老板腿上肌肉好多,不是这个触感。 嘿嘿, 唉, 嘿嘿, 唉, 老道心里万分纠结,他真的不想变弯,但在这个时候,却又免不了心猿意马起来。 那条腿又开始继续往里面深入, 哦, 哦, 哦哦哦, 老道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的音调都变了。 就在这时,老道心下一凛,对自己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弯,不能弯!” “老许,你什么意思,还能不能好好洗澡!”老道对着许清朗喊道。 “你有病吧。”许清朗慵懒地回答道。 “那你撩拨我做什么,有本事你撩拨老板去啊,老道我不好这一口!” “…………”周泽。 “谁撩拨你了。” “嘿,还不承认!” 老道伸手放入水池里,抓住了那条腿,使劲往上一拉,然后自己整个人也站起来。 我让你不承认, 让你不承认! “哈哈,被我抓住了吧!” 老道站起身,却发现老板和许清朗有些发愣地看着他,而这次他看清楚了,许清朗坐在池子另一头,和自己中间还隔着老板呢,他的腿不可能有那么长。 老道咽了口唾沫, 侧过头, 看见那一截被自己抓在手中的, 大腿………… 第一百七十五章 餐厅 一截大腿,就这样被老道抓在手里,老道看过去时,吓得甚至忘记了把它给丢掉。 而就在这时,周泽和许清朗一起离开了水池,二人迅速地在客厅里换了衣服。 等到他们离开后,老道才醒悟过来,赶忙把大腿给丢掉,逃也似的跑出了温泉池子,他本想穿衣服,但看老板和许清朗直接打开房间门准备出去了,干脆直接拿了一件浴袍裹在了身上,跟着一起出了宾馆。 老道毕竟不是许清朗,他可没胆量一个人待在鬼屋里头。 这座度假山庄的格局很大,类似一个别墅区,里面的绿化带做得也很好,一般来说到前台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会有迎宾专门负责开电动车观光车带着住客进入自己所选的别墅,如果要去用餐或者出去的话也可以打前台电话预约接送。 “这天,是要下雨了?”老道抬起头,看着天空,天上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快要下雷阵雨的样子。 周泽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着,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一脸凝重。 他们经历过三乡村的事儿,对于这种格局,不是很陌生,而老道因为他确实生命力强悍的原因,上次三乡村没进得去,现在还没彻底反应过味儿来。 大概走了五分钟,前面就到迎宾大楼了,大楼一楼左边区域是餐厅,里面供应着早中晚三餐。 当周泽三人走进大楼时,发现有不少和老道一样穿着浴袍的人从外面走进来,直接走进餐厅用餐。 “哟,看来有钱人都是这样享受的嘛,裹个浴袍出来吃饭才叫有味道嘛。” 老道一开始还有点害羞,现在看大家都这样,也就放松下来了。 周泽先走向了迎宾台那边,发现那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除了餐厅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落落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周泽只能选择进入了餐厅。 “先生你好,请出示一下你们的房卡。”这里倒是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 许清朗把房卡递过去,对方刷了一下,验证了一下房型以及可用餐人数,点点头。 “祝您用餐愉快。” 随后,三人走入了里面。 里头人不少,是自助餐的形式,周泽和许清朗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老板,要不我去拿点东西来咱们先垫垫饥?”老道建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然后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人。 老道寻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是一个小美女坐在那里吃着东西,长得还不赖。 小美女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小美女的眼珠子居然掉了下去,直接砸入了牛奶杯子里。 老道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然后,小美女伸手在牛奶杯里搅拌,终于把眼珠子给拿出来了,又塞回到自己的眼眶里。 老道又连续咽了两口唾沫。 “还吃么?”周泽问道。 老道马上摇头,乖乖地在周泽旁边坐了下来。 感动啊, 真的是满满的感动啊, 老板第一次没故意坑我,还特意告诉我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或许是平时被“调戏”习惯了,老道这个时候反而更加地感激起了周泽,实在是以往这种亏吃得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包括上次吃馒头的事儿,让他差点把半条老命给拉没了,不过那次的事儿好像也不能怪老板。 “这里有大鬼么?”许清朗低声地问道。 周泽摇摇头,他不清楚,上次三乡村的事儿,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现在那枚青铜戒指还在自己身上呢,一般在书店里时,他都是给白莺莺放在卧室里保管,出去时肯定随身携带着,就怕万一什么时候用得着,纯粹碰个运气。 至于那个阴阳冊,周泽不可能带在身边的,万一再碰见个小朋友什么的它震了几下,自己是去救还是不救? “先看着吧。” 周泽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摸了摸,一层的湿汗。 “这里的空气湿度,很夸张。”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点头,“我也这么感觉,像是还泡在温泉里一样。” 老道在旁边只有听着份儿,目光则是四处地看着,他看见对面桌上的男青年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当大蒜了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他看见那边做饭的师傅在下米线时是把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搅拌的,出锅时也是直接用手去捞,哪怕他的手臂被煮得通红也无所畏惧。 天哪噜, 老道看着看着就不敢再看了,低下头, 默默地作沉思状。 他倒是没怎么慌张害怕,反正老板在旁边,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可以去顶。 其实,自古以来,凡是那种鬼魂多的地方,往往意味着两种情况可能。 一是那里有大鬼存在,类似于鬼王吧,麾下自然而然地会聚集一些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比如昔日的白夫人以及《倩女幽魂》里的黑山老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特殊的法器影响,比如上次的三乡村就是因为那枚青铜戒指的影响才存在的。 如果仅仅是法器影响的话,那问题还小一些,毕竟法器没有好恶,也没有什么智慧,但如果这个将军山是哪个鬼王的法场的话,问题就大了。 周泽倒不是怕惹怒那个鬼王,而是不想添加太多的麻烦。 他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那则“鬼来电”,他只想做完自己原本预定的计划,当然了,如果能把这里所有的鬼都收走,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刚转正的周老板业绩现在很是可怜。 “那一家三口来了。”周泽说道。 入口处,那一家三口走了过来,就在周泽等人隔壁旁边桌子上坐下,女儿坐在座位上,爸爸和妈妈去取食物。 然后, 爸爸妈妈取来了很多食物, 一家三口就坐在椅子上,比比直直地,对着餐桌上的食物,一动不动。 他们没有头,自然就没办法进食。 “是他们么?”周泽看向许清朗。 “没错,就是他们。”许清朗点头确认道。 周泽会意,起身,主动走了过去,在父亲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能说话么?”周泽问道。 一家三口沉默不语。 “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可以告诉我,谁杀了你们,你们是想找自己的头是吧,我可以帮你们。” 周泽解释道。 一家三口还是继续沉默。 周泽伸手指了指那个小女孩, “她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谋杀了,你们做父母的,难道不愤怒么?” 这时候, 妻子的手臂举了起来,手指放在了面前的汤汁之中,蘸着汤水,在桌子上开始写字。 周泽仔细地看着, 然后脸色就变了。 不是因为女人写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 而是因为女人似乎不知道她手指上还夹着一根青菜,她写了一个字,青菜叶子在上面也在扫来扫去, 周泽完全看不懂这写的是嘛! 但女人还在认真地写着,她是想给自己女儿报仇的,但她写得越是认真,周泽就越是蛋疼,看不懂啊。 “字糊掉了,上面菜叶子拿开。”周泽提醒道。 就在这时, 前面的服务台那边有几个服务员喊道:“餐点结束!” “哗啦啦………………” 正在就餐的所有人一起起立,就是连周泽和老道他们也从众地站了起来,然后包括厨师服务员等所有餐厅里的人,都开始排队向外走去,一切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这一家三口也是一样,起身,走向了出口位置。 周泽伸手去抓丈夫的手腕,但丈夫直接从自己面前穿透了过去,周泽长出了指甲,却依旧没办法把他们给抓过来。 这下子周泽怒了,十指指甲全部长出,黑雾当即扩散开。 这是准备搞事情, 不陪你们玩哑剧了。 只是,之前对灵魂体无往不利的指甲在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用途,四周的人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周泽微微皱眉, 他们, 不是鬼? 不是鬼,不是灵魂,那又是什么东西? 很快,餐厅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周泽老道和许清朗三个人。 “老板,刚刚怎么了?”老道上前问道,他刚刚见老板摆出了poss以为要掀桌子了,但谁成想到,雷声大雨点小? “这帮家伙不是亡魂。”周泽很笃定地说道。 “不是亡魂是什么?”老道懵比了。 “可能是类似的一种磁场吧,将军山里面可能有一些矿藏,导致这里的磁场发生了变化,就像是闪电会记录一些很久以前的影像一样。”许清朗猜测道,“每个地方都有鬼魂存在的,但这里这么多,明显是不可能的,而这次的超自然现象是把这么多年所有鬼魂行动的痕迹都记录了下来,所以才会给我们这里鬼很多的错觉?”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周泽接了电话,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 “救我…………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 “我们也在将军山,你他娘的到底在哪里!”老道直接对着手机吼道。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来了…………啊…………” 电话里传来了惨叫声。 然后就是一阵杂音, 又是一头雾水的鬼来电,没有丝毫价值的讯息。 只是,当周泽准备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阿弥陀佛!” “是秃驴!”老道兴奋道,“秃驴,有秃驴在这里搞事情!贫道终于发现了真相!” 周泽皱了皱眉,和许清朗对视了一眼,周泽问道:“刚刚那个声音,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许清朗也点了点头,“是有点耳熟。” 接下来, 电话里又传来了第二句话: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幕后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当这句话从手机里放出来时, 周泽和许清朗一起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老道。 老道脸上的神色很丰富多彩,有震惊,有惊恐,有彷徨,也有无措。 是的, 周泽和许清朗之前就说过,这声音,有点耳熟。 现在证明了,这其实就是老道的声音。 不过是因为从手机里传递出的人声难免有点失真变化,而且之前周泽和许清朗也不会想到老道的声音会出现在里面,所以被抓了个灯下黑。 但那句“阿弥陀佛”后面再加个“贫道”却是老道的常用习惯语,尤其是之后的“嘿嘿嘿”,更是把老道的“贱样”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道是个道士,他的本名可能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忘记,他叫陆放翁,古代陆游也号“放翁”,被成为陆放翁,但虽然有着和古代大诗人一样的名字,但老道的行事风格却没谱得多了。 捞偏门,走江湖,几十年风风雨雨大半生,几乎什么事儿都做过,他一直自以为自己是道士,却没有丝毫当道士的本分,除了一直藏在裤裆里取之不尽的祖传符纸还能有点效果以外,在他身上,几乎再也找不到第二处算是道士的特征。 就连平时口头语“无量天尊”,他也经常讲成“阿弥陀佛”。 看老板跟许清朗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老道讪讪一笑,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 “你们总不能认为贫道我是幕后黑手吧?” 好吧, 一般来说, 悬疑剧开头最没存在感最没可能的人物,往往到最后走上前台撕开面纱给所有人一个惊喜,他居然是凶手,而那些一开始就跳得很欢一开始就被怀疑的人,往往是无辜的。 但到了老道这里, 他是幕后黑手? 他站在背后统筹着这一切? 许清朗和周泽一起微微摇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嗯,对。” 二人转过身,向餐厅外走去。 老道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生怕老板他们误会了什么,但见老板和老许居然直接放弃了对自己的怀疑,老道忽然又觉得有些失落。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好像不是那么的令人觉得开心呢。 “老板,要不你们再思量一下下…………” 周泽和许清朗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做做样子也好啊…………” 老道有些无奈,只能跟着一起往外走。 从餐厅出去,再到一直回到租住的别墅,一路上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行人,三人回到温泉池子旁边。 周泽先走进了温泉,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再抬起头时,伸手摸开了脸上的水珠,天空上的乌云和之前那黑压压的氛围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来没错,这入口,其实就是这个温泉。 老道和许清朗也回来了,大家伙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显然,之前所在的空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一个地方,而是依托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个超自然“环境”。 比如之前躺在温泉里时,周泽等人是没穿衣服的,是等老道从池子里摸出一条大腿后才跑出了池子穿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而现在,衣服还在三人身上,老道身上还裹着浴袍。 温泉池子,有点像是催眠的摆钟,让你可以看见更多的一些东西,但实际上你可能只是看见了“幻觉”,你本人还是在现实里行走活动着的。 有时候,周泽也不禁怀疑一下,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疯子,喜欢说一些风言风语,被周围人当作“脑子有病、精神不正常”的典型,那是否也就意味着,其实是人家真的能够看见一个依托在现实却又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世界”呢? 当然了,这就像是世界各国每年那么多起自然死亡和意外死亡的报备中,实际上隐藏着很多凶杀案根本就没被发现和追究一样,其中具体的情况,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许清朗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换上了浴袍,然后走到周泽面前,示意周泽把他身上的湿衣服也脱了,随后将二人的衣服一起用衣架挂在外面晾干。 周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手机。 老道坐在旁边用电水壶刚烧出的开水泡茶,主动递给了周泽一杯。 周泽接过茶杯,晃了晃,道:“老许,有看过一部叫《闪灵》的电影么?” “那部恐怖片?”许清朗问道。 “嗯,我觉得我们现在所遇到的情况,和闪灵里有些相似,真真假假分不清楚的现实和虚幻,再加上以前死在这里和死在附近的住客都在这里一起进餐的画面,很像是《闪灵》里的那幅照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许清朗喝了一口茶,“胃口这么大?” 周泽摇摇头,“这个地方的秘密我暂时不想去管,反正它就在这里,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算了,还是先把杀那一家三口的凶手给找到再说其他的吧,关键那个鬼来电,得弄清楚,不然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说到鬼来电,周泽又看向了老道,老道的声音,又是怎么会出现在电话里的? 难不成电话里的那位会口技?懂得模仿老道的声音和说话方式? “叮咚…………叮咚…………” 有人在外面按着门铃。 老道起身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服务生,他有些关切地问道:“您好,我是想来问一下你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帮助?”老道有些莫名其妙。 “是这样子的,之前我看见您三人在餐厅转悠说话,我喊过你们,但你们没有回应,所以特意过来咨询一下,如果诸位饿了想用餐的话,我们可以提前一点开始,毕竟现在入主的客人也不多。” “不用了谢谢。”老道拒绝道。 “那行,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服务生微笑着点头。 老道关上了门,然后对着里面的周泽等人喊道:“老板,酒店服务生来看看我们是不是集体梦游了,哈哈。” “下次还是不要一起进去了,至少得留一个或者两个人在旁边看着。”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了点头,“我现在气色好差,先去洗个脸,护肤一下,等到了晚上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好,先休息休息。”周泽同意到。 随即,周泽起身从客厅走到了温泉池子旁边,伸手指了指温泉池子,“老道,你一开始是在这里捡到一条人腿的,是么?” “对啊,一条女人的腿吧,如果是男人的话,估计就得…………”老道说着,用目光悄悄地瞥了一下屋子里。 要知道他一开始是真的认错了,以为是老许在撩拨他。 “把水池里的水放干。”周泽说道。 老道点点头,这个时候温泉池子已经冷却了下来,水虽然还是温的,但已经没有雾气了,老道赤着脚下去把活塞给拔出,水开始慢慢地放了下去。 “人腿,应该是真的。” 周泽点了一根烟,默默地道: “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大,那一家三口好像只是一个引子,那一家三口是头被割掉了,结果这个温泉池子里曾有过一条腿。” 吐出一口烟圈, “再一家三口的案子发生之后,这家温泉酒店之所以还能继续营业下去,也是因为那一家三口是死在退房下山的途中,并不是在酒店里发生的意外。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个样子,老许之前就说过,那一家三口是在酒店房间里摸索自己丢失的人头,现在这里似乎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人在这里分尸留下过一条腿,虽然腿现在看不见了,但既然能被我们在那种状态下看见,意味着它曾出现过。” “老板,你是怀疑凶手是这家酒店的内部人员?” “不光是这样。”周泽抖了抖烟灰,“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一家温泉度假酒店,还是一家屠宰场了。” 说着,周泽尝试着让自己左手指甲长了出来,掌心当即凝聚出一团黑雾,随后,周泽将自己的指甲倒插在了温泉池子边。 这是周泽以前来找附近亡魂的方法,现在也不过是随便试试,反正现在也没其他的头绪了。 谁知道不试还好, 一试就发现这里居然还真的有黑色的脚印, 这一串脚印从温泉池子那边,一直延伸到了客厅里。 还真有? 周泽抬起头,顺着这串脚印走过去。 脚印在客厅拐了个弯,径直进了卫生间。 而此时,许清朗正在卫生间里用洗面奶洗脸,此时正在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上护肤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细细的摸匀着。 而脚印, 在延伸到了卫生间洗漱台位置后,又开始向上发展,应该是那个东西爬上了洗漱台。 爬上洗漱台之后, 又去哪里了? 周泽伸手,在许清朗的肩膀上拍了拍。 “干嘛?”许清朗一边继续对着镜子拍着脸一边问道。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镜面, 许清朗停下了手中拍打的动作, 而镜子里的自己, 却还在继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拍打着脸,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啪啪啪…………”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后一凉 “阿弥陀佛,贫道总算是找到你了,嘿嘿嘿!” 说完这句话后,老道就开始用手在屏幕上用力地搓着,这玩意儿之前被周老板弄伤了,现在哪怕是钻进镜子里,也没以前那么利索,老板之前就能打碎镜子把这玩意儿给逼出来,老道觉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搓着搓着,老道忽然愣住了,他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忽然觉得后背一凉,然后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会吧…… 这应该只是巧合, 是的,正是因为自己听了手机里之前的话,所以在自己脑子里有了印象,刚刚才会脱口而出的。 是的, 肯定是这样。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老道不敢去想,真的不敢去想。 搓着搓着,一层像是很久不洗澡人身上的污垢黑泥一样的玩意儿就被搓了起来,老道用两个手指夹住,然后使劲往外拽。 “我找到啦!” 同时,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的老道这才想起来要喊人。 许清朗马上跑了过来,看着老道正在从手机里抓东西,当即醒悟了过来,马上在旁边看着,生怕这玩意儿待会儿又跑掉。 周泽也终于将自己的指甲从地下抽了出来,长舒一口气,以前看一些仙侠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人们动辄抬手间灰飞烟灭,直打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斗宗强者当真是恐怖如斯…… 等轮到自己时,才觉得幻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很大很大,自己才这一会儿,就已经累得有点腰酸了。 老道把那个东西揪了出来,死死地用双手压住,其实,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甚至双手之间根本就是严丝合缝,好像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一样。 但确实有一种感觉在刺激着你,那种湿湿滑滑带着点冰凉的感觉,不停地告诉着你,其实你掌心里是有东西的。 “老板,给你!” 见周泽走来,老道马上起身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周泽。 周泽伸手接住,就是一层黑色的球,不,现在像是一条黑色的抹布,但为了保险起见,周泽直接用指甲在其中间刺穿了过去,像是烤肉串穿刺一样,实在是这东西太能跑也太能藏了。 任何灵魂类的玩儿似乎都受到来自周泽指甲的克制,这家伙被周泽用指甲戳穿之后,不停地地“旋转”“跳跃”, 显得很是痛苦。 “你是什么………………” 周泽第一句话还没问完, 只听得一声气球炸裂的声音, 指尖上插着的那个黑色的东西居然直接炸裂开来,化作了袅袅青烟。 “…………”老道。 “…………”许清朗。 老道心里有一万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强烈的求生**还是让他把心里的话给咽了下去,从心之道,老道已经领悟了很深,当即道: “老板,这家伙骨头太硬了,宁死不屈啊。” 他是不会指责是周泽把对方直接玩儿坏了,自己等人忙活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许清朗深吸一口气,他想骂人了,但又懒得骂了。 “不好意思。”周泽有些讪讪,大家为了抓这玩意儿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结果到自己手里头出了问题,“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禁打。” 三人又回到了客厅里,氛围有些沉闷,原本以为事情的转机出现了,突破口似乎也来了,但随着那一声: “啪”, 整件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老板,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家酒店,一定有猫腻!” 老道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我们是现在先休息呢,还是再去泡澡?”许清朗问道。 “先休息吧,现在快八点了,我们大概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再去泡一次澡。”周泽看了看时间说道。 三人没回房间休息,就躺在客厅的沙发和榻榻米上凑合着,其实周泽是想回房间睡的,但许清朗和老道明显不愿意,老道反正一直没脸没皮的,一定要跟着老板,许清朗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在周泽旁边,至少遇到什么事儿时,有个人可以去正面刚一下,而一旦自己落单了,往往就手忙脚乱。 老道没有把那句话的事情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可能是一个巧合,而且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大概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老道被自己的尿憋醒,他不敢去卫生间,一来今天卫生间确实闹鬼了,老道很怕自己嘘嘘的时候旁边那一家三口忽然出来在地上找头,那会把自己吓阳痿的。 二来,太多太多的恐怖故事和电影里都是在嘘嘘和嗯嗯时出的意外,明知道附近有危险,还偏偏要去落单,关键时期还要讲究个什么东西,往往把自己坑死。 所以,老道直接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准备直接在客厅里解决。 就在老道刚解开裤腰带准备打开水龙头时,老道看见对面沙发上的周泽睁着眼在看着他。 老道当即吓得停止了动作,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你醒啦?” “我睡不着的。”周泽说道。 老道这才恍然,是的,老道没有白莺莺晚上是连觉都睡不了的,自己居然都忘了。 周泽起身,点了一根烟,走到客厅前端,正对着卫生间的位置,指了指里面,道:“我看着,你进去方便吧。” 感动, 无比感动, 百分千分万分感动! 老道恨不得滴出眼泪出来,老板变了,真的变了,变得会照顾手下,变得会关爱孤寡老人了。 虽然两辈子的人了现在才知道这些道理好像有点晚,但……值了! 老板居然晚上愿意帮自己把尿! 老道内心活动十分充足,当然,也着实是周泽无心的举动,对于他来说,触动真的很大。 “好嘞,老板。” 老道马上进了卫生间, 门没关, 站在马桶边,老道可以看见客厅里的周泽,周泽也能看见他,很有安全感! 这感觉,倍儿棒!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家门,让迷失的小鬼,找到来时的路; 老板点灯,照亮鬼的前程,用一点光,着凉鬼魂的心…………” 老道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地把出自己的水龙头,寻找着最舒服的角度,然后开始酝酿。 年纪大了, 水龙头难免生锈, 所以现在的唱歌,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否则自己站在马桶边很久老板都听不到水花声岂不是会很好奇? 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低下头一看,发现居然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整件事情的起因,其实都来自于这个未知电话,它像是一根线,不停地牵扯着自己等人来到了这个酒店,调查这个酒店的事情。 也的确,酒店确实有问题,但那种被人一直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周泽很不舒服,也很不喜欢。 但不管如何,周泽还是接了电话。 紧接着, 手机里传来了有些听腻了的话语: “救我…………救我…………我在将军山…………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似乎他的开场白,永远都只有这一款。 周泽有点想骂人,如果这货在自己面前的话,周泽估计会上前给他一巴掌。 实在是,能不能给一点,稍微有用的信息。 “我在将军山。”周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但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手机对面的声音, 像是忽然懂得了如何去交流。 他居然改变了以往祥林嫂式的发言: “真的啊…………你来了啊…………真的来了么…………真的么…………” “是的,我来了,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去救你。” 周泽微微上了点心,心里有了一些希望。 “呵呵…………你来了就好啦…………真好…………真好啊…………谢谢你来救我…………真的…………谢谢你…………我很感激你…………非常非常地感激你…………” 道谢的话,说了一大堆, 但还是屁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周泽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感谢,直接道: “告诉我点有用的东西,否则我明早就直接回去。” “有用的东西…………啊…………对啊…………对不起…………我脑子…………出了点问题…………” 这个很早就知道了。 “哦…………我响起来了…………我想起来…………你该怎么救我…………哦不…………是救我们了…………” “快一点。” “那就是…………你代替我们…………代替我们在这里接受惩罚和苦难…………那我们…………那我们就可以…………脱离苦海啦…………” 周泽目光一凝, 就在这时, 手机里的声音语速突然加快: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要不要, 先给你来点红酒, 庆祝一下?” 红酒? 周泽微微皱眉。 就在此时, 老道经过了长时间的酝酿,终于放出了水, 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就像是大部分人坐马桶拉完屎之后做的第一个动作是回头看一眼自己拉出的粑粑一样, 老道也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 然后老道脸色骤然一变, 他发现自己尿出来的, 是血, 通红通红的血! 第一百八十二章 被选中的人 “不玩?” 面对女孩的质问, 周泽有些无语, 这种事儿讲究个你情我愿,或者是钱货两清,没听说过还能强买强卖的。 你牛逼, 你能过界, 你能从隔壁到我院子里来, 但你就算再牛逼, 退一万步说, 你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样子,我就算原本只是矫情的拒绝现在想愿意也愿意不起来啊。 周老板抚额,有些神伤。 但女孩明显带着极大的愤怒,此时此刻,温泉池子里的血水居然真的溢了出来,同时,女孩原本断裂的身体部分竟然也慢慢地组装了起来。 好了, 身体组装起来了, 能用了。 是这个意思吧? 关了灯还不都是一个样? 说的最多的话还不是“你压到我头发了?” 中国父母从小都会教育孩子,挑食是不对的,要多想想古代多少农民伯伯辛苦种田到最后还没钱娶媳妇儿得打光棍。 周老板是想从心的,如果从心可以解决面前的这个麻烦,能不诉诸暴力最好就不要诉诸暴力,毕竟站在女方的立场来说,人家都这样主动了,你作为男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去推诿,总会被鄙视的。 但看着组装完的女孩,身体原本的断裂粘合部分都带着明显的凸起血痕,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像是李逵绣出来的画绢,真的是有些惨不忍睹,纯粹一个被拼出来的人偶即视感。 对不起, 我拒绝。 周泽站在原地,看着女孩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周泽双手的指甲慢慢长了出来。 然后, 女人靠近了她, 四周的血水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瞬间冲向了周泽,当真是好大的声势。 周泽张开双臂,指甲扫向两边,血水直接分开,女孩的身体也在这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半,可怜的女孩像是一块橡皮泥一样,刚刚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结果就被周泽给辣手摧花了。 奈何不了这玻璃,还奈何不了你? 分裂成两半的女孩开始蠕动,像是即将复合起来。 周泽没废话,指甲继续切下去,像是切菜一样,直接将女孩重新分裂开,本着自己没那么禽兽的原则,周泽将女孩的两半头颅给捡起来,转身直接走进了客厅里。 或许, 女孩也是震惊的, 如此惊艳的出场,如此犀利的宣言, 到最后, 自己还却像是送上门的一道菜, 真的被周泽给切了。 女孩的头颅被周泽放在了茶几上,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以周泽现在的实力和身份地位,解决一个小小的女鬼,已经无法刺激到他丝毫的爽感了。 但一些问题,周泽得找她问一下,最重要的是, 就是自己该怎么从这个该死的镜子世界里出去。 女孩的两瓣头颅被放在一起后开始慢慢地融合,客厅外的身体也重新开始了凝聚,无头身体在客厅外不停地乱逛着,像是想走进来,却又有些不敢。 女孩的头颅复原后,端放在茶几上,继续瞪着周泽,但目光里的愤怒,则是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忌惮。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鬼,也是如此。 周老板也算是阅鬼无数了,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也听了不少,对于女孩生前的遭遇,他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被j污, 还被分尸, 最后被困在这里变成镜子里的一道亡魂,应该大差不差吧。 她拼命地搓洗自己的身体,是想要从这个举动中获得一些心理暗示和安慰,让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干净的。 一个可怜的日本女孩, 这种可怜,不分国界。 但鬼就是这种极端化的产物,事实上,太淡然的人他没资格逗留在阳间做鬼,那些咸鱼一辈子佛系一辈子然后死了的人,全都在黄泉路上乖乖地排队往前走呢。 站在鬼差的角度来看,能逗留在阳间的鬼,基本都是刺头儿,属于班上不听话喜欢顶撞老师的孩子。 所以,当女孩迁怒于自己时,你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她也根本不会听进去。 上次遇到那个复仇的海蟒,包括很多其他的事情里,周泽的确是遇到过不少“有委屈有冤屈”的亡魂,但如果周泽没有指甲不是鬼差,可能周泽根本就没有怜悯他们的资格,只会沦为他们愤怒情绪下的牺牲品。 “他们,不是我放的,事实上,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地方。” 周泽对着女孩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报仇,前提是,你告诉我这里的秘密,以及,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女孩继续以憎恨的目光看着周泽,周泽没过多理会,继续抽着烟。 等呗。 大概过了一刻钟,外面女人无头的身体慢慢地坐了下去,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背靠着客厅外的落地窗,看起来很是孤单寂寞。 而女孩的双眸里,也不再是愤怒的光芒,转而流下了一串泪水。 周泽抽出茶几上放着的纸巾,给她擦了擦,同时安慰道: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许清朗, 会心疼的。” 所以说,出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时,报你好朋友的名字是很有必要的。 比如偷看女孩洗澡时, 比如明明自己刚刚把女孩当菜一样乱切一通后还去给她擦眼泪假惺惺时, 比如在会所做完“冰水柔情”项目后技师给你一张单子写评价还要留下签名时, 在这些时候, 留下自己的名字,是很不理智滴。 “他们…………已经走了。” 女孩哽咽道。 “几个人?”周泽问道。 “三个,三个人。” “哦。”周泽点点头,“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如果女孩是被那三个人杀害的话,那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总不可能是被杀害的女孩马上变成厉鬼复仇成功了吧? 如果复仇成功了,她也不会还有这么大的怨念。 “他们被魔鬼选中了。”女孩眼眸里闪现出一抹迷茫,“他们被魔鬼选中了…………” “你可以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们不是在写诗歌。”周泽提醒道。 “是魔鬼,就是魔鬼,就是魔鬼!!!” “好,是魔鬼,就是魔鬼。”周泽有些无奈了,“还有其他的么?把你出事以及之后所遇到的情况最好都详尽的告诉我。” 周泽伸手掏了掏,取出了自己的鬼差证,递送到女孩的面前晃了晃, “你可以把我当成警察。” 女孩的目光开始在四周逡巡起来, 周泽也跟着看向四周,问道:“怎么了?” “这里是被镜子笼罩的地方,而镜子,不光能照射现在,它还能记忆过去。” “怎么看?” 女孩眼角的眼泪继续滴落下来,只不过这次掉落下来的泪水还没落下去就在半空中开始蒸发,营造出了一种朦朦胧胧的色彩光晕,连带着周围的玻璃也都反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这就像是坐在影厅里的感觉一样,四周的一切,像是被重新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尘土,染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朦胧 最让周泽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还能听到声音,这里镜子所记录的,不光是画面那么简单。 在周泽的面前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平头男子,年纪不到三十,坐在那里正抽着烟,双脚翘在茶几上。 这是影像,记录的是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哐当”一声,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又走进来两个男子,这两个男子看起来更年轻,可能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大塑料袋子,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另一个则是留着类似艺术家气息的长发。 鸭舌帽和长发男在小平头对面坐了下来,两个人把东西都放在身边。 鸭舌帽指着坐在对面一个人抽闷烟的小平头对身边的长发男笑道: “我之前说啥来着,他主队今天输球了,他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一个人生气着呢,哈哈哈…………” “笑你妈啊,笑笑笑就知道笑! 今天本来能赢江苏队的,艹! 他们金陵的主场今天就是邪性,结果我们打了几个门柱,人家随便抡一脚就进了,简直气死个人。” 小平头直接指着鸭舌帽骂道,显然,他心情确实很不好。 “不就是球队输了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皇马巴萨不也输球么?” 鸭舌帽不以为然道,随后,他打开了袋子,“来来来,我们开我们的聚会,酒水我也带了。” 袋子里是衣服,被鸭舌帽取出来,拿出一套递给了面前的小平头。 小平头接过了衣服,三人都开始换衣服。 这三套衣服,是日军的军装,受到各种抗战片的洗礼,中国百姓对这套衣服简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小平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着镜子照了照,显得很是满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镇压! 周泽站在边上,像是在看一场舞台剧,演员们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丝毫不在意是否有观众正在看着他们的表演。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很自我。 音乐放起来,是日文歌,节奏感挺强。 然后这三个人穿着日军军服开始跳舞,手里还挥舞着估计是从某宝订制来的仿制武士刀,跟着节拍开始一边哼着歌一边转圈,像是在庆祝和玩cos。 “这是什么歌?”周泽问身边的女孩头颅,实在是周泽对日语真的不是很懂。 “《拔刀队》,算是日本陆军的军歌一种。”女孩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是哪个奥特曼的主题曲。” 三个家伙玩儿得很嗨,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比较地忘我。 其实,看起来挺煞笔的,这三个家伙不是日本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之前听他们说话时的口音以及说话的内容就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了。 但他们现在偏偏又如此地专注和投入,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很崇高的仪式一样,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个成语——沐猴而冠。 喜欢那边的漫画,动作片,歌曲,影星,等等,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也很正常,甚至对哪个国家有好感也是每个人的自由,但这三个家伙的言行,明显地超出了那种感觉。 尤其因为一场球赛的输赢,而说出希望日本人当初对金陵大屠杀做得更彻底一些的话语,更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犯罪。 那种对自己身份的鄙夷,对他国身份的向往,让周泽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曾经历过三乡村,那个村子的村民哪怕是死后,也依旧承受着庞大的饥饿痛苦,却依旧死死地守护着“军粮”。 死人和活人的行径,形成了一种极为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周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日语在发问。 这声音有点耳熟。 周泽看向了这个女孩的头颅。 “当时……我以为隔壁住着的也是日本人,所以我……主动打了招呼。”女孩咬牙切齿地说道。 “啧啧。”周泽摇摇头,这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 三个在跳舞行军的男子在听到隔壁女人用日语打招呼的声音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走到客厅外面和她交流,他们不会日语,这很可笑,一心想当日本人,但连日语都没学。 但最后,当长发男去开门时,女孩就站在了门口。 很可能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毕竟身处异国他乡,自己房间隔壁还是自己老乡的话,总是会有一种忍不住亲近的冲动。 女孩被他们邀请参加这次聚会,甚至她还表演了日文歌曲演唱,三个男的虽然听不懂日语,但完全诠释出了“不明觉厉”的样子。 随后,大家开始喝酒。 而后,先是小平头开始动手动脚,女孩是喝了酒,但她还有一些清醒,马上站起身表示拒绝,然后用中文说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剧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周泽侧过头问女孩头颅:“你应该早就发现他们不是日本人了吧?” “我以为他们是仰慕日本文化,所以我…………” 听到这个解释,周泽觉得挺有趣的,当初自己和神父打架时神父还讽刺过中国人最喜欢听外国人说中国话,以此获得巨大的内心满足感。 之后的剧情,其实就简单了,女孩反抗,男的硬来,而且是三个人一起硬来,因为三个人都喝醉了酒,所以最后的画面混合着女孩被毛巾堵住嘴后的呜咽和挣扎。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女孩躺在地上,目光涣散,身体扭曲,而那三个男的就像是那个年代的日军每隔一段时间会被发慰安所的票一样,发泄完收工。 在那个时期,日本人在自己有军队驻扎的地方设置了很多慰安所,强迫多国女性进来摧残,而这在日本军营里就像是业余活动项目看电影一样,根据军衔高低每个月所发放的电影票数目也是不等。 这时候,周泽眯了眯眼,似乎重头戏要来了。 女孩最后是被分尸的, 是这三个男的要杀人灭口? 但就算是要杀人灭口,应该也不至于极端到那种采取分尸的手段? 因为原因很简单,在酒店里分尸处理尸体,很难不留下痕迹,如果只是想斩草除根的话,完全没必要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去进行。 周泽继续在旁边看着,反正,答案马上就会出来。 三个男人似乎也清醒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几乎是半昏迷着的日本女孩,他们脸上也露出了畏惧之色。 事实上的确如此,一般来说,在网上喜欢玩地域攻击或者精日的人,他们在社会生活里,其实都比较怂,一般都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类,所以才会拼命地希望在其他地方获得自我失败人生的另一种畸形的满足感。 这三个人明显慌了神,长发男甚至跑过去不停地道歉,希望得到女孩的原谅不要去报警。 另外的小平头和鸭舌帽也都有些惊慌失措。 但也就在这时,在脚下的地板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三道影子,这三道影子出现得很是诡异,之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然后默默地和这三个男人的影子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而这三个男子的眼眸里,也慢慢地浮现出一抹血光。 接下来,就是最残酷也是最让人难以直视的一幕。 女孩被肢解了,她的身体像是祭品一样被摆放在了温泉池子边缘位置,然后三个男子竟然对着温泉池子方向跪坐了下来。 他们开始吟诵着什么咒语,又像是在念诵着某种祷词,这次,用的是很纯正的日文发音。 被上身了! 而且被鹊巢鸠占了! 作为一个借尸还魂归来的人,周泽对这个画面其实很熟悉。 女孩的头颅在听到这三个男子嘴里念出的话语时,表现得很是痛苦,她的无头身体从院子里跑到了客厅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个姿势很怪异, 无头尸体站在边上,伸手捂着自己耳朵,而自己的头,则是放在茶几上。 可以想见,这种日文念诵经文的声音,对于女孩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和酷刑。 哗啦啦………… 四周的画面开始扭曲起来, 而后逐渐消散, 周泽只记得那最后一个画面,这是一场仪式,仿佛是要召唤什么,而那三个男的身体则是慢慢地被抽成人干,最后变成了脓水,浸润在了院子里的鹅卵石上,女孩的尸体也是如此,完全消融在了温泉池里,像是被煮化了的食物。 随后,周泽走到了女孩面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年前。”女孩回答道。 “你死后,就在这里了?”周泽又问道。 “是的,我死后,就在这里了,而他们,就在我隔壁,我出不去,我能做的,只是通过镜子,看见之后住进来的住客的一些活动。后来,我发现餐厅的人越来越多,附近一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亡魂会自己靠近这里,入住这里,同时准点在餐厅用餐。” “那你之前怎么没去找他们复仇?”周泽问道。 “因为之前我过不去,现在我能过去了,因为他们走了,一些东西,要苏醒了。”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孩回答道。 “那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前阵子是不是有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一个五岁大左右的女孩,曾住在这里?” “是的,他们住在了这里。”女孩看着周泽,有些茫然道:“他们住在这里时,我就听到那三个男人说,这一家三口是最好的祭品。 然后没过几天,我就在餐厅看见那一家三口在那里用餐,他们,已经没有了头。” “是那三个人杀的?但他们也已经死了吧,没有了肉身,和你一样,被封印在镜子里,出不去才对, 还有, 那三个人,要拿他们的头,做什么?” “应该是为了唤醒自己吧。”女孩回答道,“我听见过他们不少的谈话,他们都是用日语在交谈,他们很渴望重获自由,渴望从一个人的镇压下出来。” “镇压?” “是的,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三个和这个地方后来聚集过来的亡魂都不一样,他们有着更大的自由,甚至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随时进入到我这个房间来,但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起本是由一家三口被灭口的案子,到现在,牵扯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年前, 三个精日的智障在这里举行了一个聚会,然后吸引了隔壁的一个来华旅游的日本女孩,然后这三个精日发情了,毕竟做梦都想当日本人的他们对于送上门的日本女孩真的难以拒绝。 或许是在“行凶”时,他们的恶念被感知到了,也可能是他们之前穿着日军军装唱着日文歌产生了类似“笔仙”的作用。 总之,三个原本被某个未知存在镇压在这里的日本鬼,被召唤来了,然后上了他们的身,同时这个可怜的日本女孩被自己的同胞给肢解献祭了。 那三个精日也死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自由获得,从镇压状态变成了被封印在镜子里的亡魂,看似都是被封印困锁住的,但应该比他们之前,自由度更大了一些。 他们应该一直在等待下一轮祭品的出现,也就是那一家三口,所以,那一家三口应该因此遭遇了毒手,他们得以获得更进一步的自由。 让周泽有些愤怒的是,自己,则是那三个日本鬼最后获得更进一步自由的关键。 那个鬼来电,把自己吸引来,然后让自己代替那三个家伙坐牢,他们得以“彻底自由”! 自己明明是猎人,却被本该是自己猎物的家伙设套且自己还钻进去了。 但这三个日本鬼,又到底是怎么来的? 周泽能够感觉出来,那三个亡魂,无论是从手腕还是一些手段上,都不是普通的亡魂可以去比拟的,这倒不是周泽给自己中圈套去解释什么,而是因为类似于那种祭祀的方式,周泽这个鬼差都不会做,甚至周泽还认为,小萝莉那个资深鬼差估计也不会。 三个,比鬼差还专业的亡魂? “对了。”女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听到他们经常诅咒一个人,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估计和他们被镇压有很大的关系。”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周泽抬起头问道。 “曹顶。”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逃走! 曹顶是谁,周泽是清楚的,毕竟小萝莉是半道出家,借助在了王蕊小朋友的身上,她原本是哪里的人什么时候死的,周泽并不清楚,也懒得去问,但估计不是本地人。 而白莺莺则是躺在棺材里两百年的傻白甜,平时和白夫人聊天也就是家长里短的闺蜜之言,你见过啥时候闺蜜聚会还宣扬一下爱国主义情怀的? 所以,这两个人都不算是地道的通城人,但周泽两世为人,都是通城人,曹顶这个人物在通城也算是很有名的了,当然,通城最有名的人物还是起草过清帝退位诏书的张謇,之后数一数,算一算,曹顶也能排个前十。 抗倭英雄,好像官职也名声也不是很高,周泽只清楚这一些,具体的东西也早就忘记了,只知道他是明朝中叶的人物,那时候倭寇闹得最凶,沿海地区倭寇泛滥成灾,官军不堪重用,面对倭寇时往往一触即溃,也就是后来等戚继光那一批将领慢慢地起来后,倭乱才算是慢慢地平息。 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明朝官军基本属于战五渣的水平,有点像是后世抗日战争初期那会儿,日军来势汹汹,几乎势如破竹,也因此能在那个时候敢逆流而上的将领,往往最难能可贵,因为那个时候基本就看不见什么赢的希望,所以才是真正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既然那三个日本鬼痛恨曹顶,周泽只能大胆地推测一下那三个鬼的身份不会也有五百年窖藏了吧? 这个推测很吓人,让周泽都不禁想要细细思量一下。 最重要的是,人家英魂在这里把这帮鬼崽子镇压了这么多年,别到最后是自己中计反而把人家给放出来了,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万一放出来的那仨混账又在通城或者在附近地区搞出什么事情来,这些因果会不会最后算到自己头上? 周老板从未否认自己是一条怕惹上麻烦的咸鱼,平时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混日子心态,但还真的不至于说自己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结果甩甩手继续回去睡觉。 “怎么出去?” 周泽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当然,周泽其实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日本女孩,她也应该不知道如何出去。 这里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容器,周泽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将军山特殊的环境产生的,曹顶的英魂镇压了这帮倭寇五百年了,原本是第一级别的牢笼,但那帮倭寇的亡魂却像是“基督山伯爵”一样开始玩儿起了越狱。 不是一口气的越狱,而是不断地增加自己的自由度,类似把原本住在最深处看守最严密牢房的自己慢慢地开始往外开始搬家,一直搬迁到住进监狱最外围防守最松散的牢房位置。 这有点像是一种妥协,所以才造就了这种四不像的地方,在这个镜子世界里,亡魂无法对外界进行明显地干扰,这已经算是最后一层束缚了。 日本女孩摇摇头,她此时已经把自己的头重新摆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不知道如何出去,如果知道,她自己早就出去复仇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泽有些无奈,拿出了手机,手机照旧没信号的,但周泽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那仨日本鬼在这里能够给自己打电话玩儿一出鬼来电,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尝试着拨通了许清朗的电话,电话那头不停地在响着,居然能打通。 周泽有些惊喜地走到画框那边,看着里面许清朗的情况。 自己的电话一直在打,那边也传来了“嘟……嘟……”的声音,但是在自己眼里,许清朗却根本没有接电话的意思。 打通了是打通了,但那边根本就没反应? 周泽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的,也不知道许清朗的电话到底有没有响起,但大概率那边的电话是没反应的。 周泽又尝试给白莺莺和小萝莉打电话,结果都是能打通,但那边根本就没人接电话。 ……………… 在周泽尝试打电话的时候,白莺莺和小萝莉等人已经进入了酒店,在外面敲了门。 开门的是许清朗,面容有些憔悴,活脱脱的丈夫卧病在床妻子照顾的心力交瘁。 这也的确如此,还记得那晚许清朗还在睡觉,结果老道一声惨叫直接尿出血,而后周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从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许清朗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没松一口气过。 白莺莺马上找到了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老板,直接跪在了沙发边,伸手握住了老板的手,不停地呼唤着老板快点醒来,不要丢下莺莺。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嘴角都下意识地抽了抽, 拜托, 周泽还没死呢, 你这也太夸张了一点,活脱脱地像是古代大家族的小妾,哭完灵后就要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了。 小萝莉就显得淡定得多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似乎更看重周泽现在到底有没有意识,如果他是有意识地昏迷,那自己的命还捏在他手中,如果是彻底失去意识的昏迷, 那自己现在把他杀了是不是就自由了? 当然,小萝莉也只是想想,就像是男人走在马路上看路边的环肥燕瘦美女都会下意识地歪歪一下而已,她是不敢做也不敢去赌的。 最终,小萝莉走到周泽身边,检查起周泽的情况。 老道在旁边开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又讲了一遍。 “怎么样了?”白莺莺问小萝莉。 “灵魂还在。”小萝莉皱着眉道:“但不全了。” “不全了?” 小萝莉环视四周,她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是的,不全了,所以他没办法醒来。” 一边的老道闻言,道:“我好像记得封神榜里有个反派好像有一个法宝,可以把人的魂魄收走一部分来着。” 小萝莉没去理睬老道的话语,更没功夫去和他研究什么封神榜,她开始在这个房间里行走,尤其是在看见了卫生间里碎了一地的玻璃之后,她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一些可以反光的器具位置。 甚至,最后小萝莉还站在了客厅的八骏图画框前面,对着镜子框架开始往里看着。 ………… 在周泽的视角看来,小萝莉现在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视,但是她应该看不见里头,这也足以显示出小萝莉超出周围其他人的水平和见识。 老许和老道一直在研究怎么让昏迷的周泽醒来,却压根没想到周泽其实就在他们身边不过是被困住了。 “她能看见你?”一边的日本女孩开口道。 “给她一定的时间,她应该能发现的。”周泽继续看着手机,其实现在问题很尴尬的是,就算再给小萝莉一段时间,就算她能够确定自己在镜子里, 但自己又该怎么出来? 肯定有出去的办法的,周泽相信,这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复杂的游戏,但你得有足够的时间给他玩通关,最起码得有无数次失败摸索的经验,然而周泽现在却没那么多的时间,要知道那仨日本鬼在这里呆了一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已经玩这款游戏玩了五百年! “咔嚓…………” 门外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日本女孩看着周泽,道:“饭点了。” “…………”周泽。 “你不去?”日本女孩继续问道。 “你很饿?或者,你会饿?”周泽问道。 “只是想出去走走。” 周泽明白了,吃饭进餐对于镜子里的人来说,就像是牢房里的犯人被定时放出去吹吹风户外活动一下。 “我没兴…………” 周泽的话还没说完, 外面忽然又不断地传来“咔嚓……咔嚓……咔嚓……”的声响。 周泽马上冲到门口那边打开了门, 是的, 原本外面应该只是一条玻璃甬道直接通向餐厅的,但四周的玻璃居然在此时开始接二连三地碎裂开来,越来越多的亡魂开始四散茫然地在游走着,他们像是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变得手足无措。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身后的日本女孩。 “我也不知道。”日本女孩也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周泽冲出了门外,四周由远及近的玻璃都在继续地碎裂,这给了周泽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其实也是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而玻璃可以理解成监狱里的铁栏杆,铁栏杆现在正在不断地碎裂消失,对于犯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为他们将重获自由。 但对于周泽来说,却不一样,因为这意味着这里的禁制和束缚正在走向消亡,原本一直被镇压着的东西正在伺机准备逃脱。 这边的亡魂开始越来越多,因为将军山特殊的原因,所以附近死去的人亡魂都会下意识地汇聚到这里,有点聚宝盆的意思。 而眼下,这帮人开始茫然的前行,像是接受着某个指引一样。 周泽走在人群之中,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引发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终于, 周泽看见了前面的一杆旗帜, 而在旗帜下面, 放着三套黑色的日本武士甲胄,甲胄上带着诸多的伤痕和破损之处,却显露出一种特殊的森然。 旗帜散发出黑色的光芒,笼罩了一个圈,凡是被吸引过来的亡魂只要进入这个圈之后都会被一条条黑线给捆绑住,而那三套原本静止整齐叠放在那里的甲胄, 内部, 开始慢慢地膨胀………… —————— 抱歉,昨晚采访回到宾馆原本设置了闹钟睡俩小时起来码字,结果闹钟没把龙闹醒,结果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第一百八十六章 请什么玩意儿! 其实,武士的战斗力并没有多强,当然,他的身法和经验也确实丰富,所以在交手时往往能够占得先机,但他的攻势所造成的伤害,却并不是很严重。 小萝莉能够很自信地和他进行周旋,白莺莺每次被击中之后凭借着自己强悍的身躯还是能扛住这些伤害很快就能再度冲上去继续战斗,蜘蛛侠也是能打得够有来有回。 然而,最关键的是,一名士兵披着甲胄,甲胄也只是士兵的防具,起到的无非是抵消部分伤害的效果,事实上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绕过甲胄甚至是直接通过甲胄对士兵进行攻击。 只是, 眼前的武士, 他没有血肉, 没有存在, 就像是一团空气在支撑着这套黑色的武士铠甲在战斗一样,所以,白莺莺他们的每次攻击都只能落在甲胄上,起到的效果,其实微乎其微。 除非能够瞬间将甲胄给撕裂或者打碎,但这甲胄在五百年前应该也不是凡品,又经历了五百年的滋养,早就超出了寻常意义的甲胄坚硬范围,想要直接轰碎它,实在是太难太难。 也因此,哪怕这名武士现在是以一敌三,但他依旧可以丝毫不落下风。 “封印住他!”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和蜘蛛侠喊道,现在,也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了,因为如果不是她一直有意地在背后阻拦,这名武士可能早就找到机会将曹顶的雕塑个毁掉了。 一个已经这么难啃了,再来俩,这里的局面就将彻底颠倒过去。 白莺莺点了点头,而后再度冲了上去,蜘蛛侠这次和白莺莺以相同的速率配合以不同的方向进行了包抄。 武士刀被翻转,刀尖直接刺入了蜘蛛侠的大腿位置,而后迅速向上横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索。 蜘蛛侠身上几乎被剖开了一条裂缝,整个人开始倒退,最后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蜘蛛侠的衣服也被切开,散落在了地上,伤口位置,有腥臭的脓水不断地溢出,很是触目惊醒。 白莺莺目光一凝,不知道为什么,她察觉到这个武士的实力似乎比一开始交手时有了陡然地提升! 这个感觉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砰!砰!砰!” 武士和白莺莺对了三拳,他自己岿然不动,反倒是白莺莺开始连续地后退,并且在下一刻,武士出现在了白莺莺的身后,速度超乎寻常地快,紧接着就是一刀横切下去。 “嗡!” 刀锋在和白莺莺接触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白莺莺被整个抽飞出去,身上的煞气更是不停地逸散出来,倒地后的白莺莺没能像之前那样迅速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双手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显得很是难受。 头盔之下,仿佛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在注视着这一切,而后,武士继续开始加速,直接冲向了前面小萝莉所在的位置。 小萝莉很尴尬,她可以躲避,但她身后就是曹顶的雕塑,她很讨厌这种没有后路的感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愿意去当英雄。 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双手撑开,双足踮起,舌头延展出去后,一道黑色漩涡席卷而出。 “唰!唰!唰!” 武士刀的每次劈砍之下,小萝莉的身体总是随之娇颤一次,但她依然没有后退。 最重要的是, 她忽然惊愕地发现,面前武士的实力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一开始是平坦的,随后忽然升高也因此在刹那间击败了蜘蛛侠和白莺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实力似乎又回落了下去。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瞅准这个机会,许清朗手持自己的护心镜出现,他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很难在正面交锋中起到太过明显的作用,所以干脆选择瞅准时机出手。 不得不说,许清朗选择的这个时间点,真不错。 护心镜直接贴在了甲胄的身上,让武士的身体像是遭遇电击了一样开始颤抖起来,但随即武士刀忽然自己横转过来,瞅准了许清朗。 哪怕许清朗事先有了防备,也在一击得手之后迅速选择了后退,但他还是被刀罡扫中,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接飞到了坑洞外面去了,好在坠落时落在了沙发上,否则很可能直接摔死过去。 老道马上爬过来,查看许清朗的情况,见他不省人事,马上用手拍打许清朗的脸。 “我没死…………”许清朗艰难地开口道。 “妈的,这家伙真难啃,你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干的过他。” 老道探出头向下看了看,发现小萝莉还在和武士僵持着,而一旦小萝莉败北了,那么这一局就真的算是完蛋了。 “你……下去帮忙……” 许清朗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那里出现了一个伤口,其实真的好险,如果自己晚退后一点点,那么自己整个人很可能就被腰斩了。 “你别说话,你的伤势不能多说话。”老道很严肃地说道。 许清朗一边用手堵着自己的伤口让血不至于流得太快,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老道的手臂,瞪着他。 老道被瞪得很不自然, mmp啊, 你们不知道我什么水准啊, 让我上? 老道是真的不想上去啊。 “会请神么?”许清朗开口问道。 “额,以前玩过,但那是糊弄人的。”这个时候老道不介意揭自己的短。 许清朗从自己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很小的符纸,比老道的符纸要小得多得多。 “把它贴在自己脑门上,请神上身试试!” “有用么?”老道显然是不信的。 工具简单,操作简单,流程简单, 请神就这么容易? 那大街上那帮神棍还用的着骗人么? “现在这里阴气重,鬼多,你随便请一个上身至少也比现在你的能打!” 许清朗说完这些话后重重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几口血。 老道张开嘴,像是在犹豫,老道怕死,真的怕死,而且这么简单的请神法子,说得好听叫请神,说得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随便让附近的一个小鬼上自己的身,刺激自己的潜力,后遗症肯定很可怕。 但就在此时,老道明显看见那边的小萝莉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嘴角溢出了鲜血,显然,她也快支撑不住了。 老道更清楚的是,一旦小萝莉败退下来,那么无论那个武士是否打破雕塑,自己这边都已经完蛋了。 最能打的老板, 偏偏还在沉睡! 老道心中当即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但还是将许清朗递给他的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请大仙上身!” 老道可不会念道家的请神口诀,反而弄得跟东北跳大神的一样,不停地蹦跳着,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忽然间,老道身体抖了抖,然后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上半身低垂了下来。 许清朗一边艰难地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边带着希翼的目光看向老道,眼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了,让老道请小鬼上身也是无奈之举,能多一个即战力就是一个即战力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那个符,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请神上身的符纸,其实就是许清朗当初之所以能进三乡村的关键所在,符纸的作用是压低活人身上的阳气,遮蔽住身上的三盏灯,好让鬼魂入体。 老道慢慢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随即苦笑道: “妈嘢,没用啊,难道是贫道阳气太重了?” 许清朗颓然地侧过头,他绝望了。 老道头上继续贴着符纸,他刚刚都蹦跳着累坏了,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裤裆位置摸着,但很可惜,符纸早就用了。 “吼!” 一声来自灵魂的咆哮自武士甲里传出, 而后武士直接武士了小萝莉的攻击,硬生生地承担下了一切,一道劈斩下来,小萝莉双手举起,夹住了武士刀,同时她的舌头直接洞穿了武士的铠甲,但武士也是一脚狠狠地踹中了小萝莉的身体。 “砰!” 小萝莉倒飞出去, 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武士铠甲破损严重,而且还在不停地龟裂着,显然也快无法承受负荷了,但他还是奋力地向曹顶的雕塑冲过去。 “完咧!” 老道一拍大腿,这个时候他的光棍气息体现出来了,直接拿起旁边的一块断裂的水泥砖就跳了下去,冲向了那个武士。 老道这是拼了,也没办法不拼了。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守城战正规军都战死了,只能老弱妇孺上去继续打了, 不得不说, 老道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武士虽然被小萝莉严重创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下一个回头,武士刀横刺过去,老道吓得身体一个哆嗦。 但是说时迟那时快,老道额头上贴着的符纸忽然断裂了下来,同时,老道整个人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当即身形一侧,躲过了这一刀,同时老道的手掌顺着武士刀的背面向下一压,刀口借着惯性刺入了地底,而老道本人则是很果敢地贴近了武士,肩膀狠狠地砸向了武士的头盔。 “砰!” 一声脆响, 武士身上的甲胄再度大面积的破损,身形不停地摇晃开始后退,像是一个塑料玩具即将彻底散架。 但武士没有去注意自己的伤势,那一双赤红色的目光带着一种特殊的光彩死死地盯着此时的老道。 这目光之中,有着忌惮和凝重, 甚至, 还有一种叫做畏惧的东西。 老道拔出地上的武士刀,很是熟练地挥舞了一个刀花,随即举起刀指着武士,嘴里很是沙哑却又极为铿锵地吐出了两个字: “杀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除去! 周泽没有选择擅自进入旗帜所囊括的区域,因为他不清楚那个旗帜是否对自己也有着特殊的影响; 不过,并不是说不进入那里就完全没办法了。 此时此刻,周老板挥舞着自己的指甲站在圈外,恐吓着外面被吸引来的亡魂,让他们不敢走入旗帜范围内。 这三套甲胄是依靠这些亡魂的进入所提供的煞气而苏醒行事的,切断这些亡魂的进入无异于釜底抽薪。 日本女孩则是站在周泽身边,她目光泛红,身体各部位开始扭曲,散发着自己身上的气息帮着周泽一起恫吓这些亡魂。 其实,这里绝大部分的亡魂都只能称之为“亡魂”,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鬼”,因为他们是本该进地狱的,只是在死后却被将军山特殊的磁场环境给“拘”了过来,汇聚在了这里。 而日本女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鬼,有着很深的复仇执念,也因此,她能够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属于自己的清醒。 她并没有因为里面是日本人的布局而有其他的想法,对于她来说,她的大好人生就是被自己的“同族”给毁掉的,她现在想做的,唯有复仇! 周泽其实也觉得自己挺煞笔的,就像是一个大人拿着刀恐吓着幼儿园里的一堆小朋友不准动一样,这是一种很没品的事,却是当下周泽所能做的唯一。 周泽不敢冒险,万一自己直接杀进去被那个诡异的旗帜给影响到了,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要知道自己和这些亡魂不一样,他们如果是一节节电池的话,那么自己就是一个核电站。 周泽也尝试打开地狱之门把这些亡魂都收走,但估计是在镜子世界里的原因,地狱之门没办法打开,不过周泽至少可以清楚一点,那就是外面的现实世界现在肯定是一团乱,也不知道白莺莺和小萝莉他们能否顶得住。 而事实上,如果不是周泽的及时阻止,让其中一套苏醒的甲胄失去了源源不断的煞气来源,可能外面的情况早就极端恶化了。 而先前武士力量的过山车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泽一边注意着前面这些迷迷糊糊只是本能地想往这里走的亡魂们,一边也留意着后面的情况,他发现那个悬浮起来的黑色甲胄居然已经破损了七七八八,心里也算是长舒一口气,估摸着外面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完全失控吧?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那三个穿着日军军服围绕着旗杆唱唱跳跳帮忙吸引亡魂的三个男子一起端着手中的刀,向着周泽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呼喊着什么。 周泽没在乎他们手中的刀,当第一个人冲过来时,他直接反手用指甲掐住了对方的刀柄,而后一提,对方因为冲刺的惯性主动地向周泽摔了过来,周泽直接扣住对方的脖子,五根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脖颈! “想当鬼子想疯了是吧?”周泽沉声道。 “啊啊啊啊啊!!!!!!!!!” 男子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在这一刻,他似乎也因此获得了片刻的清明。 基本的“求生”本能作祟,在此时他居然看着周泽,乞求道: “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 周泽没有丝毫地客气,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同时指甲上的黑雾化作了最为锋锐的“刀片”,瞬间将其亡魂给搅碎! 对付这样子的渣滓,根本就无需留下任何的情面,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然而,或许是周泽简单粗暴地就杀了他们的一个伙伴让另外两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他们不敢继续往前,不敢离开旗帜圈定的范围,转而居然直接走入了还没苏醒的两套铠甲面前,开始穿起了铠甲。 ………… 老道手持武士刀, 双腿微微叉开,外八步, 原本的他,其实皮相很不错的,带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而现在的他,身上则流露出一种简约和朴实。 一个人, 一把刀, 五百年前,当倭寇肆虐通城时,守兵溃散,卫所兵不堪一用,他曾很多次逆流而上,向着倭寇作乱的区域主动迎上去。 四十四岁时,已然老迈的他(古代人老得快,寿命不长),在听到警讯之后,依然毫不犹豫地跨上自己的马,拿着自己的刀,主动冲了过去,那一战通城地方志有详细的记载,他杀了三进三出,带着通城当地乡民击退了倭寇,自己则是在追击过程中战死。 通城当地有许多曹顶的雕塑,如果细细观察,可以发现曹顶雕塑的左手手指缺了两根指头。 原因是在听到倭寇来犯时,曹顶就开始磨刀,亲自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刀口的锋锐程度,结果自己两根手指直接被割断,曹顶大笑一声,持刀策马杀倭去。 而当时,曹顶早就离开了军队,他当时的身份,只是通城当地一家面馆的老板。 老道从没这么爽过! 第一视角! 第一感应! 第一观众! 虽然身体不是被自己所掌控着,明显被一道外来的意志控制了,但老道却觉得很是满意。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现在没人有功夫拿出手机给自己拍个视频留念, 抓着一个装逼的机会不容易啊! 曹顶的话不多,这让老道很不满意,多说点话啊,闪光灯多给点啊,不说刹那间飞沙走石血月破云而出,至少得帮自己把这个逼给装得更完美一些吧? 当然,这些也只是老道内心自己的腹诽而已。 然而事实上,曹顶当年战死之前,也不过是包扎好自己的手指伤口后,喊了一声: “杀倭。” 一直到其战死,别无它言,但他却用自己的一生甚至是许下了自己今后的五百年,一直都在践行着这两个字。 老道直接走了过去,武士开始后退,但在下一刻,老道开始提速,天知道老道居然能跑得这么快。 武士不得已之下主动迎击,他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许多了,因为他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个老道,而是一个给予了自己五百年恐惧感的存在。 一刀, 仅仅是一刀, 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流露出的,是让人觉得意外甚至有些不过瘾的轻松写意。 武士的头盔被洞穿,直接炸裂,一同碎开的,还有那早就濒临破碎的甲胄。 这一刀,只是将武士推向悬崖的最后一把力气而已,先前的白莺莺许清朗以及小萝莉,其实基本已经把这名武士消耗得只剩下强弩之末了。 只是,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原本安静地放在烂箱子里的甲胄,在此时居然也慢慢地充盈起来,像是有人穿上了他们。 老道继续往那里走去,走得还是很快。 有倭寇, 杀了就是, 无需多言。 新出现的两名武士似乎还有些没有完全适应状况,但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一名武士马上举起自己的武士刀,对着老道就劈了下来。 “铿锵!” 刀和刀对碰在了一起, 老道膝盖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老道心下赧然,他清楚,是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不够人英魂施威,自己有点拖后腿的意思。 但在下跪的瞬间,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却以一种极为柔顺的方式自下而上一个提拉! “噗…………” 刀罡深深地刺入了甲胄,在那里留下了无比深刻的痕迹。 老道单掌拍地,迅速起身,而后手臂弯曲,刀口从后向前一个穿插,同时肩膀和大腿位置接连狠狠地主动撞击在了武士身上,迫使武士在这一片刻无法保持重心。 “擦…………”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道手中的武士刀已然架在了武士的脖颈位置,当然,武士没有脖颈,但武士刀的刀锋却抵在了他的头盔下面一点点的地方。 轻轻松松, 掌握了局面! 然而,就在此时,头盔下面出现了一张脸,一张扭曲惊慌的脸,同时,这张脸大吼道: “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不是日本人,我不是倭寇,不是倭寇,我是中国人!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是中国人!!!” 老道大感焦急! 只可惜,老道没有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力,至少现在是这样。 一般来说,在老道看来,这种英雄人物往往有很高的精神洁癖,他真的担心曹顶会因为对方体内有中国人的灵魂所以本着不向自己同胞下杀手的意念犹豫或者放对方一马。 实际上,老道已经感应到了,正在控制自己身体的这个意识正在越来越虚弱,很可能在下一刻就不得不离开!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更不能心软啊! 哥, 大兄弟, 老前辈, 别讲原则,千万别讲原则啊,砍死他,砍死他! 好在, 老道的担心是多余的,真的非常非常的多余, 在对方表露出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刚刚祈求之时, 刀口就直接没了进去, 直接劈碎了甲胄的头盔。 无比的爽快, 万分的简单粗暴, 那个人的求情和哭诉,真的一丝一毫的用处都没有。 快到让老道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曹顶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破碎化作一滩的盔甲, 沉声道: “当年的倭寇,大部分也是国人。” ………… ps:根据《嘉靖实录》记载:“盖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国叛逆居十七也。”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魔障! 所有人,都挂了彩,大家都是伤痕累累。 小萝莉坐在地上,闭着眼,不时地揉捏自己身上酸疼的地方,她的这具身体比较娇嫩,确实需要更加的注意。 老道和蜘蛛侠是被白莺莺艰难地背上来的,老道还昏迷着,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眼眶凹陷发黑,嘴唇干裂发白,身体发虚不停地涌现虚汗,时不时地还抽搐几下。 当然,这时候没人会嘲笑他,在场的众人,周泽和小萝莉是鬼差,白莺莺是僵尸,蜘蛛侠是活死人,许清朗是玄修,如果没带老道的话,曹顶那时候就算是想上身帮忙也没一个合适的躯壳给他。 况且,老道在最后曹顶还没上身时也没怂,抓着搬砖就上去了,也算是够爷们儿的了。 蜘蛛侠身上的肌肉不停地在蠕动着,像是在进行着自我的复原,不过这个过程很慢很慢。 白莺莺看着他,也觉得有些有趣,昔日白白净净的神父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得不说也是一件很令人讽刺的事情。 而且按照小萝莉的说法,神父曾经很深度的参与过这件事的,但谁叫他没事做在中途又跑去研究自家老板的骨灰去了,结果把自己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白莺莺也有些后怕,如果神父全须全尾的在这里,可能就算曹顶最后不惜牺牲自己一切也可能没办法成功阻止这些亡魂的复活吧。 这个神父,搞事情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似乎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不停地搞事情,然后他搞上了自家的老板, 然后, 被搞死了。 许清朗靠在烂沙发上,不时地咳嗽着,伤口他已经自己简单地包扎过了,问题不是很大,关键还是失血过多让他有些乏力。 在场的,最像是没事儿人的,也就是从开始睡到结束的周老板了。 许清朗没好气地伸脚在周泽的身上轻轻踹了一脚: “喂,事儿都结束了,该醒了吧?” 如果之前有周泽的加入,大家可能就没那么凄惨了吧,甚至曹顶也不用彻底的灰飞烟灭,他还是有机会以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去地狱谋求一个官身的,或者再投胎进入轮回,让自己下一辈子幸福顺风顺水。 哪用得着现在,直接魂飞魄散一切化为虚无了。 倒不是许清朗怪周泽,而是男人嘛,关键时候不给力,当自己十分需要和渴求他的雄风时,他却只知道扭过头呼呼大睡装傻充愣,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的! 小萝莉长舒一口气,嘴里吐出了些许带着血色的气息,但身上似乎比之前轻松多了,她这是在用吐息的法子调理自己的内伤。 睁开眼,看了看还在昏迷着的周泽, 小萝莉有些奇怪地伸手在周泽的额头上摸了摸。 白莺莺密切注意着小萝莉的一举一动,她担心小萝莉会铤而走险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老板给杀了。 “他应该醒来了啊。” 小萝莉开口道。 随即,小萝莉指了指四周的一切可以反光的东西,比如镜子,比如画框,甚至是瓷砖,这些东西上面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结界已经破碎了, 之前小萝莉就猜测周泽的意识很可能会在镜子世界里,现在事情都结束了,他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但随即,小萝莉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马上收回了自己之前放在周泽额头上的手,摊开手掌放在面前一看,那里居然有一层被冻伤的痕迹。 “怎么回事?”小萝莉有些凝重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周泽。 此时的周泽面容逐渐开始发生变化,皮肤开始干瘪下去,同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古铜色,两颗獠牙也慢慢地从嘴唇的缝隙间挤出,身上散发出一种比白莺莺战斗时更为恐怖的寒气。 这还是小萝莉第一次面对周泽这种模样,以前,她只是听老道调侃过,说自家老板开无双后有多牛逼多牛逼, 现在,她信了。 “老板?”白莺莺马上凑过来关切地看着周泽。 “是不是…………”许清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画面,喃喃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 镜子世界里的崩溃,已经无法阻止,甚至外围区域的亡魂们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他们开始回到现实,然后自然而然地进入地狱,这是他们本该有的归宿,但被这里特殊的环境给延迟了。 女孩正对着周泽,面容带笑,她的脸上不见了一开始的慌张和无脑的愤怒,显得有些沉静。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要谢谢你呢。” 女孩很认真地对着周泽鞠了一躬,这是礼节。 “只有跟着你,我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从这里脱离出去。” 是的,女孩说的是真话,她原本完全可以选择和这三个日本武士一起发动,但她担心会出现不测,比如那个镇压了她五百年的家伙。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家伙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功德和香火,只为了彻底的湮灭他们! 那团火,现在已经熄灭了,但仍然让女孩感到后怕。 而她选择跟着周泽,作为“阻止”的一方入局,周泽赢了,她也能自由,周泽输了,她更是自由,相当于一场战争中,她在两边都押注了,到最后不管是什么结局,她都输不了。 手机被女孩捏在手里,不停地上下摇晃着。 人老了,成精了,这是人们对一些睿智老者的评价,因为他们活得久,风云变幻经历得多。 而这个女人,她活了五百年,在这五百年的基础上,用点心机,玩点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周泽说道。 现在,周泽算是明白为什么曹顶一开始没有选择直接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湮灭一切企图复苏的鬼武者了。 因为曹顶知道, 还有一个人没有进圈, 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又不得不留下一个漏网之鱼,因为这个漏网之鱼,太谨慎也太小心了。 曹顶是想一波流带走所有后患的, 但他没能成功。 “你想不想看我之前的样子呢?” 女孩扭动着自己的腰肢, 很快, 她的身上出现了一套ol装,知性干练。 紧接着,又出现了一套裙装,娇羞可爱。 随后,又是曼妙汉服,清新脱俗。 慢慢地,变成了一套休闲服,穿着白色的宾馆棉拖鞋,这是她出事那天的衣服,被三个精日分子给强时所穿的。 到最后, 身上的衣服开始融化,变成了漆黑色的布料,慢慢地贴合在了她的身上,这是女忍者的装束,这也是她本来的装束,是她死时所穿的衣服! 五百多年前,她和他的同伙刚刚登陆,才刚杀入城门,就被曹顶领着乡民击退,她自己本人,更是在曹顶的追杀途中被曹顶的刀斩下了头颅。 “我和你说过,镜子是能够记录影像的,它很客观,也很公正,它原原本本地记录了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但正因为它的公正,所以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它里面的画面,都是真实的。 而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其背后的谎言成分,越多。” 女忍者微微侧着头,像是在逗弄小弟弟一样看着周泽, “是不是觉得现在很惊恐?是不是有一种自己被玩弄于掌心的羞辱感?” 女忍者主动走近,靠近了周泽了一点点,继续撩拨道: “你就没有想过,那三个家伙为什么会无巧不巧地在这里聚会?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隔壁正好有我这个听见日本音乐就主动地敲门想要进来聚会到最后遇到事儿时却一反常态羞答答要反抗的日本女孩?” 周泽点点头,承认道:“是我疏忽了。” 整件事,从一开始,周泽就入了局,无论是代替对方“坐牢”,还是最后的行为,其实,自己都被算计到了。 “呵呵。” 女忍者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继续道: “你知道么,勾引那三个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们不行的,快得很,身体真虚,老娘我真的还没能舒坦起来,轻轻一夹,他们就决堤了。” 总共有四个鬼, 一个负责勾引, 三个负责上身, 分工明确, 一气呵成。 所以,她才能从隔壁屋子进入周泽的屋子。 当然,当她被周泽分尸时依旧能够保持着克制,将一个复仇心切的女鬼演绎得惟妙惟肖,这也的确是她的本事。 周泽的身体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事实上, 现实里他身体的变化只是一种意识上带动的牵引。 在镜子世界里, 周泽身上的肌肤已经缓缓地变成古铜色了,血肉开始干瘪下去,一双眼眸的深处,闪烁着的,是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阴沉。 女忍者有些吃惊,吃惊于周泽的变化,吃惊于周泽现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 但她并不害怕, 继续笑道: “来不及了,这里很快就会破碎,到时候,我能随便找一块完整地镜子离开,你找不到我,也抓不到我, 我是自由的!” 周泽慢慢地低下了头, 像是完全没听见女孩的话语一样。 女孩开始后退,这里的禁制已经接近完全崩溃,她现在可以离开了。 “叫醒我…………做什么…………” 女孩愣住了,回过头,发现周泽还低着头。 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那是在和谁说话? 女孩有些疑惑。 “哦…………知道了…………” 周泽像是在自言自语, 事实上, 他也的确是在自言自语。 他伸手进入自己口袋里, 取出了一枚青铜戒指, “知道了…………有意思…………这玩意儿…………你不会用…………是吧?” 还是在自言自语, 但女忍者却感应到了一种浓郁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比周泽发生变化气息变得很是恐怖时,更为的清晰! 她开始向外围飞奔,她要离开这里! 曹顶已经死了, 没人能再束缚自己, 自由, 就在她面前! “叮…………” 周泽黑色的指甲轻轻地弹在了戒指上面, 戒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后, 一片蓝色的光幕自戒指上散发出来, 瞬间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女忍者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了光幕上被弹了回来, 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和不敢置信, 刚刚明明早就已经破碎得七七八八的禁制, 在此时居然已经复原了! 不, 不是的, 女忍者看出来了, 是一道新的禁制,重新覆盖住了这里! 她又重新被困住了!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他的背还是有些佝偻, 双臂自然地下垂,拉得很长,长长的指甲像是可以随时触碰到地面。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嘲讽, 眼眶中黑色的火焰略带兴奋地盯着前面的女忍者, 越看越喜欢, 像是在看一瓶, 窖藏五百年的老酒…………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以群分 这套甲胄主材料是竹、革以及一部分的金属,通体是黑色的,制作上精致得很,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日本武士甲与同时期其他国家的甲胄比起来的话,无论是从防御力还是实用性上来讲,都算不上是最优的,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人都是关起门来在自家岛屿上玩自己的村长级别的“战国时代”。 但撇开一系列的缺点不谈, 关键它好看啊。 饶是此时的周泽,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现在被盔甲包裹的模样时,丝毫没有那种自己身上忽然多出了这个东西的不适和愤怒,反而觉得这一套甲胄实用性和防护性上的东西先不谈,光打架时忽然显现出来,就觉得自己很“酷炫”; 若是旁边再有个老道及时搭配上一个古典的bgm,那效果就更好了。 或许是受到近代日本文化产品的影响,至少对于周泽来说,这套甲胄他真的并不讨厌。 周泽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晚饭后,一大群小朋友会准是地聚集在有全校唯一一台电视机的客厅里,大家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看动画片。 那个时候录影机以及后世的vcd和dvd并没有普及,所以基本都是电视上放什么大家就看什么。 有一段时间,一部日本动漫《魔神坛斗士》曾经热映整个大陆,掀起了巨大的狂潮,哪怕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部动漫在甲胄的设计和一些中二bgm的使用上依旧没有落伍陈旧的感觉。 伸手, 抬腿, 扭腰, 哪怕自己现在身子有点虚,但周泽仍然坚持对着镜子摆了几个poss,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 等玩儿够了,周泽闭上眼,甲胄迅速消失,长舒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身上已然大汗淋漓。 白莺莺此时也拿来了沐浴露重新走进了卫生间,看见周泽身上又出汗了,不明所以,只能帮周泽又洗了一遍。 享受着自家女仆的服务,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周老板被白莺莺搀扶着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沙发位置。 面前茶几上放着一盘糖果,还有咖啡和报纸。 悠闲的下午时光,就应该用来浪费。 周老板又迅速代入到了咸鱼的角色,可能,这就是本性使然吧,而且,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周泽开始对任何需要自己离开书屋去进行的活动产生了一种本能地排斥。 他的性格是有点自私的,颇有一种我只管尽情咸鱼,哪怕我咸死后洪水滔天。 老道这个时候回来了,满头大汗,见周泽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老道兴奋地“嘿嘿”笑了两声,当即拿了一瓶冰啤酒凑了过来,道: “老板,回到家,看见你能像往常一样坐在这里看报纸,感觉真好。” 老道的言外之意, 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辛勤劳作一天的丈夫回到家看见自家婆姨在奶孩子,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的。 总之,这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周泽看了一眼老道,见他精神抖擞,步履健硕,忽然有些羡慕起这货来,那次事情之后老道哪怕是有白莺莺的尸丹续命,但也只是保证他不会死而已,没想到老道生命力真的顽强,这才多久,就又修养好了。 七十岁的老头,有这么可怕的生命力,而且早上起来还能一柱擎天脑子里总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儿,真的是羡煞旁人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关心一下的,哪怕周泽觉得老道晚上点一个一龙戏二凤折腾一宿都没什么问题。 “挺好,感觉比以前更壮实了。”老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周泽旁边坐下,然后伸手悄悄指了指后面忙活的白莺莺,小声道: “老板,莺莺的事儿你能解决么?” “等我恢复好了就解决。” “那就好,挺好看的一个女娃子。”老道砸吧砸吧了嘴,去了卫生间,然后走出来打开了大电视,随便换着台。 “哟,老板,今儿有球赛,你看么?” “不感兴趣。”周泽不是个球迷。 “通城支云的比赛,好像踢的还是中超球队,足协杯吧。 中乙球队打中超球队哦,这可少见得很,贫道瞅瞅。” 老道其实也不是个球迷,不过他跟球队倒是有些缘分,早些年走南闯北时,也曾受邀过去不少家球队俱乐部的主场做过法事,意思就是给球队主场开个光,转点运。 大概是那几家球队有点倒霉,自家主场射门总是中门柱或者各种运气不好,反正老道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是球员觉得自家主场开了光得到了加持心理状态就不同了,主场成绩一下子好了起来,老道为此大受欢迎,打出名声后又被几家俱乐部相邀去做法事。 要说中国人真迷信的,其实真不多,别看寺庙里香火繁盛,但大家也就图个热闹,进庙就拜拜,本着广撒网的精神,而且这其实也算不上是迷信,大楼开工前影视剧开机前,其实都会摆个供桌上个香寻求个吉利的意思。 不过老道前几年玩儿过火了,起了蝴蝶效应,你这儿请道士,我就请跳大神的或者和尚,总之你方唱罢我登台,各路神仙一起来加持,充分发挥了各地俱乐部的地方文化产业特色,好不热闹。 不过这个被球迷抓拍了下来,闹到了网上,球迷自己只是调侃,但被上面注意到了,足协马上一纸文书下来,禁止各家俱乐部再搞这种事儿。 为此老道也断了这项财路,只能转站直播行业,这是后话了。 ………… 许清朗没开车回老家,来回都是打的顺风车,当他在老家处理完事搭顺风车回来时,路上看见司机似乎总是在偷偷地打量着自己。 好吧, 对于这种打量许清朗已经有些习惯了,也有些免疫了,他自己的容貌和气质他也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过司机似乎有些不对劲,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看,又故意从后视镜再看看自己,最后,司机忍不住问道: “您是女装大佬?” 许清朗一时没听懂意思。 司机摇摇头,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问道:“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许清朗又指了指司机道:“你在看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 “告诉我,在看什么。”许清朗坚决道。 不说拥有二十几套的那种王霸之气, 就说这阵子见过见多了历炼出来的那种气质, 许清朗现在说话时仿佛带着一种武则天式的压迫感。 司机可能也年轻,心理建设不似老油条,紧张之下居然直接指着屏幕道: “我们这边有司机评价的,乘客看不到; 我看这里的评价上说,你长得很漂亮,还有人在猜你到底是男是女之类的,我之前接你的单也是因为看到这个评价所以才感兴趣马上接单的,其实你的路和我的路线相差挺大的。” “无聊。” 许清朗不屑地摇摇头,闭上眼。 大概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书店门口,许清朗下了车,看见书店里面居然有不少人,而且是活人。 推开门走了进去,许清朗看见周泽坐在吧台那边。 “你醒了啊。”许清朗打招呼。 “嗯。”周泽点点头。 “怎么这么热闹。”许清朗问道。 周泽指了指大电视的画面,道:“一开始是老道在看球赛的,然后不少路人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就进来一起看了。” “花一百块就为了进来看个球赛?”许清朗有些不能理解。 其实通城在很长时间里一直都没有职业球队,但自前两年有了之后,一下子汇聚了不少球迷,哪怕是中乙比赛,每次都有近万人去现场看比赛,热度上已经超过一些中超球队了。 “卧槽,二比零落后了,妈的,不看了!” 一个身上纹身很多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吼了几声,最后很是不情愿地到吧台这边结账。 “坑钱呐,我就要了两瓶雪碧,就收我一百,关键他娘的上半场就两球落后了,我这真的是花钱找罪受。” 纹身男子想了想把那准备放出来的一百块又收了回去,对着周泽道: “老板,你好意思收我钱么?我也是在这里混的,外号强哥,以后你有事儿跟我打个招呼就好…………” “不收了。”周泽回答道。 纹身男“嘿嘿”一笑,伸手指了指周泽,示意他知趣儿,实际上能在南大街开店的主儿,早就不是这种外强中干的小流氓能指摘的对象了。 纹身男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潇潇洒洒地推开书店门走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许清朗在旁边嘲讽道。 他理解周泽为什么会忽然好心不收他的钱,绝不是受到什么威胁。 笑话, 一个鬼差被你阳间的一个地痞无赖威胁到,还混不混了? 再加上周老板铁公鸡的葛朗台性格,他会跟钱过不去? 实在是许清朗也看出来了,那个纹身流氓印堂发黑,身上还有些许黑气环绕,明显是最近招了什么脏东西,如果没有有道行的人帮他破灾的话,他轻则重病一场,重则可能走到路上就出车祸了。 将死之人的钱,不收就不收了吧,说不定过几天太还得到书店里来,收不了你活着时候的钱,等你死了也一样收,反正周老板稳坐钓鱼台。 周泽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书店外围都是玻璃,所以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刚走出的纹身男。 纹身男猛吸一大口烟,走出去,正准备吐出来时, 恰好身边有一个孕妇从他面前走过。 纹身男看了看女人的大肚子,当即强忍着把这一口烟给憋了回去,抽烟的人都知道一口烟咽下去的酸爽,就像是吞了半口芥末一样。 等孕妇走后, 纹身男弯着腰对着地上不停地干呕着。 周老板吐出一口烟圈,他身边的许清朗也看见了这一幕。 “你去帮他破解一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点了点头。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别拦着我咸鱼! 周泽不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轮回,而所谓的因果报应,又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作恶多端贪取不义之财的人终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至少, 他们会老死。 打开了地狱之门,伸手抓住了红衬衫男子,直接把他往里面一丢,一单业绩就完成了。 接下来,周泽又进入了咸鱼状态,躺在沙发上,拿着报纸,喝着咖啡,经历过镜子世界的波折之后,周泽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最是享受。 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晚上,许清朗走过来对周泽小声道:“店里账上没钱了。” 书店的房租其实不算贵,毕竟是从许家手里租的,当时谈价格时许家开了绿灯。 但众人的吃喝加上水电费等等算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周老板现在喝的咖啡,就是进口的,价格本就不菲,许清朗给客人调的酒都是小酒吧便宜货色,但他自己喝的可都不便宜。 再加上书店的活人生意确实不怎么好,光看周泽到现在都没再进过书就能清楚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差强人意了。 “去拿纸钱到门口烧一下吧,多烧点。” “好。” 许清朗去拿纸钱了,之前在和猴子一起玩儿的老道见到这一幕,马上也凑了过来。 对于老道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烧纸钱更好玩的游戏了,比玩老虎机更过瘾,蹲在店门口烧一下,过会儿就有人过来丢钱,简直美滋滋。 “多拿点啊。”老道在旁边嘀咕道。 “够了。”许清朗拿了一沓说道。 “老板都说了多烧点,你替他节约个屁啊。” “差不多了,不然太败家了。” “他的家需要你来当么?”老道摇摇头,“要当也是莺莺来当。” 许清朗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干脆又拿出一沓递给了老道,紧接着,许清朗和老道一人拿了一沓钱,趁着夜色,就在书店门口点燃。 烧完后,老道就蹲在旁边抽着烟,等着人民币过来。 其实,老道自己那边也存了不少纸钱,有时候遇到一些没钱的鬼,那几张冥钞周泽也看不上,就打赏给老道。 老道喜不自禁地藏了起来,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且老道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等积攒够足够的冥钞后,把他们都用胶带粘合起来制作成一件衣服,就跟赫哲族的鱼皮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娘的,到时候就真的是人形祥瑞了,想想都觉得激动。 穿着那身衣服如果去澳门,岂不是无往不利? 一辆电瓶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老道和的目光都看向那里,二人都觉得,应该是他了吧。 开电瓶车过来的人穿着蓝色的外卖服,戴着头盔,一看就是外卖小哥,外卖小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过这个书店时,忽然看见店门口有一男一女蹲在那里眼神还直直地盯着自个儿,心里当即一凛,恰好前面有个消防栓,他居然开着车直接撞了过去。 “哐当” 有一个小箱子落了下来,里面都是快餐盒。 外卖小哥马上站起身,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马上扶起了自己的电瓶车,似乎都没注意到掉下来的东西,直接开向了马路。 “嘀嘀………………” 汽车鸣笛声传来, 在老道和许清朗的注视之下, 那个外卖小哥像是铁头娃一样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公交车,而且是迎头赶上。 “砰!” 外卖小哥被撞飞了出去, 电瓶车也直接散架, 他的头盔无巧不巧地还滚落到了老道和许清朗的面前,还翻滚摇晃了几下。 这好像玩儿大发了。 许清朗和老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手足无措。 “我说少烧点的吧。”许清朗埋怨道。 “靠,还不是你拿的。” 老道没好气地怼了回去,然后起身把外卖小哥刚丢下来的餐给捡回来,拿在手里后老道就马上感觉不对,立马拉着许清朗个进了书店。 “外面怎么了,出车祸了?”周泽也被外面的响动给惊扰到了。 老道把那几个餐盒拿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当着周泽的面打开了第一个餐盒,里面赫然装着满满当当的钱,而且还是美金! “唔,我滴个乖乖。”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马上又打开了两个盒子,里面赫然还是美金。 “发了发了。”老道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马上把最后一个餐盒打开,然后叫了一声,马上后退,那最后一个餐盒里,居然装着一袋子蓝色的小药丸。 完了,完了,这下要完,药丸了! 许清朗站在边上,看到美金时他没怎么激动,这些美金也就不到十万,折合人民币也就几十万罢了,还不够他一套房。 但当许清朗看见那蓝色的药丸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谁丢下的?”周泽问道。 “一个外卖小哥。”老哥回答道。 “他人呢?” “喏,外面出车祸的就是他,整个人都被撞飞了。”老道指了指外面。 周泽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看了看,车祸现场已经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但也能透过缝隙看见那个外卖小哥躺在地上不住地流着血,估摸着是不行了。 “再拿点纸钱在门口烧了吧,别惹麻烦。”周泽吩咐老道。 “好嘞。”老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马上又去抽屉里取出了几张冥钞在门口烧了,这次不是为了求财了,而是为了避免麻烦。 周泽指了指桌上的美金,示意许清朗收起来,就当这阵子的家用,然后他拿起那装着蓝色药丸的袋子走到了卫生间。 “哗啦啦…………” 一大袋子的蓝色小药丸被周泽直接倒入马桶里,然后冲了马桶,那些小药丸也进了下水道。 其实,这一袋子药丸可能更值钱,但周老板不为所动,就像是上次老道吃馒头的父与子一样,这种玩意儿活人沾了损自己阴德遗祸子孙,哪怕是鬼,也不愿意去碰。 做完了这些,周泽拍了拍手,走了出来。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外卖小哥车祸挺严重的,直接就死了,一开始来的警方不多,只是当一个寻常的车祸来处理,但后来又来了很多很多警察,氛围一下子就不同了。 周泽估摸着应该是警方查明了外卖小哥的真实身份,开始了大排查,还有警察来到了书店做目击者笔录,老道负责去接待。 等做完之后,老道笑了笑,道:“还真是一个毒贩子,咱在自家门口烧个冥钞都能替天行道了。” “他遗落的东西?”许清朗问道。 “咱运气好,或者咱之后烧的冥钞起了作用,这边的俩摄像头今天线路出现问题,正好罢工了,所以那些美金咱可以自己用了。” 周泽闻言,点了点头,烧冥钞得来的钱基本都是不义之财,所以自己转手拿来用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喂,死侍,过来打扫卫生了。” 坐在一旁穿着死侍衣服的神父站起身,从老道手里接过了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老道也没闲着,开始摆放桌椅以及清理茶几。 因为老板有洁癖,所以这种打扫每天都得进行一次。 周泽走上楼,白莺莺早就在卧室里了,她正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着电影。 其实,这阵子白莺莺的容颜基本恢复了,但那也只是表面,内在的亏空只能等周泽身体复原之后帮她去复原。 不过她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头白色的头发披散下来,双脚翘在书桌上,反而比以前的跳脱多出了一种恬然宁静。 尤其那一双小脚丫不住地轻轻弯曲和舒展着,像是能勾魂一样。 美好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弧度。 周泽忍不住站在门口,多看了一会儿,人们对于美的事物,总是带着一种欣赏的冲动。 “老板,老板,不好啦,好啦不!” 老道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跑了上来。 “老板?” 白莺莺摘下了耳机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老板,这是我在椅子下面找到的,几张冥钞里夹的卡片。” 一般来说,送鬼下地狱之后,鬼留下的“买路财”一般会留在地上或者倒贴在鬼之前坐的椅子下面,老道打扫卫生时这些地方会着重注意。 但冥钞里夹在个小卡片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卡片是黑色的,不像是那种住酒店晚上会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东西。 卡片入手有点冰,上面刻着两行字: “迷途小镇欢迎你,亡者的新归宿” 周泽微微皱眉,亡者的新归宿? 亡者的归宿就应该是地狱,这里又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小镇? “老板,这是抢生意的啊!”老道直接喊道。 周泽点点头, 对, 的确是抢生意。 “怪不得老板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一个鬼都没上门,我还觉得奇怪呢。”白莺莺说道。 周老板喜欢躺在书店里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当当咸鱼,那也是建立在每天都有亡魂上门送业绩送冥钞的基础上的,现在有人抢生意,周老板当然不可能大度地笑一笑不去理会。 而且根据阴司的规则,阳间每一块区域都有对应的鬼差负责,在这块区域里,鬼差就是垄断了当地的鬼魂快递产业,而一旦出现垄断,且习惯了垄断后,如果再出现什么竞争,垄断者肯定不会去想着提高服务水平增加自己竞争力,而是本能地会去选择吞并和打压。 就比如此时的周老板,压根就没想着在自家书店开发出什么新活动吸引亡魂上门,而是本能地选择了更直接且粗暴的方式。 “打电话给林可,后半夜三点,我们出门。” 周泽点了一根烟,小萝莉在这件事上她也得出力,一直以来,周泽吃肉,小萝莉在旁边喝汤也能有业绩提升,这次陌生的竞争者等于是砸了他们一起的生意。 “出门和他们说道说道?”老道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笑了笑, 道: “干了他们。” 凡是影响我做咸鱼的存在, 都是异端, 必须坚决打击! 阻我咸鱼者, 死!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扫除! 打电话通知小萝莉也是因为周泽本着狗腿子能用就用不用就浪费的原则,反正她魂血在自己这里,自己也不用去玩儿什么体恤下属的套路,再加上双方从认识开始小萝莉就是把自己当作消耗品用完销毁的,也就没必要玩什么温情。 自己需要时就把她喊来狠狠地用, 用完再丢,各回各家,等自己再需要时又是一个电话,她还得随叫随到。 当周老板真不知道小萝莉其实心里早就盼着自己死了? 盼着就盼着呗,死过一次的人还真不讲究这个忌讳。 出了书店门,周泽有些讶然地发现自家书店隔壁居然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叫“王福居私房菜”,估计是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新开的。 门口恰好站着一个老头,光头,白衣服,年纪比老道小,估计也就五十来岁,看起来像是早上去打太极的大爷大妈。 凌晨三点,他居然还坐在店门口,一张藤椅,一壶茶,坐在那里自饮自酌。 “哟,你就是周老板吧?您回来啦?” 老头自来熟,认出了周泽,想来应该是在周泽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是和书店里其他人混得比较熟了,但他一直知道店里有一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板。 当然,他是不知道那个老板其实一直都在店里,不过昏迷着。 周泽有些意外,在南大街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私房菜馆本身就意味着一种b格,很多私房菜馆都很傲娇,摆明告诉你今天就做多少桌,节假日我还得休息,您想来,等着吧,慢慢排队。 但这个老板对自己却有些过分热情,甚至是殷勤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想明白了,估计在这个老板看来,在南大街这个房租这么贵地段这么好的地方开一家肯定会亏本的书店的家伙,肯定大有来头, 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纯粹玩儿情怀的大佬。 老板见到周泽之后就把前一种可能剔除了,因为周泽看起来明显不是傻子。 对方递上来了名片和一根烟,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老板也很知趣儿说了声有空到自家店里吃饭后就离开了。 “这家店老板不错的。” 许清朗这个时候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周泽不置可否。 “你对他有点不爽?” “呵呵,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一个隔壁老王你会很爽?” 许清朗打了个哈气。 “不过你应该挺开心的,开私房菜馆的都应该有绝活什么的,没去交流交流?”周泽问道。 “油烟伤皮肤,我没去。”许清朗回答道。 周泽摇摇头,心里叹息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初那个勤劳肯干开面馆的许清朗早就消散在记忆的微风中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许清朗是在认识自己之后变成这样子的,这会不会也是一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细细一想,自己明明上辈子很勤奋很刻苦的一个人,怎么死了一次之后就像是被扎破了洞的皮球, 彻底软下来了。 小萝莉来了,还背着书包,气鼓鼓地站在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凌晨的街道口,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那里,给你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恐。 许清朗开车,周泽坐进了副驾驶位置,小萝莉坐了进来,还是气鼓鼓的。 莺莺现在最好还是休息,不要出去,老道在家看店,周泽也就拉了许清朗当个司机。 有了上次温泉酒店的经验,周泽有了警醒,没必要什么事儿都拉一大帮子人去,别最后自己没死反而让他们出了意外,自己心里还得过意不去。 卡片上没有写地址,但周泽用指甲抚摸上面时能感应到一个位置,亡魂们也不用看,也能感应到。 周泽指路,许清朗开车,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港闸区外围的一个小镇上。 下了车,前面就是田埂,麦苗连成一片,其间点缀着几个房屋。 位置就在这里,应该不会错。 周泽回过头,想找小萝莉下来一起看看找找,结果发现小萝莉正坐在后车座里做作业。 “咚咚咚…………” 周泽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很想问一句你是来搞笑的么? 小萝莉很没好气地把作业合上去,道: “她作业比较多,我正好苏醒,就顺手帮她把这一周的作业都做完,她也能轻松点。” 周泽目光微凝,这时候他想到了之前上小姨子身的那个女鬼差,她应该就是出了这种问题,寄主的思维影响到了她自己,导致她有些神经错乱了。 这似乎是一个通病,凡是选择活人身体寄存自己灵魂的鬼差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周泽也没多说什么,他今天是来砸场子的,没那个闲工夫和小萝莉聊什么人生观。 推开车门,小萝莉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然后道: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最近业绩怎么样了?”周泽问道。 “很不好。”小萝莉回答道。 周泽把那张黑色的卡片拿了出来,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随后抬头又四处看了看,道:“是因为我们都有身体,所以找不到那个地方么?” “又或者是感应到我们来了,所以他们提前隐藏了自己?”小萝莉耸了耸肩,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卡片,继续道:“就像是给宾馆客房门缝下塞的小卡片一样,他们过段时间也会换地方换手机号码的,也是防扫黄么。” 周泽觉得小萝莉说得很有道理,但就是这样空手而归周泽还真有些不甘心,指不定自己刚走那个小镇又开门营业了。 到时候自己躺在书店里,每天每夜连个鬼都见不到那还怎么悠哉悠哉下去? 往小的说,这影响到自己日后的生活质量; 往大的说,这是阴司国有资产的一种流失。 “你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许清朗转过身问道。 这时候周泽才发现许清朗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符纸,上次许清朗进三乡村时也是贴着这个,让老道引鬼上身时也是这个。 这算是最简单的一种符纸,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人都会话。 这就像是保健品一样, 吃了真能让你身体变好病情减弱的保健品太难太难弄,千里挑一; 但那种吃了让你觉得肚子有点饱没半点好处也没半点坏处的保健品就很好弄了,市面上基本都是这种; 至于那种吃了能让你出问题生病甚至直接翘辫子的东西,那就更简单了。 这个符纸就是给活人贴了降低阳气的,就属于最后一种保健品。 “你看见什么了?”周泽好奇地问道。 许清朗指了指前面,周泽顺着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个坟头,不是很起眼,坟头前面还插着不少小彩旗。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这个应该不陌生,不少小孩子走过坟头时喜欢把小旗子拔出来挥舞当玩具玩。 “那里有什么?” 周泽问许清朗,同时又看了看小萝莉,发现她和自己一样迷茫。 不应该, 许清朗的水平也就是一个二把刀,自己这两个鬼差在这里什么都没看清楚,但他却能看见猫腻? 小萝莉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闭上眼,然后周泽只觉得身边的小萝莉气息一下子微弱了下去,甚至变得有些病怏怏的感觉,她睁开眼睛后看向了那个方向,同时道: “找到了,就是那里。” “怎么弄的?”周泽问道。 “降低你的气场,那个地方都是孤魂野鬼所在的地方,我和你都借助在活人的身体里,本身阳气就重,所以必须降低你自身的气场才能融入他们所在的环境。 你闭上眼,想象一下自己生病了的感觉,总之就是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你很累你很虚弱你快死了。” 周泽闻言,闭上了眼,然后在心里不停地回想那种感觉,慢慢地,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界限,等到他在睁开眼时, 再看那个坟头就感觉到不一样了。 原本古朴无奇的坟头现在看过去,却发现像是一个牌坊,有点像是古代青楼的感觉,居然还挂着灯笼张灯结彩,门口还有一个个头矮小穿着古代龟公衣服的小人儿站在那里迎来送往。 周泽三人这时候主动走了过去, 那个龟公一开始没注意到周泽等人,或许正是小萝莉所说的,鬼有鬼的圈子,人有人的圈子,虽然身为鬼差能看见鬼,但并不意味着鬼差就属于这个圈子,所以之前这个龟公并不能看见周泽,就像是周泽之前也没看出这个坟头有什么异样异样。 “哟,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 龟公弯着腰伺候着,本就不高的他显得更矮小了。 周泽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这门槛儿有点低,周泽得弯腰才能进去,走进去之后,里面一下子豁然开朗。 哦豁, 跳舞的, 唱戏的, 表演杂耍的, 灯火通明, 莺莺燕燕, 好不热闹。 这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周泽觉得如果自己是鬼的话,也宁愿选择到这里厮混尽情的放纵,而不会选择跑去毫无意思的书店吃一顿许清朗准备的没有诚意的冷盘然后再被周泽一巴掌拍进地狱之门。 “哟,爷,楼上请啊!来玩嘛,来玩嘛!” “对啊,爷,来嘛,楼上请,我们好好伺候您!” 周泽向右边二楼看去,发现阳台上有不少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对着自己喊着。 这些女人脸上脂粉浓郁得跟小日本喜欢的那种装束一样,惨白的脸配上红通通的小嘴,看起来还真让人觉得慎得慌。 “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楼上传来,紧接着周泽就看着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蒙着眼在和一群小姐姐玩捉迷藏的游戏,不小心走到了阳台上,抓着一个刚刚还在跟周泽打招呼的女人直接亲了下去。 周泽看得一阵牙酸, 那个男的嘴唇上也留下了一层厚到油腻的胭脂。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不对了, 那个男的是个光头, 光头就算了, 那头上还长满了癞子。 “癞头和尚!” 周泽直接喊道。 “谁,谁喊我?” 癞头和尚马上揭开了蒙着眼睛的布条,马上就发现了下面站着的周泽, 当即吓得一个哆嗦,马上喊道: “扫黄啦,官差扫黄啦!”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面无私! 周泽根本就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碰到了癞头和尚。 当初这个和尚跑到自己店里来有的没的和自己聊了半天的理想和追求,然后被周泽敷衍走了,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这个和尚当初的理念就是众生平等,人和鬼都应该有属于自己停留的权力,鬼差也需要尊重人权,哦不,鬼权,不能强制把鬼送下地狱。 当时在周泽听起来,这和尚就像是一个中二病患者,就像是被《读者》《文摘》给毒害了的一代,脑子里只想着日本孩子多么团结多么坚强多么能吃苦他们遇到事儿时多么有秩序国外多么先进国内多么落后等等,完全不接地气也不符合实际。 此时,癞头和尚的一句高喝“官差扫黄”,瞬间让这个街面沸腾了起来。 的确,以周泽的身份,确实算得上是阴司的差役,而这里,也的确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说得好听点是亡者的小镇,但实际上在阴司正统的眼里,就是一群黑户聚集起来的违法棚户区,属于需要坚决打击的对象。 “砰!” “砰!” “砰!” 家家户户开始关门关窗,街面上卖艺的闲逛的人一个个都钻入了巷道里去了,就连刚刚还在二楼喊周泽上来玩脂粉厚重的小姐姐们也一个个不见踪迹。 “嚯。” 许清朗走了过来,之前他还凑在一个地方看杂耍呢,这下子什么都没得看了。 “林可呢?”周泽问许清朗。 之前,三个人依次走了进来,街面上熙熙攘攘,现在街面空荡荡一片,结果自己只看见了许清朗却没看见小萝莉。 “不知道,估计躲在哪里去写作业去了吧。”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小萝莉明显有点不正常了,或者可以说是有了不正常的趋势。 一想到那个当初见面就张开嘴吐出舌头喊“阴司有序,黄泉可渡”的地狱少女, 现在居然会想着去写小学生的作业, 这画风真的好hmp。 周泽没经历过扫黄这种事情,不过曾经去捞过几次自己的同事,以前交五千块来个担保人写个担保书就能领人出来,不过后来听说改了政策,嫖娼被抓,只要结婚了就必须通知到配偶。 好吧,不管怎么样,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必须得清除,关键这里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意,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踹门,进去。” 周泽对许清朗说道。 许清朗很想反问一句为什么不是你去,但想想还是不计较这些事儿了,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门,像是街坊邻居串门儿一样温柔。 周泽嘴角抽了抽, 他是让许清朗踹门, 但许清朗这个动作如果再配合一句:“妈妈,开门啊,是我回来啦!” 那就太贴合不过了。 周泽走过去,一脚踹上去。 “砰!” 门直接碎裂,像是纸糊的一样。 其实,这里的玩意儿,大部分都是一分真九分假,就像是当初白夫人设宴款待自己和许清朗时的饭菜一样。 虽然门不经踹,但这场面效果极好,走在后面的许清朗觉得这个时候可以给周泽拍个视频,如果阴司有官方报纸的话倒是可以去投稿。 标题就是:2018年,在阴司正确领导下,在十大阎罗店直接指导下,我县差人在周泽捕头领导下,坚决贯彻地藏王菩萨关于本次扫黄打非的会议精神,以净化抓鬼市场为首要任务,抓好重点工作,进一步强化日常监督,扎实有效地推进本次打击活动的持久有效进行,保护我市“深夜书屋”的经营秩序; 为维护我市文化安全铸就了一道坚固的防线,为我市经济建设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 想想还挺有意思,许清朗在后面居然还捂住嘴笑了起来。 他是真不紧张,周老板在这里,他就像是心里有了依靠,一点都不慌,上次在温泉山庄周老板是自己昏迷了,否则事情估计也不至于那么艰难。 走进去之后,里面是大厅,有屏风隔着好几个空间,一切陈设布局都古色古香,抬起头,向四周望了一圈,一堆小姐姐并排地站在二楼的内侧栏杆边上,一脸呆滞地看着下方。 小姐姐们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反而让周泽有些不习惯了,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而且这些小姐姐还不住地来回摇摆,像是在无声地唱歌晃头一样,整齐划一,更增添了一种阴冷肃杀之感。 许清朗跟在周泽身后走了进来,进来后又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居然很不厚道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想了想干脆直接退到了门外。 这他娘的哪里像是被抓扫黄时的样子,这是明显的鸿门宴啊。 “哟,客官,不往里面请么?” 小矮个龟公伸手在许清朗背后轻轻一推,许清朗只感觉自己后背一阵冰凉,而后整个人一阵眩晕,居然在下一刻直接跑到了周泽的跟前。 龟公站在门口,微笑着转身关门,就差喊一声关门打狗了。 老实说,不管是哪一行,在遇到竞争对手时,也很少有人直接上门就砸的,一般都会先摸摸对方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什么背景。 但周老板等不了,也不想等,这件事,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还有就是, 周老板有些膨胀了, 现在的他,有了铠甲, 又能开无双, 连小萝莉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其他? “哟哟哟,来者是客,息怒息怒。” 癞头和尚从楼上走了下来,一旁的龟公给他端来椅子,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上去,也没说着给周泽也要一把椅子。 “这是你搞的鬼?” 看癞头和尚之前在二楼蒙着眼睛玩捉迷藏游戏, 还真是在搞鬼。 “哟,您这可抬举贫僧了,贫僧只是来玩玩,凑凑热闹,红尘中走一走,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算是一个过客,无非是换一种修行的方式而已。” 癞头和尚否认了。 “那这里总有一个话事人吧?”周泽问道。 同时, 周泽的耐心,也在被慢慢地消耗掉了。 本就是来砸场子的, 也没必要谈什么道理, 在触犯到自己最切身利益的前提下,也没必要讲道理。 “鬼差大人这是真的要扫黄了?” 赖头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很是纠结的样子, “可惜话事人不在这里,贫僧也只是给他看个场子,这样吧,鬼差大人,咱能缓缓么,等他回来,贫僧让他来找你,实在不行,贫僧就劝他过阵子再换个地方?” “过阵子?”周泽问道。 “难不成鬼差大人连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宽限?” “宽限?” 周泽反问道,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跟我谈宽限? 如果不算被球赛和苦主吸引来的那个球员亡魂, 按照白莺莺的说法, 在自己昏迷的这半个月里, 书店早就断生意了! 老子为什么要把书店搬迁到南大街,还不是想着人流量鬼流量大一点,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等鬼上门么? 现在鬼都没了,我还怎么躺? 一想到自己以后不能躺在书店咸鱼混日子,必须得出门跑来跑去抓鬼, 周泽就好气哦。 “爷,您消消气,小的给您安排几个活儿好的姑娘,保管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龟公这个时候主动凑过来说话,他这是打算给周泽一个下坡的机会。 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周老板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一天的宽限时间, 都不可能有! “嗡!” 周泽抬起手,直接拍在龟公的头上,同时指甲长了出来,刺了下去。 龟公面色巨变, 但马上那小小的头居然直接一缩,而后身上像是刺猬一样忽然长出了一根根黑刺,像是应急反应一样,身上的黑刺炸起,直接射向了周泽。 “咔嚓……咔嚓……咔嚓……” 周泽身上瞬间被铠甲覆盖,这些黑刺射中铠甲后直接自己断裂,有的甚至化作了青烟消散。 “你很皮啊。” 周泽低着头对那个缩头的龟公说道, 而后一脚踹过去, “砰!” 龟公像是一个皮球一样被周泽踹飞出去,在其飞到半空中时,周泽手掌伸开,五指指尖散发出黑气直接将其又裹挟了回来。 像是传球给七秒后自己的一样。 龟公发出了一声尖叫, 显然它清楚自己即将下场不妙,这个来势汹汹的差人,好像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和留手。 癞头和尚见状当即站了起来, 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周差人,听贫僧一句劝,给贫僧一缕薄面,先放过他吧,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和这些小喽喽置气?” “吧唧!” 一声脆响, 像是西瓜坠地一样, 清脆, 响亮, 火辣, 周泽手掌上有一摊腥红色的液体不住的流淌, 而下面, 则是一滩肉酱, 蜷缩成一团,倒刺横立, 分明真的是一只刺猬, 现在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泽抬起头, 一身黑色甲胄的他看起来多出了些许的森然,尤其是甲胄上的符文不住的流转之下,更给他增添了一抹神秘。 他看向前面的癞头和尚, 作疑惑道: “你刚说什么来着? 面子?” 第两百零二章 周泽 “所以,你是打算怎么处理,器具到现在都没买到?” “老道还没回来。” “那个老东西怎么怎么磨叽,你不早点说,我去帮你弄一套来。”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买不到还不能偷么? 反正又不是什么高尖端仪器,周老板又不是要在这里搞生化研究,从高中化学实验室里拿点东西出来也就够用了。 “所以,你是打算制作成类似胶囊的样子?”小萝莉指了指周泽画出来的设计稿说道,“你会做么?” “难度不大,重要的是先提纯,然后再压缩,最好能弄出结晶来,不然我们也不方便带出去和使用,而且要剔除对身边普通人的影响。” 小萝莉点点头,反正她是有些不明觉厉,但既然周泽拍胸脯保证这个不算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只要设备到了他自己能做成,她也就心甘情愿地再等等了。 “那我走了,真失望,原本以为今天能出去吃夜宵的。” “我那儿有酸梅汁,你可以将就一下。” “你那是为了进食而进食,根本就享受不到食物的美味,我没兴趣,还不如沉睡让王蕊自己去吃饭睡觉来得轻松。” 一大一小两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然后, 周泽愣住了, 因为一楼有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居然都坐着客人。 周泽指天发誓, 开业至今, 他家书店的上座率从来没这么高过! 难道通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一下子飞跃了起来,一百块的最低消费真的过时了? 不过,很快,周泽和小萝莉就一起停住了脚步。 在座的客人里,有那么两三个给了周泽和小萝莉带来了些许的压力,仿佛那两个人身上带着点看不见的光,总之有点刺眼。 要么,这群人是亡命之徒,或者是混堂口的那种,而且见过打打杀杀阵仗且亲自参与过的,要么,就应该是警察。 前一种可能性不大,周老板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值得这帮社会人特意跑到这里来坐着,而且看他们一个个假装在喝东西看书实际上一直注意留意四周情况的神情,是什么职业,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犯事了?”小萝莉低声问周泽。 “没有啊。”周泽小声的回应。 周老板自认为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至于引来警察上门才对,就算偶尔有点擦边球,他也会让人在书店门口烧冥钞,麻烦也就过去了。 难道是自己上午吓跑的那两个女孩有什么大背景? 想想又觉得说不通,一来那俩女的不见得有勇气来报复自己,二来,就算是报复也没必要搞这种阵仗吧?再者,之后他也让死侍烧纸钱了。 周老板一向最不喜欢麻烦的。 “你去楼上,带着酒坛先离开。”周泽说道。 小萝莉点点头,转身直接上了楼。 周泽又对一边呆坐的死侍一个眼神,示意他也上去跟着小萝莉离开。 白莺莺还在那里招呼着众人茶水和饮料,周泽走过去,还是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半躺下来,拿起桌上的报纸,随意地翻阅着。 白莺莺端着咖啡走到了周泽跟前。 “上楼去,然后离开。”周泽出声道。 “他们是…………”白莺莺早就看出不对劲了,之前她就说过外面有人在盯着这里,现在人家堂而皇之地装作顾客进店了。 白莺莺的身份是许清朗帮忙办理的,这个身份经不起查证。 等到白莺莺也上了楼,周泽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其实,对于周泽来说,书店里见不得光的,反而是人。 比如白莺莺的身份,你总不能和警察解释这是清朝咸丰年间的人? 又或者是死侍,只要扒开他的外套,怎么去解释? 周泽原本还担心自己让白莺莺他们先走会不会引起在座阿sir们的警觉,但很显然周泽想多了,且恰恰相反的是,小萝莉和白莺莺的上楼,反而让阿sir们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是周泽能挟持的人质不在身边了。 许清朗给最后一桌送上鸡尾酒,经过周泽身边时,有些好奇地给周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周泽耸了耸肩, 问你个鬼啊, 我也不知道。 但周老板马上想到了什么,提醒许清朗道: “先让他们买单。” 许清朗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难得进来这么多的冤大头,先把账结了再说,最重要的是,万一待会儿这帮阿sir们忽然来个变身,像康熙微服一样,到时候再收钱就不方便了。 老许去收钱了,一桌一桌地收。 警察们居然还真的给了钱,应该是他们也不好意思在要收钱的时候显露身份。 等到许清朗把钱收完了,收入了吧台抽屉里。 周泽长舒一口气, 钱收上来就好, 接下来, 就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但等啊等的,这帮警察们还是继续闷头喝自己的咖啡或者饮料,没人站起身走到周泽面前表露身份。 这让周老板有些无奈,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呀。 周老板站起身,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哪怕是这个时候,屋子里的警察们依旧没站起身。 到底搞什么? 周泽一头雾水了, 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就在这时,书店门两侧两个路人忽然冲了上来,一人一只手压住了周泽的肩膀,想要把周泽给控制住。 周泽刺激之下,差点没控制住把铠甲或者指甲弄出来,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心情,配合两个便衣的动作甚至主动双手放在身后让对方给自己戴上手铐。 两个便衣还愣了一下,入行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 这次还真不是周老板怂,关键他得弄清楚自己到底犯了啥事儿吧? 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多警察来自家店里做客,周老板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是警察,现在怀疑你涉嫌参与制毒贩d的犯罪行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将带你回警局接受调查。” 一名中年警察走到周泽面前对着周泽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制毒? 贩d? 周老板一脸懵逼。 周老板被送上了警察,里面的许清朗也被控制起来送入了警车,白莺莺和小萝莉包括死侍则没有被发现,可能警察也没把他们当作怀疑对象。 等到了警局,审讯室里先走了一遍,警方问的问题让周泽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亲自开作坊做d品? 不光是在通城流通,还准备打入上海市场?甚至还要借助上海为跳板,继续辐射出去? 周老板都想扪心自问: 自己有那么勤快么? 警方看样子应该也在搜查自己的书店,审讯中途有人打电话过来给审讯的警察,审讯的警察又特意问了周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周泽的卧室里放着一个冰柜。 而且那种冰柜,一看就是给死人用的,和太平间里出租的是同一种款式。 周泽说夏天到了,空调不给力,用这玩意儿制冷。 审讯的警察用力敲了敲桌子,呵斥周泽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好好配合审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老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估计如果说自己如果没有那个高中女生(白莺莺)陪着一起睡的话就只能躺冰柜里才能睡着的话,这位警官会更认为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甚至是主动戏弄警方吧? 审讯结束后,周泽被送入了看守所,也就是警局自备的一个暂时看押的地方,警方好像有一个多少小时的拘留时间,如果没有具体的证据的话,周老板到了时间后就能出去。 总之, 这一天都过得挺奇怪的,平白无故地就被当作是d品分子,当然,周泽心里也有一些庆幸,那天那位外卖小哥摔倒在自己门口,自己收了钱,但还是把那一袋子蓝色药丸给冲入马桶里了,没有留着,不然如果被搜找出来,真的是黄泥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当然,那次是因为自己烧的冥钞,按理说,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出什么麻烦。所以,周泽还是在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看守所很小,周泽暂时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老板,老板,你也进来啦!” 周泽刚准备坐下,就听到了对面栏杆里老道的声音。 周泽循声看过去,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老道的一张脸都快褶皱成一张菊花了,道: “老板,我也是倒霉死了,去帮你买设备器具去的,结果那货是个走私的,刚被警察抓着了,我去买那个东西,然后形容了一下,人家就觉得我是在准备制毒。 然后把我抓了过来,不停地问我具体流程,我解释说这是一个误会,他们也不相信。还问我给谁买的设备,我只能说是你了,他们还不让我给外面打电话通知你。” 周泽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锅得落到老道头上。 “那些东西,你去学校或者找实验室商店买不就可以了么,你找什么走私商人。” “额,我这不是寻思着买点好的器具给老板你用么,老板你昨天带来的那个贫道也看出来了,应该很珍贵,是好货,你又那么看重,贫道当然得选好一点的设备给您啊。” “我谢谢你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老道好奇心也上来了,他也没当一回事儿,反正清者自清,误会总会消除的。 “我让林可转移了,那东西不能流落出去,否则会出大麻烦。” 无论如何,彼岸花都不能被普通人得到,不然会酿出巨大的灾祸。 “来自地下?”老道伸手指了指下面。 周泽点点头。 “哦,贫道懂了。”老道恍然,原来是来自地狱的东西。 “等等吧,估计没多久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了。”周泽说道。 “嗯,等出去后我直接去学校帮老板你买设备,你再继续制作吧。”老道说道。 ………… 监控室内, 画面和声音同步传送到了这里, 好几名警察站在这里看着和听着。 “孙局,还是你有办法,果然,把两个犯罪嫌疑人关在一起,他们肯定会说出一些线索来的,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串供呢。”一名警员说道。 其中一名年纪比较大的警察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的愠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 “你们是怎么做的工作! 收网前居然能让犯罪嫌疑人把d品转移出去,现在那家书店的搜索结果出来没有,是不是什么都没证据都没找到? 还有,我们通城居然有地下渠道可以给犯罪分子提供制毒的原材料,我们却居然一点都没发现,这是我们通城警界的耻辱! 另外,你们刚刚听到了没有,嫌疑人是吃定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还想着等拘留时间结束后回去继续制毒呢! 给我查, 给我狠狠地查, 给我查一个水落石出!” 第两百零三章 特殊的地方 对于自己在警察叔叔那边的误会到底已经累积到多深,周老板没有这个自觉,他也没什么反侦察的技能意识,上辈子清清白白走出孤儿院像是劳模一样打拼自己的人生,一辈子也没进过看守所,这辈子倒是进了两次了,上一次是自己刚刚借尸还魂时,还是林医生过来领走的自己。 记得当时自己还跟旁边的一个家伙聊那个女的长得可以啊,如何如何…… 等警察带着林医生走到周泽面前说了句你媳妇儿来领你走时, 周泽是直接一脸懵逼。 在台板上坐了下来,下面有些凉,不过周泽也不怕冷,这时候周泽注意到了,好像只有老道和自己是被关在一起的,老许没被看押在这里。 这也真是一个无妄之灾,起因和经过都带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喜剧效果。 这会儿,看守所门被打开了,两个警察推着餐车进来,里面被看押的人一人一份盒饭,还有一瓶矿泉水。 盒饭质量还不错,两荤两素,警察叔叔还问饭够不够,不够这里还有单独的白米饭可以加。 老道特有要了两份盒饭,坐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 周泽打开了盒饭,拿起筷子,拨弄了几下肉块,实在是没胃口。 彼岸花做的那东西还没做出来,酸梅汁什么的也没带,这种情况下让周泽进食,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一边的警察注意到这一幕,面色有些不喜道:“这么挑?” 周泽回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下了筷子,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老道本想找老板聊聊天,怕老板无聊,但见老板没啥聊天的兴致,他就干脆靠着栏杆开始打起了呼噜。 以老道的人生经历,进看守所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在里头吃好喝好还能睡得踏实。 这里的老哥说话又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 周老板则是靠在墙壁边上坐着,发着呆,也没抑郁,更没有彷徨,纯粹是把书店里的沙发换了个位置,就当是换一种咸鱼体验。 但不管再怎么咸鱼,到了晚上时,周老板也坐不住了,他这段日子作息一直很规律,这个点儿是应该睡觉的,但没有白莺莺在旁边又没有冰柜在这里,他睡不着。 远处的两个警察已经换班了,新来的俩警察一个在不停地巡视一个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什么书。 老道还在那里呼呼大睡,似乎比自己家里睡得还香。 周泽忽然想到了基督山伯爵,记得故事里基督山伯爵好像是靠挖地道出狱的,自己身边虽然没什么工具,但好像自己的指甲也可以挖? 但与其挖地道还不如自己直接用指甲把锁给撬开? 然后那两个警察,自己好像也能………… 自己的盔甲能防子弹的吧? 周老板正在思维放空的时候, 耳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哗啦啦…………”的摩擦声。 这声音像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响,有点清脆,也有点沉闷。 周泽有些意外,这年头还带脚镣的? 应该不至于吧。 看向门口的位置,发现也没有人被押送进来,但那“哗啦啦”的声音却一直不绝于耳,且越来越近了。 而那两个警察,包括老道在内的其他狱友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周泽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他明白了,这声音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得到。 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其实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但周泽有些奇怪的是,警局这种地方居然也能有那种东西? 中学政治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警察是国家法律赋予武装性质的国家暴力机关,是国家机器,神鬼莫犯。 这也是周泽不愿意起冲突心甘情愿地被抓紧来审问查明情况的原因,一来是他不愿意毁掉自己之前的书店生活,二来,和警察起直接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一件事,哪怕他是鬼差。 也因此,对于这里居然也会出现脏东西这件事,周泽觉得有些意外。 “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远及近,但一直没有真正的出现,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买票进脱衣舞听的初哥儿,心焦地等待着台上表演的演员赶紧把最重要的两件衣服脱掉。 但它就是让你心痒,让你只是在外面蹭蹭,就是不把你放进去,故意抓挠你的心。 周老板这会儿真的有点冲动直接扳断锁扣推开门去过道那边瞅瞅了,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大能在这里搞事情。 一名警察走了过来,看着双手抓着栏杆看向出口位置的周泽,叹了口气,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也就能出去了,至少能求个心安不是?” 周泽根本就没理他,继续看着出口那边。 “喂,跟你说话呢,你年纪也不大吧,跟我儿子差不多大。” “…………”周泽。 周泽这次回过头了,看着这位警察大叔。 “大哥,你真的不适合做政治教育工作。” “嘿,没事,咱们随便聊聊。” 警察居然直接席地而坐,和周泽隔着栏杆坐着,像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但是周老板的注意力基本都被过道那边锁链的声音吸引着,这时候也没心思招待这位啊。 而且这大叔很不实诚,换班时周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了,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浩然正气,尤其是他警帽上的国徽,在周泽眼里像是真的在发光一样。 这种警察会沦落到当看守? 周泽没天真地认为警局里随便选一个看守出来都是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喂,跟你交个底儿,你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知道,你结婚了,你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这次事情我们没通知你的妻子; 你也可能是被蒙蔽着的,事实上你们这种制毒的人,很多都是贩d组织下面的工具,真的没必要给他们顶雷的,只要你能把你知道的线索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你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的。”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们真的弄错了,我没制毒,更没有碰这玩意儿,这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我只是想要买一套简单的设备自己做橘子晶泡水喝而已。” “你别这么抗拒,也别急着否认,你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这位大叔还在循循善诱。 可能,在他看来,周泽年纪不大,履历也很简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他不可能知道,周老板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先不说他没做那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就算是做了,以周老板的心性岂能这么容易被你三言两语的突破? “你想想,这次我们已经注意到你了,证据,迟早会找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吧? 再说了,d品给人的危害你也清楚,做这么多缺德的时候,就不怕下地狱?” “…………”周泽。 “咱就是随便聊聊,反正又不是审讯,也不会有录音,我说话也能方便一些。”警察咳嗽了一声。 “跟您说实话吧。”周泽无奈道。 “你说,我听着。”警察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那边看监控的同僚注意,同时他也在洗耳恭听。 “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们查了我的履历,应该知道我老婆家很有钱,还有,我书店里的那个姓许的员工你们也抓了,你们可以去查查,他名下有二十几套房。 这年头,做实体做创新或者无论做什么,哪里有做房地产来得赚钱快和稳当? 就是那边穿着道袍的那货,他一个人就资助了上百个山区里的学生,开一场直播收入都小几十万了。 我们吃饱了撑的,这么有钱的情况下还跑去制毒贩卖?” 周泽觉得自己这话已经很掏心窝子了。 意思也很明白了, 哥几个不缺钱, 哪怕最没钱的周老板,如果舍下脸去拍自己丈人的马屁,也能弄到钱,或者更简单一点,从白莺莺那里糊弄点陪葬品出来当古玩卖也能衣食无忧了。 “唔…………” 警察显然是调查了这几个人的情况的, 此时, 听了周泽的话,他也点点头,示意这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你看,对吧,我们都有钱,也不缺钱,怎么可能会闲得蛋疼跑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嫌日子过得不够舒坦么? 逻辑说不通啊。” 警察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神色,道: “这其实不能算是最严格的逻辑,尤其是在你身上。” “什么?” “比如…………你开在南大家的那家书店,一直在亏钱吧?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个,来重新确定你的动机。 比如, 一个会在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开一家肯定赔钱的书店的人, 他去制毒贩d好像也能说得通啊, 因为可能你的出发点以及最原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 可能只是出于刺激,出于好玩…… 你说对吧?” “…………”周泽。 第两百零七章 困兽 当你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受害者时,你会很方。 会认为老天爷在针对自己,自己被整个世界和整个社会给抛弃隔离了。 但当你发现,你旁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倒霉人时,你心里会觉得舒服多了,觉得老天爷还不错,至少给自己留了一个伴儿。 这就是人性,大部分农村长大的人小时候应该都听外婆或者奶奶说过不要靠近池塘或者河边玩耍,她们说警告你以前这里有孩子落水了变成了鬼,就想着拉你下去当替死鬼。 这只是恐吓孩子远离危险区域玩耍的话语,但正是这种最土灶的言语,往往能反映出很多质朴深层次的东西。 周泽点了烟, 不慌了, 不慌了, 之前自己还担心这锁链会不会有什么后续危害, 但一看身边这位身上有着浩然正气的警官也有,那就真的一点都不怕了,也不担心了。 “你是做什么的?”张燕丰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这个不方便和你说,这样解释吧,我和你的工作,都是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而奋斗,为社会和谐而努力。” 张燕丰皱了皱眉。 “如果你以后碰见了难以处理的案子,可以来书店找我帮你看看,只能说到这么多了,一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可能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泽伸手拍了拍张燕丰的肩膀, “继续做你的好警察,挺好。” 等周泽收回手之后, 张燕丰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位置。 两人相视一笑。 “我是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这种东西的,从来都不会信。” “继续坚持这个信念吧。”周泽长舒一口气,“你就当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一场梦,我们现在可以切入正题了,说说你这条锁链的事情,那个梦,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对了,你之前好像说,有二十多年了?”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有二十多年了,我父亲也是一个刑警,我们家,算是警察世家吧,我儿子现在也在读警校。” “了不起。” 周泽不认为这是裙带关系,谁会无聊到裙带关系把全家喊来一起当警察,还是刑警? “我记得那一年,是我父亲牺牲的那一年。” 张燕丰说得很平静。 周泽也听得很平静。 “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父亲的牺牲,对我的打击很大,老实说,我有点意志消沉,也有点怕。 是真的怕,我怕我哪天,自己也会牺牲。” “警察也是人。”周泽说道。 “但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的,我为我的怕而感到羞耻。” 张燕丰抖了抖烟灰,继续道: “第一次做那个梦,也在那一年,我熬夜处理一件案子的卷宗,然后在办公室里睡着了,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哪怕到现在,都是如此的清晰,我甚至还能够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画面。 我站在一个冰冷的过道里, 听到了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那个地方,很冷,真的很冷,我这辈子体会到最深刻的寒意,就是那一次,还是在梦里,呵呵。” 周老板掏了掏耳朵,他每天都抱着白莺莺这个女僵尸困觉, 对于“冷”这个字,也早就免疫了。 正常人,可受不了白莺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气,但周泽却甘之如饴。 “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从远处走来,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走着; 在他的脚上,有一副脚铐,锁着他的脚踝,他每走一步,地上的锁链都会因为被拖动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个声音,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我梦里面回荡着。 他从远处走来, 经过了我面前,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但当他走到我跟前时,我反而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感觉到一种温暖。 然后,他走了,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这个过道的尽头; 然后, 他消失了。 这之后,梦就醒了。 没有波澜,也没有转折,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梦,但正是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仿佛是真的发生过一样,所以,我一直记得它,记了二十多年。 这之后我再做梦时,梦里面我无论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哪种梦,我的脚上,都会有这一条脚链。 那一条,原本应该是那个白衣人脚上的脚链,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我曾经因为工作便利的原因,问过一位心理医生,但他的回答让我不是很满意,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他说,是我心虚,是我害怕,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会败露,什么时候会出事儿,哈哈……” 说到这里,张燕丰笑了笑,把烟头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老子这辈子,对得起国旗,对得起警徽,你知道么,我父亲出殡的那一天,他是穿着警服的,身上披着的,也是国旗。” “我信的。” 周泽看了看张警官,老实说,他让自己想到了之前曾在自己书店里买书的那位局长。 就像是在微博上,哪个地方的城管欺负人了打老太婆了,这种消息转发评论的人会非常多,而那些消防员或者警察因公殉职了,转发的人反而寥寥无几。 实际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居多,否则这个社会,早就乱了。 二人沉默了大概一刻钟,周泽又主动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我需要找个办法,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脚面,然后站了起来。 这个小公园的对面,就是警局,周泽忽然开口问道: “二十多年前你做那个梦时,也是在这个警局里头么?” “是的,不过当时警局没这么大,十年前吧,警局翻修重建过的。” “地址没变对吧?” “没变。” 周泽点点头,“你会画画么?” “不会。”张警官回答得很直白,“你是想让我把那个梦里的画面给画出来?” “对,我希望有一种更直观的体现。” “局里倒是有这方面的能手,我可以喊他过来。” “不会影响到人家休息么?” 现在不早了啊。 “年轻人,就得多锤炼锤炼。”张燕丰这般回答。 恍惚间, 周泽仿佛看到了自己上辈子往死里操练那些实习狗的模样。 没有回警局,这是周泽要求的,他总觉得待在警局里聊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感觉怪怪的,而且那个地方,总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压制着他。 众人来到了警局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那位小警察带着自己的笔记本也来了,一脸的青春痘,看起来很是青涩,他先走到张燕丰面前,打招呼道: “张队好。” 张燕丰点点头。 然后这位小警察又看向了周泽,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嫌疑犯。” 周泽自我介绍。 “…………”小警察。 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然后伸手示意小警察在他旁边坐下。 接下来,小警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按照张燕丰的描述开始绘图。 这也让周泽有点大开眼界,或者,在很多人眼里,警察一个个都是刑侦高手,但实际上,警察队伍里尤其是这些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其他专业人才的加入。 就像是当年曾名噪一时的金融诈骗犯被抓进牢之后还被fbi吸收进了组织一样。 在小警察忙碌的时候, 周泽在旁边玩着手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 张燕丰点点头,示意这个差不多了,然后把笔记本扭转过来,朝向了周泽,指了指屏幕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画面了。” 周泽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一个白衣人,戴着脚铐, 麻木的往前走, 两边,是黑黢黢的东西,身后,也是黑黢黢的一片, 这是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 周泽看了看张燕丰,道:“还能再回忆一些细节么?” “什么?”张燕丰有些不能理解。 “比如这里和这里。” 周泽伸手指了指画面的两侧,“这两边是墙壁,但之后这片黑的地方又是什么,如果是墙壁,为什么不直接延展出去?” “我不清楚,但我记得当时我梦里这个地方的墙壁,是断断续续的,不是连成一片的。” “所以,根据张队的叙述,我在这里着重渲染了光与影的区别。”小警察在旁边解释道,“我本来想把这里都画成墙壁延展出去的,但张队说不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对这两侧墙壁旁边的黑影,很是在意,而那个穿着白衣服戴着脚铐的人,他反而没去着重关注。 周泽抬起头,不停地思考着。 他想到了在看守所里的画面,那个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自己站在栏杆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企图寻找他的踪迹…… 猛地,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手指着画面两侧的黑暗区域道: “这里不是墙壁,会不会是铁栏杆?” 说着,周泽又用手比划了一下,“老电影看过么?那些老式的监狱,有印象么?” 小警察马上把笔记本调转过来,重新开始了修改,而旁边的张燕丰则是陷入了沉思。 “是这样么?” 很快,小警察把笔记本推向了周泽和张燕丰这边。 画面里, 原本黑黢黢的模糊区域改成了铁栏杆,里面依旧是黑色和模糊,但加上了这几条栏杆之后,整个画面一下子就清晰立体了起来,甚至连里头所包含着的讯息也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在一个狭窄的监狱甬道里, 一个身穿着白色囚服的犯人, 脚上带着镣铐, 在麻木地前行着, 在他身侧,是其他的监狱牢房,或许,里面还有不少眼睛在看着他。 张燕丰马上拿起电话,打给谁,周泽不清楚,但张燕丰的说话声倒是很清晰,他也没避讳在场的二人: “老王,是我张燕丰,你现在立刻帮我查一下,我们警局的位置在以前是什么地方。 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老警局是依托一个老建筑修缮起来的么,帮我查查这个,查查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你要更具体一点的要求? 那好, 你就查, 它以前, 在哪个时期, 是不是做过监狱使用?” 第两百零七章 大佬! 周泽默默地观察四周,他知道这应该是梦,但这次,他也算是体会到了张燕丰之前在描述那个梦时所做的形容————真实。 是的, 这个梦真的很真实, 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它的真实体现在细节上, 温度, 湿度, 光亮, 没有丝毫属于梦的朦胧感,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地清晰和明了了,你明明只是很随意地扫一眼,但是你连那里有几块砖包括那上面的纹路摩擦痕迹似乎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冰冷,潮湿,压抑,这里,像是噩梦的最深处,深渊内的一个角落,环境的要素其实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或坐或躺着的人。 他们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 那种麻木,那种涣散, 给这里增添上了最浓厚的绝望。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已经没办法去具体分析这臭味来自于哪一个单一的东西,这是一种混合,让你头皮发麻难以想象的混合。 尿骚味,脓水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其他恶臭包括尸臭等等杂糅在了一起。 周泽低下头, 这个环境, 真的让他很不舒服,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哪怕这是梦, 他也希望醒来。 去尼玛的线索, 去尼玛的痕迹, 去尼玛的真相, 让老子待在这个地方,哪怕是梦,也不行!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任性, 他闭上眼, 慢慢地在心里想象着在水底上浮的感觉,一般的人如果做了这种“鬼压床”的梦或者是“清明梦”的话,也可以做这种尝试,这样可以加速苏醒。 然而, 偏生生的,有一只手忽然按在了周泽的额头上,而且这只手,很臭,那浓郁的刺激性味道直接刺入周泽的鼻腔,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烧…………退咧。”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着两处伤疤。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对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给挪开,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得很,乃至于力气匮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地程度。 手抬到一半只能落下,而且一阵头晕目眩。 “没事,没事,烧退咧,问题不大咧。” 男子张开双臂,将周泽抱入自己怀里。 “…………”周泽。 周老板现在很讨厌这该死的真实, 你弄得这么真实做什么, 有意思么? 破烂衣服之外的肌肤接触现在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个男人身上的油腻和污垢累积下来的“泥”,似乎还自带着润滑效果。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位的接触, 甚至对方呼吸吹打在自己脸上的湿热, 都带着一种令人犯呕的绝望! “还冷么?” 对方问道,话语声很温柔。 周泽注意听了对方的口音,带着点川味,总之,不是通城地方口音。 周老板很想骂人,但他更想早点结束此时的尴尬,摇摇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太累了,累得嗓音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哗啦啦…………哗啦啦………………” 锁链的声音响起,且越来越近。 牢房里原本像是一具具“干尸”一样的人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爬起来,全都涌到了铁栅栏那边双手抓着铁栅栏看着外面。 像是农村那边赶集的日子一样,大家都凑过去看热闹。 “哗啦啦…………哗啦啦…………” 近了, 很近了, 戴着脚铐的人,要来了! 周泽很想爬起来,看一看,这应该也是张燕丰梦里所看见的那一幕,但看样子要么就是自己比张燕丰看得更真实要么就是自己和张燕丰根本就不在一个视角上。 爬起来, 给老子爬起来, 臭味闻过了, 这个肮脏的地方都经历过了, 还被一个男人抱了, 不起来看看具体情况的话,周泽觉得这些苦都白受了,自己也太亏了。 他对面前的男人使眼色,示意他搀扶自己起来看看。 “你烧刚退,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男子很是温柔地把周老板安置在了地上,这块区域垫着比较厚的草料,所以比其他位置更柔软。 周老板就这样抬头,看着牢房天花板, 而现在整个牢房里, 包括那个之前陪着自己的男人, 全都挤到了铁栏杆边探头看着外面, 像是一群追星的狂热粉丝。 只有周泽, 一个人,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有点像是跑龙套的,而且这个龙套还没台词,是一个死尸,且当镜头切换到其他地方去之后,坑爹的导演还不准自己起来,必须要让自己继续躺尸。 没人说话, 没人发声, 他娘的, 直播看不了, 连有声也听不了? 周泽在心里又骂了一次,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闭上眼,在没有人干扰的前提下把这个梦弄碎好让自己苏醒过来。 他现在应该躺在莺莺的腿上,香喷喷地睡觉,醒来的话还能让莺莺给自己泡茶, 为什么还要继续躺在这个比茅厕还要脏的地方? 但周泽又有点不甘心,苦都吃了,便宜也被占了,就这样空手来空手回去? 还有,他记得张燕丰说过,那个梦,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它很真实,但那个梦,他只做了一次。 所以, 很可能, 周泽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我忍, 我继续忍, 周泽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最后阶段出车祸后“假死”的状态, 想想那时候被化妆再被推入火葬场的经历, 现在, 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围观群众的呼吸声加粗也加重了, 呼吸声中有着一种热切,也有着一种渴望, 像是一个个发情的公猩猩,喷着鼻气,就差双手擂自己的胸口“噢噢噢噢”叫起来了。 别问周泽是如何从呼吸声中推测出这么多东西的, 毕竟他现在除了研究这一点点的声音变化还能研究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来了, 来了, 拖着锁链的人, 慢慢地走来, 而且根据声音,周泽可以确定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这间牢房的门口。 周泽用尽全身力气,侧过头, 他要看, 看一看, 一定要看! 但随后, 周泽绝望了, 他只能看见在栏杆位置,是一群群男人的背影,他们把那里堵得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周老板甚至连找个缝隙瞅瞅都难以做到! 艹!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怒吼着。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近向远,开始慢慢地拉长, 人, 应该走远了。 这就走了? 不说点话? 吼一句“给人进出的门被锁着,给狗进出的洞还开着?” 周泽之前和张燕丰讨论过,按照那时的环境来看,戴着脚铐的人很可能是烈士,宁死不屈的烈士,虽然有一些问题会有矛盾,但是那种可能性的概率真的很大。 现在, 周泽倒是可以排除之前的推断了。 因为当那个戴着脚铐的人走远了之后,周泽没看见牢房里其他人感到悲伤和愤怒, 恰恰相反的是, 他们的脸上全都是羡慕和憧憬。 仿佛恨不得那个戴着镣铐走出去的人,是自己。 这让周泽有些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又转了回来,伸手帮周泽整理头发。 讲真, 如果是让许清朗来给自己做这个动作, 自己至多觉得有点不适应,但还不至于太过反感,但眼前这个油腻且身上肮脏得不像样子的家伙这样做,就让周老板刚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升腾起来了。 这个地方, 他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开饭了,我帮你拿那一份来。” 男人温柔地说道。 周老板对吃,真的是没有兴趣,正常的食物他都吃不下,更别提看这里的环境其实你就已经清楚这帮人的伙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梦结束了没有? 到底结束了没有? 周泽就像是一个看完电影的人散场还不走,就等待着彩蛋。 但等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没彩蛋了。 正当周泽准备真的闭上眼离开这个梦境时, 忽然间, 周泽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踹自己肚子一样。 艹, 吃坏肚子了? “怎么了,你疼么?” 男子很是焦虑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在周泽肚子上摸着。 “…………”周泽。 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木桶被放在了外面,应该是饭食。 男子站起身,走向了那边。 预想中的那种哄抢没有出现,大家就像是自发地克制一样,等着男子拿一个破碗盛了第一份饭食拿了汤水走回来,然后接下来众人才开始哄抢。 靠, 狱霸啊? 周泽书店里有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很多小女生很喜欢看, 现在这是“狱霸大佬爱上我”? “来,先坐起来,吃。” 男子把周泽搀扶起来,靠着墙壁坐着, 周泽坐了起来, 低下头, 发现自己肚子鼓鼓胀胀得很大很大, 胃胀气? 这么严重? “辛苦你了,也辛苦你肚子里的孩子了。”男子带着歉意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 艹, 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第两百零九章 人间! 很多人都曾见过小路上一群野狗野猫争抢食物的画面,那种争斗,那种拼抢,不遗余力,不惜一切。 因为动物清楚,没有食物,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人,一直自诩为高一等的存在,自诩为万物之灵; 就像是有部分通城人被人称呼为自己是苏北人时会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咋呼起来的猫一样激动地反驳说自己是苏中,不是苏北,这反而显得更可笑。 很多年前,人类也是过着和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生活,但现在,人们对于一些过分的举动,往往会将其称之为“禽兽之举”。 开化了, 明智了, 就赶紧想要和以前的“同伴”撇开关系。 正如现在周泽看着这群人争抢锁链一样,他们枪得很是忘我,抢得很是投入,人仰马翻,本来空气就很差的牢房被他们又掀起了阵阵尘土,空气变得更差了。 到最后,有一个人手举着铁链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彩,身上带着很多淤青,眉角还破了口子,有血不停地滴淌下来。 这是这个女人的男人,之前那个还含情脉脉喂饭的男人。 就像是一头狮子出去猎杀食物带回来给自己母狮子吃一样,他成功了。 黑色制服的人伸手敲了敲栏杆, 示意铁链有主了, 这也让周围还蠢蠢欲动打算再上去拼抢一番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其实, 一开始在分饭食时,牢房里其他人都表现出了一种极大的克制,他们知道这所监狱里,还有一个孕妇。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接下来对铁链的争抢时他们会手下留情,晚一会儿吃饭和少吃一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然而,这条铁链,却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男人拿着铁链走到了女人面前, 弯下腰, 将铁链套在了女人的脚上, “咔嚓” 扣上, 然后他抬起头, 看着女人, 他笑着, 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在周泽眼里宛若一个智障, 同时, 他有着一种深深的不解, 这条铁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帮犯人为什么会对它如此地热衷, 但有一点周泽可以确定的是, 这条铁链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年后还依旧存在的梦魇了。 这个梦,很清晰,细节条理都清晰得无以复加,但尽管如此,周泽却觉得这里头仍然有一层根本就看不清楚的迷雾笼罩着。 它笼罩着真相, 有时候,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越是虚假。 周泽张开嘴, 他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在喉咙里还是无法发出来,只剩下了沙哑的呢喃。 然后, 男人搀扶起了女人,黑色制服打开了牢笼,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黑色制服,他们从男人手里搀扶过了女人。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跟出来,却被两个黑色制服男子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铁栏杆再度被闭合,男人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看着女人,看着女人的肚子。 他仍然很开心, 无比的开心, 非常的开心, 开心得让周泽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 都想跑回去给他扁一顿。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在地上摩擦, 周泽也在走, 但因为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两边都有黑色制服在搀扶着他。 一路走过去, 清冷且孤寂, 唯有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那么的刺耳。 然而, 路过其他牢房时, 周泽看见了之前相似的一幕, 牢房里的犯人们一个个都聚集在了铁栏杆前,探着头,看着周泽,看着这个脚上绑着铁链的女人。 他们眼里, 满满的都是羡慕, 是那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羡慕, 在听到这铁链的声音时,他们甚至还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这帮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周老板现在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走, 还在走, 不停地走, 这条通道很长,再加上周泽走得很慢, 但明显也是身边两个黑色制服的人没有用全力的原因,如果他们愿意,明显可以分分钟拖着这个女人快速地往前跑。 这个女人虽然是一个孕妇,但周泽清楚,她能在营养和生活环境下依旧保证没流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其实她真的很瘦,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而已。 她跟她的孩子能撑下来, 真的不容易。 在周泽看来, 是这帮黑色制服的人故意走得这么慢的, 他们像是巡游一样, 慢慢地陪着女人走, 像是在簇拥着冠军获得者接受其他人的瞩目和欢呼,似乎刻意地想要把这个过程给延长一些。 不过,周泽还有一个疑惑, 好像方向错了啊, 之前那个铁链是从自己牢房这边从右边往左走的,但自己这次是被搀扶着从左往右走的,周泽很细心地留意到了这个差别。 再长的路, 终归是有尽头的。 前面, 出现了一扇铁门。 门被打开了, 周泽被推了进去, 在里面有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干净的水和食物, 周泽没动, 让周老板在没有其他佐料的情况下吃东西实在是不亚于一场酷刑了。 但下一刻, 一种冲动在周泽心里响起, 周泽开始伸手,拼命地把食物和水往自己嘴里塞。 周泽清楚,这只是梦,而自己,代入是一个女人的视角。 所以, 现在不是自己在动, 而是女人的求生欲在迫使着她开始吃东西,拼命地吃东西,因为她想活下来,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需要营养。 狼吞虎咽持续了很久,但女人似乎永远都吃不够,但旁边的黑色制服男子直接制止了她,打断了她的继续进食。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清楚,极度食物匮乏的阶段猛吃过度的话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古代在牢房里有着一种“私刑”,叫做“狱死”。 就是让犯人们一直饿着,只给少量的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但也别想吃饱,当然了,这个阶段可以省略,古代想在牢房里吃饱饭也是一种妄想和奢望。 然后猛地一天,狱卒给你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让你撒欢儿吃,当你吃得肚子滚圆之后,两个狱卒就过来,一人一边,一个抓着你的头一个抓着你的双脚,把你举起来玩儿“伸展运动”,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拉直。 来回这么一段时间,你就嘎屁了。 这种死法,以古代仵作的验尸水平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身上也没其他的伤口,狱卒们一般用这种法子收黑钱帮人在监狱里整人报仇。 吃饱了, 身体像是一下子又有了一些力气。 一个黑色制服男子拿着水枪走了进来, 水枪开始对着女人开始冲。 冰冷的水冲了过来,来回地冲。 女人躺在了地上, 不停地呜咽着, 周老板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落汤鸡,这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 随后, 黑色制服拿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衣服给女人换上,把身上还有些湿漉漉但确实比之前干净不少女人又推出了铁门。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继续在地上被拖动着。 之前走过的路,还要重新走一遍。 周泽都有些迷茫了, 难不成这抢铁链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洗个澡? 就跟抢饭票抢洗澡票一个道理? 重新走回去的路上,两边铁栏杆里的人依旧是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周泽。 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周泽被关押的牢房,那个喂饭的男人也在栏杆边看着女人,他很激动,也很欣慰,很开怀。 这让周泽想起了刘若英的一首歌: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铁链还是继续摩擦着地面。 黑色制服男子并没有把他重新送回之前所在的牢房,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上了楼梯, 走着走着,出现了地毯, 走着走着, 又出现了铁门。 门被打开了, 里面有光, 让人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可以逃出生天的错觉。 没蹲过牢的人是不能体会蹲牢房时对自由的渴望的,就像是大部分只有在生病时才会真切意识到平时活蹦乱跳身体健康没毛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样。 周泽明显察觉到, 在这个女人身上产生了一种激动喜悦的情绪, 很是强烈, 甚至她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主动走了进去, 铁链继续拖着地面, 发出停留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最后的一点声响。 “哐当…………” 人走进去后, 铁门被关闭。 前面,被白色的类似农民种反季节蔬菜时用的大棚一样的东西遮挡着, 而附近区域两侧位置, 则是有着一个个类似淋喷头一样的东西,有着很多小孔。 像是一个公共澡堂一样,好像之前洗澡得不够干净,还得重新洗一遍。 女人的情绪继续激动着, 她还在慢慢地往前走, 而周泽在看见四周的布局后, 一种恐怖的阴霾马上笼罩了下来, 女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知道啊! 该死, 出去, 要出去,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淋浴间, 这里是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第两百一十一章 笑容(上) 洗了一个澡,周泽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楼下的沙发上,现在才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早,但周泽已经没了睡意。 正常的一个人在做了那个梦之后,估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睡回去吧。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咖啡端上来,然后在旁边站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手足无措。 周泽摆摆手,示意没事了,她可以上去休息或者是玩游戏了,但白莺莺还是不愿意走,在她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她确实是从周泽身上吸收了煞气,而自家老板的身体明明还没完全复原。 这就像是一个身体本就重病的人居然还夜夜笙歌,真的是作死。 喝了一口咖啡,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做梦时自己身上会自己散发出煞气,他相信白莺莺不是故意害自己或者等不及了,事实上,白莺莺对她“白发魔女”的造型还挺满意的,最近穿衣服风格也玩儿起了古风,倒是别有韵味。 这件事,只能算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想不通,就只能先放下,现在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和解决。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到了书店门口。 旁边还在“吸收日月精华”的许娘娘一瞅警察来了,直接起身上了楼,也不愿意在楼下待了。 他抱怨过看守所空气不好,睡眠也不好,看守所那一夜对他皮肤的打击很大。 进来的是张燕丰,是周泽给他发的信息。 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他的目光先放在了白莺莺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是谁?” 上次警察进书店,周泽让白莺莺她们先走了,所以张燕丰并不知道白莺莺,而且哪怕警察的信息系统再强大,也不可能录入白莺莺的信息。 “我侄女。” 周泽敷衍道。 张燕丰没再纠结这个,而是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咖啡还是茶?”周泽问道。 张燕丰摸了一把自己有些倦怠的脸,又闻到了周泽面前咖啡的浓香,道:“咖啡吧。” 白莺莺去泡咖啡,周泽侧过头喊了一声: “拿雀巢速溶的。” “…………”张燕丰。 咖啡端了上来,张燕丰倒也光棍,一口喝完,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道:“不想看看?” 周泽摇摇头,“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呵呵。” 张燕丰笑了笑,也点了一根烟,问道: “叫我来,做什么?” “因为做刚刚睡觉了。” “什么?”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梦里的画面不堪回首, 当然,比起最后进入的那个密封空间,之前哪怕“女装孕妇视角”的体验,也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样子的梦?”张燕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 就他跟周泽两个人腿上有锁链绑着,既然他能做梦,那么周泽自然也就能做梦。 “那个地方,应该不是医院。”周泽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里,应该曾经是一座秘密的地下集中营,有点像是**的奥斯维辛。” 张燕丰眼睛眯了眯,“集中营?” “对,我的梦应该和你有重叠的部分,我也梦到了那个监狱; 但可能是我和你有不同的原因,所以,我的梦比你更真实,细节上也比你的梦多得多。 那里,关押着很多犯人,每个牢房里都人满为患。” 说着,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根本就看不见的铁链,继续道: “这条链子,是监狱管理方丢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好像并不是象征着锁缚,至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它似乎代表着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寄托着不一样的美好感情。” 周泽又想到了梦中那个帮女人抢夺到铁链的男子, 当女人套着铁链走出去时, 他站在铁栏杆后面目光里带着祝福和美好的期待。 但他可能并不知道, 套着锁链的女人, 最后走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矛盾点,因为周泽觉得自己当时对梦里最后一个环境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 **的奥斯维辛介绍资料真的不难找,有不少与其相关的人都写过类似的回忆录,有一段周泽以前上学时读过,记忆深刻,那就是不少犹太人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以为这是给他们淋浴洗澡的地方,结果那些小孔里出来的不是温热的水,而是毒气。 张燕丰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我想,这个资料里,应该没提及这个吧?”周泽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袋。 张燕丰摇了摇头。 “那间监牢,应该是在地下深处的位置。”周泽沉声道,“而且推测一下当时人穿的服饰以及我所看见的管理员的服饰,应该是民国时期,既然这个资料里没有记载,我觉得,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监狱现在还在地下,根本就没有被发现?”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让我去跟领导申请把警局推了往下开挖? 理由是我做了一个梦?” 张燕丰反问道。 “总归是能找到办法的,不是么?”周泽又喝了一口咖啡,“毕竟,苦主都找到我们脚上来了。” “我做不到,也不可能用这种理由去做。”张燕丰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这个不难的,只要找到一点点的证据就可以了。”周泽分析道。 “最近警局里面准备平整出一个地下车库。”张燕丰说道。 “我懂了。”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但周老板又继续慵懒道:“我去让人运作。” 如果能通过这个机会让施工队往底下多挖一些距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线索,到时候只要能确定下面可能有特殊的建筑物,到时候正常的挖掘和施工也就能正大光明地继续下去了。 “还有事么?”张燕丰问道,看意思是打算走了。 “我的事情,你帮不上。” 周泽笑道,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做梦时“精满自溢”,甚至那逸散出来的煞气浓郁到都可以让白莺莺醉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张燕丰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文件袋。 “对了,张队。”周泽喊了一声。 “怎么了?”张燕丰回过头看向周泽。 “你家祖上有没有出过当兵的?”周泽尽可能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你爷爷或者你太爷爷那一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兴许那里头的受害者,可能会有你的亲属,你知道的,血亲关系,很可能也能成为一种羁绊; 而这种羁绊,有时候甚至能够超越生与死的距离。” 周泽想到了当初在文庙那边被自己杀死的老头,老头侍奉文庙很多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后代祈福。 “这个我不清楚,我得去问问。” “也包括特殊失踪的。”周泽补充道。 “你说,监牢里有我的长辈,但既然是我的长辈,为什么给我这个后辈加一条锁链?”张燕丰问道。 “但对于他们来说,锁链是一种美好的象征,你长辈万一喜欢你,就把这个给你戴上了呢? 就像是给你一块糖或者一把长命锁一样。” 张燕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周泽翘着脚,继续侧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另外一种沉思。 那就是如果张燕丰可以说是可能自己的某个亲戚长辈死在那个监狱里所以锁链最后会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自己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鬼差, 再加上自己恰好出现在了警局的范围, 所以就被戴上了锁铐? 真的, 是这样么? 想着想着,周泽忽然觉得有点胸闷,他站了起来,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站在了深夜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还有稀稀落落的雨水正在落下。 哦, 原来是要下雨了, 怪不得这么闷。 周泽继续站在雨中,重新点了一根烟。 雨开始越下越大, 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的磅礴。 周泽伸手挡住了头, 刚洗过澡的他还是决定先回书店里头了。 然而, 抬脚时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了下来。 脚下好重, 像是被锁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抬不起来。 周泽有些诧然地低下头, 赫然发现在自己的脚上, 居然锁着一条脚链, 怎么, 怎么会? …………………… 老道吸了吸鼻子,走下了楼,他刚刚睡了一会儿,但有些冻感冒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喝喝暖暖身子,实在是老板他们把二楼弄得太“清凉”了,这制冷的效果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散掉。 之前他还听到上楼的许清朗打了个喷嚏,显然也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天然人工制冷的余韵。 “哟。” 老道一边慢慢喝着热水一边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白莺莺, “老板又睡着了?”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板的面庞,道: “那个警察刚走就睡着了,老板应该是真的累了。” “嘿嘿嘿,这能不累么,都快被你给榨干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笑容(中)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周泽默默地发现自己所站的街道正在慢慢地缩小,脚下的地面也在变得模糊, 视线所及之处,正在不断地被压缩着, 逐渐形成了梦靥的翻版, 哦不, 其实,不能说是翻版吧,只能说是, 一种延续。 回过头, 发现身后不再是书店,而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再往上看,雨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密密麻麻细孔位置不断滴落下来的不知名液体。 又是那个梦? 自己又回到梦里了? 回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 回到了噩梦的暂停位置, 而当那个按钮按下去之后, 似乎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中场休息时间, 接下来你该承受的, 你该体验的, 你该去面对的, 根本就跑不掉。 周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个锁链,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能力。 想当初自己进入三乡村时,靠着那枚青铜戒指的“运营”,三乡村得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架构一直存在至今,但也不至于有主动将人“吸入”的能力。 三乡村也只能静静地存在于那个位置,还需要你费尽心思去找它,才能进入,根本不会像这个梦一样,张开嘴主动地把你吞噬进去。 梦的结束, 梦的开始, 这其中,带着极为明显地蛮不讲理,似乎周泽这个做梦的主体在这其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无论周泽是否愿意, 他都会进来, 且必须进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讲真, 一向咸鱼心态的周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喜欢无拘无束,浪费属于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但并不愿意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强制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 周老板在此时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 稀里糊涂地再入梦中, 好吧,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闭上眼, 甚至摊开双臂, 周泽做出了主动迎接的架势。 压抑逼仄的空间里, 那些液体不断地浇灌在周泽的身上, 略微有些粘稠,且鼻尖不断涌入类似于消毒水一样的味道。 不过,周泽本来脑补的一些东西并没有出现。 比如皮肤龟裂或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或者**腐烂露出白骨云云,这些都没有出现。 当然, 这种感觉也不好受,有点类似于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面前,是一块白色的布帘,裹得严严实实。 周泽走过去,伸手去将其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力地掰开。 前面, 是和自己身后一样的空间, 但又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扶着墙壁不停地干呕着,显得很是痛苦。 她的身子应该本就很虚弱,而此时这个空间里这么浓郁的刺激性味道,也着实让她很是难受。 又是孕妇? 这里的孕妇怎么就这么多?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然后有些愕然, 自己的肚子是干瘪着的, 嗯? 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泽伸手摸向了老道经常掏出符纸的位置, 一杆枪加俩子弹袋,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这次重新进入梦中,换了主视角了么? 还有, 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就是自己上次做梦时的主视角。 周泽走了过去,想要把女人搀扶起来。 算是一种本能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自己至少曾陪伴过这个女人。 也就在此时,原本周泽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后有好几名穿着防化服的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其中两个人直接伸手夹住了周泽的肩膀,把周泽往后拖拽。 他们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但周泽虽然这次梦里从女人的视角换回到了男人的视角,但不变的是身体依旧极为虚弱。 就算是再强壮的人,被羁押在这个地方,每天吃着跟泔水差不多的食物,不见天日,估计也很快就会废了吧。 那个孕妇也一样被夹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被架着往外走。 周泽尝试不停地扭头看着四周,一直到周围的过道开始越来越宽,到最后,远处还听到了阵阵声响。 不是牢房里的声音, 事实上周泽待过牢房,牢房那里虽然关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是那里格外的安静,大家都没气力了,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抓着栏杆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这类的废话。 上头的灯管开始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密。 周泽被抬起来,放到了一辆担架车上,然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位置被重新做了一次固定。 周泽听老道以前说过,一些带着s。。。。m主题的情侣房会有这种项目,人会被“大”字型捆绑在床上,用以增加情趣。 担架车被继续往前推,周泽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还有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那个孕妇。 比起周泽的淡然,孕妇就显得紧张得多了,不停地哭喊着什么,显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丈夫,姑且认为那个给她喂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吧,拼得头破血流给她争夺到了铁链,肯定不是为了享受此时的这一刻的。 周泽一直觉得,牢房里的所有人,对这脚链,带着一种极大的误解,当然,这也是监狱管理方故意造成的误解,甚至有意在经营着这种谎言。 女人的喊叫声很杂乱,不是通城方言,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以她到底在喊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周泽用力去听了,但收获寥寥,基本上都听不懂。 最终, 两个担架车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有着一些手术器械和设备。 对于曾经当过医生的周泽来说,这里的手术设备和器械实在是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一些东西自己以前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 穿着防化服的人把两个担架车上的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起离开,走了出去,很快,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们,他在期待着这些白大褂说话,因为在周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需要一个佐证。 只要这帮人说话, 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 然而, 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群白大褂自走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毫无交流。 虽然周泽可以看出他们面罩之下的年轻和老迈,甚至有两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显的副手和主刀。 但他们就是不说话,不做任何的交流。 或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日常了。 实验室里送进来两个标本**, 他们照例去应对, 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打卡,不需要研究新的菜式,每天做的菜也是固定的,盐味精油等等调料,都有标配,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就可以。 其中两个年轻的白大褂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金属管子从里头探出来,两个白大褂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从里头抽出了一团赤红色的东西。 这是, 血? 这大保险柜里,是血库? 接下来,拿着血样的年轻白大褂站在一边,伸手指了指周泽和隔壁床铺的孕妇。 意思是, 先来哪个? 一个年纪稍大的白大褂走到了孕妇旁边,示意先这个。 没有交流, 依旧没有交流。 这是梦,周泽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既然是梦,那必然是假的,哪怕以前发生过,但也绝对不是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 周泽原以为自己能够很是平静地看完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而且国产能上映的恐怖片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出现真的鬼,不管前面多故弄玄虚氛围多好,到最后肯定给你归咎到精神病或者催眠一类的所谓科学解释之中。 所以只要抱着最后肯定吃屎的心态, 你会觉得开头部分无论再恐怖,也就有限了。 周泽以为自己应该是这种心态, 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但他想错了。 当年轻的白大褂将鲜血像是打点滴一样慢慢地注入孕妇的体内时, 周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她的血管在不断地变粗,青筋毕露,像是马上要炸裂出来一样, 她表情极为痛苦,同时她不停地在试图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腹部。 一边的几个白大褂们很是安静地在旁边拿着表格做着记录,他们早就麻木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孕妇的嘶吼和咆哮越来越夸张,她的眼耳口鼻里都开始有鲜血溢出,抽搐感也在不断地增强,身体开始扭曲起来,但因为四肢关节位置被固定着,所以形成了一种极为夸张和不协调的姿势。 脖子翻转, 身子明明朝上, 但脸是朝下的, 牙齿不停地咬着光滑的担架车,希望以此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双臂也早就扭曲过来,双腿更是扭成了麻花。 周泽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惨烈场面, 或许, 对孕妇的痛苦和折磨,周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最让他刺眼的是,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平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 作为曾经的一名资深医疗工作者,他们身上的白色,让周泽觉得那么的刺眼。 孕妇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在某一刻, 她停止了挣扎, 整个人以一种天津麻花儿的姿势诡异痛苦地陷入了一种静止, 死于折磨, 死于痛苦, 死于扭曲。 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亡魂的周老板, 在此时竟然有一点点不敢看, 尤其是孕妇的眼眶位置, 黑黑的, 空空的, 但却格外地惊悚。 一名中年白大褂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对着孕妇的肚子直接剖了下去, 从专业角度来说, 周泽可以确定对方拥有着资深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造诣, 顺滑的切口, 没有其他现代医学设备的辅助, 但却切割得无比精准。 而后, 他把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入孕妇的肚子里, 掏出了一个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婴儿, 但这个婴儿身体是黑色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拿在手里, 掂了掂, 等了一会儿, 婴儿忽然动了一下, 而后很是痛苦地继续扭曲起来,似乎是在延续着自己母亲的痛苦。 看着手中居然还在动弹还在挣扎的婴儿, 四周的所有白大褂忽然一起欢呼起来, 像是他们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拿着婴儿的中年白大褂甚至兴奋地叫了一声: “哟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笑容(下) 一声“哟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清楚新药研发和医学的进步,离不开这种人体实验,最典型的“神农尝百草“,可以说是人体实验的鼻祖,不过在这里他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进行实验,所以才显得伟大和崇高。 而现代医学,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善成熟的体系,新药的研发也有着属于它的规范和流程,前期的测定,中期对动物的实验以及之后的一期二期三期临床试验时,药物可能引起的副作用等等理论上或许会出现的危害往往已经被压缩到了可控和可接受范围内。 人类孜孜不倦地给自己的进步打上马赛克打上枷锁,或许在一些科学疯子眼里,这是对自己的桎梏,但实际上,这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本能。 无论哪种学科的发展,到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反补人类,而不是说对自己进行伤害。 上辈子时,一位来自日本的医学教授曾访华进行过行业交流讲座,他言必谈其师,凡是讲到大方向大方针时,肯定会将其师傅搬出来当作作证,他的师傅在世时,曾是日本外科医学的泰山北斗。 本着医学无国界的思想,周泽听完了整个讲座,回去搜索了一下以及找行业相关人咨询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位泰斗的师傅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时期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 因为特殊原因, 这类人并没有被送到审判台或者是绞刑架上去,恰恰相反,归国之后他们往往成为了日本当地一些大医院的教授甚至是院长级别的人物,乃至于成为世界医学界某个领域上的学阀。 这确实是一种很黑暗的讽刺。 此时此刻, 一群白大褂,围绕着一个被托起的婴儿,不停地鼓掌。 但没有多久, 那个通体是黑色的婴儿,被以这种简单粗暴直接从死亡母体上解剖出来的婴儿也一动不动了。 中年白大褂把婴儿放了下来,然后开始了对婴儿的解剖,四周其他白大褂也做好了记录工作准备。 初段解剖完成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满足了,对于今天的研究突破,他们显得很是满意,而且他们像是打算继续这个标本的课题。 其中一个年轻白大褂伸手指了指周泽, 好像是在问这里还有一个标本,怎么处理。 中年白大褂回应了一串日文,周泽听不懂,但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出来,对方的意思是随便找个项目给他做了,给人感觉就是反正货源充足,今天大家已经有了足够的数据和发现,你就随便折腾就可以了。 随后,留下了一个白大褂继续在这里,其余白大褂则是带着婴儿的尸体标本兴冲冲地离开了。 这个年轻的白大褂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像是一个孩子以前只能看着旁边的大人玩游戏,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亲手上手操作了,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马路大………嘿…………” 年轻白大褂自言自语了一串日文,周泽还是听不懂,但是里面有一个词,周泽听懂了。 “马路大”,在日语里是“圆木”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成很普遍的材料,从这个称谓上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他们面前这帮关在地牢里随时取用的**标本的态度。 周泽半睁着眼,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不停想着结束这个梦的意思了,既然自己离开这个梦之后还会醒来,或者是外面有人把自己吵醒中断这个梦之后,自己还会无意识间再进入这个梦里,与其把梦魇分割成一一段段像是吃西餐一样慢条斯理地享受,还不如光棍一点,一口气给它吃光。 而且,对于这个奇怪的梦,周泽越来越有一种疑惑的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自己。 那个被日本人捧着走的婴儿,之后应该化作了厉鬼,毕竟在上个梦里,周泽曾看见这个婴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又爬了回去。 兴许,这个梦的形成和这个婴儿的亡魂有很大的关系吧。 趁着周泽在思绪飞散的时候,那个白大褂用针筒给周泽注射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刚注射进体内后,周泽就感知到那个被注射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而后这种疼痛感随着血液循环开始扩散及全身。 周泽想到了那个孕妇,她最后是被硬生生地疼死在了担架床上的,自己也得走她的后路? 但年轻白大褂却直接把周泽的锁扣给解开,只保留了脚上的脚链,而后,他用绳索把周泽的手腕给反绑住,紧接着更是从旁边拿出一个金属圈,套住了周泽的脖子。 这玩意儿周泽以前见过,精神病院抓精神病时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一些地方的警察的防暴装备里也有,一个大夹子,只要扣住了案犯的脖子,就基本能将其制服了。 因为疼痛难忍,周泽翻身掉下了担架床,白大褂一只手抓着把手,控制着周泽,一只手拿着笔,看着表,像是在记录着一些数据。 酸胀、疼痛、肌肉的痉挛和抽搐,周泽本以为自己得重新体验一遍那种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这些痛苦开始远离自己。 他依旧是这个第一视角,他依旧是在这具身体上,他能体会到这个身体现在正在承受何种巨大的折磨,但他像是有些麻木了,也像是有些脱离了。 身体开始下意识地向外爬,周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借着这个视角继续地看着,这感觉像是戴上了vr眼镜正在看一部纪录片。 兴许,这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吧,或许,是这个梦认为一旦把这种痛苦等价地传递到自己的感官上,可能会引起自己现实里身体的反应,到时候这个梦就会被强行给切断。 试想那个孕妇刚刚惨死的画面,周泽甚至觉得如果等同的折磨落在自己身上,可能现实里的自己会下意识地直接进入“僵尸”状态。 年轻白大褂似乎放任着自己的“马路大”开始往外爬行,像是在遛狗一样,显得很是轻松自得。 爬出了这个实验室之后,在过道里,他在继续地爬着。 周泽看见了其他实验室的情况,甚至在过道位置,也有其他的白大褂经过,但对此都见怪不怪。 经过一个实验室时,周泽看见实验室里的两个担架床上,躺着两个男子,两个男子分别有一条胳膊刚刚被切割开,几个白大褂正在忙着给他们续肢。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操作和实验,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 但是在这里, 却正在正儿八经地展开着。 这种研究项目是为了给那些在战场受伤残疾的皇军考虑,如果可以更换肢体的话,他们认为能提高皇军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白大褂故意的,需要记录什么数据,可能他给这个**注射的那个液体比之前的孕妇少了一些,所以这个**能够持续更长时间的爬行,并没有很快的死亡,当然,这种痛苦折磨的时间也成倍的增加。 周泽还看见一个实验室里,躺着五个女性,她们的共同点都是肚子被剖开,五个人都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都是孕妇,腹中的婴儿也已经被取出。 你很难以想象, 在这个其实不算很大的空间里, 每个实验室, 都在上演着惨绝人寰的悲剧。 有一部恐怖片,叫《林中小屋》, 但《林中小屋》的画面,比不上这里的十之一二。 “哐当” 门被撞开, 里面几个白大褂看向这边,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年轻白大褂马上道歉,然后拉扯着周泽出去。 周泽只看见在这个实验室里, 有五个人跪在那里,双手放在一个类似大冰箱的地方,那里有小孔,只能给人的手伸进去。 其中一个人被拉了出来,他的双手早就已经被冻得成了白色,而后他被两个两个白大褂一起押着把双手放入滚烫的开水里。 下一刻, 皮肉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下去, 只剩下了一双白骨。 而那个男的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感了。 年轻白大褂似乎有些意外,意外这个**标本可怕的生命力,像是破了什么记录一样,他一边喊附近经过的同事似乎是通知自己的上级,然后拉扯着周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被他关上,然后他又走到了那个巨大保险柜的面前,像是要重新再提取一些血液标本。 这具身体的抽搐像是停止了,像是已经克服了最开始的痉挛和排斥阶段,他就这样靠着墙壁坐在那里,双目无神。 而周泽的目光, 则是盯着面前的那个巨大的保险柜。 经过之前的一圈“爬行”,周泽发现了,这间实验室,好像是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核心所在。 通城这里有这种研究所,周泽并不感到多奇怪,大部分人只熟悉一个731,它在哈尔滨。 事实上还有在长春的关东军100部队,在北京的北支甲1855部队,在南京的荣字1644部队,在广州的波字8604部队等等等,这些只是本部所在的城市,每个本部都会有很多分部,坐落在本部附近省份的大中小城市内同样进行着人体实验研究。 年轻白大褂拿着大针筒从金属管子里抽出血液, 然后又走到了周泽面前, 带着好奇和惊喜,看着周泽,一只手抓住周泽的胳膊,准备继续注入。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很是年轻的面庞, 很奇怪, 很讽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到现在大部分医院里,可能都只能当一个实习狗,甚至年龄都没有周泽以前使唤的实习狗年纪大, 但在这个时代,他却在做着这种事情,且带着一种小朋友进游乐园的心态。 “八嘎!” 年轻白大褂见周泽居然敢瞪着自己, 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周泽的脸上, 兴许, 是他感觉到周泽目光深处的那种鄙夷,这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周泽对这一巴掌全无感觉,他早就没感觉了,除了能看,体会不到疼痛。 不过,因为这一巴掌, 周泽目光里的戏谑之色反而更清晰了。 年轻白大褂再次举起了手,准备再抽一巴掌,但当他的手掌还没落下时, “砰!” 一声闷响, 是从那个巨大保险柜里发出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狠狠地撞击到了保险柜。 周泽看见面前的这个年轻白大褂他的手在颤抖, 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扭过头, 看向身后的那个巨大保险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消失 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了书店门口,现在还是凌晨,所以在白天熙熙攘攘的南大街现在依旧很是冷清。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百合裙,黑色的丝袜,再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和年轻的容颜,完美地演绎着什么叫做青春与性感的和谐统一。 舔了舔嘴唇,女人没急着进去,而是看着书店两侧的牌坊,一边是“姑妄听之”,一边是“如是我闻”。 我就随便说说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您就随便听听千万别较真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咸鱼一般的气息。 如果是那种王侯将相级别的,退休之后在家门口挂这个,会给人一种看尽世间沧桑返璞归真的感觉; 但女人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本就有着一种咸鱼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有点不上进,整天想着的是得过且过。 就如同普通人如果看见地上有一张一百美元故意装作看不见不捡会被人当作打肿脸充胖子的典型,而如果是比尔盖茨不捡的话往往能因此衍生出很多寓意深刻的道理一样吧。 走到店门口,门是被锁着的,对于一家平时只在深夜开门正式营业的书店来说,这个时候居然锁着门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寻常。 女人手指轻轻一动, “咔嚓……” 里面的锁自己打开, 推开门, 走了进去。 女人闭上眼,露出了一种极为享受的神色。 要知道, 此时书屋里头很多地方都结了霜,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白气缭绕,就像是夏天环绕着冰棍儿边缘的那种白气,可不是干冰形成的效果。 一开始,是舒服的,但慢慢的,就是连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看沙发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一男一女,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 裹着棉军大衣的老道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醒着鼻涕从楼上跑了下来,尤其是在经过自家老板身边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面的那疙瘩更是被冻缩成了一个硬核桃。 老道没敢耽搁,马上跑到了店外,然后脱下了军大衣。 夏天的晚上也是带着闷热的,而现在老道则是很享受这种闷热,恨不得再热一点才好。 左顾右盼,老道看见了那辆凯迪拉克,然后凑近了过去,看见了靠在车门上拿着手机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年纪可能就比书屋里的白莺莺大上一点点。 “哟,您来啦!” 老道脸上马上露出了讨好之色,当然,还有再见故人的喜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诗。 唐诗看了看鼻子都冻红了的老道,有些莞尔,道: “有人在梦里黄泉上看见了你现在的老板,他就让我来看看,看来,问题还挺严重的。” “额,老板他怎么样?”老道问道。 唐诗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沉默不语。 老道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随即他向身后的书屋看了看,道:“要我去叫醒他么?” “叫醒了也没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先和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出来时他也没和我说清楚,只让我过来看看。” “行,要不进去喝杯茶我们…………” 老道说着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冰雪奇缘”主题书屋, 然后摇摇头,道: “算了,咱还是坐马路牙子上说吧。” …………………… 天亮的时候,警局后面已经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新批的一块地,用来改建成地下停车场,因为赶工期,所以施工队大早上地就开始施工了。 张燕丰刚刚睡醒,正打着呵欠,平时工作忙,在办公室睡觉其实也是一种家常便饭。 昨晚从书店回来后,他就坐在办公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公园长椅上,自己跟周泽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在聊什么话题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看见自己腿上和周泽腿上都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 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刷了牙,洗了脸,张燕丰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刚拿着洗漱用品准备回办公室开始今天的工作,迎面就走来两个年轻警察,两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在拐角和张燕丰撞了个满怀。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张燕丰倒是没生气,一个习惯在办公室睡觉的离异中年男,也不可能有什么架子。 “张队,不好意思,我们在聊刚刚后面施工队挖出的东西,像是牌位什么的,还有一些陶器。”一名年轻警察回答道。 “什么?” 张燕丰马上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年轻警察,然后直接冲下了办公楼向着后面的施工区域跑过去。 他没想到周泽的速度这么快,昨晚自己才跟他说施工队的事情,今早他就能安排下去让人故意往下深挖看看。 张警官是误会周老板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周老板就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交给老道或者许清朗去安排。 就算去安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疏通感情打通关节就算最简单粗暴的恐吓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只能说是赶巧了, 赶巧是修建地下停车场,本来需要往下开挖的深度就挺大,又正好蒙对了位置,挖出了一些东西。 张燕丰跑到施工场地这边时,发现这里也有不少警察在看热闹,好在警察局范围内,吃瓜群众进不来,所以场面还是很安稳。 其实,也不怪大家好这一口热闹,施工挖出什么东西在全国各地都不算新鲜事儿了。 蓉城前阵子翻修一个体育馆,结果发现草坪下面居然有一个古墓,再联想一下体育馆经常被拿来开演唱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坟头蹦迪”。 但通城不是蓉城,虽说有着“中国近代第一城”的美誉,但你真要说地下的东西,还真的跟蓉城或者西安那边的没办法比,这个热闹,对于通城人民来说,是真的新鲜。 “挖出什么东西了?” 张燕丰问旁边的一个警察。 “挖出来的都收集到这里了。”这是另外一个部门的警员,当下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白布上放着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而且我看了,好像也没什么古董的样子,有点像是近代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他们先暂停施工了,刚打电话给局领导汇报了一下,局领导说先沟通文物局的同志来看一看。” 警局里能人不少,这位前不久刚在协助调查一起古董走私的案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 张燕丰看了看白布上的东西,发现大部分是一些陶瓷,做成的小动物的样子,还有一些牌位,但也不像是给人用的,很小巧,很迷你。 “啧啧,民国时候的物件儿,这个造型小鬼子喜欢,以前不少日本人家里给小孩买玩具就买这个。” 张燕丰抬起头, 看见对面一样蹲着的老道, 在老道身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很惹火。 张燕丰是认得老道的,当下对老道点点头,他误以为老道是周泽派过来的人。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燕丰指着牌位上的日文说道。 老道卡壳了,他是见多识广,但是真碰到专业的东西,他也是跟一窍不通差不多。 倒是旁边的唐诗此时也蹲了下来,伸手去碰那些牌位。 旁边一位警察下意识地想要制止她,但被张燕丰劝退下去。 “祭祀用的,祭奠小动物的。”唐诗说道,“这布条上还有字,上面日文的意思是祭奠这些为了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小动物们,希望他们能沐浴天照大神的光辉云云。” 老道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唐诗,“你懂日文?” 而且这不光是懂日文了,分明对日本文化也很了解。 唐诗没理睬老道的疑惑,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 张燕丰则是想到昨晚周泽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集中营是什么意思只要稍微熟悉点二战历史的人应该都清楚。 所以他当即对着唐诗说道: “这些都是日本人拿来祭奠在实验中死去的小动物的对吧?” 唐诗点点头。 “那接下来继续挖掘的话,是不是会发现给人的牌位以及骨灰盒之类的?” 侵华战争时期日军在华进行过人体细菌实验本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张燕丰现在这么问,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安排做准备,这些东西肯定要妥善处置,毕竟都是苦难人,而且是同胞。 唐诗摇摇头,“不会有的。” “为什么?”张燕丰问道。 “731遗址整理时,发现过日本人给那些实验室中小动物设置的祭奠场所和设施,但那些死在实验室里被当作**标本的人,他们别说牌位了或者祭奠供桌了,连骨灰都没有保留下来。” “为啥?”老道问道。 “因为在日本人眼里,当时的中国人连畜生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你所愿! 梦和现实到底有多少区别, 可以说很大, 但也可以说是一线之隔。 庄生晓梦中庄子曾提出过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梦足够真实的话,人是否还有能力去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的周泽就有这种感觉,原本的他,可能只是一种借住的视角,被拖入这个梦之后,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无非是看一场更写实互动性更大的电影罢了。 但随着梦的深入,周老板也慢慢地被代入其中,开始感受到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触摸到属于他们的情绪。 明明是一个将活人当作“马路大”的人体实验室,活人在这里就是最不值钱的材料,每天都会被消耗。 但是在牢房内,脚链却被谎言营造成大家都积极渴求的东西,周泽不清楚脚链所具体代表什么含意,但可能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不难猜。 比如,交换战俘,又比如,每天固定释放犯人获得自由,作为主宰着这里的掌管者,他们有太多的办法去给自己手底下的羔羊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给予他们继续坚强地在恶劣环境中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点点的希望,每天能够看得见的“希望”,就能够让大部分人顽强地克服艰苦生活条件带来的摧残,让他们尽可能地保留下来,然后被拿来当作试验品。 周泽一直忘不了那个丈夫在争抢得头破血流之后,拿到了脚链给自己怀孕妻子铐上的情景; 在那个丈夫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他放弃了自己离开的机会,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的妻子,给了妻子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妻子刚刚极为痛苦扭曲地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他的孩子则是被掏出来,继续了实验,换来了那些白大褂嘴里一声惊叹的 “哟西”。 每一个实验室都在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项目,婴儿细菌实验,肢体续接实验,甚至人畜杂交实验等等以一个现代人视角来看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狗屁不通的实验,在这里却在没日没夜地进行着。 不是这里的日本人中二和异想天开,也不是他们真的没有足够的专业素养,而是因为他们的**标本原材料实在是太过充足,且源源不断,所以他们可以尽可能地自由自在地去实验和尝试那些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设想和概念。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成本,最不缺的,也是成本。 周泽去过地狱,见过黄泉路,看过彼岸花,但说心里话,在这个梦里,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地狱”。 代入感,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一点一滴地堆砌,慢慢地浸润。 也因此, 当那个巨大且插着金属管子的保险柜内部发出那一声轰鸣之后, 周泽的目光再度看向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地方。 原本,他以为那里是血库,因为他见过白大褂从里面抽取血液,注射进孕妇身上的包括注射进自己体内的血液,其实都是从保险柜外的金属管子里嫁接出来的。 年轻的白大褂此时无比的失魂落魄,吓得都在哆嗦,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周泽也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白大褂的呼喊声还是保险柜的那一记闷响,总之,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聚集到这个实验室。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似乎对着保险柜内的东西,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但也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东西,则是充满着激动和跃跃欲试。 周泽这个试验品反而在此时被忽略了,周泽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破了一个小记录,但这会儿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 几个年纪最大或者说是地位最高的白大褂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不停地喧嚣,周泽觉得自己头都有些大了。 而这时,那个之前牵着周泽爬行的年轻白大褂走到一个年纪大的身边,指了指周泽说了些什么,年长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是在说这个时候你拿这种小事打扰我真是没眼力见儿。 年轻白大褂不停地“哈伊”“哈伊”,表情恭敬诚恳地接受批评。 然后走过来,拉扯起周泽出了这间实验室。 兴许, 是他们暂时没功夫料理自己吧,而自己身上也确实有了实验的小突破,所以留着自己还有点用,周泽在心里这样想着。 年轻白大褂没把周泽送回牢房,显然也是不可能被送入牢房的,因为周泽见识过了脚链真正的意义,对于这些白大褂来说,他们更希望自己的“马路大”们更坚强地活着给予他们实验所用。 周泽被推入到了一个空间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年轻白大褂把周泽用细铁链捆绑在一个铁架子边,然后对着里面的几个正在工作的白大褂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又马不停蹄跑回原实验室去了。 周泽就坐在这边上,一开始,他还在思索,思索刚刚发生的闷响思索着那台保险柜,但很快,周泽的注意力就被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所吸引了。 房间有一个金属加玻璃的巨大容器,透过部分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孩,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因为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边,女人则是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在安慰着她。 外面的几个白大褂有一个拿着相机,有一个拿着计时器和写着什么数据报告,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容器旁边的一个类似鼓风机一样的东西旁边开始运作机器。 一开始, 周泽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实验, 慢慢地, 他看懂了, 因为实验的原理很简单,他们在不断地抽出容器内的空气,有一个仪表盘上就是显示着容器内的实时压强。 随着空气地不断被抽出, 周泽看见容器内的母女全都趴在了地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小女孩脱离了母亲的掌控,爬到了容器边缘,对着外面不停地拍打着容器,但是她的叫喊和哭泣得不到丝毫的反应; 四周的白大褂们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有条不紊,极为熟练。 最后, 小女孩看向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周泽, 她在向周泽求救, 她并没能分辨出来, 其实周泽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根本救不了她,或许,这就是小孩的天真吧,而她的母亲,可能早就预感到了结局,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周泽看着容器内的女孩, 容器内的女孩也在看着他, 两双眼眸,就这样对视着。 周泽想做点什么,但他挣脱不开绳索,他已经在尝试,已经在努力了,这就意味着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周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电影的观众,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的身份,他代入到了其中,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其实,是想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原本,再坚固的锁链在自己指甲面前都像是纸糊的一样,但现在,他却根本奈何不得。 随着空气不断被抽出去, 这个画面, 让人头皮发麻。 就像是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蚯蚓,蚯蚓体内的那些黄的白的一股脑的迸溅了出来,但面前的这是人。 你能感触到她的喜怒哀乐, 能感触到她的痛苦, 以及, 她的绝望。 “吧唧…………” 她的身体一阵抽搐之后, 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终于不再和周泽对视了。 等到空气抽到极限之后, 拍好照片,做好数据记录, 几个白大褂发出了一声欢呼, 像是到点了,工人下班了,他们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谁谁谁手上可能还有慰安所的票,可以去放松一下。 一个白大褂看见了还在那里机械麻木地抽动铁链的周泽, 指着周泽大笑着,另外几个同伴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周泽是别的实验室“暂时”放在这里的,他们当然不会把周泽给一样送进容器里去,而且,他们今天实验项目和数据已经完成,可以“下班”休息了。 听到了笑声, 周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看向前面的这几个白大褂, 只是他抽动捆绑铁链的动作,却没有停。 知道没用, 毕竟这是梦, 再真实, 也只是梦, 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让周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些什么, 或许, 这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咔嚓…………咔嚓…………” 周泽还在继续抽动着铁链。 旁边的几个白大褂还在笑着。 “咔嚓…………咔嚓…………” 周泽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最后小女孩盯着自己的画面, 她的眼睛, 原本清澈可爱, 到最后“吧唧”一声, 没了。 嘶………… 心, 忽然好疼, 好久没有再体验到心疼的感觉了,尤其是在自己没了心之后。 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感, 周泽继续抽动着铁链。 “哐当!” 一声闷响从另外的实验室传出! 之前周泽所待的第一个实验室里,几个白大褂还在争吵着,附近一群白大褂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争吵的结果。 忽然间, 保险柜的门再度从里面被撞击了一下! 在场所有白大褂都愣住了, 一起以一种惊骇莫名地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巨大的保险柜。 “咔嚓…………”周泽继续抽动。 “哐当!!!”保险柜的撞击声再度传来。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声音越来越大, 响彻整个研究所, 保险柜所在实验室里的所有白大褂们有的都吓得直接蹲在了地上,其他实验室里听到这个动静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都疑惑不解,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来想查看一下情况。 唯有周泽现在所在的这个实验室里的这几个白大褂, 正在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周泽, 脸上写满了恐惧, 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 周泽每次抽动铁链的频率, 和那巨大闷响发出的频率, 一模一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猫屎咖啡!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此时此刻, 周泽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梦; 而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梦只是告诉你一个结局,告诉你一个过程,告诉你一个既定事实, 毕竟, 谁又能改变未来呢? 按照大众价值观来冷静地旁观,周泽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显得毫无意义,在梦里头使劲折腾,使劲不懈,又能带来什么影响? 幼稚、 低级、 无趣, 甚至比一个喜欢蹲在角落里看蚂蚁打架的稚童还不如。 周老板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当好人太累,有时候也太委屈。 那位头戴高帽子哪怕是死后怎么摘都摘不掉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老板一向很咸鱼,甚至还阴差阳错之下,还把自己的良心给吃了; 回味起那个味道,还真不错,没了良心之后,就顺心意了。 不该管的事儿,不管; 懒得管的事儿,不管; 麻烦的事儿,不管。 哪怕你外面洪水滔天,我也只是待在书店里继续晒我的太阳喝我的猫屎咖啡。 但有些话说是那么个说法,想是那么个想法, 只是, 当你被锁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你面前发生, 看着那个小女孩临死前一直注视着你的目光, 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牙膏一样被慢慢地挤压拉伸, 看着那些还在抖动的一根根肠子, 那一幕幕, 带给周泽的其实不是恶心,也不是畏惧, 地狱都走过, 生死都经历过, 还会真的怕什么么? 但那种感觉, 那种压抑, 却像是洪水一样,倾轧了下来! 牢房里麻木的犯人们, 带着期望抢夺着看守丢过来的脚链, 丈夫拼命争夺过来,把“美好”的希望交托给了自己的妻子,交托给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一幅幅画面,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闪现, 像是在放幻灯片一样。 周泽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依然强劲有力。 每一次的抽动,都伴随着手腕位置血肉的进一步模糊, 那种刺痛感,那种撕裂感, 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无所谓。 实验室台面上, 躺着的身体扭曲青筋毕露的孕妇女尸, 被托举在掌心里依旧痛苦挣扎的婴儿, 五个担架台上肚子都被剖开的母亲, 被强迫和动物杂交研究血统的男男女女, 双手冰冻了不知多久拿榔头敲击一下就直接粉碎脱落却一脸麻木的女人, 包括, 此时依旧躺在密封容器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母女。 这个旁观者, 真的旁观不下去了, 那股子之前还能故意不当一回事儿给自己心理慰藉的理由,在此时也完全失去了效果。 愤怒, 压抑, 悲痛, 在此时化作了周泽沙哑嗓音里的一声声怒吼! “啊!!!!” 周泽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他的手臂开始更加疯狂地不停地抽动, 他要挣脱这一切, 他要挣脱这条锁住自己手臂的锁链, 他要冲过去, 把面前这帮穿着白大褂却行着禽兽猪狗之事的混蛋们一个个撕碎, 他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他要喝他们的血, 他要吃他们的肉, 他要将他们的亡魂给拘出来, 不给他们下黄泉进地狱的机会, 他要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接受折磨, 让他们承受无边的痛苦! 你们把这一切当作儿戏, 你们把这里当作属于自己的游乐场, 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命当作“马路大”,当作剥了皮的圆木, 你们觉得你们是主宰, 你们觉得你们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你们觉得自己掌控一切,控人生死! 好, 那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 到底真正的魔鬼, 是个什么样子! 从地狱里爬出来, 从黄泉路上走回, 从幽冥潭中浮出, 我要让你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我要把你们施加给其他人的折磨和痛苦…… 十倍, 百倍, 千倍, 万倍地, 还给你们! “啊啊啊啊啊!!!!!!!” 嘶吼仍然在继续, 无声的呐喊在心中咆哮, 周泽大笑着, 面容扭曲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手臂抽动铁链的频率开始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快得让人觉得夸张。 在这几个白大褂眼里, 此时的周泽就像是一头渴望脱困到不惜一切的野兽, 哪怕是自残, 也要挣脱铁链的束缚, 择人而噬! ……………… “哐当!” “哐当!” “哐当!”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不断地传来,这个实验室里将近十个白大褂此时都是一脸的凝重,不堪者,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就差磕头了。 他们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也就明白这里头的东西忽然开始撞击保险柜究竟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是的, 他们也是知道惊悚的, 哪怕他们平日里都双手沾满血腥,哪怕他们各个都是屠夫,是刽子手,但他们依然会有害怕和畏惧的情绪出现。 之前争吵最激烈的一名老年白大褂此时忽然主动向前扑了过去,他竟然抱住了保险柜的门闩,神情地摩挲着,像是一个男子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很激动, 他很忘我, 他在大声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像是在演讲, 又像是在歌颂, 他这个行为,显得很是疯狂,显得很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里是变态的巢穴,是“恶魔”的寄居所,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相关人员,都不能以寻常意义上的人去衡量。 在老人激动万分地演说之下, 周围有不少白大褂脸上也露出了憧憬和激动之色,他们开始拥抱,他们开始喜极而泣,他们开始欢呼,他们开始雀跃。 日本人的人体细菌实验研究已经进行了很久了,但他们真正有用的发现,能对前方战局起到些许作用的发明,也就是在细菌战实验中所意外发现的野外饮用水过滤处理的方法。 这个方法,也确实帮助了在东南亚作战的日军减少了一些因为饮水问题所带来的疟疾等疾病问题,除此之外,纵观整个人体实验研究始终,都没有第二件值得一用的发现和成果。 虽然原材料获取简单,也方便,更是极为“廉价”,但日本军方在这一个个的研究所里,也倾注了大量的资源,迟迟不出效果,无法真的支援大日本帝国的扩张和作战,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压力,也是格外的大。 而此刻,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让他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见了自己成功的希望,在这个保险柜里,存放着的东西, 居然活了过来! 这是奇迹, 是天皇陛下护佑下的奇迹, 是天照大神赐予大和民族的辉煌, 是整个大日本帝国的明天! 撞击声不断地发出, 保险柜也随之开始抖动, 但这个保险柜太粗也太厚重了,也因此,里面的东西哪怕不停地撞击着,却依然没办法出来。 研究所里其他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也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放下了手头上的实验,走过来看看情况。 有的实验室实验还在继续,但白大褂却走了,他们不在乎这次实验数据是否会作废,反正**标本不缺,这次没做好,再做一次就行了。 渐渐的, 那个有着保险柜的实验室里里外外,站了七八十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往里面看着,不停地交流着。 那个抱着保险柜很是激动的老者,他的话语很有煽动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应和起来,他们激动,他们疯狂,他们开心地大笑。 有人开始唱起了日本军歌, 这种氛围开始传染, 那个抱着保险柜的老者也高唱起来, 慢慢的,所有人都似乎投入到了这种情绪感之中, “嘹亮铿锵”的军歌在这里形成了大合唱, 他们甚至热泪盈眶, 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觉得自己的“付出”也没有被辜负, 他们在庆祝,他们在高歌,他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批人,是见证大日本帝国即将彻底崛起的“先驱”。 可能, 只有和周泽在一个实验室的那四个白大褂才最清楚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当那个最中心的实验室里在伴随着保险柜不停地撞击声高歌时, 这个实验室里的四个白大褂只觉得内心一片森寒, 周泽每次抽动锁链, 远处保险柜就同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他们清楚, 是这个男人, 是这个马路大, 他引起的震动, 引起的反应! 而周泽的疯狂仍然在继续, 他疯狂地抽动, 歇斯底里, 不顾一切, 他的血肉早就开始撕裂, 鲜血开始迸溅, 但他仍然没有停止的意向! 尤其是在周泽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时, 他那压抑的情绪被彻底且完全地点燃! 你们, 还在唱歌!!! “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铁链没动, 但周泽却获得了自由, 因为在他的手腕位置, 竟然被硬生生地被他自己给扯断了! “哐当!” 与此同时, 在那个仍然在高歌的实验室内, 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保险柜, 忽然裂开了一个洞, 一只满是伤痕白骨嶙峋的手, 从里面探了出来。 歌声, 也在此时, 戛然而止………… 第二百一十八章 艺术! 这里,本就是“炼狱”,只不过现在,更多了一种叫做原汁原味的东西。 就像是一些国际大品牌的仿品,在质量上,差别真的很小很小,甚至有些仿品在质量上还强过真品,但真品在消费者眼中,就有着一种属于他的氛围,属于他的纯正。 眼下, 真正的恶魔降临, 众生平等, 于地狱面前, 集体, 颤抖! 各个实验室里的器具在此时都发出了颤音,像是感应到了一种磁场和呼唤,之前的杀人利器和工具仿佛在此时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它们开始欢呼,它们开始活跃,它们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等待着新一轮属于恶魔的饱食。 有锁链的摩擦声,有手术刀和手术钳的撞击声,有担架车的“吱呀”作响,有门窗的“飒飒”,就连用于焚化尸体的焚化车间那边, 也有骨灰, 乱飞。 一道道或高或低,或整齐或杂乱的声响,在此时被完美地整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激昂的节奏,就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此时缓缓地拉开序幕,走向了高……潮。 这是一种气场,也是一种渲染,真正的阴森,真正的恐怖,有点像是桌台上的烛光,它不会给菜肴带来任何味道上的改变, 但这种形式感, 不可缺少。 缺了半截手臂的周泽行走在这个研究所里,他走得很慢很慢; 看着八十年前的自己进行着属于他的裁决,属于他的杀戮, 第一次, 周泽真正的意识到, 死亡, 原来真的也是一种艺术。 带着属于它特有的节奏, 蕴含着它独特的韵味, 像是窖藏了许多年的佳酿,没喝之前就已经被这酒香所迷醉,而现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酒香从口中进入,流窜于鼻尖,最后落入胃里,火辣辣的滋味顷刻间袭遍全身。 舒服过瘾得,让你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 白大褂们在研究所里像是一个个无头的苍蝇不停地来回奔窜着,尖叫着,哭泣着,嘶吼着,当恶魔和马路大的身份被调换之后,事实证明了,根本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说,在同等的位置和境遇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 当初的他们,在面对试验场内那些牢犯的挣扎和哀嚎时,他们或许还能笑着聊天,还能讨论附近慰安所里哪一号服务更热情。 那时候,他们在外面,别人在里面,而现在,他们则进了里面,也就没有了以前在外面时的闲情逸致。 他们遭遇到了最为可怕的“鬼打墙”,知道要跑,却根本跑不出去。 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关在容器内饲养者的小白鼠,命运,其实已经注定。 因为周泽的特殊吩咐, 所以接下来的死亡画面,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干脆,之前是昙花绽放,现在,则是让你从花骨朵到含苞待放到最后彻底盛开以及之后的凋谢。 每个过程都不能少,每个环节都不能缺, 从恐惧的培育,到前期的压抑,中期的细节,后期痛苦的延伸,生命之花,如此的娇嫩,却被用了无数种方法慢慢地炮烙。 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得轻松,更不会让你们死得简单,榨干你们每一点恐惧,释放你们最后的痛苦,甚至连你们的灵魂,都不会放过。 不要以为肉身的终结就是解脱, 真正的生死不得,其实在你肉身完结之后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灵魂比起肉身,更是敏感,地狱的刑罚,更是大多针对灵魂的。 如果将肉身比作包p,那么灵魂就是藏身其中的贵头, 谁更敏感, 都懂。 杀戮的艺术, 死亡的旋窝, 不断地喧嚣,不断地徘徊,也不断地在交错着。 周泽低下头, 他看见地上的鲜血,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起来,像是挥墨的山水大师,不停地变幻着模样。 阴森、玄奥、鬼画符,宛若星辰给夜空的点缀,带着一种根本就不用掩饰的戏谑和嘲讽。 一滩滩鲜血不断地延伸过来,在周泽的脚边化作了朵朵血色莲花,每一个花瓣上,都是一张痛苦的脸,是刚刚死气的白大褂们的亡魂,这是属于他们的禁锢,这是属于他们的恐怖盛宴。 就像是小时候看黑白电视机上的画面,一条条线,一片片留白,线很杂乱,白也不是那么的白,纷纷扰扰变化之下,让人目眩,让人犯呕,让人恶心。 周泽弯下了腰,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点想吐。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 八十年前的自己, 比起现在的自己, 似乎更是心狠手辣。 那道残缺的身体还在行走其中, 慢条斯理地像是在欣赏着属于他本人的杰作, 到一定时候, 他就出现在一个还活着的白大褂面前,将其当作一道配菜,丢入这激昂的交响乐中化作其中一道音符,或者是鲜榨出他的鲜血,补充这血色的浪漫水彩。 他没有狞笑, 甚至除了一开始睁开眼看周泽以外的时间里,他其实都是闭着眼的。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但他却像是最为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乐队指挥者,他恪尽职守,将一切的一切,都做到最好,让观众……满意。 哦不, 其实是让他自己满意。 交叉了八十年时间距离的梦, 彼此分别位于时间点的两端, 到底什么是梦, 什么又是梦可以改变的虚假部分, 周泽不懂,也不明白。 但大概, 八十年前的自己,在这里苏醒,开始杀戮这里,开始净化自己,这应该是真的。 至于他是否见到了八十年后现在的自己,是否因为接受了自己的委托,而将这场本对于他来说极为简单的杀戮变得更加地复杂更加地累更加地漫长更加地享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想知道真相, 只能等挖掘出地下的秘密, 离开这个梦, 在现实里, 去看八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样才能获得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 忽然之间, 一切的一切像是都被加快了进程, 周泽猛地发现地上原本变化着图案的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个之前还等着挨次序投入这场盛宴的白大褂和宪兵们几乎是一股脑地被投入到各个实验室之中,实验室里的实验开始继续,工具和器械开始自己运作起来,各种各样的实验重新开始,甚至连记录的册子和笔都自己飞舞起来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记录。 只不过,原材料,并不再是以前他们口中的马路大,而是变成了他们自己。 但这种旋律的变化,让周泽有些心惊莫名,当他再度看向那个残破的身影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双手抓着他自己的半截脑袋, 显得很是痛苦, 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 像是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一样。 四周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是属于他的死亡艺术,一切的一切,都根据他的心境在变化,而当他开始逐渐陷入疯狂,陷入失控之时,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向残酷的暴力美学去延伸。 惨叫声, 哀嚎声, 有活人的, 有亡魂的, 他们在这其中更加地痛苦不堪。 猛然间, 那个残破的身影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血红色,一时间,让周泽都有些发懵。 他在对着自己喊着什么, 他在对着自己诉说着什么, 但该死的, 自己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周泽对着他大喊着,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应该很是重要,这甚至可能是八十年前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通过…… 梦的形式。 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再加上对方是处于失控边缘近乎咆哮地在呐喊,周泽就算是懂唇语也不可能分析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内容。 “轰!” “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这是几个出口被炸毁的动静。 上面的日本人已经没人敢再下去了,打算把这里封闭。 而这时, 那个残破的身影像是越来越疯狂, 地上的鲜血在此时不断地升高,慢慢地覆盖起来,一开始,仅仅是到周泽脚面,然后慢慢地到周泽的膝盖,到最后,没过了腰部。 周泽很想再喊住那个身影,他很想知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周泽来不及再开口询问,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因为鲜血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 “咕嘟…………” 身体, 像是坠入了海洋深处, 四周, 是令人内心绝望的孤寂, 而在下方, 有一个身形残破的身影, 像是也在抬头,在向上看,但二人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远。 浮力开始越来越大,周泽上升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那种窒息的恐慌感也在越来越强烈。 “噗…………” 当周泽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坐起。 “呼呼…………呼呼……………呼呼………………” 周泽身上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身边的白莺莺还在沉睡,但头发已经恢复了少女的黑色,甚至连皮肤都变得更加的紧绷和有弹性,仿佛掐一下都能出水儿一样。 如同新鲜的花蕊,被晨间的露珠好好地滋润过了一样。 周泽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之前的画面,太过疯狂,也太过心惊,尤其是那种杀戮之中所体现出的艺术感,让人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交响乐团的正中央, 不,是海啸的正中心!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 居然是张燕丰的电话。 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显得则是很激动,旁边还有机械轰鸣的巨大声响,他大声地喊道: “喂,上头已经同意了,要开挖了,要开挖了…………” 要开挖了? 周泽还有些迷糊, 开挖什么? 但很快, 周泽猛地清醒过来, 马上把手机对准自己的嘴吼道: “不能挖,现在不能挖, 千万不能挖出来!!!” —————— —————— ps:新的一个月了,大家把保底月票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留人!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手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起身时,惊醒了白莺莺。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眼睛,横躺在沙发上,露出她的两条修长也不失丰腴的腿,脚部轻轻交叉,曲线毕露。 带着女人的妩媚也有着少女的天真。 “老板…………” 这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和孺慕。 “人家好舒服呢,好满足。” “…………”周泽。 此时,许清朗穿着棉袄,正坐在吧台那边喝着热茶,旁边还放着一个取暖器,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歌,悠哉悠哉的样子。 店门外是大夏天,行人都被大太阳给烘烤着,而自己这里则像是入了冬。 他今儿一天,基本就是在书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就跑外面再逛逛,真的是有些不亦乐乎。 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啧啧,有趣。 很多人都会有过在夏天时想念冬天在冬天时想念夏天的经历,许清朗这次算是好好地爽了一把。 见周泽醒来,许清朗伸了个懒腰,像是没体验够,活脱脱的久旷怨妇。 “把你车钥匙给我。”周泽直接道。 许清朗哈出一口白气,从兜里把车钥匙取出来,丢给了周泽。 白莺莺见周泽要出去,马上也要从沙发上下来跟着老板一起出去办事,但她刚下床就发出了一声轻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嘤嘤嘤, 老板, 人家腿软了。” 她这次,是吸了个饱,把以前失去的元气都补充回来了,整个人有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满足感,连骨头都是酥软的。 “你好好休息。” 周泽没打算带白莺莺,而是直接走到外面上了车,开了出去。 路上,周泽开得很快,因为刚刚在电话里周泽虽然喊了好几遍让那边先停工,停止挖掘,但周泽清楚,张燕丰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绝对处置的权力。 再者,张燕丰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答应帮自己阻止这一切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那个铁链的事情几乎成了他二十年来的梦魇心结,现在有机会解开心结,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那个地方,一直是被尘封着的,八十年前,梦中的事情出现,周泽记得在梦的结尾,日本人炸毁了研究所的出入口通道,而后世的现在对这件事对这个地方全无所知,很可能是日本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也因此,那个地方大概在八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和开启过。 也就是说, 那具残缺的身体,很大可能,还在里面。 如果他们擅自开挖,把那个地方打开,将那具残缺的身体再度惊醒,看看梦中最后那身体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场面,周泽就觉得一阵心寒。 最要命的, 那个家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自己, 到最后,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笔帐,很可能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周泽倒不是想着怕担责任,而是那种以前的自己发疯导致意外发生的话,他的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许清朗打来的电话,周泽接了电话: “什么事?” “哦,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唐妹子来了,老道跟着她去警局了,之前跟我说如果你醒了的话,就打电话给他。” 唐诗在那里? 周泽一阵惊喜。 周泽马上挂断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老道的电话。 “喂,老板,啥事儿,我们这儿正挖着呢。” 老道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和之前张燕丰打电话给自己时的感觉差不多,显然老道现在就在施工现场。 “叫唐诗接电话。”周泽喊道。 “念诗?”老道捂着自己另一只耳朵,显然,他这里噪音太大,没听得清楚。 这个时候,老道那边手机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是我。” 应该是唐诗在得知是周泽打电话来后二话不说就从老道手里抢过了手机。 “不要让他们继续挖下去,下面有问题!” 周泽喊道。 “我知道了。” 唐诗说完,挂断了电话。 周泽愣了一下,她真的听清楚了? 不管了,周泽下意识地加速开始向警局开去,违章什么的反正是许清朗去交管局交罚款扣分,反正车是他的。 一路上除了一个小学门口小学生们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过马路导致车堵了一会儿以外,其余时候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堵车。 把车停在了警局外的马路上,周泽迅速下车,直接冲向了那边的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现在很安静,没了之前手机通话时所听到的嘈杂,不少施工员都坐在地上,在发呆和闲聊。 “老板,这里,这里!” 老道先看见了周泽,马上喊了起来。 周泽走了过去,看见在前面一块干净的花圃平台边坐着的唐诗。 唐诗正在剥着大白兔奶糖不停地往嘴里放,这个习惯她似乎一直没有改掉。 快小半年了,再一次见到她,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诗一边咀嚼着奶糖一边瞥了一眼匆忙赶来的周泽,道: “所有施工机械都被我做了手脚故障了。” 闻言,周泽长舒一口气,唐诗这次是帮了他大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没开挖出来就好。 这就意味着最可怕的可能暂时不会发生,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对吧?” 唐诗看着周泽问道,她之前已经分析过一开始出土的东西了。 “对,是类似731的**实验研究所。”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唐诗并没有多少吃惊,转而继续问道:“让我阻止他们开挖的原因,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周泽没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 “是你自己做梦时梦回了地狱,被人看到了,她发现了你的异常,又告诉了他,他又对我说了,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身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周泽还在脑子里不停地分析这么多的他到底是指谁时, 唐诗直接用穿着凉鞋的腿轻轻碰了碰周泽的小腿,催促道: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周泽叹了口气, 指了指前面的工地,道: “我被埋在下面。” “…………”唐诗。 “…………”老道。 ……………… “老板,你这真的是……嘿嘿,上午我才看微博看见一个消息,说一个考古学家挖一个墓挖着挖着发现是自己的祖坟。” 老道在旁边说道。 “段子你也信,这个段子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唐诗直接说道。 “哦。”老道耸耸肩,然后指了指周泽,“你总不能说,老板刚刚也是在逗我们玩,跟我们讲段子吧?” 唐诗没再说什么,而是用一种带着玩味的笑容扫了一眼周泽,“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来头这么大,前世上辈子什么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往往都是大人物的专利。 或者,你这其实就不是什么前世,本来就是你以前用过的肉身?” 唐诗干脆靠近了周泽,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捏了捏,继续道: “能换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换两次?上一次是意外,但既然成功了,就意味着以前也能成功。” 这个时候,张燕丰看见了周泽,向这里走来。 “机器出故障了。”张燕丰直接说道。 “嗯。” “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去跟领导汇报了,我说下面很可能是以前的日军人体细菌研究所,盲目开挖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毒气一类东西泄漏,危及附近居民安全,现在上面已经决定暂停施工开挖,等北京和上海的相关方面专家队伍过来查看。”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张燕丰,道:“你忍得住?” “我是警察,我得对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张燕丰回答道。 将心比心,换周泽是张燕丰的话,估计真忍不住,当下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催促人赶紧开挖了。 一个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心理阴影,可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天,这里都是安全的?”周泽再次确认道。 张燕丰点点头,“专家队明天才能赶来。” 周泽放心了, 但很快, 他的脸色就变了变, 因为只听得“咔嚓”一声, 张燕丰直接拿出手铐铐住了周泽的一只手同时把手铐另一端铐在了他自己的一只手上,两个人用一个手铐铐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指着手铐道。 “我能忍得住,你也得忍住,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肯定打算今晚找机会下去。 对不起,我的责任不允许让这里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我这次算是违规操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等明天专家团队到了之后接管了这里,你可以去警局投诉我,我愿意接受处分。” 周泽舔了舔嘴唇,强忍着用自己的指甲把手铐掐断让张警官见识见识真正力量的冲动, 因为想想,对方在道德和职责上,真的做得无可厚非,甚至还很让人敬佩。 周老板还是决定以德服人, 直接道: “相信我,我对这下面很熟。” 张燕丰呵呵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信的。 “我在下面住了八十年了。” 第二百二十章 再来一次 入夜了, 警局后面公园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边是男人, 另一边也是男人。 张燕丰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了周泽一根,然后自己嘴里也咬了一根。 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 不远处,站着老道跟唐诗。 “磨磨唧唧。” 唐诗显然对周泽做事拖泥带水的风格很是不满意,按照她的习惯,直接把那位警察给打晕过去也就没事了。 “老张,相信我这一回,这件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我先下去看一看,哪怕是明天那些专家来了,都没我下去效果更好。” 张燕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吐着烟圈。 “我没必要骗你,真的。” “下面是日军以前的细菌研究室,你能确定擅自下去不会引起有害气体的泄漏?”张燕丰沉声道:“你知道这附近到底住了多少人?”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下面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到时候事情一旦糜烂起来,会比毒气泄漏造成的损伤更大。” 想想那道残破的身体,最后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了,如果再成绩到他苏醒,后果真的太可怕了。 “你可以打晕我的。” 张燕丰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了踩。 “什么?”周泽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打晕我,当然,我会反抗,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我相信你这种人……有能力在我反抗的前提下把我打晕,到时候,你要去做什么,我就阻拦不了你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周泽有些无奈道。 “死心眼的,不是我,是你。”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前面路灯下还在等待的唐诗和老道,道: “那个女孩,杀过人吧。” 周泽没回答。 “看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呵呵,我以前当过兵,后来当的刑警,混这一行很多年了,穷凶极恶的人也见过不少。 那个女孩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她杀过人,而且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那种。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当时在警局里,我就可以喊人来把她给围住,然后对她做身份调查。” 周泽笑了笑,“调查不出来的。” 张燕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周泽。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调查不出来的,真的,当初你把我抓了,也没从我身上调查出什么吧?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年来,我已经送了不知道多少人下地狱了。”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在这里陪我坐这么久?”张燕丰有些好奇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一开始,周泽是嫌疑犯,张燕丰是警察,随后,二人都是“狱友”,而现在,二人更像是两个圈子里互相带着点欣赏意思的朋友。 “第一,还没到后半夜,天色还早。 第二,我觉得你是个好警察,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我是不是应该为此觉得荣幸?” 周泽站起身,张燕丰也被迫使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我以前也见过几个好警察,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奉行准则的好警察,我敬重他们,所以现在也敬重你。 所以,希望你这次不要迂腐,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你脚上也有铁链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你祖上哪个亲戚就死在那里头。” “我调查过了,我有一个二爷爷,抗战时据说从了军,但后来也就没了消息了,家里人打探也打探不到。” “跟我一起下去吧。” 周泽邀请道。 张燕丰掏出了枪, 指着周泽的后背,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清楚,说实话,我也害怕去清楚,你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很迂腐,也很固执,但对不起,我以前的人生经历和工作经历告诉我,有时候,真的就必须固执和坚持下去,一步都不能退。” “嗯,我敬重你的…………” “砰!” 不是枪响, 而是一块石头砸中了张燕丰的脖颈, 张燕丰晕倒在了长椅上。 唐诗走过来,面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都叫你打晕他了,你还废话做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再拿一台dv录下来,好让你们两个人的正能量对话可以继续传播下去?” 周泽伸出指甲,轻松地掐断了手铐,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不通,你脑子里除了大白兔奶糖,还能装下什么?” 唐诗目光一凝,似乎准备发作,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直接向工地那边走去。 老道在旁边呵呵一笑,心想自家老板自从会开无双之后,再见到唐诗妹子时,腰杆儿也挺直了,包括对待小萝莉也是一样。 果然,男人有钱不变坏,母猪上树变妖怪。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工地上头,这附近已经被封禁了,但显然阻拦不了他们。 “哪个位置?”唐诗冷冰冰地道。 “就这儿,往下挖就可以了,注意别弄出太大的声音。”周泽指了指脚下。 很快, 脚下的石块木料开始自己悬浮起来,安静地堆放在一边,因为有了白天挖掘的基础,接下来其实就很方便了,而且唐诗的“工作效率”,真的不比大型机械来得慢。 周老板以前就想过,自己如果组建一个建筑公司的话利润应该很可观,有力大无穷的白莺莺打小工,再加个唐诗充当工程机械的作用,一个不用吃饭,一个不用耗电,基本没啥成本就全是利润了。 过了一会儿,供一人下去的通道就被清理开了,周泽第一个走下去,唐诗是第二个,老道是第三个。 下面并没有什么毒气味道,有着一种尘封的霉味。 顺着台阶下来, 拿出手机当手电筒, 前面的视野还算是清晰。 老道走在最后面,只觉得鞋底有些粘,嘀咕道:“这地上是什么玩意儿?” “血迹。”唐诗回答道。 “嘶…………” 老道不敢再多哔哔,紧跟着前面两个大佬。 推开前面的一道早就腐蚀生锈得不像样子的铁门,入眼的,是很熟悉的牢房过道,两边则是牢房。 周泽还记得梦里自己戴着脚链从这里走过去的场景,附近牢房里的人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经过这里时,拿手电筒往里看看,视线所及之处的牢房里,是一具具干尸。 日本人炸毁出入口之后,应该就没打算重启开启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战局或者其他原因,乃至于等到日本战败之后,这里就被遗忘了。 里面牢房里原本被关押着的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这里。 “不是饿死的。” 唐诗这个时候直接用念力扳断了两根栏杆,甚至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道: “炸毁通道时粉尘应该很多,这些人都是因为窒息而死,不是因为当年你的见死不救。” “谢谢。” 周泽深吸一口气, “我收回之前说你脑子里只有大白兔奶糖这句话。” “你呢,你在哪里?”唐诗问道,“你说得那个身体。” 周泽指了指前面。 “不要耽搁了,要祭奠等明天。” 说着,唐诗主动往前走去, 过了前面一个甬道,前面马上豁然开朗,因为进入了实验室的区域。 唐诗停下了脚步,老道跟上去,也跟着唐诗一起停下了脚步,随后,老道捂着嘴弯下腰,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显然是在抑制不住地干呕。 周泽最后一个走过来,面前的情景,倒是没让他觉得有多吃惊,毕竟在梦里,他亲历了最为鲜活的实时画面。 而眼下, 实验室区域里,各种惨死的人,各种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各种夸张带着艺术炸裂气息的画面,也因为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染上了时间的尘埃,不复当初一开始的鲜活和触目惊心了。 当然了, 对于没见过初始版本的人来说, 此情此景, 已经足以被称之为人间炼狱。 “这里死的,基本都是日本军人和研究人员,他们死有余辜。”周泽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老板,这场面也太十八禁了,老道我真的吃不住。” 老道擦了擦嘴角,脸色都发白了。 “你处理一下地上自己的呕吐物,别明天专家组下来拿你的标本回去研究了。”周泽提醒道。 说完,周泽又看向了身边的唐诗,问道: “你还好吧?” 唐诗摇摇头。 周泽有些纳闷了,按理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老道要高的。 等到周泽往前再走两步,看见唐诗的脸时,发现她居然在笑,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和欣赏的神采。 “额…………” 唐诗看了看周泽,道: “难以想象,以前的你,品味和格调居然这么高,这里的画面,这里的尸体,这里的死状,包括鲜血堆砌起来的图案, 真的, 很美。” “…………”老道。 “…………”周泽。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忽然从实验室深处传来, 周泽的目光猛地看向了那个位置, 那个实验室, 没记错的话, 是安置保险柜的区域! 唐诗舔了舔嘴唇,她显得有些紧张,但也难掩激动,缓缓道: “你看, 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半张 和唐诗的激动不一样的是,周泽现在有些后背发凉,因为周泽见识过那个残破身体游走在研究所里用死亡描绘艺术的画面。 那种闲庭信步,那种慢条斯理, 就差在你面前排出九文大钱,问你“死”字到底有几种写法了。 如果别人说“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只是一种调侃的话, 那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 这真的是最贴切的形容。 明明都是自己, 但自己心里对那位,是真的带着一种极为忌惮的情绪。 “其实……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唐诗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道。 “什么问题?” “那就是以前的你,是你; 现在的你,也是你。 既然现在的你是你,那么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老道在旁边数着好多个“你”,讲真,他是没听明白唐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老道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这些死鬼果然都和常人不一样, 在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居然还在讨论哲学问题。 讲真,老道现在是有些后悔跟着一起下来了,早知道留在上面放风多好,这下面本就慎得慌,他们还说怪怪的话。 周泽倒是听懂了,唐诗的意思是,他在梦里看见的画面,是以前的自己在杀人。 那么, 八十年后, 自己已经变成了周泽,自己失去了不少记忆,也只记得自己是周泽的事情,但灵魂,是传承下来的,自己也能变成僵尸也是这个原因。 也因此, 自己和那个残破的身躯,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时代的,对方现在就算是在这里,也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因为八十年前在这里大杀四方制造死亡艺术的那个残破身影,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自己现在的灵魂。 所以, 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威胁程度肯定没以前那么大。 “你就对你自己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么,反正我是没感觉出来你有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唐诗避开了脚下的一具干尸问道。 “我只记得我是我,我是周泽,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呵,心态真不错。” “我书店里倒是有不少书里的故事,主人公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了寻找遗忘的真相一路苦大仇深的,但那多累啊。” “很有道理。”唐诗点点头。 “其实,最关键的是,如果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我害怕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几乎就等于是被‘杀死’。” 老道在后面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 娘类, 这俩狗男女是聊上瘾了吧, 还聊得这么深奥。 终于, 走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口,实验室的门是被关着的。 “他最后,害自己跑回了保险柜?”唐诗问道。 “我不清楚。” “吱呀…………” 腐朽的门慢慢地打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这个研究所里不停地回响着,远处一些角落里还出现了回音,像是有死去的亡魂依旧在哀嚎着。 “唐小姐,这会儿咱能老老实实用手开门么,你那样开门贫道我总觉得慎得慌。” 老道在旁边小声地埋怨道。 唐诗看向老道,耸了耸肩, “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没用念力,你是不是会觉得更慎得慌了?” “…………”老道。 唐诗没急着走进去,而是重新环视四周,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某个黑暗位置正在看着自己等人。 “周泽,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抱歉,是我没处理过你这种复杂的事情,所以一直忽略没想起来。” “什么?” “那就是,既然现在的你在这里,你是周泽。那岂不是说,在这八十年间,留在这里的那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 你是从哪里来的?” “哐当!” 唐诗话音刚落, 从实验室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唐诗目光一凝,顾不得跟周泽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直接走入了实验室之中。 保险柜的门,已经被关闭了,周围还有扬起的尘土,保险柜上面,还有一个人脸差不多的大的洞口。 而在下方,则有着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干尸,白骨的头比身体其他部位保存得要更洁白一些,像是刚洗了牙的那种感觉。 老道躲在周泽身后,手里捏着那张符纸,但眼睛不停地在那个干尸身上转悠着,同时问周泽: “老板,那个头骨可以带回去啊,跟艺术品一样。” “你要带你带回去吧。”周泽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 唐诗看了周泽一眼,示意她要开保险柜了。 周泽点点头,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以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进行支援的准备。 “吱吱吱………………” 保险柜那边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拉扯着门不让唐诗用念力打开一样。 唐诗微微皱眉, 加大了力道。 “轰!” 只听得一声炸响, 整个保险柜都飞了起来, 是的, 飞了起来。 周泽马上推开了老道,而后自己也让开,这才避免被保险柜给砸到。 “嘶嘶嘶嘶嘶嘶嘶……………………” 保险柜的门自己打开, 从里头忽然窜出来一只只体型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一个个都有小猫的身体那么大,同时眼珠子里头泛着乌光,出来之后也不怕人,而是聚拢在了人的面前,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而原本保险柜所在的位置下面,则是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这个洞是凹陷下去,这里还残留着白烟。 地上两块玻璃被唐诗操控起来,直接对着这些大老鼠扫过去,老鼠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剩下的那些马上吓得窜回了那个洞穴里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周泽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尸体碎片问唐诗。 “有东西在下面跟我角力。” 唐诗没急着去洞穴那边,而是看向周围的墙壁。 “周泽,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去解决你以前遗留下来的躯壳那么简单了,这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唐诗话音刚落, 实验室内的墙壁忽热开始了龟裂,一根根类似触手一样的玩意儿忽然横扫了过来,空气中都发出了呼啸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强的力道! 唐诗双手撑开,念力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的触手。 有一根从另一个方向穿插过来,在即将接触到唐诗的时候被周泽直接攥住,而后用指甲切割开,一时间,周泽掌心位置出现了一滩腥臭的液体。 也就在此时,研究所其他位置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藤蔓正在向这里延伸过来。 “啪啪啪…………” 附近的玻璃也被打破,那些藤蔓很快就堵住了这个实验室的所有出口和缝隙,它们没有进攻,而是开始分泌出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这些白色液体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腐蚀性味道,落在地上时感觉像是硫酸泼出来了一样。 “娘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道吓得身体开始哆嗦。 这场面,像是自己等人走入了一朵食人花的肚子里,现在人家要准备把自己等人给消化掉了。 “应该是受到这个地方影响的植物。”唐诗说着微微皱眉,“不对,是妖物,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妖!” “吧唧…………吧唧…………” 四周乳白色的液体开始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向周泽等人这边靠拢。 “它是要把我们赶进那个洞口里去。” 周泽指了指前面刚才那些老鼠钻回去的地方。 “架子很大,我们来了这里,你不主动出来见我们,还想我们主动去参拜你么?” 唐诗闭上眼, 而后又缓缓地睁开, 在她的眼眸深处,有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她整个人的脚好像也都飘浮了起来,当然,飘浮的距离并不高,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而后, 起风了, 一时间,地上正在涌过来的白色液体也全都飘浮了起来,倒转着飞回去,全都洒在了那些触手的身上。 之前明明是从那些触手中分泌出来的液体,但现在却对它们也有着等同的伤害,刹那间,周泽密密麻麻的触手开始疯狂地扭曲和融化起来,而后开始迅速地后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面筋的味道。 唐诗再度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身体略显摇晃,但还是强撑着,她刚刚,已经有些透支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从洞穴下面开始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移动。 那个东西, 来了。 一道影子, 从洞穴下面缓缓地升起, 像是一张人脸。 老道拿出手机手电向那边照射过去,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在洞穴位置, 露出来的, 是半张人脸, 另半张,像是被极为顺滑地切割出去了一样,还带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实人 “咕嘟…………咕嘟…………” 周泽记得自己好几次沉入过水中了,但那时候要么是在地狱要么是在梦里,尤其是在经过那个碰见无面女的水潭时。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窒息感和危机感是那么的强烈,从他被拉拽着下来开始,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没后悔那个时候跑去救唐诗,哪怕二人刚刚还吵了架,唐诗臭婆娘脾气周老板也很是看不惯,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瞎子”,其他男人他都看不上眼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唐诗这次是特意从上海过来帮自己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作壁上观也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当时也没想太多的东西,就像是当初在着火的电影院里,自己也没多想,就直接往火堆里去跑准备救人了。 最重要的是,唐诗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强大,但她的身体是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被近身之后,她就很难有什么办法,自己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咕嘟…………咕嘟…………” 气泡不断地从口齿间和鼻尖冒出,肺部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少。 但那个残缺的只剩下半张脸的身体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草茎缔结出来的藤蔓不断地交叉编织着,完善出了另外半张脸。 左边原本的脸依旧平静,但右边绿色的脸则是带着清晰的狰狞,仿佛带着滔天的怨气,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意识形态表现。 对方好像很恨自己,恨自己没让他抓的成唐诗? 他想要抓唐诗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噗…………” 对方压着自己继续往下,其实也没多深的样子,从洞穴口到下面也就十几米的深度,但在下方,周泽看见了一个老树根盘踞在那里,树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恰恰相反的是它显得很是“苗条”,但又看起来格外地精致,一张似男似女的脸在树根中部不停地扭曲着。 在这张脸上,周泽看见了满满的怨念。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象,就像是一个壮年小伙给他下了大量的烈性药,捆绑着他的双手双脚然后强迫着他看成人动作片,每一秒都是剧烈的煎熬,何况这货估计被煎熬了不少年了。 “砰!” 周泽被按压在了树根旁边,树根上的那张脸看向了周泽,那张脸一开始是愤怒和不屑,但慢慢的,那张脸又出现了新的情绪。 震惊、 恐惧、 惶恐、 然后又是疑惑, 最后, 变成了狂喜! 川剧变脸闻名天下,但这树根的表情表现比变脸更加地传神。 “是…………你…………” 树根内部居然传来了话语声,天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在水中传播的,周泽竟然也能听得到,只是有一点点的不清楚和嘈杂。 你认出我来了? 周泽心想。 然后周泽又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不好意思, 你看, 人家都认出自己来了, 但我自己本人却还不认识自己。 “滋滋滋…………” 树根的藤蔓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显然,它一开始是没认出周泽的,所以才选择先抓唐诗,至于它抓唐诗的目的,现在周泽好像也能猜到一些,它想挪窝! 它被困在了这里, 哪怕它的藤蔓将那具失去灵魂的残缺身体给控制住,但它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被死死地钉在了这里,它要抓唐诗可能是因为控制了唐诗后有机会帮它脱困。 但现在周泽都能感知到这树根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大部分影视文学作品里,树精都显得很是沉稳睿智,基本是以老爷爷的形象见人,然而周泽眼前这货却像是嗑药嗑嗨了一样,跳起了霹雳舞。 “你…………死…………” 那声音又传来了, 带着一种阴森和怨毒! 与此同时,那残缺的身体开始更加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身体,这次,他是动真格的了! 浓重的危机感袭来, 之前对方可能是存着省力气把自己拖到水下淹死让自己自生自灭的心思, 现在,对方是想亲手杀死自己,体验复仇的快感。 而周泽,之前其实也是在多等等多看看,毕竟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刻,周老板真不想进入僵尸状态,这意味着他回去之后又要躺半个月。 但这次是没办法了,看着几乎和自己贴着脸的那家伙,周泽张开了嘴,两根獠牙迅速生长出来,同时身体开始迅速脱水,变得干瘪起来,眼眸深处,更是被绿色的光芒所覆盖,他的气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变得癫狂和恣意! “吼!” “吼!” 两个人一起张开嘴,发出了咆哮,仿佛是被刺激到的老虎,正在宣示着属于自己的威严! 若是画面在此定格,仔细观察的话,你甚至能够发现二人咆哮时的神态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轰!轰!轰!!!!!!!” 一连串的恐怖暴击声从下方传来, 周泽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饿狼,拼命地撕扯着面前的这具残缺却无比坚韧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周泽占尽了绝对的优势。 毕竟, 面前这具残缺的身体,早就不再是八十年前那一天大杀四方的那位了,一个只是曾经的壳儿,而且是一个破裂的壳儿,而周泽这里,则是有着曾经的内在核心! 残躯被踹开,四周,无数根藤蔓忽然席卷过来,细如发丝的它们开始缠绕住周泽的身体。 “砰!” 周泽身体一颤, 那树根也是一颤, 但却仍然将周泽限制住了。 刚刚被周泽踹飞出去的残缺身体又再度冲了回来,张开嘴,直接咬中了周泽的脖颈位置,他整个人就趴在周泽的身上,疯狂无比。 “你…………死…………” 树根兴奋地颤抖着。 此情此景,比它自己脱困都更能让他激动,甚至,它愿意以自己脱困为交换,以此来彻底葬送那个人的灵魂! 这个人, 当初欺骗了自己, 害得自己错过了化形的机会,让自己一直被困锁在这里,只能停留在这方寸之地间。 这种恨, 比天高,比海深! “宿命…………报应…………” 对方狞笑着。 周泽身体不停地在颤抖,像是在试图反抗,但全身上下的细细藤蔓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铁链,死死地锁住了周泽全身。 树根在以自己的力量, 控制着周泽,压制着周泽。 这还是周泽自从能开“无双”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被压制的情况,要知道以前可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往不利的。 当然了,现在的周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现在只剩下那种叫做“疯狂”的情绪。 这种僵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树根开始萎靡下去,显然它也开始力竭了,但周泽气息的削弱更是明显。 上次在将军山,因为长时间进入僵尸状态,肉身几乎崩溃,也因此,周泽进入僵尸状态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根本维系不了太长。 原本周泽脖颈位置的肌肉是完全紧缩着的,现在也松弛了下来,残缺身体的獠牙直接撕裂了周泽脖颈的一块血肉。 “噗…………” 鲜血开始弥漫开来, 周泽脖颈位置裂了一个大洞,脑袋几乎就剩下一点点的皮肉还维系牵连在脖子上。 眼眸中的绿光慢慢地暗淡下来, 身上的反抗力量也在越来越式微。 树根更加地激动,它甚至让那残破的身体离开了周泽,转而用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周泽的身体给裹挟了过来。 它不能动, 但是它要欣赏这个仇人最后的临死画面! 这是一甲子以来,它最开心的时刻! 除了脖子伤口位置,周泽身体其他位置也开始溢出鲜血,每次进入僵尸状态之后,身体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龟裂,皮开肉绽。 这一次, 也不例外。 “呵呵…………报应…………宿命…………天谴…………” 树根每次说话都只能说两个字,此时此刻,它不停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幸灾乐祸。 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一甲子之前坑得自己被锁困在这里自此无法动弹一步的罪魁祸首, 居然在六十年后自己送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还变得这般的虚弱! 这是天意, 这是上天睁眼! 作为曾有化形机会的妖物,他被那个家伙坑得太惨太惨了。 残破的身体悬浮在一边,一动不动,昔日的身体现在被树根所控制,成了最忠诚的傀儡和打手。 “报应…………宿命…………一个…………甲子…………” 树根看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的周泽,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藤蔓,载歌载舞。 它要静静地看着他, 近距离地看着他, 看着他死, 看得他死得透透的!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那双原本早就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绽放出了刺目的绿光, 之前, 周泽的脖子被那残缺身体咬掉了一大块肉,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肉和自己的脖子相连着,但这时候,反而得以顺利让其将头甩了几乎两三百度,直接撞向了树根的面部。 两颗獠牙精准狠地刺了进去, 掀翻了树根的表皮, 张开嘴, 将里头发着光的绿色果实给吞入了口中,且慢慢地咀嚼着, “嘎嘣……嘎嘣……” 脆得很! 树根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它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等了你…………六十年…………你终于…………熟了…………” 周泽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还有………… 六十年了………… 你还是那么的………… 好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别闹 周泽醒了, 这件事, 没有在这个书店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许清朗依旧在敷脸,给自己做着脸部按摩。 老道依旧在直播,猴子帮他拍摄。 死侍继续坐在书店角落,除了哪里脏了,否则他绝不会起身动一下。 就连白莺莺,也还在自己房间里吃鸡,一直等到那一把结束她才放下耳机来到周泽单独的卧室房间里。 老板醒了, 该咋样咋样呗,反正老板经常睡。 你不能怪这家店的店员都太冷漠,换做你身处于一个老板经常消失半个月一个月不会醒来的公司企业里,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散漫………堕落。 在白莺莺的帮助下,周泽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了底楼靠窗的熟悉位置。 阳光明媚,最是宜人,但周泽好像觉得自己之前才“苏醒”过来没多久。 这种忽然昏迷半个月的情况以后得少来了,否则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自己才过了两天,寿命明显是一样的,但自己总觉过得亏得慌。 最重要的是,周泽有点不敢让那个意识再苏醒了。 借着阳光和煦,周泽思量了一下。 不让那个意识再苏醒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不能再落入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一个超出了自己现在能力所能解决和遇到的困境。 而不让自己落入束手无策的险境,就要求自己懂得足够的趋利避害,避免麻烦。 而不让自己招惹过大的麻烦先决条件就是自己要足够的冷静,学会躲避麻烦,让麻烦不要找到自己。 所以, 还是要做咸鱼啊, 咸鱼才是王道, 要更加坚定和贯彻地咸鱼下去, 不看不闻不出门, 每天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喝喝咖啡,坚决不去搞事情也不让事情搞自己。 周老板之前只是觉得咸鱼很舒服,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咸鱼真正地变成了生存准则了。 然而,周老板刚醒,白莺莺正在帮周泽泡咖啡的时候,事情,就来了。 进门的,是张燕丰。 听洗澡时白莺莺说,他这三周每隔两天就来一次,都被他们以老板出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次,张燕丰一进门就看见了周泽,然后马上走了过来。 周泽低下了头,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不想看见他啊。 “看新闻了么,那里挖掘工作结束了,揭露了日本当年在中国的罪行,举国哗然。”说着说着,张燕丰的神色有些尴尬,“就是研究所遗迹里那些惨死的日本人让这个宣传口径有些尴尬。” “有你亲戚的尸骨么?” “很难找了,一具一具地做dna鉴定的话工程量太大,代价也太大,而且那里还有焚化炉,说不定我那位亲戚也早就被烧成灰了。” “你看得开就好。” “挖掘工作结束的那天,我晚上做梦时,发现自己脚上没铁链了,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张燕丰笑着说道。 “恭喜恭喜。” “对了,你最近去哪里了?我来找你好多次了,你店员都说你不在。” “去借钱去了。 你知道的,在南大街开书店生意真的不行,我又对这个书店有感情,所以需要借钱维系这家店的运转和存在。 唉,但没借出来多少。” “额…………”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道:“可惜了,我没什么钱,不然肯定会借给你。” 这时候,白莺莺把周泽的咖啡端过来,放在了桌上。 张燕丰以为是待客给自己准备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后就端起来自顾自地喝了。 周泽的嘴角抽了抽, 心在滴血。 “我要出门借钱去了,耽搁不得,就不招待你了。” 周泽直接下了逐客令。 “额,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 我知道你有事儿所以才让你走的! 周老板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道: “头疼,头疼死了,钱啊,借不到钱,苦啊,愁啊,难啊…………” “钱的事儿先不急。” “…………”周泽。 周泽真的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钱的事儿不急? 我信你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好警察,但你这样说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一开始我来找你,是为了挖掘工作的事情,之后则是因为我想到了手头上的一件滞留了很久没进展的案子。 你之前说过我如果遇到很悬疑的案子可以来找你试试看,我就…………” “我说过这句话么?”周泽马上问道。 “你说过,那天在公园里。” “那当不得真的,而且那时候我刚被你抓紧看守所,我慑于你的官威,所以才瞎说的。” “…………”张燕丰。 话题,似乎很难继续下去了。 但张燕丰很快就继续跟进,他把卷宗放上来,道:“这是那起案子的卷宗,我把能让你看的部分拿来的,如果你想看更多的细节,可以到我办公室里来看。 老实说,以前很多事情我是不信的。 我是一名党员,我信马列,而且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周泽伸手把卷宗往外推了推,“对的嘛,我这种神棍你真的不应该和我靠得太近。” “但***教育过我们,要依靠和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张燕丰说得义正言辞,“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有能力给我在这件案子上提供一些看法和猜想。” “我不是警察,就是一个开书店的负翁,参合你这种案子,不合适吧?” “我可以给你警局顾问的身份。” 警局顾问? 上一个警局顾问现在眼睛还瞎着呢。 周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唐诗说她马上要回去了,瞎子那边还需要她的照顾。 “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不想去做其他的事情。”周泽叹了口气,“上次研究所的事儿,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样吧,我不为难你,这个卷宗,我先放在你这里,你想看的时候就看,反正是陈年旧案了。我先告辞了,谢谢款待。” “结账…………” 周泽喊了一声, 但张燕丰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走出了书店。 而坐在吧台边正在直播的老道显然装作没听见周泽的提示, 笑话, 你让我去跟一个警官要钱? 贫道才没那么傻呢! 周泽觉得自家的书店迫切地需要一场整风行动,纠正这一股尸位素餐、贪图享受不干正事的歪风邪气! “你醒了,我走了。” 唐诗从楼上走了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再见。” 周泽对她挥挥手。 她点点头,走出了书店。 “老板,喝茶。”白莺莺端来一杯茶。 “咖啡呢?”周泽问道。 “刚刚泡出来的是最后一杯了,现在那种咖啡已经喝光了。”白莺莺回答道。 “喝没了?” 周泽咬了咬嘴唇, 心, 痛得无法呼吸。 “这卷宗怎么办?”白莺莺指着桌上的卷宗问道。 “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周泽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个卷宗。 他才不会打开去看呢,也不想去了解有什么冤屈,凶手有多残忍,被害者有多可怜,情节有多恶劣。 看都不想看,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没愧疚,没愧疚就不会有事情,没事情就不会有麻烦。 端起茶,喝了一口,周泽拿起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绩点很久没涨了,而且一直停留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皱了皱眉, 周泽觉得自己这阵子成天正事儿不做到处瞎折腾真的是一种罪过,现在看来自己得好好寻思寻思该去哪里找鬼提升一下绩点了。 但说实话,通城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你让它忽然一下子鬼满为患,也不现实。 “对了,我上次叫你封存的彼岸花呢?”周泽问道。 “那个啊,林可中途来了一趟,把彼岸花拿走了,她去找办法做成了密封的液体罐子,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来了。” 周泽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一觉醒来, 总算是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这时候,周泽看向了许清朗,喊道: “晚上吃什么?” 许清朗摘下了脸上的面膜,看着周泽,像是见了鬼一样,他是不清楚周泽现在对于可以“大快朵颐”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渴望。 “行了,我出去买菜。” 许清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活脱脱地老公不争气, 整天死赖在家里懒人一个,但自己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做饭吃的姿态。 “陪我出去走走,躺太久了。” “好的,老板。” 白莺莺搀扶着周泽走出了书店, 刚出门口,周泽就看见有一个拾荒老太婆模样的人在自家书店橱窗那边摸摸索索着。 “去问问,干嘛的。”周泽说道,因为看样子那老太婆也不像是讨饭的,对方虽然衣着破烂,但脸上和头发却都显得很干净,很是精神。 白莺莺跑去问了,老太婆连说带比划地跟白莺莺说着什么。 周泽扶着旁边的电线杆点了一根烟,还没抽两口莺莺就回来了, “老板,问清楚,她说她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找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特殊时期 出租车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当你不需要它时, 它一辆接着一辆在你面前打着灯“无客”慢悠悠地开过去,司机师傅还对你眨眨眼,像是期待你的入座。 但当你需要它时, 你会发现它又没了, 就算是有,上面也是有客了。 周老板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车呢? 车呢? 车去哪里了? “喂。” 小萝莉双手别在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老实说,小萝莉对周泽有点绝望了。 阴差阳错之下,身份颠倒,周泽从本来她面前的“用完销毁”,变成了如今掌握她生死的“捕头”老大。 愿意也好,愿意也罢,都无法改变此时的局面和现实。 也因此,每次周泽做出出格的事儿时,小萝莉都没得选择,只能和她眼里的那头蠢女僵尸一样帮他擦p股。 这里是通城,她也是通城的鬼差,她跟周泽又有从属的关系,所以,她跟周泽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没看见, 损是连续好多次了。 忧伤, 心累。 但是, 她是最愿意看见周泽奋发不要变咸鱼的那一批人, 颇有一种妻子看自家不成器丈夫的感觉。 打着骂着,让他看看别人家的丈夫如何如何努力,而你却只知道在家吃软饭,不思进取; 但打骂之后,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饿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也不招手喊车了,只得道: “说吧。” “以前在蓉城开冥店的那位,你认识吧?” “别说废话。” “他就能比以前变强很多。”小萝莉说起那个人时,仿佛又被勾引起蓉城那个雨夜的噩梦记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当然了,可能他的方法并不适合你,因为你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当初,最先发现他的是蓉城的鬼差。 在鬼差的追捕下,那个人明明在一开始只能抱头逃窜,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蓉城那帮鬼差一开始被那个仿佛连鬼的心思都能看透的男孩耍得团团转的话,那个人,应该早就落网了。 那个男孩也是因为那件事,被杀的。 鬼差们很少杀人,或许可以说是不敢杀人,但那个男孩还是被杀了, 因为他连鬼都能骗,那双眸子,仿佛可以看穿和洞悉一切。 然后, 那个之前只能逃窜的男人, 主动回来了。 在他身边的人一个被一个地抓起来或者打伤追逃之时, 他回来了。 之后,就是那血色的一夜,灵魂在燃烧,大家在自相残杀,落下来一地的, 鬼差证。 说着说着, 小萝莉伸脚踢开了面前的一块石子儿,那一幕,她不想再回忆了,不过还是继续道: “我记得无面女在我面前说过你,她对你的评价很高,甚至是高得可怕,我以前不懂她的意思,现在我有点懂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适合你,也绝对能行得通。” “说。” “你是那个强大存在在昏迷时诞生的一缕意识,而且形成了独立的自我人格,甚至具备了灵魂的存在形式。 那个老太婆骂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你大可以先认下来。” 周泽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听懂了点什么。 “你是看门狗,你是看大门的,你守着一个巨大的财富宝藏! 你可以…… 监守自盗啊!” 监守自盗! 周泽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不是还没完善么? 他不是还没苏醒么? 他不是还残缺着么? 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他的力量, 他的能力, 他的天赋神通!” 说着,小萝莉主动抓起周泽的手掌,掰着周泽的手指说道: “就比如这黑指甲,这就是你监守自盗的一种表现啊,你已经在无意识之中完成了一部分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但在很长时间里,其实已经足够你自保了,甚至能支撑起你当起鬼差的职责。 你可以偷更多, 你可以窃取更多啊, 把他的都偷来,或者,偷一半! 只要偷一半过来,你还用得着怕他么苏醒么? 再极端点, 当初你还只是一个临时鬼差时都有勇气在心里生出对我取而代之的念头, 你现在就不敢对他取而代之么? 你是周泽,你是一个独立人格,你是一个人! 凭什么不能?” 周泽听完这些话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 与其去跟别人请教修炼变强的方法,自己这边明明有一座类似少林寺的藏经阁在自己身边,门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你拿与不拿,这些东西现在都放在这里; 你不拿,也不是你的。 你拿了,就是你的。 放这里,也是浪费。” 小萝莉的话语声带着些许的煽动性, “所以,拿过来,搬回自家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但如果他苏醒过来,取代了我,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么?”周泽看向小萝莉,问道。 “我只是一个鬼差。”小萝莉笑了笑,“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完全醒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屁。甚至他在吞噬你时,估计也不会介意把我顺带一起吞了,毕竟,我的魂血,也在你手里。” 这个解释, 说得通。 “我知道了。”周泽说道。 “以后,从你珍贵的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宝贵时间里,抽出一小部分,尝试一下吧。”小萝莉继续劝说道。 像是一个操心操力的母亲,在尽力地劝说自己不成器的脑瘫儿子稍微争一点气。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萝莉,“你刚刚说的话,挺多的。” 还不是为了你。 “能告诉我,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么?”周泽问道。 “企业家,女企业家。”小萝莉直接回答。 “哦?” “靠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资产发的家。” 周泽恍然, 所以这妞刚刚劝说自己监守自盗时, 才这么熟练啊。 ……………… 打车回到书店, 一路上周泽都在思考如何监守自盗这件事。 宝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有大门钥匙,因为自己可以主动唤醒它,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金银财宝从那里运出来放到自家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有点像是当初无面女伪装成林医生勾引自己的那一夜, 有心无力。 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店里亮着灯, 然后, 书店里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依照周老板的记忆中,自家书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走进书店,基本都是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都有,他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看着笔记本。 有几个,还在嘴唇微动,应该是在背诵英语单词。 周泽有些疑惑, 今晚, 生意真好。 许清朗坐在吧台旁边,当周泽走近时,许清朗耸耸肩,道:“怎么样,今晚生意是不是好得出奇?” “怎么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的鬼,意味着这么多的业绩,周老板有些不适应。 过惯了苦日子了,贱呗。 “等天亮高考就开始了。”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这些都是学生的亡魂,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却还认为自己明天要高考,所以到这里备考来了。” “这么多?” “昂,还有以前高考失败,跳楼自杀的。” “哦。” 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吧台边,抽着烟。 周泽没急着把这些人收入地狱之门换绩点,因为他们一个个复习得很紧张,很投入,周泽暂时不想打扰他们。 “我学习成绩打小就不好。”许清朗感叹道,“没经历过高考。” 周泽点点头,道: “上学的时候,班上长得漂亮的,学习成绩基本都不会太好。” “…………”许清朗。 “你呢,你成绩应该很好吧?高材生?不然也做不到天才外科医生吧?” “你可以翻资料,我是那一年通城理科状元。” 许清朗愣了一下, “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学霸啊。” “学霸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变成了鬼。” 书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妇人,衣着朴素。 是熟人, 以前来过店里。 “您这儿换地方了啊,我一顿好找。”妇人说道。 “哦,先坐坐吧,待会儿再上路。”周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哎,好。” 妇人坐下了。 之前她来过周泽的书店,陪着那个丢柯基的富家女一起进来的。 不过当初她说要给今年高考的儿子陪读,所以周泽网开一面,让她离开了,没收她下地狱。 天亮了,就要高考了,她的陪读任务也结束了,所以按照约定,她来报道了。 “不等孩子放榜了再过来,至少可以看看你儿子考上了哪所大学。”周泽问道。 “有啥好看的,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陪着他每晚复习到深夜,他睡着了我就在旁边陪着看着,他爹粗心,我得时不时地托梦告诉他爹明天得给孩子吃啥,补一补什么的。 他高考了, 无论考得好坏高低, 无论上什么学校, 我都不在乎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一个高考而已,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的。 也不是一个高考所能完全决定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去争取。” “看开就好。”周泽点点头。 这一坐, 就几乎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今天书店打烊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上许多。 时候,差不多了, 周泽站起身, 先打开了地狱之门, 然后拍拍手对着书店里同样复习了整夜的学生们喊道: “高考了, 同学们到我这里领准考证, 祝你们, 一路顺风。” 边上, 许清朗端出来后半夜赶制出来的糕点和糯米粽子, 对那些站起来的学生亡魂喊道: “上路前, 一人拿一个米糕再拿一个粽子再走, 叔叔祝你们, 糕粽(高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外地 《咸鱼大典》第一列第一章第一条: “人,要懂得满足。” 作为一个励志要做咸鱼王的男人, 周老板在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新爪子”像是一个小孩拿到了新玩具窃喜了一阵之后, 没一会儿就把爪子收回去,跑到楼下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搂着女仆白睡大觉去了。 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真的很危险,尤其体内的那个意识也对此产生了反感甚至开始了反抗,好在最后被周泽镇压回去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感觉,还真刺激。 周老板像是“偷鸡”成功了一样, 抱着反正已经赚了的心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兴许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的原因,周泽一直到下午才睡醒,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下很多地方都在酸疼,就像是一个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忽然心血来潮高呼减肥地口号咬牙运动了一次的后果。 作为曾经的医生,周泽当然清楚这是乳酸一下子分泌过多的原因,也没当一回事儿,照旧悠哉悠哉下来洗漱,然后在一楼坐了下来。 白莺莺马上送上来茶水和今天的报纸, 报纸是白莺莺特意事先熨烫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贵族看报纸前仆人会事先把报纸熨烫一下,这是因为以前印刷技术不行,熨烫一下报纸可以避免翻阅时手指沾到油墨污渍,现在其实没这个问题了,但白莺莺喜欢这种仪式感。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 现如今,周老板在白莺莺的无微不至照顾之下,很像是前清时每天早上就提着鸟笼出门遛鸟的旗人老爷。 老道在看着新闻,坐在吧台旁边,猴子坐他怀里,他一边看新闻一边给猴子抓虱子。 其实猴砸很爱干净,自己也懂得去清理毛发,但老道反正习惯这种感觉了,抓不抓到虱子无所谓,猴毛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揉揉捏捏也舒服得很。 猴砸也很享受,小脑袋靠在老道胸膛位置,一脸地惬意。 一人一猴无所事事的状态,比市井小民口中的那种每天喝茶看报纸的机关办公室更加得颓废慵懒。 “哟,老板,这位明星自杀了啊。” 老道指了指电视屏幕对周泽喊道。 “谁啊?” 周泽头也没抬,他对娱乐圈的新闻并不感兴趣。 “就是唱《%¥#》的那位男歌手啊。” “哦。” 歌知道,人不知道。 “他凌晨在微博上自爆出轨,还自爆了自己吸d,另外自爆了自己是同性恋,哇塞,这他娘的是成佛顿悟了吧。 自己把自己黑历史在网上抖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从酒店楼上跳楼自杀了,啧啧,他的几首歌贫道还是很喜欢的。” 说着说着,老道还伸手抓了撸了一把猴毛, “猴砸也很喜欢,经常用自己手机切这歌。” “哦。” 周老板还是继续享受熨贴的报纸给他带来的舒适体验感,他确实对这方面新闻没什么兴趣。 死人, 他见多了。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环肥燕瘦,秀外慧中,渣男好老公等等等, 在周老板眼里几乎快成了流水线上的南京盐水鸭, 赤条条地过来,套路性地打包,然后发送给地狱接收。 据说有法医喜欢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睡觉,因为那样可以让他觉得有人在陪伴自己的温暖感,可能真不是人心理出问题了,人毕竟是一个习惯能力很强的动物。 “咦,等下。” 老道拿出手机又翻了翻,惊喜道: “老板,这歌星昨天在通城有商演,他就是在通城大饭店顶楼跳下去的。” “哦。” 通城大饭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通城人民心中的地标性建筑物,十多年前通城人吹牛时喜欢吹自己昨儿个去通城大饭店吃饭了云云。 老道越来越激动,根本忽视了自家老板的敷衍,继续道: “老板,你说他今晚会不会来咱书店? 我得准备好牛眼泪啊,如果他来的话,我们兴许还能听他原声唱一首歌。” 周泽抬起头,瞥了一眼老道, “不是所有死人都会来我们书店的。” 周泽提醒道。 如果死人都得来书店,那书店的gdp真的很恐怖了,周老板得忙到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估计赶捕头超巡检都不是梦了。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亡魂是自己会下地狱的,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不听话的亡魂宝宝会通过书店这个渠道被送进地狱去。 “老板,我觉得他很有冤屈啊,你看,他临死前自爆了自己一切黑历史,然后再自杀,这里面有天大的冤情啊!” “所以?” “所以他很可能今晚就真的到书店里来啊!” 老道满满的追星范儿感觉。 讲真, 老道这种追星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完爆了有名的“虹桥一姐”, 你堵机场门口,我堵地狱门口。 “想追星?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明星很多,还有张荣梅芳这类我也很喜欢的明星在。” “真的?”老道惊喜道。 “嗯,赶紧找根绳子自己吊上去,我负责把你灵魂送进地狱,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地下演唱会。” “…………”老道。 晚上,许清朗又准备了一桌大餐,周老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彼岸花牌果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接下来只觉得胃口大开,真的是饱餐了一顿! 桌上其他人看周老板的感觉跟前天看那个奈何桥老阿婆狼吞虎咽时差不多。 果然, 地狱的生活条件差, 看把这些鬼饿得。 饭毕, 有些撑到的周老板干脆搬着一把椅子在书店门口坐了下来,借着彼岸花药劲儿没过的余韵,周泽接过白莺莺端来的果子蜜饯继续吃着。 幸福地进餐, 享受食物的美妙感觉, 这种久违的幸福, 如果不是周老板刻意忍着憋着,可能在饭桌上都会哭出来。 许清朗走到店门口,点了一根烟,表情有些失落。 今天的这一餐,标志着许清朗的以酸梅汁为主打的系列汁水饮品即将退出市场。 没说话,没交流,抽完烟后许清朗就回书店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老板很是安逸地享受着傍晚南大街最后的喧嚣,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今晚是花点时间把昨天出来的镰刀爪子练练先熟一下手呢还是继续偷鸡一把? 后一种冲动很快被周泽抑制住了,算了,贪多嚼不烂,慢慢来吧。 一辆小轿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车窗拉下,周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着蓝色裙子的……男人! 喉咙里的蜜饯一下子噎到了,周泽咳嗽起来。 对方侧过脸,看了看周泽,表情上有一点点的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拿出手机,像是在重新定位一样,最后,他又往周泽这边看了看,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到对方下车时,周泽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是看错了,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精致的小西服,之前在车上可能是把女人的裙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开车。 人还没走近,那一股子香味就已经弥漫了过来,是香水的味道,很刺鼻,很浓郁。 此情此景之下,周泽很想把许清朗喊出来比划比划。 你遇到对手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了不同,老许是直男,那方面功能和兴趣都没啥问题,他的偏女人容颜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位,则是充满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气息,而且作为一名资深外科医生,周泽能看出来对方的脸上应该动过了不少刀子,这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整修出女人的味道来的。 “来到贵地,打个招呼,我叫刘楚宇,新晋鬼差,常州来的,今晚要羁押一名亡魂回去。” 对方对周泽伸出手,打算握手,但对方事先在手掌上放着一道手绢,意思很明显了,他嫌弃周泽的手脏。 周老板自己还有洁癖呢,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懒得跟这货握手,直接问道: “林可和我说了有个越界的常州鬼差要到这里来,怎么,从我这里带鬼走,抢生意?” “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你进行补偿,这个亡魂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亲自给他送行,而且中途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 对方弯下腰,看着周泽: “如果我的态度和姿态让你觉得很不舒服,那我在这里先给你道歉,我不想在这里惹事。 我不是孤傲,也不是清高, 而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惯性太过强大, 我现在的很多行为细节都被这具身体以前的习惯带动着,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不好意思。” “身体的惯性?” “哦,简而言之,这具身体本能地排斥男人,讨厌男人,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个男人。” 刘楚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落入这个寄主身体身上,我也很绝望啊。” 说着,刘楚宇还仔细看了看周泽,笑了笑,道: “老兄,你这身体选得不错,还挺帅的,我真是羡慕你啊。” “呵呵。” 周泽本想和对方说说落到杀死自己的仇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羡慕的事儿, 但再看看面前的这位, 他忽然觉得徐乐还是有他的可爱之处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留步! 周老板很想站起来骂人, 什么叫你们这帮鬼差? 这里是老子的家, 老子坐在自己家里,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说, 这也能把我算进去? 当然,周老板也没冲动到当即跳出来撕破脸开干,人家的第一目标明显是刘楚宇这个新晋常州鬼差,那个装逼男明显跟那个女人关系非比寻常。 对于这种现实里真实存在的玄修,周泽还真不是很熟悉和了解,癞头和尚疯疯癫癫带着浓重的中二病,老道跟许娘娘都不是正统出身。 有一个刘楚宇在前头给自己探路,周泽也求之不得。 “啪!” 女鬼终于被刘楚宇给弹开,与此同时,他的镜子忽然一转,向下一扣,直接对着女鬼的脸就贴了过去。 这是打算直接把厉鬼给震散,强行让她“解脱”。 “叮咚!” 瘦高个的竹竿伸了过来,戳中了镜子,镜子倒飞出去,直接落在了吧台上。 “吧嗒……” 镜子在吧台上面转了一圈后,滚落到了地上,就落在老道跟猴砸的跟前。 在之前刘楚宇动手时,老道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裆一只手抓着吧台边缘,整个人就蹲在后面,像是躲避在战壕里的战士一样,不过这个战士有点瑟瑟发抖。 但忽然之间, 天降横财! 老道看着面前地上的镜子,眼镜都绿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个物件儿赶紧捡起来送还给人家常州的鬼差大人,而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这个东西攥进自家怀里。 反正他两任老板鬼差都杀了不少,连带着老道这个旁边只负责喊“666”的下属对这些鬼差也没多少敬畏之心。 只是,老道的手刚刚触碰到镜子,掌心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老道发出了一声闷哼,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呼呼呼…………” 对着烫伤的手掌不停地吹着气,老道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其实,还是老道想得太简单了,一件鬼差使用的法器,而且刚刚才被激发出来的法器,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染指的? 一边的猴子向前窜出了两步,伸出自己的爪子向下抓去。 “喂,别…………” 老道下意识地喊道。 “吱吱吱!” 但猴子却拿起了镜子,把玩了起来。 看了看猴子完好无损的爪子,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烧猪蹄, 老道忽然有一种畜生不如的感觉! 猴砸把玩了几圈之后,作势准备丢给老道,老道吓得拼命摇手,示意它不要冲动。 猴砸,你有孝心我懂,这个贫道就不拿了。 猴子疑惑地挠挠头,然后把镜子对准了自己, 镜子里, 出现不是一只呆萌可爱的猴脸, 而是一只面相凶狠的成年猿猴,一脸的凶煞之气,眉宇之间还带着厚重的yin弹渴望! “吱吱吱!!!!!” 猴子吓得把镜子往地上一砸, 自个儿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啥, 吓死吼咧! 那头, 瘦高个装逼男用一根竹竿挑翻了鬼差手中的法器之后, 并没有帅太久。 事实上, 之前周泽所猜测的针锋相对甚至是后来者居上的事儿也并没有发生。 从对方的穿着以及晚上戴墨镜包括之前把在旁边安静吃瓜的周泽也一起算入“嘲讽”序列的举动, 可以看出, 对方智商确实有点欠发达。 事实也果然如此, 现在的局面是,被打掉镜子的刘楚宇倒也没有辱没鬼差的身份,失去一件法器并没有让他跟老道一样变成一无是处的弱鸡,转而,他很快用自己其他的手段,把这个瘦高个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开始了摩擦。 瘦高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开始还会放放狠话,随后只能抱头蜷缩在那里,被动地挨打,还哼哼唧唧的。 吃瓜群众忽然觉得这个戏码没多大的意思,周老板甚至在和白莺莺一起盘算他们打坏了几个椅子弄脏了哪些地方,完事儿之后得赔多少钱,最好用冥钞结算。 而那个女鬼,趁着刘楚宇在揍瘦高个时,居然拉扯着男歌手的手,走到了周泽这边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恳请上差成全我们,送我们二人一起下黄泉。” 周泽耸耸肩,没什么反应,厉鬼是送不下去的,只能就地销毁,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劝说”她自行消散。 至于这个男歌手的亡魂,前天刚刚送走一群学生亡魂的周老板现在还真没那么饥渴,不管自己吃不吃这块蚊子腿般大小的肉,都可以等刘楚宇那边完事儿后再做决断。 女鬼在给周泽磕头, 在恳求。 周泽有些无奈,说真的,地狱不是他家开的, 厉鬼不能被鬼差通过地狱之门送进地狱这是规矩, 周老板又不是那些看苦情爱情剧迷得眼泪稀里哗啦的小迷妹,你哭得再惨再凶,依旧是爱莫能助。 “老板,有问题。” 在边上站着的白莺莺忽然侧过身,看向了窗外,远处天空位置,有一团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垂落下来。 而那个几乎被刘楚宇打成猪头瘦高个,此时猛地抬起头,嘴里一边流血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对男人有着天生排斥感和憎恶感的刘楚宇身体忽然一僵。 之前对方在被他打时,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的,随后就开始“呜呜咽咽”好像哼的是什么地方方言腔调,刘楚宇还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崩溃了。 但现在他脑子稍微从痛扁人的激动之中冷却了一些,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所念叨的,其实是一种来自东北的咒语,他在请大仙儿上身! “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杀死呢。”白莺莺嘀咕道。 “鬼差,无端杀死活人的代价,太大。”周泽解释道。 “呼呼呼……………………呼呼呼……………………” 自书店门外,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今儿家里,可真热闹啊。” 周泽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着。 白莺莺转身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半截冰冻的西瓜走了回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周泽喂。 “有点凉了。” 周泽皱了皱眉。 白莺莺把勺子先送入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再取出来,把勺子送到了周泽嘴边。 周泽张开嘴,吃了下去。 外温里冰, 味道刚好。 这边,一男一女认真地吃瓜, 另一边, 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八姑奶!” 高瘦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喝,而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变得阴冷和孤僻,尤其这位原本的三角眼,此时里面的眼眸像是都开始分裂了起来。 “嘶嘶…………” 吐了吐舌头, 八姑奶呵呵一笑: “后生,老身这厢有礼了,不管是何等的误会,给老身一个薄面,就此结束了吧。 春梅就让我们带回村去,保证她不会再出来作乱,反正她现在已经厉鬼化形,对于差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至于这厮…………” 八姑奶手指着那个依旧还在迷茫状态的男歌手亡魂, “你们就送他下去吧,此间事了,老身回去后,再备上一些土特产送给二位差人。” 周泽又吃了一口西瓜,舔了舔上嘴唇,微微摇头,不过瘾啊不过瘾。 原本以为那个瘦高个被痛扁一顿之后,请来大仙儿上身肯定得找回场子,谁知道这大仙居然直接出面开始讲道理了。 啧啧, 这瓜吃得真是索然无味。 明明是自家的书店,结果他娘的你家唱罢我登台的不停地换,偏偏自己这个主人只能在旁边看着。 咦, 对了, 大仙儿? 等等。 周泽露出了思索之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白莺莺离开。 白莺莺点点头,走开了。 刘楚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付普通人,对付普通鬼时,他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毫不怯场,但面对这个被莫名其妙请来的“八姑奶”,刘楚宇也不敢太过放肆。 在周泽看来, 刘楚宇是一个新晋鬼差,满脑子估计都是对绩点的渴望,而这个女鬼生前应该是个玄修,送她下地府绩点能一当十甚至更多,所以他为此和这个女鬼达成了约定,为了把这个女鬼送下去做出了一些妥协和后退。 但谁知道这女鬼不按套路出来,害死了人,把自己转化成了厉鬼,其价值瞬间就鸡肋了。 他刚刚对高瘦男的痛扁,更像是一种内心怒火的发泄。 而这个神秘的八姑奶,应该也是忌惮阴司的背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撕了阴司的面子,所以才做出愿意化解的姿态。 女鬼还在那里哭求着,一会儿哭求周泽,一会儿哭求刘楚宇,但没人搭理她。 刘楚宇看了看周泽,叹了口气。 周泽却笑得很开心,刘楚宇见状愣了一下。 “走吧,跟我回去,再看看老家的山山水水,我们几个老东西,再送你解脱。” 八姑奶伸手抓住了女鬼,把她从男鬼身上扯开。 “傻妮子,这种男人,也值得你为此托付这么多,甚至绝了自己往生的路?” 八姑奶一副痛惜的神色, 而后, 她牵着女鬼的手向门口走去,同时感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看来,八姑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额……雌性啊。 这时, 白莺莺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楼上取下来送到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盒子, 从中取出了一部有些残破封面上还印有一只黑猫的老式笔记本。 举起笔记本, 周泽看向刚刚走到书店门口的八姑奶, 听到对方的感叹之声, 马上喊道: “我喊你一声八姑奶, 你敢答应么?”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救救游戏吧! 今儿一早, 周老板照常坐在习惯坐的位置, 阳光, 报纸, 咖啡, 葛优, 咸鱼, 周老板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哪怕昨天的事情很多,周泽也是在起床后一股脑地都抛到脑后,怡然自得地享受自己晨间的生机勃勃。 白莺莺坐在旁边,对着一堆小碎片发着呆,神情有些低落。 老道从旁边经过,扫了一眼,道: “这就是昨天被老板帅炸了的镜子?” 说这句话时,老道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老板听不到。 白莺莺抬起头,嘟着嘴, 忍了很久, 还是“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她其实还在为昨天把镜子弄碎了的这件事感到伤心和难过,她知道自家老板家底薄,也没啥好东西,好不容易弄来一件,还没玩热乎呢,就被自己弄碎了。 老道也叹了口气,把嘴凑过去小声道: “其实这镜子是被老板丑哭了,你看这裂纹,像不像是泪痕?” “啪…………” 周泽合上了手头的报纸。 老道悚然一惊。 “报纸上说,通城正在竞选文明城市的关键时刻。” “嗯?”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道。” “哎,在。” “去出份力吧,店门口的马路,扫一下。” “…………”老道。 老道蔫吧着脑袋扛着扫帚和拖把出去了,周泽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点了一根烟, 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也就是在街对面的位置,聚集了一群人,有个女人在里头大喊大叫着,声音很大,极为泼辣。 大早上的,南大街人流本就很大,这下子自然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对面应该是一家网咖,新开没多久。 周老板夹着香烟,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从背影看过去,活脱脱的一个一天到晚没一件正事儿就喜欢东家逛西家扯的懒汉。 “我儿子期中就没考得好,老师还找我们家长,说他最近上课精神不集中什么的,我还纳闷呢,好啊,今儿个被我逮到了! 还跟我说早点去学校晨读,原来是跑到网吧里玩游戏了! 天杀的, 是谁发明的游戏啊! 国家怎么不把这些该死的做游戏和开网吧的都抓进牢里去, 这不是故意要毁掉我们的孩子么! 孩子他懂什么啊, 他有游戏就玩, 他觉得好玩就玩, 这东西就跟毒瘾一样, 孩子完全不知道啊!” 中年妇人不停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蓝衬衫的青年,青年******,很是斯文,女人说话时,他就微笑着站在她对面,没有反驳,也没有呼喊。 在二人旁边,有一个头发散乱的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低着头,脸颊发烫,显然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妈妈这样大喊大叫让他觉得很是羞耻。 女人说累了, 终于停歇了下来, 算是中场休息。 斯文青年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很平和地道: “女士,如果你想教育你儿子,可以带他回家或者带回学校跟老师一起慢慢教育。 我们这里是网吧,是营业性场所,你堵在这里吵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营业了。” “我呸!你还好意思营业! 你们这些开网吧的老板,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骗孩子的钱。 大家评评理,我刚去里面看了一下,全都是一些玩游戏的人,一个个眼睛盯着屏幕上看得仔细啊。 还有一些个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玩了一宿的,都不去上班了,也不去上学了,就一门心思地只知道玩游戏! 要是他们爹妈看见他们这个样子, 该有多心疼啊!” “女士,您儿子已经成年了,他要来上网,我们不可能拦着…………” “什么狗屁成年不成年的,我儿子还只是一个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我说我儿子成绩为什么下降了, 原来都是这个游戏, 都是这个网吧给害的! 政府就应该把所有做游戏的公司都关了,净是带坏孩子,让我们这些家长操心!” 女人还在不停地叫喊着。 斯文男子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跟你讲道理啊! 你想打电话喊人是不是? 你想对我玩黑社会是不是? 坑了我孩子,让我孩子沉迷游戏学习下滑, 还敢叫人来打我? 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吓大的,我也是本地人,我看看你敢叫人动我一下试试!” “我报警。” “报警?”女人愣了一下。 “你影响我正常营业了。” “滚,你还有脸没脸!”女人抬手直接打了过去,“啪”一声,斯文男子的手机被女人打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手机正好滚落到周泽面前。 “还报警?我孩子明年考不上好大学就因为你这种狗东西开网吧,我还要报警呢! 大家评评理, 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容易么? 供孩子吃,供孩子穿,供他们上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成材,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考上好大学啊。 但就是有这些做游戏的混账,有这些开网吧的黑心家伙, 就想着从孩子身上赚这些黑心钱, 他们这是在毁了孩子啊! 天呐, 救救孩子们吧, 这些天杀的游戏啊。” 这时,男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她应该是这家网咖的员工,她先走到周泽面前蹲下来把手机捡起,随后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就开始输出: “救救孩子? 你还有脸提? 自家孩子自己教育不好,自己没家教,自己教不好孩子,还有脸怪游戏身上去,还好意思怪开网吧的? 你家孩子就是个煞笔,他沉迷游戏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煞笔,就是一个智障,说明你就是智障的父母! 妈的, 我还要喊呐, 救救游戏吧, 管管这些煞笔孩子吧! 管管你们这帮煞笔父母吧! 我们成年人想玩个游戏,血都不能是红的,得变成绿的,暴力血腥镜头都得减掉,因为影响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偷个钱,抢个东西,就全是游戏害的, 合着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好人是吧? 全都是游戏害的是吧? 别总想着推卸责任,这个社会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能混的好,自然得有人垫底,别人为什么不沉迷游戏?别人为什么能学习成绩好? 只会生不会养的狗东西, 只知道把责任往其他身上推, 你不会带不会教当初爽的时候干嘛不戴、、、套!” 女人愣在了当场, 附近不少吃瓜群众在听完这个女孩儿犀利反击之后居然还在起哄叫好。 这让这个女人更加受不了了,直接冲上去和女孩儿扭打起来。 “你这个小浪蹄子,叫你骂我,叫你骂我!” 两个女人厮打在了一起,很快就被周围吃瓜群众给拉开了。 周围不少人开始劝女人先让孩子去上学,别闹了,女人也被女孩之前一顿骂给弄没了气势,又留下了几句狠话后就拉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周泽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一段路,等到女人把孩子送到公交站台时,趁着女人还在数落自己儿子的空档,走到了女人伸手,伸手撩了一下女人的头发。 女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大概觉得周泽穿得还算不错,不像是揩油的色狼,就当是无意的没继续理会,转而回过头趁着公交车没来,继续骂自己的儿子。 周泽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网咖那边。 网咖门口已经没人了,恢复了正常营业。 周泽走了上去, 这家网咖的环境还真不错,机器也很新,所以哪怕是大早上的,但里面的顾客也不算少了。 斯文男子正在给女孩儿脖子那边上药,应该是刚刚扭打时被抓伤了。 女孩儿还很是愤愤不平地对斯文老板说着些什么, 但斯文男子只是随意地笑笑,手指在女孩的鼻子上刮了刮。 女孩儿嘟了嘟嘴,回过头,看见了周泽,马上问道: “早上好,身份证出示一下先生。” “我不是来上网的。”周泽把手伸在柜台上面,看这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微微皱眉,显然是把周泽当作一个流氓了。 这时候,斯文老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看见周泽时愣了一下,道: “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其实,刚刚吵架时,我挺支持你们的。”周泽说道。 “呵呵,让先生你见笑了,事情都过去了。”斯文男子说道。 “我就是对面开书店的,在七八年前,我这种卖小说的和你们开网吧的一个待遇,都被家长认为是带坏他们孩子的元凶。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很多古文化都失传了, 但这一代代家长推卸责任的水平, 倒是完整地传承了下来。” “既然是邻居,那就到里面来,我请先生你喝茶。”斯文男子热情地说道。 周泽抬起手,示意不忙, 紧接着,周泽把用自己指甲夹着的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吧台上。 小虫子有些奄奄一息的架势,像是蛆,但身上带着彩色的斑斓。 手指着这只小虫子, 周泽慢悠悠地问道: “同情归同情, 理解归理解, 那个女人,我也不喜欢, 但就这样让她去死, 也太过了一些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照片 入夜了,小泥房的门半遮掩着。 女童被周泽故意安排让她坐在门槛上,至于崔老头,则是让许清朗用绳子捆绑了起来,堵住了嘴,让他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 正如崔老头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宁愿全村人都被僵尸杀光,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儿”离开他。 这是人之常情, 做出这种选择,说出这种话,也无可指摘,很正常。 也因此, 许清朗为了保护自己出生的这个村子,让小女童当作诱饵站在屋外,也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周泽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把女童送入地狱让她转世轮回,也没错,毕竟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小女孩已经死了,那么去地狱获得再次投胎的机会才是正途,留在阳间迟早会出问题。 你崔老头不在乎全村人的死活,周泽跟许清朗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 这老头脾气臭得实在是让人讨厌,反正周老板是没一点点冲动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大家公事公办就好,也没必要讲什么人情往来,忒费劲。 周泽跟许清朗都站在门后面,靠着门框。 “会来么?” “就看这老家伙有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周泽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崔老头。 “他还有什么隐瞒?” “一个自出生开始就有阴阳眼的人,活到了现在,他这辈子,可能这么风平浪静么?” “也是。” 等到了深夜时,许清朗有些疲惫了,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墙根,周泽还好,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他是不需要咖啡什么东西来抵挡睡意的,反正没有冰柜或者白莺莺他又睡不着。 不过,这样等也挺无聊的。 崔老头折腾累了,此时居然先睡着了,而女童则是继续很乖巧地坐在门槛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地回过头看看自己的爷爷。 能狠下心来拿一个女童当诱饵,周泽自己心里都有些负罪感,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而且女童是一个尸胎,也没必要真把她当一个纯粹的小孩来看待。 “咔嚓…………咔嚓…………” 远处的菜地里,出现了声响。 周泽马上直起了身子,原本有点打瞌睡的许清朗也马上站起来。 女童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感知到了寒冷,同时,也感知到了畏惧。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近了。 周泽透过门的缝隙向外看着,只是现在只能听到声音,还没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那个声音还在附近逡巡着,把它自己隐藏在了黑幕之中,但迟迟没有露面。 “僵尸也有智商的啊?” 许清朗惊叹道。 “…………”周泽。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吵架的时候,那个僵尸可能真的是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所以暂时不敢靠近。 女童回过头,她的恐惧情绪越来越重,她下意识地想喊爷爷,但是站在其身后的周泽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童强忍住了,但眼圈憋得通红。 周泽这个时候伸出手掌,上面长出了指甲,一层层黑雾开始环绕,周泽蹲下来,将指甲刺入了地面。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指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 下一刻, 周泽直接冲出了门槛。 既然那东西迟迟不过来,那自己就主动出击吧,对付一头僵尸而已,周老板还真没觉得需要害怕什么。 当初和白莺莺人生若只是初见时, 白莺莺的气场跟武则天临朝一样,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插到哭? 前面,是一片菜地,有简单地篱笆挡着,当周泽冲过去时,一道人影也主动地“跳”过来。 的确是跳,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短裤,跳出来时,将周围的篱笆全部撞断。 “砰!” 周泽的身体和对方撞击到了一起,自对方身上传来了类似钢板一样的硬度,而且对方的冲势不减,带着一种可怕的决绝。 而周泽的指甲也顺势刺入对方的胸膛位置, 在指甲面前, 再坚硬的胸膛也得化作绕指柔。 “吧唧!” 像是手指插入了开了瓢儿的西瓜里的感觉,腻腻的,酥酥的,还带着一种浓稠的感觉。 对方身体一颤,而后直接扭曲起来,蜷缩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撒上盐巴的水蛭。 “怎么样了?” 许清朗也跑了过来。 “解决了。” 周泽在这个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男子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搐,身上也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拿出手机,照了一下男子的脸,周泽发现这男子他白天还见过,是下水救那个落水妇人的村民之一。 怎么会是他? 此时,男子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开始发软,黑色的脓血开始从他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 被周泽的指甲直接刺入,等于是搅乱了他的根基,就是当初的白莺莺被周泽指甲擦到都难以忍受,何况这货明显和白莺莺不能比。 “这人我认识。”许清朗也拿出手机照了一下,“是徐家婶子的三儿子,叫…………” “我也认识。” 周泽打断了许清朗的话,转而将男子的脖子给翻转了过来。 在对方脖子的左边位置,有两道清晰的齿痕。 周泽的手指在齿痕上摩挲着,而后目光猛地一凝: “不对,这是刚刚被僵尸咬被控制成行尸的替身!” 下一刻, 周泽马上起身冲回了小泥房,原本坐在门槛上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 等到周泽冲进屋子里时,之前被许清朗捆成粽子的崔老头人也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圈绳子和一个板凳。 中计了, 居然中计了。 许清朗跑回来时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幕也是紧皱眉头。 “这怎么可能…………” 许清朗有些难以置信。 这僵尸不是周泽,也不是有着白夫人两百年滋养的白莺莺, 但居然会玩“调虎离山”? “这老头也被僵尸吃了?”许清朗自言自语道。 “不对。” 周泽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捡起。 “绳子断裂位置是经过反复切割弄出来的,不是僵尸的指甲抓断的,老头是自己挣脱的。” 说着,周泽站起身,他先看了看外面的方向, “我们刚刚就在前面的菜地里,老头如果从屋子里跑出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老头明知道外面有一头僵尸在对他虎视眈眈时,应该也不至于蠢到冲出来企图逃跑,至少在屋子里,我们还能保证他跟他孙女的安全。” 许清朗闻言,先走到了厨房那边看了一下,接着又走到了卧室那边,然后指着床铺位置喊道: “这下面,有地道!”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果然,床铺被掀开着,下面居然真的有地道。 一个孤寡老头,只有一个鬼孙女陪伴,在村子里人缘又非常之差,他挖地道做什么? 难道是崔老头年轻时看《地道战》入了迷,没事做时给自己家也弄了一个? “你先去处理那具尸体,弄到屋子里来藏好,我跟着地道去追,注意安全。” 周泽对许清朗吩咐道。 许清朗点点头,那具行尸刚刚被周泽杀了,但尸体就这样露在外面等天亮有村民经过时难免会引起大的波乱,确实需要一个人先去处理一下。 等许清朗走后,周泽一个人跳入了地道之中,地道不宽敞,大部分区域都得弯着腰甚至带着点爬行的方式才能通过。 而且,地道真的不短。 周泽在心里都开始佩服起那位老光棍晚上折腾的能力了,人家是耕田播种,他就在这里打洞。 大概四分钟后,地道开始向上,周泽也发现了有人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摩擦痕迹,上面的门板也是开着的,周泽很轻松地走了出来。 进来后, 周泽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也是一个老瓦房,很是陈旧了,而且应该没什么人会经常过来的样子。 农村里这种房子很多的,以前一般都是给老人住,等老人过世之后,年轻一代都早就住进盖起来的楼房里了,这种老房子要么当厨房要么就当堆放杂物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周泽拐了个弯走入厅堂位置时,看见了一个灵台,上面有两盏灯烛,没点燃,也挂着蜘蛛网,灯烛中间有一个香灰炉,后面则是有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 老太太露着白牙,笑得很开心。 崔老头的地道是通到这里的,难不成这老太生前是崔老头的姘头? 可能老太早就丧偶了,但有子女,所以不方便跟崔老头在一起,在农村这种给丧偶的爹妈找另一半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关键还是子女觉得自己面子上抹不开。 但崔老头这种挖地道私会的精神,还真的是让人感动。 但物是人非, 老太先走一步了, 估计这地道崔老头也很久没用过了,这一次,纯粹是当逃命转移的手段了。 “呵呵。” 周泽摇摇头,从厅堂穿过去,他现在要去尽快找到崔老头,因为他清楚,那头有灵智的僵尸,也在找他们爷孙俩。 而且, 那头僵尸一开始只是偷鸡摸狗, 现在已经开始杀人了! 周泽没看见的是, 当他从厅堂穿过去之后, 布满蜘蛛网的灵台上, 那张黑白照片里原本就在笑的老太, 笑容, 更盛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什么情况! 孤零零的小泥房子里, 许清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在他面前, 摆放着那具自己刚刚从外面菜地里拖回来的尸体。 这尸体他认识,是村子里徐婶儿家的仨儿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未婚,平时在船厂上班,在村子里名声很好,因为他乐于助人。 东家西家的,谁家有事儿支应他一声,他一准儿过来帮忙,比如这家要修个房子,那家来不及收麦子等等,所付酬劳,无非是一顿饭一顿酒而已。 这是属于老一辈才有的那种邻里互帮的风气,在年轻一代身上已经很罕见了,但他一直保存着,不少同龄人觉得他憨傻。 当然了,他的人缘再好,也跟许清朗没多大的关系,他虽说是在村子里出生,但很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现在也不是悲伤缅怀开哀悼会的时候, 他得想办法把这具尸体先给处理掉。 许清朗记得以前看《鹿鼎记》时,韦小宝有那种化骨水,直接往人身上浇上几滴,人马上就会被腐蚀得干干净净,现实里有没有这玩意儿许清朗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找这玩意儿。 又或者, 分尸? 把尸体一点点分解下来,还能炒个菜啥的? 好像有点变态啊。 但心里怎么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呢? 肯定是被周泽那个变态给传染了。 摇摇头,许清朗决定还是先用最笨的办法, 挖个坑, 把这尸体先给埋了。 等回头再烧点冥钞,这件事应该也就能过去了,毕竟人虽然是周泽杀的,但实际上这家伙被杀时就已经是行尸了,他早就死了,周泽杀他,相当于是给他送一个解脱。 许清朗从屋子里招来铁锹,走到屋门前的菜地位置,开始挖坑。 其实,泥房子里也没有铺什么瓷砖或者打什么水泥,也是泥地,但多少年不停地给人走来走去,那泥地早就被踩得严严实实的了,根本就挖不动。 挖着挖着,许清朗双手拄着铁锹,忍不住地喘着气,对于平时不怎么下地最近也开始进入保养状态的他来说,再干这种活儿,还真有些吃不消。 “呜呜呜………………” 远处,像是传来了淡淡的呜咽生,有点像是有人在哭,但仔细听起来,又不像是在哭,那调子有点抑扬顿挫宛转悠扬。 农村的晚上还是很安静的,尤其是都到这个点了,哪里来的这种响动? 许清朗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心镜,老实说,周老板现在不在身边,许清朗心里还真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不踏实。 呜咽的声音由远及近,许清朗猛地举起了铁锹,虽然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但那种危机感确实如此地强烈,直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地分泌。 “呼呼…………呼呼…………” 深呼吸, 不停地深呼吸, 许清朗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捏着护心镜。 难不成是老周没追到僵尸,结果那头僵尸又来了一个回马枪? 氛围, 变得十分紧张, 许清朗额头上的冷汗都开始滴淌下来。 僵持, 对峙, 一直持续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 黑夜里,有几只调皮的乌鸦不睡觉从头上飞过, 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自身前吹拂而去。 许清朗与空气, 对峙了二十分钟。 那呜咽声开始慢慢地变低,最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聆听,许清朗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肯定不是有人在哭,反而更像是有人大晚上地不睡觉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吹箫。 谁特么闲得! 又警惕的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许清朗才长舒一口气,警报解除。 又继续挖了一会儿,原本想挖得更深一点的,但许清朗疲惫感已经袭来了,也就挖了一个很将就的深度,反正之后的事情还是得靠冥钞来规避麻烦,现在把尸体埋起来只是不想在近期被村民发现而已。 走进屋子里,那具尸体还很安静地躺在那儿,胸口位置有一处清晰地凹陷,在凹陷的周围则是五个小洞。 僵尸肯定是很硬的, 事实上死人如果尸体保存得好一些的话,尸体形成尸僵之后确实会比活着的时候“硬朗”许多,而僵尸更是由郁结怨念所化,身体更是坚固。 但再坚固的身体,还是被周泽的指甲直接给洞穿了。 许清朗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泽发个信息,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到底有没有找到崔老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吧。 许清朗本人和周泽都没料到,那个脾气臭到爆的崔老头居然也会玩一出“暗度陈仓”,先装睡且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拿什么把绳子给割断了,然后趁着那头行尸出现自己跟周泽冲出屋子对付时带着孙女儿果断地走地道逃脱。 老头为什么要逃,也很简单,因为自己二人拿他宝贝孙女儿当诱饵,同时周泽还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把他孙女儿送去投胎。 只能说,周泽之前说得对,一个天生阴阳眼,活到这么大一个岁数,真没点什么藏着掖着的本事,别人也难以信服啊。 “怎么没信号了?” 许清朗敲了敲手机。 也就在此时,原本躺在那里早就死透透的尸体居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悄无声息, 根本就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许清朗继续鼓捣着手机,他想尽快联系到周泽,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 倒不是说许清朗有多粗心大意,事实上哪怕是周泽本人在这里都不认为那具已经被自己用指甲刺死的行尸还能再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但偏偏地, 他起来了。 而且他慢慢地张开嘴, 露出了两颗阴森獠牙。 “嗯?”许清朗吸了吸鼻子,怎么忽然传来了一股子腌蒜的味道。 到底是以前当过厨师,对味道的天然敏感让许清朗在此时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而后, 四目相视! 尸体猛地向前一扑,獠牙直接刺入了许清朗的脖颈位置。 许清朗疯狂地将推打面前的这货,但这家伙却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死死地贴在了许清朗身上。 强忍着脖子位置的剧痛, 许清朗取出了自己口袋里护心镜, 低喝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护心镜镜面上荡漾起一层淡蓝色的波纹, 下一刻, 许清朗直接将护心镜砸向了面前这东西的身上。 这东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很痛苦,但还是死死地咬住许清朗不放,且双手双脚开始攀爬了上来,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想要霸王硬上弓! “噗通”一声, 许清朗还真被对方给压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和蠕动着, 将许清朗按在地上尽情地摩擦! 恶心, 反胃, 难受, 痛苦, 疼………… 许清朗清楚,除非周泽能够像港片里的警察一样在最后关头赶到,否则自己今天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东西, 明明是凉透了, 怎么又能动起来的? 对了, 是箫声! 肯定和那个簘声有关! 但这个时候再去想什么簘声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第一次, 许清朗觉得这个自己出生的村子,是那么的令他陌生和惶恐,仿佛有一层帘幕一直遮掩在上面,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走进去过一样。 双手拼命地挣扎着, 许清朗触碰到了一个凹陷的位置, 那是之前周泽指甲洞穿的位置。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最后一次念动咒语, 一咬牙, 直接将自己的护心镜从那个伤口位置塞入了行尸的胸膛之中。 “嘶嘶嘶嘶嘶嘶嘶………………” 行尸的眼耳口鼻开始不断地有黑雾冒出,他整个人从许清朗身上跳起来,而后又倒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像是一条虫子被喷洒了杀毒剂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护心镜在行尸体内不断地发出蓝光,不停地灼烧着对方。 到最后, 行尸再次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且,他的尸体慢慢地开始腐烂,化作了一滩脓水。 很快, 当水渍被泥地给吸收, 地上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人印。 许清朗之前心心念念的韦小宝的化骨水,这次倒是真的梦想成真了。 弯下腰,许清朗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掀开了人印中间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他的护心镜,但现在已经彻底成黑炭了。 他许清朗家底薄,玄术是个半桶水,这小法器已经算是他少数几个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这下也彻底废掉了。 然而, 这不是最棘手的。 许清朗捡起手机,来到了厅堂的破镜子前, 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脖子位置, 镜子里, 自己左侧脖子位置上, 有极为清晰的一对牙印, 附近的皮肉也被撕扯得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反而不断有黑色的小颗粒在里头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极为恶心。 许清朗用颤抖地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 慢慢袭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悲哀! 江浙农村不少地方的房屋格局就是一侧是老平房,一侧是二层以上的楼房,老一辈基本住在平房里,下一代和更年轻一代则是住在楼房中。 等到老人去世后,平房要么被当作储物间被保留,要么就直接推掉再盖一个新的平房当厨房之类的来使用。 周泽在走出这个平房后,所看见的是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场院,再外面还有一个自家修葺的鱼塘。 四周则是被农田包裹着,虽说这在农村很普遍,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算是货真价实的乡间小别墅。 崔老头从他家的泥房子地道里出来,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但现在问题来了,崔老头离开这个平房之后到底又去了哪儿? 夜晚黑幕之下,如果崔老头带着他的闺女儿随便往田地哪个疙瘩一躲的话,周泽还真的很难找到他。 楼房里的人还没睡,已经是深夜了,里面还传来喝酒欢笑的声音。 周泽走到楼房前的场子上,点了一根烟,今儿个晚上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心烦,可能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坐在书屋里等愿者上钩才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这就像是打宾馆门缝下塞的小纸条,你打电话过去来的人肯定没照片上漂亮,但至少可以保证即插即用。 如果你亲自去外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你没会员卡不是老顾客可能人家也懒得鸟你,跟你说我们这里是绝对正规的服务,纯洁得像是一朵精致的白莲花。 但也就在周泽抽烟的时候, 他的鼻子忽然动了一下, 倒不是周老板的鼻子进化成了狗鼻子,而是因为前世的身份让他对某一种味道极为敏感, 那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这栋屋子里,居然传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周泽不禁转过身,面向这栋楼,丢下手中的烟,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走到侧房门口的位置,用指甲打开了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里应该是厨房和客厅,周泽所在的这个侧室里头还有一个很大的苞谷场。 也就只有农村才能这般奢侈地对住房面积这般使用。 走到客厅拐角处,有楼梯,可以上二楼。 欢笑声则是在二楼传来,周泽慢慢地走了上去,那种消毒水的味道也开始越来越浓郁了。 “老三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喝酒看球的么?” “谁知道他呢,指不定哪家寡妇又请他去家里修厕所了吧,哈哈哈哈。” “老三这个人啊,就是太热心,别让让他干啥他都去做,真傻。” “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啊,老三骨子里可精明着呢,指不定摸了多少小媳妇儿的房门了。” 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坐在那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酒,小桌上摆放着猪头肉花生米一类的吃食,氛围很是热烈。 “哟,进了!哈哈哈哈,真的进了!” “妈的!” “我叫你别买沙特赢你偏要买,沙特那支球队是亚洲鱼腩队,俄罗斯是欧洲鱼腩队,虽然都是鱼腩,但差距还是很大的,你让国足去和沙特踢,沙特也就六四开。” “上次亚洲杯上国足还赢的沙特吧。” “对,上次亚洲杯上先是王大雷扑出点球,之后于海任意球变线进了,一比零赢的好像。” “我这不是看赔率高想搏个冷门么?” “哥,顺子,你们两个小声点,嫂子跟孩子还在里头睡觉吧。” “没事儿,大老爷们儿晚上看个球,娘们儿敢说什么?不打紧,不打紧。” 三个男人赤膊着上身,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吹着牛皮,周泽从楼梯走上来,没进客厅,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房间那边。 因为周泽嗅到了更奇怪的味道, 同样的,是那种让周泽上辈子职业觉得很敏感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 周泽推开卧室的门,呵呵,说真的,还真有一种乡土小h文里描写的那种大半夜跑邻居家里偷香窃玉的意思。 只不过周老板这会儿心里可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因为那种血液的腥味开始越来越浓郁。 屋子里关着灯,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橱柜之类的东西,面积很是宽敞。 周泽刚踏出脚走进去,就停住了。 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有点黏。 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周泽找到了灯的开关装置。 “啪!” 一声脆响, 周泽打开了灯。 一滩血渍,从床上一路滴淌下来,慢慢地铺陈开去,而周泽的鞋底,正好踩在了慢慢流淌过来的血液上。 床上应该是一对母子,死的时候身体扭曲,死状极为惨烈,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而且是那种带着浓郁报复性色彩的啃食。 周泽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不是警察,也干不来刑侦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是想先确认一下,到底是哪种东西下的手, 是人, 还是? 观察好了伤口,周泽发现床上的母子是被咬死的,而且是以一种极为迅速地方式咬死的。 最可笑的是, 女人的丈夫和这个小孩的父亲, 此时还正在客厅里跟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喝着酒看着球赛,对卧室里发生的惨剧丝毫不知情。 “我去上个厕所,妈的,这沙特害老子输钱了。” 一个男的直接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哥,你买的是四比零吧?” “对,四比零。” “还差一个球了。” “放心吧,可以的,沙特已经被打崩了,没信心了。” 比赛快到尾声时,俄罗斯又进了一球,比分四比零了。 “椰丝!椰丝!” 男主人双手握拳大吼着。 旁边的这位看这位中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买球了,但已经黑了,当下只能无奈道: “顺子怎么去厕所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他,别想不开在厕所自杀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男主人一个人,他一个人美滋滋地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开心得一比。 比赛已经到伤停补时了,局面基本就这样固定下来了,他可以等着收米。 世界杯揭幕战他就赢钱了,足以证明他这阵子的手气很红。 而这边,周泽继续查看着卧室里的情况,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是,这应该是僵尸所为,但这头僵尸的习性,让他有点陌生。 和白莺莺和自己完全不同,这头僵尸有着一种极强的主观性,包括用行尸来吸引自己和许清朗出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帮着崔老头“瞒天过海”了。 而后,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和孩子惨死在僵尸獠牙之下,似乎也是在预示着什么。 许清朗的老家,怎么破事儿这么多。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 给床上的死者盖上了被子,关了灯,周泽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应该和自己一样,也隐藏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 只杀两个人,应该不过瘾吧? 这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血气最为旺盛,上吧,我等着你。 拿人当诱饵的事情,周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拿小女童做,结果出了意外,但这并不会影响周泽再来一次的选择。 如果自己冒然出手,提醒这里的人,让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逃跑了,天知道它又会逃去哪里,自己可没那么多的功夫陪它玩躲猫猫的游戏。 时间, 慢慢地流逝。 忽然间,周泽听到了远处卫生间的动静,一切只是在刹那间,但周泽感应到了,他马上绕过了客厅位置,从侧面冲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是蹲坑的格局,没有马桶。 当周泽过来时,恰巧看见一道黑影从前面窜出去,周泽经过卫生间门口时,看见两具男尸交叉地躺在蹲坑位置,肚子已经破了个大洞,肠子什么的也都被拉扯了出来。 速度好快, 是真的快, 这种速度, 让周泽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之前所解决的行尸和这头本尊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周泽是钓鱼的人,但鱼儿却以极快地速度吞掉了饵料不等自己收杆儿就跑了。 ………… 男主人并不知晓自家已经进了陌生人, 而且进来的, 是两头僵尸。 他还在喝着酒,惬意地等着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美滴很,美滴很。 但也就在此时, 俄罗斯球员戈洛温一脚任意球越过人墙直挂死角,沙特门将鞭长莫及,比分被改写成了“五比零”! “艹!” 男主人气愤之下直接将面前的花生米盘子扫在了地上, 到手的奖金飞了, 而且是在裁判都快吹哨的最后一刻, 他心里真的好不郁闷。 “妈的,你们两个,死厕所里啊!” 男主人见自己两个朋友还没从厕所回来忍不住骂道。 他双脚翘在了茶几上,点了一根烟,真的是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烟还没点燃呢, 忽然间, 男主人听到了茶几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的声响, 像是有老鼠在吃东西。 “艹,什么玩意儿!” 男子收下了脚, 低下头向下面看去, 是有东西在进食, 当男子把头探下去时, 他看见一个身材佝偻一身寿衣的女人正埋头吃着自己刚刚推下桌子的花生米和猪头肉。 女人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很恐怖的脸, 头发花白, 嘴唇上下全是鲜血,那一双眼眸里,更是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但她却自带一种嘴角弧度,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她一样。 她在笑, 她很喜欢笑, 每一张照片她都在笑, 所以她死后,她儿子选择她遗照去放大时,发现都是在笑的照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张。 男主人见到这一幕, 吓得一个哆嗦, 嘴巴张开, 半天只吐出来一个字: “妈…………” 第二百四十五章 蹦迪! 老太婆的笑容在慢慢地凝固,取而代之,是一种在眼眸深处不断涌动的深寒,尤其是当男主人喊出“妈”这个字时, 似乎将她内心深处的母爱彻底激发出来了, 她扭动着脖子,像是极为“享受”这个称呼,身体也随之颤栗起来,像是一个瘾君子在断粮许久之后忽然美美地吸了一口。 紧接着,她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在地上爬行,直接冲到了男主人的跟前,双手像是两把“铁锹”一样,死死地压在沙发上,身子则是如脱缰猛虎扑了过去。 “砰!” 沙发被撞翻, 男主人更是倒翻出去,滚落到了地上,这一撞,力道极大,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倒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妈,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男主人跪在地上哭喊道, 这就像是小时候在和母亲玩捉迷藏的游戏, 不过这儿子有点大, 这母亲也有点敏捷。 母爱如山, 真的要, 压死你了! 老太婆纵身一跃,张开了她的嘴,露出了可怖阴森的獠牙,獠牙和唇齿间,还没凝固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和滴落,那是她儿媳妇的血,是她孙子的血! 对于她的儿子,她似乎显得更加地疯狂,也是更加地迫不及待,就像是一场盛宴,先一道道品尝前面的菜,到最后压轴菜上来后,才是整场宴会真正的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黑雾忽然升腾而起,扫中了老太婆,老太婆发出了一声类似猫被踩到尾巴的厉啸,身形倒退出去。 更为夸张的是, 她居然真的攀爬在了墙壁上,侧着头查看情况,而且从身法上来说,很是稳定。 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看着墙壁上的老太婆,面露凝重之色,这老太婆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救我…………救救我…………” 男主人倒在地上,伸手向周泽求救。 “她是你妈?” 周泽问道。 “是我妈。”男主人点头道。 “哦。” 周泽再次看向那个墙壁上的老太婆。 那就是血亲复仇么? 一般来说,如果埋藏在地下的先祖尸变出来之后,它最容易感应到的,应该就是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这对于刚成为僵尸的它们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会指引着他们前去,将其杀死。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成新生命对旧有关系的一种斩断。 “我妈死了啊,死了好几年了啊。”男主人对着周泽哭喊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要搞死自己,这种精神冲击,足以让人崩溃。 周泽没理会这个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儿子, 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墙壁上张望着这里的老太婆。 “你想杀他么?” 周泽指了指男主人, “那就下来杀啊。” 老太婆还是谨慎不向前,她的眸子不时地在周泽手指甲那里逡巡,显然,她很忌惮这个东西。 “呵呵。” 周泽有些苦恼,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僵尸,哪怕是白莺莺,她的特点也仅仅是体现在力量强大方面,但你让白莺莺飞檐走壁,也不现实。 只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就做到了,她显得更加地灵活,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尸气是如此的浓郁,周泽都要开始怀疑这他娘的到底是僵尸还是猴子大仙上身了。 很难受, 人家在墙壁上, 周老板又不会轻功,上不去啊; 同时,周泽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和这老太婆没能碰到,这老太婆估计先前一直在房子外部墙壁上来回移动,伺机进来杀人,她根本就不需要跟自己一样从门那边走进来。 “喂,你杀不杀?” 周泽把地上的男主人提了起来, 晃了晃, “来杀啊,给你杀,真的,不骗你,乖,你下来。” “…………”男主人。 老太婆还是不下来,她忌惮周泽,怕周泽,这种畏惧情绪,甚至压制了她想要杀自己儿子的冲动。 “喂,你再叫几声妈妈,喊你妈妈过来。” 周泽对男主人说道。 男主人哭丧着脸,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啊。 “你是谁…………”男主人问周泽。 “我叫你喊妈妈,你问这么多干嘛。” 说着,周泽一巴掌抽在了男主人的脸上,然后又看向墙壁上的老太婆, “喂,你再不下来我就给你儿子撕票啦。” 老太婆微微扭了扭头,继续作壁上观。 周泽摇摇头,将男主人又丢在了地上,也就在此时,老太婆忽然动了,她原本是在墙壁侧面的,这下子直接壁虎漫步, 从天花板上移动过来,而后垂直落下! 速度奇快, 果然妈妈最是放不下儿子啊。 周泽身形一顿,而后双手张开向上,十根指甲瞬间长长,化作了类似镰刀一般的长度,直接怼了上去! 老太婆来势如风,当她看见周泽那可怖的指甲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但她的去势已经无法被阻拦,也无法滞缓。 “哗啦啦…………” 指甲撕开了她的身体,刺入了她的体内,那么的干脆,那么的顺滑,没有丝毫的阻滞,论起打僵尸,周泽比植物更加的专业。 吃过牙签肉么? 周泽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串串香”后台串肉的伙计, 那个老太婆的胸膛位置,被自己十根指甲完全刺入,同时,当老太婆滑下来时,还没死透的她居然张开嘴企图咬周泽。 周泽马上一个侧步,双臂向下一挥,老太婆被周泽狠狠地甩了出去,砸翻了电视,落在了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但却显得很艰难,但她的眼眸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周泽扫了一眼自己指甲上流下的黄黄绿绿液体,只觉得无比恶心,现在他只想着早点解决掉这个老太婆然后去修修自己的指甲。 然而,当周泽再度走向老太婆时,楼梯口位置冲上来一个人。 居然是崔老头! 崔老头看见了周泽,然后举起了手臂,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斧头。 “呼…………” 崔老头毫不犹豫地将斧头投掷向了周泽,周泽指甲一挥,将斧头给格挡开,但在下一刻,崔老头又把背上背着的一个东西拿了起来,竟然是一把弩! 一把游乐园里经常可以看见打气球获奖品的弩。 “嗡!” 一声脆响, 刚刚扫开斧头的周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沉,整个人后退了两步后,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老太婆挣扎着双手在地上攀爬着,她没敢再冲向客厅,而是朝着崔老头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攻击崔老头,而是用自己的手臂夹着瘦小的崔老头直接跳下了阳台。 周泽只听见一阵“噗通”的声响,那两个家伙应该落地了。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周泽站了起来,追向了阳台,崔老头那种穷逼,当然玩不起高端的东西,否则崔老头出现时拿的就不是弩箭而是rpg了! 而且, 这弩箭也不是真正的行货,估计真可能是崔老头从游乐场里偷来的,射出的箭矢只有箭头刺入了周泽的身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 当周泽来到阳台位置准备也跳下去继续追时, 他的身形忽然一个踉跄, 整个人竟然跪伏在了地上, 视线开始旋转, 脑子开始陷入了混沌, 艹, 这老头, 在箭头上抹了药。 周泽的眼睛一阵泛红, 他下意识地想要进入那种状态再度追上去, 事实上, 周泽清楚, 一旦进入那个状态,那个崔老头跟老太婆肯定跑不掉,但是周泽不敢,也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副作用,随便开大瞎几把爽。 现在周泽可不敢再这样继续刺激那个东西不断苏醒了。 哪怕这栋屋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但周泽也没有牺牲自己给他们报仇的想法, 或许, 还是因为自私吧? 周泽靠着阳台栏杆坐了下来,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 “她……怎么会…………怎么会…………” 在周老板靠在阳台上昏昏沉沉时, 那个男主人终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了, 他先本能地去了卧室,他要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跑,家里来怪物了, 他妈居然复活了! 只是,当他推开卧室门时, 看见床上的惨剧后, 他惊恐地抱着自己的头,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 都…… 都…… 男主人浑浑噩噩地又走回了客厅,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让他心悸让他渴望立刻醒来的噩梦。 默默地, 他扫了一眼坐在阳台上的周泽, 然后, 他捡起了地上刚刚崔老头丢出来的斧头, 一步一晃地走向了阳台。 “你们…………都是魔鬼…………都是刽子手…………都是…………魔鬼…………” 男主人提着斧头, 走向了周泽。 而周泽的眼睛一直是眯着,他头好疼,按理说,他应该被麻醉睡着的,但是他睡不着,麻药安眠药都没用的,然而,就是这种死活睡不着的感觉才最为难熬。 周泽甚至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是不停地在和体内的药效进行着抗争。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周泽强撑着睁开了眼, 他看见男主人倒在自己面前,男主人的身边还掉落着一把斧头,在男主人身后,他看见了模模糊糊的熟悉的身影。 …… 哦, 是老许你来了啊…… 老许, 我头好晕, 那个崔老头, 果然跟那头僵尸, 是一伙的啊。 …… “擦……擦……” 脚步声传来。 …… 老许, 扶我起来, 先离开这里,免得天亮了有麻烦,我兜里还有冥钞,可以烧一些。 …… 周泽感知到自己脸上传来了对方呼出的气息, 带着点温热和潮湿, 他知道,是许清朗蹲在他面前了。 紧接着,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传来了湿腻的感觉。 …… 老许, 快扶我起来啊, 额, 我艹, 你有病啊, 你舔我脸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原因! 迷迷糊糊,对外界有着感知,但是脑袋又很是昏昏沉沉,明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昏睡过去,却没办法成功,这种半睡半醒的感觉,最是煎熬。 周泽以前听唐诗说过,她当初为了想睡觉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安眠药麻醉药这类的都是小儿科,但除了把自己整得浑浑噩噩身体几乎崩溃,于睡眠却无半点效用。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失去了地狱的环境,就百般不适应。 脑袋快炸开了,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循环做着噩梦,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往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说不清楚,也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丝毫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难受好痛苦。 好像是药效慢慢地过去了,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疲惫, 深深地疲惫, 随之而来的更是身体上的酸疼。 “醒啦。” 许清朗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周泽扭过头,看见许清朗刚刚搓了一条湿毛巾过来,给自己擦脸。 自己胸口位置的伤口被包扎过了,问题应该不大,最重要的是天知道那个崔老头居然在这上面淬了药。 许清朗身上也有几处包扎过的伤口,尤其是脖子位置,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周泽有些疑惑,问道: “你身上怎么了?” “昨晚被你杀了的行尸在你走后忽然又蹦跶起来了,好在还是被我解决了。” “你没事吧?” “没事。” 周泽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二人现在还是在崔老头的泥房子里。 “崔老头跟那头杀人的僵尸,是一伙的。”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倒是没有显得太过吃惊,其实当崔老头利用行尸的出现金蝉脱壳之后,这种思路就已经很是清晰了。 “你怎么样?” “有点头疼。” 说着,周泽下了床,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现在脑袋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呜呜呜…………” 一阵呜咽声传来,是那个男主人。 “他…………”周泽指着男主人问道。 “哦,你坐在阳台上时,这小子想拿斧头砍你,被我打晕了,然后我顺手把他也捆了过来了,冥钞我烧了一些,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人毕竟不是我们杀的。 那个屋子里的尸体我也没有处理,不画蛇添足了,再说了,也不是那么好处理。” 周泽闻言,起身,走到了男主人的面前。 老实说,这个男主人很值得同情,他具备一切值得同情的因素。 首先, 他有一个死了都要爱他的妈妈, 死后化作僵尸也要来找他说话, 他的妻子儿子也都刚刚死了, 他的俩朋友也死了, 那个他口中的“三儿”,应该就是昨晚的行尸, 还有就是, 他昨晚输了一大笔钱。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就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伸手拿开对方嘴里的脏布条, 对方嘴巴一获得自由就想喊“救命”, 结果周泽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救…………” “啪!” “救…………” “啪!” “…………” “啪!” 最后一巴掌时,对方明显是老实了,不敢喊了,但周泽的巴掌还是送了上去。 对方忽然觉得好委屈, 我喊你打我,理所当然, 我不喊了认怂了,为什么还要抽我? 周泽愣了一下,歉然道: “不好意思,刚起床,有点起床气,就想抽人巴掌发泄一下。” “…………”男主人。 找了张小板凳,坐了下来。 许清朗从外面端进来一份菜炒饭。 “老崔头懒到家里也鸡鸭都没养,做不了更好的了,将就一下吧。” 周泽接过碗筷,有些尴尬道: “我没带彼岸花口服液。” 因为周老板没料到这里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所以没带吃饭的家伙。 许清朗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手伸入口袋, 取出了一瓶酸梅汁, 放在了桌上。 周泽愣了一下,笑了笑, “好几天没吃这玩意儿了,也挺想的。” 一口酸梅汁下肚,借着那股子酸劲儿,周泽开始猛扒饭,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莫名其妙的, 周泽觉得好像还是这种狼吞虎咽吃东西更畅快一点,的确,一些习惯只要养成了,就很难再改回去了,无论这个习惯在别人眼里是好的还是坏的。 吃了饭, 周泽用筷子敲了敲男主人的头,这货被捆绑在这里老许也没给他吃也没给他喝,但他精神意志很强大,遭遇变故之下居然还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顽强的生命状态,也确实令人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 “孙克旺。” “你妈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这个叫孙克旺的男人,在此时显示出了一种异常的配合,昨晚的一幕,可能已经把他身上刺儿头已经都压平实了,可能拿起斧头想要砍周泽时的他,是最后的勇气体现,但还是被及时赶到的许清朗给破坏了。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四年前。” 周泽回味着这个回答。 他认为这应该是血亲复仇,变成僵尸的先人从地下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直系亲属去杀,那个老太婆也是如此。 “你妈是葬在哪里的?” “村口祖坟那边。” “土葬的?” “嗯,土葬的。” 周泽摇摇头,如果火葬的话,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羡慕了?”许清朗在旁边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忘补刀。 “我羡慕什么?” “羡慕人家是土葬的,但你回来时,只能捧着自己的骨灰,没办法欣赏自己上辈子的盛世美颜。” “呵呵。” “哦,我忘了,你骨灰都没了。” “…………”周泽。 “行了,你继续问,我不打岔了。” “没事儿,咱再唠唠嗑,老许啊,你说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你是鬼差,肯定我先死。”许清朗回答道。 “那谁给你办葬礼?” “…………”老许。 “你是喜欢骨灰汤泡饭呢,还是喜欢骨灰咖喱鸡腿饭?” “…………”老许。 以前,周泽确实是在地摊文学上见过这种说法,说国家推行火葬是为了防止僵尸出现,这基本上是无稽之谈,但反过来说却挺有道理,那就是火化的推行确实让僵尸出现的概率降低了。 尸体如果化成灰,你就算是有再打的问题,也不可能浇点水弄点儿水泥给自己重塑肉身吧? “你妈是四年前下葬的,不算太晚了,之前村里迁坟时,你没见到你妈的骨灰?”许清朗问道。 “没见到。” “怎么可能没见到,老的墓找不到就算了,你这是…………”许清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下葬时没弄棺材?” 孙克旺摇摇头。 “你可真够孝顺的。”许清朗嘲讽道。 在这个年代,土葬在大部分区域是不合法的,一些铁头娃硬要土葬的话,也是想追求一个体面,但孙克旺这种把自己妈土葬却连棺材都没准备的做法,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对了,最重要的问题没问,你妈是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这是问题的关键, 他妈跟崔老头有一腿是肯定的,这条地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如果不是崔老头出现,周泽早就解决问题了。 孙克旺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地回答道: “病死的。” “啪!” 周泽一巴掌扇过去。 很脆的一巴掌, 很迫不及待的一巴掌, 这足以说明周老板的起床气还没发泄完。 “刚刚抽巴掌的感觉太爽,还没尽兴,谢谢你又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着,周泽把自己地脸凑到孙克旺的脸面前,指了指旁边的许清朗: “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这么漂亮,就就很好骗?” “…………”许清朗。 孙克旺摇摇头。 “啪!” 又是一巴掌。 “不会说话了?”周泽问道。 孙克旺的脸几乎被周泽抽肿了。 他在这24小时的时间内,已经遭遇了最惨绝人寰的打击,但是此时此刻,还得面对周泽这种近乎戏谑方式的折磨,他其实早就崩溃了。 “会。” “好,再告诉我一遍,你妈是怎么死的。” “病……” “啪!” 一巴掌。 “继续回答。” “她是……她是……我的错……都是我造的…………” “啪!” “请不要感情渲染和铺垫,直入主题。” “我杀的。” 周泽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倒不是周泽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一切,而是这货演技不行,第一次回答他妈死因时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那些被网上吐槽的流量小鲜肉演技都比他在行一些。 “为什么杀你妈?” “她怀孕了。” 周泽和许清朗对视一眼。 那个老太婆,六七十的人了吧? “这么大年纪还能怀孕?” 许清朗问周泽,周泽毕竟上辈子是医生,知道的多一些。 “国内有六十多岁怀孕生子的例子,国外则有七十岁的。”周泽回答道,“但这很危险。” 孙克旺像是进入了状态,他现在的精神情绪有点疯执,没等周泽继续发问,他就咬牙接着道: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和男人乱搞,把肚子搞大了,还跟我说想和那个姘头住一起,求我哪怕不扯证不办事儿只要住一起就成! 肚子都大了, 这让我这个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叫她把孩子打了, 她还不愿意, 哈哈哈哈, 我就跟我几个朋友一起, 把她…… 把她…… 把她用被子, 闷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书屋! 篝火, 慢慢地被点燃, 没有电视电影画面中刹那间的冲天而起,而是慢慢地开始燃烧。 崔老头抱着浑身是血的老太婆躺在柴火堆上,老太婆一直在挣扎,它能感知到恐惧,也知道火对她的伤害,但是崔老头却像是男友在安慰自己小女友一样,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哼着歌,对她说着慰藉贴心的话。 女童也躺在旁边,但她是鬼,她不怕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也不知道爷爷和妈妈为什么要躺在这儿。 爷爷叫她躺在这儿, 她就躺在这儿了。 点火的是周泽,崔老头遵照了约定,事成之后,他安抚着老太婆,一起上了“火刑架”。 所有的异性恋都该被烧死, 但这对异性恋哪怕是躺在燃烧的柴火堆上,还在不停地撒着狗粮。 超越了年龄层次, 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物种的界限隔离, 东方版本的人鬼情未了。 “这就是爱情么?” 许清朗感叹道。 人们总是会对一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物进行感叹, 比如动人的爱情故事。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夫妻只是同林鸟,能一起至死不渝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海誓山盟, 只能保证男女在花前月下时,当时说得是真心话,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否真的践行这种诺言和宏愿,也不用太较真了,也较真不起来的。 “趁着还没烧得尖叫起来,你还能来得及上去跟着火堆自拍一下,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标题可以是: 《好开心哦,今晚见证了真正的爱情呢》 或者,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对我的男人呢》?” 许清朗没理会周泽的讽刺,但还是回话道: “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会妥协。” “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周泽摇摇头,继续道:“如果妥协能换来最好的结局,我是愿意妥协的。” “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对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代了。”周泽回答道。 “交代?” “孙克旺杀自己母亲,十恶不赦,但老太婆也杀了不少罪不至死的人,如果最后结局是他们都死了,至少也没人会心里不服气,不是么?” “你这逻辑…………” “我又不是判官,也不是警察,我的职责只是让这个已经变成僵尸的老太婆烧掉,被解决掉,省得她之后再跑到外面去搞事情给我带来麻烦,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圆满的了。” 火开始烧得大了起来, 渐渐将崔老头跟老太婆一起吞噬, 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也有挣扎的身影,你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崔老头在叫还是老太婆在叫。 “那个妻子,跟那个儿子,真的不该死的。”许清朗感叹道,“这或许才是最大的遗憾吧。” 一场复仇, 一场因果循环, 因为牵扯到了陌生人, 所以总觉得不是那么让人觉得圆满。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上被沾染上了污渍,现如今不少流传后世的名画佳作上就有着乾隆皇帝自我感觉良好的批语一个道理,有点煞风景了。 人们总是期待英雄是从个人品格到私生活都是绝对洁白无瑕的存在,但事实往往不是如此; 马丁路德金一路演讲一路招妓甚至还玩儿过双fly, 也不影响他的演讲稿进课本。 周泽清楚,许清朗这种心态是纯粹的吃瓜心态,总想着台上的戏码能表演得尽善尽美。 “我要不要给那对母子做一场法事?”许清朗问道。 “没必要了。” “但人家毕竟死得可怜。” “可能老太婆生前发现自己怀孕了,没敢跟儿子说,跟孙子或者跟儿媳妇说了,然后他们去告密了。” “你问过了?” “没问。”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看你心里不舒服么。” 火开始慢慢地熄灭了,周泽不再跟许清朗废话,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尘归尘土归土,崔老头一辈子阴阳眼,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局,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小女童站在灰烬上,依旧茫然地看着周泽。 “来,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去找你的爸……你的爷爷和妈妈。” 说着,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无论是非,无关对错, 这一切,都该画上一个句号才是。 小女童有些茫然地走向了地狱之门,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新的开始。 人们常常认为鬼差是一切的终结,然而,他们其实也可以被看作是新曲目的前奏。 “叔叔,爷爷说,灶台下面的木墩子下有他的日记本,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拿。” “好。”周泽笑了笑,示意她进去。 “叔叔,爷爷还说,妈妈本来不会这样的,他说,是因为箫声。” 小女童说完这句话后,走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双手一拍,地狱之门消失,转过身看向了许清朗, “她刚刚说什么,箫声?” “噗通…………” 许清朗没回答, 而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喂,老许?” 周泽马上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面色发青,嘴唇慢慢地凸起。 伸手挤开了许清朗的嘴唇, 周泽看见了两颗幼小的獠牙,初露峥嵘! “我艹。” 周老板有些慌了, 马上把许清朗脖子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给解开, 脖子上的那块肉,几乎已经烂成一坨了。 ……………… 许清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在梦里,似乎还能听见那晚出现的箫声,似远非远,让人捉摸不透。 他曾想过,行尸是老太婆弄出来的,是老太婆让他再度苏醒的。 但他后来想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当时老太婆跟周泽一起在孙克旺家,不可能手长到管到这里,而且老太婆只是一头智商很低,只能被崔老头稍微控制一下的僵尸,不具备这种能力。 想了很久, 也做了很多的梦, 许清朗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了自己在街上混的时候, 梦到了自己见到老局长随后被送去面馆学手艺的时候, 这个梦, 很长很长, 不断地轮回,不停地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着他的神经。 最后, 他梦到了自己被放进了一口大锅中, “这是做什么?” 许清朗问道。 锅开始越来越烫, 水也开始越来越热, 许清朗拼命地想要从锅里头爬出来,却始终爬不出。 而这时, 老道从黑暗的一角跑出, 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 “老铁们, 这次我们来直播‘铁锅炖自己’!” “呼…………呼………………” 许清朗猛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坐在一个浴桶内,水是热的,不停地缭绕出雾气。 对面,周泽坐在那里修着指甲,修得那叫一个认真。 “老板,还得加水么?” 老道在不远处问道。 “加,继续加。” “好嘞。” 老道提着水桶下去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白莺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子黑乎乎的东西,白莺莺没注意到浴桶里的许清朗已经醒了,直接把袋子解开,对着浴桶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 看着这些黑乎乎浓稠的烂泥一样的东西被倒了进来, 有着不亚于周泽洁癖的许清朗马上叫喊道。 “呀!” 白莺莺张大嘴,惊喜道:“许娘娘,您醒了啊?” “什么?”许清朗有些不明所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了哦。” 说着,白莺莺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老板把你带回书店时,我还以为您这是打算故意把自己变成僵尸然后跟我争宠呢, 嘤嘤嘤。” “…………”许清朗。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光着身子, 许清朗真的好想拿个榔头把白莺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了, 莺莺真的发飙起来, 他也是犯怵的。 “醒了啊。” 周泽放下了指甲刀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在许清朗的下巴位置摸了一把。 许清朗马上后退, 但浴桶就这么大, 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被僵尸咬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为当僵尸很好玩么?我跟你说,大部分僵尸都是跟楼下死侍一样。” “你当时状态也不好,我不想给你添…………” “行了,打住,打住。” 周泽扶额, “老许啊,咱店里僵尸够多的了,我可不想以后把书店牌子改名叫‘僵尸书屋’; 全都是阴森森的东西,彻底省了冷气费了。” “那我现在?”许清朗指了指自己。 “我也不懂,莺莺也不懂中了尸毒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也只能瞎猜,本来想让老道给你吸毒的,但他死活不愿意; 总不可能让我跟莺莺给你吸毒吧,我怕你毒上加毒。 这阵子废寝忘食地翻了一些资料什么的, 找了些偏方和办法,先给你用上了,刚刚倒进去的就是猴子尿掺和的泥巴,不管哪个有用,先都给你用上。 这浴桶里还有陈年糯米,还有老道的符纸,还有癞蛤蟆,还有水蛇,对了,我怕味道不好,还给你加了点酸梅汁。” 许清朗这才感觉到自己下面感觉痒痒的,马上伸手下去一抓,一条蛇被攥出来。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查的偏方?” 许清朗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他娘的, 真的放进去了一条蛇啊! “香港僵尸片啊, 托你的福,我最近把林正英系列又看了一遍,以前只是当乐子看,现在还真挺有代入感的,莺莺也喜欢得不得了。” “…………”许清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个书店有点怪! 翌日清晨,对于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来说,正是一天中最神清气爽的时候,而对于作息不规律的人来说,这个点往往最是难熬。 渠真真端着一个砂锅,从网咖楼上走了出来,她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按照她哥哥的吩咐去做,给对面的书店老板,送药膳。 在渠真真看来,两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动的必要,上次的事情自己冲动了,但自己的哥哥也给了对方一个交代。 说到底,也是对方有点多管闲事了。 但自家哥哥似乎对那个店主很是上心,明明只是一个遁地耗子土老鼠,渠真真有时候是真的不懂自家哥哥的想法。 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的生意很是冷清,不像是自家网咖,哪怕是大早上的也有不少客人。 吧台那边坐着个道士,穿着道袍,坐在那里拿着一本黄色封面的书在细细地看着,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嘴唇蘸点口水翻书页。 见有客人来了,老道抬起头,有些疑惑道: “来找人的?” 因为老道没见过端着一个大砂锅过来看书的。 “你们老板在哪儿?”渠真真问道,态度很散漫。 “刚出去了,去买菜咧。” 老道没说谎,老板大早上的就跟莺莺一起出去买菜了,准备再淘弄点蛇虫鼠蚁什么的,给老许的浴桶里再加点料。 有时候老道也觉得老许挺可怜,居然染上了尸毒,想着自己以前也想着变成僵尸长命百岁啥的,现在老道心里倒是觉得庆幸不少,因为老板说了,当僵尸,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得变成白痴一般的智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剩下了一种本能。 白莺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有白夫人两百年对她的滋养。 “那我等他回来。” 把砂锅放在了吧台上,渠真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药膳前期已经熬煮好了,但还有后续几位药材需要自己亲自放入,同时掌控火候,还真不能直接放下就走,自家哥哥熬煮了好久,自己哪怕再看这个书店老板不顺眼,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的心血彻底白费。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渠真真坐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打量这家书店,书店的格局还是不错的,装修风格也很清新脱俗,显示出设计者的品味。 只是,在南大街开这种书店,是肯定亏本的。 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扫到了坐在书店角落里的死侍,渠真真的脸色顿时一凝。 那个穿着cos服装的家伙,到底是真人还是人偶? 渠真真第一反应那是一个人偶,因为他一动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的虫子对那东西却产生了一种心悸的躁动。 指尖轻轻一弹,一只体形跟普通瓢虫一样的小虫子从渠真真身上掉了下来,迅速地在地上爬行,目标直指那个死侍。 然而,当这只虫子刚刚穿过吧台时,一只小巧可爱的毛茸茸肉爪忽然伸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抓住。 随后, 吧台后就传来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渠真真眉头微皱,看向吧台方向。 老道刚刚弯下腰,见猴砸竟然在剥一只虫子吃,当下伸手拍了一下猴子脑袋,伸手指了指它, 意思是这么脏的玩意儿你也吃! 小猴砸很委屈,但也只能重新坐回老道腿旁边,靠在上面玩儿自己的手机。 白天的时候,猴子自己也知道避嫌,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 老道训斥好了乱吃东西的猴子,抬起头,看见那个送砂锅的姑娘在看自己,当下,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他, 这是在挑衅我么? 同样的微笑,在不同的人看来,意味也是不同的。 在渠真真看来,老道是发现自己的试探了,这是在警告自己! 哥哥说过,盗墓的人大多也是身怀绝技的,而且他们很少单独行动,里面各有各的分工,所以真的不好惹。 以前渠真真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次,她认真了。 渠真真慢慢弯下腰,装作趴在桌上小睡的样子,一条蚯蚓一般大小身上有好几种颜色的小蛇从渠真真的故意遮挡住视线的左耳里头钻出来。 原本五色斑斓的蛇在落入桌上后就变成了桌子的颜色,落地后变成了地板的颜色,它像是变色龙一样,可以根据周围环境变幻自己的颜色,起到最好的隐藏效果。 这一次, 这条蛇没有再从吧台那边过去,而是选择绕了一圈。 在吧台下面玩手机的小猴子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当即站起身,想要继续去补充自己的蛋白质。 但是老道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猴子的尾巴。 “又要去抓虫了?没给你饭吃是不是?” 说着,老道用手指给猴子脑袋来了一记。 猴砸很委屈, 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眼珠子虽然还在向那个方向逡巡着,但也没有违背老道的意思跑出去。 蛇还在爬行,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根据周围环境变化的速度也很快,猴子是听到了声音,但老道那个二货,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了, 快了, 渠真真躺在桌上,闭着眼,但是她能模糊地在心里感受到那条蛇的感官,看得不清楚,但能够通过其他方面去感应。 这是宿主和蛊虫的一种联系,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然而, 当小蛇刚刚游行到死侍面前时, 原本一动不动的死侍忽然低下头, 这是一条………… 他在思考, 他在分辨, 花了大概好几秒的时间, 死侍认为这是一个垃圾, 书店里不允许出现垃圾! 然后, 死侍张开嘴, 整个人像是蛤蟆一样迅速弯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快速撑地,嘴巴张开,舌头伸出,直接将地上觉得自己隐藏技能已经点满尾巴快翘上天的蛇吞入了口中。 随即, 在下一刻瞬间, 死尸又坐回原位,比比直直,仿佛他压根就没有动过一样。 “嘶嘶嘶嘶嘶嘶嘶………………” 渠真真只感应到一阵强烈的酸痛感,仿佛自己正置身于硫酸池之中翻滚一样,她马上睁开眼,切断了和那条蛇最后一点联系。 抬起头, 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的渠真真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吧台那边。 老道手里正拿着一本《金麟岂是池中物》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看完一个大段落,老道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闭上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书里的画面,做着细细地品味。 读书要过脑,老道把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反刍”。 但在渠真真眼里,老道这种姿态,分明代表着一种玩弄和不屑。 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看透了自己的试探,每次都能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给化解,再看他仙风道骨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对方手指每一次在桌面上的敲击声,像是一次次地敲击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压抑得有些难以呼吸。 老道是不懂那个女孩居然把自己脑补得那么厉害的, 他现在就是想着等老板和莺莺回来,他下午得请个假,出去安慰安慰人了,那些老妹儿们一个人孤身在外赚钱,也难啊。 一时间,老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怜悯关怀之色。 渠真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这个地方,她有一种被猫戏老鼠的屈辱感,她不想受这一份屈辱。 “请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一开始,渠真真可没这么客气,现在自己的一条虫子一条蛇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态度也发生转化。 “哦,估计快了吧。”老道回答道。 “那你们厨房在哪里,我想先把剩下的几味药材煮进去。” “药材?这是炖的药?”老道马上好奇起来。 “是药膳。” “药膳?补啥的?” “补肾壮阳。” “呜………………”老道当即开心起来。 人老了, 难免在帮助她人的时候, 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老道又经常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的人而心怀愧疚,他一直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当即道: “厨房在楼上,走,我带你去。” “好。” 老道带着渠真真上了二楼,在上楼时,渠真真又特意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死侍。 “喏,姑娘,这儿就是厨房,你进去用吧。” 老道打开厨房的门。 渠真真进去之后,发现里头装修很好,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话说,姑娘,这是我们老板预约的药膳?”老道问道。 “对的。” “那我这个年纪可以喝么?” “可以的,这药膳很温补。”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喜笑颜开。 “额…………” 渠真真准备去打开灶台下面的出柜时,却发现那里上锁了。 “嗨,这是我们店厨子用的厨房,平时我们也不进去的,他不在的话我们就吃外卖也没人去做饭。 你等着啊,我去跟他要钥匙,他就那个性子,觉得厨房就是他的地界,轻易也不让我们去碰。” 老道说着走出了厨房门,去许清朗的卧室那边敲门道: “老许啊,我进来啦,跟你拿一下厨房柜台的钥匙。” 渠真真下意识地跟在老道后面,当老道进去拿钥匙时, 她侧过身, 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有一个浴桶, 浴桶中像是坐着一个男子。 透过浴桶上面的白烟,渠真真看见一个脸色发青嘴角两边有獠牙的东西慢慢地抬起了头。 渠真真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甘霖娘! 他们, 这群盗墓的, 居然在这闹市区, 在这书店里, 养了一头僵尸! 这一刻, 渠真真终于明白了自家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巴结他们了, 这真的是一群, 深藏不露的可怕疯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葫芦娃 “来,给你了,自己别作死打开它,看看那只黄鼠狼最后是啥下场,懂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正在啃野山参的猴砸,把阴阳冊丢给了它。 这猴子机敏得很,虽说没上辈子那种作为妖猴的神通,但阴阳冊放它那儿其实也很安全,之前黄大仙儿之所以没偷到阴阳冊,也是因为阴阳冊正好在猴子手中。 而且,或许是吃死老好人的心态吧,猴子到底是什么秉性,周泽最清楚不过了,它来保管这个,不管如何,它都不会来伤害自己。 最关键的是,周泽不想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着,不停地提醒你身边谁会马上死,忒烦了。 拿下黄大仙,也只是周泽顺手为之,虽说黄大仙先偷不成再装作客气地样子跟你谈条件这个做法确实有点虚伪,但周老板当初二话不说拿起阴阳冊对着八姑奶“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其实也是一种恶心。 大家大哥不笑二哥,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上来说,他有阴阳冊,正好克制这帮喜欢没事做就玩儿“灵魂出窍”上身的大仙。 哪怕周老板现在不知道收集这个“动物世界”有什么用,但这就像是松鼠航不停地搜集松果, 以及白莺莺一开始玩吃鸡游戏时搜刮半钟头出门被一枪爆头却也依旧很开心一个道理, 搜集的快感和满足感,是人的通病,哦不,是任何智慧生命的本能。 立场不同,思维也不同吧,如果是人,周老板不会这样做,但这帮大仙在周泽眼里可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也就懒得跟他们谈什么仁义道德这种事儿了。 先收了再说,保不准日后有用呢? 老周从没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也做不来好人。 卖唱小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苏醒过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周泽也没管他,直接上了二楼。 许清朗还坐在浴桶里泡着,他泡了很久了,但身上并没有起白皮,也没出现其他的问题,周泽觉得这估计是猴子泥巴的原因。 现在很多酒店都喜欢主打一个温泉主题,但很多都是糊弄人的,比如往里面泡半钟头就开始起白皮就意味着这“温泉水”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老许旁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个碗,碗内是红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根用头发卷裹起来的长香,正在慢慢地燃烧着。 里头,有一个好像虫卵一样的白乎乎的东西在轻微地蠕动。 周泽站在茶几边,观察着这只虫卵。 “看什么看啊。”许清朗没好气地说道。 “一想到晚上这只虫子会钻进你体内,四处游走,a面b面全都给你做一次滑腻的漫游, 我就觉得好友期待感。” “…………”许清朗。 给许清朗递了一根烟,周泽在浴桶旁坐了下来。 没再聊什么,两个男人显得很沉默,一根烟还没抽完,周泽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周泽接了电话。 “陆放翁是你们单位的人么?” “陆放翁是谁?”周泽看向许清朗问道。 “老道。”许清朗提醒道。 “哦,是的。” “他在我们这里消费了,但没钱付账,请你来帮他结账。” “没钱付账?” “对,没钱付账。” “你们是什么场所?” “港闸的碧水蓝天spa会所。” “你让他接电话,我确认一下。”周泽说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周泽摇摇头,他是没想到老道居然也会去玩霸王嫖姬。 “老板,老板………………”老道的声音传来,但随后却像是被堵住了嘴巴一样,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我要他和我说话。”周泽要求道。 帮老道付个钱,这没什么,周老板虽然穷,但对自己属下员工这点大气还是有的,但周泽必须要确定老道的安全。 “你亲自过来给钱就好了,自己地图搜地址,限你在一个小时内过来,否则,他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威胁。 “你们把支付宝号码给我,我直接打钱过去就是了。”周泽说道。 “抱歉,这个账,必须你亲自过来。” “你们是要钱么?”周泽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了,对方好像不单单是只要钱。 “嘟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对方挂断了电话。”周泽耸耸肩,“事情有点不对劲。” “那你去看看吧。” “嗯。” 周泽点点头,下了楼,在准备离开书店时给白莺莺发了条消息,让白莺莺别玩游戏了回来看店。 随后,周泽打车去了那家会所。 会所在大润发的对面,规模还挺大,档次至少看起来挺高的,下车后,周泽也没做耽搁,直接找了电梯上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陈设金碧辉煌,前台服务员们一起向周泽鞠躬; “欢迎光临碧水蓝天,希望您玩得愉快。” 周泽心里一阵想笑,他是知道老道以前的口味的,只喜欢去街边发廊或者足疗店撒播关爱,这种高档次的场所老道是不喜欢来的。 他是去找大妹子,而不是去找孙女儿的。 “先生,请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做养生?” 一名身材高挑的前台主动走到周泽面前问道。 周泽记得老道跟自己科普过, 一般去这种场子,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养生”的话,类似于行业话,做足疗,就是请正规技师来给你做足疗,如果你回答“养生”,那也是请很正规的技师,不过后者带着点少儿不宜的项目。 不过想做少儿不宜的项目前,都会强制要求你充钱办卡。 “我来找人的,你们这儿有人通知我来的。”周泽回答道。 女接待点点头,拿出对讲机问了一下,随后对周泽微笑鞠躬,“先生,请您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周泽跟在后面,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女接待推开了一个小包间的门,示意周泽进去。 周泽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浴缸,一个沙发,一个大电视,还有一张轻纱帷幔的圆床。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先生,这是您朋友给您订的帝王套餐,稍后技师会进来。” “我是来接我朋友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呢。”女接待转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从后面伸手直接勾住了她的脖子, “不说清楚,你就别走了。” “先生,我也是出台的,但价格比技师更贵哦。”女接待面不改色地说道。 下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下身忽然一痒,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直接从女接待身后长出来,尾巴里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芬芳,让人血脉膨胀。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忽然攀到了周泽身上,开始四处游走,每一个位置,都恰似戳中了最为敏感的g点。 这时候, 仿佛你正处于惊涛骇浪之上,强烈的感官刺激不停地刺激着你的中枢神经。 这是一种男人,哦不,是任何雄性生物都难以抵挡的诱惑。 女接待对此很有信心,她从未失手过。 但很快,她愣住了, 因为一根锋锐的指甲已经横亘在了她娇嫩的脖颈边,再往前一分,就能见血刺入。 他怎么会没反应? 他能自控得这么厉害? 女接待一脸地震惊,同时不得不收住了自己的尾巴,也挪开了自己的双手。 “狐狸精?” 周泽看着女接待,着重看着的是对方身后的那条长尾巴。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朋友了么?” “可以的,他就在隔壁。”女接待很平静地回答道。 周泽一边继续控制着女接待一边和她一起走向了隔壁包间, 在那里头, 老道正躺在床上,一脸陶醉的抱着一名技师,哪怕是周泽进来,他也似乎根本就看不见,这名技师身后,也有一条尾巴。 显然,老道是被催眠了,沉入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而且在不停地说着梦话。 “周先生,我们老山林的妖修最讲究一个规矩,也最讲‘客气’二字,否则在东北也不会有那么多户人家供奉我们。 可能周先生你不是东北人,所以没有那种情节,又或者,是您以前志怪小说看多了,对我们妖修有一定的误解。 你的朋友没有事,我们也没拿他做什么。 哪怕是到现在, 我们也是在和你讲道理。 八姑奶擅自去了您的道场,被您收了,无可厚非,没事先打招呼私闯别人道场本身就是很大的忌讳。 黄大仙企图去你的道场偷东西,也被您收了,同样无可厚非。 我们认错,我们也认罚,他们技不如人却依旧在俗世横冲直撞,吃了亏,也是应该的。 周先生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海涵和高抬贵手。 小女子在这里,感激不尽,再者,小女子在通城也安家落户有一阵子了,日后周先生若是有什么事儿,支应一声小女子就是了。” “我是不是如果不答应的话,以后还会有老鼠精刺猬精来找我麻烦?” “老山林子是一家。” “行,我可以放了他们,你跟我回书店就是了。” “呵呵呵,小女子可不敢呢,您的书店,邪性得很,小女子也怕自己有去无回,这才请了您的朋友过来再来请您过来。” “那我打电话,让人把它们送来。” “可以的呢。” “呜呜呜…………”那边还躺在床上的老道一边惬意地不停揩油,一边像是说梦话一样地说道:“嘿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做鬼,也不能做跟老板一样的鬼,那多没意思啊,想风流都风流不起来。” 女接待掩嘴轻笑, 她深有体会。 周泽深吸一口气, 刚拿出电话的他看向女接待,问道:“我现在能拒绝么?” “嗯?” “我忽然觉得,你们把这老货给杀了,也挺好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连接 渠明明的呼吸越来越快,他能感知到那种变化也在越来越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趋势了。 该死的, 为什么他喝了后那么云淡风轻! 渠明明原本还以为自己药效还不够,现在自己则是有一些后怕。 作为医生,尤其是中医,下药最讲究一个中正祥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下猛药,但这剂药的药效明显已经到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点。 如果周泽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现在肯定会出问题了。 来不及煎药了,渠明明选了几味药材之后直接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同时他掀开自己“工作室”的帘子,里面有好多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蛊虫。 取出一个瓶子,里头有一只软趴趴的像是毛毛虫一样的虫子,渠明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手指直接压在了虫子身上。 虫子身体被侵犯,当即产生应急反应,马上咬住了渠明明的手指。 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但渠明明却觉得分外舒服, 体内的那股子燥火终于被压制下去了。 “可恶…………然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谁!” 渠明明的汗毛忽然炸起,这里是他的网咖三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禁地,放在武侠小说里相当于是闭关的地方。 外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来到这里? 真当所有蛊虫都待在罐子里当乖宝宝么? “可恶的是你居然炼蛊这种下贱的手段, 然而, 你身上所用的却是最纯粹的古中医法门。”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墙壁内慢慢地走出,看不清楚真容,但他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前辈,是何方神圣?” 医生不算江湖中人,但医生职业的特殊性,使得他们也不得不跟三教九流的人物去打交道。 再者,有了之前在书店里被一屋子僵尸震慑的经历,渠明明现在的心思素质明显提高了不少,至少再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还能够稳得下来。 “上古时期,医蛊不分家,医者更兼职巫师占卜的职业。 自黄帝之后,医者自持身份,摒弃杂糅,专攻治病救人之医道,蛊虫这种玩意儿,早就被当作糟粕给丢得干干净净。 你这小辈倒好, 竟然将它重新捡了起来。 蛊虫再好,终究是异类,老夫在这里劝你两句,早日回头,你的资质,是有机会成为国之大医,休要被旁门左道迷了方向。 老夫十年前收的弟子,也是一个极好的传法苗子,谁知道十年后,居然成了一个好厨子。 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辈正道人士,自当着眼于正道未来,洁身自好。” 黑影侃侃而谈,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很多。 渠明明一时有些懵逼,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愚不可及,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法无相,术有专,他用蛊虫一样可以治病,方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而已,需要你在这里瞎比比? 但渠明明还是双手抱拳,很是恭敬道: “晚辈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老夫离开通城十年,却发现这通城如今已然变得如此污秽不堪,邪魔横行,妖物现世。 如今, 老夫也没空多管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另外, 今夜老夫也肃清妖氛,还这通城一个朗朗乾坤,你今晚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否则,就修怪老夫不客气了。” 渠明明悚然一惊, 本能的, 当黑影说要肃清妖氛时,他就想到了自家对面的书屋,那里可是有好几头僵尸。 但在这个时候, 渠明明只能低下头选择应下了, 明哲保身是一个人的本能,渠明明和书店那帮人才认识几天,自然也不会有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的想法。 只希望, 他们能安全度过这场危难吧。 “算你识趣。” 黑影重新没入了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渠明明在地上坐了下来, 表情, 有些落寞。 …………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阿姨扫马路!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一休藏!” 老道一边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边扫着马路,按理说,这应该是明早清洁工们的活,老道也算是帮他们减轻负担了。 当然了, 若是清洁工们看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在帮他们扫马路,可能先不会感动得稀里哗啦,而是想着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借着扫马路来碰瓷。 小猴子就坐在老道的肩膀上,老道给它买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放着很多零食干果之类的东西。 对于猴砸,老道是真心喜欢得紧,他无儿无女,是真的把猴子当亲孙子养的。 在书店里,猴子是天然排斥周老板的,但是跟老道,也是极为亲昵。 在知恩图报方面, 禽兽有时候确实比人更靠得住。 此时,小猴子正剥着花生,自己吃一个,再给老道嘴里塞一个。 一人一猴, 其乐融融, 扫着马路, 哪怕是在这大晚上的,倒也温馨自乐。 扫着扫着, 起风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刮来了一大片的垃圾。 “妈的!” 老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刚刚的一番功夫大半都白费了。 也是,他一人一个扫帚,不说对这个城市了,哪怕是对这条街道,都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正在吃花生的猴子忽然小爪子一抖,手中的花生落在了地上。 “连你小子都给我添乱是不是?” 老道没好气地说道。 猴砸两只肉爪都抓住了老道的耳朵,把老道的脸向左侧转,老道看向了那边。 在昏黄的路灯下, 有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那一阵风,就是以他为圆心,就像是大角色人物出场时总要撒撒花瓣来点风一样。 “妈的,这是什么鬼?” 老道侍奉过两个鬼老板,常在河边走哪能……哦不,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总之,老道也绝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对一些气息的感受也比以前敏锐得多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 眼前这个正在步步逼近的声音,不同寻常。 下意识地, 手伸入裤裆, 一张夹杂着几根黑色弯曲毛发的明黄色符纸被他取了出来。 “呵呵。” 佝偻身影轻轻一笑, “祖上也曾阔绰过,但后辈不争气,居然与邪魔妖物为伍,真的是有辱先人,有辱先人!” “我日你先人版版!” 老道对着那边大骂了一句。 “哼,看你先祖的面儿上,你可以离开,日后好自为之,多走正道,虽说你年事已高,于修道一途已无可能,但至少远离邪魔,洁身自好,否则日后你下地狱之后,又有何颜面见你先人?” “老子下地狱有vip通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担心!” 老道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 但在下一刻, 几片落叶忽然飞了过来,于老道身前的地面上划出了数道火花,坚硬的马路地面竟然出现了好几道凹槽裂缝。 “嘶…………” 拿符纸的手, 微微颤抖。 你妈臭嗨啊, 拿落叶当飞刀耍啊,你是赌神一派的吧,拿扑克牌当子弹用。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 老道向前踏出一步, 他本就长得不错,有那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否则直播时也不可能人气那么旺。 此时此刻, 老道衣袖飘飘, 羽冠高耸, 颇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老道肩膀上的猴砸也“咚咚咚”敲着老道的帽子,像是在敲战鼓一样,给老道助威。 佝偻身影的目光里显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轻声道: “倒还是有一点胆气…………” 但在下一刻, 老道忽然做沉思状: “我忽然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贫道还是得洁身自好,多谢指教,贫道这就打算去云游四方了,有缘再见!” 说完,老道就转身开溜。 他有自知之明,打架,他真的不是很擅长,普通人打架他倒是不怵,但这个层面上的老怪物,应该交给老板他们去应对,自己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有用之身伺候好老板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谁知道, 佝偻身影忽然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老道逃跑的路上,挡住了老道。 “做啥!” 老道吓得猛然收腿。 “你走,可以, 它,得留下。 妖物现世,人人得而诛之, 此乃我正道中人的职责!” 老道不走了, 猴子吓得双手死死地抓着老道的肩膀衣服,它很担心老道把自己撇下。 这让它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上辈子回忆。 “要贫道的猴砸?”老道大吼道:“那贫道就要你的卵砸!” 不跑了! 要跑一起跑! 让自己丢下猴子一起跑, 老道做不出这种事儿! 一直自称“天不生我陆放翁,万古怂道如长夜”的老道, 今儿个终于硬气了一把。 “呵呵,那你也一起死吧,执迷不悟者,与邪魔同罪。” 猴砸从自己小书包里掏出了阴阳冊, 对着佝偻身影开始“吱吱吱”地喊起来, 没错, 周老板的阴阳冊仍然在猴子这里, 这就是周老板的行事作风,这么重要的法器,真的就丢给猴子去保管了。 这种任性的行事作风, 也就只有咸鱼周才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哈………………” 佝偻身影见猴砸拿着阴阳冊对着自己,忽然大笑起来, 指着猴子道: “用前朝的册子来收本朝的人,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打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 言归正传,在老道坐着电动轮椅出去之后,小萝莉坐在了吧台后面的位置,她对老头的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老头一般是不杀鬼差,但周泽已经跟老头算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老头真的没死,日后再找起麻烦,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小萝莉自己则是和周泽算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得不关心,也不得不去上心这件事。 因为,依照周泽的性格,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死了,肯定不介意拉自己一起陪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现在再把他喊醒了具体问问?” 小萝莉沉默不语。 为了问这件事,再让那个意识苏醒一次,周泽也不可能去这么做,太奢侈了,也太败家了。 而且,周泽有一种感觉,既然那个意识主动回去陷入了沉睡,肯定至少是把面前的麻烦给解决掉了,不可能给自己再留一个短期就会引爆的炸弹。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的话,可以喊我。”小萝莉跳下了座位,见问不出来什么,她也打算回家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 “我妈今天要去接受新一轮的心理治疗,我得在旁边看着,否则真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问题?” “她可能把我爸给杀了然后烤了吃。”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你代入感可真深。”周泽好奇道。 “这个,本就很难去控制。”小萝莉倒是不以为意,“尤其是当你愿意代入这个角色,享受这个角色给你带来的感觉时,你会下意识地去沉浸进去,不过,我会在彻底沉浸出问题之前想办法解决的,比如,调换一个工作岗位。” 说着,小萝莉看向周泽,祈求道:“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争点气啊,早点成为捕头,这样我运作的空间还能大一点。 我可不想成为你那个小姨子一样的悲剧,傻傻地彻底分不清楚自我。” “唔。” “对了,提到这个事儿,我都忘了,你跟你家那位医生,怎么样了,离婚协议签了么? 看你天天在书店当咸鱼乐不思蜀了, 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有女主的人。” “回去先看好你妈吧。” 小萝莉走到门口, 对着周泽伸出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一个拳头作来回摇动状, 另一个拳头慢慢中指慢慢地升起来, 最后对着周泽竖起了一个中指: “渣男。” “我又没睡过她。”周泽反驳道。 “呵呵。” 小萝莉的目光慢慢地往下, 然后眯了眯眼, 仿佛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小小年纪,思想这么不健康,看来国家的网上严打还不够啊,瞧你们一个个性早熟的。” 周泽下了逐客令。 小萝莉摇摇头,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到现在憨态可掬,只是,推开书店门时,她又站住了,开口道: “周泽,你说我受到了这具载体的影响,我承认。 你呢?” “徐乐的影响?”周泽问道,“他,早就不存在了。” 或许,早些时候是有一点点,现在,徐乐的影响早就被周泽抹除了,现在的他,就是周泽。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徐乐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萝莉抿了抿嘴唇,一周前那个夜晚,那个进入“僵尸”状态下的周泽,拿着尸丹一会儿送到自己嘴边一会儿又送到白莺莺嘴边不停来回的纠结,是否也意味着什么? 一具身体, 两个意识, 真能不受到彼此的影响? 小萝莉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走出了书店。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会儿。 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老道的电话。 话说, 老道坐电动儿歌轮椅车出去兜风也挺久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满世界炫耀自己的坐骑不可自拔? “喂。” “老板,帮我个忙噻,我轮椅卡住了。” “那你找附近的一个好心人帮你推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嘟嘟嘟’地开回来了。” “额,我不好意思。”老道扭捏道。 “一个把冥钞当作人民币来卖的人,会不好意思?” “不是的,额,老板,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让猴砸来了,这不是还正白天,它不方便出来么。” “你在哪里?” 周泽问道。 老道现在还是养伤的状态,周老板也不得不去管一下他。 “老板,我给你开位置共享,我距离书店不远。” 老道确实距离书店不远,周泽也就走了七八百米就看见了他。 轮椅的轮子卡在了下水道口位置,周泽走过去,提了一下再用力一推,轮椅也就出来了。 “回去?”周泽问道。 “去那里。” 老道指了指前面的一个atm机。 周泽点点头,推着老道进了atm机隔离房。 老道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一串的名字以及很多位的号码。 “我帮你输?”周泽问道。 “额……” 老道把卡捏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 意思很明显, 信不过你, 谁叫你是全书店最穷呢?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是没为这件事生气,而是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买包烟。 就在这时,老道因为伸手去勾atm机导致其胳肢窝里的手机掉了下来。 周泽弯腰帮他捡起。 “我去买包烟。” “好的,老板。” 走到对面的便利店,周泽要了一包烟,结账时,手机响了,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而后才想起来老道的手机刚刚就放在自己这里。 周泽点开了电话, “喂,他不在,有事请你等会儿再打。” “什么不在!找什么理由!当骗子立牌坊现在还要装么?” 周泽微微皱眉,反问道: “他骗你钱了?” 老道平时做事儿一直有点生冷不忌的意思,比如在直播时卖冥币这件事儿,如果是顾客买了后醒悟过来找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直播间里愿意花钱买冥币的主儿,大多也只是凑个热闹和热乎,图一个新鲜感,估计也没人真的把这个当一回事儿。 “废话,骗了,骗了我两万!” 买了这么多冥币? 你是傻子吧。 周泽在心里想道。 一边想着周泽一边把烟钱结了,走出了便利店,老道还在前面atm机上操作着,一边操作一边对照着手中的纸条。 “你他妈到底给不给啊!别说话不算数啊,我跟你讲,做人不能这样!” “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让他接…………” “妈的,还骗人,还糊弄人呐! 当初是这个老东西说好的, 资助我孩子上学,只要孩子考上了大学,他一年再资助两万! 现在分数出来了,我孩子够了二本分数线,钱呢?钱呢? 说好的两万块钱呢? 一万是学费,还有一万是生活费, 钱呢?” “你说什么?” 不是骗钱的事情? “你装什么傻啊,告诉那个老东西,他妈的要是不给钱,我就被他给坑惨了! 本来我打算让我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现在看看人家出去打工的孩子, 这会儿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媳妇儿都娶了,娃儿都生了。 就我的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信了这老东西的话,每个月他打资助费过来,糊弄得我孩子上了三年高中。 结果都到这会儿了,高考都结束了,分数线出来了,他不认账了! 狗日的老东西, 电话打不通,也没人接,这是玩儿失踪啊。 装不了菩萨就别装,装不了好人就别装,老子最恶心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玩意儿。 不就是看在大学要一年两万贵了么,舍不得了么,干嘛不早说啊!” “那是你的孩子,考上了就让他上呗。”周泽的语气已经冷淡下来了。 “上个屁,老子自己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呢,哪有钱让他上大学! 再说了,现在大学生出来有什么用?满街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上这个赔钱的大学干什么! 你跟那个老东西说, 钱不打来,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我就直接烧掉,让他出去打工!” 周泽挂断了电话, 想骂人, 想想不骂了。 他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当初上到初中的学费是当地政府减免的,上高中之后每个寒暑假自己都和王轲一起出去打工,哪怕是上大学时,也是勤工俭学一路咬着牙上完的。 当初的周泽, 可没遇到有好心人可以资助自己。 拉开了atm机器的门, 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在给一个一个账户汇款的老道,这货想出来透气是假,真相应该是想出来打钱了。 周泽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 “你在给资助的学生汇款?” “对咧,这次耽搁了,以前贫道都是月初时就打钱过去的,让娃儿能早点拿到钱安心念书。 这次还有七个考上大学的,之前贫道和他们说好,考上大学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我包了的。 这次也耽搁了时间久了,娃儿们估计要着急咧。” “你自个儿无儿无女的,养那些白眼狼做什么? 有钱还不如给你家猴子多买点零食,看看你受伤的这些天,到底是谁在床边伺候着你。 还有,那些狗东西打电话过来跟催债的一样,也没人问你是不是受伤是不是生病出事儿了。” 老道没敢再顶嘴,而是继续输入着下一个汇款帐号。 “你有病吧!” 周泽伸手,直接把老道手中的那张纸给拍打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纸张上,从头到尾,有上百个名字,同时也是意味着,有上百个账户需要打。 周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道直播赚这么多钱,但自己平时却总是抠抠搜搜的原因了,逮谁身上背着这么多吸血的蚂蟥能过得滋润起来才怪了! “唉。” 老道依旧不敢跟周泽吵, 只是自己尽量弯下腰,想要捡起那张纸。 周泽气极反笑,老道挺聪明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得这么傻。 走到了玻璃门外,周泽点了一根烟,重重地抽着。 “哐当!” 坐在轮椅上的老道为了捡纸摔了下来,他很是痛苦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还在去拿那张纸。 将烟头踩在了脚底上,周泽咬了咬牙, 推开门又走进去, 先把老道扶起来, 然后再帮他把那张白纸捡起来递给他。 “你打吧,打吧! 老子上辈子上学时, 怎么就没遇到你这种煞笔!” 第两百六十八章 归来!(上) 钱是老道的,他要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周泽也没有再置喙什么,他也没资格去置喙什么。 毕竟老道虽说是他的下属员工,但从未在自己这里领过一分钱的工资,有些时候跟着周泽“出差”,老道还得自己倒贴一些钱。 而且,白眼狼什么的,或者值得不值得这种讨论,和老道说太多,也没什么用。 他一个活到七十岁的人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波没经历过? 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人没遇到过? 他又不是那种误信了中奖骗局想贪便宜的老头老太,兴许,人自个儿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其实是在难得糊涂。 等老道一笔一笔汇款结束,周泽推着老道的轮椅带着他回了书店,途中老道经过便利店时,给猴子买了一些零食。 回到书店后,周泽洗净消毒了双手,再换上了白大褂,给老道老许以及白莺莺他们一个一个地又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等这些做完时,已经是傍晚了。 脱下了白大褂,长舒一口气,走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怕,当然后怕。 一周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真的就差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上辈子基本已经付之一炬了,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活出了节奏,但那个老头,却真的几乎让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从零开始”。 感知着冷水在自己脸上的刺激感,周泽晃了晃脑袋,拿起毛巾,准备擦脸。 却在这时,周泽看见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周泽手中的毛巾也瞬间落了下来。 转过身,自己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再回过头,镜子里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不是幻觉,也不可能是幻觉,周泽现在对自己的“大心脏”很有信心,他还没脆弱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推开卫生间的门,人还没走出去,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就自卫生间里面传来: “在找我么?” 周泽这次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侧身,道: “是的。” 他, 果然还没死。 自己体内的那位说得没错,他没死, 他又出现了。 周泽心里有些许讶然,原本他以为自己体内的那位哪怕没能完全彻底地杀死他,但至少能够确保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谁成想,这才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同。 那个夜晚,自己面对这个老头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偏执到极点的执念,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显得有些过分地干净纯粹,像是被净化过一样。 原本是一坛老陈醋,现在则是一汪清水。 但老头毕竟是老头,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经历很神秘,甚至包括他的死亡,也很神秘。 自己体内的那位都只能留下一句“他还没死”重新沉睡过去,就足以证明他的特殊,否则,以那位的特性,肯定会斩草除根。 他是不屑于惹多大的麻烦的,哪怕他还在修复之中,但那种老子天下最牛逼的中二气息却几乎爆表了,根本谁都不鸟,比《西游记》里的猴子更不懂做人。 “你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不过有点奇怪,你似乎对我没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您可真像个牛皮糖。”周泽无奈道。 “呵呵。”老头笑了,而后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由近及远。 周泽抬起头,看见在书屋的门口,站着那个老头的身影,他似乎是在等着周泽。 周泽走了过去,推开了书店的门。 “我早就死了,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就已经死了。”老头很平静地说道。 他还是穿着绿色的大衣,脚下踩着的是沾染着泥泞的解放鞋,略显局促,脸上带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憨厚和腼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个老头, 在一周前, 差一点就杀死了书店除周泽之外的所有人。 如果周泽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可能这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周泽走出了书店。 “我就已经死了。” “嗯。”周泽说道,他亲眼看着老头被杀死。 “哈哈,我真的已经死了。” 老头转过身,向前走两步,走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边,跟着旁边等公交车下班的人站在一起。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店,他在犹豫,这是否是一次调虎离山。 但片刻之后,周泽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次老头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调虎离山,能够忽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卫生间里,这就意味着如果老头现在真的还有“杀人”的能力的话,自己在不在书店,许清朗和白莺莺他们,都得不到什么安全的保证。 有些事,终归需要去问明白,也必须要去弄清楚。 周泽不可能日后一直过着侦探小说里的日子,书店里所有人必须吃住行都在一起,不能分开,否则就可能给凶手可乘之机。 那样子的日子太累, 而且也不现实。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有人下车,但更多的人是上车,这里是南大街,是市中心,人流本就多,尤其现在还是卡在下班的节点,就更是如此了。 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笑笑,也上了车。 周泽也跟着一起上了车,丢了两个硬币进去,往里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老头,他想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这次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车上人很多,周泽就站着,跟老头一样站着。 “那一晚,是我输了,你体内的那位,太厉害。”老头很平和地说着,似乎他完全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你再厉害,也杀不死我。”老头说道,话语里,倒是没有丝毫的得意,平静地就像是仅仅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像是一个人了, 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那个喜欢讲大道理,喜欢以证道自居,喜欢任何事情都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的老头, 此时眼前的这位,和一周前出现的那位, 根本像是两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没问他到底是谁,而是问他是什么东西。 显然,周泽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像是看明白了一些什么, 老头, 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一直继续存在的东西。 我的出现,是一次偶然,偶然到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现的了。 我的结束,很多次了,包括上次在你手中的结束,太多次之后,我也忘了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结束。 不是炫耀,也不是显摆,我自己都累了,但每次死了之后,我都能再回来,而且迟早会回来。 当然, 可能下一次回来时,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有上来了一拨人。 一个年纪大概在六十岁的老太婆上了车,往里走,在周泽面前站住了。 汽车开始继续启动,车厢开始摇晃起来。 “你让开,让我坐一下,我腿酸得要死。” 站在周泽面前的老太婆指着面前的女孩说道。 女孩像是听到了,但她之前一直闭着眼,老太婆走过时,她也一直闭着眼,她是不想让座的,但又觉得不给老人让座不好,所以她就装作自己没看见的样子。 女孩身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的应该是附近商场营业员的工作服,应该是站了一天刚下班回家,也是累得很了。 “喂,和你说话呢?” 老太婆伸手扯了一下女孩的头发。 女孩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她似乎没料到老太婆会这么直接。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走到你这里来,你还装睡装看不见,有意思么? 你家没老人啊, 你家里人小时候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啊?” 女孩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但还是起身,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老太婆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坐了下来,开始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但她的嘴还是没: “我这是在替你爹妈教育你,教你怎么做人。 你还没结婚吧,我这也算是帮你以后的婆家教教你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个个的都不懂什么叫礼貌,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这社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车上不少人投来目光,站在旁边的女孩脸涨得更红了。 等车到下一站时,女孩逃也似的下了车,她眼眶泛红,显然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 “呵。” 见女孩下车了,老太婆像是还没过瘾,颇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公交车再度启动, 周泽忽然发现老头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周泽发誓,刚刚他其实一直在盯着老头,但他那个人却像是在刹那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 骗自己上公交车就结束了? 没头没尾的, 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喂。” 老头的声音响起。 周泽循声卡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老太婆发出的。 这时候, 老太婆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而她那稀疏的头发也飘散开, 后脑勺位置上露出了老头的那张褶皱的脸, 老头在笑, 露出了一口老黄牙, 他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开怀, 同时道: “现在晓得, 为什么我死了却还没死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归来!(中)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车外街道不知道哪家商铺正在用音响播放着刀郎的这首歌, 同时, 周泽看见车窗外, 居然开始下起了雪, 路边, 竟然真的白雪皑皑了。 今天,是6月27日,大夏天, 下雪了。 车又到站了,停了; 老头忽然出现在了车外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插在绿大衣口袋里,解放鞋踩在积雪之中,身体有点发抖,嘴巴那边不停地呼出白气。 在车门关闭前,周泽跳下了车,这让公交车司机吓得大骂了好几声“找死呐!” 呼………… 冷, 确实冷, 明明的大夏天, 忽然成了冬天。 不过,衣裳单薄的周泽并没有太过难以接受,他可是一个每天需要搂着女僵尸睡觉的男人,甚至以前还睡过冰柜。 “年轻人,火气旺,真好。” 老头打量着周泽,很羡慕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假的,都是假的。”老头伸手,接了些许的雪花,继续道:“很简单的一个幻术,你不愿意醒来,想继续看,我也就带你继续看看。 这么多年了, 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杀了我, 有资格和我聊聊天。 怎么样,继续走走? 如果你不想走,这个简单的环境也是困不住你的。” 老头说着,闷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 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幻境, 切换得很生硬,比起阴阳冊那“润物细无声”的大恐怖,此情此景,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简单和粗糙了。 但正如老头所说的那样, 一幅学生的油画作品,它的价值高低,不一定完全取决于这幅画的质量,还取决于她父亲的地位。 这个幻境,困不住周泽,但周泽也只是闷着头,迎着雪花,继续跟着老头往前走。 他想看,他要看, 这个连自己体内的那位都没办法完全杀死的东西, 这个在被杀死之后还敢主动找上门来聊天的家伙, 他的真正面目, 究竟是什么! 虽然周泽心里, 其实也有答案了,但还是需要更多的印证。 老头像是在向他敞开心扉,周泽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雪越来越大了, 老头走了一段路后,像是走不动了,在路旁,蹲了下来,抽出了一根旱烟杆,鼓捣着烟叶子,然后“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 见周泽站在他身边,他还把烟杆送向周泽那头,示意周泽要不要抽,别客气。 周泽也蹲了下来,取出自己的烟,点燃。 一老一青, 就蹲在马路边, 任凭雪花飘落到他们的头上,肩膀上,斜面上, 默默地抽着烟。 老头不说话,周泽也不说话, 但该来的, 总是要来的。 “我很想死,真的。”老头对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而后又连续咳嗽了几声,“我累了,真的。” 老头的两个“真的”,透露出了一种无奈。 我想死,死不了, 这种无奈, 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羡煞多少旁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长生不死,多少君王沉迷于此,多少王侯贵族为此不惜一切。 但奇怪就奇怪在, 周泽听出来了,老头说的是心里话。 他想死, 但他死不了, 这不是矫情,而是埋藏在老头心底最深处也是最真实的无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又问道。 “哦,还没看出来么?”老头笑了笑,旱烟杆儿在马路牙子上磕了磕,“或者,是你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你不敢相信,是不是?” 老头话音刚落, 马路对面走来一群人, 举着横幅, 打着招牌, 喊着口号, 不断有人加入, 呐喊声,响彻云霄,驱散了这个冬天的寒意,让它变得炽热,宛若骄阳在天,夏日重现。 “%%¥¥!” “%%……&!” 口号整齐, 带头的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这支队伍,就在周泽和老头的面前走过去,他们中有人看见了蹲在那里抽烟的老头跟周泽,不少人眼里露出了鄙夷。 就像是在看一群麻木的同胞,看一群僵化的同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周泽挠挠头, 老头哈哈大笑, 笑完继续道: “我想死啊,为什么你体内的那个人,也杀不死我,不,他是能杀死我的,但他现在杀不死我,或者是他不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杀死我。” 老头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旱烟杆儿对着面前的树砸过去, 没有山崩地裂水倒流, 也没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霸气, 老头反而是把自己震得虎口生疼, 捂着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滑稽地跳了几圈。 “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出来我想死却死不了,所以他故意让我活着,让我继续受这种折磨! 该死, 我没得罪他啊。 他也真狠啊,我没死透的话,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还会有人因我而死,那位不在乎,他不在乎人命,只是看我不舒服,宁愿让我继续这样受折磨。 好狠毒的啊,根本是草菅人命啊。” 老头继续在骂着。 周泽则是看见队伍后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走向了旁边的一辆车旁,围绕着一辆三菱车在张望着。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高壮男子,两拨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那一拨人就走了,下车的两个男子又上了车。 那拨人走着走着,又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丰田车旁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是看见了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他们开始隔着车窗指着里面的人骂, 开始呵斥, 开始教育, 甚至开始吐口水。 他们慷慨激昂,他们挥斥方遒,他们激情洋溢哪怕他们看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年轻,秃顶的大肚腩,肩膀上还有老式纹身。 随着叫骂的进行, 周围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在看,有人在拍,有人在叫好。 那几个最开始围着车子的人,开始越来越激动,周围人的鼓励似乎是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他们感觉自己众望所归, 他们觉得自己崇尚至高, 他们甚至觉得, 自己正在发光! 终于, 一个人克制不住这种冲动, 直接跳上了车顶,开始跳了起来。 一边踩一边在喊,一边跳一边在骂, 他陶醉, 他自我, 他锐不可当!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扳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对着车窗挡风玻璃砸了下去! “啪!” 挡风玻璃龟裂了一大片。 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哪怕敌人在万里之遥,哪怕里面坐着的人,有着和他们一模一样设计的身份证。 但他们觉得荣光,觉得伟大,在四周人的起哄声中,他觉得自己挥舞的不是扳手,而是大刀,宛若深夜档各个电视台都会播放的神剧里的人物。 仿佛在他的四周, 有子弹的呼啸, 有炮火的喧嚣, 有燃烧的硝烟, 他坚定, 刚毅, 沉着, 一次又一次地举起自己的扳手,砸向车窗,砸向车门, 仿佛他砸的不是车, 而是属于敌人的装甲坦克, 他是波兰奇兵, 吹奏着冲锋号,保护着自己的国家,保护着自己的民族,向着钢铁洪流发动着伟大的冲锋!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此时的信念! 周围人不停地叫好,欢呼着, 仿佛他们即将迎来一场伟大的胜利, 曙光, 就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将证明自己的勇气,袒露自己的胸襟,昭告自己的骨气! 他们激动,他们沸腾,他们神采飞扬! 终于,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 里面的人吓得下了车。 是一个妇人,衣着普通,另一边则是有一个女孩也一起下了车,女孩在哭,在喊,在骂。 妇人则是向这几个人不停地恳求着,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战场上,只有冲锋,没有后退! 他们推开了妇人,继续砸车,并且大声呵斥着她,同时指着车的商标,痛骂她的卑鄙,她的无耻,她的下流。 站在旁边的周泽看到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老头换了一袋烟,继续抽着。 “有意思么?”周泽问道。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我想死啊。” 老头不停地说着这个话,像是祥林嫂遇见每个人都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妇人起身,去阻拦砸车的人。 但旁边那位拿扳手的人, 却直接将扳手砸了下来! “砰!” 脑袋开瓢的声音, 脆脆的, 也闷闷的, 女人倒在了地上, 鲜血不停地流出, 在这四周一片白的冬雪天中, 这一抹红, 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周泽抿了抿嘴唇,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扭过头,周泽意外地发现那个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抽烟的老头,又不见了。 而后, 周泽再看向车那边时, 看见血泊之中, 倒映出了老头的身影, 他的脸憔悴, 他的目光杂乱, 他在哭, 他在喊, 他在闹, 他在大声地哀求: “我想死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 第两百七十章 归来!(下)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四周的人, 开始越来越少, 像是散了场的电影院, 越来越萧条。 周泽一直站在原地,任凭雪已经慢慢地将其所覆盖,将他慢慢堆砌成一个“雪人”。 砸车的人不见了, 围观的人也不见了, 倒在地上的人也不见了, 慢慢地, 车也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唯一刺目的,还是地上那腥红的一滩。 它像是一块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怎么擦都擦不去, 它固执地存在着, 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让人不舒服。 腥红之中, 老头不停地呐喊着, 似乎是在宣泄着很久以来的压抑。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像是发泄完了, 像是累了, 也是觉得无聊没意思了, 老头从腥红之中走出。 还是那身绿色大衣的打扮,还是那双鞋底泥泞的解放鞋,还是一个老农的形象,甚至还吸溜了一下鼻涕,用手背擦了擦再甩向了地上。 周泽点点头。 “你已经死了,那个老头。” “对,他已经死了,但我死不了,每次死了,我还得回来,换一个人,重来。” 老头叉着腰,似乎又想继续骂人了,但有点像是骂不动了。 老头是死了,但他还存在。 许清朗的师傅死了,但以后还会继续出现他的师傅。 他是一只恶魔,飘荡在天空,他会落下,他会进入一个人的体内,许清朗的师傅是上一位,也因此,那位得以通玄,得以执念深重,得以成为一个游走在人间的天师,甚至连当地的鬼差也不敢去触碰他。 一周前,他出现在了这里,被周泽杀死,是真的杀死了,但死的,只是许清朗的师傅,真正的恶、造就这一切的恶魔,他不过是被洗去了一切。 他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舔舐伤口, 他藏身于人群之中默默地重新积攒着力量, 他在等待时间地慢慢流逝,他在寻求着下一个附身者,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轮回,就像是类似小萝莉那帮鬼差从地狱进入阳间之后总要找一个寄宿身体一个道理。 他, 也需要。 “你知道我有多老了么?”老头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 “很老很老了,老到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说书人说,一草一木,皆有天意! 但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更是找寻不到,我他娘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老头说着说着, 在他身体的左侧,大雪消失,出现了一片老街道。 街上有叫卖声也有各种小商铺, 还有一个台子,上面跪着人。 “我记忆里最远的一次,还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菜市口, 人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周泽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大家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灰扑扑的,脑袋后面,则是留着一个长长的辫子, 油腻, 水汪。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有刽子手押着人上了台子,刀已经磨好,人已经跪下。 底下围观的人儿开始在哭泣,也开始在抽噎, 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 有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 有的干脆转过身,甚至连面对都不敢面对。 秋风萧瑟,落叶席卷,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听到了台下的一片哭声。 死囚没哭,他继续跪着,但腰杆儿挺直,而下面围观的人们,则是在为他的不幸而哭泣,在摇头,在惋惜,在惆怅,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哀。 周泽面前, 老头的目光呆滞, 他走到了周泽面前, 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他咧开嘴,露出了那一口黄牙,继续道: “找你来,是求你一件事儿的。” “说。” “我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但可能过几年,过十几年,或者是过几十年,我还是得回来的。 所以,我求你,等下次我回来时,把我给杀了,好不好? 这家伙家里有祖传的一些东西,我告诉你位置,你去看看,应该能拾掇到一些好玩意儿,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玩,反正他也已经死了不是。”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周泽回答道。 应该对自己体内的那一位说才对。 老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周泽,舔了舔舌头,道: “一样的。” “你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 老头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右手一挥, 出现了一座大桥。 一条线, 分割了两个世界, 左边,是百年前的菜市口; 右边,则是现代化的大桥。 菜市口的台子上有刽子手拿着刀,有死囚跪着; 大桥上有一个男人蹲在桥梁上,随时可能落下。 一条线,分割了百年的时光。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老头苦笑道:“但有些东西,连时间都无能为力,我感觉我下次回来,不会间隔太久,你等着吧。 说不得我下次回来后,再去找你。” 桥下面,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围观着,围观者数目之多,甚至让这座桥的运行陷入了瘫痪。 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他们维系着警戒线,让围观的人退后一些,再退后一些,但前面的人往前挤,后面的人往前推,根本散不开。 大家就像是早些年去电影院挤公交车冲供销社买东西一样的积极踊跃。 消防员则是已经布置好了绳索,准备冒着危险上去救人。 “跳啊,你快跳啊!” “妈的,还不跳,太阳快晒死我了!” “我说兄弟,你到底跳不跳,支个声儿啊,你不跳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麻利点,动作标准点,水花小一些,技术动作分才能高啊!” 在下面叫嚷的这些人一边催促着发泄着不满,一边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然后发布微博朋友圈: “好担心他啊,为什么要跳楼啊,快下来啊!” “生命很可贵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希望上面的兄弟看开一点,早点下来吧!” “下来吧,人生难免遇到波折,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你还有你的亲人和朋友会继续支持你,你还有我们在下面替你担心呢!” “真替上面这位兄弟揪心啊,不要跳啊,消防员叔叔加油,一定要救下他!” 发完了动态, 放下了手机, 大家忍受着烈日的曝晒, 开始不停地催促上面的那位赶紧的,麻利的,速度的,太阳太晒了,这里又没有遮阳伞,也没有便利店可以买瓶冰阔乐。 “一百年。”老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 “噗!” 线的左侧,刽子手大刀落下,人头滚落。 “噗通!” 线的右侧,那个男子从桥梁上跳了下来,砸入水中。 世界在此时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安静, 一种诡异的安静。 而后, 线的两边, 一起沸腾起来。 菜市口那儿,一群人手里拿着馒头跑过去蘸血,抢到的人高呼着“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桥梁那儿, 当消防员和警察们一起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默哀甚至在哭喊流眼泪时, 有几个好事者居然偷偷穿过了隔离带冲到了刚刚打捞上的尸体旁,掀开了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帆布, 瞧着溺死后的模样。 这些,都能成为他们日后的谈资,比如和朋友喝酒时,可以吹嘘前阵子桥上那个人跳河自尽,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我亲眼见过。 线的两端, 纷纷扰扰, 且开始越来越乱。 到最后, 老头的身影也在越来越淡,他摊了摊手,很无奈,很无措,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想死啊。” 这是他的最后一声哀叹, 而后,他对周泽挥挥手, “再见,等我下次回来,求你……彻底杀了我。” “嗡……………………” 四周, 光与影开始颤抖, 周泽默默地抬起头, 他还站在书店的卫生间里,手里还拿着准备擦脸的毛巾,自己面前,还是那面镜子。 身后,没有黑影,也没有老头。 周泽也没有头晕,更没有迷茫,没有任何的不适。 老头说过,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幻术,简单得周泽本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醒来。 这种简单的幻术,自然不会给周泽带来什么生理上的影响。 继续拿起毛巾, 擦脸, 但脸上的水早就干了, 现在擦的, 是汗, 冷汗。 走出了卫生间,周泽在自己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照在这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原本热闹的书店,大部分人都在二楼养伤,现在就剩下周老板一个人坐在下面。 不知道怎么的, 周泽觉得有些冷了, 这是一种比一周前的那个夜晚更冷的感觉, 甚至堪比自己第一次走黄泉路时的感觉, 因为这是第一次,周泽接触到这种东西。 它不是亡魂, 它也不是生物, 它没有形体,甚至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它却像是一个恶魔,瞪大着眼睛, 在这天上,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朗朗乾坤, 它都在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且随时准备挥动着自己恶魔的翅膀, 降临下来。 这种注视, 已知持续了百年, 下面, 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会持续多少个百年。 正如自己体内那位明明在杀了他之后却特意留下的那句话一样: “他还没死……” 第两百七十九章 宅子 “你家这么有钱的么?” 周泽给张燕丰分了一根烟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而且这个原因周泽很有代入感,因为与自己休戚相关,至少在前一段时间,是这样子的。 外甥和侄子有什么区别? 外甥是你妹妹,姐姐与您妹夫姐夫生的孩子,不随你们家姓的。 侄儿是你哥哥,弟弟与你嫂子,弟媳生的孩子,和你是一个姓。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侄子,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外甥,因为你姐姐,妹妹是嫁给别人家,生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特例,这个特例就是如果那位是上门女婿,就不同了。 如果没有周老板横插一脚,徐乐当时的身份就跟张燕丰妹夫的待遇差不多。 “以前家里开了一个小厂子,父母在的时候给妹妹安排了这门亲事,我爸也是警察,厂以前是我妈打理做起来的。妹妹结婚后厂子里的事情也基本交给妹夫去管,我反正对做生意又不在行,也懒得在那上面花费心思。 五年前那件事出了之后,厂子也就不做了,父母也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在前几年相继去世。” 张燕丰说这些话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这是他的职业本能,他是老刑警了,自然清楚一些情绪化的东西不适合带入到工作之中。 “等一下。” 周泽有些纳闷地举起手, “你妹夫现在已经进去了,是吧?” “嗯,进去了,因为虐待罪。” “那这套别墅是谁挂出去在卖?”周泽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套别墅莺莺那边已经过户了吧,所以说这名义上是张燕丰妹妹一家的房产现在已经算是莺莺的财产,也就是他周泽的财产。 “被卖?”张燕丰皱了皱眉,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嗯,应该已经被我家买下来了。” “你买这个房子?” “不行么?” “你…………”张燕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这次的事儿你不来求我,我也会来看看的,不管怎么说,自家的房子,一些首尾肯定得料理清楚。” “可能房子是妹夫那边的亲戚在卖吧,当时房子上也写了妹夫的名字。” “这个是你家的事儿,反正我这边买房是合理合法的。” “一套房子而已,我要的是真相,是我妹妹和我两个小侄死亡的真相。”张燕丰沉声道。 一套房子而已, 周泽深吸一口气, 望天。 这套别墅很久都没人打扫了,张燕丰会时不时地过来,但你让他拿着扫帚拖把抹布什么的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也不现实。 沙发上也是一层的灰,周泽在上面吹了吹,然后坐了下来,问道: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再说说,卷宗我没看完,是服毒自杀的是吧?” “是的,服毒自杀,当时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就互相依偎着,死在那里。” “哪里?” “就你现在所坐的沙发上。” “…………”周泽。 周泽还扭过头看了看,没看见什么,当然,他也没吓得跳起来,周老板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这个? “既然是自杀,怎么又和你妹夫扯上关系了?”周泽有些不解道,“喂,该不会是你故意泄气吧?” 这只是玩笑话,张燕丰的人格操守周泽还是相信的,他是一位好警察,不会做那种事情。 “这件事涉及到我的亲属,所以我是回避的,也不是我专门经手的这个案子。 当时发现尸体的是每天都上门过来打扫卫生的保姆,她报的警。 我们警方在检查尸体时,发现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身上有明显地被捆绑和虐待的伤痕,而且新老痕迹都有,证明被虐待被家暴的时间很长了。 所以,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她们是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家暴和虐待,所以才决定轻生,我妹妹这才做出傻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带着一起服毒自杀。” “案情不是很明了么?”周泽问道。 “我那个妹夫不承认。”张燕丰说道。 “但还是被判刑了。” “虽然不是杀人罪,但也被判了十年,理由是囚禁和虐待,并且导致了严重后果。”张燕丰说道。 “所以,你继续调查下去的原因是什么?”周泽有些好奇道。 案情真的很明了啊。 “我那个妹夫不是这样子的人,他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们家里对他非常好,我爹妈在世对他甚至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亲。” 周泽掏了掏耳朵, 每家人都是这个说法, 周泽能保证林医生爹妈跟外面亲戚说自己时肯定也是说他们对这个女婿多好多好,但这个女婿现在是白眼狼连家都不回云云。 “我妹妹性格也很好,她很温柔体贴。” 周泽又掏了掏耳朵,每个哥哥都这么说。 “我妹夫的人也不错,当初我是亲自见过的,也把过关的,他不是那样子的人。” “人是会变的。”周泽安慰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么一通叙述过来,周泽觉得张燕丰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卧槽, 你说的这些能算是理由么? 他好我好大家好, 这就像是调查统计出来的人均工资收入一样, 谁信啊? “我妹妹和她俩孩子的尸体我都看过,也检查过。”张燕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也不顾忌地上脏不脏,当然了,周泽觉得这货身上比地板还要脏,满满的电视剧里那种邋遢警察的既视感。 偏偏这种邋遢警察还很遭年轻小女警员的喜欢。 这件案子不是张燕丰主办的,但以他的身份去看看卷宗看看尸体是没问题的。 “身上确实有很多的伤痕和淤青,而且很严重,新伤老伤都有,看起来有些伤势都有些年头了。 我妹妹自从结婚后,在家里基本都是带孩子,也很少出门,对外的交际也很少了,她是一个全职女作家,喜欢宅。” “然后呢?”周泽打了个呵欠。 “但是,问题就在于,在案发前一周,当时我儿子刚刚高考结束,我带他去水上乐园玩,我把我侄子和侄女一起带上了。” 说到这里时, 张燕丰眼圈忽然发红,像是一头饿狼一下,对着周泽吼道: “我发誓,当时我看见我侄子我侄女身上,根本一点伤痕都没有! 那这该死的, 一周后当他们死后, 身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老伤,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周泽愣住了。 案发一周前,张燕丰带着自己儿子和侄子侄女去水上乐园,俩小孩肯定穿泳装,侄子肯定只是一个小裤衩,有伤没伤,张燕丰这个老刑警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确定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如果有的话,不用等案发,肯定当天张燕丰就拿着枪去找自己妹夫的麻烦了。 这事儿就奇怪了, 人死后, 身上还会多出伤痕?而且连老伤都能做出来? 周泽是听说一些古玩是可以做旧的,实物可以做出包浆,书画可以做旧,但死人身上的伤痕,也可以做出来?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的原因!”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也是我相信我妹夫所说的,他没有虐待我妹妹以及俩孩子的原因。” “但你说的话,没办法当作证据。”周泽说道。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我说的话,没办法当成证据,而且法医鉴定结果也确认了,说俩孩子起码承受了两年以上的虐待折磨。” 周泽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这样子的话,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调查了这件案子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我认识了你,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帮我,肯定能帮我找到突破口。 那条铁链折磨我二十年了,也是你解决的。”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你想说这个案子背后有非人的因素在作祟,是么?”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上在此时忽然传来了撞击声。 周泽和张燕丰对视一眼,直接冲上了楼梯。 “那是卧室,我妹妹的卧室。” 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张燕丰直接撞开了门。 但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刚刚的声音连周泽都可以确定,的确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再度传来! “在床底下!” 张燕丰马上掏出了枪,一脚将床给踢挪了位置。 床下面, 居然有一条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泰迪, 正侧到着身体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甚至连人来了,它都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在扭动着。 周泽蹲下来,伸手按住了这只泰迪,泰迪还在痛苦地挣扎着,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酷刑一样。 不过很快, 它就不动了。 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眼睛里都不剩下多少神采。 “别人家的宠物跑进来了?”张燕丰指着泰迪身上的狗牌说道。 这明显就是别人家的宠物,绝不是什么流浪狗。 “别急,你看这里。” 周泽指了指泰迪身上的伤痕, “这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是老伤, 这些是刚刚裂开出现的伤口,还没结痂。” 说着, 周泽扭过头看着张燕丰,问道: “像不像是你妹?” 第两百八十章 故事 “找到狗主人了?” 周泽靠在阳台上问刚回来的张燕丰。 狗狗身上有牌子,上面有主人的联系方式。 张燕丰走入了别墅,上了二楼,来到周泽身边,一起靠在阳台上。 “狗主人说狗失踪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她本想打寻狗启事的,结果还没来得及。” “才失踪了一天?” “对,看到狗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拿出了警察证,可能她会以为是我虐待的狗,她抱着狗直接在那里哭了。” “所以,这条狗也不是她虐的?” “但狗身上确实有很多的老伤。” 周泽回过头,看向屋子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房子,问题很大啊,早知道就不急着付款买了。” “你有眉目了么?” “没有。” “老板!贫道来了!” 老道站在楼下挥着手。 周泽对着下面努努嘴,道:“眉目来了。” 老道收到周泽的短信,说让他到这个地方来,帮莺莺看房子,还说以后会有他的一个房间。 为此老道高兴坏了,虽说他能赚钱,但也能花钱,无儿无女不说,连一处房产也都没攒出来。 但老道来了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位老刑警居然也在这里。 刚进玄关的老道直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 “哎呀,店里还炖着排骨呢,贫道都差点忘了,贫道现在得回去弄一下。” “回来。”周泽说道。 贫道艰难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泽。 “老板…………” “帮个忙。” “您说。” “去收拾点东西没有的话去外面买,在这里给我办一场法事。” “办法事?” 老道瞪大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老板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嘛, 我做法事连鬼都糊弄不了纯粹是糊弄人的。 “张警官有亲人在这里去世过,你帮忙办一场法事,我在旁边看着。” 老道本来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既然周泽说他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色都开始暗下来时,老道也把一切准备拖堂了。 一张四方桌, 两根长白蜡, 香炉青灰铜钱符纸, 身穿道袍的老道手持桃木剑, 不停地来回挥舞吟唱, 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且不说具体效果如何,光看这一身行头和架势,也能给人以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世上诸多事, 做给天上看的,很多, 做给地下看的,也很多, 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张燕丰站在边上抽着烟,周泽则是趁着老道做法事时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老实说,让周老板这个有洁癖的人在这个脏别墅里到处翻弄,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本着这房子也是自己的精神,周泽忍了! 两世为人,周老板还真没住过别墅! 张燕丰找到周泽,指了指客厅里还在“自由发挥”的老道,问道:“有用么?” “你说呢?” “我是党员,我不信鬼神。” 周泽对他翻了个白眼,不信鬼神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个手下,别看他很老了,但他真的没什么用。” “…………”张燕丰。 “不过他运气好,或者说是运气差,总能碰出什么火花来,这座房子肯定有问题,你妹妹的事情和那只泰迪都能证明。 但很抱歉,我找不出来,所以只能找我那属下过来碰碰运气。” 两个人接下来就站在楼梯口位置,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老道“跳大神”。 老道卖力地表演着,一曲结束, 哦不, 一场法事结束。 老道也是累得浑身是汗,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休息了。 老道这才跑去卫生间里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还是没什么用。”张燕丰说道。 “或者是我们切入口错了,你那位妹夫还在牢里关着对吧,明儿安排让我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同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什么别人能这么优秀? 同是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为什么你妹妹和你两个侄儿出问题了,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还有,这套房子当时是新房买的么?”周泽问道。 “不是,当初是二手房,原房主是一个温州炒房的,买了之后没装修也没住,后来转手给我们了。 我爸生前也是个老警察,我妈那会儿还专门让他抽时间去调查过这个房子,没什么问题。 毕竟我家以前那场子基本就靠我妈一个人撑的,我跟我爸除了当警察办案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一栋别墅算是给我妹妹的嫁妆也是招上门女婿的面子,对我们家那时候来说也算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了。 我妈当初之所以想招上门女婿,也是因为知道我们爷俩撑不住,她自己辛苦大半辈子弄出来的月饼作坊,总不能之后就关门大吉。” 周泽点点头,“意思就是,这间房子应该是干净的?” “啪!” 一声玻璃碎响传来。 是在厕所里! 周泽眼睛当即一亮, 他记得刚刚老道进的厕所还没出来呢, 妈的, 这老道真的是人肉雷达,行走祥瑞啊! 周泽马上冲了过去,卫生间的门却被从里面死死锁住了。 也不知道是忽然出问题还是老道上卫生间前还主动地锁门了! “砰!” 周泽撞了一下,门没动,质量忒好! “让开,我来!” 张燕丰示意周泽让开, 然后一脚踹过去! “咔嚓!” 门直接烂了。 但走进去一看, 马桶是空着的, 但老道人呢? “额…………额…………” 声音在头上! 周泽马上抬起头, 看见在上面天花板位置,老道像是一条壁虎一样趴在上面。 不, 确切地说不是老道趴在上面, 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老道。 “老板…………救…………” 张燕丰当即举起了枪。 刚刚还在向老板求救的老道一看枪口对准了自己, 吓得差点尿失禁, 擦咧! 周泽伸手按下了枪口,右手指甲直接长出,对着上面挥舞了过去! “哗啦…………” 像是布匹破裂的声音, 老道从上面落了下来, 得亏张燕丰抓住了他, 否则照着地上都是瓷砖的硬度,这一摔下去刚刚伤愈复出的老道估计又得回床上躺着去了。 这还没完, 没等周泽去细细打量上头到底有什么时, 这下面的马桶忽然自己开始疯狂冲水起来,而且里面夹杂着很恶心的屎尿混合物甚至还有用过的姨妈巾,一口气地“汩汩”流出,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如果这下面出来的是血,周老板兴许还觉得没什么,正常嘛,他也能坚持一下,但这冒出来的是这些玩意儿,周老板选择了直接败退。 他实在不想自己弄得一身污秽回去还要让白莺莺帮自己洗澡。 “走!” 周泽喊道。 张燕丰提着老道直接出了卫生间,周泽也跟着一起出去。 但当周泽出去时, 却发现位置不对,张燕丰跟老道他们人都不见了,而自己原本应该是在一楼卫生间里的,结果出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张燕丰妹妹的主卧室里的卫生间内。 “哈哈…………哈哈…………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有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妹妹……你来啊……你来追我啊………追到就给你玩…………”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声音。 “嗯…………” 女人的轻叹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梳妆台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少妇,少妇一头披肩长发,身材丰腴,斜靠在梳妆台上看着面前打开着word文档页面的电脑。 “小华,小昕,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妈妈在工作呢。” 女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妈妈。” “晓得了,妈妈。” 两个小孩子很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远处玩去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目光在四处看看, 最后又落在了少妇的身上。 少妇用力地敲了一下键盘,应该是卡文了没有头绪,从梳妆台那边站起身,拿起手机,躺到了床上。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发语音。 “等下啊,老婆,咱月饼厂刚接了一个订单,正在忙着出货呢。” “嗯……快点忙完了回来陪陪我,人家想你了。” “乖,我忙完了就回来。” 放下手机, 少妇嘟着嘴, 靠着床头坐着。 可以想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是很恩爱的。 “咦,老公,你回来了啊!” 少妇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这边。 周泽可以确定, 她看的是自己这边! “嗡!” 一道颤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不, 不对, 她看的不是, 是自己身后! “嘶…………” 猛地, 周泽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那东西还在拼命地拉扯着自己。 周泽双手指甲迅速长了出来,对着身后反身就是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 “呜呜呜!!!” 一开始是成人的叫声, 随后居然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当周泽转过身时, 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两个小孩,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色纹路,是被自己爪子抓出来的。 “老公,我们一家子好想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少妇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像是一条水蛇一样缠绕住了自己。 “快来,爸爸回来了,给你们带零食了。”少妇对着两个还在哭的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马上不哭了, 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笑呵呵地扑到了周泽身上, 男孩子开始挖周泽的肚子, “妹妹,你快看看爸爸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女孩子开始把周泽体内的肠子给挖出来, “哥哥,爸爸好小气哦,都是吃腻的东西。” 第两百八十二章 幻境 周泽身体慢慢地从绷紧到舒缓下来,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地滴淌落下。 动过半身麻醉的人应该都有类似的感觉,那就是你动手术的部分失去知觉了,感知不到疼痛,但当医生在你身上动刀子时,你是能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不是痛,但那种感觉很怪,也很不舒服。 周泽慢慢地冷静下来, 哪怕那个女人还缠绕在自己身上喊自己“丈夫”, 哪怕两个小孩还在对自己开膛破肚,这也算了,他们还在挑挑拣拣。 关于类似幻境的事儿,周泽跟小萝莉专门聊过,小萝莉也说过,幻境是一种很低级的存在,更高级的叫结界,遇到幻境时,往往自身的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在冷静时,眼睛才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东西,而在幻境中,它会设计出各式各样地场景,来刺激你产生其他的情绪。 最常见的就是你刚死了妻子或者爹妈,就让你妻子爹妈出现来喊喊你,或者你刚遭遇了某些挫折,就让你再遭遇那次的情景。 小萝莉还说,地狱之中有专门的一层地狱,里面的刑罚就是让有罪恶的人每天不停地轮回自己最痛苦也是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天,没有结束,也没有终结。 从深呼吸,到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 周泽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女人,也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 渐渐地,他开始超脱出来。 周老板经历的幻境次数已经很多了,他自己还有一本阴阳冊,那才是幻境之术登峰造极的表现。 什么事情,遇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淡然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出来。 他看见一个男子被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小孩在撕扯着他肚子里的东西。 那个男人很陌生,周泽没见过,也不是他的模样。 四周的背景则是带着一种粗糙的假象感,有点像是舞台剧上拿个画板凑样子弄出来的“树林”,大部分都得靠观众自己去脑补。 周泽站在原地,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看着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神情,他们的姿态,他们的行为, 别说, 感觉还挺有趣的。 但这个幻境有点特别啊,居然还能有“第三方”视角。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周泽退后一步, 打了一个呵欠, 指甲在旁边的门板上轻轻地刮蹭着,发出低沉的声响, 慢慢地, 声音开始越来越剧烈, 越来越刺耳, 这声音像是一把把尖刀,开始刺破四周的一切,到最后,眼前的画面和背景都开始扭曲和消散;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子香灰的味道。 伸了个懒腰,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当然是完好无损的。 目光看向另外一边,在地板上,张燕丰正坐在老道的身上,像是在骑大马。 老道被压在身下,嘴角都开始吐白沫子了。 周泽走过去,指甲轻轻地刺了一下张燕丰,张燕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上的那种慈爱之色逐渐消失,他晃了晃头,当看见身下的人时马上站了起来。 依葫芦画瓢,周泽又刺了一下老道,老道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见张燕丰时,哆嗦了一下,当他看见周泽时,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老板…………” 宝宝被骑了, 宝宝好委屈。 “对不住了,老哥。” 张燕丰也是很不好意思,把老道搀扶起来。 好在张燕丰骑的是旋转木马,而不是真的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如果是后者的话,老道能否还有命可以留下就真的难说了。 三个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道受了很大的皮肉之苦,其实精神状态还好,没多大的问题,跟过两任鬼老板,大风大浪地见多了。 倒是张燕丰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的确,对于他来说,今天所经历的时间,等于是在之前铁链事情的基础上对他的三观进行了又一次地摧毁。 周泽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 是他艺术的身影。 尤其是那五根指甲,手艺再好的美甲店师傅也修不出这种感觉来。 指尖位置,有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环绕着,掌心朝下,周泽将指甲刺入地板之中。 黑雾开始向四周四散,这是周泽用来找鬼的方法。 有些鬼,它善于隐藏,哪怕是鬼差,你都很难找得到,这种方法,对于鬼甚至是对于妖物,都有着极为有效的针对性。 然而, 这一次, 似乎行不通了。 黑雾不断地在盘亘着,哪怕是向四周逸散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都又旋转了回来。 在周泽开始用指甲找鬼之后,老道就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这一次他发誓如果出事情的话,肯定直接往自家老板身上跳, 打死也不能让这个警察抱着自己走了。 抓犯人他是专业的,但抓鬼的话,还是老板更靠谱。 周泽摇摇头,有些疑惑地将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掌心,道: “这个屋子,没问题。” 是的, 如果有东西在这里的话,不可能一点都感应不到。 “啥?老板,你会不会是发烧了? 没问题? 没问题我们之前是怎么回事?”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那个场景我也经历了,是有点恐怖。” “可不是有点啊。” 老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极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张燕丰, 自己这个老身子骨差点没被他给压死。 “恐怖是恐怖,诡异是诡异,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任何的鬼气出现,也没有妖气。”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超自然的事情多了去了,指不定这栋别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现象。” 张燕丰默默地低下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见了旋转木马,我看见了我的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我也看见了。”老道附和道,“对了,还有一只很大的阿拉斯加!” “嗯,事实上,我虽然没看见旋转木马,但我也确实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过我没看见什么狗。” “狗?” 一开始老道说狗时,张燕丰还没反应过来,等周泽再说狗时,张燕丰终于醒悟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老道问道: “是这条狗么?” 老道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是小阿拉斯加,我见到的是一只巨无霸。” “巨无霸?”张燕丰眯了眯眼。 周泽也陷入了沉思,“意思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两个场景,里面出现的东西,都是现实里有的。 布娃娃,家里以前肯定也有; 狗,是小时候,但它也是狗,也是阿拉斯基。 旋转木马,其实你们进来时发现没有,在门口的花圃那边,是有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是需要人去推的,小孩子才能坐上去玩的一个小玩具,和游乐场里的那种没办法比,但也确实是有的。 场景里出现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于现实生活。” “老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直说吧。” “问题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想到。” 周泽抖了抖烟灰,有些无奈道: “好麻烦,我都想回去劝莺莺把这房子给卖掉了,住起来太麻烦。” “这是不是梦?”张燕丰忽然说道,“因为梦是现实的投影。” “梦?”周泽笑了笑,“不是梦。” 低级的幻境,不可能让自己入眠成功,除非有白莺莺在身边,否则他周老板就是拼命地嗑安眠药,也不可能睡着,睡不着的话就别提做梦了。 “不是梦,但又是现实的投影,还能是什么?” 张燕丰还在自言自语着。 “我说老哥,术业有专攻,你就别参合了,这事儿越来越危险了,你以后一个人也别来了,反正这房子也卖给我家老板了对不?” 老道这话也是好心, 虽说张燕丰刚差点把他给****坐死,但老道也认他是一个好警察,作为普通老百姓,好警察大家还是爱护的。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居然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 “嘤嘤嘤, 老板你在哪里啊?” “在跟警察查案子啊。“ “哦,老板好辛苦哦。” “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我今天整理房产……哦不,打扫房子卫生时,发现了老板你那天叫我藏起来不要让你看见的卷宗。” “哦。”周泽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泽原以为白莺莺会说这卷宗上命案发生的地方就是她刚买的别墅。 但周泽想错了, 白莺莺根本对这个没概念,她买了太多房子了,她只记得数目,如果不查房产证的话根本就不懂自己房子到底买在哪里了。 “老板,这个卷宗上的死者我认识唉。” “认识?” 周泽皱了皱眉。 “对啊,我每天打扫书店时都能看见她啊?” 她在书店里? “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女人亡魂在书店里,他周泽眼瞎么,怎么可能看不见? “真的就是在书店里啊,人家每天打扫书架,有一排是专门放恐怖悬疑小说的,人家见过她的名字啊。 她叫张恬圈啊,笔名更搞笑,叫深闺二嫂。 老板,每次我打扫书架看见这本书时,人家都笑得肚饥痛。” “深闺二嫂是你妹……”周泽看着张燕丰,“不对,是张恬圈,是…………” “是我妹妹的名字。” 周泽点点头,问道:“莺莺,她的书名叫什么?” 之前张燕丰说过,他妹妹平时宅在家里带孩子写小说,但周泽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版过书。 “书名啊, 叫, 《我爱我家》, 不过是用血色字体印刷的书名。” 第两百八十三章 舞蹈!(第三更) “把她的书带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好的,老板。” 挂了电话,把地址给莺莺发过去,周泽打了个呵欠,对老道跟张燕丰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张燕丰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让我回去?” “是啊,老板,贫道不能走啊,贫道走了谁来保护你啊。” “…………”周泽。 如果不是你今天上厕所闲得蛋疼把符纸贴在马桶盖上,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张警官这些年来这里调查或者是睹物思人不知道多少次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当然了,这话周泽又不能说出来,他之所找老道来,也是存着让老道试试能否摩擦出火化的心思。 老道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导致卫生间马桶屎尿横飞惨不忍睹,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你们先回去,留在这里我分心,我今晚再看看。” 周泽今晚不打算走了, 两世为人,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住自家别墅, 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我不能走,不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怎么能走。”张燕丰这时候显示出了一种执拗。 没办法, 死者是他亲妹妹,还有他的两个侄儿,现在事情因为周泽的出现而产生了转机,他当然不舍得这时候离开。 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死,也要调查出真相,作为老刑警,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你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到我的调查,如果你想让我早点把事情真相给调查出来,你就得听我的话。 咱们,术业有专攻。” “可是…………” “别可是了,从法理上来讲,这里现在是我的……我的女仆的产业,如果我不同意你出现在这里,你就是非法闯入,你是警察,得守法。” “那你自己小心点。”张燕丰站起身,并没有因为周泽的坚持拒绝而生气,这点度量这点事儿,他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谢谢了。” “别客气,要谢的话想办法帮我弄个驾驶证来就好了。” “这不符合规定。” “我又不是普通人,我上辈子有驾照的。” “我想想办法。” 张燕丰走了。 老道这个时候也麻溜地收拾起东西对着周泽点头哈腰一阵也跟着出了玄关, 忠心表过了, 谁真留下谁煞笔! 别看老板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但那是老板,他是开挂玩家,咱是普通玩家,命只有一条,得珍惜。 俩人都走了, 周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半眯着眼, 睡是睡不着的,所以周泽穷极无聊之下则是开始脑补原本那一家子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比如一家四口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或者俩小孩在这里玩玩具,又或者少妇在厨房做饭,老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想着想着,玄关那里传来了门铃声。 周泽走过去,打算开门前却通过显示器上看见站在门外的并不是莺莺,而是一个身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样子应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爽的马尾辫,给人一种温婉古风的气质。 周泽打开了门, 对方一看开门的是周泽,吃了一惊,有些意外道:“先生,您是?”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哦,我知道了,您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她说的,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当初选择这套别墅,也是为了她丈夫方便。 她丈夫家里自小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想要住别墅。” “…………”周泽。 莺莺那货说得这么实诚么? 还有, 你特么既然认为我是她丈夫, 你也用得着说得这么实诚么? “你是中介的?”周泽问道。 “是的,我是做中介的,请问,您的妻子呢,她不在么?” “马上到。” 一听是中介的,周泽就懒得招呼了,直接走回客厅在沙发上重新葛优躺下来,道: “有事儿的话,明天来吧,今天不方便。” “是么?” 女孩愣了一下,道: “但是您夫人约我今天来的,她说今天她要在这里开派对,会请一些有意思的人来参加,让我千万不要错过。” “派对?” 周泽皱了皱眉, 不对, 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当即问道: “那位夫人,姓什么?” “什么?” 女孩吓得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周泽,“您到底是谁?” “我问你那个夫人姓什么,她是姓白还是姓张!” “姓张啊,张恬圈啊。” “她请你来的?”周泽问道。 “对啊。” “小姐,你确定自己五年前没因为一场车祸而昏迷到现在,昨天才醒来才记起这个约会?” “先生,您说的这个都是小说里的烂俗套路了。”女孩鄙夷道。 “哦,意思是,她前几天才和你约的?” “对啊,昨晚她才跟我说的啊。” “你确定是她本人?” “肯定是她本人啊,她在微信上约我的,我一直是她的书迷呢,而且我开始写小说走上创作之路也是受她的影响,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啊,在五年前,张恬圈,就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女孩笑了, “先生,这是在比拼悬疑剧情么?” “你不信拉倒吧。” 周泽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女作家了。 女孩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像是在搜索着什么,但这起发生在五年前的案子,因为是自杀,所以网上鲜有关于它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灭门惨案,也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度。 不过,女孩搜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了不少通城当地贴吧或者论坛的相关帖子,帖子是近期的,主题是最近一套凶宅被人买下来了。 而后下面介绍了凶宅曾发生的事情,有好事者把当时记者发布的文章大海捞针般给找出来贴在了后面。 女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周泽还在老神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当即从自己挎包里取出一本书道: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用着她的微信和qq,假装…………“ 女孩神神叨叨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喂。”周泽喊了她一声。 女孩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自言自语,时而蹙眉,时而忧愁,时而舒展,甚至还时不时地“噗哧”笑出来。 “你身上没多大事,你现在还是走吧,忘了她,把她联系方式拉黑删掉,如果她还联系你,你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来我的书店找我,就是在南大街的那家书店,很好找。” 因为在南大街开书店的,周老板是独一份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看着周泽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我患上了相思的病!” 女孩说着说着居然跳了起来,可以看出来,她是有一定的舞蹈功底的,居然还跳得有模有样。 但这是什么鬼啊! 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来…………尬舞? “抱歉,请你滚!” 周泽走到女孩面前,准备把这个女的给赶出去。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女孩“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碎花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别……”周泽的耐心几乎被耗掉了,别在右手位置的指甲也慢慢地长了出来。 弄晕她,然后打电话叫老道回来,把这疯婆子送医院去。 “你杀了我吧!” 女孩却忽然主动抱住了周泽, “来,杀了我吧,让我感知到你的血,让你感知到我的泪,让你触摸到我对你的温度!” “…………”周泽。 妈的, 妹子, 你是从疯人院刚跑出来的吧! 周泽的手指很不客气地环绕过去,对着女孩脖颈位置直接刺下。 “嘶…………” 然而, 就在此时, 女孩搂住周泽的手臂忽然发紧发力, 猝不及防之下的周老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被掰成两半。 “来,我们来跳舞吧!” 女孩抱着周泽,周泽双脚离地,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动着跟着对方一起跳舞。 这时候, 周泽如果不确定对方有问题就真的白混了, 当下, 周泽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孩的脖颈位置, 然而, 指甲刺入之后所发出的竟然是“噗噗噗”的声音, 抽出来再看时,指甲上竟然流淌着的是白色的液体,很恶心也很浓稠。 女孩就这样一边流淌着白色的液体, 一边强行抱着周老板继续跳舞, 一首, 没有伴奏的舞蹈。 ……………… “师傅,麻烦你快点哈。”坐在出租车上的白莺莺催促道。 “小姑娘,我这已经很快了,没办法,这里红绿灯多,咱们运气又不好,一路红灯也没办法。” “好吧。” 白莺莺有些担心老板在那里等急了。 哪怕是看到了地址, 但白莺莺还是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前不久刚买下的别墅,也不知道那里其实是她的产业。 她只是担心自己没能及时把老板要的东西送过去,老板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头的书, 那个叫张恬圈的女作家其实不光只有一本书, 除了恐怖版本的《我爱我家》以外, 其实她还有好几本书,而且这些书里故事背景都是在一个别墅里发生的,她似乎对别墅这个场景情有独钟得很。 一个急刹车, 莺莺腿上放着的书掉在了地上。 “妈的,前面的**崽子忽然减速,有病吧!”司机骂道。 莺莺弯腰把书捡起来,最后捡起的一本叫《尸体的舞蹈》。 题材很荒诞, 简介居然是说《西游记》中的白骨精没被孙悟空打死而是打成了失忆, 迷迷糊糊地活到了现代,变成了一个女文青作家。 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勾引男人和她跳舞, 等到一首舞结束之后,就把这个舞伴给吃掉,随后又变回了普通的女作家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等隔一段时间, 她又会出来狩猎…… 爱情不像爱情,灵异不像灵异,荒诞无厘头,较真起来毫无逻辑,但这确实又是那位女作者笔下故事的特色,也是她的卖点。 白莺莺看着这本书封面上, 一男一女在别墅客厅里跳舞的画面, 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好像记得, 我也刚买了一个别墅哇, 那我也可以跟老板在别墅里跳舞么? 想想就好激动的说, 嘤嘤嘤…… ———————— 下午求月票前,我们是总榜第26名, 现在我们是第15名, 龙的目标, 是前十, 所以,有月票的亲们,投给龙吧! 第两百八十五章 血浓于水(第一更!) “咔嚓…………咔嚓…………咔嚓…………” 女人的脸不停地在门上磨蹭着,甚至还有哈喇子流了出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她是真的饿了。 就像是家里养的大宠物狗正在准备开饭一样,恨不得直接扑到你身上去,在那里用爪子刨着地,强行按捺着。 周泽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冷水往自己脸上浇,他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冷静格外重要。 首先,这应该不再是什么幻境了。 但正是因为这不是幻境,才会觉得更加的可怕,更加地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周泽是个鬼差,但现实世界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跑到镜子里去了,他在喊什么,他在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如果周泽现在可以发朋友圈的话, 肯定是: 我是周泽, 我现在慌得一比。 老道的符纸已经燃烧了大部分了,就差那一点点了。 把马桶盖子合上,周泽坐在了马桶上,慢慢地闭上了眼,他需要安静,需要冷静。 如果没有那个意识的帮助,自己就活不下去的话,那自己还折腾个屁,老老实实地等人家苏醒完成交接班就行了。 人最可靠的依仗,还是自己。 “呼…………呼…………” 深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因为闭着眼,所以周泽没看见此时镜子里的那位在看见周泽平静地坐下来之后,他也渐渐地不再挣扎咆哮怒骂了,转而开始一样,平静地站着。 外面,有一个女人等着开饭,周老板并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一个白骨精,一个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矛盾存在。 她本就是荒谬中诞生的东西。 “砰!” 最后一点符纸烧完,化作了灰烬。 与此同时, 门也被撞开, 女人双手持菜刀冲了进来。 周泽猛地睁开眼, 武士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之所以没召唤出铠甲,是因为自信于自己唤醒那个意识进入僵尸状态时的实力,一切可以秒杀一切。 现在, 他需要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力量给完全地施展运用出来了。 “铿锵!铿锵!” 菜刀被疯狂地砸在了甲胄上,那可怕的撞击力道让周泽差点摔倒在地,甲胄上居然也出现了可怕的凹痕,天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强的力道! 哪怕是普通的菜刀,但在被她挥舞起来之后,估计一头牛也能一刀秒杀。 “啪!” 周泽的指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迅速侧身,向前一推,女人被周泽推向了另一侧。 女人的脸和胸口贴在了卫生间的墙壁瓷砖上,不停地扭动着,她身上的衣服在之前就已经裂开了,但眼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没办法欣赏这种“美”。 很多人都说,欣赏一个人,得看他(她)的内在,而不是应该看表象表皮。 但真的撕开血淋淋的表皮让你深入透彻地看内在时, 你会觉得, 还是看皮吧, 还是看外表吧! “开饭啦!” 女人双臂死撑着墙面,向后推,墙面的瓷砖开始龟裂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不停地延伸出去。 周泽左手指甲化作了镰刀,直接刺入了女人的后背腰间位置。 女人没有痛苦,更没有惨叫,甚至还回过头,继续流着口水看着周泽。 像是在说, 你好皮啊! “下去!” 周泽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甚至连自己体重都算在了里头,女人上半身被迫给压了下去,不剩下多少皮肉的脸更是被周泽强压着塞入了马桶之中。 女人开始拼命地挣扎着, 她想要起身, 想要抓住周泽, 想要享用今天自己的盛宴! 但周泽两双长指甲却像是钢筋一样,卡住了她的身子,这就像是订书机一样,将她给死死钳制在了这里。 卫生间的空间就这么大,加上马桶的存在,使得周泽得以利用空间对女人进行着限制。 女人的挣扎还在继续, 指甲与骨骼的摩擦声是那么的刺耳, 随着她的不断挣扎,周泽还能看见自己指甲盖的位置开始有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显然,自己的指甲也开始有点承受不住了。 《西游记》里,如果不是唐三藏一次次地扯后腿,孙大圣一棒就能把白骨精给砸死,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白骨精只是能变变模样骗骗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周老板又不是孙大圣,眼前的这位,真的是有种“刀枪不入”的感觉,那骨骼,跟高强度合金一样。 要知道以前周老板的指甲可是锋锐到足以“削铁如泥”的,但每次摩擦之下,只能在对方骨骼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连凹槽都算不上! “怎么办!” 周泽喊道。 卫生间里,只有他跟这个女人两个人, 然而, 周泽清楚, 镜子里还有一个。 如果周老板今晚撑不住,真的成了这个女人的盘中餐,死的,可不光是周泽自己。 以前,对方为什么要一次次在周泽遇到危险时强撑着苏醒帮忙, 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和周泽其实就是一个人,周泽玩完了他也就玩完了。 所以哪怕他每次苏醒之后都得付出极大的消耗和代价, 但也得一次次地醒来帮周泽擦屁股。 镜子里的周泽伸出手, 像是剥香蕉一样, 慢慢地剥去自己手指上的皮肉,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白骨, 一切的一切, 显得那么得流畅, 那么的静谧, 这种静谧不光是体现在没有声音这一种细节上, 而是那种对身体, 对血肉, 对疼痛的, 不屑一顾! 而后, 他将白骨手指送入嘴里开始慢慢地吮吸起来, 像是坐在烧烤店里吃着一串骨肉相连,上面还撒着辣椒面儿。 “嘎嘣…………嘎嘣…………” 那酥脆, 那爽口, 镜子里的那位, 居然真的开始在表演铁锅炖…… 哦不, 是在表演自己吃自己! 他吃得很投入, 吃得很专注, 随即, 他对着周泽挥挥手, 五指之中, 已然有一根不见了, 而那一根正在他嘴里继续咀嚼和品味着。 吃自己? 周泽想着。 吃自己,增强力量? 这是僵尸的秘术? 镜子里的周泽脸色忽然一变, 他应该是听到了周泽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现在在镜子里,但他和周泽,其实还是相连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咆哮和怒骂起来, 仿佛恨不得撕碎了这个蠢货! 只可惜他离不开镜子,回不来, 否则真的可能拉着周泽一起殉葬了事! 不是吃自己? 那是吃? 周泽低下头, 看了这个被自己两把“镰刀”卡死在卫生间马桶上暂时没办法脱身的女人。 太重口了吧…… 周老板不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上辈子的他出身自孤儿院,在吃的方面也没什么讲究。 这辈子,“吃饭”,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极大的问题,能吃下去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吃好喝好,更不会去强求。 但说一千道一万, 直接吃这个, 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嘶…………” 周泽疼得差点跳脚,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甲,竟然直接崩断了,指甲盖都翻裂了出来,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 尤其是周老板的指甲和普通的指甲不同,此时所带来的痛苦感也更是强烈。 原本十根指甲也只能堪堪将女人给牵制住, 现在断裂了一根, 就更难以彻底压制住女人了, 而她似乎也因此得到了鼓励, 挣扎得更加起劲了。 卫生间里, 传来了白骨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带着一种极强的韵律, 她在不停地试图站起身,回过头, 但每次强撑起来又再度被周泽压了回去, 双方的较劲,已经持续到了现在。 没时间犹豫了, 也不可能再犹豫了, 周泽张开嘴, 对着女人的后背直接咬了下去! 自己的獠牙也早就回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僵尸状态, 再加上, 这骨骼强硬到连自己的指甲都切割不出什么痕迹,就靠自己的牙齿,可能么? 女人后背上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还有皮肉牵绊着,其余地方早就只剩下白骨了,但白骨上还残留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色粘液,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周泽一口咬住了对方的一根骨骼, 这次咬得可是一点都没留力气,也不敢留力。 “吱吱吱…………” 牙齿在对方骨骼上不停地摩擦着, 周泽疼得鼻头一酸,眼泪都掉了出来。 咬不动啊, 艹! 这是什么鬼办法! 难不成得把女人丢进铁锅里煮开了, 或者红烧翻炒一下? 但可能么? 这个女人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若是让她脱困出来, 被清蒸或者红烧的就是自己了,正如刚刚一舞结束女人就把自己往厨房里抱过去一样。 她生前也应该是一个讲究人, 不喜欢单纯地茹毛饮血, 喜欢惊醒烹调出来的食物。 但在下一刻, 当周泽嘴里的唾液分泌出来,沾染到了女人骨骼上时, 恍惚间, 周泽觉得自己所咬着的骨骼, 像是被软化了一些, 牙齿好像也稍微地刺进去了一点, 这是错觉? —————— 月票总榜第十三名, 距离第十差两百张月票, 求月票! 龙今天, 继续爆发! 第两百九十七章古怪 周泽把这则众筹消息微信发给了林晚秋, 过了十分钟后林晚秋回复了一条消息: “知道了。” 然后, 就没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周老板觉得今早的猫屎咖啡连一点点屎味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点索然无味。 “老板怎么了?”后起床的莺莺问老道。 “被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现在翻了个,不习惯了。”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莺莺有点不能理解。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老道抚摸着自己的山羊须说道。 “你比我大?” “你还冷,等你变热了就懂了。” 对着手机发着呆的周泽发现面前咖啡杯在轻轻震动,抬起头,看见莺莺正追着老道狂揍。 猴砸在旁边“吱吱吱”地叫着,但猴子继承了老道的从心,只是叫,可没敢真的下场去阻止这头僵尸。 “一大早吵吵吵,吵什么啊,烦死了!” 小萝莉走下了楼, 没梳头, 穿着睡衣。 一大早,书店就热热闹闹的,周老板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看见书店门外停着一辆警车。 起身,走了出去。 小萝莉注意到周泽出去了,正准备跟出去看看。 “喂,脸没洗,牙没刷,衣服都没换就这样出门啊!”白莺莺过来问道。 “要你管。”小萝莉看这头蠢萌僵尸不爽很久了。 “这里是书店,是老板的法场,你是老板的人,出门就代表着老板的形象,你这样随随便便出去了万一漏出哪里被谁看到了,老板会很没面子的!” “…………”小萝莉。 “你今天吃错药啦,臭僵尸!”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做了一个鬼脸吐舌头。 等她再回过头时,却发现周泽已经坐上警车走了。 “大清早地他要去哪儿?” “查案子吧。”白莺莺说道。 “神神秘秘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叫道: “老板的形象饿啦,要吃饭!” “好,等着。” 白莺莺见成功把小萝莉留下了,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弄早餐去了。 小萝莉又望了望外面,随后看了看白莺莺的背影, 双手捧胸, 嘀咕道: “蠢僵尸,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不让我去就不去嘛。” 小萝莉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托腮,看着那边小猴子在玩儿着阴阳冊,翻来覆去打着滚儿。 “臭周泽,我的地位是不是连一只猴子都不如?” ……………… “油条。” 张燕丰递来了一根油条给周泽。 “吃过了。”周泽摆摆手。 张燕丰点点头,一边开车一边吃着。 “这是警车?” “怎么了?” “你公车私用。” “我今天正好要去监狱交个材料,顺路。”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如果我交完材料你还没出来,我可不等你,你自己打车回来。” 车子开到监狱时是上午九点,张燕丰安排好了探监,二人进了监狱后就分开了。 周泽一个人坐在玻璃板后面等着,有点无聊,但这里又不能抽烟。 等了大概一刻钟, 一个面容清瘦的高个男子在看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外面的周泽时,他有些意外,回过头对身边的看守问着什么,确认没弄错后,他才坐了下来。 拿起电话,直接问道: “你是谁?” “我是张警官的朋友,我需要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你是记者?” “我不是。” “和你说事情,我有什么好处么?” “兴许可以找到帮你脱罪的办法。” “呵。” 对方笑了笑, “我已经坐了五年牢了,还差一年就能出去,我折腾这个做什么?” “如果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能获得赔偿。” “对不起,首先,我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是清白的,但我妻子和我两个孩子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我得谢谢这五年的牢狱生活,或许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早就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自杀了,在这里,我重新找回到了安宁。” 对方这个态度,周泽真的是有些无话可说,他点点头,站起身,示意可以结束这一次探监了。 “结束了?” 对方有些惊讶,但还是放下了电话,站起身,准备跟着看守回去。 周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扇门后面,原本带着微笑的和煦面容在此时慢慢地变冷。 对方之前的那种姿态,周泽以前在一些苦行僧上见过,他们将世间给予自己的一切苦难都当作佛祖给予自己的历练,从而可以做到甘之如饴。 但这里是监狱, 可不是教堂, 一个死去妻子儿女的中年男人, 能在监狱里做到这种大彻大悟放下一切, 不管别人是否会相信, 反正周泽是不信的。 走出了探监室,周泽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这么快就结束了?” “对。” “我这里还要一会儿,你去监狱门口那儿等我。” “好。” 出了监狱,外面有些荒凉,周泽蹲在马路边的石头旁,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怀疑的话,现在周泽心里反而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那个女作家的丈夫肯定知道点什么。 至于更深入的, 周泽没有去想, 因为想想都觉得有些恐怖。 不管笔在不在对方手上,无意义的口语直接试探和询问都显得毫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 你可以说周老板有点怂, 但作为一条咸鱼你得把自己摆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才能悠哉悠哉地晒一天太阳。 往后倒退了几步,看着监狱的铁门,再看着监狱的高耸建筑, 周泽心里在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偷偷潜入进去看看? 如果笔真的在对方手上的话, 那么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以反应应对的机会。 小女生说“我要蹲在旁边画圈圈诅咒你”很大概率是在卖萌, 但如果真的给持笔的人为你量身打造一个故事送你一个龙套角色,那就是真的在卖命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老道。 “喂,老板,咱书店隔壁被人盘下来了,现在装修团队已经进去了,我问了,是林院长让人来的。” “哦。” 周泽记起来林晚秋说要在周泽书店隔壁开一家药房,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记忆里的这位导师专职跑去卖书有点太不务正业了。 “人家装修团队来问你,你想要哪种风格?” 老道在电话里喊道。 “照着书店格局来吧。” “照着书店格局来?”老道愣了一下,有这样子的药房么? “就这样吧。” “哦,好嘞。” 挂断了电话,周泽想着自己还是得给林晚秋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毕竟昨天是自己把伤者送过去的,而伤者哥哥以这种方式诈捐骗钱企图发一笔横财的行为对林晚秋医院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抹黑。 “喂,什么事?” 林院长接了电话。 “众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让律师起诉那家众筹网站了,同时医院官方微博也发布了昨天从接收伤者到手术结束的视频。” “能挽回么?”周泽有些心虚地问道。 这不还没离婚呢么,就算离了婚这么坑前妻是个男人总会有点点愧疚的吧? “昨晚我就知道伤者哥哥发布的众筹消息了。”林院长说道。 “嗯?” “然后帮了他一个忙,帮他买水军买大v的转发帮他获得了大量的曝光,当然,他的众筹款项也募集到了五十万,他也很开心。” “你故意的?”周泽恍然。 “对啊,当这件事名气起来,当很多人开始抨击我的医院只认钱不在乎人命后,我又趁热买了更多的营销号帮我转发事实真相,公布视频,进行谴责。 现在网上舆论是给我医院点赞进行表扬,前后其实也没多多少钱,纯当是丢出去当广告费了,效果出奇得不错,无论是外界舆论还是上面都对医院进行了表扬。” “那我白担心了。”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有点吧。” “我现在是院长,整个医院的人都靠着我吃饭,我不再是那个当初实习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姑娘了。” “嗯。” 电话挂断了, 周老板看了看手机,把手里的烟丢下来,用鞋底踩了踩。 “喂,上车,发什么呆啊。” 张燕丰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对着周泽按喇叭。 周泽上了车。 “问出什么来没有?” 周泽摇摇头。 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张燕丰都不适合再卷入进来了。 “行吧,我回警局,正好顺路送你回书店。” “谢了。” “顺路,顺路,我可不会公车私用。” 张燕丰拍了拍方向盘,之前上面放着的一本书落了下来。 因为他在开车,所以周泽弯腰帮他捡起来。 “《救赎之路》?”周泽看了一眼书名,“你看这个?” “我妹夫写的,就是你之前探监的那个。”张燕丰与有荣焉地说道。 “他写的?” “对啊,他在监狱里积极改造,还以监狱生活为题材写了几本书,有些已经发表了,有些还没发表,因为这个,他还获得了减刑呢。” 周泽有些严肃地把书拿在手中, 封面, 是通城监狱的全景照。 将身子探出车窗,周泽看向身后那座通城监狱, 不知怎么的, 他忽然觉得, 这座巍峨高大的监狱, 和之前白莺莺所买的那处凶宅别墅, 有一点点, 相似………… 第两百九十九章 黄毛 审讯过程有一点点的波折,但在张燕丰的主导下,波折很快就被抚平了。 一开始被抓住的两个人还打算沉默不交代,说只是看见警察叔叔紧张,心里慌; 年轻的那个还好,中年的那个被抓的直接说他是有案底的,所以对警察天生畏惧,看见警车就感到胸口压抑, 再看见警察走过来就觉得难以呼吸, 只能下意识地跑远点不然自己得窒息死。 不过随着审问的推进,年轻的那位也就是周泽抓住的那位先交代了,中年人也只能跟着一起交代。 没错,周老板的判断没失误,他们确实是盗墓的。 洛阳咸阳那边多古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毕竟早些年很多王朝都在那里建都,而通城这边在历史文化方面就显得稍微逊色一点了,也没听说过会有什么大墓葬。 不过,根据这伙盗墓贼交代,他们其实找的只是那种清代小地主的小墓,淘弄点小物件儿,以量取胜,倒也能经常有收获。 不过最近出了一件事,在一处小墓里,原本六人团队的他们,在那里折了两个,剩下的四个被吓破了胆。 以前只想着不挖大墓只盯着小墓应该不会碰到什么机关危险,所以大家胆子都大,但这次死了两个人,大家清楚事情大条了,所以张燕丰开车经过那里时,他们四个正在彩票站那里商量着怎么把以前倒腾出来的东西出手换钱好跑路。 六人的盗墓团伙,只有开彩票站的黄毛是本地人,其余都是来自外地的,大家分了钱直接跑路确实是一个很安全的办法。 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喝着茶,周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先前旁听了全过程,不过这个时候看着张燕丰走出来,再配合警局的环境,当即觉得他像极了一些警察电视剧里的正面角色。 而往往这种正面角色,适合在剧情末期拿来牺牲赚一波观众眼泪的。 张燕丰不知道周泽现在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直接冲上来一套军体拳招呼上去。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张燕丰说道。 “公车私用?” “你帮忙抓捕了一个嫌疑犯,应该的。” “哦。” 周老板起身,老实说,他对查案子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还活着的四个嫌疑人两个已经被抓住了,剩下的两个也只剩下了追捕工作。 “我下午会带人去死人的那个小墓那边去看看,这帮天杀的,死了两个人在下面,他们居然连尸体都没拿出来,反而自己动手把开挖出来的墓葬口给重新埋了回去。” 把尸体带出来处理才更蠢吧? 周泽心里想着。 张燕丰安排自己手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警察送周泽回家,女警察个子很高,估摸着有一米七五的样子,但身材很瘦,像是削得笔直地铅笔,立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标杆儿。 “周先生,这边请。” 对方客客气气地请周泽去停车场。 开的不是警车,是一辆私家车,周泽坐进去之后,还能闻到女生香水味,里面的装饰很小女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工作的一面也有属于生活的一面,警察也是人,可以理解。 周泽记得自己上辈子当外科医生时也知道一些有着怪癖的医生,做手术时放《天堂》的有之,放《命运交响曲》的有之,甚至有一位喜欢放凤凰传奇和筷子兄弟的哥。 平时的工作已经够严肃够累的了,该调皮时还是得调皮一下。 “这是张队送给您的书。” 女警察把一本书递给了周泽,封面是通城监狱,也就是那本《救赎之路》,同时还附带着一叠宣传单。 “这是两个在逃嫌疑人的通缉,张队说希望你配合在南大街那边贴一下。” 周泽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书店门口,周泽下了车,女警察对周泽回之以招牌式的微笑和告别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站在书店门口的周老板没急着进书店,而是看向自家书店的隔壁,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装修队还在施工,大家很明显在赶着工期。 林院长想在自己这边隔壁开一个药房,希望周老板可以重操旧业,这件事事先她和自己打过招呼的,但周泽没料到她会这么心急。 或许,她也是有一点看见昔日偶像导师变成这样一条咸鱼后有些失望吧。 林院长正在逐步蜕变成一个女强人,站在女强人的视角来说,自己喜欢的人不见了,那就自己再造出一个。 挠挠头,周泽没走进去看看装修进度,而是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周泽!周泽!周泽!!!” 小萝莉坐在沙发上,赤着双足放在下面的鱼缸里,鱼缸里还有很多条小鱼在亲吻着她的脚。 “你说我们在书店里摆放些这个咋样,大家逛街累了,跑到书店里来放松一下,顺便去去死皮,可以创收哦。” 其实, 对于这家开在南大街步行街的书店来说, 任何的改变和创新,都能算是在创收,因为它的营业额,已经低到无法再低的位置了。 只需看周泽自从把书店搬迁到这里来之后除了日常报纸和热门杂志以外就再也没有进过一批书就能看出来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低迷了。 但周老板还是直接否决了小萝莉的这个提议。 想想看, 以后每天的清晨, 自己从白莺莺怀里起床, 下楼, 洗澡, 咖啡、报纸、阳光、沙发, 当自己正在享受这一刻的时候, 旁边有一大群的大叔大妈正把自己的脚丫子放在鱼缸里一边聊天一边抖动, 再碰到个脚气患者, 啧啧, 那滋味。 “不行就不行嘛,但这个我要留下来,就给我一个人用。”小萝莉嘟了嘟嘴。 周泽点点头,这个可以忍受。 萝莉有三宝,身娇体弱易推倒, 看小萝莉的脚丫子总比看大妈的脚丫子要悦目得多。 吃过了晚餐,周老板才记起来张燕丰给自己带的东西,当下吩咐老道去拿自己的那本书里夹带的通缉册,并且让他去外面贴出去。 哪怕是第二天上班的环卫工人,也不会去清理这种单子的。 书店的门口也被贴了一张,对面网咖那里老道贴了十多张,从进门口到吧台那边一路贴了过去。 弄得人家顾客进网吧时有一种自己梦回监狱的错觉。 经过那一晚的事儿之后,那对网咖兄妹就没再主动过来过了,偶尔大家隔着马路见到了,也基本当没看见。 其实还是明明同学心虚,毕竟那一晚自己明哲保身,不过周老板倒是没当一回事儿,但老道不同了,他心里可记着仇。 等到晚上九点之后, 周泽先去楼上再查看了一下老许的情况,随后又看了一眼盆栽,花骨朵越长越大了。 犹豫了一下, 周泽干脆把盆栽从二楼搬了下来,搬到了自己平时坐的位置旁边,然后自己躺在沙发上继续悠哉悠哉地看报纸。 蚊香的味道,周老板并不喜欢,哪怕是电热蚊香,它其实也是有味道的,不过,当周老板把死侍搬到自己身边后,自己就舒服多了,任何蚊虫之类的可恶东西都没办法靠近自己。 小萝莉见周泽今晚要守夜,她就直接上楼看电视去了,有周泽在,她抢不过周泽的业务,偶尔有时候周老板偷个懒或者早点上去睡觉时,小萝莉往往会自己一个人守着店铺,等一个有缘人。 其实,一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喝,小萝莉现在跟周泽住在一起,等于是把自己以前的分店给关闭了,她的绩点肯定也因此比以前提升的速度低了太多太多,但她也越来越看得开。 一个勤奋的好萝莉鬼差, 在周泽的耳濡目染下, 变成了一条咸鱼萝莉。 仿佛周老板身上真的有这样子的一种魔力,让身边一个个积极健康向上的人受他个人魅力的影响,一起堕落进咸鱼的生活节奏中去,而后想爬也爬不出来。 当年的许娘娘坐拥二十几套房依旧在勤恳打拼,现在也早就十指不沾泥了。 “吱吱吱…………” 老道正在给猴子梳毛, 猴子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老道点点头,拿起牛眼泪擦了擦,看向书店门口。 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进来。 没吃惊,也没意外, 老道像是一个老鸨子一样对那边还在看书的头牌泽喊道: “接客啦!” 说着, 老道马上起身,去后面准备冷盘黄酒去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起身。 却看见今儿晚上来的亡魂有点跳脱, 他是一边走一边在跳, 蹦蹦跳跳, 不知疲倦。 一头的黄毛,十多年前才流行的杀马特发型他还继续执拗地保持着,像是举着手指对天高呼: “杀马特不死!” 不过, 等下, 好像有点面熟, 周泽特意走到书店门口,扫了一眼老道贴在门口的通缉单子, 照片, 信息, 是了, 就是他, 今天白天逃跑的开彩票店的黄毛。 现在, 他变成了一个鬼? 死了? 黄毛继续自嗨着, 哪怕进了书店他也依旧不能自已, 同时傻乎乎地高唱着一首儿歌: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寡妇,娼姐,洞儿紧臀儿宽。 哥进去了哟,哥又出来了哟, 哥又进去了哟, 哥出不来了哟…………” 第三百零一章 误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燕丰不理解,因为他没见过鬼,之前黄毛亡魂来书店时他人也不在。 周泽则是若有所思,没去管下面吵吵嚷嚷以为警察来扫黄的声响,而是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起来。 这里以前应该是类似那种老办公楼的户型,曾经在一段时间估计也是当过公寓筒子楼,现如今,有几个房间是被打扫过的,会被一些小姐拿来当炮房,但也有一大半的房间一直锁着上面也积攒着许多的灰尘,显然是很多年没人料理了。 舞厅的老板知道自己是在打擦边球,所以对楼上这种衍生出来的行为虽说没去阻止,但也不至于蠢到去支持,所以这里自然没人打扫。 “砰!” “砰!” “砰!” 周泽一脚一个把门踹开, 里面都扬起了阵阵灰尘,很是呛人。 亡魂来书店投胎时既然唱的是这里的歌,如果老道说的没错,这首歌的确是原创的话,很有可能黄毛就是死在这里。 这时候,舞厅的保安跑了上来,一是听到上面的声响,二则是警察没来,报信的大妈说了,是楼上的一个穿着袍子的糟老头在“烽火戏诸侯”。 张燕丰自觉地走到楼道口,当那几个保安上来时,他拦住了他们。 几个保安还想逼逼几句甚至直接动手把这几个“开玩笑”的**给收拾一顿,但在张燕丰取出证件在他们面前摆出来后, 几个保安只是陪着脸干笑着, 像是变成了蠢萌的哈士奇, 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老张,这里!” 周泽喊道。 张燕丰闻言,不再理睬这几个保安而是直接跑了过去,在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间里头,一个人被吊死在了电风扇下。 乍看一眼,不像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不黄,反而是灰色的,但仔细一看,确实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被灰尘给覆盖住了,变相染成了银灰色。 张燕丰没有擅自进入案发现场,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准备呼叫警局的支援。 打完电话后, 张燕丰皱了皱眉, 看着周泽, 尸体, 真的被他找到了啊。 如果不是自己清楚他的特殊, 按照以前的流程和习惯, 张燕丰会毫不犹豫地把周泽当作第一嫌疑人给抓起来回去审问。 那种自己杀了人还报警带警察叔叔发现现场的凶手又不是没有,事实上是很多,近八成的杀人犯会在警察发现凶案现场之后混在吃瓜群众里来看看, 这个习惯就像是坐在马桶上拉完屎站起身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低下头看看刚刚拉出的便便一个道理。 很快,很多辆警车开到了这里,这把舞厅的管理人员和老板吓傻了。 妈嘢, 扫黄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我只是打打擦边球,而且是情s擦边球,又不是在卖粉。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舞厅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暂时扣押在了这里,因为发生了命案,这里环境又比较乱,所以都需要做一份笔录。 这让不少有家室偷偷跑过来的男的,额……还有女的,很是惶恐。 专业的法医过来,现场开始进行处理,周泽跟老道也就完成任务回到了楼下尼桑车旁抽着烟了。 “老板,这事儿好怪啊,六个人的盗墓团伙,俩死在了墓室里头,现在墓穴都找不到了,还有一个死在了这个鬼地方。 贫道估摸着,还剩下的那个白天没抓到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周泽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冒着一股子不对劲的味道。 “难不成真的是墓主人亡魂出来索命了?”老道猜测道。 周泽没办法决断,如果真的是鬼魂杀人,那就属于他的管辖范畴了。 说真的,能出来报复杀人的鬼,哪怕周老板都很少见到,大部分亡魂都是规规矩矩地自己根据冥冥之中的指引走入了书店,再被周泽“剥削”一波送入地狱的。 不过鬼差当多了,周泽对鬼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现代人对盗墓的印象大多数是来自于盗墓小说或者是盗墓的影视作品里,但事实上那种动辄堪比甚至是完爆秦始皇陵地下宫殿墓葬真的是少之又少,甚至十根手指都用不完。 周泽上辈子当医生时出过一个任务,牵头组织了一个医疗应急小组跟随一支考古队去参加一次保护性挖掘。 挖掘对象是一名明朝的王爷墓,当时那个正是盗墓小说最火热的时候,小组里的其他年轻医生各个都像是伸长了脖子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小姐,一个劲儿地想找机会靠近挖掘现场看看。 周泽也看了,不过结果是大失所望,墓室一个朱门,后面是一个十米不到的甬道,两侧耳室,里面主墓室,面积跟农村平房的占地差不多大,里头也没什么好瞧的。 之所以需要配备一个医疗小组,也是防止出现挖掘时有受伤感染的风险,至于那种墓主人忽然变成粽子跳出来大杀四方的,毛都没看见。 周泽估摸着那些考古大学者他们这辈子所见的僵尸都没自己重生归来这一年见得多,很多人一辈子见不到一个, 自己能照照镜子,还能看看莺莺, 喏, 俩了。 不过那个考古队的一个学者当初跟周泽聊过天,说实际上这种小王爷小贵族的墓室其实还好,都是有规矩的,里面的陪葬品什么的,都有明确标准,有章可循,但那种地方性小地主小财主的墓,才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有句话叫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难以想象,而在墓室方面,也可以改一改借用这句话,那就是古代劳动人民惊悚创意的智慧是难以想象的。 那位考古学者和周泽举过一个例子,让周泽记忆犹新,是一个地主死了,家人怕他在下面寂寞,所以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墓室封口前把孩子放进去,里面会放着一些水和吃的,但很少。 等孩子吃完了里面东西之后,也就饿死在里头下去服侍死者了。 所以说,墓室里的主人可能早就下地狱投胎去了,真正有怨气的,还是当初被强迫着陪葬的人。 换位思考一下, 黑不溜秋被密封无法出去的墓室里, 你旁边是个棺材,你的食物和水很少很少,你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砰!” 周泽吓了一跳,从思绪中跳出来。 是张燕丰。 “死因初步推断是自杀,现场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和他杀的痕迹。” “这么脆弱?”老道嘀咕道,“盗墓又不是贩d,不会枪毙吧?” 张燕丰摇摇头。 “自杀?”周泽品味着这两个字, 最让人狐疑的,应该就是自杀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有人选墓室时考虑依山傍水,黄毛选择在这里自杀是想着自己以后寂寞了可以下去跳舞? 还能摸摸抓抓? 再者,自杀的人意味着他抛开了一切杂念,一心求死了,又怎么会跑到自己书店里来,应该直接自己下地狱才对。 “张队,刚收到一个通知,另一具尸体被发现了。” ……………… 驱车四十分钟, 众人来到了濠河边,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放在了草坪上,盖着白布。 发现死者的是一个下夜班的餐厅工作人员,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深更半夜在下面游泳,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死人飘浮在水面上。 周老板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出来。 “老板,又是跳水自尽?” “自尽”这两个字老道咬得很重。 周泽摇摇头,“从上午白天我看见他,他溜走,到现在,才多久?但尸体呈现出的巨人观像是在水里泡了一个星期的样子。” 张燕丰蹲在濠河边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本来破获一件盗墓案算是一项不错的成绩,写宣传报道时也能写自己在路边看见他们火眼金晶直接发现了他们可能有问题,邪恶在正义面前无所遁形云云。 现在好了, 逃跑的两个嫌疑人,一个上吊死了,一个溺死,挺简单的一个盗墓案正在有着向连环杀人案发展的趋势。 “老板,会不会是被留在墓室里的两个同伙亡魂出来报复?”老道在旁边猜测道。 “对,先找到墓室。”张燕丰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皮鞋底在上面狠狠地踩了踩。 “帮我找到墓室吧。”张燕丰看向周泽。 周泽摇摇头。 “怎么了?” “如果我是你,我觉得应该先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 这时,张燕丰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局里打来的,张燕丰先示意周泽等会儿说,他先接了电话, 听着听着, 他的脸色当即大变,挂断电话后,有些失神地看着周泽。 “怎么咧?”老道问道。 “白天我和你抓的两个嫌疑犯,年纪大的,自己咬舌自尽了。 年纪小的也企图吞异物自杀,还好被发现得及时,没死成。”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刚要说什么?”张燕丰问道。 “说让你考虑加派人手,保护好被抓的两个人; 唔,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第三百零二章 诧异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警局,周老板不是一个喜欢管事的人,但事到如今,该自己管辖的事情,他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如果说黄毛的上吊和另外一位的溺死还能说是真的心灵爆炸自杀或者是有人在杀人灭口的话,那被关在警局里的那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说这帮盗墓的小毛贼还能通天了吧,有一个巨大的保护伞甚至能在警局里去灭口? 又不是警匪电视剧。 老道有些心慌地跟在周泽身边,在一起粗略检查了那位咬舌自尽的兄弟之后,老道的脸色就越来越惨白,这是被吓的。 鬼都见过了,却被这种场面给吓到,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也很好理解。 咬舌自尽,得齐根咬断,平时吃饭不小心咬个舌头普通人都能痛个半天,试想一下那种直接咬断得多可怕? 死因要么是因为失血过多,要么是因为剩下的舌头堵住了导致窒息,而流血过多导致鲜血倒灌也能引起氧气摄入不足,总之,这是一种很有魄力的死法,也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最可笑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又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理想献身的斗士,忽然表现得在狱中那么的“士可杀不可辱”, 可能么? “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剩下的那位。” 这是周泽对张燕丰说的话。 张燕丰有些为难,但还是安排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张燕丰明白,周泽可能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这起案子,已经在渐渐地脱离人力可以掌控的范畴了。 最终,等到了两个小时,天都已经亮了的时候,周泽终于在医务室的隔壁房间里见到了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有些涣散,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哪怕抓住他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面前,他也当作没看见一样。 张燕丰屏退了其他警员,但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还能说话不?” 老道伸手在年轻人面前晃悠了一下,年轻人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疯咧?” 张燕丰点点头,“有这个趋势。” 作为一名老刑警,张燕丰见到过太多在警局里喜欢“表演”的老油条,喊着我有精神病,我有癫痫,我有等等其他各种各样的怪病以企图蒙混过关。 但眼前的这位,张燕丰真不敢判定他是在装疯卖傻,因为一开始的审讯,就是因为大家看重他年轻没经验,所以才在他身上率先打开突破口的。 周泽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这家伙的脸颊,这家伙还是没反应。 有呼吸, 有心跳, 有体温, 但却像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一样,陷入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自我封闭之中。 这个时候,别说是审讯问话了,哪怕你拿椅子对他暴揍一顿,人都不会喊疼的。 “怎么办?”张燕丰看向周泽,“局里已经派人去请心理专家顾问了。” 周泽摇摇头, 没用的, 这不是单纯心理上的疾病。 “他是在哪里企图自杀的?” “在看守所,吃饭时企图吞咽自己衣服上的一件金属饰品。” “带我去看守所。” “好。” ……………… 局里的看守所,周老板并不陌生,他之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抓他的还是张燕丰,也是因为那一晚,自己腿上才出现了铁链引发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今儿个看守所里头人并不多,而那位年轻人所在的也是一个单独的隔间,和其他牢房是分开的。 张燕丰示意管理这里的警察打开门,周泽没急着进去,而是透过栏杆看向里头。 在角落里, 蹲着一个年轻人,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瑟瑟发抖。 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鹌鹑,惶惶不可终日。 牢门被打开了,周泽走了进去,直接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蹲了下来。 手指指甲慢慢地长出一点,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对方原本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身体的颤抖更加地明显。 一切亡魂类的存在,对周泽的指甲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说吧,谁想让你死。” 一边的老道和张燕丰对视一眼, 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老道好歹有经验了,马上取出了牛眼泪,给自己眼睛上擦了擦。 随即,老道有了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拿出一个小本本在周泽旁边蹲下来,一副专心当副官做笔录的样子。 时不时的,老道还特意抬头瞥两眼张燕丰, 嘿嘿, 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张燕丰伸手捅了一下老道,然后摊开手,示意老道把刚刚那玩意儿拿出来给他用用。 老道摇摇头, 不行, 给你用了, 我就没优越感了。 而且,你当牛眼泪很便宜么? “张警官,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周泽回头看向张燕丰,“有些东西,一旦看见了,想忘掉,就难了。” 从本心上来说,周泽还是希望张燕丰好好当自己的警察,为人民服务。 而且,灵异事件,如果真的亲眼见了鬼,那么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对你之前良好的三观,都是一种恐怖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摧毁。 没必要的。 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站在外面去等着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和老道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燕丰看向周泽,又看向老道手里拿着的本子,问道: “这个,我能看么?” “安排一辆车,我们要去林子。”周泽说道。 “好。” ……………… 西树林子,位于一片岸滩旁,算是通城地界上少数的几个没被大规模开发过的区域了,附近有几个村镇。 开车的是张燕丰,他换了一身便服,他执意跟过来。 下车后, 周泽马上皱了皱眉头。 老道也是一样皱了皱眉头,一副事情很棘手很严重的样子。 “怎么了?”张燕丰问道。 “好重的怨气!” 老道极为严肃地回答道。 “什么?”张燕丰惊讶道。 “是好臭。” 周泽把手伸到自己鼻子前挥挥手,前面不远处的岸滩那边有很多的垃圾堆积在那里,在夏天,散发着阵阵恶臭,上游的一些垃圾经过这里时会被留下来,慢慢就积攒成了一个小的垃圾山。 “…………”老道。 “…………”张燕丰。 率先走入林子之中,因为最近雨水比较多的原因,地上有些泥泞,周泽走在最前面,张燕丰说他可以带路,虽说没找到那个墓穴在哪里,但至少可以带到那几个盗墓贼白天指认出的那个位置。 周泽拒绝了,该问的,他都已经自己问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个鬼魂在面对一名鬼差时,如果还敢耍什么“鬼心思”,那真的可以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奖励其勇气了。 之所以不让张燕丰带路,也是因为那个年轻人正走在周泽前面。 这是他的亡魂,但并不是全部的。 有一个形容惊吓过度的说法,在很多地方都很流行,那就是“魂都被吓掉了”。 事实上,这个小年轻就属于这一类,他没自杀地成功,但他的魂魄却的确有一部分被吓出了体外,这才导致他的身体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志怪小说里常常有元神出窍的说法,昔日铁拐李这一形象的诞生也是基于这个原理,不过是有着“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老板,他之前可没找到啊。” 抹着牛眼泪的老道自然看得见到底是谁在带路,所以凑上来问了一下。 白天也是这个年轻人带路,但警察他们忙活了整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人的时候找和当鬼的时候找,不一样的。” 周泽解释道。 人的眼睛能给予人看见世界的窗口,但实际上,人的眼睛也很容易被欺骗,但死了变成亡魂就不同了。 你骗鬼哪? 这也是一句俗语, 但事实上,鬼可真的没那么容易好骗。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还挺远的,周老板有些无奈,自己皮鞋上已经沾满了泥泞,这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好在, 前面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到了?”周泽问道。 对方点点头。 张燕丰一个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老实说,他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但在这个时候,他听了周泽的问话,当即道: “白天可不是这个地方,离着远着呢。” 周泽抬起手, 示意老张不要吵。 老张被噎得有点难受。 “老道,在这边找找。” “好咧。” 老道马上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张燕丰虽说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跟着一起找起来。 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地上,希望直接找到墓穴的入口。 周泽嫌弃地上的烂泥和落叶太脏,有点敷衍地在边上逛着。 逛着逛着, 周泽看见前面的那棵树好像有点奇怪, 因为他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像是在不久前刚刚被打理过,这不是被清洁工的打理。 而是这棵树的树皮更嫩,这棵树的树叶更茂翠, 就像是一个暴发户站在一群苦乡亲中间,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格格不入。 周泽走到这棵树跟前, 伸手用自己的指甲在树皮上轻轻刮了刮, 周泽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在那里,只是有这样子的一种冲动。 而后, 在刮蹭掉的树皮之下, 一张人脸, 慢慢地显现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土地 周泽站在原地,没动,他还不至于被这种场面吓到,甚至,周老板还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搅入这张脸的嘴巴里。 将其嘴唇翻开, 里面是牙齿,但不仅仅是牙齿, 还有结结实实的泥沙。 这是一张被泥沙充实得满满当当地脸,精致刚毅,表情凝固,像是一件矗立在这里的“石雕艺术品”。 “妈嘢!” 老道只是随便向老板那边一看,看见树皮里的那张脸,吓得一个哆嗦,再看老板居然还用手指去调戏那张脸的小嘴, 吓得老道又哆嗦了一次。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说道: “这是一开始死在墓室里的其中一个。” “哦。” 周泽应了一声, 点点头。 事情,有点大条了啊。 别看周老板刚刚还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搅动一下看看里头到底有些啥子东西,实际上,那只是因为周泽刚刚脑子有点当机了做事情根本就没细想。 现在他在细想了, 然后, 细思极恐。 小萝莉一开始选择把周泽当冤大头“用完销毁”,是因为小萝莉觉得周泽心里很有逼数。 实际上若非蓉城那一晚的变故,周泽也没机会反客为主。 也因此,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周泽就开始明白,这件事,哪怕是他,都有点不够格去处理了。 许清朗曾给周泽特意找过一些老的志怪小说,这里头比较有名的有类似《搜神记》《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这类的,也有的其他不是名家在文学界也没多少名气的作品。 周泽记得其中这么一段,好像是出自一位明朝作者的笔下: “有为土地者,享一方水土香火,护一方水土安宁; 然则土地不受封,就地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充之; 敢有亵者, 以草木为绳,立于庙前,以警后者。” 明朝的那位写这本书的作者是做什么的,具体职业是啥,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毕竟在那个年代写小说这类的被当时社会风气认为是不入流的; 比如那位写《金**》的兰陵笑笑生到底是何许人也,谁都不清楚。 就像是那位写《**的故事》的原作者一旦自曝出自己的身份,等待他的可能是以传播银灰信息的罪名先进一下局子一个道理。 许清朗给周泽搜集了很多这类的书,周泽全看完的很少,但这本,他看完了,因为这本书很细致,它有插画! 基本每一页都有插画,周老板能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一样对着插画看看,也不累。 原作者写的“土地”,也就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经常对着地跺跺脚就得冒出来的老头。 在原作者这里,他写的意思是土地这类的小神,其实是不受天庭封诰的,因为官儿太小了,也不如流,有点类似现在的协警,工资低没编制还得做最苦最累的基层活儿。 现在还算慢慢正规起来了,以前那时候很多地方的联防队里头很多些当地的地痞流氓。 按照作者的看法,土地都是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来当的,平时可以享受香火也能保佑一下地方风调雨顺什么的,但他们本性难移,一旦有人冒犯了他们,他们也会马上还之以颜色,把人杀了拿草木当作绳子把人捆绑在自己庙宇跟前,警告以后的人莫要再犯。 周泽记得那个作者在书里用毛笔画的那个插画,贼喜感,像是幼儿节目里那些喜欢穿着大树衣服表演节目的小朋友。 而现在, 周泽看见“真货”了。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棵树平齐位置的另一棵树。 老道凑过去,伸手去擦擦树皮,但他用力太轻,而且老道已经猜出可能要刮出什么玩意儿了,有点慌,力气就更不敢用大了。 倒是张燕丰直接上来,用自己的钥匙开始刮,很快,领一张人脸也浮现了出来。 “是另一个人。” 张燕丰确认道。 死在墓室里的两个人,都出现在了树里头。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六个**, 不会真的作死到去挖土地爷的坟茔去了吧? 这种作死的方式,不亚于在高速路上跳广场舞,你不死谁死? 深吸一口气, 周泽走到年轻人亡魂身边,把他挪到自己身后,而后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在地上的烂泥位置掏弄了一把。 薄薄的一层烂泥下面,则是一块残碑,上面到底写过什么字都看不清楚了,给人一种极为古朴的感觉。 “呼呼…………呼呼…………呼呼…………” 树林中, 忽然挂起了阵阵阴风。 《西游记》里的土地爷形象,都很慈祥,也很和蔼,但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孙大圣。 就像是大部分领导面对更上面的领导时都很谦逊很友好,但面对你时…… 周泽慢慢站直了身子,没再继续伸手挖下去。 “怎么了,那个墓室就在下面么?”张燕丰问道。 “你给我回来,别打扰老板。” 老道也察觉到了不对,抓着张燕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不让他往前去。 “土地公,他们冒犯了你,他们死有余辜,六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五个,剩下的那个,也痴傻了,您也可以息怒了吧?”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家的祖坟,哦不,就是你的坟墓,被人挖了,你会不会想着拿起刀跟那帮盗墓的去拼命? 搁在美国私闯民宅你开枪打他都没问题,当然了,这是阴宅,但这个阴宅是有主人的。 当初那位盗了周泽骨灰的神父现在是什么下场? 被周泽弄在书店里头上草三丈高了。 如果是厉鬼报复作祟,周泽不介意顺手把厉鬼给解决了,送他下地狱什么的一条龙服务,但既然可能是土地爷发怒,周老板也就只能在此地打个招呼, 您好我好大家好,就当是邻居来串个门, 或者是隔壁单位的搞个联谊活动; 小萝莉曾说过,通城这个地方虽小,但也绝不是几个鬼差就能说话算话的,当初白夫人没下地狱之前,她也知道白夫人,但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这时, 老道身体忽然一抖,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嘴里开始吐出白沫子,老道也是个人精,知道不好,马上伸手进入自己裤裆,一张祖传符纸马上取出,贴在了自己脑门儿上。 刹那间, 神清气爽,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娘的,敢上贫道的身!” 老道当初是被上过身的,在将军山时,面对那三套武士甲胄的异动,最后还是靠曹顶英魂上了老道的身才摆平的; 所以,老道有经验,也知道刚刚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老道没事了, 但旁边刚刚还关心老道的张燕丰身体也抖了起来,像是得了帕金森,但这种抖动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随即就消失了。 张燕丰还站在原地。 “呔!” 老道马上跳远了,目光警惕地盯着张燕丰。 “怎么了?” 张燕丰有些不知所以。 “咦,你也没事?”老道挠挠头疑惑道。 “他是公家的人,又是好警察,一身正气,虽然没穿警服,但国徽一直在他头顶上,你上不了他的身的。” 周泽说道。 这像是在解释给老道跟张燕丰听, 也像是说给那位土地爷听。 对方应该是想找一个人上个身, 聊聊天, 说说话, 装装逼, 对着麦克风“喂喂”两声,来个演讲什么的云云。 但老道有祖传符纸护身,张燕丰又是个人民警察。 就像是那本书里所介绍的那样,土地爷,无非是山精野怪滥竽充数进入的不入流小官,归根究底,能随随便便杀人报复的脾气总之也不会太好,所以他想上这两个人的身, 难。 但接下来, 周泽只觉得四周的风开始以自己为圆心开始攒动, 一股冥冥之中的气息开始向周泽袭来。 这是, 打算上自己的身? 周泽摊开双手, 没抵挡, 只是开口道:“这里能有资格和你交流的,只有我,你上了我的身,谁能和你说话?” 老道这时候忽然伸手指了指张燕丰,道:“说不定他想跟政、、、府对话。” “…………”周泽。 风越来越急促, 那股气息也越来越近了。 “我是鬼差。”周泽强调道。 “阴司犬奴耳,安敢自称官人!” 一道苍老促狭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老道跟张燕丰都没听到,只有周泽自己本人听到了。 看来, 这位土地爷是一定要上自己的身了, 而且,老道刚刚的那个猜测可能真不一定是废话。 古代朝廷的地方官都会组织修缮当地的土地庙城隍庙之类的建筑的, 这次这位土地爷被六个盗墓贼侵犯了老窝, 如果真的想跟政、、府对话帮他重建个庙宇好更方便地享受香火,也不无道理。 再加上他评价自己的语气, 显然是拿自己这个阴司最底层干吏不当一回事儿, 也没想和自己对话聊天把酒话桑麻什么的, 他只是想借个肉身活动谈判用用。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还是没抵抗,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抵抗, 他只是很平静地道: “大爷,上我的身,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自己体内, 已经住了一位脾气很不好的家伙了, 如果把他吵醒了, 事情就不会那么美妙了。 但大爷脾气不好, 人老了就容易变得固执, 显然没听周泽的话, 周泽只觉得脊梁骨那边一阵寒意袭来, “嘶…………” 第三百零六章 永世!!! “王医生,谢谢您的指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心理辅导这方面,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能早日追赶上您的脚步。” 年轻的疗养院心理医生对王轲很是真诚地鞠躬, 这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因为在刚才,王轲不光是解答了自己几个方面长久以来的困惑,同时还将一份他本人这些年的一些经典案例以及病情分析资料拷贝了一份给了自己。 每个行业,无关中外,其实都有着敝扫自珍的传统,但王轲这种坦诚提携后辈的姿态,确实打动和征服了他。 “客气了,赵医生,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多交流,毕竟,你也看见了,我预计会在这里住很久。” “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赵医生再度鞠躬,然后离开了。 王轲深吸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后面,连续咳嗽了几声之后,从抽屉里取出雪茄盒,准备点一根雪茄。 对待任何人,他都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他的工作习惯,也是他的人生哲学。 雪茄还没拿起来,手机上就发来一条消息,上面是一个没有注明备注的电话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来了】 王轲回复了两个字: 【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疗养院内部安保系统很严格,对方能直接进来,也从侧面表现出对方的身份不凡。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形有一点点的佝偻,走进来时,习惯性地关门,而后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这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你不能称呼他为老者,因为五十岁这个年纪,算不得老; 你也不能称呼他为中年人,因为已经不算是了; 总之,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纪, 尴尬到他头顶上半黑半白的头发都在诉说着这一切。 “咳咳…………” 对方重重地咳嗽两声,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胶囊,拿水喝了下去,头一仰,只听得“咕嘟咕嘟”两声,再重重地低下头,连续喘息着。 “我快死了。” 对方声音有点沙哑,但这种沙哑,没有给人虚弱之感,反倒是类似一条正在蛰伏着的猛虎,谁敢轻视他,注将遭受反噬。 “我知道。”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雪茄,因为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闻不得烟味,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天的话。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雪茄,裂开自己干裂地嘴唇,用舌头舔了舔,一副很垂涎的样子,但还是打了个呵欠,再度低下了头,摊手,看了看自己满手心的老茧, 沉声道: “两年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动手,你说再等等,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么?” “恨不得杀了我的感觉。” 王轲回答得很平静。 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自得,“我儿女们包括我的私人医生,都说我能活到现在算是一个不小的医学奇迹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得谢谢我。” “谢你?” 男子猛地抬起头,眼眸里血丝深重,沙哑地低吼道: “谢谢你让我多受了两年的苦? 两年前我被确诊,医生给我下三个月时间期限的时候,我疯狂地给你打电话联系你,要把欠你的人情还上,你不肯,你说再等等! 是你, 让我不甘心欠着你的人情走, 是你, 让我白白多承受了两年的病痛折磨! 我谢谢你啊, 我真得谢谢你啊!” “两年前,确实不适合。”王轲回答道。 “是你怂了。” “是的,是我怂了,两年前,那两个人刚出狱,他们如果忽然死了,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我身上。 我不能有出任何意外的风险, 也不允许有任何可以让我出意外的风险!” “呵呵,我知道,一个孤儿院里走出的孩子,奋斗到今天很不容易,所以连这种仇,都能一直忍着,生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你知道么, 以我活了半百的人生阅历告诉我,有时候越是怕失去什么就越是容易失去什么,而且,这样子的人生活着,实在是太累,也不值得。” “你错了,我不是舍不得钱和身份地位。” 王轲摇摇头。 “也是,你如果去上海或者去其他机构的话,发展应该会更好,咳咳咳…………那么,你舍不得的是什么?“ “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 “那个杂种也算?” 王轲猛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显露出一抹深邃的光泽。 “你很少生气的。”男子又沙哑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不是装出来的慈父,你是如何催眠自己,把一个不是你女儿的孩子,当作自己亲生女儿的?” “她,就是我王轲的女儿。 不管, 她, 是人, 还是鬼!” “行行行,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宝贝女儿。” 男子站起身,咬咬牙, “我这头老虎,牙都快松了,我真的很怕,怕你让我还人情时,我这口牙,都咬不死人了。” 说着, 男子取出了一把手枪, 在王轲面前晃了晃,道: “当你联系我时,我把它拿出来了,你知道的,在国内,用枪,意味着什么。” 王轲看着这个男子,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道: “我联系你时,不知道你的情况,直到前阵子见面时,我…………” “不用废话,我欠你的人情,就是我欠你的,这种东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该还回去! 天经地义, 我一辈子,就信这个。 哪怕我知道,这枪开出去,可能会把我前半辈子的积累以及我那几个儿女希望我留下的积累都毁掉,但我仍然不后悔。” 王轲耸了耸肩,劝说只是尽一个姿态,而不是真的为了劝说。 “两年了,那两个人再死,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不会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且,一旦查起来,我能帮你全都背着,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男子把枪放回了茶几上,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才站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累了。 “医生叫我拄拐,但我用不来那玩意儿,我年轻时曾指着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跟身边的兄弟们说过,老子以后如果到了要用拐棍走路的那天,宁愿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自己扣动扳机。” “嗯。” “不过,事到临头,我忽然发现自己亏得慌。” “怎么了?” 男子伸手,在茶几上的枪口上摸了摸,道: “用不了它了。” “为什么?” “因为它原本要杀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王轲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让人杀的?” “呵……” 男子叉开腿,笑道: “我让人调查了,这俩人先后出狱后,很快就又勾搭在了一起,居然又招呼了几个人,去野外挖坟头盗墓。 结果运气不好,那两个直接死在了里面。 警方, 正在调查这件事呢, 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是看不起我这头病老虎了,自己出钱让他们黑吃黑帮你报仇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会让他们俩死得这么干脆的,我当初也想着帮你把人抓过来,交给你处置,有些气,得自己亲手发出来才过瘾,老子当年刀尖上舔血混道上的,最懂这个道理。” “啪!” 男子拍了一下手, “但现在没办法了,除非你跑地狱去把他们俩人魂给勾回来,不然真的没办法了,人估计都已经投胎去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到头来, 你王轲,还是没能亲手报得了仇。” “死了…………就好了。” “呵,老子就他娘的看不惯你这种什么事儿都看得开的语气和态度,妈的,装什么装,装这么久都装成本能了吧,你累不累?” 男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打算离开。 “枪。”王轲提醒道。 “玩具的,送你女儿玩,这地方安检这么严格,老子带把真家伙怎么进的来, 你似不似撒?” 等男子离开之后, 王轲扭过头,看向坐在院子里依旧在一个人发呆的妻子。 妻子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王轲,对王轲嫣然一笑。 “肉汤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咧。” 王轲喊道。 “好,吃肉。”妻子笑得很开心。 王轲重新系上围裙, 走入了厨房, 拿刀切最后的葱花韭菜时, 看着刀口, 愣了好几秒, 嘴里喃喃道: “就这么……死了啊?” ……………… 二十多年前, 通城港闸秦灶镇孤儿院, 开饭了, 每个孩子都被阿姨分了一块梅菜肉,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地方,吃肉,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虽说中国人正在逐渐摆脱吃不起饭吃不起肉的时代,但孤儿院里的条件,总是会比外面要普遍慢上一些的。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吃饭, 大一点的孩子盯着这块肉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拿起筷子夹给了身边比自己个头小一点的孩子碗里。 “哥,你不吃么?” “不吃,你吃。” 矮一点的孩子不客气,也不懂得谦让了,美美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两块肉,吃得嘴唇都是油渍。 “阿泽,以后哥我要好好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矮个子男孩捡起嘴边的饭粒送入嘴里,撒敷敷地问道: “赚钱干嘛?” “赚钱娶老婆啊。” “娶老婆干嘛?” “娶老婆后,给钱给老婆,让她每天都给我买肉,做给我吃,让我天天都能吃上肉!” “娶老婆是这个意思啊?” “对啊,不给你买肉吃的老婆,娶了有什么用? 门房、、、秦大爷不总是跟我们显摆, 说他家老婆子隔三差五地就给他买肉做红烧肉吃么, 所以, 娶老婆, 就是赚钱给她负责买肉的!” “哦,懂了。” “阿泽,你呢?” “哥你有肉次,我也就有的次啊。” ……………… 林子里, 两头行尸还在快速地挖掘着, 他们不知疲倦, 不晓痛楚, 只知道完成来自上面的命令。 坑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向下深入, 慢慢地已经露出了一座古庙的房梁结构。 远处, 一直被注重保护三观的张燕丰张警官, 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炸裂了一地, 他不时看看那两个从树立走出的行尸, 不时又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 大哥, 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的三观?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让我看见这个, 我还怎么正常生活? 地底下面, 已经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土地爷在下面又气又叫, 骂道: “你这是作孽啊! 作孽啊! 他们侵我庙宇陵寝,我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天经地义! 但我没禁锢他们的亡魂,放任他们亡魂下地狱投胎轮回! 身魂有联, 故而人们最注重死后尸身入土为安得到安息,因为这会影响到亡魂在地狱的状况。 你现在把他们两个尸身变成行尸, 这是让他们俩的亡魂哪怕在地狱里也永远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将承受地狱无边炼狱之苦, 永世不得超生啊!” 第三百零九章 暴躁了! “卧槽,醒了,真的醒了,妈嘢!!!” 老道有些诧异地看着许清朗, 他刚看见许清朗的手指动了一下, 紧接着,身子也倾斜了一部分。 “老许,你快点醒来吧,开启你的后宫争霸吧!” 老道呼喊着,打算加一把火! 随即, 许清朗身体一阵抽搐,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对着床下干呕着。 老道直接把自己装脏衣服的塑料盆清空,将盆放在他下面接着,另一只手抚摸着许清朗的后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许清朗干呕了好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若是周泽在这里,应该能看出是因为长期昏迷的原因,导致身体部分机能陷入了半休眠状态,这种干呕现象有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放久了的车发动起来开始重新预热了。 毕竟,老许只是昏迷,是一种因为“心病”而导致的自我主动封闭,和所谓的“植物人”并不搭界。 事实上,大部分植物人苏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哪怕侥幸苏醒过来,想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也基本不可能,大部分都是继续浑浑噩噩的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那种植物人苏醒过来还能记得以前的所有事还能继续“嗨”起来谈恋爱的, 那种事儿,基本都只能发生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 呕吐了一阵子之后, 许清朗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道和小萝莉, 而后又昏沉沉地侧头又睡过去了。 这次的睡,只是身体的休息,人,其实是醒来了。 “你等着哈,我去给你弄点汤喝喝,滋补一下身子。” 老道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小萝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胸口不断轻微起伏的许清朗, 撇撇嘴, 小声嘀咕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许醒了,这是一件开心事儿,老道忙前忙后伺候着,让老许喝了吃了点东西后继续睡下去了,老道终于得空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道袍,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吧台所在的位置。 一壶老黄酒,一叠白蒲茶干, 面前再放上一份报纸, 不时小小的抿上一口黄酒,再捡俩茶干丢嘴里,小曲儿哼着,小报看着,也学起了老板,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个大盆栽就在老道身边放着,防蚊虫叮咬,以前只能是老板享受的待遇,老道也享受上了。 白天,一般很少客人的,老道有时候一整天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不过这次刚刚进入状态,就有三个人走进了书屋。 老道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换上一副笑脸, “三位,喝点什么?” “一壶龙井吧。” 来者是两个年轻人加一个年纪比老道都大一些的老头。 “好嘞,那边坐着,等着哈。” 老道去后面泡茶了。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老头选了一个距离吧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头脸上都是老人斑,拄着拐杖,穿着一件白色破洞短袖,在旁边人的细心搀扶下坐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一个拿出了录音笔,另一个则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着什么。 “哟,采访呐?” 老道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挨个放好,倒好茶。 “嗯。”其中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指着面前的老头道:“这是抗战老兵。” “哟,老哥哥,佩服!” 老道对面前的老头比了一个大拇指。 坐在那里的老头也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牙都不剩几颗了,看样子说话都有些勉强,耳朵也不是特别好。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纪这个状态,真的是半只脚已经放进棺材里了。 老道心里戚戚然,直接道:“这样的话,今天这顿茶,我请了,三位,我再给你们拿点儿小吃过来。” “谢谢老板了。”俩年轻人向老道道谢。 “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平时一向锱铢必较的老道这一次难得的大方了一回,回到吧台后面拾掇了几个干果瓜子儿之类的盘子端了过来,放上去之后,老道也不走远,自己抓了点儿瓜子儿,就靠着吧台一边嗑着一边听着。 老道是建国那两年生的人,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但他这个人习性如此,就是喜欢道听途说听故事。 早些年,其实还是有不少说书先生的,后来也就慢慢绝迹了。 “老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年轻人问道。 老头点点头。 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某个小报社的记者,正在做采访抗战老兵的专栏。 老头说的第一句话, 就让老道心里激动了一下, 只因为老头虽然说话很慢,也有些模糊,但那一口子的陕北口音,让老道真的是分外亲切啊。 妈的, 老乡啊!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再送点啥东西给他们,这些钱他会自己放进吧台的,公家的东西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他老道也不至于去偷偷占周老板的便宜。 毕竟, 周老板那么穷。 看着昨晚老板抓着那把银币不撒手的样子, 老道心里都有些可怜, 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老头的采访还在继续着,他说得很慢,但是条理很清晰。 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哦不,应该是面对这样子的采访次数应该很多了吧,慢慢地,该怎么说,也就习惯了。 “因为当过**,所以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慢慢地,我也就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 老头叙述到这里时, 年轻的记者马上道:“辛苦你了,贾老先生。” 另一名记者则是端起茶壶给老头续了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 老道在旁边继续嗑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个年代的很多事儿,很难讲得清楚道理,但至少现在的社会风气是在进步和改正错误的,人们的认知也不再和以前那般局限了。 只要是为国流过血的人,其实,不用计较其身份,也不用再去顾忌什么私德方面的事情,他们本身,就已经很值得尊重了。 “当年参军,其实也是为了吃一口饱饭吧,那时候年纪小,参军时才14岁,也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也是以后才懂的,才晓得,当初我打仗,挺光荣的。 打打散散,跌跌撞撞,到了45年的时候,部队就在陕西驻扎下了。 我当时是在第一集团军30军90师3营3连2排,司令胡宗南,军长鲁崇义,师长王会民,团长高树勋,连长姓陈,排长姓刘。 我记得很清楚,一直死死地记着当时部队的番号,当时上面人强行让我们记住的东西,说是以后哪怕是战死了,到地狱之后,咱也好招呼旧部在下面继续打鬼子。” 两名记者在旁边耐心地记录着,这些都是不久后会登报的报道,目的是呼唤社会对这些抗战老兵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的。 光看两名眼圈已经泛红的记者现在这个状态, 就知道这篇报道见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因为这篇报道而落泪,大家都会为这位抗战老兵而感动,同时也会骂………… 老道在旁边皱了皱眉, 不对啊, 45年的时候高树勋是团长? 老道自己怎么记得40年的时候高树勋就是军长了? 而且高是冯玉祥西北军系的老将,怎么跑去给胡宗南当手下去了? 再看看这个老头, 哦, 应该是记错了吧, 毕竟年纪大了, 也正常。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嗑瓜子。 “部队移防到陕西汉中,随后在西安灞桥、渭南这几个地方跟鬼子打过交手仗。 我忘了跟鬼子的部队番号了,只记得人家的枪比咱们好多了,人家用的是三八式,咱们部队用的是湖北条。 战斗很激烈,咱们的人伤亡总比鬼子多。因为我当时年龄小,战友们都很照顾我,有一次跟鬼子打仗敌人的炮弹炸到了我大腿上,当时也不知道疼,血流了一裤腿,鞋里都是血,是我的战友救我到战地医院养伤的………… ……………… 等鬼子打完之后,解放战争时,我们连长带着我们阵前起义了。 因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一名记者已经在拿餐巾纸抹眼泪了, 旁边另一个记者则是哽咽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好,说得真好,委屈你了,贾老先生,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委屈,会有回报的。 这是我们这次的采访报酬,请您收下,改善一下生活。 祖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社会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会帮你宣传…………” “等等,等等!!!” 边上的老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马上走上前来,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们这不是瞎扯蛋么!”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记者皱着眉看着老板。 老道没急着理财俩记者,而是先指着这个刚刚讲述完正把那一封厚厚一叠红包收下去的老头骂道: “越扯越不像话! 额们潼关老一辈们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无论鬼子飞机怎么炸,都没让鬼子过了风陵渡! 你他娘的这都在灞桥渭南打过仗了, 干你奶奶的, 你回去问问小日本,当年他们过得了函谷关不!” 说完, 老道又指着俩还在“感动中国”状态中的年轻记者: “你们俩脑子进水了吧,随便请个骗子就来采访,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么?” 第三百一十章 噩梦!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珠不断落下的声音, 带着一种绝然的空响,不停地在四周回荡着。 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周泽的额头上,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这一次醒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种冰冷生硬的感觉传来,让他很是难受。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次不是在卧室床上醒来的,身边也不会有每次醒来都肯定在旁边候着的白莺莺。 是的, 四周是一片压抑的苍茫, 头顶上,乌云密布,而且天与地的距离,在这里被无限地拉近,让这种压迫感更为强烈; 在乌云间隙地位置,有一轮残破的血月挂在那里,它不是在照明,也不是在发光,更像是一只眼睛,带着戏谑和嘲弄的情绪默默地站在上面盯着下方的一切。 这里, 不是人间, 而是, 地狱! 坐起身,周泽忽然觉得有些热,是那种闷热,让人心里发慌和难受,就像是大夏天被丢在密封的卡车车厢里一样。 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周泽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坑。 坑不是很大, 也就一个小池塘的面积, 也不是很深, 也就二人高的高度吧。 坑被一层黄褐色的草给覆盖着,密密麻麻,却了无生机,像是无数老妪的头发,随着炙热的风,来回地飘摇。 有点, 眼熟啊。 周泽默然地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记起来了, 这里, 确实眼熟, 因为他来过好几次。 原本,这里应该是有一个池塘的,里面蓄满了水,仿佛亡者的幽怨,在这黄泉路边浓郁得滴出水来汇聚而成的景观。 池塘深处, 也应该有周泽的那位老熟人, 无面女。 只是, 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水没了, 无面女也没了, 仿佛一只手伸向这里,扯断了这儿的一切生机。 地狱, 也会干旱么? 这个问题在周泽心里浮起, 此时, 应该是一个梦吧, 梦回地狱。 周泽记得国外历史上有个叫“但丁”的名人,曾在做梦时周游了地狱,醒来后写了本书叫《神曲》。 重生后的周泽还特意找到这本书以以前完全没有过的郑重态度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周泽确认那位名人确实做梦了, 不过却是白日梦, 他所描述的地狱和周泽亲眼所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周泽向远处眺望,那里,是黄泉路。 无论日夜,无论何时, 那条路永远都是密密麻麻繁忙的景象,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无论死亡方式如何千奇百怪各有千秋,但亡者的归宿,就在这里。 然而, 当视线眺望过去时, 周泽却看见黄泉路上虽然依旧是满满当当,但那些人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排一排地战列好,像是排队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 黄泉路上,被空出了一条缝隙,犹如高速路上的应急车道。 站在周泽的角度来看,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要去参加“黄河大合唱”一样,就差有个人起个头, 随即就是山呼海啸气势磅礴: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呼吸,有些困难,虽然在地狱根本就不用呼吸,但你仍然能感受到那种类似来自胸腔的恐怖压抑感。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丢在摊煎饼锅子上的一只蚂蚁,蹦跶几下后就会焦化。 周泽继续往前走,他慢慢地走到了黄泉路边上,然后,走了上去。 这里,为什么这么热, 还有, 黄泉路上的人, 怎么都停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扭过头看过去, 一群人正在向这里冲来。 如果他们还能算得上是人的话。 因为,他们虽然保留了人的形象,但他们全身上下,早就被各种匪夷所思地酷刑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受虐程度, 当初唐诗还在书店时, 周泽曾问过唐诗,地狱里的酷刑,和现实里,有什么区别? 因为虽然都是地狱“偷渡客”,但周泽只是在外围浅尝辄止,靠着指甲,提前出来了,地狱深处的疯狂,他可没去经历过。 所以,在面对唐诗每次听到“地狱”两个字总是会神情一抖时,周泽有着一种很强烈的好奇。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 好奇这样子一个刚毅坚强的妹子,为什么会对那俩字如此讳莫如深。 唐诗的回答很简练, 大概意思就是, 人间的酷刑,要注意不能把人直接弄死,因为受刑的人一旦死了,那么再做什么酷刑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地狱的酷刑则不同,他们能够有一万种方法保证你的亡魂不会崩散, 然后, 在这个基础上, 各种折磨人的酷刑就像是失去了枷锁的小天使们, 开始疯狂地展现出来自地狱劳动人民的疯狂想象力。 周泽所看见的,正在向自己奔跑而来的, 就是一帮刑徒。 他们在跑,他们跑得很茫然,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到哪里去,但他们仍然在跑。 或许, 对于他们来说, 能跑, 这个过程, 在地狱里这种恒久的折磨生活之中, 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他们的跑来,导致附近黄泉路上的众多亡魂们也有了些许的异动,原本一脸麻木踮着脚跟的他们在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其他的情绪波澜。 人, 是有一种从众情绪的, 而且蝼蚁尚且偷生,别说是人了。 就在周泽认为多米诺骨牌效应即将被掀开时, “啪!” 一声鞭响, 像是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那些站在黄泉路上脸上刚有些许异色的亡魂们在这一声之下瞬间再度变回了麻木, 甚至连那批刑徒们之中,也有几个在奔跑的人停下了奔跑,很是麻木地站在了一边,归入了黄泉路的站立大军之中。 但仍然有很多人在继续奔跑着,哪怕他们现在很是难受,哪怕他们现在很是迷茫,但他们就像是飞蛾一样, 继续地往前奔跑。 跑在最前面的, 是一个女孩儿, 在现实世界里,形容一个女孩儿如何前卫的话,你可以说她衣着多么少,遮住肉的部分多么的简单敷衍,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更加的前卫, 因为她身上就没多少肉, 脸上有一点, 胸上有一点在摇摆, 腿上有几丝, 前卫得几乎无以复加。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想阻拦她, 甚至准备用自己的指甲, 但就在此时, 第二声鞭响传来, 周泽只觉得自己十指一麻,十指连心,当即一股钻心的疼传递过来,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同时,也让他心里产生了些许的警惕。 刑徒们在周泽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奔跑了出去, 周泽低下头,发现自己指甲位置已然鲜血如注,有些刑徒更是夸张地直接从周泽身上穿透了过去,仿佛周泽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是啊, 我不是真的亡魂回来, 这只是梦而已。 不知道多少刑徒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之后, 后面, 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他们穿着黑白二色的古装服饰,手里拿着铁链和枷锁,有些停止奔跑的刑徒被他们直接捉拿了起来。 最后, 周泽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头戴凤冠的女人, 看起来约莫是三四十的模样, 脸上像是涂抹着一层厚重的胭脂,甚至让人难以看清楚她的真容。 但她手里, 拿着一条皮鞭, 这是一条紫色的皮鞭, 有二十多米长,拿在手中时,像是一条巨蟒在空中飞舞一般,而且皮鞭之上,印刻着无数张正在嘶吼的人脸,仿佛被羁押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啪!” 皮鞭落下, 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模式, 开始继续神情麻木地踮着脚向前走去, 像是家圈里被圈养的猪狗。 “啪!” 又一鞭子落下, 四周,起风了, 随后, 下雨了, 刹那间, 大雨滂沱, 之前周泽所看见的那座干枯的池塘里,又慢慢地开始重新积蓄起雨水。 持皮鞭头戴凤冠的女人似乎特意扫向了周泽所在的位置, 微微皱眉, 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向着周泽抽来! 一时间, 周泽只觉得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向自己碾压而来, 自己就像是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都可能倾覆。 “啪!” ………… “啪!” 周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边刚刚帮周泽拍死一只蚊子的白莺莺很是惊喜地看着周泽,喊道: “老板,你醒啦!” “呼呼…………呼呼…………” 周泽只顾得上大口地喘息,也来不及回应白莺莺。 “老板,你刚刚吓到我了,流了好多汗哦,我帮你去洗澡吧。” 白莺莺说着便走过来准备抱着自家老板下楼, 她做这些已经做习惯了, 周泽本人也习惯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小萝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你干嘛!” 白莺莺气鼓鼓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萝莉,以为她是故意来破坏自己跟老板独处的时光。 “周泽……周泽……” 小萝莉一边喘着气一边举起自己的鬼差证, 急促地喊道: “周泽,不好了,地狱,有一批恶鬼……逃……逃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霸王花! 老道车开得飞快,还闯了几个红灯; 车上的氛围也很肃穆,小萝莉头靠在车窗,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莺莺则是双拳紧握,在心里祈祷着。 周泽则是微微皱着眉,目光微凝。 最活泼的应该算是刚刚被抓住的那只老鼠了,似乎是感应到车上众人的低沉,它反而开始跳得很欢畅起来。 “唧唧!!!” 老鼠在瓶子里张牙舞爪,黄豆粒般大小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神采。 ………… “嘶…………” 许清朗趴在地板上,自己的手臂被匕首刺入,扎在了地板上,难以移动,稍微撕扯一下,就是一股子钻心的疼。 棒球帽在许清朗旁边坐了下来,摘下了帽子,手指,在许清朗身上游动着。 “真正的……健康的身体啊。”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声中有着一种根本就不需掩饰的艳羡。 “我想要你的身体,真的很想,很想…………” 男子低下头,嘴在许清朗臂膀上的伤口位置舔了一口,新鲜的血液入喉,让他发出了一种仿佛在品尝红酒一般的享受的呻、、、吟。 而后, 他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 趴在地板上,就在许清朗身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一样,表情十分痛苦。 “呼呼…………呼呼…………呼呼…………”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了几粒红色的药丸,而后一股脑地塞入嘴里强行仰头吞咽了下去。 喘息还在继续,但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男子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但总算闯过了这一关。 “为什么,为什么我进入的身体,是一个重症病痨子?” 男子自言自语着。 他没有再耽搁功夫,但也没有直接杀死许清朗,而是取来了绳子,将许清朗双手捆绑在后,随后拔出了匕首。 紧接着,他从吧台岸边取来之前许清朗就在喝的红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见许清朗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脸色苍白,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笑了笑,将酒瓶口子对着许清朗的伤口位置浇灌了下去。 “啊啊啊啊!!!” 许清朗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种痛苦,不亚于在伤口上撒盐! “呵呵,叫叫好,能叫就说明你没死。”男子又喝了一大口红酒,“老子太亏了,好不容易从地狱出来,居然进了一个病鬼的身体,说真的,他家里的病危通知书我都看过了,没多久好活的了,王八蛋!” 男子叫骂着,也不知道他在骂谁,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应该去骂谁吧。 “不过,我也知道,哪怕我没多久好活了,但本地的鬼差,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认为我依旧有利用价值,他们还想着把我再送入地狱换取一笔丰厚的酬劳! 所以, 我主动找到了这里,我想着,与其他们来抓我,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那种当老鼠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但我运气不太好,店里居然只有你一个人。 喂,虽然你是个普通人,但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因为你也在这个书店里。” 许清朗咬着牙,“等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 “呵呵。”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而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左手掌心,鲜血当即流淌出来,却在掌心中慢慢地蠕动着,没有滴落下来。 “这些年,在地狱受的苦,也不是白受的,你以为我找上门来,就真的是来送死的?” 说着, 掌心的鲜血开始倒流回去,伤口也速度愈合。 “很可笑吧,这具活不了三个月的身子,在我进入之后,却产生了异变,而这种异变,则是可怕的自愈能力。 呵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男子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切割着, 很快, 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在他脸上出现,但这些伤口位置的鲜血却都不会溢散出来,转而很快地伤口开始愈合,甚至连一道疤都没有。 “我原本正在为自己的自愈能力而窃喜,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在地狱接受折磨之后产生了变化,等我好不容易逃出地狱后,这就是我受过的苦难所给予我的福利。 我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能够拥有长久的寿命,让我尽情地享受阳间的人生享受阳间的繁华。 但我只有三个月的命了,只有三个月了! 而我, 又不能再换身体!” 男子不停地怒吼着, 这种美好与现实的剧烈冲击感,的确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就在这时,在二人身后的盆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轻微到根本就微不可察。 花朵开始慢慢地升腾起来,从大盆栽泥泞的黑土之下,慢慢地伸出一只洁白的手; 手是从盆栽泥土里探出来的,也是从花蕊之中穿出的,它像是鬼魅一样,伸展出了三米的距离,一个寻常人胳膊根本就不可能延展出的恐怖距离。 手默默地来到了男子的身后, 而后, 掐了上去! “唔…………” 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卡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其整个人在地上拖拽着向后滑动。 “砰!” 男子撞上了墙壁, 但在这一刻,男子张开嘴,嘴角里赫然出现了两颗獠牙。 乍看的话,他的獠牙和周泽的獠牙很相似,但实际上他的比较细小和尖锐,没有周泽獠牙的粗狂。 而且, 不光是这两颗獠牙,男子嘴里其他的牙齿若是凑近了瞧的话,可以看出来都是无比尖锐的,像是两排上下交错的小锯子。 这可怖尖锐的牙齿,经常刺破男子的口腔,使得他说话时声音沙哑,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口腔内皮开肉绽的痛苦,但他那可怖的自愈能力却能将一切都快速复原。 手开始甩动,企图脱离男子的獠牙,但男子却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双手双脚死死地抓住这只手。 “啪!” 盆栽裂开, 花朵枯萎, 叶子凋零, 泥土堆散落, 在里头, 有一个肉瘤一样的东西,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样不停地在跳动着,而这只极长的手,就是从肉瘤之中探出来的。 许清朗侧着脸,倒在地上,因为双手被倒绑着,所以他现在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只死侍化身的肉瘤和那男的在做着搏斗。 “哗!” 男子手中的匕首划过, 死侍的手断裂,男子也跪伏在了地上,但在片刻之后,男子主动地向着肉瘤冲了过去。 “嘿嘿,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肉瘤开始滚动,像是在躲避着男子,它似乎是还没长好。 但它记得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那就是清除这个屋子里, 一切属于垃圾的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 则属于它眼中的垃圾行列。 但肉瘤滚得再快也没有男子的速度快,男子冲过去,一只手抓住了肉瘤,肉瘤内部迅速分泌出了类似硫酸的腐蚀性液体。 男子的手开始迅速地被溶解,但男子却没有畏惧,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不在乎,他像是看着一块宝贝一样看着面前的肉瘤。 “吼!” 他低下头,张开嘴,咬了下去! 肉瘤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在肮脏褶皱的表皮之下,则是细嫩的红肉,里面还有暗金色的汁水正在流淌,这才是死侍的内在,而男子正在贪婪地吞吃着这些东西。 他有一种预感, 自己如果吃了这个东西,他就不会死了,他的寿命能够得到延长,这个该死的绝症也应该可以得到解决。 到时候, 自己再拿这个人当人质,如果能换取一枚鬼差证帮自己洗白身份最好,如果换取不到的话,至少也得让自己有机会逃出去。 他要逃, 他一定得逃! 之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反正时日无多,不如最后疯狂一把,但现在既然有了生的希望,他开始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跪伏在地上的许清朗开始默念咒语, 之前的他根本就没机会反击,对方也不会给自己念咒语的时机, 但现在, 他有了。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胸口有一张符纸慢慢地滑落出来,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随即, 只听得“嗖”的一声, 符纸激射而出, 直接贴在了男子的后背上。 “啊啊啊啊!!!” 男子身体一颤,发出了一声怒吼,扭过头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趴在那里的许清朗。 “你这是找死!” 许清朗咧开嘴笑着,嘴里还有血渍不停地滴淌出来。 一张符纸, 确实杀不了他啊, 自己的修为, 还是太菜了一点。 男子捡起匕首, “呵,我先杀了你,让你调皮!” 说着, 男子转身向许清朗走来。 “嗡!” 然而, 刚刚被他咬出一个大洞的肉瘤在此时像是一只鲨鱼的巨口瞬间张开,宛若一个充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膨胀起来。 男子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黑, 紧接着, 他整个上半身就被这巨大的肉瘤给吞没了进去, 若是周泽此时在这里估计会看出来, 这个举动, 和盆栽前俩月在那里帮自己吃蚊虫时的方式一模一样。 男子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不停地踢踹着, 肉瘤里传来男子痛苦的叫喊声。 南大街, 依旧人潮涌动, 但没人注意到, 这家书店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六章 律师 周泽取出手机,准备给刘楚宇打电话。 既然通城这边有流落到此的恶鬼,那么常州那边应该也有很大可能会有。 虽说这个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收的小弟逢年过节也没什么问候,更不懂得给自己送什么礼品孝敬之类的东西, 但周泽是一个大度的人,助人为乐乐善好施一直是他的人生准则, 所以他准备主动地去常州,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对方的地方。 毕竟恶鬼多在世俗一天,对和谐社会的建设就多一天的隐患, 作为一位守法纳税好公民,周老板觉得在这种事情上自己是责无旁贷的。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放下了手机, 周泽有些意外道: “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电话关机了。” “说不定人家直接把你拉黑名单了。” 小萝莉在边上补刀道。 当然, 这也只是开玩笑, 毕竟刘楚宇的魂血还在周泽这里,等于是自己这边捏着他的小命,他敢在自己小命儿上蹦迪调皮,那周泽还真得佩服他。 一辆白色轿车在书店门口的位置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一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披肩长发,姣好的身段再搭配上让人艳羡的气质,附近不少路人也将目光投向她,无论身边是否有自己的女朋友。 小萝莉伸手捅了捅周泽,朝着书店外努努嘴。 周泽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烈,马路上更是被烤得“焦灼”,林院长却不以为意,不过她不是在看书店里的情况,好像也不是在等周泽,而是在看隔壁药房的装修进度。 药房其实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连牌子都已经挂好,而且装修格调很高,与其说是药房,倒不如说是一家高档私人诊所,不过是否有这个资质和运营资格就只能靠林医生去打通关系了。 其实,抛开周泽亲自直接行医可能会引发后续麻烦这件事,开一家私人小诊所对于林院长来说难度应该不算大,否则那么多家莆田系医院是怎么开出来的? “你来了。” 周老板上来就说了一句废话。 林院长点点头。 随后,周老板又说了另一句废话, “吃了么?” ………… 书店玻璃门边,小萝莉和白莺莺一大一小俩女生并排站着。 小萝莉双手抱胸, 白莺莺也是这样子的姿势, 两个女人,至少在此时,气场是在一条线上的。 “所以说,他上辈子也是个光棍吧?” 小萝莉看向身边的她眼中的这位蠢萌僵尸。 白莺莺点点头,“老板上辈子三十多了,也没结婚。” “按理说医院的一个主任,又是有名的外科医生,应该很吃香才对,无论是职业发展还是社会地位,都很吸引异性这个人设也讨丈母娘的喜欢。 他在这么好的条件下,还能坚持单着,可真是不容易啊。” 白莺莺深以为然地继续点头。 “噗…………你来了,你吃了么……” 小萝莉学着周泽的口吻和语气模仿着,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实力单身,惹不起惹不起。” ……………… “我刚好路过,所以就想来看看这家药房装修进度怎么样了,看来应该差不多了。” “嗯。” 周泽应了一声。 “等过几天我会安排一小队医护人员过来,运营资质这类的我会搞定,平时你如果手痒的话,可以去里面玩玩,我会给你在里面配一个手术室,器械设备都是一流的,至于你的行医资格,我会帮你做一份,做一份中医的吧。 我相信,以你的水平不会出现问题的,至少不会出现医疗事故。” 周泽点点头,人家已经把药房装修好了,自己再推却什么,就有点扭捏了。 而且, 以周老板现在能抓住亡魂的特殊能力, 当医生的话, 等于是开了一个金手指。 这时, 周泽忽然发现林院长车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西装,戴着墨镜,正坐在后车座上看着手机,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从手腕到鞋子都是高档货,显示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成功人士的品味。 对方似乎是感觉到了周泽的目光,摘下墨镜,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对周泽微笑地点头示意。 周泽的眼睛眯了眯, 他好像记得自己没离婚吧。 虽然夫妻关系名不副实,甚至可以说是名存实亡,距离结束也仅仅是差只手拿笔一个哆嗦, 但至少没结束不是? 哪怕是结束了, 看见前女友或者前妻跟别的男的在一起还能衷心祝福的, 这种人一定虚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位是安律师,我们医院和他的律师事务所最近刚达成了合作关系,而且安律师最近已经帮我们处理了好几件医疗纠纷的案子,做得很妥帖。” 林院长给周泽介绍道。 “安律师,这位是我丈夫,徐乐。” “你好。” 对方对周泽微微颔首,同时附上一句: “郎才女貌。” 这话说得挺违心的, 如果大家都是穿休闲服在小区里遛狗的话,被评价一声“郎才女貌”,那还说得过去,毕竟徐乐的皮囊也不差。 当初林院长爹妈看上徐乐这个上门女婿,一是因为他父母双亡, 二是因为性格懦弱, 三则是最重要的一点,他长得挺帅气。 但现在,一个事业冉冉升起的都市女强人身边, 站着一个开个只会赔钱的书店的软饭男, 再来一句“郎才女貌”, 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一起吃饭吧?”林院长邀请周泽。 安律师耸耸肩,有些失望道: “看来我失去了和美女一起共进晚餐的机会。” 周泽没拒绝,他坐上了副驾驶位置,对着书店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望夫石喊了一声: “出去谈一下工作。” 当然, 两个望夫石自动忽略了这句话, 而是一起用鼻音哼了一声, “呵, 男人。” ……………… 晚餐选择开发区的一家高档餐馆,店里的菜式还可以,不算很惊艳,装修也还可以,但也没多少特色。 或许, 唯一有特色的就是这里的服务员,女生穿制服短裙,像是刚下班的女白领甚至是学生,每次端菜上来时,都显得很恭敬,服务态度是满分的。 这个地方是安律师选的,他特意挑的这家。 林院长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歉然地说了一声自己去一趟卫生间就离座了。 而这位安律师则是对周泽眨眨眼,一边用餐巾擦拭着嘴角一边指了指面前的菜肴问道: “味道如何?” “还可以。”周泽回答道。 其实,周泽一直在观察着他,一开始只是出于一种对靠近自己“母猩猩”的异性的一种审视本能, 转而, 变成了一种好奇。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这一切。 哪怕两世为人的周老板也做不到这一点,一是年龄方面,二则是周老板一直没过过大富豪的生活。 有些东西,是能够后天超越的,但有些东西,只能靠钱去砸。 “徐先生最近生意好么?”安律师问道。 “还可以,刚做了两单不错的生意。” “难道指的是卖出去两本书?” 安律师说完自己都笑了,然后又指了指面前的菜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卡从从桌上划给了周泽。 “我知道徐先生在担心什么,放心,我绝无此意。 还有, 如果徐先生您觉得这桌菜不符合口味没吃得尽兴的话, 可以拿着这张卡继续点菜, 不过, 不能陪着您妻子一起过来。” “点菜?” “对,在这里吃饭的,吃的不是这里的菜,而是这里端菜上来的服务生,菜单的最后一一页标注着菜肴,是她们的价格,男的女的都有。 我已经挑选好我今晚的菜了,现在天色也快黑了,我先告辞,上去休息了,替我向林院长致歉。” 说着, 安律师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打了一个响指, 刚刚端着一道特色菜上来的女服务生马上过来帮安律师提着公文包,二人直接进了电梯。 安律师还对周泽眨眨眼, 搂着身边的女孩亲了亲。 周泽手里把玩着这张银卡, “他人呢?” 林院长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周泽手指猛地一缩,银卡收入了自己的衣袖里, 呵, 男人。 “他说他有点累了,先回家休息了,不打扰我们了。” “行,我们一起走走散散步。” ………… 凌晨三点多, 房间里的皮肉撞击声终于停止了下来, 人们都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亲爱的,你太厉害了,我都快晕过去了。” 安律师笑了笑, 这话像是幼儿园老师给小朋友颁发的小红花一样, 无论价值高低, 应景就好。 紧接着, 安律师又取来一个巧克力味带凸粒的杰士邦, 撕开了包装。 “您就不累不想睡觉休息么?” 女人有些愕然地问道, 哪怕是吃药了,也没这么猛的啊。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眼里慢慢地开始密布起血丝,沉声道: “当然想睡觉, 如果, 我还能睡得着的话。 呵呵, 谁让我身边躺着的人这么有吸引力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司机 —————— 司机师傅倒是没有热络地回应一声: “哟,大妹子,你哪个车间的啊?” 他只是继续安稳地开着自己的车,稳稳当当,该踩刹车时就踩刹车,甚至连变道超车都不做,规规矩矩地在后面等着。 周泽都有些好奇,这阴车如果直接穿过去,还能碰得上去不成? 下一刻, 公交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了, 等红灯! 周老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这鬼司机开车比活人司机都谨慎守规矩。” 小萝莉倒是不以为然,一边用小拇指掏弄着自己的耳朵一边说道: “都是上辈子死于车祸的司机开的阴车。” “哦。” 怪不得。 因为死于车祸, 所以更懂得敬畏。 周泽又想起了前不久跟自己玩儿飚车走位风骚的奔驰, 最后结果是被自己顶翻出一个托马斯回旋落在了地上。 上次周泽坐过那个死去男子的纸车,严格来说,那辆纸车算是阴间里的黑车,属于无照经营。 虽说交警也管不到他,但终究算是不守规矩的行为。 但这辆车,应该算是阴间巴士才对,无论是乘客还是司机,都显示出了一种极高的素养和水准。 周泽也看出来了,这车上倒是没装什么鬼,除了司机可能是个例外之外,车上其他拿着黄色油纸伞的乘客如果细看的话,能分辨出他们脸上那厚重的胭脂下面,则是纸一样的白。 车上,环肥燕瘦,秀外慧中,男女都有,都是活人烧给地下的“快递”。 口味还真独特。 周泽不清楚那些烧男的下去的,明显又不是家丁的样式,而是穿着新潮得很,还戴着墨镜,这是孝子贤孙送下去给自己爹用的还是给自己妈用的? 还真是体贴独到。 “能烧下去东西的,都不是普通的人。”小萝莉见周泽在四处欣赏,解释道。 “嗯?” “要么是死去的人不普通,要么就是活着的人不普通。 众生平等,不光是在人间是一句屁话,特权阶级肉食者哪里都有,在地狱甚至更严重。” “话说我还真想去地狱深处看看。”周泽说道。 说到底, 他每次进地狱,都只是在黄泉路开始段位置走走看看,至多跟那边水潭下的无面女打个招呼,还真没深入过。 “有时候,在外面蹭蹭反而是最舒服的,这样你至少还有幻想还有激情和冲动。” 小萝莉伸了个懒腰, “如果进去的话,吓得一个哆嗦,就索然无味了。” 周泽皱皱眉, 这解释听起来怎么这么污? 小萝莉笑了笑,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我们这种低级鬼差,算是最基层公务员,在现实里凡是深入基层的公务员往往是最苦逼的,如果你还命不好,跟什么穷山沟里哪一户人家结成了脱贫一帮一对象的话。 而我们这种地狱基层公务员,哪怕是自相残杀,只要事情做得不是那么过火,阴司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是放任自流的架势。 不怕你笑话,别说你了,我也是一样,地狱大部分地方我也没去过,因为一些地方如果你去了,他们可不管你是否是自己人,是否是鬼差,直接敷衍了事图痛快把你跟那些往生的亡魂一块儿处理掉都是很正常的事。” “还真是一把辛酸泪。” 周老板忽然觉得当公务员好像也没那么美好,还是在自家书店每天早上晒晒太阳喝喝咖啡日子过得最舒服了。 “这车就是快递车?”周泽又问道。 “算是吧,我们身份特殊,倒是能蹭个车,这也是因为常州这边俩鬼差比你还咸鱼更懒得管事原因造成的,刘楚宇毕竟是个新人,他的家你也看见了,根本就没能形成道场氛围,不像咱们书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气场格局,亡魂会自己上门。 如果你把书店里的僵尸啊活死人啊这类的东西清除掉,生意兴许还能更好。” 小萝莉也不忘在这个时候给白莺莺上点眼药水。 这时候,车停了下来,车门也随之打开。 上来了不少人, 穿得各式各样, 有模样俊俏古代人打扮的小婢, 有低眉顺眼一副龟公模样的家丁, 当然,也有新潮的, 甚至连杀马特的都有, 形形色色的, 上来了几十个人, 而且这些人手上还提着纸做的麻将桌, 一大捆苹果x, 等等这些捎带下去的礼品。 车厢里当即被塞得满满当当,周泽身边也是挤满了人。 这些人也不说话,更不会说请让座这类的,他们其实不是人,所以显得很规矩,拥挤是拥挤,但大家都安安静静的,站着的人身形也随着公交车的再次启动而随之摇曳, 像是一车的海草,整齐地飘摇。 伸手抚摸了一下下巴, 可惜了这些东西手机这些电子设备记录不下来, 否则传个视频上去, 应该会很火吧? “这车开得好慢啊。”小萝莉有些抱怨道。 “不花钱的,无所谓。”周泽倒是心安。 “自动扣冥钞。”小萝莉白了一眼周泽。 “师傅,开快点,没油了啊!” 摇摇晃晃,终于走过了大半的路程,距离刘楚宇家也不远了,周泽看了看窗外,还是大雨绵绵。 “通城那边也下雨了吧?”周泽说道。 “通城比常州离海更近,肯定下得比这里厉害,我爸刚还给我发微信了,说他带我妈在上海准备出去旅游,今晚本打算顺带去八万人体育场看一下上港跟恒大的比赛,结果因为台风警告延期了。” “你爸他们不在疗养院了?” “不住了,他打算带她出去旅游走走转转。” “嗯,出去走走说不定对病情恢复有好处。” “扯呢,估计是放弃治疗了。”小萝莉摇摇头,“明明是很厉害的心理医生,但结果连自己老婆的病都治不好,这里面的失落感,应该会很庞大吧。” 周泽点点头。 “所以,什么时候有人来书店通知我,他们一起在哪里哪里出车祸或者遇到海啸死了,我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你是说……” “很正常啊,一起殉情呗。” “不至于。” 王轲这个人,周泽还是了解的,一些东西,可能会随着人生的经历而扭曲和改变,但骨子里的某种特质,是很难消亡的。 大家都是孤儿出身,所以心里都清楚,能活着长大已然是一种幸运,所以更不会对自己的生命轻言结束。 “我只是在做最坏的心理准备罢了,她死了,我倒是能看得开,但如果他也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周泽还没问那么多“他”指的到底是谁,公交车就再度停了下来。 “咔嚓…………” 车门打开, 停了许久, 也不见有人上车, 司机也不催促, 就这样开着车门停着车等着。 周泽和小萝莉看向窗外车头的位置, 准备上车的是一个老头,估摸着和老道差不多的岁数,但保养得可比老道差远了。 老道那货是越活越妖, 腰好,肾好,活儿好, 据说有不少厂家看了老道直播后想请老道去做保健品代言, 但都被老道拒绝了,那种保健品坑,老道可不想跳,用他的话来说万一哪天晚上坐在书店里进来一个鬼,说就是因为吃了你代言的保健品提早去地狱报道的,那得多尴尬。 那老头很瘦,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样子,他没上车,虽然车就停在他面前,但他依旧坐在马路牙子上细心地编织着自己的竹筐。 “是鬼差?”小萝莉问道。 周泽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这么大的牌面,这司机脾气可臭得很,虽然让咱们上车了,但连个招呼都不打。 现在居然愿意在这里等人家编好竹筐上车。” “好像就是个亡魂。” “怎么可能,亡魂能上这车?” “有点面熟。”周泽皱了皱眉,“这老头,好像前阵子在哪里见过。” “喂,司机,走不走啊,老娘还赶着早点回家给孩子烧饭呐!” 小萝莉不满地高喊道。 司机不为所动。 “我凑,凭什么啊,难不成是巡检或者判官出来微服私访了?”小萝莉也有点怀疑了。 终于, 老头把竹筐编好了,背在了身上,然后从前门上车。 司机关上了车门,却没急着发动。 而是主动帮老头开路,护送着他在拥挤的车厢里行走, 一直, 走到了周泽和小萝莉的面前。 司机面色是铁青的,一看就是死去很久的样子,不过他身上穿着制服,其他地方倒是看不见。 他伸手,指着小萝莉, 直接道: “给老人家让座。” “…………”小萝莉。 我靠, 有没有搞错啊, 阴车你也搞道德绑架? 现在凑近了,气息感知更清晰了,小萝莉能断定这老头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而已。 正欲发表时, 周泽伸手按住了小萝莉的肩膀,微笑着起身,示意自己让座。 老头对周泽道了声谢谢, 坐了下来, 司机见老人坐下了,也就走回去重新发动了公交车。 “喂,老板,不带这么怂的啊,虽说咱鬼差在阴司里不被待见,但也不至于在阴车上给亡魂让座吧? 反了天了都,亡魂都敢在鬼差面前耍特权?” 周泽把手机递给了小萝莉, 小萝莉拿过屏幕看了一眼, 愣了一下。 这是前几天的一则新闻: “歹徒持刀威逼少女就范,少女挣扎逃跑向坐在家门口做活计的七十岁的邓某求救; 邓某上前主动和歹徒搏斗,少女得以逃脱,七十多岁的邓某被歹徒刺死。 据悉, 邓某家里条件不好,平时仍需要七十高龄的他编织竹筐赚钱养家。” 看完了新闻, 再看看老头坐下来放在脚边的竹筐里头, 放着的是整整齐齐地由当地政府颁发的“见义勇为英雄”奖状。 小萝莉不做声了,也不抱怨了。 毕竟, 这样子的特权, 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也无理可以去说。 —————— ps:本故事发生在广西藤县天平镇石炉村,凶手已判处死刑,当地各级政府对老英雄进行了表彰还颁发了抚慰金。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承受 公交车,照旧开得很慢,摇摇晃晃; 里面的人也跟着一起摇摇晃晃,像是一个钟摆,了无生机地按照某种固定频率周而复始; 从生, 摇动, 到死。 周泽站在老头身边,手抓着上头的扶手,周围人不少,但也没有太大的挤压感,毕竟都是纸做的东西。 老头抬起头,看了看周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然道: “腿脚不好呢,有风湿。” 周泽点点头。 “虽然我知道现在不会疼的,因为我已经死了,但看见外面下大雨,好像还是觉得又疼了。” 老头看着窗外倾盆大雨,目光中露出了追忆之色。 老风湿伴随了多年,从一开始的折磨,慢慢到麻木,最后到习惯; 到死后变成鬼的这一天, 又变成了追念。 车到站了, 周泽和小萝莉分别押着一个女孩下了车。 公交车又缓缓地开走,一车的纸人,还有一个有特权的老人。 周泽记得新闻报道上写着,老人需要编织竹筐来贴补家用,一个家庭,需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靠编织竹筐来支撑,足以可见那个家庭到底有多贫穷。 虽说当地政府也给了好几笔抚恤金,至少能够让老人的家庭平稳地过下去,但似乎,总觉得不是很够。 “想什么呢?” 小萝莉站在公交站台下面一边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一边问道。 “我在想众筹的事儿。” “嗯?” “前阵子,林医生医院出了个事儿,一个当哥哥的拿自己妹妹的车祸,污蔑医院不给钱不治病,在网上发起了众筹。 事实上,从个人情感角度来说,类似刚才车上的老头这种人,更有必要被发起众筹。” “嗯哼。” “生病的人太多了,悲惨的人也太多了,不管是真是假,不管夸张与否,说真的,我反正已经麻木了。 上辈子以前朋友圈里有人发众筹治病消息,我多少都会捐助一点,到后来,这种众筹实在是太多了,我真的懒得搭理了。 但这种为见义勇为牺牲和付出的人,他们做了平凡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对于大部分平凡人来说,给这种人捐款捐助,反而更有主动性。 大部分人都是弱者,如果能出钱,鼓励更多的勇者站出来愿意放下负担和顾虑保护大家,真的不亏。” “我的老板大人,我觉得你在多愁善感的时候,得另外再想一件事。” “什么?” “那就是我们现在怎么回去,雨真的好大啊。” 小萝莉很是郁闷道。 ………… 当二人回到刘楚宇家里时, 开门的刘楚宇所看见的, 是四只落汤鸡。 小萝莉嚷嚷着先洗澡吹头发,然后只能幽怨地看着周泽二话不说第一个走入了卫生间,等周泽拿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时,小萝莉气鼓鼓地对周泽喊道: “没风度的男人!” “我先洗澡,等你进去时,卫生间里的温度就很暖和了,这是怕你冻着。” 小萝莉愣了一下,当即道:“这是夏天!还有,你不要那么恶心好不好,怪不得你上辈子一直是光棍!” 如果小萝莉真的只是小萝莉,估计还真吃这一套,但实际上按照小萝莉的话来说,老娘当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等小萝莉洗完澡出来, 三个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茶几上摆放着两盒饼干, 可见在周泽与小萝莉出去时,一个人在家且有伤在身的刘楚宇真的一直在对着食物做着斗争。 他信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鸡汤, 而且觉得周泽和小萝莉就是那种有大毅力的人,克服了灵魂对进食感觉的排斥,才能做到正常进食。 类似于一种苦修吧。 周泽一时有些心软和不忍心, 总觉得让刘楚宇这个手下继续这样和食物死磕下去会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 但一想想自己用一点就少一点难以补充的彼岸花口服液, 周泽忽然又觉得年轻人多经历一些挫折和磨难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是当初的林医生,如果没有自己当初把她们这帮实习生当狗一样可着劲儿的使唤,林医生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优秀的医术。 嗯, 就是这个道理。 刘楚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老实说,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来自老大的关怀,居然冒雨把恶鬼带回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也分润得到一些绩点。 周泽也没再耽搁了,用指甲打开了地狱之门。 小萝莉分别从两个女孩的身上拘留出了灵魂,帮周泽投入地狱之门中。 一切, 大功告成! 不过,屋子里多了两具尸体,尸体瘫倒在地上,迅速腐化发臭,散发出阵阵恶心的气味。 因为恶鬼之前上身时,这两个女孩就已经死了,原本有恶鬼的灵魂占据着,还能维系着“活着”的状态,等她们灵魂被抽出去之后,这两具皮囊自然就恢复到了原本应该的状态。 周泽说出去散散步,屋子里有点闷了。 小萝莉抬头, 望天, 喊着:“儿童频道的《熊出没》要播出了,我要去看啦!” 客厅里, 只留下还缠着绷带的刘楚宇, 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家客厅上躺着的两具腐烂尸体, 连带着刚刚的那一抹感动, 瞬间有了一种被狗吃了的感觉。 当下, 他只能挣扎着起身, 开始收拾这已经发臭的尸体。 ………… 走出门,外面还在下雨,但雨势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也有了停的趋势。 周泽没再转身回去,否则又要面对那两具尸体,比起处理两具腐烂尸体,好像淋点小雨反而更能让人接受些。 雨中漫步,应该算是一件小有惬意的事儿。 其实,周老板这种人,在哪种环境下都能惬意得起来,当你抛开杂务,没有那种执念时,眼睛所看见的风景就自然和其他人不同了。 周老板漫步了小半个小时,为了确保刘楚宇已经解决好了尸体,又因为他受伤了行动有些不便,所以周老板打算再遛一会儿。 走着走着,传来了钟声。 这钟声让周泽皱了皱眉,有些不舒服。 抬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看见了一片黄墙金瓦,在这市区之中,居然还坐落着一个小庙。 庙门很小,庙墙也不是很宽,毕竟坐落在城市之中,寸土寸金,连佛祖都感受到了来自地价的压力,不敢像深山里那般摆出这么大的排场了。 但这钟声居然能让自己不舒服,这反而让周泽对这个小庙有了一种更大的兴趣。 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现在哪怕是大景区或者名山里的很多大寺大观,基本也都是私人承包赚钱的场地,那种地方,周老板别说进去参观了,搂着佛像或者三清直接合影都没什么问题。 偏偏这座小庙,给了周泽一种有点忌惮的感觉。 能让鬼觉得忌惮, 说明这庙是真的灵啊。 进去参观还是算了,虽说不收门票钱,但周老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有官家的身份不假,但小萝莉自己都说了鬼差在地狱里都只能算是最底层不入流,兴许人佛祖正心情不好你还特意凑上去别人可能也不介意一巴掌拍死你。 小庙外面有个茶馆,里面不像是四川那边茶馆里摆放着机麻,这里真的就只是喝茶的地方。 周泽走进去,要了一壶苦茶,等茶上来的时候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还没点着呢,门外就又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坐那儿后随便点了一壶茶,目光一直盯着门外的寺庙。 老实说,坐这儿喝茶,纯粹是受罪,普通茶客到这里来,觉得看着寺庙喝口茶挺有意境,再听听钟声,感觉自己人都有点升华了。 但对于周老板来说,钟声每次响起,身上就一阵不舒服,甚至是难受。 但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反向的舒服,正如同阴车上的那个老头说的那样,等疼痛真的没了,反而就想它了。 喝一口苦茶, 再皱着眉头抖一抖身子, 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能品尝到受虐的快感, 妙, 不可言。 一杯茶下去,那喝得是相当有滋味啊。 自己给自己又续了一杯茶, 端起茶杯, 闻了闻苦茶香气, 钟声又响起, 拿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荡漾起淡淡的波纹, 再低下头, 抿上一口, 身上的轻微痛苦加上唇齿间的苦涩, 相得益彰。 只是, 当周老板正准备低下头喝第二口时, 却意外地发现, 坐在自己对面也就是刚进来的那个中年人, 他拿茶杯的手, 居然也在轻轻颤抖。 周泽没当回事, 过了一会儿, 下一个钟声比之前的一下子变大了许多,估计是敲钟的沙弥当作最后一个钟,用了全身的力气。 “轰!” 周泽深呼吸, 脑子一阵眩晕, 但还是稳稳地把控住了茶杯。 而坐在周泽对面的中年男子则是发出了一声闷哼,紧接着身子剧烈一晃,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而手中的茶杯更是甩了出去。 “啪!” 甩出去茶水, 直接泼在了周泽的脸上。 “…………”周泽。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变本加厉 周老板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虽然他喜欢躺着晒太阳, 喜欢懒洋洋虚度时光,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抓捕恶鬼的绩点奖励非常之丰厚,他也不会驱车三个小时如此“舟车劳顿”地来到常州。 兄嘚, 你丫这是狂得没边了吧? 我注意到你也在跟着钟声颤抖了, 但我没多么在意, 结果你丫的变本加厉! 深吸一口气, 周泽站起身。 对面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常州也就仨鬼差,一个在家收拾尸体做保洁, 俩在会所里醉生梦死屁事儿不管, 现在忽然冒出一个跟自己一样颤抖却也拥有着活人身体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像是欧美不负责任的警察, 掐着点准备下班了, 看见路上有人猥、、、亵女子,本不打算管了, 结果再仔细一看,被猥、、亵的居然是自己女儿。 中年男子起身,对周泽赶忙道歉,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 然而, 周泽只是伸手摘去自己脸上残留着的茶渣,而后另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对方的脖子。 “额…………” 中年男子开始本能地挣扎, 附近的茶客和服务生也看向了这里。 “警察,抓捕逃犯!” 周泽喊道。 众人一时愕然,本就很少概率会出现见义勇为行为的街上,自然就更不会有人站出来了,尤其“闹矛盾”的还是俩汉子,又不是小美女。 周泽就这样掐着中年男子的后脖颈大大方方地走出了茶馆, 人的后脖颈位置其实很脆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被人用力掐着那里的话,疼痛感足以让你眩晕。 走出了茶馆,周泽打算直接找个偏僻的角落把这货灵魂取出来送下地狱去,也懒得再回刘楚宇家里了。 但这个被抓住的中年男子却像是把周泽误认为道上混的了,不停地求饶,还说自己愿意花钱给大佬你赔偿衣服云云。 周泽不禁有些莞尔,怎么就觉得这货脑子有点傻啊,借尸还魂的偷渡者哪里有这么蠢萌的? “砰!” 将对方丢入巷子拐角位置的垃圾堆那边,周泽甩了一下左手,指甲长出,但当周泽准备剥离其灵魂时。 中年男子忽然睁开眼,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东西。 这不是幻术,但顷刻间,周泽却觉得自己双腿变得无比地沉重,甚至重心都开始不稳定起来,站在原地不住地摇晃着,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中年男子脸上的蠢萌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屑的放肆。 他在笑, 他笑得很开心, 在从垃圾堆上站起身后,他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并且把脸凑过来,对周泽道: “你是鬼差吧?” 周泽瞪着眼看着他。 “嘿嘿,有些人,是你抓不了的。” 男子仰起头, 嘴里发出“哈呼……”的声音, 这是在蓄备浓痰, 准备吐向谁, 不言而喻。 刹那间, 周泽十指指甲位置升腾出一道道黑雾,黑雾弥漫之时,刚刚还被某种特殊意念束缚住的周泽身体顿时一轻。 “噗!” 中年男子这口痰还没来得及吐出,他脖颈位置就已经被周泽用指甲切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当即喷涌出来。 男子踉跄地后退着,一只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脖子,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泽。 一些纨绔子弟总觉得自己家里有些关系,可以不把基层民警放在眼里, 殊不知, 他所碰到的这位基层民警本身就是一个下来体验生活的官二代。 中年男子马上向后跑去,也不顾自己脖颈那边还在继续喷涌出鲜血。 周泽扭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马上追了上去。 比起所谓的绩点,对于眼下的周泽来说,那货刚刚准备对自己吐痰的行为,更让他难以忍受。 一个洁癖深重的人, 若是真的被吐上一口浓痰, 那还不如真的杀了他! 中年男子知道自己跑不远,而且在自己身后,有一缕黑雾正在迅速地靠近他,企图将其困锁住。 男子一咬牙,抬头向前看了一眼,而后尖叫着冲入了寺庙大门。 寺庙门口位置有一个沙弥还有几个香客正在聊着什么,当这个身上都是血的男人冲进来时,几个女香客当即发出了尖叫,而拿着扫帚装样子正在扫地同时跟女香客合影得不亦乐乎的白嫩小沙弥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佛门清净地,进出的都是说话小声的斯文香客,哪里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周泽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抬脚追入了寺庙大门。 在这个时候,你也真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怕佛祖生气了,这个恶鬼,周老板也要拿下来, 要送你下地狱, 下油锅一百遍啊一百遍! 中年男子一边回头看追上来的周泽一边茫无目的地向寺庙深处跑去,穿过了大雄宝殿。 周泽穿过大雄宝殿时,特意抬头看了眼佛像,他还真有点担心哪尊佛像忽然动了起来直接对他祭出降魔杵! 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佛像依旧静悄悄的。 后面,就是几个和尚和小沙弥生活区域了,算是一个小平房宿舍。 中年男子直接撞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周泽直接追了进去, 这下, 这家伙跑不掉了吧! 周老板不怕把事儿闹大, 他准备解决的是恶鬼,又不是真的在持械准备杀“人”,大不了回过头多烧点冥钞,先把自己胸口的这一口恶气吐出去再说。 “啊!!!!!!!!!” 厢房里先是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尖叫,应该是里头可能有和尚正在睡午觉。 紧接着, 又是, “啊啊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厢房里传出, 高亢, 激昂, 婉转, 悠扬! 周泽脚下一个趔趄, 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好吧, 虽说现在和尚只是一份职业,而且越好的寺庙当和尚的条件也越高,甚至需要本科或者是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否则你想剃个头就进庙白吃白喝,门儿都没有。 但这个寺庙不一般啊,怎么可能那么不规矩。 等周泽进去后向里面一看,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光着上半身,被中年男子压在凉席边上,中年男子刚刚敲碎了一个花瓶,一只手继续捂着自己脖子伤口,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瓷器碎片横亘在胖和尚的脖颈位置。 而在凉席另一边,则是站着一个穿着皮衣皮裤女王装的女人,在女人的脚旁边,还有一根黑色的皮鞭落在那里。 胖和尚没有反抗, 因为他也不能反抗, 因为他身上绑着一条又粗又长的红色麻绳, 天地可作证, 周泽也能确信, 这个中年男子别说已经被自己伤到了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就算他身体健康时,也不可能在自己跟他前后脚进屋的十秒不到的时间里直接把人给捆绑得如此严严实实! 这胖和尚分明之前就是被捆绑好了躺在那儿的, 好像还在玩儿什么少儿不宜的小游戏。 女人还在尖叫,尖叫得让周泽有些烦闷,当下略微泛着墨色光泽的眼眸扫了女人一眼,女人马上不叫了。 随即, 女人的目光看向了周泽的指甲位置, 右手还好,指甲只是有点长, 但左手, 那镰刀一样的五根又粗又硬的指甲是什么鬼! 金刚狼cos? “滚!” 周泽低喝道。 女人马上从周泽身边冲了出去,片刻不敢耽搁,哪怕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有点不合时宜,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赤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跑出去。 这屋子里三个, 全特么的都是怪人变态! 周泽目光扫向了那个还在尝试止血却一直不得成功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边看着周泽,一边用手中的锋锐瓷片轻轻地刮着胖和尚肥嘟嘟的脖子,已经划出了好多道血口子了。 胖和尚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有泪珠子在流转,显然吓得不轻。 周泽舔了舔嘴唇, 剧本不对啊, 之前自己在寺庙外面,听到敲钟声时还能产生让自己难受的感觉,这意味着这个寺庙是有点灵的,里面应该有高僧在里头。 但尼玛, 这是什么狗屁高僧! 一想到自己之前一边坐在外面喝茶一边默默享受着钟声带来的痛苦, 仿佛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一种升华, 再看看面前的这个胖和尚, 周老板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我就杀了他!” 中年男子高喊道, 他在等, 他在等人来救他, 他是趁着那个人不在偷偷跑出来的,现在,那个人应该发现了吧? 胖和尚对周泽不停地挤眉弄眼,哀求周泽赶紧退开,不要让他这个人质生命受到威胁。 周泽则是默默地取出一根烟, 点燃, 深深地吸了一口, 吐出一口烟圈, 而后习惯性地抖了抖烟灰, 见中年男子和胖和尚都在看着自己,似乎是等着自己回话, 周泽耸耸肩,有些疑惑道: “你他妈快杀啊,杀了这和尚,我再送你下地狱, 快点, 你不杀我来杀!” 第三百二十八章 窥觑 周泽一阵恍然, 这下子, 他好像意识到这个老尼姑以及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了。 前天刘楚宇曾给他做过一个介绍,怪不得那个恶鬼忍受着钟声的痛苦也要在这附近徘徊和逗留。 他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简单地享受,像是那些去一趟西藏就喜欢发朋友圈感觉自己被净化心灵的小清新一样,获得一种自我上的满足感。 嗯, 周老板一边喝茶一边“爽”,也和这个算是差不多的心态。 但那个恶鬼是来寺庙见自己母亲和女儿的,刘楚宇上次之所以能抓住他,也是因为调查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提前在这个寺庙外围布控。 同理, 照此推断的话, 那个忽然出现, 把刘楚宇打成猪头的, 应该就是那位律师了。 借尸还魂从地狱偷渡出来的恶鬼, 最后开车撞死了自己亲妈? 这个故事 还真是有头有尾啊。 周老板环视四周,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就是那个恶鬼, 他人在哪里? “没找到么?” 安律师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走了过来,站定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膝盖,继续大口地喘息着,显然,他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没有,人不见了,车子留在这里。” “那么他人应该还在附近,能找到的,能找到的。” 安律师扫了一眼血泊中的老尼姑以及其旁边的女人, 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撞死的?” “估计是逃跑时撞的。” “呸!” 安律师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周泽说道。 “报应到他妈头上?”安律师笑了笑,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拍了拍,借力站直了身子,道:“老子两辈子当人,就从真得见过实实在在的报应。老天爷才懒得给你算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是这意思。” “先找人。”周泽提醒道。 安律师点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扑克牌,这扑克牌两面都沾染着银色的粉末,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呼!” 安律师对着扑克牌吹了一口气,而后双手猛地一搓! 扑克牌燃烧了起来,迅速化为了灰烬。 安律师又弯下腰,重重地喘着气,道: “你再感应一下,我把他身上的屏蔽给解除了。” “还有这种东西?” 周泽有些诧异, 妈的, 怪不得自己像是个zz一样, 好多次遇到鬼或者是鬼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吃饭自己都发现不了他是鬼, 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个鬼差不够格,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人家早就有屏蔽鬼差对鬼魂感知的高科技了。 “快!” 安律师吼道。 周泽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几乎就是几秒的时间, 周泽马上确定了一个方向。 解除屏蔽之后, 那中年男身上的鬼气就跟黑夜里的白炽灯一样, 足以亮瞎你的钛合金狗眼。 周老板马上冲了出去,对方就在不远处,就在寺庙外面。 那个位置, 是公交站台, 周泽看见那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和周围人一样,像是在等着公交车。 对方脖颈位置的伤口被用衣服死死地包裹住,虽说大夏天裹了一条厚围巾有点不伦不类,但民众对这种非主流行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周泽靠近时, 对方也马上看向了他。 不过, 这次, 他没跑, 他像是一直坐在那里, 等着周泽来抓他。 公交车来了,站台上原本就不多的几个人都上了车,中年男继续坐在那里,没上车。 等公交车开走后,站台位置就只剩下了周泽和那个中年男。 中年男脸色很是苍白,流血这么多,如果还白里透红那才真叫见了…………嘶,好像也不对。 “坐。” 中年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横杠,示意周泽坐下来。 周泽没坐,就这样看着他。 “我刚把我妈撞了。” 中年男笑着说道, 这笑, 比哭更难看。 “我看见了,她不让我救,人现在已经死了。”周泽说道。 这时候,也没什么需要照顾家属情绪的了,因为这货已经在自己面前,这一次,无论如何,周泽都不会让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拼着抓不了活的, 少一点绩点, 也要把他给打得魂飞魄散。 “这是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中年男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随即, 他用拳头用力地捶打着面前的林志玲广告牌,把志玲姐姐的脸都打变形了才停了下来。 “但为什么报应在我妈身上,我妈有什么错?” “那报应在谁身上?你都已经死了,对吧?” “对,对。” 中年男子咬着牙说道。 随即, 他摊开了双手, “我费尽心思,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再加上很好的运气,才从地狱逃了出来,但我现在有些迷茫了。 我现在在人间,是我在地狱里朝思暮想的人间。 但我忽然间有些模糊了,也不确定了, 究竟哪边才是真正的地狱!” 周泽看了看时间,又靠近了中年男子两步,道: “发泄得够了吧,时间差不多了。” “别急,有烟么,再给我根烟,我不跑了,也懒得跑了,放心吧,我不会去报复社会的,我还没那么极端。 我让你抓,也让你杀,我束手就擒, 真的。 如果想跑的话, 把我妈撞飞后, 我直接开车逃离那里就可以了。 你们鬼差再牛逼, 能在天上飞过来抓我?” 周泽伸手摸了摸口袋,才记起来自己没烟了,但再摸摸,却发现自己口袋里多出了半包九五之尊。 是那个胖和尚偷偷塞给自己的孝敬, 或者说, 是可怜自己抽不起好烟的施舍? 取出一根烟,递给对方,不是周老板忽然心善,而是因为对方刚死了妈。 “我妈对我很好,我爸走得早,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但我没让她过上一天舒坦日子,车祸之后,我死了,一了百了下地狱去了。 但她把家里房子卖了赔钱给死伤者,哪怕公交公司已经赔了钱,还有保险,但她还是把家里东西都卖了再赔给人家。 这些年也一直在寺庙里当尼姑,给僧人扫地做饭,给我当年害死的那些个乘客诵经祈福。 我回来,想见她们,费了很多周折。 结果, 却是这种结局。” “我现在把你送下地狱,说不定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你妈。”周泽提醒道。 “呵呵。”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我是戴罪之身,送下去后,直接会被缉拿,走不了黄泉路的。 而且, 黄泉路上, 谁又认识谁?” 周泽默然。 很多爱情小说或者影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台词就是,黄泉路上有你陪伴一点都不寂寞,xx郎,黄泉路上等我! 想想看, 电视剧里的俊男美女真的一起殉情死后, 到黄泉路上时不是携手一起看着路边的彼岸花嘻嘻哈哈你侬我侬地去地狱报道, 而是一起踮着脚尖, 表情麻木呆滞, 魂不守舍地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往前走着。 什么情啊, 爱啊, 不存在的。 “求你一件事儿,别把我送下去,我不想再下去经历那种折磨了,求你把我打得魂飞魄散,让我直接了结了自己吧。 我真的不想再下去了。” 基本上每个从地狱偷渡出来的人,都对地狱有着一种很深层次的恐惧,都不愿意再下去。 周泽摇摇头,“那我会亏本。” 是的, 杀了你估计才十几不到二十个绩点, 但把你送下去的话,有一百个绩点。 到底哪个划算,周泽还是分得清楚的。 “我可以拿一个情报和你交换,这可能对你有用。”中年男子看着周泽,“你是从通城来的鬼差吧?” 周泽点点头。 “呵呵,你知道的,我能从下面上来,而且上来就有专门的人接应负责安排隐蔽身份,这意味着我上面……是下面有人。” 周泽继续听着他说,至于下面有人这件事,小萝莉也和自己说过,既然《西游记》的孙大圣都能理解,那么周泽自然也能理解。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分阴间和阳间,都是如此。 “那个人让我上来,调查一件事。”中年男子看着周泽,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继续道:“让我去通城调查一个鬼差。” 周泽目光一凝。 “嘿嘿,你可以回去问问安律师,按照原本的安排,我应该是去通城当鬼差的,因为通城那边就俩鬼差,正好有一个空缺,他只需要运作一下等待一个时机就可以,这也是下面那位和安律师谈的具体买卖。 但你看我现在, 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事儿和利益交换以及承诺了, 我现在就想烟消云散, 就想早点找个办法把自己给抹去!” 中年男子说得很诚恳。 地狱, 已经有人注意到自己了? 又或者, 是注意到自己体内那个还在沉睡恢复的意识? 一种危机感, 当即笼罩住周泽, 仿佛有一条毒蛇, 在黑暗处已经悄无声息地盯上了自己, 而且已经在着手安排人上来接近自己。 如果没有寺庙里今天的意外, 自己可能在半年之后,会在通城遇到一个新同事,也就是眼前的这位。 “所以,还是别送我下去了,那个人让我调查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中年男子指了指周泽,继续道: “别把我灵魂送下去,打散吧; 如果我再回了地狱, 别说我没那个动力帮你保守什么秘密, 就是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 我也挨不过地狱的酷刑, 在地狱, 鬼, 可是没人权保护的。 当然,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 所以以上我都有说了废话的嫌疑, 但你还是不敢让我灵魂再下去的, 万一呢, 对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有人来了 奈何桥,据说连接着生灵的前世和往生,而眼下,一座奈何桥的虚影已经出现在了周泽的面前。 鬼隼向着那座桥叩拜俯首,战战兢兢,脸上带着讨好之色,它像是早就知道这座奈何桥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而周泽则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很显然,眼前的这座奈何桥来自于地狱,甚至还联系着来自地狱的眼睛。 也因此,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开始了装死, 不敢显露出他的气息, 防止被地狱那边的大佬发觉。 也就, 只有这个解释了吧。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音响起, 在桥墩位置,出现了一道刺目的裂缝,紧接着,裂缝开始蔓延上去,逐渐覆盖住了整个桥身。 此时,整座奈何桥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精美瓷器。 鬼隼不停地叩首,可惜它没实体,否则肯定能把额头磕出血来,以表现它的虔诚。 “啪!” 清脆的炸裂声响起, 奈何桥的虚影化作了碎片开始飘散, 一同飘散的还有四周原本围绕着的白雾。 一切的一切,匆匆地来,随后又匆匆地去,四周,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周泽可不认为自己刚刚看见的是幻觉。 奈何桥虽然消失了,但鬼隼却依旧匍匐在那里,继续叩首,而且表现得比之前更恭敬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嘶…………” 周泽忽然发现自己前面那块花圃泥地内出现了一处拱起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头向外顶一样,顶出了一个小包包,而且还在继续往上发力。 鬼隼就对着这个被顶起来的土丘继续跪拜着,三只尾巴不停地摇晃着,每只尾巴上都有着一道灵魂被它裹挟着。 “啪!” 泥块掉落,一只手,从那里伸了出来,这是一只满是烂泥的手,瘦骨嶙峋,这只手慢慢地按压在了地面,猛地一拍! “砰!” 地面,似乎都随之震颤了几下, 周围的泥土都迸溅了出来, 升腾起炽热的白烟, 等白烟消散之后, 原地显露而出的, 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双腿别在一起交叉着, 勉强控制着平衡的样子, 身上穿着一件短裙和黑色的短袖,但都已经破破烂烂肮脏不堪了,她光着脚,头发结板凝固在了一起。 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个女人的眼睛,凹陷的眼窝之中,有诡异的翠绿在其中流转着。 你很难用漂亮或者不漂亮来形容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几乎成了一具半干尸,明显这具尸体在地下埋藏得有一阵子了。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心里, 忽然传来了一股子悸动, 嗯? 终于回应自己了么? 奈何桥消失了, 地狱和阳间在这里的联系也结束了, 所以, 自己体内的那个意识也终于搭理了一下自己。 周泽恨不得现在对他比一个中指, 平时出来时都是一副老子日天日地日空气天下无敌的猖狂模样, 动不动就是当年黄帝如何如何,幽冥之海如何如何, 但在刚才却怂得一比,因为有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吧,所以怂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泰山府君跟那只搬山猿当年也是地狱的巨擘,现如今也俱往矣了。 自己体内的那位估计也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吧,有些时候,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默默地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刚刚的奈何桥幻影,更像是一个通道,至少是在刚刚的刹那间,连系了地狱和阳间,像是有一个灵魂被从地狱送了出来,同时没入了地下的这具女尸里头。 排场挺大的,也挺官方的, 周泽记得自己当初从地狱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时, 可没这个待遇。 而此时,周老板则是想着要不要赶紧给老张打个电话, 这座小区花圃下面居然有人埋着尸体, 肯定有谋杀案发生啊。 但随后才想起来, 老张已经光荣了, 灵魂还在那只鬼隼的尾巴上绕着呢, 打个屁的电话。 “你是…………本地的…………鬼差?” 女人指着周泽,问道。 话语之中, 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霸道,仿佛根本就没把周泽放在眼里。 周泽点点头。 “我来自奈何桥,奉奈何桥之命,现身阳间,查明一件事。” 说着,女人手指在面前画了一下, 一道符文显现而出,飞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很认真地看了看符文, 不时地点点头, 发出“嗯”的声音。 好吧, 其实, 周老板根本就看不懂这玩意儿。 如果小萝莉在这里的话她应该能看得懂,毕竟她是科班出生,而周老板是走后门的关系户插班生,知识基础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想来办假证这个业务应该还没强大到从阳间跑到地狱去开分公司业务,再加上人家也这样堂而皇之地拿给自己看, 应该, 是真的吧? 符文消失,对方身形微微一颤,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自己肮脏的身躯,而后,把手伸到了自己后背位置。 “噗!” 有什么东西被她拔了出来, 拿到前面一看, 居然是已经生锈了上面还带着血渍的剪刀。 “啪!” 剪刀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应该是凶器吧? 杀死这具尸体主人的凶器? 女人又弯下腰, 开始连续的干呕。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吐了出来, 应该是之前胃部里的食物残留, 此时这些玩意儿正散发着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恶臭。 周泽清楚,人死后胃部残留的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往往是法医们的最爱,法医们认为这是大自然赐予他们的最美好的味道。 因为法医可以根据这些,推测出死者的死亡时间以及很多其他有用的消息。 呕吐干净后, 女人下半身还在不停地打着摆子, 她有些恼怒地瞪着自己的身体, 而后抬起头, 看向周泽: “这具身体,真得好差呢。” 说着, 女人伸出手, 鬼隼马上把自己尾巴上的一个灵魂丢了过去, 女人接在了手里, 而后仰头吞咽了下去,随即长舒一口气,像是舒服多了,她原本干瘪的身体似乎变得比之前充盈了一些,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生机。 吞咽灵魂,补充自己,这种事儿周泽见得多了,当初文庙里的那位官员亡魂也是这样做的,而且自己体内的那位每次出来但凡有机会都会把对手的亡魂给吞噬掉。 好在,这不是老张的灵魂,鬼隼的三只尾巴上分别裹挟着三只不同的亡魂。 紧接着, 鬼隼又取了一只亡魂,准备丢给女人。 这是, 老张的亡魂! “这是我朋友。” 周泽指着鬼隼手中的亡魂说道。 女人的眼睛眯了眯,“你朋友的亡魂?” 鬼隼有些犹豫,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继续把这只亡魂递给女人,似乎看起来,女人有为了周泽的面子而妥协的意思在里头。 毕竟, 在鬼隼这种低级别亡灵生物看来, 周泽跟眼前这个女人, 都是衙门里的人,都是他无法招惹的存在。 然而, 女人下一句话却显得很是放肆张狂,道: “既然是你朋友的,那应该更好吃了!”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在鬼隼将亡魂抛出来时, 周泽十指上的黑雾瞬间激发了出来,将老张亡魂在中途截住,而后收到了自己身边。 老张的亡魂已经很虚弱了,而且还在持续虚弱之中,再耽搁下去,老张别说下去投胎了,很可能彻底魂飞魄散。 自己可是要救他的,如果最后救他救成了这个结果,可不是周泽愿意见到的。 女人冷眼盯着周泽,“你敢违反奈何桥的意志?” “我是阴司的鬼差,又不是奈何桥的人,你拿着那个符文表明你的身份,但你却无权指挥我。” 周泽很严肃地说道。 是的, 如果把阴司比作古代的朝廷,那么奈何桥等一些地方,相当于古代的藩镇或者有封邑的藩王。 阴司名义上对这些地方有着领导权,但它们其实各自有着各自的势力范围。 这些,也都是小萝莉曾对周泽说的。 也因此, 周泽身为朝廷命官,咳咳, 确实不用受到来自奈何桥的节制。 但普通的鬼差面对奈何桥过来的存在,估计会赶不及地上去跪舔一波,管你是否合乎法规程序。 “你…………很好。” 女人指着周泽。 周泽随时准备反击,但女人却没有攻击周泽,而是选择主动走向了那只鬼隼。 她似乎有所顾忌,又像是因为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需要周泽的协助,也因此没有选择和周泽撕破脸皮。 鬼隼把第三只亡魂递了上去, 女人拿起亡魂,吞咽了下去。 一时间, 她脸上露出了享受之色, 身体开始变得丰满起来,原本的干尸形象已经不复存在。 鬼隼露着讨好之色看着女人,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哈巴狗。 然而, 女人猛地伸手攥住了鬼隼,将其直接提了起来,张开嘴, 硬生生把不断挣扎地鬼隼也塞入了自己小嘴之中,且做出了咀嚼的动作,而后有些干硬地咽了下去。 一时间, 女人的皮肤开始恢复水润弹性有光泽, 连嘴唇,都泛起了阵阵的诱红, 和活生生的人, 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呼…………叫你事先准备三只亡魂留给我享用; 现在少了一只, 就只能拿你补上了。” 女人一边微笑着说着一边用自己的小拇指探入自己的牙缝间, 做了一个剔牙的动作, 而后, “嗝……” 打了一个, 响响的嗝儿。 第三百四十三章 醒了 送走了那个“老鸭煲”业务副经理,久旷的身心终于得到满足和滋润, 小萝莉心满意足地准备催促白莺莺上去困觉觉了。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白莺莺开始把一楼的灯关上,而后,安律师的车停在了书店门外。 “老板回来了?” 白莺莺马上去开门。 但车上只下来了安律师一个人。 随后, 安律师走向后备箱,将其打开,从里面抱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老板受伤了?咦,不对,老板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白莺莺终于发现,安律师抱着的不是老板,而是一个有着大肚腩的中年发福大叔。 “搭把手,美女。” 安律师示意白莺莺过来帮个忙。 白莺莺摇摇头,表示拒绝。 不是老板的男人,都是臭臭的,才不要抱咧。 安律师愣了一下,只能自己抱着老张所在的身体上了二楼。 书店二楼有四个房间,一个是周泽和白莺莺住的主卧,小萝莉也在这里蹭睡。 许清朗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老道和小猴子以及死侍三个住一个房间,另一个空置出来的本来是安律师的房间,昨天也被周泽吩咐打扫过,不过从今天开始,老张得和安律师住一个房间了。 把老张先放在床上,安律师又检查了一遍老张的状况,身体部分机能已经在慢慢复原苏醒之中。 有点像是早就停止了机器,充了电之后又开始慢慢地恢复运转了。 安律师着重在对方胸口位置的封印上多看了一会儿,双手也下意识地比划着,若有所思。 作为现如今书屋里暂时还没被咸鱼化且具备着极强业务能力的人, 安律师的主动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是谁啊?”小萝莉走进房间问道。 “那位警察。”安律师回答道。 “新闻上不是说今晚他不治身亡了么?”小萝莉愣了一下,意识过来,“你们这是移花接木成功了?” “暂时算是成功吧,还得看他到底能在什么时候苏醒过来。” 灵魂和身体,是一种很难以琢磨得透的复杂关系,而老张的灵魂是被硬塞进去的,也因此可能存在硬件和软件不能兼容的问题,到底能不能运行起来,还真难说。 “老板呢?”小萝莉问道。 “去忙其他事情了。” 想了想,安律师还是没有把那个女人的事情说出来。 “哦。” 小萝莉不是白莺莺,对周泽也不会到那种无微不至关心的地步。 “我去洗个澡,你看着他。” 安律师从行李里头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下了楼。 小萝莉扫了一眼床上的大叔,想了想,走到隔壁主卧,推开门,看见白莺莺正坐在床上看着书。 那本《女仆的自我修养》,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完。 “蠢僵尸,隔壁有个病号,你去看一下?” “不去。” 白莺莺直接拒绝。 僵尸生性凉薄,除了对周泽,白莺莺对其他人很少会热情起来,哪怕是对书屋里其他人,白莺莺也只是没那么冷淡罢了。 小萝莉纠结了一下,又走到隔壁,敲响了许清朗的房门和老道的房门,同时喊道: “那位警察被送回来了,你们照看一下,我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等两个房间里的回应,小萝莉就快速回到了主卧,钻到了床上,靠在白莺莺的身边,趴了下来。 打了个呵欠, 感知着身边传来的那种令人舒服惬意的冰冷, 眼皮子开始发沉,很快就睡着了。 白莺莺放下手中的书, 看着刚刚还正常睡姿的小萝莉此时已经翻开身子叉出了大字型睡姿,嘟了嘟嘴,继续拿起书看,倒也没有说什么。 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白莺莺想着要不要问问老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但想想还是算了, 男人在外面应酬时,如果家里女人总是给他打电话催促他什么时候回家的话,会让男人在朋友面前觉得很没面子的。 不过,书屋现在人真的好多啊。 又是狐狸又是猴子的,各种各样的人, 老板像是有收集癖, 不停地给自己后宫里填充着各式各样的人。 真是, 让人发愁呢。 白莺莺似乎忘记了, 她自己, 才是周泽开书店以来收集的第一个藏品。 小萝莉睡着睡着, 本能地靠近白莺莺,双手还抱着白莺莺的大腿,头还在向白莺莺的大腿根部凑过去。 一边蹭着一边砸吧砸吧着嘴, (v?v)香~, 真香。 ……………… “吱呀!” 许清朗和老道几乎是同时开门走出来的,俩人都有一点睡眼惺忪,对视一眼,一起问道: “怎么了?” “怎么了?” 老道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安律师的房间门还是开着的,一边揉着眼屎一边走过去,向里头瞅了一眼,看见一个陌生中年男躺在床上。 “嗯?”老道惊疑了一下。 “刚刚小萝莉好像喊的是张警官。”许清朗说道。 “哦。” 老道伸了个懒腰, 很困, 却也要强行做出极为惊喜的样子, 举起双手, 摇晃道: “好开心啊,张警官没死!!!” 喊完, 老道又打了个呵欠, 还是好困哦。 二人一起走了进去,看了一会儿张警官。 老实说, 没什么好看的, 又不是普通人去动物园看动物,在这家书店里,你每天能看见僵尸在“嘤嘤嘤”, 同时端茶递水帮老板洗澡, 能看见死侍天天在驱蚊吃虫子, 能看见小萝莉的长舌诱h, 所以, 书店里仅存的俩正常人类(老许和老道), 已经被极大地丰富了自己的眼界和精神世界, 老张死了, 老张又活了, 哦, 已经没办法刺激到他们的神经了。 当然,这件事也是值得高兴的,因为老张是一个好警察,是一个好人,光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去洗漱一下,你先看着,他的状况,有点不稳定。” 许清朗对老道说道。 “好。” 老道点点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许清朗走下了楼,他还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有点迷糊,推开卫生间的门时,正好看见坐在里面光着身子正在打着沐浴露的安律师。 安律师愣了一下, 许清朗则是眼皮子稍微翻了一下, 而后目光直线下滑。 “喂,出去!” 许清朗耸耸肩, 忽然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 他没有出去,而是直接走到了洗脸池那边,拿起牙刷和牙膏开始刷牙。 “喂!” 安律师有些不知所措。 卧槽, 这个书店的人都是这么奔放的么! “你洗你的,都是胯下带把儿的,害羞什么。” 许清朗继续刷牙。 安律师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许清朗说得好有道理,明明都是男人,自己害羞什么? 转念一想, 安律师知道什么原因了, 马德 谁叫你这个男人长得跟个女人一样! “哗啦啦!!” 漱口, 吐出, 拿毛巾打湿,开始擦脸。 安律师坐在淋喷头下的小板凳上默默地等着,等着许清朗洗漱完出去他再继续洗澡。 但许清朗在洗漱完之后, 打开了洗脸池上方的镜子,里面是一个小的储物板,里面放着琳琅满目的护肤品。 皇后套装,尊享套装…… 看着许清朗一个接着一个地拿取下来用着, 沐浴露还在身上的安律师有些不忿道: “你还要抹多久?” “谁叫你大早上地把背个人回来把人家吵醒,睡眠不足对皮肤的影响是最大的。” “…………”安律师。 ……………… 老道坐在老张身边,看着变了一个人样的老张,老道心里也有些感怀,人们常说好人没好报,也不知道老张现在这个局面算是好报么? 因为认识了老板,所以得到了老板的帮助? 不过, 不管怎么样, 老道心里一直有一个朴实的理念, 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 人还活着, 就行, 就有希望。 嗯,哪怕改头换面连dna指纹都变了,只要活着,就行了。 小猴子也走了进来,它戴着睡帽,穿着老道给它买的童装,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小铁锤。 “猴砸,给我倒杯茶来。” 小猴砸点点头,又跑了出去,少顷,他把老道的茶杯拿了过来,一般这种小的猴子可没这个力气,但小猴子和普通猴子不同。 曾经的妖猴,又接收了搬山猿的皮囊得以蜕化重生, 再者说了, 你见过哪家的猴子还懂得打滴滴的? 老道接过茶杯,喝了两口。 就在这时, 躺在床上的老张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双手和双脚也在轻微地摇动起来。 “我滴个乖乖!” 老道马上放下茶杯,喊道: “老张要醒了,要醒了!” 有了许清朗的前车之鉴,再加上老板以前每次开无双都得昏睡一个礼拜,老道都做好老张也要昏迷很久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老张像是吉人自有天相,居然现在就有了要苏醒的征兆。 然而, 老道才刚喊出一句, 床上的老张忽然猛地扑了过来, 一只手死死地卡着老道的脖子, 双脚也缠住了老道的身躯, 他眼睛紧闭着,眉头紧皱,不停地有冷汗滴淌下来, 同时, 他还在急促地高喊着: “跑!跑! 老师赶紧带着孩子们跑, 快点跑, 跑啊!!!” ……………… 八月第一天, 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五章 咬到了(1000张月票加更!) 妻子的小说,一直很小众,因为妻子一直喜欢这种恐怖故事,其实,以前妻子是写言情的。 比如那种《霸道总裁,小妖精你是我的不许跑!》。 不过, 兴许是产后忧郁症的原因吧,导致后来妻子在创作方向上开始偏向恐怖灵异。 不过妻子的问题并不严重,性子可能比以前变得稍微清冷了一些,也变得不太愿意出门,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但对自己对孩子还是热情体贴。 拿着钢笔,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他就这样坐着,誊抄着。 其实, 一开始, 妻子对自己的这种癖好不是很理解, 后来他解释说因为是她的书她的故事,所以自己用钢笔写下来再读,能更贴近她的内心。 妻子很感动, 对于作家来说, 这种不要钱的情话多得可以清仓甩卖,但女人似乎就喜欢吃这一套。 也因此, 每次妻子有新作出版他抽出时间在誊抄时, 妻子就喜欢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累的话,就靠着他,看着他誊抄,享受着这种感觉。 笔尖,不停地在纸张上写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字。 他没有回头看, 也没有向周围张望, 因为他已经有了那种妻子就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的感觉, 妻子就在自己身边, 是的, 她就在自己身边。 客厅里, 三具尸体,仍然静静地摆在沙发上, 二楼, 死者的丈夫(父亲), 正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房里用钢笔写着字, 这像是黑白片里的恐怖场景, 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却又头皮发麻的混乱逻辑, 有点像是行为艺术, 真正的行为艺术,本身就不应该去考究它的逻辑,而是在那纷纷乱乱之中,寻找所需要表达的内涵。 他今天没去上班, 中秋节之后,本就是放假,厂子里的工人经过了这几天的加班加点赶工之后也需要时间休息一下。 而且,最繁忙的时间过去,厂子这段时间也不会那么忙了。 丈人和丈母娘出国旅行了,因为妻子性格变冷淡的原因,很少会和他们主动去交流打电话,丈人丈母娘也很少过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至于那位当警察的大舅哥, 他已经忙工作忙到“妻离子散”了, 自然也没有时间来拜访串门什么的。 一整个白天, 他都在誊抄, 很认真地誊抄, 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为工整,完全是全身心地在投入。 一整个白天, 没吃没喝, 甚至坐在那里都没动过, 他只是不停地写着,写着, 写到了太阳下山, 写到了月亮挂起, 从白写到了黑…… 他麻木了,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只有这种不用停顿下来的誊抄,才能让他忘却自己所不想记起来的东西,才能让自己感受到自己想感受到的温暖与依恋。 最神奇的是, 钢笔, 连墨水都没有更换, 仿佛可以无穷无尽地写下去一样, 这里的油墨, 一直都用不完。 反倒是一直紧握着钢笔的手掌, 开始青筋毕露, 显露出实习护士小姐姐最喜欢的那种状态。 “呼…………” 等到后半夜时, 这本血色字体封面的恐怖故事《我爱我家》,终于誊抄完了。 他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感知着自己骨节上所传来的一阵脆响,**上的疲惫,似乎完全感知不到,而且精神上,反而显得更加地亢奋起来。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 露出了一只硕大的狗头。 是一只阿拉斯加。 家里, 并没有养狗。 记得当初刚结婚时,自己和妻子养了一只小阿拉斯加幼崽,后来因为妻子怀孕了,这只狗只能送人了。 等俩孩子慢慢长大后,妻子因为性格变化原因,对养狗这件事提不起太大的动力了,因为一条狗也是一条生命,你把它买回来养在家里,吃喝拉撒照顾起来不亚于照顾一个孩子。 但妻子内心之中,还是喜欢狗的。 在自己刚刚誊抄好的这本书里,里面有一只狗,一只成年阿拉斯加。 喜欢吃火腿肠,很聪明,会坐下会握手,还能载着孩子遛弯。 阿拉斯加走进来,把自己的头凑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蹭着。 他伸手, 抚摸, 狗头。 然后, 慢慢地起身。 狗却挡着它,不让它出去,抬起头,看着他,嘴里还流着哈喇子,它饿了,在讨食。 在妻子的故事里, 这只狗很可爱,很懂事,很听话, 它是喜欢吃火腿肠, 但真正每天必须吃的,不是火腿肠也不是狗粮, 而是活人的鲜血。 在故事里,每天晚上,它都会出去一段时间,是为了觅食。 它会出去咬人,吸食它的鲜血后再回来,被吸食鲜血的人只会觉得昏沉了一下,精神有些不济,不会有其他的问题,甚至都不会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它吸食血的分量,其实是目标对象身上的孽债,如果作恶的少,坏事做得少的人,就只吸食一点点,如果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坏人,被直接吸食致死都有可能,当然,如果是好人的话,它根本就不会找到你。 记得当初妻子说过,她原稿里这只阿拉斯加可不是这样子的设定,她想写出一个饿了就出去随便找人神不知鬼不觉吸食鲜血进食的狗,在外面是魔鬼,在家里是乖宝宝宠物,是孩子们的好玩伴。 这才是她想要的感觉,但为了出版和规避政策原因,不得不这般修改。 “饿了么?” 他用钢笔刺开了自己的手掌,看着鲜血滴落下来。 但阿拉斯基只是摇摇头,对他的血不感兴趣。 “饿了的话,就出去找吃的吧。” 他伸手,解开了阿拉斯加脖子上的牵引绳。 阿拉斯加开心地摇晃着尾巴,跑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 他走出了书房。 已经一天一夜没下楼了,他还是有些不敢下楼, 哪怕, 他看见了狗。 站在楼梯位置,他犹豫了很久,也担心了好久,下楼梯的第一步,始终没敢迈下去。 一直到, 他听到了下面, 传来了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呵呵呵……哥哥……我要要吃……我也要吃……” “不给不给……妈妈说糖吃多了坏牙齿呢……妹妹不准吃……哥哥吃……代替你坏牙齿………” “哥哥坏……妈妈……哥哥太坏了…………” 孩子们,在下面追逐着。 虽然他和妻子常呵斥儿子要照顾妹妹,但现在还小的哥哥却经常故意戏弄自己的妹妹。 蓦然地, 心里, 出现了勇气, 他走下了楼。 孩子们在追逐打闹, 妹妹追不上哥哥,气鼓鼓地站在那里,见他下来,马上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喊道: “爸爸,哥哥坏,打他屁屁!”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忽然间, 他很想哭, 鼻子开始发酸。 “我没有,我没有,爸爸,别听妹妹瞎说,她把自己的糖吃完了,想吃我的。” 哥哥也赶紧跑过来解释。 儿女都聚集在自己身边, 他们在吵架, 他们在围绕着自己告状, 这种感觉, 一点都不烦人, 反而觉得十分的美好。 “哗啦!” 妻子推开厨房的门, 系着围裙的她从里面走出来, 依靠着门框,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阿姨今天请假回家了,我随便做了点,你也随便吃点吧,你老婆是不会做饭的,这一点你追我时也应该知道。” “肯定都吃光。” 他激动地说道。 妻子笑了笑,催促道:“带孩子们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他带着孩子们去洗手,进了卫生间,俩孩子很乖,自己打肥皂认真地搓洗着小手。 他则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容枯槁,憔悴无比,脸上惨白,也没了多少血色。 应该是太累了吧,最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 还是得多注意休息啊。 带着孩子们走了出来,妻子已经在客厅饭桌上摆放好了碗筷,一家子落座。 “蛋黄还没回来啊。”女儿问道。 蛋黄是那只阿拉斯加的名字。 “你要吃饭,蛋黄也要吃饭啊,它在外面找东西吃呢。”妻子说道。 女儿点点头,“希望蛋黄今天能吃得饱饱的,晚上陪我好好玩。” “你也要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陪蛋黄玩啊。” 他吃了口饭,饭煮的有点过软了,水放得多了一点,但他却觉得分外好吃,很香甜。 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通城新闻。 “本台刚收到的消息,傍晚时分在崇川区建设路西段银行门口,一名女子被一条大狗咬死,大狗现在不知去向。 城市遛狗不带牵引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本台向社会呼吁养狗者要文明养狗,不要给其他人造成麻烦和伤害,我们希望这种惨剧不会再发生。 同时希望市政府可以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和监督,加强城市宠物管理完善规范。 据悉, 让人值得注意的是, 被咬死女子职业是一名家政保姆,四十岁,非通城本地人。 警方调查出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发现和本人不相符。 现今,女子真实身份已经被核实,其名下有多笔巨额欠债记录,属于躲债出来冒名顶替别人身份证去职介所报备注册的。 出事前, 她刚从自己供职的那家高档别墅小区人家里下班回来……” —————— 一千张月票加更! 第三百五十一章 自我修养(3000月票加更!) 车开回了书店门口,安律师准备背周泽下车时,周泽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门把手,眼睛盯着因为车太晃动滚落到下面去的钢笔。 安律师震惊了, 之前和老道聊天, 老道说自家老板有时候有点贪财, 这他娘的哪里是贪财啊, 这简直就是穷疯了! 穷得深更半夜要去监狱偷一支旧钢笔, 哪怕现在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心心念念着这支钢笔不撒手。 “乖,咱不要了,改明儿给你买个派克金笔。” 但周泽还是不撒手。 “行吧。” 安律师弯腰钻下去,把钢笔捡了起来,放在了周泽口袋里,还帮他把口袋拉链拉起来。 周泽这才撒手, 刚刚的一阵发力, 几乎晕厥过去。 安律师想起自己以前当差时,那时自己的巡检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 说是清末那会儿, 当时还是鬼差的巡检跑去勾一个人的亡魂下地狱,但那个老头就是不咽气。 几乎要过了生死簿上的时间了, 但人家不咽气鬼差总不能上去把活人给掐死吧? 那老头当时就躺在床上,弥留之际了,死活不闭眼,硬撑着。 家里人都以为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还有什么放心不下需要吩咐, 一个一个地问他, 最后, 还是老爷的小妾过来把多点的一盏灯给吹灭了, 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闭眼咽了气。 原因是多点一盏灯, 浪费灯油。 在安律师看来, 周泽跟那个老头, 有的一拼。 周泽是被安律师背着进书店的, 好在, 书店里的人都习惯了。 别人家的老板如果比较懒散的话, 基本就是宅在办公室里,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自家老板, 说懒吧, 他是真的懒, 但总是能弄出一副无比敬业的架势, 走着出去, 躺着回来, 人们常说刑警是一个高危职业, 但自家老板的受伤频率,哦不,是受重伤频率,都赶得上战场上的雇佣兵了。 也因此, 面对经常重伤归来的老板, 书屋里的所有人都有了很丰富的经验。 白莺莺去铺床,准备换洗衣服帮周泽洗澡。 老道赶紧让猴砸撒尿。 小萝莉撇撇嘴,继续坐在吧台后面,看周泽被白莺莺抱进卫生间后,摇摇头,感觉像是一个死了心的妻子看在外面鬼混一夜终于回家的丈夫。 “老板,你还能坐下来了么?” 浴室里,白莺莺有些担心地问道。 以前帮老板洗澡,都是自己给老板安排一个小马扎,让老板坐在上面自己再帮忙清洗的,但老板这次问题很奇怪,是那种极为虚弱的感觉,身上倒是光不溜秋的,没什么伤痕。 周泽摇摇头, 他头晕, 他气短, 他胸闷, 但他还是要洗澡。 对于一个重度洁癖患者,让他在清醒的时候不洗澡就上床,绝对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白莺莺这下有些犯难了, 老板没办法坐着, 难道让老板躺在瓷砖上让自己给他洗澡? 瓷砖很冷的啊, 哦不, 好像老板不怕冷的说。 但瓷砖很硬的啊, 躺在上面硌得慌,肯定很不舒服。 莺莺想起了《女仆的自我修养》里好像记载着关于洗澡的内容,类似泡泡浴的那种,需要一个气垫床。 先把沐浴露打在自己身上, 然后自己再用身子帮老板打沐浴露。 嘤嘤嘤! 气死个人了! 人家忘记买气垫床了呀! 卫生间里热水已经在放出来了,热浪滚滚,周泽只觉得更加难受,想提醒白莺莺赶紧帮自己洗完了带上去,但随后,他就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送入了浴缸里。 身上被温水浸润着,舒服了不少。 紧接着, 又有一个光滑有弹性的身体也坐进了浴缸, 开始帮自己搓背打沐浴露。 哪怕现在失血状态, 哪怕现在很是虚弱, 但这种感觉, 还真特么的舒服。 只是,刚享受了一会儿, 周泽就强撑着开口道: “莺莺啊……” “在的,老板,你还有什么需要么?” “换一下浴缸里的水吧,凉了。” “哦,好的,老板。” 这个澡,洗得很舒服, 只是浴缸里的水凉得比平时快太多。 最后周泽被白莺莺抱着上了楼,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后,周泽适应着枕头的高度,老道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老板,喝汤,很补的,我熬了很久了。” “你今天熬汤了?”白莺莺有些诧异地问道。 老道上午就出门了,据说去老街帮助人去了,老板回家前他才刚回来的。 “来,喝吧老板。” 老道作势要把周泽搀扶起来喂他喝汤。 周泽皱了皱眉,问道:“汤里有什么。” “没什么啊。”老道疑惑道。 “有什么?” “没什么啊。” “到底有什么!” “有猴子尿…………” 老道嗫嚅着嘴唇,同时辩解道: “老板,你以前受伤都是靠猴子尿裹着泥巴治疗好的,这次你没外伤,但看起来反而更虚弱,所以贫道觉得吧,这次内服比外敷效果应该更好。” “老道啊…………” “哎,在的。” “你今年多大了。” “七十一了。” “这么大把年纪,还在我这里上班,不容易啊。” “应该的,应该的,能跟着老板你混,是贫道的福气。” “我希望你还能再帮我干个十年。” “没问题,没问题!” “那你赶紧把汤喝了补补身子吧。” “…………”老道。 “老板老板,这可是给你准备的啊。” 周泽闭上了眼。 老道耸了耸肩,准备端着汤离开。 谁知, 当他刚刚端着汤走到门口时, 周泽忽然开口道: “喝掉。” “…………”老道。 老道一张脸都扭曲成了菊花。 “喝掉。” 老道点点头,用嘴唇沾了一点,只觉得满口发涩发酸。 见周泽没有再喊自己, 老道赶忙端着汤碗下去了。 “嘻嘻,老板,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让他全部喝完呢。” 白莺莺坐上了床,帮周泽翘着腿。 你能说老道是好心, 周泽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不不不, 想想看当初老道买的轮椅吧, 最后他自己坐上去“嘟嘟嘟”开出去时,也是一脸的猪肝色。 所以,有时候这老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真的很难理解。 老道刚出去,许清朗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次怎么着了?” 说着, 许清朗坐在床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泽的状况, “这么虚? 这样吧,我待会儿出去买点猪肝红枣这类的,做个汤给你补补。” 周泽点点头。 “对了,还有。” 许清朗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抽出来,放在了周泽床头柜上。 “血尔口服液?” 白莺莺对着字念道。 “嗯,我平时也会喝一些。”许清朗指了指周泽,“你也一起喝点吧。” “这不是给……女人……喝的东西么?” “都这会儿了,还管什么男女之分啊。” 说完, 许清朗用中指在周泽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矫情。” 说完, 许清朗直接走了,估计是出去买菜了。 白莺莺嘟着嘴,伸手在老板额头上擦了擦。 “笔呢?” “嗯?” “我的笔,钢笔。” “钢笔?”莺莺愣了一下,“好像在卫生间。” “拿来。” “好的老板。” 莺莺马上下楼, 结果浴室里没找到。 “笔呢,老板的钢笔呢?” “这支么?” 坐在吧台后面的小萝莉拿着一支旧钢笔问道。 “应该是吧。” “刚刚我在卫生间地上看见的。”小萝莉说道。 “那就是了,老板等着要呢,这支笔看起来对老板很重要。” “呵,伤成这样还喊着要钢笔练字? 煞笔吧。” 小萝莉摇摇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漫画。 “老板,钢笔来了。” 白莺莺飞速地跑回卧室,把笔给了周泽。 这支笔,其实已经失去了神效,因为真正的笔在自己体内镇压着那位,但这个也不能弄丢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现在,最让周泽安心的就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两个东西, 现在互相封印僵持着, 这个局面, 很美好。 莺莺一直轻柔地帮老板按摩, 按着按着, 发现老板竟然睡着了, 但哪怕是睡着了, 手里还捏着那支钢笔。 莺莺试着把钢笔抽出来,但老板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它,莺莺没办法,只能拿着个毯子给老板盖好。 然后靠着床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上了某宝, 精心挑选了一个特大号的气垫床, 下单, ok, 搞定。 “等东西到了就可以期待老板下次受重伤回来了呢。” 随即, 莺莺皱眉,有些不舍道: “算了,老板还是不要受伤的好。 但老板不受伤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帮忙洗澡, 不让自己帮忙洗澡这气垫床就用不上了。 好纠结哦, 嘤嘤嘤。” 买完了东西,白莺莺侧身躺在周泽身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新买的switch,玩起了《星露谷物语》。 这是一款很老的农场经营类游戏,在很多人眼里算是过时了的东西,但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却百玩不厌。 莺莺在里头种了很多菜, 还有一个大猪圈, 里头养着三头猪, 分别叫: 小许, 小可, 小秋。 ———————— 这是三千月票加更, 求月票, 求更多的月票! 大家不要客气, 投吧, 给咸鱼龙一个爆发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变异 后半夜,书屋来了客人,是一个老妪亡魂。 老道负责情感沟通加心理辅导的业务, 许清朗去准备冷盘和老黄酒, 周泽则是准备送人上路收业绩。 而原本坐在门口的死侍,对着外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他先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屋里在忙活的众人,而后走出了书店。 死侍很少出门,对于他来说,出门不出门,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这次他虽然出门了,但也没跑多远。 也就是去了街对面的, 网咖。 他一只手扶着墙壁, 慢慢地往上走着, 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 有一点点迷茫,也有一点点的迷醉。 托书屋的福,他衣着正常,所以虽然上楼梯的姿势有点慢腾腾,但来往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至多调侃一句生病了也来上网,真励志。 死侍没留在二楼,而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的门是锁着的,下面是网咖营业区,这里,是生活区。 死侍弯下腰, 天真地想要用眼睛透过钥匙孔向里面瞅瞅, 当然是什么都瞅不见, 但他还是用自己的鼻子对着门的缝隙边缘位置使劲地嗅了嗅, 张开嘴, 舔了舔舌头。 他想把门打开, 但这是一道高质量的防盗门。 他也没有自家老板的那种最适合做贼的指甲。 犹豫之后, 他没有选择原路返回, 而是从楼梯拐角位置的通风窗爬了出去。 深夜了, 路上也没多少人, 他就像是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爬行着, 虽然速度很慢,却很稳健。 他来到了窗子边, 窗户没锁,还开着。 从窗户进去后,死侍又嗅了嗅鼻子,口水都开始滴淌了出来。 掀开了帘布,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玻璃和陶瓷罐子,各式各样的蛊虫在里头爬来爬去。 死侍像是一个小孩子进入了关门之后没有人的糖果屋, 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那些可怕的蛊虫,在他眼里就是迷人的糖豆, 咀嚼起来, 嘎嘣脆。 再把一条蜈蚣拿在手里,像是在吃士力架一样,越吃越兴奋,越吃越停不下来。 也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渠明明走了进来, 伸了个懒腰, 然后, 他愣住了。 “你是什么人?” 渠明明大喝道,紧接着,他看见那大片空荡荡被打开的罐子,心里猛地一紧,而后开始滴血。 这些蛊虫,是他花费巨大的心思和代价慢慢培养起来,像是有人喜欢收集豪车有人喜欢收集手办而他则是喜欢收集蛊虫一样。 这些, 都是他的心血, 是他的宝贝, 是自己夜深人静时回味和获得自我满足感的圣殿! “嘶溜”一声, 一只类似蜥蜴的爬虫被他吸入嘴里,像是吃进去了一根意大利面。 死侍有些不明所以, 还把手中的一只虫子递向了渠明明, 意思是, 你要不要也来点? 渠明明怒了, 然后拿出手机, 拨通了自己妹妹的电话。 很快, 渠真真走了上来。 同样的, 看见死侍在那里吃虫子的这一幕,她也是无比震惊。 因为死侍刚换了皮囊,再加上他平日里基本不出书店,而渠明明兄妹最近又和书屋没怎么来往,也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死侍的身份。 不过看这货在那里大快朵颐吃虫子的情景, 而且吃到现在居然还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傻子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真真,去把他控制住。”渠明明说道。 渠真真点点头,走上前去,一只只虫子开始从她耳朵位置钻出来,爬向了她的后脑位置,虫子上的口器开始刺入她的后脑。 渠真真的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起来,肌肉凸显,气息也变得粗壮。 这是一种刺激人体潜能的方法。 但那边还在吃虫子的死侍看见渠真真的变化时, 没有害怕, 反而是主动地走了过来, 一个人, 身上和体内全是虫子, 简直就是一个稻草杆子上插满了香甜的糖葫芦啊! 这种诱、、、惑, 死侍真的抵抗不住。 渠真真冲了上去,渠明明则是站在后面,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找死侍搏斗,是因为他很冷静。 他并不擅长战斗,也不会什么功夫,至于自己的妹妹,小时候就因为身体比较差的原因,所以家里打小就让她修行武术,虽说这没能避免妹妹病发,但自从自己用养蛊的方式让妹妹续命之后,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妹妹的潜能突破了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当然,这种极限, 和对面那家书店里的那帮变态人物肯定是没法比。 “砰!” 渠真真一个照面就把死侍给放倒在地,膝盖位置死死地抵住死侍的脖颈,双手掐着死侍的肩膀,卸掉对方双臂的力道。 死侍就这样被压在身下, 但他并不觉得疼痛, 也不觉得被侮辱, 恰恰相反的是, 他还在对渠真真傻笑着, 在他看来, 好吃的女孩子和普通人眼里的好美的女孩子, 没啥区别。 “卸掉他的肩膀。” 渠明明走了过来。 眼下,心疼虫子是心疼,但他并没有被这种心疼冲昏头脑,作为一名医生,尤其还是地地道道的中医,那种修身养性的功夫肯定早就修炼到家了。 渠真真一只手抓着死侍的隔壁,另一只手去卸掉对方的关节。 只听得两声“咔嚓”, 死侍的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软塌塌地垂在身体两侧。 “你是谁?” 渠明明在旁边蹲了下来问道。 死侍不回答,他只是砸吧着嘴,他想吃东西,想吃虫子,这里的虫子都好好吃的说。 渠真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当初因为吵架的事儿,渠真真就曾对对方身上放虫子,妄图取走对方性命,如果不是被周泽制止了,可能那个嘴毒的妇人早就死了。 而且, 你很难奢求一个全身上下无时无刻都有虫子在爬行的人, 会把人命, 看得有多重要。 渠明明摇摇头,医者父母心,他不愿意随便伤人性命。 但这家伙吃了这么多有着剧毒的蛊虫,还跟没事儿人一样,那就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疯子。 该怎么处理呢? 也就在这时, 死侍忽然挣脱了渠真真的束缚, 原本以为卸掉对方胳膊关节对方就没办法活动的渠真真也在刚才放松了警惕, 一时间, 渠真真被死侍掀翻在了地上, 刚刚还软塌塌着的胳膊瞬间恢复了正常,双手压着渠真真的双手,舌头伸出来,探入渠真真的耳朵里,开始掏弄虫子出来吃。 渠明明愣了一下, 马上伸手想把死侍给拖拽下来,但死侍依旧不为所动。 今天这虫子吃得真是太爽了, 就像是一直食不果腹的贫农忽然被请去吃满汉全席,完全收不住自己的嘴。 “杀了他,真真!” 这个时候,渠明明也不敢再有丝毫妇人之仁了。 渠明明发出一声低吼,腰部发力,把死侍直接踹开,而后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两条腿像是两条水蛇一样攀爬上去,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死侍整个人软塌塌地向后倒了下去, 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 但渠明明却惊愕地发现, 对方的双手竟然还在颤抖! 他, 还没死! 渠明明起身,快速地去柜子那里拿来了酒精,对着死侍身上就直接洒了过去,而后拿出了打火机,这是打算直接在家里毁尸灭迹了。 “关窗子。”渠明明对自己妹妹喊道。 渠真真马上去关窗子,这时候,她留意到对面书屋里的那个老道走了出来,像是家里宠物丢了,在喊它的名字。 打火机点上火,直接丢了上去。 大火瞬间燃烧起来。 渠明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么疯狂,在自己家里就开始烧人, 当然了, 他也清楚, 眼前的这个, 绝对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普通活人。 只是, 大火刚刚升腾起来, 被扭断脖子, 脸部方向都跑到后背那里去的死侍猛地睁开眼, 双手开始以一种诡异地方式掐印, 嘴里更是发出了晦涩难懂的音节, 速度极快, 非常熟练, 一阵阴风袭来, 问题是窗户刚刚被关闭着,门也被关闭着, 哪里来的风? 但风真的来了, 而且在火势刚起之后就被瞬间扑灭,死侍身上的固体酒精甚至都没来得及完全烧起来。 死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是正面对着渠明明兄妹的,但他的脸还在后面。 双手举起, 抓住自己的头, 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骨骼摩擦声响, 死侍终于把自己的头给扳正过来了。 不过, 死侍没有去对渠真真发动攻击, 也没去急着吃虫子, 而是自顾自地不停地变幻着手印, 他有些疑惑, 刚刚自己弄出来的, 是啥?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 但现在怎么又都不记得了? 挠挠头,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 干脆坐了下来, 继续比划着手印, 完全把边上如临大敌的渠明明和渠真真兄妹当成了空气。 比划着比划着, 却没办法复制刚才的表现, 这让他越来越急躁, 急躁之下, 竟然开始骂起了脏话: “八嘎!” 随后, 死侍又愣住了, “八嘎”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要骂这个? 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奇怪, 好气哦! 第三百五十四章 伏魔 这边,死侍不停地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较真之中,而另一边,在送走那个老阿姨之后,书屋里的众人居然就直接洗洗睡了。 从上到下, 没有一个人发现死侍不在了, 哪怕和死侍住一个屋子的老道也没留意到, 因为死侍在书屋里一直很没存在感。 这就苦了渠明明渠真真兄妹,这种事情又不能报警,报警的话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自己在人口稠密的闹市区养蛊虫,也是一件不能公开的事情。 但问题是, 这个家伙杀又杀不死, 胳膊卸掉了他还能迅速恢复, 脖子扭翻转过去了, 自己居然还能掰回来。 好在, 这家伙的攻击性并不是很明显,他之前也只是在潜入进来后偷吃着虫子,哪怕是后来渠真真出手伤了他且准备杀了他,他复原后也没急于报复。 然而, 这样一个家伙留在自己家里, 始终不是一件事儿啊。 对于渠明明来说,眼下已经不是担心自己蛊虫损失的问题了,而是想着赶紧把这座瘟神给送走。 一时间, 有些手足无措的渠明明将目光投向了马路对面。 “去书店里喊人帮忙吧。” 渠明明对自己妹妹说道。 “这…………”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也很排斥,但渠真真清楚,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排斥和不愿意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兄妹对书屋有什么偏见,一来是因为那书店里的人都太可怕了;二来则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他们兄妹二人对书店心里有着一股愧疚。 这个时候,求别人帮忙,真的是有点厚颜无耻啊。 但, 也只能不要脸了。 渠真真翻开窗户之下跳了下去,飞速地奔过马路,冲到书店那边去,门已经锁了,渠真真直只能敲门。 过了一会儿,穿着白色袍子刚刚洗好澡的老道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开了门。 “唔,街对面的网咖妹妹啊。” 虽说渠真真兄妹二人对书店有愧疚情绪,毕竟那一晚,渠真真事先被那个老头控制住了,在老头的威胁之下,他选择了自保,没有去选择牺牲自己给书店传递消息。 但在书店这边看来,这都不算什么,在那个环境下,面对那种级别的老头,除了周老板开无双后能刚得过他,其他人都是送菜。 你要求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你牺牲为你送命, 也不切实际。 “我们家,出现了一个怪物,请求你们帮忙。” 渠真真低头恳求道。 “怪物么?” 老道挠挠头, 这个时候,老道很从心地没有吹嘘自己五百年前大战某妖物的“光荣事迹”,而是抚摸着下巴寻思着。 “你等下啊,我去帮你喊人。” “您…………您不去么?” 渠真真愣了一下, 在她的认知中, 老道就是一个世外高人啊。 是书店里少数的活人, 确切地说, 当初渠真真来书店企图摸清书店底细时,老许也中了尸毒几乎成了僵尸,在那个时候,书店里唯一的活人,其实就是老道了。 而且那一次试探中, 阴差阳错之下, 老道在渠真真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唔…………我去么?” 老道继续抚摸着下巴, 阅女无数的老道自然能够从渠真真眼里看出那一抹对自己的景仰和崇拜,虽然他不清楚这崇拜和景仰是从哪里来的。 但老道一贯坚持从心路线不动摇, 就像是他在帮助那些失足大妹子时,每次都想多帮几个,但往往会面对有心无力的局面,也因此,不得不收手回家。 人, 要有点逼数啊。 “这点小角色,还不值得贫道出手,贫道上去找一个弟子…………咳咳,座下妖兽,帮你去解决一下那个怪物。“ “座下,妖兽?”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老道身后传来。 老道身体猛地一僵, 扭过头, 看见站在吧台后面的小萝莉。 “你你你…………你不是上去睡觉了么?” 老道惊愕道。 之前老板和莺莺进卧室了,小萝莉马上洗完澡也去蹭睡了。 “有点口渴,下来倒杯水。” 小萝莉盯着老道一步一步地走近,问道: “你刚刚说,谁是你的座下妖兽?” “是死侍,死侍啦,哈哈哈哈!!!!” 老道大笑起来。 小萝莉不再理会老道,而是看向了渠真真,“怪物?” “是的,怪物,杀不死的怪物。”渠真真说道。 “杀不死?”小萝莉微微皱眉,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死侍,去哪里了?” “嗯?” 老道也微微一愕, 对啊, 刚刚就没看见死侍啊。 也不怪大家对死侍的存在感如此不在意, 你会时刻注意你家蚊香在哪里么? 小萝莉又看向了街对面的网咖,笑了笑,“你去吧。” 老道挠挠头,应了下来。 看样子, 那个打不死的怪物, 大概率就是不在家的死侍了啊。 这熊孩子, 怎么不声不响地跑出去了, 你爹也不在意, 你爹身边的你的那些小妈当然也不会在意。 老道本想直接跟着过去了,但想想还是让渠真真稍等一下,自己进去换了一身正装道袍。 脚踩青云靴,背负桃木剑,胸挂八卦镜,头顶遮天冠, 如果再加一首合适激昂的bgm就妥妥是电影主角出场的画风。 小萝莉在吧台后面喝了口水, 冷漠地看着老道在门口网咖小妹面前抖着poss。 她很想提醒老道, 一般鬼片里牛逼的道士或者和尚都是很邋遢的形象,那种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他很牛逼,而且很难死。 而那种打扮得像是花姑娘出嫁一样的道士和尚往往是那种试探妖魔深浅的炮灰, 华丽的出场,再惨淡的收场, 基本就是他们的宿命。 “姑娘,前面带路,降妖除魔,正是吾辈正道人士义不容辞之责任! 吾辈修士,何惧一战!!!” “额…………好。” 渠真真马上去带路, 虽然这带路很近, 因为就隔着一条马路。 在渠真真带领下,推开了三楼的门,站在后面的老道默默地从裤裆位置掏出了符纸。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虽然十有**是死侍在这里搞怪, 但万一不是死侍呢? 老道清楚,自己的八卦镜和一身的行头都是拼多多上买来的。 如果有用的话,这才是最让人震惊的! 所以,不管出现什么意外,至少这张符还能顶一顶,反正老板他们就在街对面,到时候自己喊一嗓子,援军马上就能到。 门推开了, 渠真真愣住了, 老道则是一脸惊喜。 老道惊喜的是, 哇卡卡卡! 确实是死侍! 自己室友啊! 不怕了不怕了! 渠真真震惊则是因为自家哥哥,竟然和死侍坐在一起,不停地选择蛊虫送到死侍嘴边给他吃。 自家哥哥还在那里微笑。 “哥?” 渠真真喊道。 渠明明抬起头,看见妹妹以及身后的老道。 “何方邪魔,安敢肆虐人间,吃俺老孙……吃贫道一剑!” 老道举着桃木剑直接戳向了死侍。 死侍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 看着老道的桃木剑抵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是认识老道的,见到老道后,居然还笑嘻嘻地准备站起来。 老道马上上前,一把抓住了死侍的脖子,而后强拉着死侍往后退。 死侍以为老道在和他玩游戏,也不反抗,就这样被老道抓着往后退。 “邪魔已经被贫道制服!!!” 老道吼道。 妈嘢, 好爽啊! 尤其在有观众的时候,很爽! 当然, 最爽的是邪魔还是自己的室友! 老道一直有一颗证道的心,却没证道的命,也只能靠这种方式过过干瘾了。 嗯, 他想除魔卫道其实也很方便, 书屋里一堆邪魔歪道可以让他打, 但问题是, 他不敢啊。 “这邪魔需要贫道带回去炼化,寻常器物杀不死他,贫道先行告退!” 说着,贫道就拉着死侍往外走。 “道长,等等!”渠真真喊住了老道,“劳务费。” “哦,不必了,除魔卫道,本就是贫僧……哦不,是贫道的责任,收钱就不好了。 当然,你如果实在想要的话,明早可以去书店买这么几车的书回去看看,纯当是给点香火钱。 还有,留步,别送了,不远,不远。” 老道拉着死侍赶忙回家。 等出了网咖后,老道还不停地敲着死侍的毛栗子: “胆儿肥了啊,自己偷偷跑出家门,我跟你讲,现在外面人贩子多,小心被拐卖到山沟里去当上门女婿。 到时候跟你爹一样,没出息。” “回来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道吓得身体开始痉挛起来, 因为老板居然大半夜地没有在床上搂着莺莺睡觉, 居然站在了书店门口。 “老板,你怎么不睡觉去呢?” “下来找跟烟抽一下,听林可说死侍跑出去了,就来看看。” “哦,没事儿,老板,他被我带回来了。” 死侍看着周泽,开始傻笑,书屋众人,他最亲近周泽。 周泽伸手拍了拍死侍的头,笑了笑,“回去休息吧,下次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书店范围。” 死侍很乖巧地点点头,上楼去了。 老道也抽空想溜进书屋, 但很快, 周泽的声音响起: “我听说…………” “老板,卫生城市创建成功了!贫道特意看的新闻!!!” 老道马上报告道。 “哦,我说的不是这个,看昨天的报纸,好像又要创建文明城市了。” “文明城市?”老道有种不详的预感,“文明城市要做什么?” “还是要打扫卫生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崩坏 浑浑噩噩,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刺痛着, 像是有一根根针, 从脑袋一直到脚底,反复不停地在刺激着自己,每动一下,都像是腐朽老化的机械再重新强行开启, 很干涩, 很难受。 睁开眼, 视线里也是一片模糊, 嗫嚅了几下嘴唇, 口好渴, 好想喝水。 目光,扫向床头柜,寻找可能出现的水源。 水, 有水, 那里有一个茶杯。 手伸过去,拿起茶杯,刚提起来, 只觉得手腕位置一阵刺痛, 茶杯脱手, 落了下来。 “噗通……” 茶杯摔了下去,人也从床上滚了下来。 “嘶……” 好疼啊…… 张警官疼得直翻白眼,但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身上的痛苦也在慢慢地弱化下去,像是克服过了最开始的阶段。 这里, 是哪里? 不是医院啊, 也不是家里, 又不像是宾馆, 到底, 是哪里? 又或者, 这是一场梦? 脑子,好疼…… “擦擦擦擦擦…………” 门外, 传来了脚步声。 张警官下意识地拿起地上的杯子,握在了手里。 “咔嚓……” 门被打开。 老道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狗屁律师真会使唤人,还让贫道上来帮他拿合同。 “还说什么要给书屋进行改革,不养闲人,他娘的,书屋里最大的闲人不就是整天喜欢坐在那里晒太阳的那位么……” 紧接着, 只听得“嗖”的一声, 杯子直接砸中了老道的面门。 “啊!!!” 老道当即捂着脸蹲了下来, 痛, 好痛, 破相咧! 贫道还没娶媳妇儿啊!!! 其实,张警官现在的力气并不大,如果他力气足够的话,肯定不会用丢的,而是冲上去直接砸,而且哪怕这次是用丢的,力道也不是很重。 但问题就在于,脸这个位置是很脆弱的地方,哪怕不是很重的力道打上去,也会很疼,尤其是触碰到鼻尖的话。 “痛死啦!痛死啦!痛死啦!!!!” 老道不停地喊着。 这时, 门口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 张燕丰下意识地扑了过去,虽说身子才刚刚完全苏醒,依旧有些虚弱,但老刑警的本能还是让他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 “啪!” “啪!” “啪!” 张燕丰的三记攻势都被对方用一只手随意地化解, 紧接着, 那只手向前轻轻一推, 直接推中了张燕丰的胸膛。 “砰!” 张燕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而后又颓然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床上。 “咔叽!” 安律师打开了灯, 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张燕丰不认识安律师,但他认识那个捂着脸蹲在地上的老道。 额…… 一时间, 张燕丰意识到, 自己刚刚好像做错了什么。 老道抬起头, 怒目圆瞪地盯着张燕丰,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老道怒吼着, “秃驴能忍贫道不能忍!” 说着, 老道抄起自己身边放在门口的扫帚就准备上去把张燕丰扁一顿。 管你是不是刚苏醒, 管你是不是英雄, 被你欺负了两次啊啊啊喂! 安律师轻轻伸脚,绊了老道一下, 老道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脑袋撞在了墙壁上,也跌落在了床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 张燕丰看着老道问道。 “你醒了的话,下来和我一起去见老板吧。” 安律师指了指张燕丰。 老板? 是那位么? 张燕丰站起身,跟在安律师后面走了下去,他好像记起了什么,自己是在幼儿园谈判吧,然后只记得好大的火,好烫…… 是周泽救了自己么? 张燕丰拍了拍脑袋,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看来, 自己又欠了周泽一个人情啊。 不好还啊。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只能帮他去搞个驾驶证? 反正他也不算是无证驾驶,他是会开车的,虽然不符合规矩,但规矩是给活人定的,是吧? 他又不是活人。 下楼梯时,安律师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呵呵。” 安律师笑了,刚刚醒来的这位警察同志,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下, 周老板在喝着咖啡,抬起头时,看见走下来的安不起,哦,还有在他身后一起下来的老张。 “醒了啊,老张。” 周泽打招呼道。 “嗯,醒了,谢谢。” 张燕丰走了过来,他其实没怎么欠过别人人情,因为他是个警察,普通人的话人情很好还,但正因为他是警察,所以很多时候是不能讲人情的。 “你驾照考了么?”张燕丰问道。 他有些局促,而且也有些莫名地不安,他想回家里去或者回警局办公室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也因此,他决定先力所能及地帮周泽一个忙,算是还一点点人情,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没有呢,最近忙。” 周泽回答道。 忙着喝茶, 忙着晒太阳, 忙着搂着女仆睡觉, 真是充实且忙碌的生活啊。 “我帮你去弄吧,应该问题不大,但你以后开车得小心点。就这样吧,我先回警局看看,对了,我昏迷多久了?” “三四天吧。”周泽回答道。 “那我得赶紧回去了。” 张燕丰走向门口,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门口站着一个老爷爷,佝偻着身子,张燕丰开门时差点撞倒他。 老头其实没被撞倒, 但被吓得不轻, 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张燕丰以为是自己开门动作太大,吓倒了老人,当下马上蹲下去,准备把老人搀扶起来。 他是警察, 倒是不怕搀扶老人。 哦, 确切地说, 是他自认为自己是警察,所以心里不慌。 然而, 老人胆子没那么小, 都这个时候,再胆小也没意思, 他倒不是因为被张燕丰忽然开门的动作吓到, 而是被张燕丰本人吓到。 眼下, 张燕丰居然蹲下来要搀扶他, 更是把老头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给张燕丰磕头。 “当不起,当不起,当不起…………” 张燕丰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站在周泽身边,看着外面的情景,有些无奈道:“大部分人的灵魂是很脆弱的,之所以鬼差和很多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具有特殊能力,也可以理解成是变异。 在地狱的那种环境下受到了刺激,或者是折磨,导致灵魂的强度提升产生了其他突变,等回到阳间进入肉身时,才会有特殊的能力伴随。 比如我,比如林可, 但眼前的这位,灵魂没有下过地狱,被你移花接木之后,虽然是成功了,但说实话,没有能力,仅凭一个鬼差证,当不好一个鬼差,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周泽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至于有用没用, 这不在周老板的考虑范围内。 “任性。”安律师撇撇嘴。 老头是爬着进的书屋, 张燕丰跟在他后面。 “他是怎么回事?”张燕丰指着老头看向书屋众人。 许清朗转身去准备冷盘了, 脸上贴着创可贴的老道此时也过来亲切地拉着老头开始聊子女的教育问题, 比如你儿子孝顺不孝顺? 你女儿孝顺不孝顺? “这是怎么回事?” 张燕丰再次问道。 周泽看着张燕丰,很平静地说道:“他不是人。” “不是人?” “嗯。”周泽点点头,“是个鬼。” “鬼…………” 张燕丰嘴唇嗫嚅了一下,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周泽的身份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他有些奇怪的是另一点。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了?” 是啊,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 而且, 鬼居然这么真实! “因为你也已经死了。”周泽双手撑在吧台上面,面色平静地看着前面的张燕丰。 “我也…………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 张燕丰咽了口唾沫,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的结局, 以及最后的画面, 自己把歹徒扑出了窗外, 歹徒点燃了身上的汽油, 然后自己和歹徒一起烧了起来。 “我死了么…………” 张燕丰靠在门框上坐了下来, 他倒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讯而哭天抢地, 事实上在去和歹徒谈判时, 他就曾打电话给周泽,问过周泽关于人死后的问题。 “幼儿园的孩子和老师们呢?” “他们都得救了,整场事故,除了你光荣了,其余人都没事。”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死得值啊, 不亏。 “其实,死了后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张燕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感觉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你可以再看看你左边。”周泽说着,拿出了两团棉花。 “左边?” “左边的玻璃,仔细看看。”说完这句话,周泽把棉花塞入自己耳朵里,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张燕丰看着玻璃, 看见了玻璃内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伸手, 在自己脸上摸摸, 玻璃里的那位也做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 愣了十秒钟, 张燕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位纵横警界二三十年的老刑警在此时, 听到了自己三观彻底崩塌的声音, 并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要有光 死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胸口的那个洞四周不断有肉芽长出,勾连在一起,紧接着一层层乳白色的分泌物铺陈开来,将整个创口给覆盖满,新鲜白嫩的血肉随之而生。 这种恐怖的再生能力,确实超越了常人的理解。 周泽上辈子的骨灰在里头,再加上原载体是那位喜欢搞事情的日本神父,又经历了一次类似植物一样的重生。 他很难说是人,也很难说是植物,说他是丧尸这类的生物,也不是很准确,总之,他是书屋造就出来的一个怪胎。 之前,周泽不过是把他的碎肉丢在玻璃缸里头,期待他能慢慢修复回来; 结果小猴子没事做给里头撒尿, 再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老道对自家老板让死侍出战很是不能理解,或者,是老板想敷衍应付一下那个安律师,找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让安律师上去出出气? 很难让人不去这么想啊,毕竟死侍以前在书店的定位就是清洁员,植物重生之后,从清洁员又兼职了“书屋蚊虫恐惧支配者”。 但论起打架,好像真没怎么见死侍打过。 从老道个人角度来说,他是很不爽这个安律师的, 大家跟着咸鱼老板, 一起咸鱼混吃混喝,日子多美好?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操劳了啊。 “老板?” 莺莺低下头看着自家老板,在莺莺看来,让死侍上还不如让自己去上,自己打架还是不怵哒,再加上一直陪伴在老板身边,常常被动地吸收着老板身上散发出来的欧气。 人家虽然年份只有两百年, 但绝不是寻常的两百年僵尸可比哒!!! “先看看吧。” 周泽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周泽总觉得,死侍那副古井无波的呆萌下面,隐藏着点什么东西,尤其是上次他居然还偷偷地跑出书屋去人家网咖兄妹那里捣乱。 这件事,周泽是听老道说的,虽说这之后大家都没察觉到死侍有什么其他变化,但周泽作为和他“心念相通”的存在,察觉到了死侍身上的改变。 具体是什么, 说不上来, 但打打看,也就懂了。 周老板当然知道安律师和小萝莉的想法是什么,想改变书屋的咸鱼风气,这一点,周老板不赞成也不反对。 当然了, 前提是别影响自己, 其他人该怎么努力就怎么努力去最好。 ………… 死侍恢复了伤势, 低垂着双臂, 就这样看着安律师, 身形一左一右慢慢地摇晃着,像是一个古老的钟摆。 他不会打架,也没学过打架,所以自然也不懂什么架势,但既然干爹让他去打架,他肯定会去打。 安律师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一抹微笑有些苦涩,这个书屋,好像没救了啊。 有这么敷衍人的么? 你们自己不下来打, 你这个老板不下来打, 就派出一碟蚊香下来让自己打? 虽说来书屋不久,但安律师可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位其实就是书屋里的人形蚊香片加杀虫剂兼清洁员兼小工。 你真当这是在拍《天龙八部》还是《卧虎藏龙》? 随便拉出来一个扫地僧都是牛逼到天上的人物? 死侍开始攻击了, 他开始了奔跑, 开始了冲刺, 开始挥舞手臂, 开始张开嘴, 这架势, 让许清朗陷入了沉思,有种很眼熟的赶脚。 哦, 记起来了, 好像一开始,周老板打架时也是这样上的, 像是个娘们儿一样挥舞着指甲上去就是一阵挠, 毕竟上辈子周老板虽然经常拿刀,但握着的是手术刀不是砍刀,所以真的不太会打架。 眼下, 死侍真的是继承了乃父的风范啊。 安律师眉头一皱,他觉得这种打架很没意思,白骨手直接一挥,一阵罡风袭来,死侍再次被抽飞出去,连近身搏斗的机会都没有。 “没意思得紧。” 安律师说完, 抬头看着旁边观战坐在椅子上的周泽。 “老板,要不您下来,我们练练手?” 周泽还在转动着钢笔,没有理会。 小萝莉这次也没帮腔。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安不起膨胀了啊, 你好好地扮猪吃老虎就可以了, 你找老板练练手? 小萝莉也是一阵摇头,她是知道周泽底细的,而且她也和安不起说过,但很多东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安律师并没有直接接触过开无双时的周泽。 “把他打趴下,我再和你打。” 周泽说道。 那边, 死侍又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碎,但身上的伤口却依旧在稳步地愈合着。 “他?” 安律师有些意兴阑珊,直接道: “他能把我打退一步,我就认为我错了,以后书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没半句怨言。” 如果将书屋比作一个商会,那么周泽肯定是东家,而安律师则是周泽请来的大掌柜,双方很明显在发展路线上产生了分歧。 既然有分歧,肯定得找一个途径去解决。 这才是安律师同意小萝莉这次试练的原因所在。 他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以前的辉煌加上自己性格上对条理性和规矩的追求,让他有点难以忍受现在书屋的氛围。 如果再形象一点的话,安律师觉得自己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官员(当然,现在已经是白身),然后在失意的途中,他遇到了前朝的“朱三太子“,嗯,或者是“周三太子”。 他把自己以后的辉煌和重新回归寄托在了这位“周三太子”的身上,但这位周三太子似乎没能完全理解他到底要做什么,还整天咸鱼咸鱼着,他咸鱼的话,自己以后怎么办? 死侍再次冲了上来, 他能感知到自己干爹对他的信任, 安律师随手一挥手, 打算把这一盘蚊香再度打飞, 蚊香应该去专门对付蚊子,而不是拿来打架。 然而, 他打空了。 安律师愣了一下, 紧接着, 他看见死侍居然忽然改变了方向从侧方向他扑来。 骨爪再度下压, 会改变方向的蚊香, 还是蚊香。 “阿门!” 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蚊香口中传来, 紧接着,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死侍的手居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安律师的骨爪。 双方, 竟然陷入了一种僵持之中。 安律师面色凝重,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盘蚊香了, 自带语音播报功能的蚊香? 里面还储存了《圣经》的音频文件? 还有, 他的力气,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 远处, 白莺莺睁大了眼睛, 老道张开了下巴, 许清朗表情忽然抽了抽, 就连小萝莉也是一脸的严肃和不敢置信, 只有周泽, 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比, 但还是要装作一切都是老子幕后安排好一切的样子, 当老板,当领导, 就得会装。 不过,钢笔也不再翻动了。 “有意思。” 安律师开始发力, 开始下压, 死侍和安律师骨爪交错的手掌开始飞速地溃烂融化,但与此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复原着,不过,在力气上的差距还是凸显了出来,死侍的手不停地被往下压。 他开始着急, 开始愤怒, 因为干爹让他来打架的, 虽然他不聪明, 但至少清楚一点, 既然干爹让他来打架, 肯定不希望他输的。 他急躁, 他焦虑, 而后, 他开口喊道: “神说,要有光!” 然后, 光出现了。 一道刺目的白光出现, 安律师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在了边上,骨爪上有着一片烧焦的痕迹,钻心的疼痛感传来。 一时间, 让安律师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正在和一位西方神父交手。 死侍也倒飞出去,砸在了墙壁上,他更惨。 “很像一个人啊。”白莺莺说道。 “嗯,那位日本神父。”周泽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死侍脑子还是有点秀逗的,虽然他似乎是苏醒了一部分继承自日本神父的能力,但他并不清楚该如何去具体的应用。 比如带着纯净力量的圣光, 固然杀伤了同是阴邪身份的安律师, 但同是对他自身的伤害反而更大,因为他现在不是活人,不是神父,只是一个更不伦不类的邪恶存在。 “你输了。” 周泽走向了安律师。 安律师说过,只要死侍能把他打退,他就认输,现在不光是打退了,他还被打飞了,已然输得彻彻底底。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律师有些不解地问道。 扫地僧? 蚊香片? 雷达杀虫剂? “你知道的,书屋的日子有点无聊,哦不,是有点清闲,所以我有时候就会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 “然后呢?”安律师问道。 “然后我就把他给种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长出了他。” 周泽伸手指了指死侍。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老板?” “我想说明的就是,其实,在家看看报纸喝喝茶也挺好的,没事做再种些花花草草或者养一养小动物什么的, 比如养些可爱的小蛇或者弄两只黄鼠狼玩玩。 兴许, 比去外面打打杀杀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安律师。 —————— 昨晚想了一下求月票的口号, 记得中学时看仙逆,耳根大大那一句“吾辈修士可敢一战”求月票感觉很霸气,也印象深刻。 龙本想学一下,“吾辈地狱来客,何惧一战”,但总觉得不顺口。 想了想, 唔, 想到一个很贴切的求月票口号: 死鬼们, 给人家投月票啦! 第三百五十九章 悲催 周老板所说养一些小动物,倒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兴致来了随便说说而已,而是他忽然记起来,自家书店阴阳冊里头,还挂着俩东北大仙。 老是把人家那样关着也不是个事儿,得想想办法让人家出来发挥一下作用,为书屋未来的建设做出属于它们的贡献。 所以,等从别墅里出来时,周泽就直接吩咐老道去买条蛇再买只黄鼠狼回来。 老道点头答应, 虽说在通城这个地方,想买只黄鼠狼难度有点大,但老道自信自己可以办得到,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老板需要跑腿时,他就去把这个腿给跑好,跑得圆满,老板没力气了,需要有人在后面推屁股时,他也去推。 回来的路上,小萝莉很兴奋,一直在拉着安律师说话,大概就是寻求自己如何如何改进自己的舌功云云, 怎么让自己口技更好。 安律师也提出了几个指导性意, 让小萝莉受益匪浅。 这一天,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入了水潭之中,其实,翻动的浪花并没有多少。 不过, 等晚上周泽从卧室出来时, 发现老许房间有动静。 推开老许的房门, 周泽看见老许正坐在书桌前画着符纸, 他光着上半身, 用手指蘸着朱砂这类的颜料认真地画符, 哪怕房间里开着空调,也是汗流浃背。 而下半身, 则是在蹲着马步, 这真的是锻炼身体和画符两不耽搁。 周泽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 若是放在以前,许清朗肯定会对蹲马步这种事情深恶痛绝,觉得会让自己肌肉过于发达从而影响自己的腿型。 “老许,用功呐?” 许清朗点点头,都没回头看周泽。 周泽讨了个没趣,走出了门。 下了楼, 看见小萝莉坐在包厢里,隔着包厢的缝隙,可以看见里头的小萝莉在不停地掐着手印,包厢里舌头乱飞,不停地发出“嗖嗖嗖”的声响。 死侍则是和安律师坐在一起,安律师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死侍似懂非懂地点头,安律师还拿着手机找照片和视频给死侍看。 死侍一边看着一边伸出舌头吞掉飞过来的蚊子, 至于到底看懂了多少,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但安律师就像是爱心爆棚的幼教一样,不停地给他做着讲解,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时间,周泽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以前,是自己的店员都比自己有钱,自己被孤立了。 现在,则是自己的店员都比自己用功,自己被孤立了。 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莺莺端着茶水过来,放在了周泽面前。 周泽长舒一口气,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化,莺莺总是会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老板,安律师说人家不能花太长的时间玩游戏,得去练功夫呢,比如报个跆拳道班什么的。 他说人家力气大是大,身体好是好,但还是不懂得具体该怎么打架,要学学。 人家觉得他说得对呢,这样以后老板需要打架时,就可以派莺莺上了!!!” “…………”周泽。 这时候,周泽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从厨房那边传来。 老许明明是在房间里练功呢,谁会去做饭? “谁在厨房?”周泽问道。 这时,老道一边摸着耳垂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周泽下来了,马上邀功似地喊道: “老板,大乱炖快好了,晚上当宵夜吃? 真不是贫道我吹牛啊,在这通城想找一只活蹦乱跳的黄鼠狼可真难,蛇倒是好找一些,有的是,黄鼠狼咱这边没有啊,这边人也不好野味这一口,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然后,你把它们炖了?” 周泽脸上已经出现了黑线, 他叫老道买条蛇和黄鼠狼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阴阳冊里的两位大仙附身上去,哪怕当个看门的家禽也好的啊。 但老道直接把买来的野味给炖上了。 你让两个大仙附身到锅里去? “对啊,放心,这大乱炖贫道有经验,两百年前去东北捉妖时,贫道…………” “再去买两只活着的回来放着。”周泽懒得再搭理老道了。 “还要买?”老道愕然。 “我要活的!”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老板,是贫道疏忽了,贫道明儿个就出去买,通城没有贫道就去临近的市县去看看。” 周泽点点头,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啊, 都这么辛苦努力做什么呢, 好好躺着不是很舒服么? 随后, 周泽又坐了起来, 问道: “老张去哪儿了?” 是啊, 老张去哪儿了? 早上出门时,周泽吩咐老张在书店待着,让他自己再缓缓。 记得上午回来时,老张还在店里的,怎么等自己午睡下来,老张就不见了? “哦,老张啊,他出门去了,说出去走走看看,出去了没多久,也就俩小时吧。”老道回答道。 “对了,猴子还跟着一起去了,贫道让小猴子跟着看着点,毕竟人刚借尸还魂过来,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时对老道吩咐道: “明天给老张买几套衣服,再买个手机办个卡,至于他的身份证……” 想了想, 周泽还是摇摇头, “暂时就让他在书店吧,也不用什么身份证了。” “好嘞,记下了。” 吩咐完了这些事,周泽又躺了下来,等到完全入夜时,老道打开了书店大门,也打开了霓虹牌子,这意味着今晚的生意开张了。 安律师走到周泽身边,坐了下来,想要伸手拿周泽面前新倒的咖啡。 结果周泽抢先一步,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又放了下来。 “…………”安律师。 “变化其实挺大的。”安律师说道。 “嗯。” 周泽其实心里在想着,把安律师拉入书店,到底是对还是错,按照周泽之前的想法,大家安安逸逸地待在一起,日子过得舒坦就好了。 不用那么苦,也不用那么累。 但很显然,安律师他并不会这么想,也不愿意这么去做,这个人做事情的目的性实在是太强了。 “对了,他还没回来么?”安律师问道。 “谁?” “那个警察啊。” “还没,估计是找地方喝酒去了吧。” “哦。” 安律师皱了皱眉。 “怎么了?” “下次,还是别让他出门了,因为那具尸体。” “不是酒鬼的尸体么?” “大半夜的哪里来的酒鬼?还有,酒鬼,什么酒鬼?” 安律师挠了挠头,有些痛苦道: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好了,跳过,跳过。”周泽打断安律师的自言自语,那支笔的事情,既然安律师忘了,也就不用再提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掌握了那支笔,周泽自己也会“被忘记”。 “具体说说那具尸体,怎么了?” “那具尸体暂时见不得光的,可能会出一些麻烦。” “那尸体,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邻市的一个反复团伙那里弄来的,他们好像是帮派内讧什么的,把他给直接溺死了。” “你当时?”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等着收尸啊,这种有案底的尸体我最喜欢了,方便我把顾客放进监狱里去啊。” “所以,张燕丰附身的,是一个毒贩?” “差不多吧,不过是个小喽喽,不是什么大角色,总之,不可能进去就被吃花生米的那种,否则我也不折腾了。 我在通城和常州以及另外几个地方都有冷冻库,放在批发市场那边,方便我储存尸体用的,需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 周泽伸手抚额, 这个事实, 对老张的打击应该会很大吧, 从一个警察转生到了犯罪分子的身上。 “吱吱吱!!!!” 这时候, 小猴子从门口钻了进来,而后马上跳到了吧台上,手舞足蹈着。 “老张呢?”周泽问猴子。 小猴子马上坐下来,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放着东西一只手做饮酒的姿势,还会挥挥嘴巴,表现出一副很辣口的样子。 “在小饭馆吃花生米喝酒?”周泽愣了一下,“他哪里来的钱?” 小猴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了好几沓钱。 周泽目光一凝, 连猴子, 都这么有钱? “你请客的?”安律师问道。 猴子点点头。 “那他现在人呢?喝醉了,没回来?”周泽问道。 猴子摇摇头, 而后举着双手挥舞着, 嘴里还在不停地“啾啾啾啾…………”喊着, 听了许久, 周泽才明白过来, 马上站了起来,喊道: “老张被警察抓了?” 猴子刚才模仿的是警笛的声音! 重生回来的老张, 被自己之前的手下或者同事,也就是通城警局的警察们, 给抓了! 老张这下会崩溃吧, 他白天还和自己说需要点时间重新塑造一下三观, 这下塑造得完美了。 “吱吱吱!!!” 猴子马上点头, 然后两只肉爪靠在一起放在身后, 弯着腰, 在吧台上来回地走着, 意思是, 老张被拷起来, 抓走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艺术 张燕丰推开书店的门,走了进来,门没关,毕竟现在正是营业的时候。 小萝莉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拿着一根汤匙正在翻来覆去地压着自己的舌头,一边挑拨着舌头一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以前是对周泽说过,鬼差无法修炼,但这并不意味着自身的能力得不到更深层次的开发和挖掘。 对此,她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半年多前在蓉城,原本被他们一众鬼差追得仓皇而逃的那位,不过在月余不到的时间就带着那只白猫反杀了回来,那一幕,她至今还记着。 所以,一直在跟自己舌头较劲的小萝莉也没注意到老张已经回来了,她的潜意识是注意到了,但只当是书屋里的员工回来,又不是陌生人,所以没在意。 老道坐在沙发上,拿着针线在帮小猴子缝补衣服。 小猴子调皮,喜欢上蹿下跳,所以衣服经常破个洞或者拉坏了,可以缝补的话老道就绑着一起缝补了。 老道以前倒是认识过一个大妹子,就在通城港闸区的一家发廊店做事,老道也时常去光顾,她手更巧,帮老道补过两次道袍。 她儿子有点痴呆,她丈夫则是在老家好逸恶劳,地都懒得种,没办法,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和开销,她只能出来做这个行当。 后来她丈夫带着她儿子下河洗澡时,赶上了潮汛,俩人一起溺死了。 老道再去寻那位大妹子时,同事说那位大妹子得知消息后哭了一夜,第二天就结了账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一边想着那位一边缝补着手中的小件衣物, 或许, 这就是青春吧, 或许, 这就是人生吧。 活到七十一岁了,虽说没有一儿半子的,但老道的情感生活却也谈不上枯燥,光鲜亮丽的别人瞧不上他,所谓的会所嫩模外围什么的,老道也没接触过。 他反倒是喜欢那种上了年纪做着工薪阶层营生的大妹子们; 大家有共同语言,同是天涯漂泊人,反而可以相互慰藉。 张燕丰走到老道面前,他想问问老道自己该吃什么东西,因为普通人的食物,他吃不下去。 他还想问问老道,他该睡在哪里,因为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入睡。 他谢绝了宴请,示意自己需要独处的时间,从警局里后门出来,说只想透透气。 那些警局的领导对此也表示理解,做了假的身份,混入了犯罪集团,等于是经历了另一端截然不同的人生。 现在卧底任务成功结束,再脱离出来时,则又是一阵恍惚。 就如同清初时留发不留头,照样一群人为了自己的发髻拼死反抗;民国时军警上街强制剪辫子,也照样有一群人为此哭天抢地一个道理。 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待得时间长了,人,也就会产生惯性。 当然了,警局的领导们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张燕丰无非是想回书店再问问具体情况,也想找周泽分享一下自己现在的喜悦。 重生归来,我还是一个警察,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老道,周泽呢?”张燕丰问道。 他本想问老板呢? 但想想,“老板”两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还是有些不习惯,虽说书屋里其他人喊周泽都是喊“老板”的,但张燕丰脸皮子薄。 “哦,他跟老安去警局了。”老道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去警局做什么?”张燕丰问道。 “救你去了啊。” “救我?” “对啊,你不是被抓进去了么,他们打算劫狱…………” 说到这里, 老道猛地抬起头, 看着面前的张燕丰,然后尖叫道: “啊啊啊啊!!!!! 你怎么回来了!!!” “我…………” “快打电话给老板,快,快!”老道马上对着吧台那边的小萝莉喊道。 殊不知被老道这一声尖叫, 原本还在专心致志地用汤匙挑拨着自己舌头的小萝莉身子猛地一颤,这汤匙直接伸了进去,来了个深喉。 小萝莉一只手拼命拍着吧台柜子另一只手使劲地往外拉汤匙, 憋得整张小脸都通红一片。 “啵!” 好不容易, 汤匙终于被自己拔了出来。 小萝莉阴着脸看着那边的老道,沉声道: “想赶着去投胎么!” “…………”老道。 虽说顶着小萝莉的怒火,但老道也只能尴尬地笑一笑,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给老板打电话,电话接通了,事情说完后那边也挂了。 老道长舒一口气, 看来老板他们还没开始劫狱。 是的, 周老板和安律师因为某件事被耽搁了一段时间,原因似乎是某个专项活动在傍晚开始的,深夜结束,附近市局也抽调了不少警力过来,导致深夜这个点时,通城警局里是车来车往,警察数目翻倍。 周泽和安律师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类似黑雾那种的障眼法不光安律师会,周泽也会,然而,这还是得人少一点时才保险,万一碰到几个身上煞气重的老刑警,可能也会被看穿。 周老板和安律师毕竟想的是文明劫狱,能悄无声息最好就悄无声息,可没想着去跟这个国家暴力机关去硬刚。 等着等着,等来了老道的电话。 听到张燕丰已经安全回到书屋了, 周泽和安不起对视一眼, 都看出来对方长舒一口气。 回到书屋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张燕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但显然是睡不着的。 周泽走了进来,吩咐莺莺给自己倒杯咖啡,然后在老张面前坐了下来。 老张睁开眼,看着周泽,然后笑了起来。 “我是个卧底,其实我还是个警察。” “你还是个警察?” “对,不过不是在通城,而是隔壁的盐城,已经卧底了三年了。” “恭喜你。”周泽随即看向身边的安律师,“所以,你收的那个身体是个卧底警察的尸体,他们不是内部内讧,而是那个卧底被发现了,被杀了。” 安律师耸了耸肩,“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的,一个警察死了,借尸还魂到另一个警察身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说着, 安律师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两世为人,都是警察,那你就继续当你的警察吧。” “我会尝试申请调到通城来,但这需要一段时间。”老张说道,“而且我会有一段很长的长假,所以这段时间都可以留在书屋里。” “嗯,先适应适应生活,今晚让老安先教你冥想,我们亡魂附身的人是睡不着觉的,对寻常意义上的食物也是很难以接受,如果你不想天天打葡萄糖输液的话,可以让老许明天给你做点酸梅汁,吃饭前先喝一大口酸梅汁,接下来就抑制得住恶心吃得下去东西了。” 老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好了,今天的事情结束,可以关门休息了。” 周老板打了个呵欠,准备去洗个澡睡觉。 谁想到在此时外面居然来了一个客人,还是个熟人,张峰。 老张见到自己儿子走了过来,想到了昨晚的那个老头,当即吓得站了起来。 “我儿子……我儿子…………” 周泽瞥了他一眼,安慰道:“没死,是活人。” 老张长舒一口气,放下心了。 他刚才真的担心自己儿子出了什么不测赶过来投胎了。 “周老板,在么?”张峰推开门走进来问道。 真找上门来了? 周泽记得张峰说过,他父亲和他电话说过在家里保险柜里放着一本笔记本。 “老道,招呼客人。” 周泽懒得搭理这家伙了,趁着对方没认出来自己是那个医生前提前上了楼。 老道马上过来,上茶,同时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最低消费,对于这个,张峰倒是没吝啬,而是先给了钱。 “老板人不在,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和他说。” 老道伸手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张燕丰。 张燕丰这个时候也起身,坐到自己儿子面前。 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坐着。 小张不说话, 老张也不说话。 小张是在忐忑于自己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所记录的对这家书屋的描述, 初看那本笔记时,自己怎么觉得是自己父亲刚看了什么灵异电影或者小说所以兴致来了自己写的故事, 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父亲的文艺细胞估计真的懒得干这种事儿。 所以怀着极为忐忑的心情,他找上了门。 老张则是不清楚自己该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自己的儿子,是告诉他真相还是隐瞒下去? 对此,他还没来得及问周泽周泽就走了。 二张就这样互相盯着看着, 看着看着, 老张眼睛湿润了,伸手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小张看老张哭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俩人就对坐着, 什么话都不说, 使劲地擦眼泪。 老张疑惑地看着小张, 你哭什么? 小张也疑惑地看着老张, 你又哭什么? 小萝莉翘着腿小声问旁边的老道:“表明身份了?” 老道摇摇头。 “那哭什么?” “行为艺术吧,贫道以前见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疯狂 “喂,小容,该走了,上午第一节是毛概课,那个老师最喜欢点名的了。” “不去不去,让我再睡一会儿。”女生裹着自己的被子,翻了个身,丝毫没有下床的意思。 “你已经被点了两次逃课了,如果再被点一次,你这门课期末就要挂科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听学姐说了,那个老师最好色了,等期末时我请他吃个饭就没事了。” 女生继续睡觉。 宿舍其他女生见状,也就自己拿着书走出宿舍去上课了。 通常来说,大一时的学习状态最好,那会儿还保持着高中时的学习惯性,等到大二大三时,基本就成老油条了,旷课基本成了一种常态。 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躺在床上的女生终于醒了过来,揉了揉眼,下了床。 也不刷牙也不洗脸,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毛孔,又看了看自己的黑头,然后拿起旁边室友的化妆品开始擦了起来,她涂抹得很多,反正是别人的,也不心疼。 擦着擦着,手机传来了消息,她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是室友的一个男友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兴致高昂地和他聊了起来,还自拍了一张照片,说自己现在有些不舒服,当然,没有拍脸,毕竟还没洗头发,而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床,顺便把自己的腿给拍了进去。 对面马上说请她吃饭,要她关心身体云云。 她打了个呵欠, 把手机丢在一边, 又翻开其他室友的柜子,拿她们的东西开始用,很多保养品护肤品都是室友省吃俭用买来的,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用多少,她反正无所谓,使劲地造,像是小时候在脸上抹尿素霜一样。 一阵风吹来, 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哪里来的风? 找了身衣服换上,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了,也懒得去了,因为宿舍里面没有淋浴,想要洗澡的话得去公共浴室,距离有点远,实在是懒得去,一般是和男朋友们开房时顺带洗一下。 准备把面膜取下来,她走到了洗脸池边上,对着镜子,摘下了面膜。 却愕然发现在自己眼角位置出现了一块细小的黑斑。 她皱了皱眉,之前好像没有啊。 虽然黑斑不大,但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尝试用洗面奶清洗一下,会不会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这室友说是花一个月打工赚来的钱海淘买来的韩国面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那煞笔,买个假货回来不是坑我么? 她开始擦着,但擦着擦着却发现黑斑好像扩大了。 她瞪大了眼睛,更加疯狂地擦着,黑斑的面积开始越来越大,她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加用力地擦着擦着。 擦啊擦, 大啊啊, 越擦黑斑越大, 越擦黑斑越多, 乃至于大半张脸都变黑了。 她尖叫着, 发了疯一样拿出室友的各种护肤品不管有用没用全都往自己脸上抹,然后拼命地用水洗,见没有用,她干脆拿出了牙刷开始刷脸,牙刷也没用,她拿起了宿舍里室友们平时拿来擦鞋的板刷开始擦自己的脸。 皮肤被擦破了, 鲜血开始流了下来, 但她却兴奋地笑了起来, 把这个脏皮给擦破, 新的嫩皮就会长出来了吧? 她一边大笑一边继续用力地擦着, 擦着, 擦着, 擦着………… ……………… “喂,去不去网吧?” “不去,马上就吃晚饭了。” “卧槽,你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停过吃零食,还要吃呢?” “吃啊,这哪够啊。” “行了行了,那我们去了啊。” “去吧去吧,我点个外卖。” 室友们离开后, 他一边看着笔记本里的动漫一边继续吃着薯片,晚饭已经用外卖软件点好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送上来。 这时候, 宿舍忽然停电了。 “妈的!” 他生气地敲了一下桌子。 晚上这个点是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会在七点到九点半的时候停电,所以室友们才会选择去网吧玩游戏而不是在宿舍里玩。 他很无奈地躺在床上,拿起旁边的饮料喝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外卖怎么还没送到, 差评差评啊! 让我挨饿了! 这时候, 他跳下了床,零食已经吃完了,外卖还没到,但肚子却异常的饿,是那种比平时更加夸张的饿。 他找了找室友的东西,翻出来一些吃的,宿舍关系好,拿他们东西吃明天请回去也就完了,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半个小时后,他把室友的零食也吃完了,却也依旧觉得饿。 好饿啊, 饿得胃疼, 该死的外卖怎么还不到啊。 因为宿舍断电了,所以宿舍里的光亮只有笔记本上放出的微弱光芒,他坐在床边,目光有些涣散。 他想离开宿舍,去外面超市买吃的,或者干脆去外面餐馆吃饭,但当他决定打开宿舍门时,却发现宿舍的门被锁住了。 他用力的敲门, 用力的喊, 却没人回应他。 他喊了很久也敲了很久, 他更饿了。 他尝试去吃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纸, 比如皮带, 但都吃不下去, 真的吃不下去了。 他去喝水, 希望喝一个水饱, 但越喝饥饿感就越是强烈。 他默默地跪坐在地板上, 然后,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好肥的手啊, 好粗的手啊………… ……………… 美好的清晨, 老许做了早餐之后继续回房间修炼他的符纸蹲马步, 老道又出去买黄鼠狼去了,还要再买一条水蟒,这些东西比较难弄,花钱是其次的,关键是有钱也很难买得到。 小萝莉坐在吧台后面拿银筷子继续玩着自己的舌头,一边玩还一边用笔记录着什么,当真是书屋有善口技者。 死侍坐在角落里, 面前放着一个平板, 平板里正在放着火影忍者, 是安律师让他看的, 死侍一边看着一边跟着里头的人结印,嘴里开始不断地冒出类似的日语。 老张一只手拿着酸梅汁一只手拿着筷子,在艰难地对付着早餐。 他看周泽一脸轻松地享受完了豆浆油条,有些诧异道:“怎么做到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泽给老张灌了一波鸡汤, 然后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靠窗位置。 莺莺端上咖啡,报纸, 又在茶几上的花瓶里换了几朵新鲜的花。 咸鱼的一天, 开始了! “安不起呢?”周泽问道。 一大早就没看见他。 “说是出去谈业务了,他本来想敲门喊老板你一起去的,被我拒绝了,我想让老板多睡一会儿。” “做得好。” 周泽伸手摸了摸莺莺的头。 阳光撒照在身上, 周老板斜着身子葛优躺, 拿起报纸, 随意地翻阅着。 报纸上刊登了一些新闻, 有两个新闻吸引了周泽的注意, 前天在通城大学,有两个大学生意外死亡。 校方本想压制住消息不扩散的,但一下子死两个,是真的很难压得住了,况且这个时候新媒体如此发达,大家都有着当记者的本能,消息一下子就扩充出去了。 不过报纸上的记载很简略,估计具体的事情经过如何,报社自己也不清楚。 “老板,微博上都传疯了呢。”莺莺见周泽在看那个新闻走过来说道。 “什么传疯了?” “这个女的,据说是自己在宿舍里撕脸皮,被发现时,躺在宿舍地板上,脸上都是血,没一块好肉了,死得很惨的说。 这个男的,据说是自己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咬下来吃了。” “这也太胡扯了吧?”周泽笑了笑。 “微博上有他们的室友和临近宿舍的人爆料说的,据说警察封锁现场后,法医都对这种惨状吃不消。” “行了行了,知道了。” 周泽没当一回事儿, 学校嘛, 死一个学生很正常,同时死俩,嗯,概率有点低,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传得神神叨叨的东西,周泽是不怎么信的。 很多人在传递消息时会本能地添油加醋以获得满足感和关注感,这种为了博眼球而博眼球的事情在微博上真的是屡见不鲜了。 “好像,不是假的消息啊。”还在和早餐搏斗的张燕丰插话道。 “怎么了啊?”周泽看向张燕丰。 “你看看这个。”张燕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周泽。 这是一个警察微信群, 群里面有人发布了现场照片, 血淋淋的, 惨不忍睹, 算是通城警局的内部微信群,大家在里面交流案件之类的。 “是真的?”白莺莺嘴巴变成了“0”形。 “你有什么看法?”张燕丰问周泽。 周泽面色凝重地点击屏幕退出了微信群, 发现挂着的是张燕丰的微信号。 “你的号,还能用?” “我只要不发动态就可以了,我是牺牲了,大家也不会把我剔出群的。 话说,这个案子,真不像是人做的,里面透着很多的诡异啊,而且一天发生两起。” 张燕丰说道。 “不是,那是小事儿,先放一边。”周泽说道。 “额,那什么是大事?” “大事就是,为什么你上辈子的号,还能登录上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现场(五千张月票加更!) “大事就是,为什么你上辈子的号,还能登录上去?” 周老板可是记得自己重生归来时,曾忙活了一下午想登录自己以前的社交账号,但都不成功。 要么让自己去补办手机卡要么就是好友认证,这都不可行。 现在老张居然能直接用自己以前的微信, 让周老板心里很不平衡啊。 “额,这个在我遗物里找到的。”张燕丰回答道。 “遗物?” “嗯,我回了一趟家,前天儿子来书店之后,他就回学校上课去了,我就回了趟家,把自己手机拿过来了。” 周泽点点头,原来如此。 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啊。 “这件事,需要去看看么?”张燕丰问道。 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境遇,让老张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只要有案子可以去办可以去追查,他就能马上充满活力,连生活都可以变得有盼头起来。 “算了,你昨天不是说打算抽空回盐城家里看一下的么,这具身体的主人虽说没有孩子,但还有一个母亲在,你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就替人家尽尽孝道吧。 他也是个好警察,你们, 都不容易。” 老张闻言,沉默了,然后点点头。 警察更懂警察,刑警生涯二十年,他身边有不少以前的战友牺牲了,这种悲凉,他是清楚的。 “嗯,那我下午就动身回去。”老张决定了。 “去柜台那边支应一些钱,再拿点冥钞,遇到麻烦的话,可以烧点冥钞。” “好的,知道了。” “这件事,我下午抽空去学校看看。” “嗯。” 老张又坐回去,专注地和早餐做斗争去了。 周泽则是拿着老张的手机,反复地看着那几张图。 画面很血腥, 很残暴, 无怪乎报纸不敢刊登出现场照片。 两个大学生一天内相继死亡,应该是一件大事了吧,周泽的本意是先看看,看看警察们的调查结果。 如果警方锁定了嫌疑人,确认是人所为,自己也就可以休息休息不用动了。 但周老板又担心万一真的是鬼物所为,自己如果放任没管的话,再造成下一例死亡事件,自己可能也会担上一些干系。 再加上,上次恶鬼出逃的事件中,周泽赚了不少的绩点,距离满一千绩点的大关也就剩下三百了,再抓几个恶鬼填补上去后,自己只需要再去抓几个类似刘楚宇这样的二货鬼差,就可以升任捕头。 寻常小猫两三只,只能打打牙祭,这种大案子大鱼,才能引起周咸鱼的主观能动性。 中午之后, 老张开着许清朗的尼桑去盐城了, 看着汽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周泽有点羡慕老张, 这或许, 就是报应? 这里的报应,不再是贬义词。 上辈子英雄, 这辈子随便弄具尸体借尸还魂回来,居然也是个英雄。 和自己继承徐乐的身体不同, 对徐乐, 周泽没什么愧疚的, 取代他的身份,取代他的人生,这只能算是因果循环。 不过,老张对他这具身体,是带着一种特殊的尊重和感情的,对方三年卧底,终于向外传递出了消息,让收网行动成功,还因此牺牲了自己,这种无名英雄,真的很让人景仰。 既然继承了人家的身体,人家的家庭肯定也得背负下去。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没成家,也没孩子,倒是省去了很大的麻烦。 不用背负什么伦理和道德上的负担。 外面,起风了,周泽打了个呵欠,让自己从思绪之中脱离开,侧过身,看着还在那边研究舌头的小萝莉,喊道: “林可,别玩舌头了,跟我走。” ……………… 通城大学,不是名校,和211或者985没什么关系,但也算是通城本地最好的大学了,里面的医学院综合实力还是挺不错的。 进入学校后,周泽尝试去找寻那个出了事儿的宿舍,绕了两圈,这才找到,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区域,不在原本的宿舍区域里。 据说是为了给留学生腾地方,原本住在这里的本地学生被安排去了老宿舍区。 而两起案件,都发生在老宿舍区里。 女生宿舍,周泽让林可去看一下情况,男生宿舍则是周泽自己走了进去。 虽说出了命案,但也就至多那间宿舍今年不会再安排人住而已,宿舍楼里其余的宿舍,还是照常住人的。 否则千把号人,想临时安排出一个地方住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了, 哪怕死过人了, 等过了一两年,肯定会有懵懂的学弟学妹们住进去的,资源闲置也是一种浪费不是? 宿舍门上贴着警方的封条,附近不时有学生端着脸盆脚盆走过,但经过那个贴着封条的大门时,都明显加快了脚步。 周老板撕开了封条,走了进去。 旁边有学生看见了,但以为是警方或者是校方派来调查的人,也没人上来询问。 关上门, 仔细观察了一下宿舍, 尸体早就被处理转移了,里面的很多东西也都被当作物证拿走了,其余的也是室友的行礼,肯定也收走了。 只剩下死者的被褥和生活用品还放置在原地。 这间宿舍朝阳,空气也挺流通的,而且,在里头,周泽没有感应到任何的鬼气或者是怨念的残留。 确认没有其他什么发现之后,周泽推开宿舍的门,把封条又重新挂上去,转身准备走时,看见一个穿着裤衩汗衫手里还拿着篮球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是谁?”对方问道。 周泽没理会,转身就准备走。 然而,对方猛地把篮球砸向了周泽,周泽反应比他更快,以前的好多次开无双后身体崩溃瘫痪,其实更相当于是武侠小说里的“淬体”,至少比以前病怏怏的徐乐,身体素质上要提升了太多太多。 转身,挥手,篮球被拍开。 但那个青年却又扑了上来,直接撞向了周泽。 周泽的指甲略微长出,下意识地想要刺入对方体内,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一犹豫,周泽被这个青年直接撞翻在了地上。 对方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衣领,吼道: “你是谁!” “警察。”周泽回答道。 “放屁,我自小在警局大院里长大,就不认识你!” 周泽有些无奈, 碰上警二代了。 这边的动静一下子影响到了附近的其他学生,见有人打架,马上就聚集来了不少吃瓜群众。 “抱歉,很多犯人都有回自己作案现场观察的习惯,我现在要报警,把你送到警局去,如果我冤枉了你,我会给你道歉,同时也会给你经济上的补偿!” 因为周泽谎称自己是警察,所以加重了这个青年的怀疑,他一边示意自己身边的几个同伴看住周泽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 小萝莉从女生宿舍楼走了出来,那个宿舍她进去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正在下面等周泽也下来时,看见周泽被一帮学生押着从宿舍出来。 见到这一幕,小萝莉一愣。 甚至, 还俏皮地对老板招了招手, 吐了吐舌头。 周泽瞥了那边幸灾乐祸的小萝莉一眼。 警车来得很快,当周泽被押着到校门口时,一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小风,怎么了?” 警车上下来一个女警察, 瘦瘦高高的, 像是一个麻杆儿。 “姐,抓住一个撕开封条偷偷进案发现场的家伙,还骗我说他是警察。” 女警察马上看向周泽,随即一愣,喊道: “徐先生?” ………… “很抱歉,徐先生,是我的不对,是我莽撞了。”叫做周风的青年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周泽鞠躬赔礼。 周泽挥挥手,示意没事。 赶来的女警察,还是个熟人。 当初老张找周泽办案时,曾不止一次地让这个女警察开车送周泽回去。 周泽其实名义上,还是警局的顾问,不过当初请周泽的老张,已经不在了。 但至少这一层身份可以帮周泽暂时洗掉是凶手的怀疑。 “徐先生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女警察问周泽。 “嗯,老张托梦给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希望我来看看这个案子,我就来了。” 女警察和青年都不觉得周泽是在调侃和戏谑,他们觉得周泽是对老张的牺牲很痛苦,故意用这种口吻来隐藏自己的悲伤。 “我想帮着调查一下这个案子,可以么?”周泽问道。 “额,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向上面申请一下,这件案子,现在真的很棘手,目前来看,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周泽点点头,道:“被害人的具体事情,可以和我说说么,比如性格和生活习惯以及最近的变化这些,内部的调查线索什么的,可以不用透露给我,我知道你也不方便。” 以前老张在的时候, 可没什么不方便的, 老张恨不得把周泽这个鬼差当作名侦探柯南一样随时带在身边帮他查案, 保密档案只是规定不能透露给不相干的人看, 但没规定不能透露给不相干的鬼看啊。 “徐先生,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周风开口道。 “哦?” “因为,死者刘浩楠,是我的室友,我是在他死后,才搬出了那间宿舍的。 刘浩楠, 也是我的好朋友。” ……………… 这是五千张月票的加更送上。 另外, .asxs.现在活动专区有一个心动角色的活动, 书屋的最具人气角色居然不是周泽,而是白莺莺…… 现在莺莺排在第24位,大家去活动专区(点【发现】。在中间找活动专区),给莺莺投票吧! 前十据说能做莺莺周边。 第三百六十四章 联合! “刘浩楠他不是通城本地人,他来自………………………… ……………… ………………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能以我请他吃夜宵强行把他拉出去上网吧玩游戏,兴许他就不会因为待在宿舍里被凶手杀害了。” 茶馆里, 周风一边说着一边噙着泪水, 看来他和刘浩楠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也确实为刘浩楠的死而伤心不已,之前发现了周泽私自进入案发现场,把周泽抓起来,也是一种渴望帮好朋友报仇的心态所致吧。 “徐先生,我已经说完了,这些,对你分析案情和找出凶手,有帮助的吧?” 周风充满期待地看着周泽, 他刚刚是把自己能说的一切细节都说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和真正探案高手的差距,而且既然眼前的这位徐先生能被已故老刑警队长张燕丰请来做警局顾问,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探案高手。 周泽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外面已经日斜的夕阳,说了这么久了啊,都快晚上了。 “有用的吧,徐先生?” 周风继续问道。 “唔…………” 周泽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青年还在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 “基本上,没什么用。” “…………”周风。 “好了,你们学校有晚自习的吧,去上晚自习吧。” 周泽站起身,准备离开。 老实说, 一个死肥宅的生活细节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吸引力啊,如果不是因为莺莺不在身边,在听这个青年叙述时,周泽真的很可能睡过去的。 在周泽看来,坐在这里耐心听完一个青年噙着泪的叙述,已经是自己对祖国花朵的最大爱护了。 “这…………” 周风没想到自己说了几乎大半个下午,竟然是这个评价? “哦,对了,你带钱了没有,结个账吧。”周泽问道。 “哦,好的,徐先生。” 周风有些落寞,但还是拿出了钱包,去前台结了账,随后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茶馆。 周泽伸了个懒腰,又重重地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萝莉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呢?” “我在书店啊。” “不等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谁知道你又去哪里鬼混了。” 周泽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在此时,自己身上的那张鬼差证忽然颤抖了起来,他把鬼差证掏出来,扫了一眼,发现鬼差证上闪烁着蓝色的光辉,翻开来,在最新的一页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 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瘦削,双目有些空洞无神。 名字叫:古河。 最重要的是最下面一行的职位讯息, 赫然标注着:捕头。 唔, 鬼捕头? 这不是自己接下来想要升级的职位么? “你收到传唤了么?”电话那头的小萝莉显然也是看了她自己的鬼差证。 “这是什么鬼?” 周泽问道。 “有捕头在发出召唤,召唤附近的鬼差去帮忙。我觉得吧,很可能是为了应付这次的事件。” “就像是上次你们去蓉城那样?” “差不多吧。” 这种召唤,类似于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当然, 这同时也得看这位捕头的人气如何,如果是那种很会来事很会做人的捕头,来的人可能就会多一些,毕竟鬼差之间其实也是有“人情”的说法的。 当然了,如果是那种能力凸出实力强大的捕头,哪怕不会做人,但也能召唤不少鬼差过来,毕竟大家知道,跟着他有肉吃。 至于那种二百五鬼捕头,可能除了他的嫡系手下,基本没人会去鸟他的。 “看来,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呢。”小萝莉在电话那头说道。 “去一个就可以了,是吧?”周泽问道。 “去不去都只是一个意思而已,去一个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那你去吧,我想回去休息。” “行吧,我等会儿就出门,鬼差证背面有两个点,一个是红点,另一个是蓝点,蓝点代表我们自己的位置,红点代表召唤者的位置,就像是雷达一样,找过去就好了。” 周泽翻过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道:“为什么我的反面只有一个蓝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小萝莉咳嗽了两声, 道: “这意味着,蓝点把红点完美覆盖住了,也就是说,召唤附近鬼差的这位捕头,和老板你在同一个地方。” “…………”周泽。 “老板,既然你都到了,我就不去了哈,拜拜。” 电话挂了, 挂得很惊喜,很干脆,生怕周泽说出一个“不”字的样子。 其实,倒不是小萝莉懒了,她以前倒是挺热衷参加这种聚会和其他鬼差一起做任务的,往往这种任务很保险,而且大家都能分润到不少的绩点,比坐在家里老老实实等鬼上门送那一点点蚊子肉要划算多了。 但自从上次蓉城一夜后,小萝莉亲眼目睹一群鬼差在自己面前自相残杀,一个个消亡的画面,她心里对这个,其实有一点点阴影和抵触了。 周泽很想找一个理由不去, 因为他懒, 懒得结交外面的鬼差, 懒得去认识所谓的捕头, 一个人宅久了,在自家书店当老板当久了,当自己的夜郎国国王也舒服得很,就会有一种对社交的排斥感。 但真的没有理由了啊, 那个发出召唤的捕头, 就在自己现在所在的这所茶楼里, 你特么的都距离这么近了,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回去让小萝莉来换班? 手握着鬼差证,闭着眼,感应了一下。 周泽一步一步地走向包厢那边, 在一个包厢门口停下了脚步, 伸手, 直接推开门。 包厢里, 坐着二男一女。 那个叫古河的瘦削男子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面容冷峻。 旁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挺年轻的,一个穿着蓝色的裙子,看起来像是个女大学生,正坐在那里剥着橘子; 另一个则是靠在那里玩着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当周泽走进来时, 边上的一男一女看向了周泽,目光有些疑惑。 古河也睁开眼看向周泽,随即笑道: “不错的隐藏气息的能力啊。” 是的, 这一男一女两个鬼差一开始真的没察觉到周泽也是鬼差。 因为周泽体内有那支笔的原因,虽然那支笔现在主要作用是封禁那个意识,但同时对周泽气息的收敛也有很好的作用。 最主要的,其实还是上次见识了安律师隐藏气息的手段后,周泽让安律师给自己也做了一张扑克牌,封闭了自己气息的外泄。 因为, 以前实在是太丢脸了啊。 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鬼或者是鬼差, 但自己和鬼吃饭或者擦肩而过,都不能看出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个鬼差, 太憋屈了。 现在至少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周泽目光在里面三人脸上扫了一眼,就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也没做自我介绍,也没打招呼,就这样翘着二郎腿,坐着。 边上的两个鬼差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泽, 就连身为捕头的古河也多看了周泽几眼,咳嗽了两声,开口道:“介绍一下吧,我是古河,来自杭州的捕头。” “月牙,苏州鬼差。” “李森,无锡鬼差。”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场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你点头做什么? 卧槽, 到底谁是上级谁是下级? 我们都自我介绍了,你呢? 周泽后知后觉,这才开口道:“周泽,通城鬼差。” 古河微笑着点点头,道:“还有一位,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 包厢门再度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大个子,大个子一米九的身高吧,穿着篮球衣,脚下穿着篮球鞋,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 “哦,来了这么多人了啊,我叫郑强,淮安的鬼差。” “差不多够了。” 古河站起身,目光在在场的四个鬼差身上扫过,沉声道: “如果接下来还有其他鬼差收到召唤愿意再过来的话,就另说,现在我来说明一下本捕头召唤诸位的原因。 想来,除了通城的这位周鬼差之外,其余人都是一路追踪那只鬼到的通城。” 周泽眉头微微一挑, 果然, 无锡、苏州加上淮安三地的鬼差,肯定之前就到通城了,否则不可能在古河召唤后一下子就赶来,飞也没这么快的啊。 “那只鬼有点棘手,因为它能释放和扩大人体内的某种欲念,贪嗔痴恨等等这些东西,已经在好几处地方流窜了。 这次,它出现在了通城,我们必须得把它给截住,至于其中的绩点什么的,按劳分配,阴司的鬼差证上会自己记录的,诸位,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吧?” 流窜作案, 多地联手组织抓捕行动, 这阴司的鬼差做派真的和阳间的警察好相似啊。 “那真的只是一只鬼?”周泽问道。 “至少,是一个鬼,具体是什么东西,得抓住它之后才能确定。” “现在它的具体位置,封锁住了么?”拿着篮球的郑强问道。 “嗯,还在通城大学里,昨晚,我和古河捕头一起在通城大学的两个正门三个侧门位置都设置了结界,那个东西,可以确定还在学校里头。” “封锁在大学里?” 周泽皱了皱眉,这不是逼着那东西继续在大学里作乱么? “嗯,就是等着它再下手,否则,我们根本就感应不到他。 好了, 诸位, 今晚我们就一起潜伏在学校里,等他对下一个猎物下手出手把它抓捕住。” 周泽很想再问问,把一个连续搞出人命的鬼东西封锁在大学里,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但身边的月牙忽然伸手戳了戳周泽的手臂, 小声提醒道: “古河捕头据说上辈子高考落榜了呢。” ……………… 心动角色榜上, 代表我们书屋的莺莺已经排到第九名了! 大家很给力啊! 希望继续支持啊, 现在看来, 《深夜书屋》是一部白莺莺的奋斗自传, 讲一个女僵尸如何从女配进阶到女主, 再pk掉主角一跃成为主角的励志故事, 嘤嘤嘤! 第三百六十六章 组起来 一口气上**楼,哪怕是对于鬼差们来说,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毕竟鬼差的身体,基本都是普通人,而且可能因为睡眠问题和饮食问题,比普通人还虚弱一些。 有时候周泽也想过,民间传说里的那些鬼差形象,大眼睛耷拉着,脸色苍白,可能真不是那个年代的鬼差为了吓唬人,纯粹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很难受,毕竟那个时候医疗水平还差,还有各种各样的病。 当然了,本着赶着去喝汤的精神,三个人还是咬牙用最快速度冲刺着,连周老板也不例外。 郑强这具身体素质最好,平时打篮球练就出来的弹跳力在此时显露无遗,直接拉开了周泽和月牙一层楼的差距,率先到达了第八楼。 也就在双脚刚刚踏上去的瞬间, 郑强只觉得自己身上忽然燃起了一团燥热, 这股子燥热来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没来得及去细想,在看见古河和李森所在的位置后,就马上跑了过去。 古河和李森一起看了他一眼,而后进入了旁边的一间教室。 郑强不甘落后,马上也跟着跑了进去。 进去之后, 只觉得里面烟雾蒙蒙。 这么大的雾? 郑强挥挥手,想要驱赶面前的雾气,他的脚,还在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 他的耳边出现了动感的节奏声,带着刺耳的喧嚣。 有男女在尖叫, 有人在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吼着, 动感的音律混杂着这一切,形成了令人迷眩的漩涡。 视线之中,出现了扭动的男男女女,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躺在沙发上,还有几个女的脱光了衣服站在茶几上正在舞动着自己。 汗液、酒精、狐臭,多种味道混合,形成了能崔发出荷尔蒙的良药。 郑强的身子下意识地开始跟着他们一起舞动起来,纯粹只是一种本能地反应。 众人簇拥着他,舞女伴随着他,极尽挑逗之意。 大家让开了位置, 让郑强在沙发正位坐了下来, 有人递上来烧瓶和酒精灯,烧瓶里头还有白色的粉末堆叠。 那是在一个特定人群眼中,最闪亮最迷人的白色。 将它拿在手中, 郑强的眼里闪现出一抹犹豫, 似乎, 有些不对劲。 他想要站起来, 想要离开这里,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甚至仿佛有一种在梦里的错觉。 “嗡!” 一道黑影开始在沙发上慢慢地浮现, 黑影开始融入到郑强的体内, 郑强的眼眸开始泛起红色,鼻息也在此时陡然加重。 ktv包厢里的声浪又再度提升了一个台阶, 人们唱着、叫着、闹着, 似乎不彻彻底底的歇斯底里就无法发泄出自己的激情。 在郑强的身边,匍匐着好多个男男女女,他们在伺候着郑强,进食。 眼里的红色冲垮了郑强脑海中最后一点清明, 他将烧瓶底端对着酒精灯, 开始吞云吐雾。 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节奏, 鬼差没过奈何桥, 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 现在, 仿佛是上辈子的场景重现。 郑强越吸越快,越吸越停不下来,烧瓶底下的白色晶体像是永远都不会少丝毫一样。 ………… “郑强呢?” 上了八楼,月牙环顾四周问道。 周泽的目光也在四处逡巡着。 “不会是那家伙已经跑过去了吧,连等都不愿意等我们?”月牙咬了咬牙,很是不满。 周泽则是有些谨慎道:“好像,有什么问题。” 就在此时,周泽和月牙一起看见远处教室门口站着的古河和李森,那二人也看向了这边周泽二人一眼,随后进入了身侧的一间教室。 “他们在那里!” 月牙当即就跑了过去, 只有周泽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不对, 不应该。 周泽抿了抿嘴唇,一开始爬楼梯时,因为剧烈运动而导致的略微气喘在此时也慢慢平复下来,但那种心慌的感觉却一直无法消退。 再加上周老板对于幻术这种玩意儿经历的次数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抵抗力也就比周围其他鬼差强了不止一筹。 “你怎么不走?” 跑出一段距离的月牙回过头看向周泽,本能地,见周泽不动,她也没有再往前跑。 鬼差里可能存在二愣子,但绝不存在傻子。 周泽舔了舔嘴唇, 而后心下一横, 牙齿咬了一下舌尖, 一时间, 剧烈的眩晕感传来,周泽身体连续踉跄地开始退后,整个人的后背几乎贴在了墙壁上。 但那种心神慌乱的感觉也因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压抑的冰冷,以及重重地喘息。 月牙跑回到了周泽身边,看着周泽。 周泽看见她的眼眸里,像是有异样的光泽在流转,这不是她本身的变化,更像是着了相。 “有问题。”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月牙一愣,当即像是明白了过来,左手之间出现了一根针,这针很小,和家里针线盒里的放着的没什么区别。 “破相!除妄!” 月牙将这根烟先在自己的额前以及头发上来回地摩擦,最后把针放在自己嘴前哈了一大口热气。 紧接着,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头放着的是符水,她直接把针丢入了玻璃瓶中。 一时间, 那根针开始迅速地锈蚀起来,几乎整根化作了铁锈,连水都变得无比浑浊起来。 但取而代之的,是月牙身体一轻,和刚才的周泽一样,整个人跌跌撞撞起来,她伸手想要周泽抓住自己, 但周老板只是站在那儿环视四周,根本没搭理她。 “哎哟” 月牙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这个男人, 上辈子也是光棍吧? 疼是疼,但至少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比之前清醒了许多。 其实,这种用针“叫”一下的方法在民间很多地方都保有这个习俗,一般是用在头疼脑热持续不好转的时候。 “怎么回事?”月牙问道。 周泽摇摇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就是, 到底谁才是猎人, 谁又是猎物? ……………… “需要这么极端么?”古河身边的李森微微皱眉。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古河笑了笑,“这一次把它养肥了,吃下去,抵得上半年的绩点了。” 李森也跟着笑笑,但总觉得心里没底。 不是之前只是说好,故意对它留一手,好让它多害死几个人,增加绩点奖励么? 怎么到头来, 连鬼差都要往里头送? 之前,古河可没和自己商量过故意诱骗几个鬼差进来送人头啊。 默默地,李森打算离开,他不是什么心思良善的人,但也绝不是缺心眼儿的傻子。 古河忽然告诉他送几个鬼差当人头, 他当然不会和以前一样傻呵呵地笑着再附带几个马屁上去, 而是本能地在想, 自己这个人头, 在不在古河计划内? “你去哪里?” 古河转过身问道。 “我走。” 李森说得很坚决,同时周身开始有一团蓝色的光火流转,这是摆明了我不信任你不想再继续陪你玩的态度了。 哪怕这口汤他不喝了,他也要走。 事情变化得太快, 不走才是煞笔。 古河长舒一口气,背过身后,挥挥手。 “那么,再见了。” 李森一开始以为是古河放过了自己,还长舒一口气,心里甚至还觉得有些后悔, 好像, 捕头大人没打算对付自己啊, 还是想提携自己,带着自己一起喝汤的? 然而, 他还没来得及下楼, 一道黑影就默默地从上方滴落下来, 是的, 滴落。 像是一块块黑斑, 开始滴落在李森的身上。 李森身上原本升腾着淡蓝色光泽也被黑色所完全覆盖,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高楼顶端。 在他面前, 有一群人排着队, 有小有大,有男有女。 有自己的小学同桌,有自己的初中时的班长,有自己高中时自己喜欢女生的男朋友,有大学时自己的室友,有工作后的同事。 他们,有的获得过老师的表扬,有的和自己暗恋的女孩一起上下学,有的获得了奖学金,有的,获得了贫困生补助金,有的,获得了老板的嘉奖。 他们, 都是李森曾经在心底狠狠嫉妒和诅咒过的人, 现在, 全都一排排地站在自己面前。 从小学同桌开始, 他们一个一个地麻木向前走, 从楼上跳了下去。 这是一栋大厦, 这样跳下去肯定就摔成一滩肉泥了。 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跳下去, 李森原本平静的面容开始抑制不住地浮现出惊喜之色, 那种畅快, 那种酣畅, 那种喜悦, 没有深深嫉妒过别人的人,是无法体会和感同身受的! 你们, 该死, 都得死, 去地狱, 享受折磨去吧! 去地狱, 都给我去地狱! 为什么你们会比我优秀, 为什么你们会比我混得好, 所有, 你们该死啊!!! 李森在大笑着,他抑制不住地想要笑,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已经有一团火在燃烧起来。 他其实是站在篝火架上, 伴随着一个一个的人跳下楼, 他脚下的火焰也在一点点地攀升起来, 嫉妒之火, 第一个会焚烧的, 其实还是自己本人! 但他浑然不觉, 依旧继续沉浸在这种“复仇报复”的快感之中, 深深地, 不可自拔!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开无双 其实,周老板面对鬼差的经验很丰富,换句话来说,是内斗内耗的经验远超常人,内战行家! 在那个自己像是二愣子一样无拘无束地开无双装逼的时期里, 鬼差, 吃吃吃! 野鬼, 吃吃吃! 土地爷, 吃吃吃! 有时候,周老板还真的挺怀念以前的傻缺岁月的,那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泰迪,管你是金毛还是哈士奇,都敢上去日。 但那时候酿造出的苦果,就是大大提前了那位苏醒的时期,正如那位之前在监狱里说的那样。 至多半年时间, 他就可以完全苏醒! 这全都拜周老板以前不懂节制导致的。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到那个煞笔, 可能周老板的日子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了, 可以写本书《假如给我半年光明》。 不过,饶是如此,在面对古河的时候,周泽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藏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那支钢笔。 脑海里,似乎能够想象中封印之下冥海之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正在得意地笑, 正在等着自己呼唤他, 等着自己主动解开封印, 喊他爸爸!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周泽都不会再尝试解开那个封印了,原本还有半年的时间,别再自己造作一下,变成仨月。 然后再造作一下,变成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死和马上死,区别真的就不是很大了啊。 古河歪了歪头,黑线已经开始顺着他的脖颈位置弥漫了下来,此时的古河,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那些黑线,则如同木偶人身上的丝线,正在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内心的贪念被完全激发出来之后, 很多东西, 就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 倏然间, 古河的表情再度凝固。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边的郑强也是喊了一声小心! 在二人中间位置,古河的身影出现,对着二人分别出拳。 有了防备,倒不至于被打得太过狼狈。 周泽双臂挡在身前,抗住了这一拳。 而郑强更是仗着自己掌心的倒刺,和古河对拼了一拳。 古河的那只拳头一时间血肉模糊,上面还残留着不少倒刺。 但在下一刻,他直接把自己的后背放给了郑强,转而专攻周泽。 或许, 在古河看来, 满身是刺的郑强太过扎手,点子太硬,还是周泽好对付。 “…………”周泽。 同时,古河还喊道:“你可以走,我不拦着你。” 这是打算围三缺一,放郑强一条生路。 好在,郑强这次没有再犯傻,眼下他和周泽联手在一起,至少还有抵抗一下的希望,他并没有天真地相信古河会真的放过他,哪怕古河此时是真心的,他也不敢去赌! 如果周泽也被放倒解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话,自己就真的连抵抗的机会都没了。 连续三拳, 快到周泽只能硬生生地仗着甲胄死扛, 连用指甲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古河的招式更像是武术里的连击一样,一环扣着一环,完全不给周泽喘息放松的机会。 这是位真的会功夫的主儿! 郑强从后面冲了过来,身上的倒刺再度长长,像是开了挂一样的金刚狼,对着古河的后背撞了过来。 而古河的身影,则在此时消失了。 郑强扑向了周泽。 “铿锵!!!!” 周泽之前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拳,再被郑强一撞,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而且盔甲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如果不是自己记起来有这套铠甲,可能在刚才,自己身上少说就得出现几十个血洞。 郑强没有来得及拉起倒地的周泽, 因为下一刻, 古河出现在了他的侧面,先前已经血淋淋的拳头再度砸了过来。 郑强歪头,躲了过去。 “砰!” 带着森然白骨的一拳竟然打碎了墙壁,而后手臂一横,石灰飞舞,手臂像是一条铁链一样扫中了郑强的脖颈。 郑强被扫飞出去,砸在了地上。 脖子位置算是人体最脆弱的几个位置之一,此时的他身体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连爬起来都够呛。 周泽单膝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 其实,古河的力量倒还是其次,而且周泽并不认为捕头和鬼差会有如此巨大的实力上的鸿沟差距。 自己距离捕头,也没多远啊。 难不成进阶捕头时会有什么特殊福利,给你增加实力? 但小萝莉和安律师可都没提过这一茬。 好像只有到晋升巡检时,才算是从“吏”晋升到了“官”,也只有在进阶到判官时,阴司才会授予你判官笔和阴阳冊。 在那之前,阴司的态度很简单,自生自灭吧。 古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让人应接不暇。 之前他明明还在你前面是十米远的位置, 但在下一刻, 就直接出现在了你的身后发动攻击。 这种速度, 几乎就直接让其立于不败之地。 不可能的,速度不可能这么快的。 周泽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体内那位苏醒时和几个强手打架的经过, 就是连那一夜晚上出现的恶念化身的老头, 都没有这般恐怖的速度! 难不成古河是个隐藏主角? 在捕头时,就拥有了这么牛叉的实力本钱? 但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被操控着了啊。 速度不可能那么快的话, 那就是…… 障眼法! 是了, 对的, 他每次快速移动时, 他原本留在原地的身形会忽然神情僵硬, 这是障眼法! 人的眼睛是靠光的反射来“看”事物的,所以根据初中物理课本上的知识点, 隐身衣的原理应该是这件衣服上有很多的摄像头,能够把自己其他方向的画面反射回来,从而能够在人的“视角”里,看不见穿着隐身衣的人。 这个梗和原理,这些年在很多科幻电影里出现过不少,前阵子老道带猴子去电影院看完巨石强森的新片《摩天营救》回来后, 好像说过这个电影里也有类似的设计。 周泽单手将指甲刺入瓷砖里,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 淡淡的黑雾,没有攻击属性,但面积足够大,范围也足够广。 古河慢慢地走过来,他的右拳是白色的,一半是白骨的颜色一半是刚刚打穿墙壁沾染上的石灰粉末颜色。 但他却毫无痛感的样子, 继续往前走。 而后, 他的神情忽然不变了。 周泽迅速沉下心来, 自己左侧的黑雾忽然被推开, 在左边! 周泽将自己的指甲从地下拔出,而后双手的指甲像是镰刀一样对着那个方向直接劈砍过去! “铿锵!” “噗!” 左手的指甲被古河直接拦下, 而右手的指甲则是洞穿了古河的小腹。 似乎是连古河本人都没预料到,周泽竟然看穿了他的障眼法,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偷袭,变成了周泽对他的偷袭。 而周老板在这个时候可不会心慈手软,刺入古河腹部的指甲开始直接搅动起来,趁他病,要他命! 古河身体猛地一僵, 而后发出了怒吼, 额头上的“贪”字竟然显现而出,连那块位置的皮肉都凸显了出来。 贪之一字,能让人恶向胆边生,能让人忘记誓言,忘记信仰,能让人铤而走险,甚至,能让人不要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令周泽没想到的是, 古河没有后退, 而是直接向前猛冲,顺着自己的指甲冲了过来。 自己的指甲直接洞穿了对方的腹部,甚至连自己的手臂也跟着一起洞穿了对方的小腹,而与此同时,周泽也失去了腾挪的机会。 废话, 整个手臂都在人家肚子里头呢,难道自断手臂跑开? 周老板是对别人狠没问题, 但对自己狠, 真的下不了手啊。 古河双拳对着对着周泽的头部合力击打,周泽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阻拦。 只听得哐当一声, 周泽头部的甲胄竟然直接碎裂, 周泽本人脑袋也是遭受了猛烈一击,虽然因为有之前的头盔抵消掉了大半的力量,避免了周老板直接被爆头的结局,但这种强硬的震荡感,还是让周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砰!” 古河一脚将周泽踹飞,周泽摔在了地上,滑行了十多米的距离。 双臂颓然地摆放在身体两侧, 没死, 还有意识, 但意识现在是混沌一片。 古河向前走了几步,想冲上去结果了周泽,但在下一刻,他也跪伏在了地上,胸口上的巨大伤势,让他难以承受了。 此时, 黑影再度袭来, 分成了三份, 一份刺入了早就被放倒的郑强体内,一份刺入了古河体内, 还有一份, 则刺入了周泽体内。 按照天主教的教义,世人的恶,常常来自于七罪宗: **、 暴食、 贪婪、 懒惰、 愤怒、 嫉妒、 傲慢。 那个刚刚在教室里看片死掉的“鲁初雪”同学, 死于**, 宿舍里死去的女大学生则是死于傲慢, 那位男生则是死于暴食,郑强也可以算作是暴食的一类, 古河是贪婪, 月牙是愤怒, 李森是嫉妒, 现在, 只剩下一个了。 躺在地上还没从刚刚脑袋被击打的眩晕中清醒过来的周老板还没察觉到, 在他的额头上, 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字, 而且是很羞耻的一个字, 那就是: 懒!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十六年前的人再现!(月票加更!) 吃了? 老道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十六年前,那时候生活条件肯定比现在差很多,如果谁上下班途中或者路过的老太太老爷爷发现了这个被包装得好好的肉, 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美滋滋带回家做菜吃,估计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而且人肉口感虽说是和猪肉有点不同,但你要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也谈不上,当年就曾有一个杀人魔杀了人之后把人肉当鸵鸟肉卖过,还卖了好久,都快成当地特色菜了。 “一直到,发现了rf上的肉块后,捡到的人才选择了去派出所报警。” 张燕丰点了根烟,继续道: “警方出动进行走访调查,自那一天之后,凶手就再没有丢肉块了,还有就是,发现了大概七八户捡过肉的人家,其中有两家的肉还没来得及吃,被我们当物证取回来了,另外的五家,则是早就吃完了。 我估计,应该还有更多的人捡到过,有的可能不好意思承认和主动汇报,有的可能是附近的流动人口我们没调查走访的到。” 张燕丰吐出一口烟圈,“当时,我才工作几年,类似这种情节恶劣的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 如果是简单的杀人抛尸,大部分都是激情式杀人,而这个凶手在杀人之后分尸抛尸至少半个月的行为,就是一种故意地玩乐心态了。 只可惜, 当时局里已经竭尽全力了, 却依旧连被害者的身份都没能找到。” 周泽也点了一根烟,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道: “这个案子你找我也没办法啊,十六年过去了,就算是当初被杀害的女孩变成了厉鬼,也不可能存在十六年的时间不散的。 没有鬼魂可以问,而且按照你的叙述,可能是变态杀人的概率比较大,并不属于灵异事件。” 鬼做的事情,周老板擅长, 但人做的案子,你让周老板真的去cos一下刑警,真的是有些难为人了。 这点自知之明,周泽还是有的。 “事在人为嘛。”张燕丰说道。 “有些事,人力很难办到。” “那感情好,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人,是鬼了。” “…………”周泽。 张燕丰舔了舔嘴唇,“凶手丢尸块的位置,在小石桥附近的一个小路上,现在那条路早就被翻修过了,以前是柏油路,现在是水泥路,而且周围的地标环境,包括商场和一些老单位,也早就搬迁的搬迁,变化的变化。 毕竟,这些年通城的城市化建设确实进展太快了。” “那不就得了,这个案子,没法查了。” 周泽觉得有必要结束掉这个话题,如果是普通的案子,看在老张的面子上能帮忙就帮忙了,但这个案子,简直就是悬案中的悬案。 老张是想变成鬼之后去满足一下自己刚当警察时留下的“情怀”, 但周老板可不想为了这一分不值的情怀跑出去瞎奔波白费功夫。 “我带你去丢尸块的地方看看去吧,怎么样?”张燕丰有些期待地看着周泽,“说不定,你会有一些发现。” 周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 “我是谁?” “周泽?” 周泽摇摇头。 “老板?” “我只是一个鬼差,我不是巡检,也不是判官,更不是阎王,这个案子,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这时候, 刚画完符的许清朗走下了楼。 周泽马上岔开话题,喊道:“老许,中午吃什么?” “我卤了猪蹄,还炖了蹄花汤。” “这么油腻的么?” 周泽皱了皱眉。 “不是啊,是你们整天‘大猪蹄子’来‘大猪蹄子’去的, 我还以为是你们想吃猪蹄呢,就一口气多做了些。” ……………… 晚上,一辆车开到了小石桥附近一片老小区后头的小马路上。 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驾驶证,上面是周泽的照片。 “到了,就是这儿,我们下去看看吧?老板。” 周泽没急着点头,而是拿着驾驶证问道:“不对啊,老张,你今天才上班,这么快就打通关系帮我弄好驾驶证了?” 就算大家都卖他这个新晋刑警队长的面子,但你弄出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没错,老张就是拿这个驾驶证给周泽,终于换取了周泽不得不点头答应陪他来十六年前抛尸现场走一趟。 “嘿嘿,其实,我死之前就做好了,忘了给你了,一直丢在我家里,我下午的时候又偷偷翻回家找出来了。” 老张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嘶…………合着这次不是你要求我帮忙,你都不打算给我了是吧?” “呵呵,毕竟这种事儿,不符合规矩,不过反正你也会开车,怎么说呢,不符合法但符合情,而且,这也牵扯到一桩十六年前的悬案,还是值得的。” 周老板虽然很不满老张这种对待上级的态度,但还是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有过几次被无证驾驶被抓经历的周老板,还是很需要这个证证的。 马路不是很宽,也就是个双向车道,路边有路灯。 周泽伸了个懒腰,老张则是按照自己的记忆和卷宗指了指前面墙角的一处位置道: “这是一处抛尸的位置,还有前面那个路灯下面差不多的位置,以及再前面那个井盖位置,也是抛尸位置。 再加上后来调查走访的线索,基本捡到肉的人,都是在这条路上的。 也就是说,在十六年前,那个凶手在杀了人之后,至少连续不间断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到这里来丢一份尸块。” 听着老张那细致的叙述和方位标注, 周老板哪怕表面上依旧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杀了, 结果她的尸体被分成一块块洒落在这条路上。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案子,此时站在这里,估计已经感觉到冷风袭来了。 既然来了,也没必要太敷衍,周泽在这条路上走走看看,这条路虽然不宽,但来往的行人和车辆还是不少的。 这时候,周泽指着另一侧的路灯下面,那里,有一个小卖报纸的小摊位,有一个老太婆坐在那里,垂着头。 满头的银丝在晚风中拂动,她自己本人则是一动不动。 “那个?”张燕丰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鬼?” 周泽笑了笑;“你自己都成鬼了,还怕鬼?” “暂时还没完全适应新身份。” 说着, 张燕丰主动走了过去,和那个老太婆攀谈起来。 过了会儿,张燕丰走了回来,道:“就是个在这里摆地摊卖报纸的老人,在这里摆摊好多年了。” “那你帮我挡一下。”周泽说完,蹲了下来。 张燕丰往周泽身侧站了站,挡住了来往行人车辆的目光。 周泽的指甲长出了一些,而后刺入了马路之中。 黑雾开始逸散出来, 但只是围绕着周泽身边,并没有指向一个方向。 周泽把手拔出来, 拍拍手, 道:“没有鬼魂的气息。” 那边卖报纸的老太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一边拿着自己的杯子喝着水一边看向周泽和张燕丰所在的位置。 像是在好奇着这两个人大半夜地在这里做什么。 张燕丰咬了咬牙,叉着腰,环顾四周,他知道这件案子很难破,也基本不可能破,但总希望寄托以非人力的方式去试一试。 但现实还是那么的残酷。 十六年前,在这里被害的那个年轻女人,不说是找到杀害她的凶手了,甚至连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找到。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静悄悄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又静悄悄地离开。 身为警察,老张对这位受害人有一种埋藏在心底的愧疚, 在老张心底, 确实是“人命关天”。 “掉东西了?” 老太婆喊道。 “对,掉了东西,来找找。”周泽回答道。 “掉了什么东西?手机,还是钱包?” “掉了几块肉。”周泽笑道。 这个老人是个活人,不是鬼。 老太婆“呵呵”一笑,笑骂道:“好心问你们掉没掉东西,还戏弄老太婆我,坏伢子。” “走吧,老张。”周泽说道。 老张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 只能, 走了。 回到书屋时,才晚上十二点,周老板又值夜到了凌晨三点,碰到一个上门的鬼魂,送他下地狱完成一笔业绩后也就和莺莺回房间睡觉去了。 一般来说,周泽得睡到上午九点左右才会起床,毕竟晚上睡得晚,但今儿个,七点多的时候周泽就被白莺莺推醒了。 “怎么了?” 周泽问道, 他是清楚的,没有急事儿,白莺莺不可能中断自己的睡眠。 “老板,老张来电话了,说有很急的事儿,让我一定要叫醒你。” 白莺莺嘟着嘴说道,她是对老张很不满意的,在她看来,天大地大,都没有老板睡觉这件事大。 周泽都想骂人了, 该不会这老张又拿出什么陈年旧案要求自己吧? “喂。” “老板,人死了,人死了!” “什么?”周泽有些糊涂了,“谁死了?” “昨晚我们见到的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你记得么? 她今早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 ……………… 今天零点后更新的上一章和这一章,是六千月票和七千张月票的加更,不过上一章忘记写标注了。 也就是说,今天还有两更。 莫慌,抱紧龙! 第三百八十章 凝视 一般来说,提起案发现场,基本都离不开几个要素。 警察以及他们设置的隔离线, 尸体、血渍和穿着制服的法医, 当然了, 还离不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吃瓜群众。 老道帮周泽挤开了人群,护送着周泽进去。 呼吸一口气,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记得自己上一任老板也喜欢查案, 然后查着查着差点把自己给查没了。 再看看自己身后的现任老板,周老板脸上是一脸嫌弃很不想来的别扭样子, 老道长舒一口气, 至少, 现任老板对查案这种事儿,不是很感兴趣。 那边,张燕丰也过来了,接应了周泽进去。 周泽又看见了那位瘦高的女警察,对方也注意到了周泽。 估计女警察心里也是惊疑,周泽到底什么来头,两任刑警队长办案都喜欢找他过来帮忙? 张燕丰指挥队伍指挥得很娴熟,这也是废话,他毕竟在这儿干了二十年了,如今无非是换了个身子而已。 这让不少警员都有一种错觉,总觉得新头儿和前阵子牺牲的头儿好像啊,办案风格基本都是一样的。 不过,大家都挺习惯的,老队长牺牲后,一阵子听不到他骂人训人的声音,还真有点想得慌。 老张带周泽先看了尸体,是那个老太婆,就是昨天在马路边摆摊卖报纸的那位。 有法医和她的助手在检查着尸体,初步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死因是后脑遭遇重击,死亡时间大概在后半夜的时候,因为尸体是在早上六点被过路的人发现的,再加上我们两个人昨天离开这里的时间是十一点半,所以基本可以分析出大概的一个死亡时间段。 另外,你再看这里。 这里是乡村的水泥路,这是死者的三轮车,根据从死者家人那里得到的初步问询得知,死者一般是晚上六点的时候去小石桥附近摆摊卖报纸,等报纸卖完了或者最晚到凌晨一点前就肯定会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回来。 如果报纸卖光得比较早,就会早点回来。 这个位置,距离我们昨天遇见死者摆摊的位置,大概有二十分钟的三轮车骑乘时间,而这里,距离死者的家,也不远了,死者的家就在前面那片田地的后面,她老伴几年前就去了,儿子也早就结婚分家住了,她一个人住老屋。” 大概的情况交代了一下,张燕丰压低了声音凑到周泽耳边问道: “为什么我没看见灵魂?” “估计直接下地狱了。”周泽解释道。 如果每个死人的亡魂都得到书店走一圈,那周老板早就发大财了,在家里数冥钞足以数到手软。 周泽也蹲下来,从法医那里要了一副手套,大概地检查了一下尸体,虽说周老板不是法医,但如果只看表面推测一些东西的话,外科医生也是有经验加成的。 死因确实是因为后脑部位遭遇了重击。 “这片红色的粉末是什么?”周泽指着死者后脑头发上的灰屑问道。 “是红砖。”女法医直接回答道,“初步推断,凶器应该是一块红砖头,已经让人在附近查找了,但暂时没得到消息反馈。”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年头,刑侦剧很多,探案小说也很多,虽然里头很多都是瞎编的,但也有不少真实的部分。 记得早些年美国那边曾拍过一个详细讲解刑侦技术的纪录片,后来被叫停了,因为那个纪录片也能当作凶手作案时的科普教育片。 至少,这些年来看,只要不是纯粹慌里慌张地激情杀人案,那种有预谋有准备的谋杀案,会藏匿凶器抹去指纹尽量不留下dna讯息的凶手比例开始不断地提升。 如果凶器只是一块红砖的话,杀了人后凶手直接带走,再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随地一丢,警方想要找的话,真的很难。 周泽站起身,看向了停在一边也被圈起来的三轮车,三轮车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应该是死者被发现时躺在地上的姿势。 “看出什么了么,老板?”张燕丰小声地问道。 “我看出来的,你肯定也看出来了。” 周泽并不认为一个老刑警会比自己差。 其实, 案发经过已经很清晰了, 甚至可以清楚地脑补出当时的画面。 老太婆大概在十二点半左右的时候骑着自己的三轮车回家, 然后有一个黑影拿着砖头从后面冲上来,直接砸中了正在骑着的老太婆,老太婆摔下了车,一命呜呼。 老人家骑三轮车的速度是很慢的,成年人稍微冲刺一下也就追上去了。 “这里是乡下小路区域,没有摄像头,而且由于当时是深夜,有案情目击者的概率会很低。” 说着, 张燕丰又严肃道: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周泽点点头,是啊,太巧合了。 自己昨天和老张去十六年前的抛尸现场看看,见到了这个老太婆,回头这老太婆就马上被人给杀了。 自己又不是柯南,又没有走到哪里就自带死人属性的光环。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本能地,还是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把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去想。 “今天几号来着?”周泽问道。 “8月16日。”张燕丰回答道。 “昨天就是15号了,十六年前的抛尸案是几号发生的?”周泽问道。 那个案子,是张燕丰一直以来不曾放弃的,所以关于那起案子的资料几乎都印在他的脑海里,这时候不用翻卷宗直接回答道: “发现氖子是在…… 咳咳, 发现rf是在02年的9月1号,之后通过走访调查,已知最早捡到肉带回家的那位是在02年的8月17日。” “8月17,8月15。”周泽反复默念着,随即道:“8月17是已知最早发现尸块的那一天,但死者被杀的时间应该再往前提一点。” “你的意思难道是?” “昨天,是15号,而且12年的那件案子也是发生在8月份,有没有可能,昨天其实就是那起碎尸案死者的十六周年祭?” 张燕丰的脸皮抽了抽, 他没有觉得周泽在牵强附会和胡说八道, 因为这种可能真的很大。 凶手会喜欢重返作案现场挤在吃瓜群众之中看热闹观察,这几乎成了一种定律。 就像是人拉完屎站起来后也喜欢回过头往下看一眼自己拉出来的便便一个道理。 张燕丰的面容猛地扭曲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手指也开始发抖,这是因为愤怒,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昨天正好在我们刚离开没多久后,凶手也去了那里。 甚至, 可能当我们在那里时, 凶手还曾和我们擦肩而过!” 老张的拳头当即攥紧起来, 如果昨天凶手真的和自己擦肩而过了, 这真的是一种羞辱, 对自己职业的一种羞辱! “你先在这里调查吧,兴许,是我们想多了呢,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对吧?” 张燕丰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我真希望是他,十六年前因为条件所限,让他得以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如果这次杀人的还是他,我绝对不可能再让他逃掉。” 周泽伸手拍了拍张燕丰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 老道马上跟过来,二人上了车。 老道坐在驾驶位上,发动了车次,问道:“老板,回书店么?” “不,去小石桥。” 没多久, 汽车就开入了昨天周泽和老张所来的那条小路位置。 下了车, 周泽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依稀记得, 昨天自己还和那位卖报纸的老太婆开玩笑, 人家问自己是不是掉什么东西了,回来找, 自己还开玩笑回答:对,是掉了几块肉。 “老板,这里就是张警官说的十六年前的抛尸案现场?” “嗯。” “啧啧。” 老道开始向四周张望着。 但十六年过去了,对于一个大城市来说,十六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老太婆为什么会死, 真的是十六年前的那个碎尸案凶手又出现开始作案了么? 那他又为什么要杀这个老太婆? 周泽舔了舔嘴唇, 其实, 还有一点周泽注意到了, 卖报纸,不应该去大街上去卖么,摆摊也得找人流量高的地方啊,为什么那个老太婆会深更半夜在这条小路上摆摊? 这不符合逻辑啊,和成家的儿子分家独住的老人出来卖报纸,应该是为了补贴家用的,肯定抓紧多卖报纸才是第一要素啊。 “老板,你之前和张警察说的,昨天你们来的时候,那个凶手可能也来了?这也太巧了吧,毕竟十六年过去了,可能那凶手早就死了也说不定。” 周泽没回答, 而是抬起头, 看向了紧靠这条小路的围墙, 围墙后面则是一栋老公寓楼。 周泽整个人忽然一愣, 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自己的脑海, 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 凶手, 这十六年来,就住在这栋宿舍楼里? 当昨晚自己和老张来到这里时, 那个凶手, 其实就站在某一个楼层某个房间的窗户后面, 目光, 正看着这边?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说话 虽然觉得这个猜想很荒谬,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预感,开始越来越强烈。 周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一直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 这枚戒指还是在三乡村那里得来的,之后在将军山那里交给那个意识苏醒后使用了一次。 在那之后, 就没再用过了。 周老板类似这样子的宝贝还真有不少, 比如阴阳冊现在还不能用,哪怕老道弄来了黄鼠狼和蛇,它们也没能出来,后来又让老道炖了一锅大家喝了汤。 煞笔也只是第一次封印了那个意识之后,也没有再用过; 这枚戒指,也是一样。 这就有点像是玩网游一样,你拿到了神装,美滋滋想穿出去装逼时,上面却提示你,因等级不够无法装备。 这枚青铜戒指可以拿来形成一个大结界,但如果仅仅是周泽本人来使用的话,只能形成一个把自己“绕”进去的幻境场面。 简而言之,有点像是vr眼镜,但你可以自己设计一个简单粗糙的场景进去,迷惑不了别人,只能迷惑的了你自己。 真是鸡肋的用法。 蓝色的光幕慢慢地扩展开去, 但在身边的老道看来, 自家老板忽然站坐在那里不动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老板眼里居然像是有蓝光在流转。 老道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伸手在老板面前挥了挥,但老板还是没反应。 “老板?” 老道轻轻喊了一声, 不过倒没敢伸手去碰。 而在周泽这边,自己身边的小马路正在不停发生着变化。 他是看过卷宗的,里面虽然没有被害者身份的照片,但对那时候的抛尸案现场环境还是有照片记录的。 此时此刻, 周泽身边的马路开始慢慢地退化,成了柏油路。 路边两侧的路灯也开始逐渐消失, 古朴, 昏暗, 成了现在的主色调。 周泽身后的那片绿植被以及再远处的步行街也开始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纺织厂。 大概的格局,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想要再具体和再宏大,周泽是做不到了。 一个年轻女人,从柏油路的一头走来。 她具体长什么样,具体穿什么衣服,都很模糊,只能知道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周老板倒是没有画蛇添足地去加一些什么东西进去,马赛克就马赛克吧,凑合着看个意思就行。 嗯, 天太亮了。 一时间, 天色就暗淡了下来。 当女人走到周泽面前时, 在后面,忽然冲出来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周泽设计成“柯南”里常用的黑影。 黑影冲向了女人, 还没下手, 周泽就又皱了皱眉, 不对, 这里可能不是下手的地方。 这是抛尸案现场,不是凶杀现场,凶手不可能就在这里杀人分尸,哪怕是晚上也不可能。 画面开始扭曲, 场景还是原本的场景,但不见了那个女孩。 柯南牌黑影还在,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从路那头重新走来, 而后将塑料袋放在地上,随后离开。 周泽抬起头, 对面看起来还不是那么旧的公寓楼某个楼层房间的窗户后面, 浮现出了黑影。 一个路人甲出现,他发现了那个袋子,发现了里面的肉,明显还是新鲜的,不是坏肉,他捡起了肉,美滋滋地回去了。 那个黑影就在上面一直盯着往下看。 仿佛是在欣赏着这一切,欣赏着自己的……恶作剧, 还能看见黑影露出的白牙, 他在, 笑。 一阵疲惫感袭来, 周泽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一切恢复,老道蹲在自个儿面前,脸几乎要和自己贴在了一起。 “干什么!” “啊!” 老道吓得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老板,我看你忽然坐在那儿不动了,吓坏我了。” 周泽揉了揉额头,有些烦闷。 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之死,她的死,到底和十六年前的抛尸案有没有联系? 如果有联系的话,凶手为什么又要杀她?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是安律师的电话。 “喂。” “喂,老板,你在哪儿呢?” “在小石桥,怎么了?” “我找到了几个附近的可以适合刷绩点的地方,你有空么,我们去看看?” 安律师一直在为周泽进阶捕头的事情而忙碌着。 “过两天吧。” “也行,反正也不急,那您在做什么呢?” “查案子。” “呵,这个兴趣爱好不错,挺好,那我就一个人去老地方吃饭啦,要不要一起来啊?” “老安,你对尸体,有研究么?”周泽忽然问道。 因为他记起来了,安律师处理冷藏尸体方面,是个行家,基本都是自产自销自用,完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嗯?”安律师马上回答道:“不熟啊,很不熟。” 有时候, 咸鱼, 是能互相感应的。 安律师一看就不实诚,表现出一种我不想管闲事的姿态,这和周泽的心态很相似,所以周泽感觉到了。 不是不能, 是懒得去能。 比起去调查案子这种无聊透顶的事儿,安律师更喜欢去找自己的会所嫩模。 “来帮我,调查一下,我把现在的位置定位发给你。” “老板,这…………” “本来我也不想管的,不过,昨天刚刚和我说过话的老太婆,我前脚走,她后脚就被杀了,这让我很不舒服。” 周老板没有老张那种“人民警察”的胸怀, 但如果昨天凶手就曾和自己擦肩而过,或者就真的站在前面老公寓楼上面看着自己等人,最后还杀死了那个老太婆。 这让周泽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 安律师还是来了,很不情愿地来了,他开着自己的豪车停在了路边,摇下了车窗,有些好奇地问道: “尸体呢?” “尸体?” “对啊,尸体呢,老板,处理掉了?” “案发现场不在这里。”周泽解释道。 安律师点了根烟,笑了笑,道: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帮到底吧,打电话给老张,让他安排一下,我要单独‘见’一下尸体。” “好。” ……………… 警局的法医室内,尸体已经做了初步处理,接下来就准备进行解剖了。 老张是硬着头皮让女法医带着自己的助手先回避,这让法医室的人很是不理解,而且这样做,其实也不符合规矩。 只不过老张现在是新版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倒也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怵他的眉头,以这位新刑警队长上任后的行事作风来看,明显是个资深老刑警的范儿了,万一人家正好打算杀鸡儆猴立威呢? 老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知道这不符合规矩,把法医们都赶出去,自己再带着外人进来看尸体。 但自从重生后, 老张反正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只要能查到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至于这个过程到底符合不符合规矩,已经不在老张考虑范围内了。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清楚,十六年前的案子,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基本没有希望靠人力去侦破了,也只能期待自己面前的老板他们这类“非人”去想出办法破局了。 安律师正在观察着尸体,有些庆幸道:“还好还没有解剖,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你打算怎么做?”周泽问道。 “呵呵,尸体是有记忆的,确切的来说,人的记忆,不光光是保存在自己的灵魂之中。比如运动员可以依靠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来让自己的肌肉和身体形成惯性记忆,这样可以节省掉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可以读取死者的记忆?”周泽问道。 闻言, 边上的老道忽然愣了一下。 安律师摇摇头,“很抱歉,我没有直接读取的能力,或许有人有吧。” “那这不是说废话么?”老张有些无奈道。 “读取不了,但可以让尸体告诉我们啊。”安律师把自己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说话间,他左手上的皮肉开始慢慢地消退下去,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五根指骨不停地弯曲伸直着,给人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 “都散开点,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安律师的骨掌放在了死者的额头上, 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开始从他骨掌上散发出来,一条条,一道道,逐渐覆盖住整具尸体。 而后,安律师收回了自己的手,提醒道: “以我的水平,只能做到刺激起尸体做出死前五分钟正在做的事情,而且,这个术法每具尸体都只能用一次。是我改良了以前湘西赶尸人的法门弄出来的。” 话音刚落, 原本安静地躺在钢板床上的老太婆忽然睁开了眼, 而后, 她的尸体开始极为僵硬却坚定地动起来, 她的双手抬起来,略微弯曲着, 她的双脚则是不停地在来回抬起来,再放下去, 整个人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姿势在钢板床上不停地蠕动着,看起来怪异至极。 “她在干嘛?”老道见到这一幕后问道。 周泽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她在……骑三轮车。” 第三百八十二章 羁绊! “她这是在做着昨晚骑自行车回去时的动作。” 张燕丰终于明白了,虽说这种看着死去尸体开始活动的感觉总让人起鸡皮疙瘩,但现在既然是为了查案,老张必须继续认真地观察着。 当然了,老张也在担心,如果这个尸体就这样动着动着,最后头一歪,直接结束了,那这一番折腾还有什么用? 毕竟,按照现在调查得到的初步线索来看,老太婆应该是在骑着三轮车回去的路上,被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板砖直接结果掉了性命。 可能老太婆自己本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自己。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做着骑车动作的老太婆忽然停了下来。 她的头也侧扭了过来,嘴巴开始不停地张开和闭合。 “她……她那时在说话!” 老张马上惊呼道,同时,他伸手抓住安律师的肩膀,问道: “为什么没声音?为什么没声音?” 安律师对着老张翻了个白眼,“有个动作就行了,还想带声儿的?这就像是你买了个充气娃娃,还想她帮你做饭?” 这, 没声音, 也不知道她刚说了什么啊。 老张马上拿出手机,准备拍摄下来,但他摄像头刚打开,老太婆就回过头去,继续开始做着那种骑三轮车的动作。 紧接着, 老太婆脑袋忽然向前一探, 随即, 手脚全都一起落下,不再动弹了。 后脑遭受板砖重击,直接毙命。 最重要的是,老张都还没来得及录下老太婆之前说话时的嘴型,否则自己还能去找专门的研究所去做个唇语分析。 周泽则是走到尸体旁边, 默默地躺了下来, 周围几个人在看着他。 “老板,你做啥呢?”老道问道,随即,他想是想到了什么,马上道:“老板,不行啊,虽然我知道这里很凉快,但你不能在这里午睡啊。” 周泽没理会老道,而是双手举起,脚也在蹬着, 这是, 在模仿老太婆骑车的动作。 紧接着, 周泽开始回忆刚刚看见的画面,脖子开始扭动起来,身子也开始侧倾过来,记住了这个弧度后,周泽又爬起身,站了起来。 安律师双手插着裤带子,看着周泽的表演,老道则是一头雾水。 老张马上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而且是笔直的身后。 周泽站起身后, 脚没有动作,双手则是伸出去,做出了扶着三轮车握把的动作,紧接着,腰部开始侧倾,头部也开始扭动。 一切,都是刚刚躺在地上时所能做出的幅度来站起来重新模仿的。 因为老太婆刚刚被安律师弄“诈尸”起来表演时,她手头是没有道具的,而且是躺着的。 也因此,有些动作至少从周泽等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并不能看得很立体。 当周泽腰部开始侧过来,脖子也侧过来后, 周泽上半截身子,几乎侧过来大半,再加上头部的旋转, 他的目光, 完全和身后的张警官对视了起来。 “凶手,当时就坐在老太婆的三轮车上!” “凶手,在三轮车上坐着!” 周泽和老张同时脱口而出。 按照老太婆死亡前几分钟的动作来看,是的,没错了,老太婆和凶手说过话,凶手确实是从背后发起的攻击,但并不是按照警方之前推测的那样从后面冲刺追上来的,凶手,就坐在三轮车后面。 昨晚, 老太婆载着凶手, 一起回家! 老张马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手下的电话,开始吩咐道: “重新调查一边那个老太婆的家庭关系以及人际关系,着重点在于,她身边是否有那种个子不高的人走动,就是那种块头比较小的成年人。” 按照板砖攻击的力道来推算,不可能是小孩子,因为小孩子没那么大的力气,但对方既然能够坐上一个老太婆骑的三轮车,那么,他的块头肯定也不会很大。 甚至, 有可能类似于那种半侏儒症患者。 “还有,把抛尸案现场附近的那两栋旧公寓楼里现在还住着的住户全都排查一遍,重点在于那种已经在那里住了至少十六年的老住户。”周泽想了想,又补充道:“年龄范围可以大一些,三十五岁以上吧,而且不能放过大年纪的人。” 因为, 在周泽看来, 两期凶杀案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的话, 十六年前, 那个凶手在杀人碎尸后, 明显带着一种玩弄找乐趣的心态,很轻松,很惬意; 十六年后的这起案件,凶手只是简单地一个板砖上去拍死了人,然后直接离开。 虽然都是杀人,但对杀人这件事的态度上,则是截然不同。 当然,有很多种猜测可以去应用上去,比如警方刑侦技术进步比如很多地方有摄像头凶手为了规避风险,但有一个猜测可能性最大, 那就是, 凶手, 已经老了。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再吩咐下去。”老张马上点头,又打了一个电话。 “行了?那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安律师问道,随即,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泽一眼,“是真的吃饭。” 接下来,三人从警局出来,直接去了小石桥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周泽一进店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火锅重油重辣,而这些东西,对于鬼差来说,是最讨厌和排斥的。 果不其然, 点了一大堆菜油锅上桌后,安律师就看向了周泽,伸手勾了勾,道:“老板,来点彼岸花汁儿?” 周泽本能地想拒绝, 他当然清楚,自己平时吃饭这么嗨皮,这都在安律师的眼皮子底下,周老板也知道,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种鸡汤去糊弄一下刘楚宇和老张问题不大,但肯定糊弄不过安律师。 “看在今儿帮你查案的份儿上吧,这算是额外劳动,对吧?” 周泽叹了口气,拿出一瓶,递给了安律师。 安律师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而后一口气喝光,紧接着,他有些贪婪地盯着面前的火锅, 甚至, 眼泪都滴淌出来了。 “终于,又可以,痛快地,吃火锅了!!!” 这时,服务员正好把黄喉和毛肚送上来,见安律师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这年头了,吃一顿火锅都能热泪盈眶的人,真的是少见。 “你身上,还有多少本事?”周泽给自己夹了一块嫩牛肉放进盘子里问道。 “不多不少,够用吧,毕竟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安律师不以为意,不停地下菜和捞菜,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我那东西可不多了。”周泽先打个预防针。 “知道,知道,不过没事,之前我在常州好像也发现了有人在种植彼岸花,你喝完了,到时候我们抽个时间去常州跑一趟。” “这种情况,现在很普遍了么?”周泽问道。 “我说过的,起风了,但具体是什么风,会刮倒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哪怕我现在马上官复原职,也没资格去清楚。 到这个时候,出什么乱象都不奇怪。” 一顿有滋有味的火锅,三人吃的是大呼过瘾。 等出了火锅店,老道指了指斜对面街上的那家装修很简陋的足疗店问道: “去捏个脚放松一下吧?” 安律师砸吧砸吧了嘴,显然,他和老道一样,对那方面需求挺高的,但二人的口味相差太大,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回去吧。”周泽说道。 “啧。”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高档会所。 “唉。”老道也是有些失望,在这附近他有好几个需要关怀的大妹子。 二人对视一眼,在这个时候倒是达成了一点默契,下次再饱暖思那啥时, 就不带身边这位煞风景的老板了。 安律师开自己的车,先走了,老道发动车子时,周泽加了一句,再去那里走一遍吧。 “好嘞,老板。” 车子又开入了那条小马路里头。 二人下了车,周泽站在路边,看着前面的那栋旧公寓楼,来的时候周泽已经看见几辆警车停在这个小区外面。 应该是老张安排的警员已经按照自己说的去调查了。 老张也没问原因, 也不需要问原因。 老道则是看了看周泽,又看了看前面的公寓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看来,老板这是玩儿柯南游戏上瘾了。 这时候,他正好去垃圾桶那边熄灭烟头,烟头一丢,却发现垃圾桶旁边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老道一开始没在意,毕竟把家里垃圾袋丢垃圾桶旁边,已经算是比较有素质的一种行为了。 用脚踹了一下垃圾袋,想让它往垃圾桶那边靠一靠,结果脚感上觉得自己像是踢到了很软的东西。 老道眼睛马上瞪大了, 卧槽, 不是吧, 为什么总是我? 咽了口唾沫, 老道蹲了下来, 战战兢兢地伸手打开了垃圾袋, 不会的, 不可能的, 不至于的, 没那么巧的。 垃圾袋打开, 里面露出了一条肉。 “嘶…………” 老道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但随即, 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这是猪肉, 老道这一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在当地称之为肋条肉,拿来做五花肉和红烧肉挺合适的。 不是人肉就好, 真的是吓到贫道了。 老道没好气地伸脚对着垃圾袋踹了过去, 叫你吓你家道爷! 塑料袋被踹翻, 结果, 从塑料袋里又掉出了一块东西, 老道这次是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手指着那个东西, 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羁……羁羁……羁绊……”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七夕! “老板!!!不好啦!!!” 老道喊得声嘶力竭,极为惊恐; 嗯, 任何正常的男性朋友, 不管老少, 不管那活儿还能不能用, 看见那一坨东西落在地上, 就在你跟前时, 难免会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老道这一吓,只感到自己裤裆里那活儿像是进了冰窖一样,又缩成了一个纹路分明充满沟壑的核桃。 说真的, 哪怕忽然冒出个鬼或者妖怪, 老道还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周泽马上跑了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东西,下意识地想要舔一舔自己的嘴唇, 这是周老板平时遇到惊愕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但又马上制止了自己这个习惯。 拿出手机,周泽给张燕丰打了电话。 一时间, 通城警局震动! 因为这根“羁绊”, 预示着十六年前那件杀人碎尸案的凶手, 再度出现了! 如果说, 老太婆的死,还只是半遮半掩,难以猜透, 现在老道发现的这根“羁绊”, 则是正式预示着那位的回归。 ………… “他是在挑衅么?”站在周泽身边的安律师说道。 是的, 他本来都快开车回到书店的, 但接到周泽的电话后又不得不开车绕回来, 他毕竟收了周泽的彼岸花口服液吃了一顿火锅, 还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甩脸色给自家老板。 然后, 安律师急匆匆地赶回来, 一脸黑线地, 面对着那只骄傲地躺在地上的……羁绊。 “我不知道。”周泽微微皱眉,“但我感觉,他像是在示威。” 老张火急火燎地开始指挥手下人,局里其他领导和干警也都被调派来了,甚至附近市局的支援也会马上就到。 沉寂了十六年的杀人魔鬼再度现身,如果不能尽快侦破,将真凶绳之以法,再经过媒体发酵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第二个“南……大碎尸案或者白银案”。 站在警方的角度上去考虑,试想以后无论谁去总结个国内十大悬案或者恐怖案件,这个案子如果都能上榜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自己也会被一起定格在耻辱柱上。 “调集监控,是,我知道这条马路上没有监控,我要你们现在抓紧时间,给我调查附近几个出入口有监控的区域,把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所有可能进出这条马路的车辆都给我找出来,然后给我一个个上门去调取他们的行车记录仪内容。 凶手是随意丢的垃圾袋,伪装得和普通丢垃圾一样,而且是在白天,很可能就会有经过的行车记录仪记录到凶手抛尸块的过程! 不要和我提工作难度有多大,我只要结果,不要抱怨,完不成任务,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警队不需要酒囊饭袋!” 挂断了电话,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老张,因为他觉得老张的这个调查方式,很独特,但似乎也可能出一些奇效。 得益于近些年碰瓷事业的日益壮大, 也得益于相关法律法规的缺失以及不负责任的和稀泥执法, 导致行车记录仪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车辆标配了, 老张现在居然能想到靠这个去寻找凶手丢垃圾的画面,还真是思路新奇。 老张也走了过来,他现在呼吸很急促,也有些着急,甚至还拍了拍安律师的肩膀,指了指前面的羁绊,问道: “这个,你有没有办法?” 安律师一副“你丫脑子有病”的神态看着张警官, 然后问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根羁绊弄得动起来? 让它告诉你,它死前五分钟,到底硬了几次?” 老张愣了一下。 “抱歉,靠一根羁绊去读取有用的信息或者搞事情,我能力有限,还办不到,除非给我比较完整的尸体。 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老板,他以前是做外科医生的,一开始可能也没事做被分配去割包皮; 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他如何根据羁绊的尺寸大小推断出一个人的身高和体重, 就跟靠脚掌去推断一个道理。” “之前的调查,出结果了么?”周泽问道, 同时,周泽直接过滤掉了安律师刚刚脑洞更为奇特的议题。 张燕丰马上点头,拿出手机,一些记录都拍照在手机里,马上翻找出来道: “老太婆儿子今年四十多了,是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子,老太婆的孙子今年才十岁,而且目前没有发现她儿子的作案动机,她儿子也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 按照老张之前的推测,老太婆既然愿意把那个人载到她的三轮车上,那就应该是很亲近的人,而且还一起回家,那么很大概率就是亲人了。 结果她的关系圈里,暂时没发现符合条件的对象,至少,目前来看, 她儿子不可能是凶手。 老张又伸手指了指面前并排的这两栋老式公寓楼,道:“因为又发现新尸块的原因,之前在这里负责走访调查的警员被直接喊下来保护现场和物证,导致对这里的调查走访并没有完成。 不过,一直居住在这里十六年的人家也确实有不少,当然了,大部分都是老人,也有一些近些年的租客,很多是来通城打工的租住在这里,入住率很高,人员成分也有些复杂。 现在警力有限,先必须集中力量从这个尸块上入手,只能暂时暂停对这两栋公寓楼的具体情况排查。” 在办案的时候,靠人海战术大海捞针,往往是真的没办法时才会采用的办法。 周泽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不知怎么的, 周老板又把目光投向了公寓楼上, 总觉得, 现在像是有一双眼睛, 在那上面盯着这边。 杀了老太婆,刺激起警方对十六年前那件案子的怀疑, 然后再大大方方地在十六年前抛尸块的老地方再抛尸, 而且抛出来的是这个部位, 是否也代表着他的一种姿态?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是凶手, 估计会在一个可以看清楚这里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一边笑着一群警察被自己丢出去的羁绊弄得火急火燎团团转, 一边抿一口吧? “老安。”周泽喊道。 “哎,老板。” “跟我去前面公寓楼看看。” “好的,老板。” ………… “呵呵。” 窗帘的缝隙被拉上了, 下面, 真的好多警察呢。 一个头发已经泛白的老者拿起手中泡着枸杞的茶杯, 喝了两口水。 他已经老了, 而且一条腿也是瘸的, 虽然他一直坚持不用拐杖,但无论是走路还是上下楼梯,都很艰难。 最痛苦的,是住六楼,而这老楼,又没有电梯。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早就成家,他自己有退休金可以领,也不用去看子女的脸色,当然,子女也懒得来看自己这个脾气不好的老东西。 “咳咳咳…………” 连续地咳嗽, 胸口的闷痛, 让他觉得很是压抑,仿佛有一只手,无时无刻地都在掐着自己的脖子,没有很用力,但就这么一直掐着。 他靠在墙壁上, 不停地深呼吸着, 而后, 又偷偷地掀起一点点的窗帘, 看了一眼楼下那条马路上,密密麻麻的警察。 “真快啊,真的好快啊……” 老头嗫嚅着嘴唇, 记得当年,自己可是丢了半个多月,每天丢完了,就看见街坊邻居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一样把自己放在那里的肉给带回家去吃。 吃得,满嘴是油,还来找自己下象棋, 还偷偷说他最近运气好呢。 然后自己看不惯他那个得意样,丢了个氖子, 陪自己下象棋的那家伙,吐了一个礼拜没怎么吃饭。 他笑了笑, 不过, 也挺有意思的, 自己随便丢出去一个吊, 这帮警察就急得跟狗一样。 呵呵, 有意思, 真有意思啊。 老头一瘸一拐地拿着茶杯,走向了里间。 他推开了里间的门, 床上, 躺着一个女人,已经死了,因为才死,再加上屋子里空调打得温度很低,所以尸体还没散发出明显的臭味。 身材瘦削的老头爬上了床, 在女人尸体旁边躺了下来, 他没有去猥、、、亵女人的尸体, 只是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躺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他又睁开眼, 慢慢地爬下床。 又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户边,对着外面看了一眼,警察还在啊,呵呵。 “可惜,她今晚不会在了。” 老头显得有些伤感。 但伤感只是暂时的,很快,他的眼睛里又冒出了希翼的光火。 他走到了卫生间,卫生间的浴缸里,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身上有好几处位置被切下来了,包括裤裆的那个位置。 “天上,哪里有这么掉馅儿饼的事情呢,三百块一个月租房子,也不想想这么好的事会落在你们头上。” 老头又走出了卫生间,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抽出一根“大前门”, 点燃。抽了两口,然后是更加剧烈地咳嗽,不停地咳痰,但还是坚持继续抽着。 抬头, 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挂历, 老头把烟抽到最后只剩下过滤嘴才丢开, “咳咳咳” 像是咳嗽, 又像是在笑, “哟, 今儿还是七夕呐。” 老头伸手对着卫生间方向和里间方向挥了挥, “呵,节日快乐。”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独白 楼道口有些脏乱,墙壁上一片斑驳,破碎的灯泡,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栋公寓楼的年代之久远。 哪怕是白天进来,但这里头的采光也依旧很差,昏沉沉的,如果不是因为不少打工者选择租住在这里,这里真的很适合当作鬼片的拍摄地。 “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走在后面的安律师问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碰到有意思的事情,就想着顺手做一下。” 周老板的回答很实诚,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正确的解释和回答。 咸鱼, 偶尔也会翻个身。 “也是,多运动运动,对身体也好,其实,老板你可以去报个健身班的,这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也能变得和以前不同。” 安律师已经开始学会迂回路线了。 “我以前是当医生的,曾接手过不少运动不当或者运动过度导致身体出问题的病人。” “您这就是抬杠了。” “不是抬杠,古代人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天在‘锻炼’,吃很多粗粮,空气也很清新,也没什么污染,但很难活到五十岁。” 安律师愣了一下, 随即摇摇头,道:“医疗条件不同的。” “你看,你这种才是抬杠。” 二人有说有聊地又上了一层楼, 而后, 二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血腥味, 很淡, 但的确存在! 人的鼻子肯定比不上狗的鼻子,但人体的构造却比狗复杂得多得多,这或许是后天靠个人不同的经历所练就出来的第六感使然。 不是鸡鸭牲畜的血腥味, 是人的血腥味, 淡淡的, 还有点甜。 “在前面。”安律师说道。 “看来,我们找对了地方。” 哪怕是可能会面对杀人凶手,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凶手确实很变态,带着一种满满的作恶的恶趣味,但周老板和安律师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自然不会怵他。 二人走到一扇门前,门是关着的。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直接开了锁,随后,推开了门。 血腥味一下子就浓郁了起来, 客厅里倒是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茶几上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还残留着热气。 走进去之后,周泽先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因为血腥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一具男尸,躺在浴缸里,双臂无力地垂在浴缸边侧,脑袋后靠在浴缸一端,身上则是一丝不挂。 这一幕让周泽想起了一幅世界名画《马拉之死》。 “这里还有一个,女的。” 安律师推开了里间的门,女尸躺在床上,双手交错在胸前,头发也被人整理过,整齐地披散在四周。 “呵呵,还真被你猜对了。”安律师往后退一步,看向周泽,“老板,有天赋啊。” 死人在眼前, 但仍然有心思开玩笑, 你不能去指责安律师漠视生命, 因为他旁边的周泽其实也显得很平静。 迎来送往,生魂无数,生生死死的东西看得多了,也就释然和淡漠了。 “凶手呢?” 周泽一边问着一边拿出了手机,拨打张燕丰电话时,电话里提示张警官正在通话中,打不通。 有些无奈,周泽走到了窗口位置,拉开了窗帘。 下面, 警察很多, 一时间, 周泽没有急着喊下面的警察, 而是回过头看向了身后茶几上的保温杯。 在刚刚, 那个凶手是不是也拿着保温杯站在这里看一群警察为了他的吊事儿在忙碌? 还真被自己,猜对了啊。 周泽捡起地上的一个板凳,直接丢出了窗子。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动, 下方路上的警察集体抬头,往上看。 正在打电话的老张也愣了一下,抬头往上看,然后看见了在公寓楼五楼某个房间窗户后的老板。 周泽对着老张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窗户位置。 张燕丰马上反应过来,呼喊着身边的手下, “去那个房间,快去,快去!对了,李燕,你再带一队人马上给我封锁那栋公寓楼,速度!”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安律师低下头,看了看茶几上的茶杯。 “他不像是逃跑了。”周泽说道。 “的确是不像。” 说着, 安律师抬起了头,道:“我记得,上面是有天台的吧?” ………… 上面,的确是有天台的,当周泽和安律师走上去时,看见在前面不远处的栏杆位置,有一个穿着布鞋的老头靠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和安律师,有些疑惑道:“警察?” 老头没有惊慌之色, 周泽猜测, 在自己二人上来之前, 老头是在那里看着警察们的忙忙碌碌,在上楼梯时,还听到了老头断断续续的笑声。 他觉得很有趣, 这是他的乐趣。 “我们,是索命的鬼差。” 安律师回答道。 “呵,丢人现眼。” “…………”安律师。 周泽往身侧挪了半步,他也觉得安律师刚刚的调皮,有点丢人。 老头手里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道:“老了啊,人也就不中用了,不过,别以为是你们警察多厉害,把我抓住的。 是我自己想玩最后一把而已,咳咳咳…………” 老头重重地咳嗽着,然后继续笑着,“我快死了,肝癌,晚期,没几个月好活了,但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十六年前的案子,大家还不知道是我做的呢,这太遗憾了,对吧?” 周泽慢慢地往前走,安律师站在原地没有动。 “都说我老了,子女也嫌弃我老了,觉得我是个累赘,是的,我老了,以前动手杀人,直接强上就可以了。 现在,还得下药,啧啧。” 周泽继续往前走。 “人老了,就成废物喽,就觉得没意思喽,她也是一样。” 说着, 老头目光瞥向了下方。 “是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婆么?”周泽问道。 “对,那天不是还和你说话来着么?”老头咧着嘴笑了,“那晚,我坐她三轮车回她家,帮她换个灯泡。她在途中和我说,今儿个有俩人在那条马路上找东西,她问在找什么东西,那俩人回答说在找肉。 她当是笑话一样讲给我听。 然后,我和她说了十六年前的案子,然后问她,你信不信那个凶手就是我? 她说,她不信。 我这个糟老头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自己儿子和女儿欺负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敢杀人。 然后, 我为了证明给她看, 就杀了她。” 周泽微微侧头,道:“她是你相好的?” “嗯,算是吧,她每晚在这里卖报纸,我和她在这里相会,她儿子不肯她再找了,我家里那俩孩子也不准我再找了。 她说我怯懦,是对的,因为我不敢和子女闹矛盾。” 周泽终于走到了老头的面前,距离不到一米。 “我让她先在黄泉路上等我了,我也快了,你们还是来得太早了,我还以为自己还能看看今晚的星星呢。” 老头有些遗憾, 抬起头, 看着此时湛蓝色的天空。 “死前,还能再玩儿一次,挺开心的,对了,小警察,你杀过人么?” 周泽没有回答。 “没杀过吧?”老头“呵呵呵”地笑着,“你太年轻了,不懂杀人的感觉,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你杀了后,其实和放在砧板上的猪没什么区别,真的,没什么区别。 我切割他们时,仿佛就觉得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我,陪伴着我。 亡魂,你怕么?” 周泽摇摇头。 “你说谎,谁会不怕鬼呢?而且你连人都没杀过。” “十六年前,我老婆刚去世,我好孤单,好寂寞,就想着找个人来陪,家里也冷冷清清的,不像样子。 所以我才去杀人, 因为我觉得, 杀了他们, 他们的亡魂就会不停地跟着我, 他们会不停地诅咒我, 诅咒我为什么还没得到报应。 这会让我觉得温暖,让我觉得有人在时时刻刻陪伴着我,这种感觉,真的美好。” “唔……事实上,你家里一只鬼都没有。” “放屁!怎么可能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呵呵, 我知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小警察,肯定不信这个世上有鬼的,我懂。” 周泽点点头。 老头双手猛地一撑,两条腿对着地上直接蹬起,整个人从栏杆位置侧翻了出去。 他这是, 要自杀! 是的, 从杀老太婆到之后的抛尸,他其实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后路去考虑,因为他早就不想活了,而且也没得活了。 他之所以时隔十六年再犯案,是因为他觉得好玩,想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里,再玩一把。 同时, 他不甘心自己十六年前的杰作,无人知晓。 老头跳得洒脱,也跳得干脆,看着天空,他仿佛看见了前面站在三轮车旁边的老太婆,在等着自己一起上黄泉。 她还会在前面骑, 自己还是会坐在后面让她载着, “这下你知道了,我没吹牛了吧,哈……啊?” 老头愣住了, 他的肩膀被周泽在上面抓住,整个人悬浮在了空中,并没有坠落下去。 “你放开我!” 老头喊道。 周泽摇摇头, “这可不行, 就这么死了,总觉得太便宜你了, 那多没趣。”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关门,放人! 十六个新客户住了进来,导致法医室也有些不够用了。 从其他各市以及省里下来的法医们开始一起进行尸检,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汇总回去,而后大批警力开始对案件进行调查。 整个通城警局,甚至大半个苏省的警力都开始投入到这起大案的侦破之中,趁着媒体那边还没完全嗅到风气,必须得抓紧时间早点找出阶段性的线索。 在这个紧急当口, 周泽和安律师开车回书店了, 这就像是玩一场游戏,你刚打掉一个boss,正志得意满觉得这游戏挺有趣的时候, 忽然告诉你, 后面还有十五个boss等着你去攻克, 你估计就会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无聊了。 可能这样说有点不合适,但这确实是眼下周老板的心态,他累了,这侦探游戏也玩过瘾了,接下来因此牵扯出的更庞大的黑幕,他是懒得再继续跟进了。 咸鱼翻身,是为了两面都晒到太阳。 如果不停地在那里翻来翻去,就要变成咸鱼干了。 回到了书屋里, 先冲个了澡, 换了一身衣服后,周泽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白莺莺端上来一杯咖啡。 周泽马上来了精神,坐起身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风情。 “你买的?” “嗯哪,老板。”白莺莺点头道。 “你费心了。” 抿了一口咖啡, 熟悉的猫屎味, 嘘服啊。 边上坐着的安律师见了,也起身,走向了吧台后面。 周泽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 他回忆起了那天一早醒来被安律师那硕大保温杯所支配的恐怖! “放心吧,老板,您的咖啡我都藏在卧室里了,下面放的是今天超市打折促销的临近过期的雀巢速溶。” 白莺莺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吧台那边, 敢抢老板的骨头, 哦不, 敢抢老板的咖啡喝, 可恶! 安律师走出来时, 手里拿着他的标志性的大保温杯, 大到没有朋友, 还特意在周泽面前晃了晃,像是在示威一样。 周泽懒得搭理他。 安律师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了, 喝了一口后, 感觉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原因, 这咖啡也变得平淡了许多。 喝了一口,偷偷看了一眼周泽,见周泽仍然没反应,安律师干脆一通猛灌,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等一通牛饮完毕, 周泽依旧淡然地端着杯子,慢慢地品着咖啡。 心里倒是想着,雀巢速溶也不便宜啊,毕竟这货是拿来当水喝的,下次还是叫莺莺专门去收几箱过期了更便宜的咖啡给老安喝吧。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老张的电话。 老张估计忙了一圈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老板和安律师都不在了,有些着急。 “喂。” “老板,你们去哪里了?” “在外面调查呢,有线索了我再通知你。” “嘤嘤嘤。” “…………”老张。 “哦,我带着莺莺一起在外面调查。” “…………”老张。 “是这样的,老板,按照尸骨的初步分析来看,每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有一个明显的时间梯度,也就是说,之前我们所猜测的凶手是分段杀人甚至是一年杀一个人,是真的很有可能的。” “嗯。”周泽打了个呵欠。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最近的一具尸骨,也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老张有些焦虑道,“也就是说,今年凶手,还没有杀人埋尸,另外,尸骨上有被认为损毁的痕迹,在尸体骨骼上普遍发现了切割的迹象。” “嗯。” “老板,这件案子必须抓紧时间,今年凶手还没杀人,如果不早点把凶手抓住的话,我真的担心…………” “那你加油,放心,书屋众人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不要钱的鸡汤,开始丢。 “这样吧,如果我这里还有什么发现,我就向老板你汇报。” “好的,好的。” “或者,老板,你再到局里来一下,我们再一起去调查?” “其实,你可以去找老道的,对了,老道去哪里了?”周泽看向莺莺。 “下午就出去了呢,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白莺莺促狭地笑了笑,暗示周泽老道去干什么了。 “哦,出去了啊,老张,你给老道打电话吧,让他陪着你去查案,你开车警察去找他,顺带扫个黄,净化一下通城的人文环境。” “找他?” 安律师本能地觉得有些不靠谱。 “放心吧,他挺靠谱的,趟雷的功夫一流。” “你没骗我吧,老板?” 老张对老道的秉性以及其真实水平,还是有些了解的。 “谁用谁知道,放心吧,你去联系他吧。” 这个周泽倒是没欺骗老张,也不是糊弄老张,老道可能真的自带那种身体属性,凡是周边有倒霉的事儿,他总是能第一个去触发。 一次两次是巧合是意外, 但次数多了之后, 就证明这货可能天身倒霉吧。 说完,周泽挂断了电话,然后在通讯录里把老张的手机号码移送进黑名单中。 起身, 对莺莺招了招手,道: “先睡一觉,晚上还得值夜班,如果老张打电话回来,不要喊醒我了。” “老板,如果老张回来找你呢?” “那就把他腿打断丢出去。” “好的,老板,莺莺明白!” ………… “阿嚏!” 老道打了个喷嚏, 伸手擦了擦鼻子。 “我说,大妹子啊,你这儿空调打得也太低了啊,脱衣服后真容易吹成感冒啊。” 老道有些不满地从床头柜位置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顺带擦了擦自己下面的鼻涕。 “别人被我一夹,三两下就没了,衣服刚脱就穿上了,你以为谁都像你要吹这么久空调? 老哥,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你花的这点钱,我都不够付空调电费呢。” “嘿,虽然知道是假话,但听得还真是舒服,行了,不耽搁大妹子你做生意了,回见啊。” “下次再来啊。” “要得要得。” 老道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又打了个喷嚏。 妈蛋的, 是真的感冒了? 这家足疗店开在镇上,距离书屋其实也不是很远,入口是一个很狭窄的过道,当真是曲径通幽处。 过道口坐着一个戴着蓝色帽子的老头,老头面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象棋,摆着一个残局。 俗话说,那啥结束之后,男人就进入了圣人状态。 一时间,灵魂和情操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无欲无求和高雅起来。 见了残局,老道干脆在旁边的板凳上坐着,一起看了起来。 老头看了看老道,笑了笑,道:“杀一盘?” “搞起搞起!” 二人开始排棋子,俩老头一起下象棋,画面倒是很和谐。 如果把二人头顶上的“足疗、按摩、保健、推油“的牌子给去掉, 就更和谐了。 开局时,二人下得都很快,进入中段后,二人下棋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老哥,来这里玩啊?”老头问老道。 老道的年纪,确实比这个老头大。 “啊,是啊,你咧?” “看大门的,也顺带望望风。” “幸会幸会。” “客气客气。” “老哥哥,老伴儿不在了?”老头问道。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了,也算是看淡生死了。 “孤身一个。” “你孩子呢?” “没孩子。” “听老哥哥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老家陕西的,前两年在蓉城,这一年才到通城来的。”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到处跑呐。” “正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要多跑跑啊。” “有道理,有道理啊,咱们这个年纪的人,日子真的不多喽,我今年呐,去了几次朋友亲戚的葬礼啦。 走啦,一个一个地都走啦,我现在都有点怕接电话了,生怕又是一个噩耗,谁谁谁又走了。 老伴儿早走了,自己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朋友也不走动了,唯一的走动就是葬礼上喽。” “那就是你的不对啦。” “怎么说啊,老哥哥?” “你以前干嘛做老好人,有这么多的朋友啊,要我说啊,以前就不要交朋友了,你就专门结交仇家。” “结交仇家?”老头一脸懵逼。 “对啊,等到了这个年纪, 接电话, 嘿, 那个仇家又死了, 每天都能等待惊喜呢。” 老头摸了摸脑袋,沉思了一下,而后大笑道:“还是老哥哥你看得通透啊。” 一盘杀完,已经是半小时后了,老道技高一筹,赢了,但赢得也很是艰难。 “过瘾,过瘾啊!” 老头一拍大腿,道: “我那儿还有茅台,自己煮的盐水花生,上去喝一点?” “要得要得!” 老道今儿心情不错,而且眼前的这个老头,也对他的脾气。 俩老头勾肩搭背,一起向里头走去。 里头的小包间里,还不时传来床榻摇晃的声响。 二人相视一笑, 仿佛这摇动的床榻里, 就藏着自己二人早就逝去的青春。 此时, 已经是入夜了, 小巷门口牌子上的灯也亮了起来, 红色的霓虹牌子, “保健”俩字, 刺目鲜艳, 像是有鲜血, 将要滴淌出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显现! 小萝莉推开了门,向里头瞅了瞅,见周泽和白莺莺都在床上。 周泽躺在那里睡得正香,白莺莺则是拿着那本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女仆的自我修养》在继续看着。 “皇后娘娘, 大猪蹄子睡了?” 小萝莉小声地喊道。 白莺莺放下了手中的书,对着站在门口的小萝莉白了一眼,但仍然嘴角带笑道: “林妃妹妹, 主子刚睡下去。” 小萝莉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周泽,确定他真的是在睡,而后凑到白莺莺身边,继续轻声道: “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瞧妹妹这话说的, 大家都是主子的女人,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白莺莺绷不住了,咬着嘴唇,忍不住想笑。 小萝莉耸了耸肩,拉着白莺莺的手,道:“有件事,需要你帮一下。” “你说吧。” “后天吧,我有个认识的鬼差要来,他好像遇到些麻烦,需要我在他经过通城的时候接应他一下。” “嗯?” 白莺莺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虽说自家老板懒得搭理,但如果小萝莉主动和周泽说的话,周泽肯定会点头应允的。 哪怕老板自己懒得出面,也会派书店里的一个人陪小萝莉去出面。 也就是说,小萝莉没必要偷偷摸摸地来求自己。 “那个人,当初曾追杀过老道和那个姓唐的女人。” 白莺莺露出了明悟之色, 所以, 这件事不能让书屋里其他人知道。 莺莺是清楚的,自家老板和蓉城的那位虽说没什么交情,但彼此之间,却有一份香火情在,那个姓唐的女人去上海后还回来过一次帮忙。 至于老道,就更不用说了,要是让他知道小萝莉打算帮助的鬼差是曾经追杀过他的, 老道, 老道肯定…… 老道肯定自己不敢上,但绝对会不停地撺掇着周老板再去品尝一下鲜嫩鬼差滋补的味道。 也因此,小萝莉只能求到白莺莺这边了。 老许实力不够,老安除了周泽以外,谁也支使不动,也就剩下自己了。 “麻烦么?”白莺莺问道。 “太麻烦的话,我们就直接丢了就是。”小萝理所当然道。 言外之意就是能帮就帮,如果太麻烦,那就能卖就卖。 “嗯。”白莺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小萝莉很开心,然后主动脱衣服准备也钻进被褥里困觉觉,结果被白莺莺伸手推了下来。 “唔!” 小萝莉嘟着嘴, 很不爽啊。 “去洗澡,没洗澡,别上床,老板不喜欢的。” “有洁癖的大猪蹄子最讨厌了。” 小萝莉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 换了一身睡衣头发还有点潮气的小萝莉又走了回来,她把双手摊在白莺莺面前,道: “我已经把自己洗白白了。” 说着, 她终于钻进了被窝。 不过,保险起见,小萝莉还是睡在白莺莺这边,没去周泽那边挤。 白莺莺继续看书, 小萝莉扭过头,看了看书的封面,道:“看这个没用的。” “嗯?” “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没有实战来得强,还是得多实践。” “实践?”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前提是你得会撩拨。” 小萝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的确, 在男女之事上,小萝莉确实是一个过来人。 只可惜,她这具身子太小,而且她也得为这具身子的原主人着想,不可能去放飞自我。 如果她当初进入的是一个少、、妇的体内,估计小萝莉早就嗨起来了。 白莺莺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小萝莉的意思。 “嘤嘤嘤! 但人家下面是冰的。” “你傻啊,你嘴是冰的? 你手是冰的? 你这里, 你这里, 你这里都是冰的?” 小萝莉站起身,干脆不睡了,估摸着是因为白莺莺刚答应帮她忙吧,所以这个时候她没骂“蠢僵尸“,而是开始当起了性教育的导师。 白夫人当初确实是曾经和那位书生暗生情愫,但书生品行不端,想得身子不成后散播谣言,导致白夫人被家人处死以保全家里的名声。 也因此,对这方面的事,莺莺是不懂的。 放在古代,女子出嫁之前,是会有家里这边的老嬷嬷拿着春宫图过去授课,叫你怎么做怎么做。 正当师徒之间的教学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时, 原本熟睡着的周老板感知到了床榻的摇动,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香汗淋漓, 看见了朱丝凌乱, 周泽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个梦不错啊, 比动不动去地狱的一日游的梦要好多了, 翻了个身, 周泽又睡过去了。 …………… 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年纪大了,也不能多喝。 老道听自家老板说过,以前每年因酒精中毒进医院抢救的甚至抢救无效直接一命呜呼的,非常之多。 因为很多人出现急性酒精中毒后,旁边的人以为他只是喝多了,需要歇歇,这也往往使得其错过了抢救的时间,等真的发现不对送到医院去时,人都没心跳了。 老头在收拾碗筷,老道打算帮忙,但老头说不用。 “那我就走了啊。” 天色不晚了,晚饭也吃过了,得告辞了。 “夜路不好走,小心点。”老头提醒道。 “哈哈,怕见鬼么?” “怕,当然怕了。” “鬼有什么好怕的。” 老道牛气哄哄挥挥手,出了门。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老道下了楼,再经过那个巷道时,又看见了那位大妹子坐在门口,手里在打着毛衣。 老道扭了扭腰,自我做了一下检修,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老夫聊发少年狂, 一树梨花压海棠!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当然,这不是最尴尬的, 最尴尬的是, 老道准备结账微信或者支付款时, 一摸口袋, 发现自己手机居然不在身上。 好在这个大妹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老道虽然不至于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那种可以免费嫖、、娼的本事, 但也算是中老年妇女之友了, 人也没觉得老道是想玩霸王别鸡, 甚至还贴心地说不用给钱也没事儿。 老道一阵寻思,估摸着手机应该是在楼上和那个老头喝酒喝多了,随手放桌上了,出来时也忘记带上了。 安抚了一下大妹子让他等等自己,老道当即“蹭蹭蹭”地又上了楼。 没没关,一推就推开了。 屋子里关着灯, 漆黑一片。 “喂,老弟,我手机落这里了,来拿手机的,你在不?” 老道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老道干脆自己去摸开关, 但开关却按不亮灯了, 灯泡坏了? 老道摸索着走到了饭桌旁,找了好久,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谢天谢地,手机还在这里,这下可以下去给大妹子付钱了; 大妹子也不容易, 自己也不能吃白食。 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又去另一个位置开灯,发现这个灯也不亮。 家里跳闸了? 但那位老弟去哪里了? 大半夜地门不关,人也不在家里? 他可是说过自己有老年痴呆的, 别跟自个儿喝酒喝多了,犯病跑出去了, 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老道良心上真的会过意不去的。 老道先去厨房那边看了一下,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都没人。 推开卧室的门, 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里头仅有的一张凉席上,也没人。 “不是吧,人真的跑出去了?” 老道摸了摸头,有些担心。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第二个房间的门, 里头只有一个冰柜, 没有其他东西, 也没人。 也不在这里, 看来是真的出去了。 正当老道准备出去找人时, 忽然犹豫了一下, 目光再看向那个冰柜, 怎么感觉, 冰柜像是被移动过了? 不是很确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老道走了进去,拿着手机手电筒往里照着。 墙壁上,倒映出了老道的影子, 很长, 很高, 像是黑色的油漆,被泼在了墙上。 冰柜是关着的,但老道记得之前自己看的时候,冰柜是侧着放的,这次是正着放了。 伸手, 拉开了冰柜的盖子。 老道的手猛地一抖, 差点尖叫出来, 肉, 全是肉, 满满一冰柜的肉!!! 多得不得了的肉!!! 但很快, 老道发现这里头都是冻的鸡肉、鸭肉、牛肉还有火腿什么的,全是正常的肉。 虚惊一场, 呼, 看来, 自己是被那个大羁绊给弄出心理阴影了。 这老头也真是的,知道你爱吃肉,但也不用储存这么多的肉吧? 难道是害怕自己跑出去买东西会迷路,所以干脆出去一次就买一大堆回来储藏着? 这个理由好像说得通啊, 对于那个老头来讲, 每一次出门都相当于是去鬼门关口走一圈。 “嗯?” 这是什么? 老道伸手,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冰柜里,一边用手把上面的冷冻鸡肉牛肉挪开, 挪开之后, 在见到下面的这一幕时, 老道的瞳孔瞬间收缩, 身体猛地一僵, 手机也掉进了冰柜里里头, 一时间, 整个房间, 漆黑一片! “妈嘢!!!” 十秒后, 整栋公寓楼里, 响彻起了老道的惨叫声! 第三百九十章 难以置信 “这咖啡,怎么越喝越不对啊,难道是喝腻了?” 书屋楼下, 安律师还在研究着手里的咖啡, 那硕大的保温瓶里头,装的是满满的。 “难道是老板忽然不介意我喝这个,所以咖啡对于我来说,也没了滋味?” 安律师平时是不喝咖啡的,他上辈子生前喜欢喝茶,如今变成了这个“状态”,本就睡不着,再喝咖啡,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刺激呢? 也就只有某条咸鱼,没有睡觉的烦恼,每天才喝这个。 不过,这个具体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安律师真的没喝过所谓的速溶,他一直是一个追求生活精致的人。 也因此, 哪怕白莺莺换了咖啡后, 他也没能分辨出来。 一辆警车停在了书屋门口, 那刹车声音之刺耳,简直不像话了。 安律师猛地站起身,就看见老张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虽说他瞧不上老张的能力,哪怕是现在也认为老板把老张变成手下五大鬼差之一,是一件感情用事的亏本买卖。 但老张的性情他还是认可的,也有着属于他的沉稳,哪怕是牺牲时,也不见他这么慌乱。 “出事了!”老张喊道,“老板呢?” 安律师伸手戳了戳头顶,道:“睡午觉呢。” 老张马上冲上了楼梯,“蹬蹬蹬”的脚步声。 安律师摇摇头,心里思忖着到底出啥事儿了,这么着急? “咚咚咚!咚咚咚!” 卧室的门被敲响。 白莺莺扫了一眼在自己身边睡下的老板和小萝莉, 起身, 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入眼的,是一脸焦急的老张。 “老板为什么不接电话?第一次打是不在服务区,第二次打是已经关机,第三次打是欠费停机!” “这……” 白莺莺也不该如何去解释, 因为她清楚, 以老张的刑警经验,他不可能猜不到周泽是把他号码丢黑名单了。 “快把老板喊起来,出事儿了。” “不行,老板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他睡觉!” 白莺莺很坚定地说道。 “快喊起来,真的出事儿了,必须把他喊起来!” 说着, 老张就直接往里面走,这是打算把周泽从床上提起来。 但是, 下一刻, 被提起来的, 是他张燕丰本人。 张燕丰的双脚悬浮着,不停地摇晃, 但他的衣领却被白莺莺攥着提了起来。 “老板最讨厌别人打扰他休息,天大的事,也不准你喊起他!” 老张真是又气又急, 他想反抗, 但他哪里是白莺莺的对手, 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水的鬼差,因为灵魂没去过地狱刺激过的原因,导致他算是鬼差里,实力最弱的一个。 女僵尸想对付他,真的再简单不过了,就算是刑警的擒拿功夫,对付对付普通的罪犯还可以,但对付一头暴力女仆僵尸? 不现实。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老张以前自己挖的坑太多了,隔三差五地就想喊着周泽去帮他查案,周老板的咸鱼性子早就对此很不满了,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再多了,周老板就腻歪了。 “老道出事了,他被抓了!” “嗯?”白莺莺愣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的周泽, 又想了想老道, 思考了一下, 道: “被抓就被抓了吧,还是老板睡觉要紧。” “…………”张燕丰。 “…………”不在现场的老道。 张燕丰觉得和这个女僵尸真的讲不通,这个时候,他干脆放开嗓子大喊道: “出事啦!!!!” 小萝莉从床上坐了起来,很是不满地盯着老张。 这个最后入门的妹妹,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周泽也是皱着眉睁开眼,慢慢地坐了起来。 “又出案子了?”周泽看了一眼被莺莺抓着的老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老道被当作杀人凶手,被专案组抓住了,现在事态很紧急,专案组已经把他列为目前最大的嫌疑犯!” 周泽目光一凝, 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张, “你不是在开玩笑?” 人家是嫖到失联, 老道这货出去嫖了一下,直接把自己嫖成杀人犯? “不是开玩笑,而且,现在很多的证据都在指向他,甚至连我都不清楚到底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证据! 不光是最新的案件,老道在现场,凶器上也有他的指纹,还有监控录像,甚至,从以前尸体那里调查出来的一些线索,居然也指向了老道。” 周泽坐在床边,看着老张,问道: “抓人的时候,你在现场?” 老张愣了一下, “废物。” “…………”老张。 ……………… 车里,老张在开着车,而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神情淡漠。 后面, 则是坐着白莺莺和小萝莉; 老安开着他的车带着小猴子在后面跟着,书屋里只剩下许清朗和死侍在看家。 “不要冲动。”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周泽看了老张一眼,道:“案情我不知道,现场我也不清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觉得,老道会可能是凶手么?” “我不信他会是凶手,但……” “那就没有但是了。” 周泽打断了张燕丰的话。 “现在问题是,很多证据都莫名其妙地指向了他,我们必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调查,当然得调查,不过,不管最后有没有调查出什么,我都不可能看着老道去顶这一口黑锅。” “事情不会到这一步的。” “我也希望不会到这一步。” 因为老张开的是警车,所以车子畅通无阻地进了警局,下车后,周泽示意白莺莺和小萝莉在车里等着, 他自己跟着老张进了警局。 看着二人进入大厅后消失的背影, 小萝莉用肘子捅了捅白莺莺的腰,道: “还挺少见咱老板这么一本正经严肃的样子。” 一条咸鱼,忽然笔挺地站了起来,这种违和感,确实让人觉得惊奇。 “老板说过,他只希望大家平平安安就好。”白莺莺倒是没觉得什么,“老板知道他自己应该做什么。” 远处将车停在警局门口的安律师, 伸手把一直躁动着跳来跳去的猴子给抱住, 猴子“吱吱吱”地叫着, 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塑料玩具锤子, 一副要去劫狱的样子! 以前老道不是没进过局子,无证驾驶啦甚至是倒腾d品啦, 但猴子知道, 这次的事情不同, 很不同。 “放心啦,放心啦,没事的,没事的。” 安律师倒是平静得很, “先看看事情接下来怎么发展再说,来,让叔叔来帮你看看,身上长虱子了没有。” ………… 老张走在前面,面色阴沉; 周泽走在后面,面色更阴沉。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警局过道里,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老板,千万别冲动,这里是警局,你也说过,我们鬼差不能到阳间的机关来放肆。” “老张,丑话我说在前头。” “你说。” “我允许你继续在你鬼差和刑警的身份之间摇摆,但在这个时候,我要求你把自己当作一个鬼差。”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周泽伸手按在了老张的肩膀上,沉声道:“老道不可能杀人。” “是,我也这么认为。” “所以,这件事就很简单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想整他,要么,就是有人想借整他的手,来整我!” 周泽咬了咬牙,虽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幕后到底是什么情形,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如果有人要整我,那我手下的鬼差以及书屋里的人,也包括你,都没办法幸免。 我不是你,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会甘心让自己去牺牲的,这一点,你也明白。” ………… “队长,那个犯人刚审讯完毕,正要押送看守所呢。” “再提出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问。” “好的,队长。” 周泽和老张一起坐进了审讯室, 这不符合规矩, 很不符合规矩, 可以想见,在这个时候,老张确实是行了很多的方便。 他不是一个不知道变通的人,在不危害社会不犯根本原则性问题错误的前提下,他还是懂得什么叫因地制宜的。 周泽闭着眼, 左手转动着钢笔, 这才平静了多久,又有事情要找上门来了么。 有了上次许清朗的师父忽然出现,差点将书屋众人一个个虐杀的教训, 周泽现在对这种事情分外地敏感, 只是, 现在很无奈的是, 他到现在都不懂这次事情背后, 到底是针对老道本人, 还是针对他周泽。 如果是前者,那问题还能被控制住,也好解决。 如果是后者…… 周泽深吸一口气, 转动手中钢笔的速度也被加快了, 他记得煞笔在封印自己体内那个意识时, 那个意识曾嘶吼过, 说他等着,看需要多久,自己就得亲自去解开封印,求助于他的力量。 心思不停地在旋转着, 老道被警员押送过来,坐在了审讯椅上,手铐铐住。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紧接着, 他被老道此时乱糟糟的样子和浑浊的眼神, 给吓了一跳! 手中的钢笔刹那间停止转动, 周泽的身体也慢慢地向前一倾, 老道,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第三百九十一章 眼! 老道是个乐天派, 作死派, 趟雷派, 试探派, 蛋黄派, 七十一岁的人了,这辈子风风雨雨动动荡荡经历了不知多少,哪怕他没有见过鬼差没见过鬼,没被非自然现象洗礼过, 此时, 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神情呆滞, 目光浑浊, 发髻和胡子散乱,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周泽看向了张燕丰。 周老板需要一个解释,他可以让老道坐上会唱儿歌的轮椅出去兜兜风,但可不会允许别人去对老道做什么手脚。 “你误会了,在案发现场发现他时,他就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刀,就是眼下的这个样子。 警局里,不会有虐待和逼供这种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周泽点点头。 “这是之前的笔录,你看一下吧。” 老张把笔录递给了周泽,继续道: “审讯时,警察问话,他回答、配合得很好,基本把案情交代清楚了。 死者是住在那里的一个老头,今年65岁,尸体在冰柜里被发现,身上皮肉被切除了很多处。 我们还在厨房垃圾桶里发现了烹饪之后剩下的饭菜,经检验,确定是人肉,而且是死者身上的肉。” 周泽翻看着笔录, 在笔录上, 老道叙述了自己作案的整个经过,包括如何杀人,如何处理尸体,如何炒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做了很详尽的交代,包括吃饭时喝的是什么酒,都说了。 “这是他亲口说的?”周泽拿着笔录问道。 老张点了点头。 周泽把笔录簿丢在了桌上,身子微微向前,看着老道,轻声喊道: “老道,还记得我是谁么?” 老道抬起头, 左看看, 右看看, 又抬头看看, 又低头看看, 最后咧开嘴, 笑道: “你是老板。” 说话时,老道嘴角位置,居然还有口水滴落了出来。 “他神智有问题。”周泽说道。 “上面认为他是企图以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如果他要蒙混过关,为什么还要把犯罪经过说得这么详细?”周泽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张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才急着回去找你,我感觉,老道身上的事情,不同寻常。” 闻言, 周泽闭上了眼睛,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 “可以关掉摄像头么?”周泽睁开眼,看向了头顶位置的摄像头。 “不行,现在这件案子不是我在管理,我操作的空间不大,关掉摄像头的话,马上就会有专案组的人过来。” 老道继续浑浑噩噩地坐着, 此时的他,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七十多岁,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 “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遇到了谁,和我说。”周泽再次开口道。 同时, 在桌子下面, 周泽的手指已经攥紧,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 把老道弄成这副模样! “嗯?”老道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笑了笑,很诚恳地道:“我杀了人啊,我吃了人啊,我犯了法啊, 我要吃花生米, 我最喜欢吃花生米了, 花生米好好吃唉。” 周泽仔细地盯着老道的眼眸,没能从老道眼里看出些什么。 有一点,可以确定, 老道没杀人。 如果他杀人了,也不会敢在自己面前装疯卖傻,因为老道清楚,哪怕他吃了花生米,到头来,他还得到自己这边来报道! 周泽马上做出了决断, 道: “你安排一下,让老安和老道见一面。” 对于精神层面的东西,比如催眠幻境这类的,周泽只是擅长扛,但并不擅长去运用和理解。 此时老道现在的这种情况, 只能让安律师来出马。 “有点难办。”老张说道。 “老张。”周泽喊道。 “嗯。” “他是活人。”周泽指了指老道,“书屋里,不人不鬼的家伙很多,但老道,是一个活人。” “我知道。” “他是你眼里的公民。” “我也知道。” “我也不说什么身份问题的话了,就当你是以前的你,在明知道一个好人要被冤枉去顶锅的时候,你作为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感的警察,你会怎么做?” “老板,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老张苦笑道:“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犹豫的是,我带你来这里已经是违反纪律了,这个还能用你是顾问的理由,让专案组的人不至于说什么。 但再带老安过来,我可能会被专案组隔离,到那时候,我这个身份,就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 “带老安来见他,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警察能管的范畴了。” “好。” 既然老板决定了,老张也不废话了。 ……………… 一刻钟后,安律师走进了审讯室。 张燕丰则是站在审讯室的门口,帮忙看着,上面很快会发现的,里面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安律师进来看了一眼老道,一开始,还笑着,但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 坐了下来, 安律师伸手在老道面前挥了挥, “认识我么?” 老道点点头,道:“色律师。” 安律师皱了皱眉。 “是被催眠了,还是中了幻术?”周泽问道。 “被催眠了。”安律师回答道。 “现在,可以解开么?”周泽指了指桌上的笔录复印本,道:“再不解开,他都要把这件事交代成铁案了。” 安律师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不停地交叉着,“他也认识你吧?” 周泽点点头。 “一般来说,催眠是通过潜意识的更改从而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这是高级的手法,低级的手法,就是采取覆盖的方式,覆盖原本的人格思维,用新的人格思维取而代之。 比如, 把一个人催眠成一只鸡。 但他现在思维很清晰,能认得出我和你,然而,他依旧在供述案情……” 安律师打开了笔录簿,看了几眼, “这证明,催眠的人,手段很厉害。” “是人,还是鬼。”周泽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点。 “难说,很可能不是人,但也有可能是人,有些厉害的人,催眠的方法真的是神乎其神。 现在,还不好做判断。 我先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帮他解开催眠。” 一向喜欢装逼的安律师, 这次说话居然这么谦虚, 而且还是用了“试试看”这种字眼, 足以可见此时情况之严重, 甚至已经超出了周泽原本的预估。 安律师把手臂放下来,把自己的左手藏在了袖管里,这里毕竟是警局,还有摄像头,做什么事,都得小心一点。 左手上的皮肉开始慢慢地退化,转而露出了白骨的内在。 一道道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粉红色的烟雾开始弥漫出来, 慢慢地笼罩住了老道,钻入老道的眼耳口鼻。 老道原本浑浑噩噩的人忽然怔了一下, 而后,一下子坐得比比直直, 张着嘴, 眼睛也闭了起来。 安律师也缓缓地闭上了眼, 开口喊道: “老道,睁开眼……” ……………… “老道,睁开眼!” 安律师也睁开了眼, 他正处于黑暗之中, 不过很快,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 狭窄的楼道里, 四周,都是斑驳的墙壁。 安律师皱了皱眉,一般来说,他催眠人时,喜欢把场景设计在会所的包厢里,因为那里能让人觉得安逸和舒服,当然,也有些催眠师喜欢设计在海滩那种地方,只能说各人的喜好不同吧。 不过这一次, 场景居然不是自己设计出来的, 这意味着, 给老道下手段的人,能力很强,强到安律师都没办法把老道的意识给拉出来。 面前,是一扇门。 安律师推开了门, 他看见老道正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 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 他脸色煞白, 嘴里不停地哈着白气,哆哆嗦嗦。 “老道,老道!” 安律师喊道。 老道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蜷缩在那里。 接下来, 安律师看见客厅的饭桌边,也坐着一个老道,那个老道正在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菜,和在和自己对面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聊着天,聊得很开心。 而在厨房里, 老道正系着围裙, 在炒着菜, 肉香四溢。 安律师往里走,推开了一间房门。 在里头, 他看见老道站在冰柜旁边,手里拿着刀,一边切着什么,一边自言自语: “这块太瘦了,这块太肥了,这块还可以…………” 安律师继续往里走,走到冰柜旁边, 低下头一看, 发现冰柜里躺着的,居然也是老道。 “老道,你还能醒醒么?” 安律师喊道。 老实说, 安律师现在有点慌, 这种催眠手段,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站在冰柜旁边拿着刀的老道闻言,忽然看向了身边的安律师,同时对安律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紧张道: “嘘,小声点,它看着呢。” “谁在看着?”安律师问道。 老道指了指头顶, 安律师抬起头, 看见房间上面的天花板上, 赫然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是一种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崩溃的情景, 这里头, 大部分眼睛是闭着的,像是在假寐; 只有少数几只眼睛, 半睁半开着…… 第三百九十八章 特殊节日 “劫狱的难度倒是不大,但问题是这之后,老道的身份就彻底黑了,他是活人,不是鬼差,让这么大年纪的一个人,整天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合适吧?” 安律师说着一边拿着自己的巨型保温杯,喝了一大口咖啡。 一开始,他似乎觉得咖啡的味道变了,但喝多了之后,反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竟然喝上瘾了。 这倒是苦了白莺莺, 要知道在当下,过期的咖啡也不是那么好买的。 “但想要翻案的话,难度会很大,最重要的,目前我们认为的犯人,死了,真正的诱因,那枚玉佩,也碎了,当然了,就算那枚玉佩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张燕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说句不好听的,以他的身份,普通的案件如果真想玩儿个什么冤假错案的话,难度并不是很大,但这件案子,涉及十多条人命,外力真的很难去插手了。 “那就准备劫狱吧,老道反正是被冤枉的,咱这也不算是破坏司法对吧?”周泽说完,笑了笑。 “只可惜,以后老道想光明正道地去找他的大妹子就难了。”安律师调侃道。 “他再敢去,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周泽耸了耸肩, “都七十出头的人了,也该安分安分了。” 可怜那差点被遗忘在小黑屋里的老道, 在不知不觉间, 就被自家老板剥夺了以后的性福生活。 “庭审的日子是在后天,我们就在那天动手吧。”老张看了看周泽和安律师。 老实说, 让他这个刑警队长帮忙策划劫狱,真的是挺难为他的。 “行吧,老张你和老安再研究个方案,前提是不能造成人员损伤,我们这边不能有受伤,警方那边也不要有损伤。” 商量完这件事, 周泽穿了一件外套起身。 “你是要去医院吧?”安律师问道。 “嗯,去医院再做个ct。”周泽指了指自己的右臂位置,“不看看具体的恢复情况我不是很放心。” 以前受的是皮外伤比较多,别看一副很凄惨的样子,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没几处完整的肌肤,但有猴子的泥巴再加上周泽每次开无双后残余的惊人恢复力,问题真不是很大。 只是,这一次被打断了右臂,万一恢复不好出个什么问题,很可能会留下伴随后半生的后遗症。 虽说周泽的恢复力确实比普通人强很多,但周老板还真不敢拿自己的一条胳膊去打马虎眼。 “我送你去?” “算了,我坐公交去。” 周泽走出了书店,嘴里叼着一根烟来到了公交站台。 直接在这里坐4路车就能直接到人民医院,书屋隔壁的药房确实能够做一些手术,但设施肯定比不上大型医院完善。 周老板也懒得去林院长的医院, 否则整得跟自己故意受伤跑前妻那里讨关心赚眼泪似的。 上了公交车,里面人不少。 一个年轻的女孩见周泽右臂打着石膏,主动让了座,周泽也没矫情,道了一声“谢谢”就坐上去了。 这段区域,人多,车也多,公交车也开得很慢。 下一站时,车上又上来了个老人,原本坐在周泽身边的另一个年轻女孩起身让座,两个女孩一起扶着扶手站着,看起来应该是认识的。 “喂,你看,老板帮我包邮了。” “啊,真的,什么包邮啊,海淘么?” “不是啊,我买的消毒片,老板给我包邮了。” “买那个做什么?” “寿光不是水灾么,我给灾区买点东西过去,地址选择通城运费是12,选择寿光运费是零。 还有还有,我昨晚买了五床被子快递过去,那家淘宝店的老板还另外加了三套一起发货的,说他也要为灾区做点贡献。” “挺暖的。” 听了俩女孩的对话, 周泽都想问问灾区人民需不需要一些小说书解解乏? 自己书店里卖不出去的书倒是挺多的,可以送一批过去。 “啊!有人晕倒了!” 公交车后面传来了乘客们的惊呼声。 周泽马上起身,离开位置走了过去。 是一个中年女人昏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乘客自觉地让开一段距离。 周泽挤开人群,在女人身边蹲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喊道:“司机师傅,直接开进人民医院。” 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了,公交车开进去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乘客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公交车到了医院后,有医生护士过来用担架车将女人抬了下去,周泽没有再多管,女人应该是急性病发作,能不能抢救回来,看运气吧,好在抢救时间并没有被耽搁。 在自己手臂还打着石膏的时候,周泽还真没有多少“济世救人”的冲动。 挂号, 等见到坐班医生时,周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并且列出了自己的病情猜测,要求对方给自己开哪些检查的单子。 年轻的坐班医生愣在那里, 他倒不是没见过“自以为很专业”的病人, 但这么专业的,他是真的没见过。 拿了单子,周泽对医生摆摆手,就走开了,下面只需要自己去把一些检查做了,也不用再回来了,他自己能看得懂检查报告。 做完了ct,出来坐电梯,等电梯门关了后。 周泽听到身边的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刚送来的那个女的没抢救得过来,死了。” “什么病啊?” “不知道,好像是脑部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可惜了,看起来才四十岁的样子吧。” 周泽闻言,不所为动。 他不是圣人,也不可能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去不停地救死扶伤,对那个女人的死,他没什么愧疚的,如果是自己主持救治,对方被抢救过来的概率可能会大一点点,但谁又说得准呢。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周泽对检查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得益于自己惊人的恢复力,问题应该不大了,剩下的,也就是静养而已。 静养…… 自己每天不都在静养么。 人家七老八十的老人都没自己养生经验丰富。 医院来回折腾,也有些累了,其实还是因为吊着个手臂,走路有点费劲。 周泽扫了一眼电梯,看了下负二楼的标签,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得, 故地重游, 回去睡个午觉吧。 坐电梯到了负二楼,直奔老地方,用指甲轻松地打开了太平间的锁,在冰柜之间徘徊,选了一个“空房”,将手机在旁边藏好后,周泽就躺了进去。 随后,用手抓着里头的边缘位置,一拉,钢架就被收了进去。 其实,还是抱着莺莺睡觉舒服, 这就像是大部分男人都清楚,还是老婆最好一样, 却依旧无法阻止他们想去外面尝尝野花的冲动。 熟悉的冰冷感觉开始慢慢地沁入肌体, 有点直接,也有点霸道, 有些干涩,也有些疼痛, 但周泽却酥爽得直哆嗦, 狭窄的空间其实也是另外一种安全感上的包围。 闭上眼, 周泽就这样睡了过去。 ………… 醒来时,周泽身体轻轻地动了动,肌肉已经发僵了,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应该是自己有僵尸体质的原因吧,所以只有自己能靠冰柜睡觉,安不起等其他的鬼差都不行。 推开了冰柜, 周泽跳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 骨节一阵脆响, 比去泡了一下午的桑拿都舒服。 “呼…………” 吐出一口白气。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居然已经是深夜了,里头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是书店里的人打来的。 周泽回了一个信息,说自己没事,马上回来。 走出太平间, 回过头, 还略带留恋地看了一眼。 回不去了, 睡冰柜就像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买一顿杂粮, 但让你天天吃杂粮你肯定也觉得难受。 还是抱着莺莺睡觉舒服, 莺莺晚上还会给你盖被子。 走进过道,正当周泽即将拐弯走到电梯门那边时,看见电梯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 但周泽却敏锐地发现这个女人有点面熟。 这不是那位白天自己在公交车上昏倒的女人么, 不是说, 她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了么?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周泽,目光扫来。 一时间, 周泽口袋里的扑克牌开始颤抖, 周泽清楚,这是女人在尝试看破他的身份,不过,安律师也说过,只要扑克牌没烧起来,就意味着他的障眼法不会失效。 女人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应该是把他当作普通人了。 周泽主动走了过去,和女人站成一排, 一起等电梯。 只听得, “叮”的一声, 电梯下来, 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女人站在周泽身边,比比直直的。 当电梯门关上,正在往上升时, 女人忽然开口道: “劳驾问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人的声音幽幽,像是开着环绕立体声一样。 “8月24,哦,过零点了,8月25了。” “嗯?”女人有些疑惑,又问道:“今天,不该是七月十五么?” “七月十五?”周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道:“你那是农历,对的,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 中元节, 又叫, 鬼节! ———— 这是八千月票的加更,现在是一万月票,也就是说龙还欠大家两更! 第三百九十九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 周泽和女人一起走出了电梯,此时,虽然是深夜,但医院的急诊大楼依旧灯火通亮,也不时有病人会被送过来。 “你,跟我走。” 女人看着周泽,舔了舔嘴唇,甚至,还很做作地故意把自己的胯部提了一下。 她这是打算用美人计? 拜托, 你脸上的霜还没全化掉呢,一脸的惨白,一个刚卸了妆的老阿姨…… 还有, 这么生疏的挑逗动作,我家莺莺做起来都比你专业。 再加上, 对于如何对抗美人计, 周老板不是针对谁, 在座的, 都是…… 不过,周泽还是跟着女人一起走出了电梯。 女人以为自己勾引成功了,步履生风,竟然还显得有些自信和欢快,活脱脱的一个二傻子即视感。 周泽紧跟其后,实际上,周老板是在等机会,等走到人少一点的区域,就把这个女人给拿下吧,中元节这一天,对于书屋而言,就像是平时的年会,“销售额”肯定会比往常高一些。 女人走出了医院,站在马路边,她摊开双掌,不停地弯曲着手指头,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周泽站在她身边,等着,没急着动手。 “西南,六十里。” 女人目光向西南方向看去,然后看向周泽, “你有车么?” 周泽摇摇头。 女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 “没车的男人,还想和我睡觉?” “…………”周泽。 “走过去,太慢了,抢一辆车吧。”女人自言自语着,而后又瞥了周泽一眼,道:“你滚吧。” “…………”周泽。 这女人体内附身的亡魂, 像是带着任务上来的啊, 这不像是普通的鬼上身, 难不成, 是从地狱上来的? 周泽在心里思忖着,随即道:“我可以喊一辆车来。” “好,我可以继续和你睡觉。” “…………”周泽。 周泽拿出手机,打了一辆车。 很快, 车来了。 女人坐进了车,周泽也跟着一起进去。 “去体育馆?”司机看了一下标位问道。 “向西南开。”女人说道。 “啥?”司机显然没理解这个意思。 “先去体育馆吧。”周泽说道。 之前周泽在地图上的西南方向随便找了个点标了过去,女人没有说具体哪个位置,他也没办法去确切定位。 司机发动了车子, 车载音响开起来, 放的是金志文的《远走高飞》, 挺欢快的一首歌。 在车上, 女人还在不停地掐算着,不时地皱皱眉头,大概二十分钟后,女人开口道:“方向错了,左拐。” “那条路是单行道。”司机解释道。 “开过去。”女人坚持道。 “要罚款扣分的。”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开过去,我给你睡。” “…………”司机。 司机停下了车,扭过头,看向女人,再看向周泽。 女人以为司机没听懂,重复道:“开过去,我给你睡。” 司机指了指自己的脸, 虽说留的是短发, 虽说晚上不是很明朗, 虽说司机有点上年纪了, 但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这是一位女司机。 “大姐,她是女的。”周泽提醒身边的女人。 “哦。”女人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周泽,“开过去,他给你睡。” “…………”女司机。 “…………”周泽。 “脑子有病?”女司机打开了车门锁,催促道:“下车,下车!” 大晚上地开个滴滴赚点钱容易么, 居然拉了一个精神病。 女人闻言, 皱了皱眉, 直接起身,伸手攥住了女司机的脖子。 “额…………啊…………” 女司机很是痛苦地双手抓着女人的手,但女人手劲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四爷说过,到上面后,让人帮自己做事; 第一,给钱。 第二,让他睡。 第三,要他命。 我现在没钱, 你也不想睡我, 那就只好要你命了, 你开不开?” 周泽坐在女人身边,没有出手阻止。 老实说,好不容易碰到一次自己可以不被看出身份“卧底”的经历,周老板还没享受够呢,搁在以往,别人都是能一眼把自己看穿,而自己却根本分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活人还是一个鬼。 而且, 这个女人的思维和脑回路, 带着一种夸张到极点的呆萌。 至少, 比以前周泽碰到的那些从地狱里出来的家伙, 要可爱坦率得多。 “我开…………我开…………” 女司机马上答应。 女人松开了手,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道: “拐弯进去。” 下一刻, 女司机马上打开了车门, 冲出了车子, 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很快就钻入了前面的绿化带中。 女人呆坐在位置上,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鼻尖, 一只敬业的乌鸦在深夜也不知道休息,从车顶上飞过去, “呱……呱……呱……呱……” 几片落叶被风卷着,在车旁飞掠而去。 女人皱着眉, 可以看出来, 她很生气。 然后, 她看向了周泽,“你会开么?” 周泽点点头,下车,坐到了驾驶位置,发动了车子。 按照女人的指点,周泽开始向女人所要去的目的地行进。 又开了十分钟后, 周泽发现不对了, 因为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好像自己前阵子刚来过这里。 此时, 车子已经开出了市中心了,到了下面的镇上,扫了一眼路牌,居然是观音山镇的范围。 该不会…… “前面的路下去,然后靠边停。” 车子停了下来, 女人下了车, 周泽也跟着下了车。 二人爬过了一个土坡, 一座早就废弃了的砖厂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周泽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条河畔, 在那里, 曾挖出了十多具尸体。 女人走下去,周泽也是跟着。 二人来到了河畔, 因为这阵子有台风下雨刮风的原因,原本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河畔,这个时候看不出来留有多少痕迹了。 女人看向周泽,道: “帮我挖一下。” “嗯?” “我给你睡,你帮我在这里挖。” 周泽很想告诉这个女人,这里的尸体都被挖出来了。 女人见周泽没动,以为是自己第二个条件没打动周泽,她就开始用第三个条件, “不挖的话,我就杀了你。” “不是,这里的尸体都被挖出来了,警察挖的,十多具尸体,都被发现了,现在在警局里。”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 她在思考, 或者说, 她像是在回忆。 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四爷说,四爷还说,四爷又说,四爷最后说…………” 四爷是谁, 周泽不懂。 但这个附身在女尸身上的亡魂, 有点像是四爷家里的傻丫头, 被派出宫采办。 跟帮妈妈出门买调料的小孩子差不多,胸口挂一个牌子,写着我要买什么什么。 “哦,我懂了。” 女人蹲下来, 一只手摊开, 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掌心,但鲜血却不怎么流出来。 原因很简单, 她的借尸还魂和鬼差的借尸还魂不同,并不彻底,看似是完全可以操控这具身体行动,但实际上,这具身体并没有被完全地激活起来。 死去还被放在太平间里的尸体,想要它再血液流动飞速,显然太强人所难了。 女人抬起头,看向了周泽,道: “血,给我血,给我血,我给你睡。” 周泽舔了舔嘴唇, 下一句是不是就是“给我血,否则我就杀了你?” “血,给我血,不然我就杀……” 周泽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送到女人面前,鲜血开始滴落在女人的掌心上。 女人笑了, 似乎是对周泽的表现很满意, 同时还回复道: “很好,给你睡。” 女人开始用鲜血在掌心画符, 符文很玄奥, 且开始慢慢地扩散, 好在女人没继续跟周泽要鲜血,否则周泽会选择直接翻脸。 现在, 周泽倒是真的想看看, 这个女人, 以及女人口中的四爷, 在这件连环杀人案上,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们是地狱派出来解决这件事的, 还是, 他们本身就是幕后的黑手! 女人掌心下翻,贴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少顷, 附近出现了淡淡的水雾, 水雾开始凝聚到一个点, 那个点的位置开始慢慢地泛红。 周泽注意到了,水雾升腾起来的位置,都是之前埋尸体的尸坑。 到最后, 那个点的位置凝聚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赫然, 是那一枚娃娃脸的玉佩!!! 女人看着玉佩, 眉头紧锁, 道: “四爷要骂我了,它的成色怎么养了十六年,还是这么的差劲。” 废话, 能不差劲么, 上礼拜它的本体刚被周泽在书店里毁掉了! 玉佩上的娃娃很是虚弱地睁开了眼, 习惯性地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似乎是他的招牌动作, 他先看了看女人, 然后, 目光扫向了周泽, 下一刻, 娃娃脸脸上的诡异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骇! 女人也愣住了, 她扭头, 一脸蠢萌地看着周泽, 问道: “为什么, 鬼玉, 会怕你?” 周泽点了一根烟, 吐出一口烟圈, 看向女人, 道:“把这玉给我,我要毁掉它。” 它的存在,已经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了,周泽原以为自己已经毁了它,原来只是毁掉了它的本体,却没能毁掉它的“神”。 女人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给你?” “第一,我也没钱; 第二,我也不想睡你; 所以,只好第三了, 不把它给我, 我就杀了你。” 第四百零一章 愤怒 “嘶…………疼…………嘶…………” 周泽跪伏在地上,左手放在胸前,食指和无名指上,两个巨大的血口子,不停地向自己灵魂深处传递出痛苦的撕裂感。 十指连心,在周泽这儿则是连系着灵魂,这种痛苦,更是成十倍以上的叠加,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晕厥。 “何必呢…………让自己这般痛苦…………我看着都心疼…………” “只要你解开封印…………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解决掉面前的任何对手…………” “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痛苦…………我可以帮你把眼前一切碍眼的东西…………完全剔除…………” 周泽不停地深呼吸着,克服着这股子剧痛, 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位又开始哔哔起来! 自从他被封印后,确实是被完全压制住了,但也因此,他的距离和周泽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之前在通城大学,面对那个戴着面具可以挑动人内心深处私欲的鬼,之所以能被周泽顺势送到自己体内那位面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总是这样遇到事情时冷不丁地冒出来呱噪, 真得很像是你每次回老家碰见的那些催你相亲结婚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们。 “煞笔!” 周泽喊道。 “让他闭嘴。” 接下来, 没声音了。 周泽长舒一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 鬼玉飘浮在那边, 从它被重新凝聚出现到现在,玉佩上的娃娃脸表情,经历了好几次的变化。 一开始, 它是这样子的:(~ ̄▽ ̄)~ 在看见周泽居然也在现场时, 它是这样子的:(?⊙w⊙)? 在看见周泽被女人完全压制暴打时, 它是这样子的:( ̄︶ ̄); 等周泽把女人放倒后, 它就这样了:x﹏x 周泽走向了鬼玉,刚凝聚出来只有“神态”的鬼玉根本就无法逃脱,被周泽抓在了手中,而后,周泽用剩下的三根指甲不停地来回穿刺着。 但效果不够好,只见得鬼玉被周泽不停地揉搓着,如同一块橡皮泥一样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是自己疏忽了,没带老道的符纸,当然了,也是因为上次老道的符纸基本都用光了,也没剩下来。 那这玩意儿得怎么给解决掉? 也就在此时, 似乎是知道自己难逃厄运了, 鬼玉上的娃娃脸忽然一发狠, 身体直接膨胀起来, 接着就像是气球爆炸的声音传来: “啪!” 一团粉色的东西,直接渗透进了周泽的体内。 艹, 这东西要玩最后一搏? 同归于尽! 且不说以鬼玉现在的状态,还能剩下几分威能, 再加上, 周老板对于如何抵抗那些想要操控自己身体家伙的经验, 直追周老板抵抗美人计的经验。 ……………… 咚! 咚! 咚! 鬼玉进来了, 其实, 它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也很难翻盘,但这种邪性的东西之所以让人畏惧,是因为它骨子底的那种疯狂执念。 哪怕是烟消云散,哪怕是彻底的终结,它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它会拼尽一切,至少,咬下你身上的一块肉! 十多道人影不停地摇晃着, 像是十多道皮影, 在苍茫之中,不停地摇曳。 它进来了, 但同时, 它也迷茫了。 这里, 又是哪里? 当黑影开始不断地凝实,当四周的白雾开始被不断地驱散,当它准备去找寻周泽的意识时,它发现,自己所在的区域,竟然是一片岩浆。 地面上, 到处都是龟裂的火红, 还有不断迸溅的铁水, 十多道人影本是这些年被鬼玉害死的人亡魂所化之傀儡,但此刻,他们居然有了一种要崩溃的趋势。 一张黑色的娃娃脸飘浮在人影之间, 它的眼眸在四处逡巡着, 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很快, 它看见了, 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有一座白骨累积起来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 男子的脸, 和周泽的脸一模一样, 但他给鬼玉带来的威慑感和恐惧,是之前面对周泽时的无数倍! 鬼玉现在有些进退维谷,退,已经没得退了,它已经自爆了自己,化作了最后一击,亲手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但, 进? 似乎会更惨。 白骨座上的男子微微地睁开眼, 扫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排列着的人影, 可以看出来, 他很不高兴, 对于大人物来说,在自己讲话时被打断了,往往是一种大不敬。 此时, 又有小猫一串跑过来耀武扬威, 那家伙, 刚刚堵住了自己的嘴, 转手又把遇到的麻烦丢到自己面前来。 鬼玉思索再三,最后, 包括它自己在内,十多道人影一起向那王座冲过去,厉鬼咆哮,人影憧憧,它已经拼了。 白骨王座上的男子, 抬起手掌, 轻声道: “咖啡。” 地底岩浆之中瞬间激发出数之不尽地黑色锁链,锁住了所有的黑影,也将鬼玉给锁住。 仿佛在这一刻, 这片天地都成了囚笼, 要将一切禁锢! 男子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掌,往下一拍,轻声道: “报纸。” 整个苍穹,仿佛在此时都塌陷了下来,恐怖的倾轧之力,将所有的黑影当即碾得粉碎,渣都不剩。 鬼玉被锁在那里, 完全被震惊了! 它好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平静地面对死亡, 偏偏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执意过来找个刺激! 安安静静地离去不是很美好么? 鬼玉是万念俱灰,吓成了煞笔, 而白骨王座上的那位则是猛地站起身来, 面容扭曲, 低吼咆哮道: “咖啡,报纸,再加糖!!! 你取名字, 能不能再随意一点? 偷窃我的能力就算了, 这点东西, 你如果跪下来求我, 我能给你更多! 但你既然偷了, 为什么还要取这种名字, 你把我, 当成什么了!!!!!” 王座上的男子面容扭曲, 掌心一翻, 之前锁着鬼玉的锁链瞬间崩碎, 连带着鬼玉本身也开始扭曲和崩溃起来, 这湮灭之力, 当真是恐怖如斯! “这一招,是不是你要叫它…… 翻身?” 也难怪这位现在如此怒不可遏了,在周泽之前出手对付莺莺包括这次面对那个傻妞时, 那一个个招式, 喊出来, 让这位在周泽体内听得是几乎抓狂! 咖啡,报纸,加糖,以后是不是捶背、洗澡、上床? 他赢勾, 曾纵横于黄帝时代, 曾执掌幽冥之海, 若是被那些老不死的知道, 自己的招式被命名成这种名字, 不复活了,不复活了,也不想苟延残喘了,没必要苟延残喘了, 死了算了,彻底灰飞烟灭吧!!!! 如果没有这支笔压制着, 暴怒之下的赢勾当真可能选择彻底结束自己, 他实在是受不了周泽这个zz了! 一手“咸鱼翻身”之后, 鬼玉居然还存在着, 它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我还没死? 不过, 原本铁黑的娃娃脸, 此时变得清澈透明, 不带半分的杂质, 虽然脸上依旧是招牌阴损诡异的微笑, 但已经失去了那种可以蛊惑人心的诅咒之力。 “你留下来吧,陪我…………解解闷。” 男子一通发泄之后, 重新坐回了白骨王座上。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蓝色的光幕忽然出现, 将鬼玉和王座隔离开来。 王座上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看向空中, 那只硕大的毛笔, 像是在对自己示威一样,不停地摇晃着身躯。 “呵,摘桃子?” ……………… 虽说在意识世界里,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 但在现实里,不过是短短的一瞬罢了。 周泽不过是片刻的失神, 低下头,看见自己左手掌心位置,出现了一个鬼脸,像是纹身一样。 周老板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纹身过,也没这方面的兴趣,毕竟他以前是个医生,这里不是说纹身的都是坏人, 而是如果你是病人的话, 看见一个身上都是纹身的医生要给你做手术, 你是什么感觉? “咳咳…………” 周泽惊疑了一下,看向那边,发现那个女人,居然还没断气! 生命力,这么顽强的么? 周泽走过去, 看见女人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个牌子, 虽然她紧闭着眼, 但可以看出来,她正在和身上传递出来的痛苦做着斗争。 弯腰,将她手指掰开,将那面牌子拿了过来。 周泽端详着这面牌子,“呵呵”笑了两声。 随即, “咔嚓”的碎裂声。 闭着眼的女人忽然张开嘴,一边咳血一边在笑, “你死了…………你死定了…………四爷说…………四爷说…………” “你家四爷没事干,整天在和你这个傻妞说话是吧?” “四爷说…………四爷说…………只要捏碎这个令牌…………他就会受到感应…………出现…………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四爷马上就要来了………… 四爷…………四爷会杀了你的…………一定…………” 周泽闻言, 低下头, 看了看自己手中完好无缺地令牌, 点点头, 道:“谢谢提醒。” 说着, 周泽把因为刚才战斗已经移位出问题的右臂石膏板又撕下来了一块, 丢在了地上, 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第四百一十一章 荒唐 听了这俩人的话,白莺莺在旁边嘟着嘴,显然,莺莺很生气。 其实,莺莺本身包括白夫人,其实就是这种“重男轻女”思想下的悲剧产物,封建礼教很重要的构成一点,就是对女性的压迫和歧视。 儿子婚房的首付不够, 拿女儿的救命钱来凑! 都是自己的子女,一碗水完全端平,基本不可能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像这样一家人啃着姐姐的人血馒头,那就是彻彻底底地坏了。 而且, 在加上募捐得来的手术费后,首付还差一点,他们居然继续打着自己女儿的名义去募捐。 “老板,怎么办?”莺莺看向自家老板。 她是知道的,自家老板向来是铁公……呸, 不对, 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如果不是看在病人名字和自己那么像的话,老板也不会动这个恻隐之心。 大部分人都是有善心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相对的,人性本恶是一种常态,但大部分人其实都有去行善以获得自我满足的需求。 但与之而来的欺骗,则是最不可忍的。 “杀…………” 周泽忽然抬起头, “啥……子怎么办, 打电话给张燕丰,让他领人走,给他们弄一个欺诈的罪名。” 当周泽说出第一个字时,旁边的安律师眉头忽然一挑。 虽然周泽很快改口了,旁边人可能没察觉到什么,但安律师察觉到了,在刚才,周泽身上闪现出了一抹杀机! 他是想杀人的, 杀了这两个人! 这种细节上的变化,虽然被周泽及时控制住了,但安律师还是觉得有点心惊,周泽到底是哪种人,他是清楚的。 巴不得像是更夫一样天天敲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稀里糊涂地一天天过去。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进入了那个状态,被体内的那个,影响到了心情? “好的,老板。” 莺莺拿出手机,给张燕丰打电话。 至于这两个人,则是被她看管着,等张燕丰到了再说。 敢骗自家老板的钱, 骗老板的钱就是骗我莺莺的钱! 安律师笑着调侃缓解气氛,道:“所以市面上有这样一句话一直流传着,娶老婆最好不要娶有弟弟的。 有些家里的教育,会直接把女儿教育洗脑成伏地魔(扶弟魔), 呵呵呵呵。” 周泽看向安律师,问道:“好笑么?” “不好笑,呵呵。” ……………… “呼…………” 张燕丰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因为书屋里的房间有点紧张,基本上都得合住,而且以自己的身份,老是往书屋里跑也不是很合适。 警局的宿舍楼,对于张燕丰来说又不是很方便,所以他还是选择自己租了,当然,时不时地他也会跑回书屋住一晚, 算是刷一刷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一晚,老张一宿没睡,嗯,事实上他也睡不着,不过也没有去打坐冥想,而是一直在伏案工作。 作为鬼差队伍里,战斗力最差的一个,很多事情上,都不会特意去喊他,倒是在生活方面,有时候需要他去关照。 老张记得前阵子安律师曾和自己谈过,他说等过了这段时间,等老板当了捕头之后,他会着手帮忙规划安排自己的晋升路线。 老张是个刑警,他能感觉到安律师对自己的态度,是看一笔失败投资的态度。 当然了,老张也不会因此去自怨自艾什么。 不过,这阵子老张确实挺痛苦的,一边要帮书屋那边策划和修改营救老道的方案,一边又要在自己被专案组隔离之后,利用市局自己手中的力量重新开始调查这连环杀人案。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精神分裂了,干着自相矛盾的事情。 他不得不点头答应劫狱这种很荒唐的事情,不是因为他鬼差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老道是无辜的。 但他的职业操守很强,又让他在做这种事情,很别扭。 可能,对于书屋里的其他人来说,劫狱,并没有什么难度,至于老道之后的生活到底方便不方便,并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内。 而老张, 则是想要突破打开其他的方式, 去帮老道脱罪! 明明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得找出一个正常的解题思路,就像是一道很深奥的奥数题,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你的解题过程完全超纲,超纲到阅卷老师都一脸懵逼, 也因此,你还得用原始的方式,把答案给逆推出来。 洗了把脸, 张燕丰出了门,回警局。 在经过警局门口时, 他愣住了, 那硕大的一个坑, 让人看着就眼皮子直跳。 外围已经围着不少人,这个坑到底在昨晚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如何出现的,没人清楚,监控也没拍出来什么东西。 但张燕丰心里已经隐隐有点察觉了,他也没打电话去书屋那边确认,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年轻的男刑警就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手机,对张燕丰激动地喊道: “头儿,查到了,查到了。” “哪具尸体?”老张问道。 “f的身份已经找到了,我按照你所说的,去特意排查了那几个地区这两年的外来务工失踪人员线索,终于找到了。 怪不得我们没办法从警局失踪档案里找到符合条件的对象,序号f的无名尸体,其生前是从老家到通城打工的务工人员。 和家里失去联系已经超过两年了,家里人并没有去当地警局报失踪,因为她已经结婚了,丈夫出了意外死亡,家里留了两个孩子在公婆那里带。 她娘家人和夫家人,都以为她的失踪是她故意失踪开始新生活去了,也就没报警。 我是在走访你给我的位置附近的一家手机硬件制造厂里查到的线索,说两年前有个女工一个月的工资外加奖金没领,人就直接没了。 不过因为当地企业人来人往比较频繁,那种不打招呼就走的工人也很多,所以他们也没报警。 根据我采集到的dna比对结果也出来了,证明了这个叫夏春花的女人,就是f无名尸的死者。” 张燕丰很激动地站起身, “走,跟我一起出去。” ……………… 警车在飞快地行驶着, 坐在身边的年轻刑警小曹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头儿,感觉真的挺可怕的,一个人,明明活生生地消失了,死了,但就是没人发现得了。 最关键的是, 她不是无亲无故地孤家寡人啊。 她有孩子,有家庭,还有工友。” “小曹啊,习惯就好。”老张开解道:“这个世界上,这个社会上,每天都在有冤屈发生着,有多少人是死于谋杀却被当作了自然死亡去处理,有多少人死了却无人问津。 我们做警察的,只能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把浮现出来的案件给调查清楚,帮被害人沉冤得雪,至于…………” 下面的话,老张也没说了。 警车在一家公寓房前停了下来,这家廉价公寓出租房位于工业园区附近,基本都是出租给在附近上班务工的人员的。 “两年前,夏春花失踪前,就是住这里的,我都调查清楚了。”小曹说道。 小曹这个人,业务能力很强,但为人处事能力比较差,事实上,无论是国内外,很多的单位和岗位上,做事的能力往往是给做人的能力让步的。 当然了,老张虽然是新上任的刑警队长,但对这个年轻刑侦能力极强的手下,是早就用得得心应手了。 小曹去联系房东,老张则是敲开了房门。 里面有人,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在老张出示了警官证后,对方让老张走了进来。 这是个套一的小格局户型, 但里面却不停地分割开来,看地上的凉席铺位,有大概六个人住在这里,可以说很挤了。 出来打工,肯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所以现在很多贫困地区的人宁愿守在家里晒太阳等救济款下来,也不想出去打工。 卫生间和厨房倒是有,老张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看了看,卫生间里是一个马桶和一个淋浴,一股子的臭味,垃圾桶里还有血淋淋的姨妈巾。 “警官,你们来调查是要赶人的么?”女人有些担心地问道。 “赶人?”老张有些莫名其妙。 “嗯,我有姐妹儿在京打工的,前阵子回来了,说那边很多出租房不给住了,要清除低端…………” “哦,没这事,放心吧。” 女人闻言,倒是长舒一口气。 老张在卫生间里看了看,其实也是在等房东过来,他需要问一下房东关于夏春花的事情,包括夏春花被杀失踪后,她的遗物到底是怎么处理了。” 不过, 就在随意张望的时候, 老张的眼睛像是捕捉到了什么, 倒不是他有什么特殊的鬼差能力, 而是出于一个老刑警的敏锐和直觉。 在卫生间上面挂放衣服的栏杆上,老张伸手抠了一下,从中间这段缝隙里,居然抠出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疙瘩。 “这是什么?”女人紧张地问道,她以为是合租的人里面有人藏不干净的东西。 “哦,问你们房东吧。 这是偷拍用的摄像头, 这边还有usb接口。” 第四百一十二章 证据! 房东来了, 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 发际上早就是地方支援党中央了, 秃了。 “警察同志,你好你好。” 房东给老张递烟。 老张没接,而是直接把摄像头拿出来,放在自己掌心里,给他看。 房东的脸色当即就吓绿了,他一开始还以为警察是来查看消防或者是来走访调查外来务工人员身份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被警察发现了这个。 “这个是什么东西?” 房东想抵赖。 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奥斯卡领奖台上领奖, 大部分人的演技肯定是不达标的。 而且,在网上觉得警察无所谓,但现实里,见到真正的穿着警服的刑警往你面前一站,正常人基本都会心里有点发怵,更何况是有把柄被捏住的呢? 张燕丰一眼就看穿了房东在撒谎,当即对跟过来的小曹道:“你控制住他,不准他向家里联系,另外叫人去搜查他的住所。” 说着,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房东, 压低了声音道: “要是被我们发现了在你的电脑里或者其他地方,有这个视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具体有什么后果,张燕丰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因为国内法律对待这方面有些模糊,很多类似偷拍偷偷放摄像头被发现了这种事,哪怕当事人报警了,最后大部分也是以协商赔偿解决。 但这并不妨碍老张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以给房东造成心理压迫, 而且,这种事情传开了,赔偿是小事儿,一旦宣扬出去,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房东果然撑不住了,抓着张燕丰的手,“我错了,我吃了猪油蒙了心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这房东怎么这么缺心眼啊,你这人忒不要脸了!” 旁边的女租客直接开骂了。 “行了,这件事我们警方会处理,我把他先带走。” 张燕丰来这里可不是处理什么小摄像头的,他是为了杀人案而来的。 “警察同志,可不能这么放过他!” “我知道了,你等我们通知吧。” 说着,张燕丰就把房东拽出了房门。 房东几乎跪在了地上,都快要给老张磕头了,嘴里不停地叨扰,恳求老张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更不能让他老婆知道。 “我问你一件事…………” “警察同志,我有线索要举报!” 张燕丰和房东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张燕丰点头道。 “我装这个,是有原因的,真的不是为了做什么下流的事儿,真的啊,你要相信我。” “原因?” “对,有原因的,两年前,我这里有一个租户,叫夏还是王什么春花的,失踪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装这个摄像头的。 这是为了租户们的安全着想啊。” 骗鬼呢? 为租户安全着想为什么摄像头不放楼道里,放外面? 你放卫生间里,是担心租户洗澡时不小心滑倒摔伤时没人去搭救么? 但老张没急着呵斥他,而是追问道:”夏春花?你知道夏春花失踪的事?“ 说着, 张燕丰直接攥住了房东的脖子, 吼道: “全都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房东被吓得愣了好几秒,这才马上点头道: “我有视频,有视频,在我家里。” ……………… 张燕丰带着小曹一起去了房东的家,房东家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更远一点的位置,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房。 推开门,房东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做饭,见有人回来了,系着围裙走了出来。 “这是?” “这是警察,我协助警察调查一些事情,关于租客的。”房东抢先解释道。 张燕丰点点头,一切以查案子为重,他不介意先帮房东打一个掩护。 甚至,如果房东真的能提供足够有价值的线索,他不介意直接撮合房东和租户们自己私下解决赔偿,这其实比直接闹上公堂对租户们更有好处。 因为一旦事情公开了,房东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而如果事情没被公开,房东为了防止事情宣扬出去,在赔偿方面会尽可能地让租户们满意。 这倒不是张燕丰徇私枉法,事实上,根据他的经验,大部分这类的受害者,更愿意获得一些实际上的好处,你硬揪着房东给他曝光吃官司什么的,人家受害者反而会不领你的情,嫌弃你多管闲事。 众人进了房东的书房,房东妻子送上茶来,就出去了。 张燕丰让小曹去门口站着, 房东这才安心地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点入文件夹, “在这里,是2016年10月份的视频,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我才坚定地在租户房间里放摄像头的,但我怕他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没告诉她们,怕引起她们的误会…………“ “闭嘴,点开视频看看。”张燕丰催促道,房东的这个借口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 你说你是在夏春花出事后装的,那夏春花出事前怎么就有了? 房东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不是特别的清晰, 可能是因为前几年房东的摄像头并不是很高端,没现在先进,但大概情况还是能看得清楚的,至少比一般的摄像头要清晰不少。 毕竟是要来看那个画面的, 如果一堆的黑白点马赛克那看个屁啊? 画面中, 是一个女人在洗澡, 镜头不时出现女人的脸, 张燕丰仔细分辨了一下,又喊来小曹一起看了下,确认是f号无名尸体夏春花! 然后, 继续看了下去, 看了, 二十分钟! 张燕丰低头看了一眼进度条, 发现居然还有二十分钟。 “洗澡这么久的么?” “对啊,因为水费是平摊的,所以这些租户为了防止自己吃亏,洗澡都洗很久,也不节约,否则别人用多了自己用少了,平摊下来不是被人占便宜了么?” “快进!” 张燕丰催促道。 虽说这是物证画面,张燕丰和小曹心里也没有丝毫亵渎的念头,但毕竟死者为大,一些画面能跳过还是跳过吧。 一想着此时画面中正在洗澡的女人, 在两年前就被杀害埋藏在了河滩边上,差一点就死得毫无消息,就莫名地让人一阵心痛。 房东开始快进了,这段视频他应该看过不少遍,一直到视频的37分钟里。 画面中, 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男人进来后,直接捂住了夏春花的脸,将她拖拽出了卫生间。 这个男人, 应该就是凶手! 但画面中的男人戴着大口罩,完全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他娘的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张燕丰呵斥道。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出事儿了…………” “她东西都没拿走,人直接消失了,还确定有没有出事?” “万一是傍大款了呢,直接远走高飞了呢,而且出租屋的锁没坏。” “去你妈的!” 张燕丰一脚踹在了房东的身上, 房东被踹翻在地, 不敢有丝毫的哔哔。 门外, 他的老婆像是听到了响动,跑过来敲门问什么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去!” 房东马上喊道。 张燕丰清楚,这个混账房东其实就是一直担心自己报警之后,他放摄像头偷拍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对一条可能被害出事儿的人命,选择了沉默的态度! “时间,告诉我时间。” 张燕丰把视频调回去,看了一下当时的时间,视频里倒是有标注,是2016年10月24号下午三点二十。 脑海里,开始浮现之前去过的廉租房的布局前后。 凶手埋了尸体, 也就是说他在把夏春花杀了之后,尸体是带走的,不管他是带着活人还是带着死人走的,那么大一个人,目标还是很明显的。 “小曹,走,跟我回去!” 丢下了这边还坐在地上的房东没再搭理, 张燕丰让小曹开车载着自己又回到了廉租房的门口。 不过, 这次张燕丰没上去,而是回过头,看向了楼道口旁边的一家“建设银行”。 “凶手肯定带着被害人下来的,这栋廉租房只有这里一个上下的过道,凶手当时肯定是从这里进出的,2016年10月24日下午三点二十之后的那段时间,凶手很可能带着被害人从这里出来! 走,跟我去这家银行调取他们的监控。” “啊,银行会这么快同意让我们调取监控信息么?” “银行又不是滴滴。” “哦,也是,但都快两年过去了,可能监控早就被删除了?” 很多地方的监控因为内存原因,三个月或者半年删除一次以前的内容,是常态。 “人民银行规定好像是半年,但其他大部分银行都会保持两年甚至三年的录像备份,这是为了结合民事诉讼的时效。” 张燕丰带着小曹进了银行,出示了证件,要求查看以前的监控录像备份,同时说明事情紧急,必要的手续等之后再补。 银行没有丝毫地为难, 马上表示完全配合当地警方办案。 很快, 在监控室的电脑上,录像被调了出来,调到那个时间段后,张燕丰要求按照倍速播放模式播放。 当监控时间到三点四十时, 张燕丰果断地喊停, 往回倒一点点,慢速播放!” 画面倒了回去,开始一帧一帧地播放出来。 画面中, 楼道口位置, 出现了一个老者,老者穿着类似装修工人一样的衣服,还扛着一个蛇皮麻袋。 “放大!” 画面被放大了, 因为监控室的银行工作人员并不是专业的原因,所以没办法做画面的修复和清晰度的补全,但当画面被放大之后, 老张还是马上认出来了这个摘掉面罩扛着麻袋下来嘴里叼着烟的家伙是谁了, 是那个老头, 最后死掉的老头! 他在那时,应该就被鬼玉给控制住了。 老张长舒一口气, 他早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之所以继续调查下去, 是为了找出证据, 给, 老道脱罪的证据!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反转! 王轲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开了, 他看见周泽躺在床上,正熟睡着,而莺莺和林可则是躺在床旁边的凉席上,盖着被子,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起。 王轲也没进去打扰他们,把门又轻轻地关上,转身又下去了。 等王轲一走, 林可马上睁开眼,身边的莺莺也睁开眼, 二女一起掀开被子,才发现她们身上衣衫当真是少得可怜,掀开周泽的被子,里头还藏着她们的衣服,马上拿出来穿上。 而熟睡中的周老板, 什么都没察觉到, 周泽确实是累了。 “为什么不锁门?”白莺莺有些不满地说道。 “锁门不是更心虚么?”林可反驳道。 “那也比这样好啊。” “他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 “你们父女关系真乱。” 二女收拾了一通后,林可起身,推开门,走了下去。 王轲坐在一楼看着书, 安律师和老张站在门口商量着什么,老张手里还拿着手机,应该是警局又有事情通知他去。 “醒了?” 王轲放下手中的杂志,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女儿。 “嗯。”林可应了一声。 “要开学了,玩够了么?”王轲问道。 林可闻言,愣了一下,“我母亲呢?” “我带着她一起回来了,现在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暂时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王轲看了看四周,道:“在书店里,住得习惯么?” “挺习惯的。” “还想,继续住下去?” “我听你的。” “我觉得还是上学好一点,不要只顾着贪玩。” “好,过两天我就搬回去,上学。” 王轲笑了笑,起身,走到林可身边,想要伸手摸摸自己女儿的头,但林可却后退一步,躲开了王轲的手,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总摸头。” 王轲点点头,“我闺女长大了啊。” 父女二人的交谈很简单,王轲看了看时间,道:“过两天,我来接你回家?” “可以。” “那我先走了。” “嗯。” 王轲走了,开着他的车离开了。 老张也走了,据说是省里来的专案组召集了内部会议,相关人员都必须去参加,原本老张是不需要参加的,因为他已经因为上次的错误,被隔离开了专案组,但或许是因为他刚刚提供了新的线索消息,所以也通知他一起来听会。 安律师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准备好当老道的辩护律师了,依照目前手里能用的证据来看,把握还是蛮大的。 “哟,你爹怎么走得也这么快?” 安律师调侃道。 “他来告诉我,要开学了。” “他这是想他女儿了。” 小萝莉抬着头,看着安律师,沉声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说着, 安律师扭开了他的大型保温杯, 发现罐子里的咖啡又要见底了, 把剩下的刮了刮, 随后, 安律师干脆把上午打算给老板捐款出去的那张卡放在了边上。 “老是白喝你这么贵的咖啡,你也会很心疼吧?” 可惜周老板现在在熟睡着, 若是等他醒来知道这件事, 肯定会开心地打个鼻涕泡儿。 ……………… 张燕丰回到了局里,直接就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人很多,毕竟是一件牵扯到了十几条人命的大案,别说是省里了,就是部里也是对此十分关注。 这件案子的每一个细节和进展,都牵动着各方面的神经。 张燕丰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准备画漫画。 倒不是张燕丰故意消极怠工,关键是因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了,再听什么会议,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在整个会议室极为严肃的氛围里, 老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缕清流。 “会议现在开始,请陈警官把案情的最新进展向大家做一个通知。” 陈警官? 老张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走上前去的是一位女警察,老张扫了一眼对方的警衔,啧…… 再看看对方的模样, 啧啧…… 老张闭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准备专心地听一听。 倒不是老张因为其他事情想入非非,他儿子都快结婚了,虽说现在看上去才三十岁,但早就过了看见美女腿迈不动的年纪了。 因为这个女人他听说过,在省厅很有名,这几年连续破了好多起大案,声名鹊起。 职场上的男女不平等,是常有的事,哪怕是在警局也是一样,但并不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歧视,而是警察这一项工作,在工作本质上就比较偏向男性,女性想要在这里冒头拔尖,往往需要做得更为优秀。 至于警匪片或者其他电视剧里每个专案组都会配几个女警察,那也不是很现实,是为了照顾观众的一种妥协。 “诸位,我来迟了几天,没有和大家一起参加前期的调查取证工作,在我来到通城之后,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把物证和各种线索消息做了一个整合,上午的时候,通城市局又递上来了一份很有价值的证据。” 陈警官扎着马尾辫,站在台上英姿飒爽,在其后面的投影荧幕正在被慢慢地拉开。 “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案发现场我后来抽时间去看了一下,被人为破坏得不像样子,我希望追究负责这方面人员的责任。” 众人一片默然,上来直接就追责,脾气真大。 老张则是在心里笑了笑,案发现场的破坏,是因为老板和女仆跑去那里打了一架。 “在我来之后,得到的消息反馈是,大家已经基本默认了嫌疑人陆某是这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事实,嫌疑人在被捕后也承认了,但这几天,嫌疑人已经翻供。 嫌疑人会翻供,我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他如果一直咬牙死撑着说人是他杀的,这才是真正的奇怪。” “大家请看身后的图片,这是死者罗某身上的伤口图,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但这几处伤口,我已经亲自做了鉴定,后臀、小腿、胳膊,这几处地方,伤口鉴别的结果是家里所使用的菜刀所致。 也就是嫌疑人陆某在案发现场被抓住时手里所持的那把菜刀。 请大家注意一下伤口的细节,在这里我做了3d模拟,请大家注意一下这几处伤口的切割方式。” 在场的很多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一开始可能并不觉得什么,但当模拟图出来后,大家脸色都变了。 “大家有没有觉得,刀口的位置以及切割的方向,很奇怪?” 陈警官做了一下切割的动作, “大家可以做一下模拟,把自己的手掌当作刀口,切割自己小腿上的一块腱肉,然后再模拟一下,自己拿刀去别人身上切割一块肉,刀口的方向和用力习惯,都是不同的。 如果只有一处是这样,那可能只是巧合,然而,如果有很多处这样,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陈警官,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认为,切割下死者身上肉块的,不是嫌疑人陆某,而是死者罗某本人。” 一时间,在做的警察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死者自己切下了自己的肉? “那也有可能是在凶手逼迫下…………”一名警察提出了意见,但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凶手给被害人一把刀,让他切自己的肉? 被害人不会反抗么? “被害人身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注意,是没有丝毫的痕迹,这意味着,在死前,被害人一直处于人身自由的状态的概率很大。 另外,在带回来的物证中,厨房的调料罐里,燃气灶上,都出现了死者的血渍以及指纹。 在死者家里的东西上,出现死者的指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除了那把警察赶到现场时嫌疑人陆某手中拿的那把刀上,厨房里其他器具上,都没有出现陆某的指纹。 陆某已经拿着刀等着警察来了,而且一开始也承认是自己杀人的,所以,在这里,陆某没必要去进行指纹的清理,他没有这个动机,且他是怎么办到的,只是单纯地剔除自己的指纹却保留了被害者的指纹? 所以,我认为,被害人是切下自己的肉,再亲自进行了烹饪。 最后,根据在冰柜上的指纹检测,发现在冰柜两边的内侧,有很清楚的被害人指纹,大家可以看这张图,我尽力地依照指纹的方向和细节做了进一步地处理,以此推测出被害人当时的动作。 经过我的推论,被害人当时是自己主动地进入冰柜内部的,而且,我们虽然在冰柜的外部提取到了嫌疑人陆某的指纹,却没有在内部发现。 上午通城市区刑警队的同僚送上来一份新的证据,初步证实,无名尸体中序号f的夏春花死者,是在2016年遭遇此案被害人罗某杀害的。 综上,我得出的我的结论是,被害者罗某,就是这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而现在的嫌疑人陆某,并不具备杀人的动机。 陆某年纪大了,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姐那里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找手机时,发现了死者的尸体,精神上受到了刺激,产生了幻觉。” “你是想让我们向公众通报,是死者自己割下自己的肉,再拿自己的肉炒菜,再和陆某一起吃饭聊天,等陆某走了之后,死者再自己躺进了冰柜里,死去了? 陈警官,这样子的通报,你认为公众会信么?舆论会信么?我们警方,又该怎么去向社会交代?” “我们是警察,不是会所门口的领班。 我们只需要对我们头顶上的国徽交代,对我们所发现的真相交代!” 陈警官关闭了投影仪,继续道: “现在,我建议因证据不足,撤销对嫌疑人陆某的起诉,在本案中,陆某很可能是一个受害者,连环杀人魔把他骗到自己家里是为了做什么,不需要做过多解释了吧? 而我们, 却把真正的受害者,关入了看守所这么长时间,陆某已经承受过一次精神伤害了,若是因为我们的看押导致陆某的病情恶化, 这才是我们警方应该想着去交代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可怜 女孩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神采,明明是一个很可爱很精致的小姑娘,但给人呈现出的感觉,却像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周老板不是一个爱心爆棚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自私和刻薄,哪怕是偶尔做做好事,也是讲究一个“看心情”。 但在此刻,周泽心里还是被揪了一下。 人类对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带上些许的亲近和美好的幻想,而在这个女孩儿这里,幻想已经完全破灭掉了。 “你家在哪里?”周泽问道。 女孩儿默然, 她没有害怕, 也没有畏惧, 只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家暴,在国内并不算是一个很稀罕的事情,大部分人在自己的成长和生活之中,多多少少都曾听闻过。 甚至,不少人曾经历过。 欧美一些国家对孩童的保护已经精致到了法律上,但这种事情仍然屡禁不绝,不时会爆发出巨大的丑闻。 更何况在家暴问题上一向喜欢和稀泥的国内了,中国人一直有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在作祟, 大部分人的沉默,甚至包括受害者自己本人的沉默,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帮凶的一份子。 “怎么了?” 张燕丰来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干,就是在不停地前去书屋离开再前去书屋再离开,这才半天的功夫,自己都已经回来三次了。 在张燕丰身边还有几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几个小警察在老张面前倒是没有拿架子,让老张走在前面。 “对了,之前诈捐的那对夫妻已经被我带回局子了,放心吧,不会轻松放过他们的,他们诈捐数额挺大的,这次又是怎么了?” 老张推开了手术室的门走了进来。 “虐童。” 周泽说道。 老张愣了一下,伸手,掀开了盖在女孩身上的毛毯,看到女孩身上那凄惨的一幕,即使是见惯了风雨的老刑警也都有些不忍直视。 “哪家的畜生干的?”老张问道。 刑警的眼睛很毒辣的,看着女孩穿的衣服和鞋子,就不可能是那种被拐的孩子。 被拐的孩子被虐待这个倒是很正常,这些年情况好很多了,十几年前,老张刚当刑警那一会儿,全国各地在到处都是拐卖儿童的犯罪集团, 有逼迫孩子乞讨的,打断孩子腿或者挖瞎眼睛的, 也有让小孩去抢劫偷盗的。 “不知道,你查一下吧,还有,孩子是在南大街步行街那儿昏倒被人送来的,可以调取监控看一下。” 周泽脱下了白大褂,从芳芳手里接过了湿巾擦了擦额。 当周泽走出手术室时,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官坐在药店前台。 对方对自己笑了笑, 周泽也回了一个笑容,然后马上回过头看向老张。 很明显,这个女警官是跟着老张一起来的,再看看女警官肩膀上的警衔,就绝不是给老张跑腿的小跟班,事实上,老张去给人家跑腿当跟班差不多。 难不成老张又焕发了第二春? 人长得真的挺可以的啊, 女孩穿警服能穿得好看,相当于男孩剃个平头依旧帅。 虽说这女人年纪可能不是特别小,估摸着快三十了,但正是蜜桃…………咳。 不过, 还是没自家莺莺好看啊, 也没林院长好看, 嗯, 还是医生制服更有感觉,自己也更熟悉医院主题画风。 “徐先生是在拿我和你的红颜知己们对比么?” 陈警官直接开口道。 周泽目光一凝, 他相信自己在看她时已经收敛了情绪了, 要知道男人在偷偷打量女人的时候,往往会装作很正经。 比如在大街上偷瞄女孩的腿,又比如经过发廊时,都会装作一身正气地样子迅速地瞥上一眼,不敢过多的停留。 再者,周老板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要是愿意,早就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颜色了。 这个女警察,很厉害。 这时,老张走了出来,对周泽道:“问出名字了,我让人查了一下,待会儿派人去她家里看看。” “你看到托盘里的那些针了么?”周泽问道。 “针,什么针?” “女孩双臂上的针,有好几根,我刚取出来的,是被人刺进去的。” 老张深吸一口气,“这样吧,待会儿我带人一起去。” 周泽点点头。 这时,芳芳走到周泽身边,拿出一份通知,开口道:“老板,这是通城艺术学院发来的邀请,希望请我们诊所派人去他们那里入驻一周的时间。 好像是新生军训,需要配备一些医生。” “你们几个去就好了。”周泽说道。 芳芳耸了耸肩,她原以为老板喜欢去的才故意问的,艺术学院啊,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有很多性格开朗活泼的妹子, 还有很多帅气可爱的小狼狗。 “他们那儿不是军训,是和我们警局安排了一次警训。”张燕丰插口道,“因为最近几年来,大学生被害被骗这些事情发生的比较多和频繁,所以特意安排我们警员去培训,练练格斗术加点经验传导什么的。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老张邀请周泽。 “为什么?” “你的医术,我放心的。” “到时候再说吧。” 在这个地方,因为有外人在,所以老张不方便喊周泽老板或者头儿,一个刑警队长喊一个书店老板“老板”或者“头儿”,也着实有些震惊旁人。 这时,老张的手机响了,老张接了电话,应了几声后,他让人把东西发到他微信上,挂断了电话,老张直接道: “找到孩子家里的信息了,住在西城景苑里,父亲是个牙医,还挺有名气的。” 西城景苑距离南大街不远,走也能走的到,那里算是通城房价比较贵的一块区域,能住在那里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角色。 “一起去吧。”老张提议道。 “让徐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吧,徐先生可以当报案人。”陈警官说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老张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陈警官坐在后面,后面还跟着一辆当地派出所的车。 虐童这种事,说大可以大,说小也可以小,其实关键还是看执法者的态度和决心。 或许, 这个女孩值得庆幸的是, 张燕丰就是那种不屑和稀泥喜欢就是办事的好警察。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泽对老张轻轻撇嘴, 意思就是问, 这个陈警官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老张还没来得及偷偷回答,坐在后面的陈警官就直接开口道: “在他要去执行卧底任务之前,和我打过电话表白,说如果他活着完成任务回来,就要我当他的女朋友。” “…………”老张。 “…………”周泽。 “呵呵,那你答应了没有?”周泽问道。 “我拒绝了。”陈警官回答道,“因为我觉得这种方式太狗血,又不是拍苦情的警匪电视剧。” “对的,一般立这种flag成功的警察角色,肯定会牺牲在任务完成前的前夕。” 调侃完这句后, 周泽沉默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过了,也不是很好笑, 因为那位可敬的警察同志,真正的吴景泽,确实是牺牲在了任务完成的前夕。 呼………… 老张握着方向盘的手, 微微颤抖。 周泽伸手轻轻捶了一下老张的肩膀,“抓住机会吧。” 人陈警官虽说当初拒绝了吴景泽,但这一次她愿意主动再和他见面并且坐上他的车,其实也是表明了另一种态度。 再看看人家那么高的警衔, 还真不用巴结示好一个地方市局里的刑警队长。 老张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他孩子都谈女友了,也准备为抵抗社会老龄化响应国家的号召而努力抗争备战了, 对于男女之间的事,老张也绝不是愣头青。 但这种“恩情”,他能甘之如饴地受着么? 目的地到了,因为是高档小区的原因,所以门卫没让人随便进。 后面跟着的当地派出所同志去跟门卫出示身份去了。 周泽和老张留着陈警官在车上,二人先下来点了根烟。 “别一副愁眉苦展的样子,你已经不是快五十岁的秃顶老汉了; 现在的你才三十而立,正是血气方刚每天早上一柱擎天的时候。” 老张给周泽一个白眼。 “人女警官长得不错啊,又有能力又有美貌,说真的,错过了真的挺可惜的,你也没必要为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去愧疚什么。 人女警官精明也理性着呢,先试着处处,她是能分辨出来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的,也不会感情用事。 如果她真的看上你,说明是看上你张燕丰,而不是吴景泽。” “你看女人这么准?” “还好。” “那我听老道说,你上辈子是个老光棍?” “…………”周泽。 “感情上的事情,我真的没打算去考虑,当然了,她,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女人,我能感觉出来。” 老张吐出一口烟圈,表情有些唏嘘。 周泽伸手勾住了老张的肩膀,道: “老张啊,有个问题,我觉得需要和你共同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当初曾一度困惑过我。” “什么问题?” “那就是,你现在换了身体,dna指纹都换了。 假如啊, 我说如果啊, 我的意思是可能啊, 万一你和这个女警官在一起, 你说你有没有被绿?”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开端 柏拉图曾提出一个很著名的哲学基本命题, 周泽觉得, 应该再加上一个,才更妥帖。 那就是: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我被绿了没有?” 周老板相信,这个问题,会让老张思考很久,甚至可以让老张纠结到提前脱发。 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是周老板本着以人为本的态度,是一种体恤关怀下属的恩切。 老张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多久,门卫把门打开了,众人又上了车,开进去,拐了个弯,在一排联排别墅前面停了下来。 “是这一家。” 一名派出所同志说道。 “去敲门。” 陈警官直接下命令。 她这个身份,来到通城地界,哪怕是局长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再者,老张也是见过她在会议室里直接毫不留情地反驳那些说要顾忌舆论和社会反响的领导的。 两名警察同志去按门铃了。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开门。 “人不在家?”老张疑惑道,“还是出去找孩子了?” “应该不是,门外路边停着两辆车,是朱家人所有。 一辆是朱晨浩的车,一辆是他妻子王佳丽的车,如果是出去上班或者是出去找孩子的话,应该会开车出去。” “车牌号你都记住了?” 周泽有些意外地问道。 陈警官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示意都在自己脑子里。 但她之前只是拿了张燕丰的手机随便看了一下。 可怕的女人, 谁要是和她在一起, 如果去外面小小地幽会偷个腥,回来往她面前一站,她估计都能分析得出小三的身高以及喜欢的体位。 “还有,围栏后面客厅的落地窗被打开了。” 陈警官指着那边说道, “女孩是自己走在南大街步行街上晕倒的,我现在开始怀疑,孩子可能不是跟着某个家里的大人出来走散的。 因为无论是否涉及虐童,也不可能看着孩子走散而不闻不问,我们在药店待了这么久,也没人找过来。” “所以?” “所以,我觉得孩子可能是自己跑出来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南大街,这里距离南大街真的不远,加上孩子身体状况不好,今天天又热,所以才昏倒的。” 陈警官顿了顿,继续道: “孩子我见过了,她已经麻木了,遭受虐待也很久了,甚至已经习惯了,不应该是像其他因为被打骂负气之下离家出走的孩子。” “所以?” “所以,我觉得这一家家里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警官看向了身边的几个派出所同志,道:“待会儿进去时,小心一点,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破坏现场?”周泽感觉有些荒谬。 卧槽, 你丫往门口一站就能看出里面有案发现场? 这么神奇的么? 周老板还不知道,人陈警官就是把老道案子翻过来的操控者,以普通人的思维,透过了真正存在的灵异现象,完成了正常逻辑思维下的案情叙述。 众人进去时,很小心,没有强行破门,也没有去喊物业来开门,而是从落地窗那边进去,进去时,大家都尽量贴着窗子走。 等进去之后, 周泽忽然皱了皱眉,他闻到了家里飘逸着一缕幽香,这香味有点奇怪,好像和彼岸花的香味有点相似,但又绝不是彼岸花的味道。 淡淡的,但很香,也很提神,也不像是檀香。 客厅里,一切正常。 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的陈设也显露出一种简约的格调,体现出了主人家的品味。 众人走到客厅拐角位置的一个房间前,这里,似乎是香味的发源地。 “你们几个,去楼上和其他房间看看。” 陈警官对几个派出所同志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搜查令……”一位同志有些为难道。 进这个房子,其实就已经有点坏规矩了,再说了,住这个高档小区的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和那些强拆对象不同。 他们的家,如果真的私闯了,可能会有很大的后续麻烦。 “孩子是什么样子你们也看见了,我们不是私闯民宅,现在也不是去申请搜查令的时候,我们是接到报案人的电话…………” 说着,陈警官指了指周泽,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执意带周泽一起来的原因吧。 “现在,我们是来调查涉嫌虐童的案子,我们面对的,是犯罪嫌疑人的家,这样子的解释,你们满意了?” 派出所同志马上不再多说话,按照命令去其他房间以及楼上去查找了,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 陈警官戴上了手套,才打开了门。 门被推开后,那股子香味就更加浓郁了。 周泽站在门口,往里看着。 发现这个房间完全被改造过了,根本不是客房,而是一个小庙宇隔间的样子。 里头有一尊送子观音的雕像, 观音张着手臂, 慈眉善目, 关注世间疾苦。 雕像前面的供桌上,有七盏油灯。 刚才的味道,居然是灯油发出的,而且里头肯定加过了什么东西,所以味道才如此奇异。 供桌前还摆着一幅图,图画上画着两个手拿镣铐的高帽古代人,二人面前则是一个娃娃,是个男娃娃。 因为这图是用毛笔画的,但男娃娃的身体特征被描写得很详细,不会让人看错性别。 “这幅画,我见过。”陈警官皱了皱眉,“这是鬼差送子图。”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心里都有一种很荒谬的情绪。 我们还能送子? 为什么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功能? “这是某地的民间传说,相传,有一户大善人家,一直想要一个男孩继承家业,但这户人家却一直生女儿。 在那个时代,没有男丁传香火,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这户人家的一个女儿,知道自己父亲和诸位姨奶奶们对此忧心忡忡,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深感愧疚,认为罪过都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她每晚都自残自己的躯体,希望赎罪。 后来,感动了两个鬼差,送来转生的男孩。 这位大善人的一位妾侍终于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故事也就皆大欢喜了。” “这故事可真够扭曲的。”周泽感慨道。 “古代的很多故事都这样,我看你门口挂着‘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子,应该是看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吧?” 周泽点点头。 “那里面就有不少讲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东西,很多故事以及作者本人的评语,放在现在,其实是大众所不能接受肯定会遭受猛烈抨击的观点。 就像是这幅画里的故事一样,女儿自残自己,被作者评判是尽了孝道,是值得称颂的行为; 都把两个弱智鬼差给感动了。” “…………”周泽。 “…………”张燕丰。 拍了拍手, 陈警官站直了身子,笑了笑,道: “或许,这个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个女孩儿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痕,还遭受了这么严重的虐待了。” “你的意思是,这户人家为了想生儿子,所以才虐女童的?” 张燕丰有些不可思议。 “永远不要低估人愚昧和自私的底线, 这和贫穷富有以及学历高低无关。” 三人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另外几名警察也跑了过来。 “报告,房子里没有人。” “楼上也没有发现人。” “难道是看见警车就跑了?”陈警官皱了皱眉,“但不应该啊。” 虐童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说明这家人的疯狂和偏执,这样子的一家人,会被警车直接吓跑? 但家里车都在,落地窗也开着,女童自己都跑出来了, 这家人,又去哪里了? “调查一下吧,朱晨浩,王佳丽,去他们的工作单位问一下,再调取一下小区的监控,另外,我刚才看了客厅里的全家福,这户人家应该是个四口之家,门口也有老式的女人鞋子摆放在鞋柜里,也就是朱晨浩的母亲应该也是和儿子住在这个家里。” 张燕丰马上点头,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周泽则是伸了个懒腰,既然罪魁祸首和原因都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惩治这一户人渣家庭了。 毕竟一家子人,夫妻俩加一个老人,虽说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或许是走亲戚?或许是出去购物?因为其他原因没开车? 周泽晃了晃头, 算了, 有老张和这个这么厉害的女警官在这里,自己就没必要消耗自己的脑细胞了。 周泽站在了客厅沙发前面, 摊开双臂, 大大咧咧地往下一靠, 他在书屋就是这样坐沙发的, 再摆出一个标准的葛优躺, 就是咸鱼的一天。 只是, 这一次, 当周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后, 这真皮沙发像是吸足了水的海面受到挤压一样, 开始向外疯狂地喷射它所吸附在自己“体内”的东西。 “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一片片血雾因为周泽身体重量的挤压, 开始从沙发内部喷射出来, 一时间, 客厅光滑整洁的地砖上, 被染上了刺目的腥红…… 第四百一十九章 身份 市局里的人来了,警戒线也被布置了起来,外面停着好多辆警车。 现在确认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个老太婆, 身份已经被查明,是朱晨浩的母亲,也就是女童朱胜男的奶奶, 名字叫徐梅娟。 尸体只有脖子到头的部分,下面的部分,并不在马桶里。 周泽一个人站在门口抽着烟, 有点意思, 明明是因为虐童事件的发生,自己才特意过来找女孩家长说道说道的,结果居然发现了一个大礼包。 这时,楼上也传来了警察们的呼喊声,像是那里又有了什么发现。 周老板跟着一起走上了楼梯,他也算是通城警队里的老熟人,这次又是和老张和陈警官一起来的,也就没有警察拦他。 原本挂油画的墙壁上,被开凿了出来,在墙壁之间的夹层里,用钉子钉着一具无头的女尸。 女尸呈现着一种倒立的姿势, 双腿在上,双手在下, 手掌和脚掌位置都被用钉子钉住了,其他位置似乎还有着强力胶水进行巩固。 像是一只, 风干了的壁虎。 是的, 女尸皮肤干瘪无比,像是放了气的娃娃。 周泽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了一下。 恰好,旁边一名刑警开口道:“这是不是就是卫生间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的其他部分?” “不是。” “不是。” 周泽和陈警官一起开口。 陈警官看向周泽,示意请周泽先说。 “是女尸,这个可以看得出来,而且在死后鲜血都被抽取了出来,所以才造成现在的模样,虽说人看上去也‘缩水’许多,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可以判定,这具女尸的年纪不可能太大,最多也就三十的样子。 绝不是徐梅娟那么大年纪的人。” 陈警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周泽的看法。 一旁做记录的刑警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因为这个判断,意味着这起凶杀案的死者,一下子变成了两个。 通城前阵子刚刚被十六年的连环杀人案搅得人心惶惶,现在是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咳咳…………” 周泽咳嗽了几声。 “怎么了?” “被什么味道给呛到了。” 说着,周泽往前走了几步,尸体现在还没被取下来,因为凶手处理尸体明显花了一些功夫,哪怕要取下尸体,也得先把附近可以记录的一切细节都做完备,这些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案情调查中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周泽伸手,在女尸的胳膊上捏了捏。 女尸身体虽然干瘪,但皮肤上,却依旧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弹性。 “尸体里有东西。” 周泽说道。 果然,不出周泽所料,尸体里确实有东西,当把尸体卸下来交给法医做了初步检查后,得出了一个发现,那就是尸体内部曾被人灌注过水银,但水银的量其实并不大。 “倒挂的尸体,意味着什么?”陈警官问周泽。 “警官,这个你可真是问错人了,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一些什么的。” 之前的《鬼差送子图》, 周老板身为正宗有执照的鬼差自己居然都没听说过, 但陈警官居然清楚, 这个女人,真的是博闻强记,涉猎广阔。 “大部分人杀人案,激情杀人占大多数,因此,基本都是杀人之后,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强忍着草草处理掉了尸体。 而杀人案中,那种会对自己杀死的尸体进行怪异方式摆弄的,往往是凶手想要靠这种方式去表明一种态度,一些凶手的确是会追求这种仪式感,甚至,他们杀人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哦?”周泽来了兴趣。 “把尸体里的血抽出来,再灌注一些水银,水银对尸体有着防腐的效果,可能是有着让其‘永世’受到煎熬的意思在里面。 尸体的倒挂,应该是表明了凶手对死者的嘲讽,甚至是憎恨,这应该是仇杀,而且是处心积虑地仇杀。” “那就应该先去调查这户人家的社会关系网,对么?” “对,我这就吩咐下去。” 陈警官走到其他刑警面前下指令去了。 看了会儿尸体,周泽干脆走了出来,站在阳台上,向下看着,向四周望望,在这里,能够眺望到狼山。 对于生在平原地区的人来说,有个山,就算不错了,实际上狼山和外面真正的山比起来,也就一个小土堆的感觉。 不过狼山下面的房子,倒是贼贵。 周泽记得莺莺跟自己吐槽过,说她买了两套,就在山下面。 在这案发现场, 周老板看完马桶里的尸体再去看墙壁里的尸体然后跑出来, 还能关心一下国家房价政策, 也的确是骨骼惊奇得很。 不过,其实也正常,死人什么的,周老板见得太多了,黑暗的东西看得多了,也就没啥意思了,反而更喜欢简单阳光一点的东西。 这就像是岛国的片子看多了之后,才会觉得早些年香港的那些【三集片】真特么的富有艺术气息。 “老板。” 老张此时也走到阳台上,给周泽递了根烟。 周泽把烟夹在耳朵上,没抽。 “老板,我苦啊。” 老张感叹道。 自从他借尸还魂回来后,通城就连续爆出人命案子,这个案子一个弄不好,就是起灭门惨案。 “准备发布通缉令了,抓捕朱晨浩。” 妻子的尸体在这里,他母亲的尸体也在这里, 那么,这个家现在失踪不见人影的男主人,自然就成了最被怀疑的对象。 “我觉得你们可以再花点时间,找找看,说不定这别墅里还有惊喜。” “老板,你的意思是?” “徐先生说得没错,凶手杀人的手法和手段,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做出来的,尤其是这种杀了人之后带着卖弄方式的掩耳盗铃遮掩,体现出了凶手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且很富有经验的一个人。” 经验,就是杀人经验。 而朱晨浩,明显有点不符合这个表述。 “报告,我们在外面停着的这户人家的其中一辆车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认定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朱晨浩。” 一名刑警过来报告。 陈警官点点头,示意刑警带路她要下去看看。 老张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咬了咬嘴唇,道: “这下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了。” “不,还缺一个。” “哦,对的,这样说来,那个女童,可能还捡了一条命,也算是幸运。” “老张。” 周泽把刚刚夹在耳朵上的烟取了下来, 在手里慢慢地掰开, 掌心里,都是攒聚着的烟丝。 “怎么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她能活下来,并不是她侥幸逃生了。” ……………… 女童仍然在药房里待着,因为才做完手术,所以暂时不方便移动。 小萝莉刚出门,去买了一些文具。 因为周泽书店没打算从学生手上赚什么钱,也就没进文具这类的东西。 暑假要结束了,还有两天,她得把自己的暑假作业补完。 别说, 小萝莉做起作业时,一点都不会觉得厌烦。 回去时经过药房, 看见站在门口的芳芳。 “哟,小蕊啊,进不进来玩玩?里面还有一个新来的小妹妹呢,长得和你一样可爱。” 小萝莉眉头皱了一下, 你夸另一个女人长得和我一样漂亮, 是什么意思? 是个女人都会对这种评价反感的。 而芳芳,其实也只是看那个女童可怜,所以才打算让小萝莉进去陪人家说说话,在她看来,都是小女生,应该能更亲近一些。 只可惜, 小萝莉只是看起来像个小女生而已。 不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 女童居然自己下了床,她没有打麻药,所以也就不存在昏睡的说法。 女童穿着衣服,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伤痕累累,看着精致的小脸蛋,还真的是可爱得很。 小萝莉站在药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女童。 女童站在药房里面,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还是走了进来,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童,长得确实很卡哇伊。 嘿嘿, 姐姐最喜欢可爱的小姑娘了。 小萝莉走到女童面前,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女童的脸。 因为之前她出门买文具的原因,所以药房发生的事儿她并不知道,也不晓得自己眼前这个女童衣服之下,藏着的是到底是怎样的黑暗。 女童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小萝莉。 小萝莉把手中东西放下,伸出双手,抓住女童的脸,把她的脸摆正回来。 “小时候要养成好习惯,别动不动就歪头。” 女童点点头。 只是, 当小萝莉松开手后, 女童的头又歪了。 小萝莉装作很生气地问道:“干嘛啊,小孩子家家的,要听话!” 门口的芳芳看见小萝莉一本正经教育妹妹的样子,捂着嘴在偷笑。 恰好这个时候有客人来买药,她就去忙了,留着俩孩子自己玩耍。 小萝莉又一次地把女童的脸摆正回来, “乖,听话!” 松开手, 女童的头又侧歪了。 “喂,你就这么不想正眼看我是吧?” 女童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女童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懂得该如何去组织言辞,但还是缓缓地道: “因为, 阿姨, 你身上的伤痕, 比我身上还多哩。” 第四百二十章 骗人? “呼…………呼…………呼…………” 窗外的风,不停地吹动着帘子,像是有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不停地在外面徘徊。 夜幕之下,窗子外面,到底站着谁? 或许, 大部分人小时候都有着这种揣测,也都有类似的疑惑。 朱胜男睁着眼,躺在床上。 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自己的大床, 自己的衣柜, 自己的梳妆台, 她有, 一个条件很好的家。 整个中国,叫胜男的女性,如果做一个统计的话,数目会是一种惊人的多。 家长们自己或许不觉得如何, 但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压抑,哪怕是顶着这个名字的主人,也会下意识地厌恶自己的名字。 仿佛自己的出生,仿佛自己的性别, 对于自己父母家庭来说, 是一种无奈, 是一种不得不认命的唉声叹气, 想要个儿子, 却生出个女儿, 万般无奈之下,起个“胜男”的名字, 算是父母家长的一种“自欺欺人”。 人类,因为伦理道德的建设,让自己得以区别于禽兽,得以从万物序列之中慢慢地脱离出来;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伦理道德的扭曲,往往会成为副作用,开始去伤害人类本身。 现在是早上五点, 朱胜男早早地醒来, 却又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她今年六岁,原本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但家里并没有让她去上幼儿园,而是请的私教在家里教导她。 她没反抗,也不懂得去反抗。 睡不着,天又还没亮, 她不会吵,也不会闹, 她有一个家, 但这个家,光色有点暗。 她不知道在这个点自己可以去做点什么, 看电视? 看漫画? 去自己父母的房间,钻进他们的被窝撒娇? 她只是靠着床头,坐着,一直,坐着。 一直坐到天色开始放明。 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自己的奶奶起床了,正在给一家人准备早餐。 她也起来了, 穿衣服, 洗漱, 把自己收拾得妥当之后, 慢慢地走下了楼。 “胜男啊,来,吃饭。” “好的,奶奶。” 胜男没有坐到餐桌边, 而是站在客厅拐角处的小房间门口。 奶奶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着粥和碗筷。 所谓的吃饭, 并不是喊她孙女一起吃早餐, 人吃不吃无所谓,人饿不饿也无所谓, 菩萨绝对不能亏欠。 奶奶小心翼翼地把贡食放上去,摆放好,然后在前面的蒲团上跪下来,虔诚地磕头。 在朱胜男的记忆里,奶奶是不信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开始信了。 跪拜完之后, 奶奶站起身,伸手,抓住了朱胜男的手腕。 针头,被奶奶拿了出来,对着朱胜男的手臂就扎了进去,抽了半管的血。 紧接着,奶奶把孙女的血注入灯芯里。 朱胜男不知道这是奶奶从哪里学来的办法,但她很喜欢,因为比起抽血,其他的一些方法,自己会更难受一些。 奶奶又跪伏了下来,她又开始跪拜了,不过,这一次,她跪拜的是供桌下面的那幅画。 画中, 两个鬼差,前面则是一个男娃娃。 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着,无比地虔诚。 朱胜男看向那幅画,这幅画,她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很多个日夜里,奶奶拿着鞭子,或者爸爸拿着烟头,又或者,干脆让自己打自己, 就在这幅画面前, 意思就是让这幅画里的两个鬼差看见。 说, 只要自己这样, 爸爸就能有儿子了。 对的, 爸爸想要一个儿子, 奶奶也想要一个孙子。 他们想要画里的那种男娃娃, 下面的构造,和自己不同。 朱胜男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完全是一个多余的角色,从自己一出生开始,就多余到了现在。 她忘记自己到底有没有哭过, 也模糊了自己到底有没有闹过, 如果这是一座围城, 那它根本就没有让你进出的门。 城外的人,看不见里面, 城里的人,也去不了外面。 人,无法决定自己出生于哪个家庭,一旦出生,你就别无选择。 菩萨吃完了, 就该人吃了。 朱胜男坐到了饭桌边,奶奶给她盛粥。 桌上,还有小包子和咸菜,鸡蛋牛奶这类的更是不会缺。 除了在那个小房间里, 奶奶对自己都是很好的, 关心自己吃, 关心自己穿, 很呵护自己, 很体贴自己, 就像是在悉心照顾自己的心肝宝贝, 朱胜男记得, 奶奶以前是养猪专业户出身,这才供起爸爸上大学出来工作。 爸爸下来了,他坐在桌旁,对朱胜男笑了笑,然后问道: “菩萨吃了么?” “吃过了。”奶奶回答道。 “嗯。” 爸爸随便吃了点,就起身要去上班了,走之前,他特意道:“今晚我不回来了。” “嗯,别回来了。” 朱胜男知道,爸爸今晚要去住到其他女人那里。 这一件事, 奶奶也是知道的。 他想要儿子, 她想要孙子, 母子俩,目标是一致的。 妈妈第一胎生下了自己, 之后连续三胎做b超时都是女婴,就都流产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国家就规定,做b超时不允许医生透露婴儿性别。 但规定永远是好的,上面初衷也永远是好的, 然而, 执行规定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哪怕规定如此,但每年得知自己妻子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而打算做人流的例子,绝对是数不胜数。 这或许, 也是一种幸运。 那些女婴,如果降生在那种如果知道是女婴就会人流的家庭里,其实,真的不如早早地离开,去等待下一个轮回。 干干脆脆地在一开始就结束,比起她们降生后会遭受的待遇和不公,仿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朱胜男清楚, 爸爸在外面有好多个女人了, 好几个女人都怀孕了, 却仍然都是女孩,也都打掉了。 爸爸是个牙医, 他让自己的女人堕胎,和自己给病人拔牙,一样的干脆利落。 没有儿子,生再多的女儿,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这是一种执念, 一种在外人看来很匪夷所思地执念。 在爸爸走后,妈妈下来了。 妈妈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精神不是很好。 朱胜男有点怕自己的妈妈, 尤其是在自己和妈妈坐在一张桌子时。 “啪!” “好烫!” 妈妈被粥烫到了嘴, 把粥碗打翻,滚烫的肉粥撒在了朱胜男的身上。 朱胜男身体微微一颤,没喊疼,甚至,没去理会。 妈妈是故意的, 她知道, 妈妈不喜欢自己,恨自己。 她觉得,造成自己家庭如今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朱胜男。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儿,妈妈就仍然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个扫把孩子,一看到就来气!” 妈妈拿起筷子,对着朱胜男抽了起来。 朱胜男就坐在那儿,不动,任她抽。 抽吧, 筷子抽在身上虽然疼, 但比起拿烟头拿剪刀拿小刀在自己身上刮, 就算不了什么了。 奶奶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 此时的奶奶, 像是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 高高在上,看着下面的打打闹闹。 早餐结束了, 妈妈又上楼去了,连续三次流产,让她无法继续怀孕,也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而她自己也知道, 她的丈夫, 还在为了一个男孩儿, 在外面, 在别的女人的身上, 辛勤耕耘着。 人们在看电视剧时,往往会感觉荒谬,总觉得现实里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但事实上, 现实里所发生的故事,往往会比电视剧更像是电视剧。 人类的很多下限,比艺术家的疯狂,来得更加可怕。 私教老师来了, 白天, 就是上课。 等到晚上时, 私教老师走了, 奶奶喊她: “吃晚饭了。” 朱胜男下来了,她乖乖地站在小房间门口。 奶奶打开门,和她走了进去。 奶奶手里出现了一个刀片, 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身上,又多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开始流出来。 奶奶跪在地上,开始哭,抱着她哭。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老天爷你开开眼唉,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我这心肝儿宝贝唉…………” 奶奶经常哭, 她觉得,靠哭,可以感动菩萨,感动画里的那两个人。 就像是农村办丧事时哭灵,之前还谈笑风生喜笑颜颜的妯娌们进去,马上就能哭出个“惊天动地”,奶奶也继承了这个技能。 她说菩萨事儿多,你不喊高一点,她听不清楚。 如果她听不清楚,就不会理你了。 朱胜男看了看抱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奶奶, 又看了看前面。 倏然间, 她看见画里的两个人,像是动了一下,是的,动了一下。 其中一个,像是还在对着自己笑。 她马上喊道: “奶奶,画里的人动哩。” 她是开心的, 甚至是雀跃的。 或许, 当爸爸和奶奶的事情办成了, 自己也就能脱离这麻木的生活吧? 最难浇灭和最难扼杀的,往往是幻想。 “啪!” 奶奶一个嘴巴子抽在了朱胜男的脸上, 呵斥道: “死娃子,骗谁呢,瞎说什么鬼话!” 第四百二十二章 瞎嚎什么 安律师走到隔壁药房时,芳芳正站在里头拆着自己的包裹,哼着歌,心情格外好。 拆包裹确实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 “人呢?”安律师问道。 “什么人?” “那个女童。” “哦,你们家那个小姑娘,带她出去了。” “出去了?” “对啊,刚出去没多久,往那边走了,好像还打车了。” 安律师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可的电话,但那边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出租车到了县医院门口, 两个女孩儿一起下了车。 “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林可看向女童。 是朱胜男说要来一个地方,带她一起来,她才跟来的。 “来看一看我的一些朋友。” 女童很平静地说道。 “朋友?” “对啊,朋友,家里不让我上幼儿园,整天把我关在家里,很少让我出门,所以,我很少有朋友,但她们经常会来找我玩呢。 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孤单。” “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可不是真的不懂事的娃娃,眼前这个叫朱胜男的女童有点特殊她也是明白的。 所以, 朱胜男口中的“朋友们”, 让小萝莉也不敢有丝毫地掉以轻心。 这绝不是所谓的幼儿园里一起玩耍的小朋友。 这是一家县城里的医院,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科室它也都有,一般当地的小病小痛比如割个阑尾啥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有比较严重的病症,当地的病人自己也会去市区找附院或者人民医院去看病,就是连这县城医院里的大夫也会推荐你去附院或者人民医院再检查检查,毕竟大医院有更好的设备,更好的医疗条件。 哪怕是一些人割个包皮,为了更美观一点,也会选择到大医院去割。 “你的朋友,在住院?” “昂,是的,她们,在住院呢。” 女童在前面走着,小萝莉跟在后面。 女童没有走进大门,而是绕着医院的围墙,继续走着。 小萝莉没再问什么,只是跟着她一起走着。 “阿姨,你说,为什么这么多爸爸,只喜欢儿子,却不喜欢女儿呢? 还有妈妈和奶奶,她们自己明明就是女人,却也只是喜欢孙子儿子,不喜欢孙女和女儿呢。” 女童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微不可闻。 “不知道。” 小萝莉回答道。 其实,这个很好知道,原因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但正是因为大家都清楚是什么原因,所以,也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我不知道呢。” 女童继续说着话,这不像是在发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女孩子,做错了什么呢? 阿姨,你也是女人吧。” “嗯。”小萝莉不再纠结被小萝莉喊“阿姨”这件事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的,她也被勾动起了一些情绪,“阿姨小时候,家里条件其实还可以,是能供得起大学生的。 但阿姨家里,不准让阿姨去上大学,准备供阿姨的弟弟上大学,但阿姨那时候的成绩,真的非常好。” “阿姨也很可怜呢。” “阿姨不可怜。” “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夏天,阿姨带着弟弟一起出门,等公交车时,阿姨偷偷地推了他一把。 他人没事,但他的一只胳膊,被压断了,粉碎性骨折。” 女童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小萝莉。 只见此时小萝莉脸上也是一片平静, 仿佛是在叙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受伤了,休学了,阿姨那一年高考完,去上大学了。” “阿姨很厉害呢,但这样是错的。” “我没的选择。”小萝莉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你让我怎么选择,让我辍学?打工去支持他上大学? 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女孩子, 是爹妈眼里的赔钱货, 所以我就该这样被糟蹋么? 辍学,出去打工,再被爹妈找个男人,安排嫁出去,他们再收彩礼钱,再把卖我得到的彩礼钱存起来,给弟弟以后用钱的时候花?” “但还是不对的。”女童很认真地说道。 她说到底, 还只是一个孩子,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 所以,她才会在自己奶奶和父亲不停折磨她时,依旧不为所动,所以,她才会在自己看见画中的人动了之后,很兴奋地去证明给爸爸和奶奶去看。 她站在血泊之中, 四周躺着的是, 是自己家人惨不忍睹的尸首, 但她没有复仇的情绪,也没有畏惧的情绪,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看着亲人的鲜血, 一点点浸染自己脚下的凉鞋。 “你知道一个女人,被随随便便嫁出去后,她的下场会有多惨么?尤其你的父母,只在乎彩礼钱多少的前提下。 你下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 真的就是靠运气了,纯粹地凭手气。 就像是在彩票店里买彩票, 但天知道那每次积累起来的庞大奖池到底被哪个天杀的戴着面具的家伙领走了?” 小萝莉眼睛开始泛红,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我不想去靠运气,我只想让自己能活得好一点,我只想要一点公平! 他们, 他们本来是能支撑得起我上大学的,他们本来条件可以更好的。 他们在生下了我之后,却还想生第二个,他们说是怕我寂寞。 我母亲后来怀了,是个女孩,打掉了,下一个,又怀了,是个男孩,生下来了。 母亲为此丢了公职,父亲为此被降职。 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也是最残忍的事情就是, 你忽然发现,你的父母,并不是真的在乎你。” “阿姨,不哭。” 女童伸手,帮小萝莉擦拭着泪水。 “女孩子,出生就是艰难,上学也艰难,进入职场也艰难…………” 忽然间, 小萝莉猛地抬起头, 原本颓丧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冷色, 伸手直接推开了女童, 把朱胜男推倒在了地上。 医院围墙外面是一片停工很久的工地,满是石头碎片渣子,朱胜男摔倒后,双手和膝盖位置都磨破了皮,有血流了出来。 但小萝莉仍然不为所动, 眼里之前的泪珠和红色也瞬间消散, 直接呵斥道: “你刚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林可双手撑开, 环视四周。 就在刚才, 自己忽然动情说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以前的遭遇,甚至把自己不曾对外人吐露过的**都说出来了。 这绝不是自己触景生情,也绝不是什么感情流露! 她有感情,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 再说了, 她为什么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女童去倾诉自己的感情和心扉? 唯一的解释就是, 就在刚才,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东西给影响到了,那个东西在无声无息间进入了自己的心田,操控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在那一刹那间不能自已。 安律师为书屋的发展和建设可谓是不遗余力, 尤其是在他亲切体会到周老板咸鱼之下的深意之后, 他对书屋的未来更是充满了信心。 所以,对于开发周老板手底下的这些狗腿子…… 哦不, 是得力战将! 他也是挖空了心思,连被他认为是一笔失败投资的张燕丰,他都打算在之后空闲的时间里帮他运营和推向一个更高的位置,以借助他世俗的身份帮忙书屋,更别说一向勤奋向上渴望往上爬的小萝莉了。 对于幻术的侦破和反制,安律师没有对小萝莉有丝毫的藏私,幻术本就是他看家本领之一,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忽然沉浸进去之后, 小萝莉马上又能清醒过来。 女童坐在地上,她没有看自己手上和膝盖上破的皮,渗出的血, 而是继续平静地看着小萝莉。 “你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你刚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说话的,我现在就杀了你,送你下黄泉!” “阿姨,大家只是喜欢你。” 女童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很灿烂。 一时间, 在女童身后的瓦砾堆里, 在医院后面的小河里, 在医院病房的上方, 一道道粉色的影子开始向这里汇聚起来。 小萝莉环视四周, 一脸的震惊, 这不是鬼, 因为她们没有魂体, 但她们却有着自己的意识,有着自己的幻象。 一个个可爱呆萌的小女生她们从四面八方笑着跳着蹦跶着向这里跑来, 她们攒聚在朱胜男身边, 她们又走向了小萝莉, 她们天真, 她们无邪, 她们,是那么的可爱。 “她们……她们是……” “是呀,阿姨,她们,和我们是一样哒。” 朱胜男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深邃, 深邃得让人一眼看进去就会落入那道深渊无法脱离出来一样, “但为什么, 我们要这样!” 朱胜男哭了起来, 一滴滴泪水开始流出, 周围的女孩们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但她们眼里流出的, 却是森然的血泪! 随之而来的, 是她们原本清澈干净的“身体”, 因为血泪的哭泣, 开始慢慢地转向黑色,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小萝莉有些惊恐地后退一步, 这些分明不是灵魂体,也不是亡魂, 但这些东西, 为什么在此时都有厉鬼化的趋势! 第四百二十三章 来袭! 此时,已经入夜了,夏日的炎热暂时还没褪去,前阵子一场连续十多天的阵雨天气也已经结束,导致哪怕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但在外面依旧是很是闷热。 周泽坐在安律师的车里,二人已经在这里转了半个下午了。 但小萝莉的手机打不通,完全不知道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好在,周泽是不担心小萝莉被人贩子拐卖了的。 如果哪家人贩子敢打小萝莉的主意, 周泽还真的会躺在书店沙发上鼓掌,为有眼光的人贩子们欢呼。 但那个女童, 绝对有异样! 对于地方官来说,做出政绩,那是锦上添花,是属于有奋斗心那批人; 而真正的首要任务,则是维稳! 政绩决定你的上限,维稳则是决定你的下限。 周泽是通城的鬼差头头,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捕头,这通城地界的阴司事物,其实基本都在他周泽的管辖范围之中。 现在,已经出了一门三口被杀的案子了,如果再搞出什么乱子,周老板也会跟着一起吃挂落。 当安律师回电话告诉他小萝莉和那个叫朱胜男的女童都不见了后,周泽马上从案发现场出来,和安律师一起开始找了起来。 然而,通城虽然只是一个二线城市,但破船还有三斤钉呢,短时间内想要在通城这一市六县的范围内,找出俩女童,难度真的很大。 “老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林可毕竟还跟着她。” 安律师这时候只能安慰周泽。 “那个女童,我给她做的手术。” “老板,你也不用因此内疚,救死扶伤,是你上辈子当医生时继承下来的天职和本能,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哪怕因此引起了其他的后续乱子,也和您无关。” 安律师记得自己以前看过一本一战老兵的日记,那位老兵在一战时,俘虏了一名德国士兵,他就是阿道夫希特勒。 如果当时这名一战老兵直接开枪,杀了这个俘虏,兴许二战就不会出现了。 而且,哪怕是在自诩为文明地区的欧洲那边,杀俘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她是个好女孩,她不坏。” 周泽皱着眉说道。 在给她做手术以及在短暂地交流中,周泽可以感受出来,朱胜男心里没有恶意,她是一个很干净清澈的小姑娘。 干净得, 像是一张白纸。 “老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能太感情用事…………” “不是,老安,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她很纯真,很干净。 但越是这样子的一种人, 如果给了她机会,给了她契机的话, 她所能造成的伤害,将会更加地可怕!” “唔…………”安律师点点头,“老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绞尽脑汁花费了很长时间,谋杀了自己的妻子,骗取了高昂的保险赔偿。 一个天真无邪地孩子,在飞机起飞前,往飞机螺旋桨里头丢了一个自己的玩具祈愿。 哪个会造成更为恐怖的伤害? 就在这时, 周泽和安律师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感应到了, 极为恐怖的鬼气! 距离有点远,但依旧很清晰,这就足以说明那个地方此时爆发出来的鬼气,很是惊人! “在西边!” 安律师一咬牙,马上拐弯,闯红灯超速开了过去。 …………………… “别哭了,我告诉你别哭了!!!” 小萝莉大喊道。 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的朱胜男,依旧在不停地滴落着眼泪,像是一个无助的可怜孩子。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个情况。 她的童年,已经被蒙上了浓厚的阴影, 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走入了畸形, 她的家庭,只能带给她森然的寒冷; 她很坚强, 苦难会让你变强, 这是一句毫无意义的狗屁鸡汤, 但苦难倒是能够让你变得麻木,这倒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麻木的她, 似乎是在这里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后, 渐渐地褪去了以前的防备, 撕开了自己早就结痂甚至是起了老茧的伤口, 露出了自己最本质的心扉。 她委屈, 她孤苦, 她难受, 她想哭, 她忍不住。 哪怕紧咬着嘴唇,但眼睛里的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不停地往下滴落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情绪居然能够带动起周围这些“幻影”的情绪, 这些根本就不是亡魂, 她们早就已经死去了,亡魂也下了地狱, 这是她们留下来的怨念或者是牵挂, 然而, 现在这些留下的幻影,却开始逐渐地充实起来, 像是被灌输进入了情绪, 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影响。 她们不是亡魂, 却开始不断地扩张,身上的煞气也开始越来越浓重。 这是化作厉鬼的征兆! 这是一种小萝莉自己都从未见过的场面, 一种颠覆了她之前所有认知的场景。 小萝莉咬了咬牙,身形向后一推,双手撑开,张开嘴, 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 像是形成了一条通向地狱的古道。 不管如何, 她不可能坐视这里上百个厉鬼真的化形成功, 到时候别说她自己没办法处理, 就是书屋里所有人在这里, 一下子面对上百条厉鬼出笼, 也得抓瞎!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吟唱声响起, 地狱之门打开。 小萝莉想要趁着这些幻影没来得及全部化形之前,将她们通通收走! 一百条厉鬼,一下子窜出来,这对阳间的危害,将是恐怖的! 附近的很多女童都被牵扯了过去, 一下子,就有七八个女童被小萝莉收入地狱之门中。 其他的女童开始更加大声地哭泣, 朱胜男在看见这一幕之后, 眼眸中开始泛起了阵阵白色, 她显得很迷茫, 显得很无助, 甚至是, 显得很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曾经有相似经历的阿姨你, 都要抛弃我们? 她们, 她们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 我们和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她们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阿姨你还要这样对待她们? 她们本来可以出生的啊,她们本来可以幸福快乐地来到这个世上的啊。 她们本来现在年纪和我一般大,或者比我大或者比我小, 但她们本该拥有自己温暖的家庭,有父爱,有母爱,有亲人的关怀,有大家的呵护…………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因为喜欢男孩子, 就要把我们给扼杀掉! 为什么? 只是因为我们是女孩子, 连被生下来正常对待的权力都没有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朱胜男开始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一时间, 那些原本围绕在她身边哭泣的女童们也一起放声厉啸! 她们的苦,她们的不甘,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 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在娘胎里,她们也曾对这个世界有着憧憬,有过期待,有过依恋,有过徘徊。 但当那冰冷的钳子忽然刺入进来, 将她们还为成熟的身子直接拖拽出来抛弃在一个金属盆子里时, 谁又会在意她们的感受? 若是不愿,若是不方便,若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他们的父母无法也没办法把她们生下来好好抚养,那也就算了。 但为什么父母又马上去想办法生第二个,想要一个弟弟? 这有是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百名女童的厉啸, 汇聚成了恐怖的旋窝, 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从她们身上攀爬出来, 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被赋予了新的定义。 “别哭了,别哭了!别喊了,别喊了!” 小萝莉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厉鬼, 她们化形的速度加快了, 快到了自己根本来不及去收她们! 这下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小萝莉清楚,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朱胜男! 是她, 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 导致她似乎拥有了和亡魂直接沟通对话的能力, 甚至她的情绪,她的思维, 还能够去操控和激化那些亡魂! 她和她们,是一体的! 她哭,大家一起哭! 她恨,大家一起恨! 她叫,大家一起叫! “嗡!” 猛地, 朱胜男站起了身, 她依旧是茫然地盯着小萝莉, “我已经问过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奶奶了, 现在, 我要一个一个地带着她们, 去找她们的父母,爷爷奶奶, 去, 问个清楚。” “轰!!!” 恐怖的煞气几乎成了实质, “啪!” 小萝莉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舌头,同时自己整个人也被扫飞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离开这里!” 小萝莉喊道。 但朱胜男却麻木地转身, 在她身边, 有上百名已经化作厉鬼, 阴森恐怖的女童。 ……………… “快到了,就在前面,好像是那家医院那里。”安律师一边开车一边喊道。 “那家医院,是xx县医院吧。” “怎么了?” “我记得一年多前,就是我出车祸之前几个月,这家医院的院长还有几个主任都被撤职了。” “为什么?” “因为这家医院条件不好,为了创效益,直接帮父母查未出世孩子的性别,且无条件地帮忙做人流。这导致整个通城,甚至附近几个市区的很多人都特意来这家医院检查, 和, 堕胎。”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入城 朱晨浩的家里,杀人案正在被继续调查着,三具尸体都被找了出来。 比起自己母亲和自己妻子,朱晨浩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他留了一具全尸,而且,尸检结果表明,朱晨浩居然是中毒死的。 那么, 接下来的办案思路也就有了。 为什么他妻子和母亲是被残忍杀害,就连尸体都被毁坏了?甚至丢失的尸体部分还是在花园和下水道里找到的,而他,只是坐在车里服毒了? 很大可能就是朱晨浩不知道什么原因,像是发了失心疯一样,杀了自己的妻子和母亲,最后自己自杀了。 然后, 他的女儿得以逃脱出来,自己一个人走在南大街上,昏倒了。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晨浩不是凶手,凶手又对他情有独钟,虐杀了其妻子和母亲之后,特意给他上了vip待遇,让他服毒,死得体面一些,也没破坏他的尸身。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发散性的可能,凶手另有其人,朱晨浩回到家发现自己母亲和妻子被杀后,直接心灰意懒,丢下自己的女儿不管,直接服毒自杀了,也不想着去报警给自己死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什么的。 对于警方来说,当然是第一个破案思路最喜欢了,把罪责都推到一个死人头上,案子也就结了,可以省却无数烦恼。 倒不是警方故意懈怠,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惰性,而且这件案子朱晨浩的死法也的确特殊得很,再加上朱胜男被虐待很久的事情,这证明这家人估计真的是脑子有很大的问题啊。 任何人被冠上了“精神有问题”这个标签,做出什么事,就都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陈警官。” 张燕丰点了根烟,走到陈警官身后。 陈警官看了眼老张,道:“我有点累。” 张燕丰笑了笑,若是其他男人面对漂亮女人说这种话,估计马上会习惯性地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啊。 多喝开水啊? 弄点红枣煮着红糖喝一喝啊?” 但现在是在办案,他们是警察,自然不可能放下案子去休息。 “线索的话…………” “线索你去找吧,我相信,你已经有眉目了。”陈警官看着张燕丰,“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不过也说不上来哪里有奇怪的。” 张燕丰点点头,这件事,他决定还是待会儿和自家老板再商量商量,不对,自家老板不是跟自己一起来案发现场的么? 怎么现在他人不见了? 张燕丰重新走回了别墅,在经过那个供奉的小房间时,特意留意了一下。 猛地, 他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 那幅画, 那幅画里的两个“送子鬼差”, 他们不见了! 画中,只有一个男娃娃。 ………………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朱胜男眼眸里已经完全是白色了, 这是一种凄惨的白,肃杀的白, 在此刻, 那些厉鬼女童们的气息也在疯狂暴增,像是燃烧着的一团团黑色火焰。 周泽的指甲扫开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厉鬼,直接冲到了朱胜男面前。 这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但周泽现在无法选择。 没有太长时间地不停思索、回忆、挣扎、纠结, 这又不是可以快进和慢放的苦情电视剧, 眼下其实能想的能思考的不多, 先把事态压制下去,控制住, 以免造成更大的灾祸! 然而,正当周泽的指甲再度长长,几乎成为镰刀一样的弧度时, 周泽的脚下, 忽然出现了两只黑色的手, 它们出现得毫无预兆,周泽也是毫无察觉, 但它们就这般诡异地出现了, 且在瞬间就抓住了周泽的脚踝。 周泽身体一个踉跄,用指甲撑着地面才勉强站着,转而再看向自己脚下时,却发现刚刚眼角余光所发现的忽然出现在自己脚下的手掌不见了。 “嘶…………” 倏然间, 冰冷的感觉出现在自己脖颈的位置, 两只干瘦的手掌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中掐住了周泽的脖子。 周泽双手猛地向后一刺, 这足以将自己身后的家伙刺出个肠穿肚烂, 但却刺空了。 “叔叔,你们不帮我,有人会帮我。” 朱胜男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这不是冷笑, 也不是嘲讽, 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哪怕自己的家人,哪怕刚刚给自己救治过的医生叔叔都不愿意帮助自己,要伤害自己时, 还有两位画中的叔叔, 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她说, 画里人动了, 奶奶不信, 她就喊叔叔们出来, 奶奶死了, 但奶奶死前震惊的表情, 应该说明奶奶是信了的。 奶奶一直在祈求菩萨显灵,在祈求老天保佑, 现在真的显灵了, 所以,朱胜男觉得奶奶应该是死得其所了,死得也应该很开心了吧。 爸爸也是一样呢,妈妈也是这样子的呢, 他们也是相信的吧,也是期待着的吧, 否则怎么可能会默许甚至帮助奶奶在画像前折磨自己呢? 是的吧, 肯定是的呢。 这种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有人陪伴的感觉, 真好。 “到底是谁!” 周泽猛地扭过头,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黑影正在迅速地后退,自己刚刚的指甲竟然没能扫得中对方。 而后,在周泽身侧,又出现了一道黑影,拦截在了周泽和朱胜男之间,且双手像是在掐着什么,发出了晦涩难懂的声音: “嗡!”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妈的, 又是老一套么? 周泽深吸一口气, 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身子猛地向前一步,视线重新恢复了正常。 幻术这种玩意儿,周老板真的是千锤百炼; 倒不是他千锤百炼地在修炼幻术, 他是属于被炼的。 就像是以前不听话的孩子经常被自己父亲拿皮带抽,某一天父亲忽然拿鸡毛掸子抽他,他会高呼一声: “爽。” “叔叔,谢谢你们,我带着小伙伴们去啦,小伙伴们,可想家了呢,想自己的爸爸妈妈,更想自己的亲弟弟了呢。” 朱胜男对着两道黑影挥挥手, 而后, 转身离开。 那些厉鬼们自然也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一切的一切,显得很是井然有序。 “不准走!” 安律师一见自己身边的厉鬼忽然消失了,马上冲了过去,安律师不是通城的鬼差,但他把自己能否起复,自己的未来都压在了周泽身上。 若是通城因为厉鬼引发了大乱子,周泽也得完蛋,他的希望也就完蛋了,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的责任心还是很强的。 但第二个出现的黑影直接一个侧身,飞速地拦截住了安律师。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镇!” 安律师的左手向前一探,打算先把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黑影给镇压了再说。 白色的封印直接席卷向了对方。 但拦住安律师的黑影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赦!” 白色的封印直接消散。 安律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周泽也是一愣, 那货刚刚喊的什么来着? 此时,周泽身后的那道黑影也忽然开口道: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束!” 一道道黑色的阴影开始向周泽围绕而来。 小萝莉的舌头及时赶到,像是一条硕大的皮鞭,狠狠地鞭挞在了阴影身上,将阴影阻隔住了。 “老安,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周泽喊道。 安律师也是莫名其妙。 “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周泽又喊道。 不过,仅仅是这么耽搁一会儿, 当周泽向那边看去时,却发现朱胜男的身影竟然已经消失了。 糟了! ……………… 夜幕, 已经完全笼罩了下来, 街面上的行人也没白天多了,昏黄的路灯不时地在轻微闪动着,许是电压不够稳定吧。 马路上, 一个小女孩慢慢地往前走着。 她真的只是一个人在走, 因为没人能看见, 在她身后, 跟着一群肉眼无法看见的女童。 她们,像是幼儿园的学生放学时排着队回家,却很安静,甚至是,死寂。 “你刚最后一把不去添包,我们就能进圈了,进圈了就是二打一啊!” “放屁,那个最后活下来的绝壁是个挂逼,进不进圈都一样。” 俩染着杀马特发型的年轻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路对面走来。 “哟,小姑娘,一个人啊。” 其中一个弯下腰,看着朱胜男,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身边, 有近百个他看不见的女童,在此时一起抬起头,在盯着他,而且, 集体面带微笑! 朱胜男抬起头,看着这个黄色杀马特, 她的表情, 很呆萌, 很柔弱。 “这一带小偷多,不安全的,你家在旁边么?” “昂。” 朱胜男点点头。 “那就快点回去啊,别一个在外面乱逛。” 黄色杀马特伸手在朱胜男头上摸了摸,再次嘱咐道:“快点回家。” “昂。” 说完,黄色杀马特和他的朋友紫色杀马特就这样走了。 上百个肉眼看不见的女童一直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 略显, 遗憾。 “嘿,我还以为你对那个女娃娃有兴趣呢。”紫色杀马特调侃道。 “去你妈的,老子对你妈有兴趣也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有兴趣,我还没那么禽兽。 人小姑娘这么可爱,大晚上地一个人溜达本来就不安全。” “行行行,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好个屁,要是个大一点的妞儿大晚上被撞见了,老子早上去撩了; 走吧走吧,回厂里早点睡吧,明儿还得上工。” “这就回厂子了?不是说好我请你上网你请我撸串的么?” “请毛线啊,老子没钱了。记着记着,下次再请你。” “你怎么老这样啊,昨儿个刚发的工资没钱了?” “钱我打家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子马上要去大学报道了, 把钱打给她让她也买个苹果手机用着, 怕她在宿舍里被人看不起。”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吃撑 周老板忽然觉得很受伤, 自己话语之中的病脚,居然被这个小女童直接分辨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周泽没有自己孩子的原因吧,对如何教育孩子以及“哄”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 再加上周泽上辈子做医生,习惯在手术台上做事,无论病人是男是女是大是小,麻醉之后随便自己拿手术刀折腾,安静听话得很、 若是王轲在这里,兴许凭借他的专业和嘴遁之术, 可能就成功了。 毕竟,王轲虽然身世和生活坎坷, 但他看透和研究人心的功夫着实可怕,连小萝莉这种淑女鬼差都对他产生了不清不楚的情愫, 足以可见一斑! “那个,胜男啊,你听错了。 我之前说的不是妈妈,是妈妈桑。 也不是,是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习惯带自己生活的阿姨‘妈妈’。” 周泽的解释是苍白和无力的, 朱胜男和那一批厉鬼女童已经直接向周泽压了过来。 周泽发现,自己倒不是完全做了无用功,因为自己等于是把朱胜男这帮女童的怒火给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现在,她们都没人去那个教职工宿舍楼了,全都扑向了自己。 终究,还是要打架啊。 周老板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其实,他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小孩子不听话瞎闹腾,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打一顿就好了。 双手垂直放在身体两侧,指甲长了出来,像是拖着两把长长的镰刀。 周泽脖颈位置拧了一下,做好了准备。 “医生叔叔,你真的,该死呢。” 朱胜男的童音传来, 周遭上百厉鬼一起扑向了周泽,若是此时有人恰好从操场旁边经过,可能会误以为这里起风了,而且是大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咖啡!” 周泽双手撑开, 一道道黑色的烟雾从地下升腾而出,直接缠绕住了附近的十多个厉鬼。 没有丝毫地耽搁, 接下来就是: “报纸!” “砰!!!!!!!!” 十多条厉鬼直接被湮灭。 但被湮灭的厉鬼在另一个方向又都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一幕,周泽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厉鬼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厉鬼,甚至可以说是执念催生出来的傀儡。 只要执念还在, 只要朱胜男还在, 她们就不灭! 朱胜男就像是电磁波发射器一样。 也因此,周泽一边战斗一边在移动,他在找角度,找合适的机会。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周老板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那种顾虑了。 朱胜男固然可怜, 但她如果死了, 才是这件事最好的结束, 至于自己良心上是否会得到亏欠, 这个先不予考虑。 朱胜男也在盯着周泽,她似乎知道周泽想要做什么,她也在不停地移动着,尽量让自己和周泽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咔嚓!咔嚓!” 两条厉鬼被周泽用指甲斩断,下一刻,他猛地开始了加速,撕开了厉鬼的阻截,冲向了朱胜男。 甚至, 在此时, 周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哪怕上次指甲脱离指尖的痛苦是那么的清晰, 但眼下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有机会快速解决掉朱胜男了, 那就是, 加糖。 老实说,周老板怕疼,十指连心,而且他的指甲更是连着自己的灵魂,上次的疼痛感现在还记着,但比起疼这种事儿,和解开封印让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周泽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只是,朱胜男的面前,却一直有十名厉鬼女童保护着,寸步不离,似乎,她们也清楚周泽打算做什么。 周泽双手指甲直接刺入了地面之中,一时间,在其身后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光幕。 身后追击的女童们被阻隔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 周泽冲向了朱胜男。 “医生叔叔…………” 朱胜男摊开自己的双手, 露出了自己的双臂, 双臂上还有被折磨的痕迹, 那里头的针还是周泽帮忙取出来的。 与此同时, 所有的厉鬼女童一起举起自己的双臂。 周泽有些不明所以,却没有停止冲刺。 十个厉鬼女童,他相信自己可以一击洞穿的。 “疼呢,医生叔叔,每次奶奶刺进来的时候,真的好疼。” 一滴滴眼泪从朱胜男眼角滴落了下来, 一滴滴血泪从其她女童身上滴淌了下来。 周遭的画风, 陡然一变! 女童们开始吟唱,开始哭泣,开始摇摆,像是一潭原本平静地池水,被丢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阵阵涟漪。 周泽的视线开始再次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在自己的四周,又无数地光与影在不停地流转和消逝。 又是幻境么? 幻境, 对老子可没什么用! 然而, 很快周泽就发现, 这不仅仅是幻境。 “嘶………………”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周泽冲刺的身形一个踉跄。 这股子痛,像是急性阑尾炎发作一样,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你腹部里头不停地戳着。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对这种情况自然无比的熟悉。 妈的, 徐乐这逗比没割过阑尾? “嘶…………” 又是一股子钻心的疼传来, 这一次, 是在自己膝盖的位置。 周泽的身体一阵摇晃,仍然勉强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平衡。 “嘶…………” “嘶…………” 一阵阵针扎一般的剧烈刺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但周泽并没有看见有实体性地东西刺入自己的身体,但这种疼痛,却是那么的清晰,甚至,不亚于自己将指甲分离射出去的痛苦。 是灵魂, 是坐落在灵魂上的痛楚! 周泽明白过来了,这是这帮厉鬼们在朱胜男的影响下对他进行“感同身受”。 “艹!” 终于,双脚脚踝位置的刺痛感让周泽彻底掌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在距离周胜男不到十米的位置,他摔了下来。 但刚落地的周泽没有选择放弃,反而迅速昂起头,将自己的十指指尖对准了前面的朱胜男。 “咔嚓………………” 像是电流袭遍了全身, 最后重重地击打在了自己的十指指尖位置。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十指忽然一阵麻痹, 像是有个容嬷嬷正拿着银针刺着自己的指尖,还问你“爽不爽”? 十指下意识地弯曲, 周泽的“糖”,还是没能加的出去。 而身后原本被自己躲开的厉鬼们马上蜂拥而来,围绕着周泽开始旋转。 朱胜男躲藏在厉鬼之后, 默默地看着周泽, “医生叔叔,我的痛苦,你能理解么?” 周泽的眼睛泛起了阵阵红色, 这不是愤怒,也不是不甘, 而是真的“疼”出来的。 其实,疼痛感是最能刺激人中枢神经的,也能给人造成那种激烈的情绪波动,之所以这么多人会选择用精神药品去获得那种快感, 是因为, 他们怕疼。 这种针扎一般的痛楚感觉不停地刺激着周泽的灵魂,让周泽产生了一种疯狂和歇斯底里的念头。 管你是不是可爱的女孩子, 管你是不是有多可怜的身世, 感这样折磨老子, 老子就杀了你! 钢笔从口袋滑落而出,落在了周泽的掌心中。 “煞笔。” 朱胜男愣了一下, 她年纪虽小, 但知道, 这是一个骂人的词。 她的奶奶经常用带“逼”的后缀词,去骂自己的妈妈,骂她生不出儿子,也不能再生孩子了。 她的妈妈也常用带“逼”字作后缀的词来骂她,骂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 有些失望, 也有些唏嘘, 原来, 大人们,都是一样的啊。 就是连看起来衣冠楚楚, 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内在的灵魂两种模样都很“英俊”的医生叔叔, 他其实和自己的奶奶和自己的妈妈, 也没什么区别。 朱胜男环视四周, 她开始疑惑,心里也产生了一股子冲动: “既然大人都这么坏…………为什么不全都去死呢?” “解封!” 周泽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 是没办法了。 马上死, 还是待会儿死, 估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多活一会儿,哪怕是苟延残喘。 “嘶…………” 疼痛感再度袭来,这次是自己的心口。 周泽猛地睁开眼, 发现那位居然没动静了? 对啊, 以前遇到什么事儿时,那位就马上开始“哔哔”起来,这一次,他可是出奇得安静啊。 但你特么不是坑我么? “喂,喂!你人呢?你人呢?” 周泽在心里喊道。 没有回音。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极为慵懒的声音自心底传来: “嗯………………” 嗯? 你嗯什么啊? “封印解除了,你可以破开封印出来了。” “撑………………” “…………”周泽。 “消食……………” 对方的声音带着满足和惫懒。 似乎是因为上次吞了獬豸的虚影之后, 他还处于消化之中,没办法完全苏醒。 “我快死了。”周泽说道。 “你…………可以…………逃…………她…………抓不住…………你…………” 周泽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朱胜男,这个女童明显已经疯了,尤其是在自己的刺激之下,已经转变成对所有大人的憎恨和杀机。 自己如果没能阻止或者直接突围离开, 她估计真的拦不住自己, 但肯定会马上开始她的大开杀戒! “我现在是鬼差,通城如果出了事儿,会有巡检上来问我罪的。” “没事…………过阵子后…………我可以…………帮你…………杀…………巡检………… 睡了………… 安…………” “…………”周泽。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由! 今晚, 周泽睡得格外香, 他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床底下满是金银珠宝的缘故的, 对的, 肯定不是, 他周老板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上辈子作为优秀的外科医生可以说是生前也是一个体面人。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大亮了。 睁开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睡的莺莺,周泽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莺莺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高中生的模样,毕竟白夫人当初被那位书生造谣中伤然后被家里强行浸猪笼殉节时,年纪真的不大。 但现在大家营养条件好了,高中女生早就不是小妹妹那么简单的形象了。 该凸的凸, 该翘的翘, 已经出现了真正女人的魅惑,同时还保留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女童真, 就像是刚熟却依旧泛着点青的果子, 甜味儿窜着淡淡的酸涩, 反而能够给予你的味蕾更多的刺激。 周泽的目光开始往下看, 莺莺的睡衣是薄纱的,带着一种朦胧未退的美好视觉体验。 在这个时候,周泽反而没有任何的不轨念头, 没有任何乌七八糟的杂念, 只是觉得, 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件最为精致的瓷器, 就像是自己床榻下放着的翡翠白菜一样。 嗯, 我怎么会想到翡翠白菜? 起床,下了楼,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周泽习惯性地坐到了自己所喜欢的那个沙发位置。 “喂,阿泽,林可早上就回去了,她自己打车回去的。” 许清朗早就醒了, 此时正坐在柜台那边画着符, 用他的话来说, 每天的清晨是一个人精气神最旺盛的时候, 在此时画符,注意力能更集中,可以画出品质更好的符纸。 “嗯。” 周泽点点头。 小萝莉走了,安律师昨晚出去调查黑影的事儿还没回来,老道还在牢里关着,书屋现在显得空荡了许多。 莺莺每天都是周泽起了她也就起了,送上来了咖啡和熨贴好的新报纸。 不管外面风吹雨打, 书屋的上午, 总是雷打不动的节奏和画风。 周泽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似乎, 只有这样, 才能让人还清醒地意识和明白, 哦, 原来我还活着啊。 但很快,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泽微微皱眉, 没接。 手机过会儿又响了起来, 周泽继续皱眉, 还是没接。 等手机第三次响起时,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莺莺直接走来,把电话给挂断了,直接关机。 主仆二人,心意相通。 许清朗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刚刚完成了一道符,整个人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他拿起符纸对着周泽挥了挥,道: “雷符,我画出来了。” “有皮卡丘的十万伏特厉害么?” “…………”许清朗。 “你上次给老道的那个符纸,叫‘水龙吟’吧, 差点没把老道给坑死。” “那是失误,这次的符纸是雷属性符纸,加上我的铜钱剑,二者合一,哪怕是正面硬怼僵尸都不怵。” “莺莺,听到没有,快,把他给扁一顿。” “…………”许清朗。 莺莺瞥了一眼许清朗,她是知道自家老板在开玩笑,也没真的上去扁人。 “我说老周啊,我在想这符取什么名字好呢?” 许清朗现在像是个小孩子得到了新的玩具,欢喜得不得了。 其实,周泽对他也挺有期待的,如果老许真的能成长成他那位变态师傅的级别,那绝对强悍得一比啊。 自己不把那个意识召唤出来的前提下,几乎是无解的。 “名字啊,可以叫…………” “算了,我脑子昏了,居然让你帮我取名字。”许清朗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了。 “喂,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咖啡、报纸再加糖?擦背搓澡再上床? 这种名字,我以后都不好意思用这个符。” “你想要哪种名字?”周泽问道。 “霸气一点的。” “我还以为你想要阴柔一点的呢。” 周泽起身,走到了柜台边,把许清朗刚刚画好的那张符纸拿起来, “霸道,一身正气的名字?” “对。” “我有啊。” 许清朗愣了一下,道:“你说说看。” 周泽把符纸攥在手里,他确实能够感应到符纸内流动着的雷电的感觉,不过只要没被催发出来,就没什么影响,当即展开手中符纸,低喝道: “富强!” “…………”许清朗。 “民主!” “…………”许清朗。 “文明!” “和谐!”许清朗。 “哟,还学会抢答了?”周泽笑道。 许清朗则是微微蹙眉,一副“你特喵的在逗我”的表情。 “喂,这名字挺好的,你想想看啊,以后你碰到妖物或者厉鬼时,拿着你的符纸,高呼一声‘富强’,唰,一张符丢出去,再喊一声‘民主’,唰,一张符出去。 多有范儿啊, 妖物鬼怪直接被你口号给吓死了。” “呵呵呵。”许清朗皮笑肉不笑, 然后伸手道: “把符还给我,我先赏你一个‘和谐’吃吃。” 就在这时, 外面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直接停在了书店门口,车门被打开,走下来穿着休闲装看起来很有男人味的王轲。 王轲一直给人一种很深邃的感觉,有点像是荧幕上的吴秀波,但王轲的身世肯定比吴秀波更为坎坷。 周泽一直觉得王轲的名字不好, 王轲, 你不坎坷谁坎坷。 推开书店的门, 王轲先看向了周泽,道: “蕊蕊呢?” 王蕊是王轲女儿的名字, 林可则是鬼差灵魂的名字。 “早上就打车回去了啊。” 许清朗抬起头回答道,“七点的时候就走了。”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人已经走了快四个小时了。 “回去了?”王轲疑惑道:“不对啊,我在家里没等到她,今天是小学入学的日子,她还是没回家,现在时间都快过了,我打她电话显示关机,打你电话…………” 王轲指向了周泽。 “老板手机欠费了。” 莺莺回答道。 周泽点点头。 王轲没纠缠这件事,有些着急道:“我女儿现在去哪里了?” “兴许自己去学校了呗。”许清朗回答道。 “我联系了学校的老师,她没有去,那个班,就只有她没去。” “那或者,是逃学了?”许清朗猜测道。 “她答应我要回来上学的。”王轲强调道。 “反正不在书店里,早上我看见她打车出去的。” 人没了, 暂时联系不到, 书店上下, 除了王轲这个当爸爸的很着急, 其余人倒是显得很云淡风轻。 这也很正常, 如果是普通的小女孩一个人出去了,的确很容易发生危险,更别说失联了。 但小萝莉是普通的小女孩么? 她不去给别人造成危险就好了啊。 “没事的。”周泽打了个呵欠,“喝杯咖啡?” 王轲摇摇头,“我要找到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泽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毕竟父女情深嘛。 “阿泽,帮我找找。” 王轲很严肃地把手撑在茶几上,看着周泽, “我真的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早上眼皮也一直在跳。” “不要这样封建迷信嘛。” “我以前是不封建迷信的, 直到, 我发现了你, 我怎么能不封建迷信?” “…………”周泽。 他忽然觉得王轲说得很有道理, 死去的发小换了个身子出现在你面前, 任何人的三观估计都会直接崩塌吧。 “帮我查查看。”王轲说道。 周泽点点头,如果此时他是捕头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鬼差证的定位,他可以发出召唤,附近的鬼差包括自己麾下的鬼差肯定会收到通知。 只是现在周泽也只是鬼差,这鬼差证就像是单向通话一样,只能接电话不能拨打出去。 恰好,这个时候张燕丰的电话打来了。 “喂,老张啊。” “嗯,老板,我…………” “帮我查一下林可的位置,她逃学了,她爸爸着急呢。” “额……好,我让人查一下她的手机信号定位。” “嗯,查完了马上告诉我。” “好的,老板。” 张燕丰挂断了电话,马上通知自己手下人去查一下,同时,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自己, 好像忘了什么, 刚刚是老板打电话给我的还是我打电话给老板的? ………… “拜托刑警队长去找了。”周泽挂了电话,指了指白莺莺,道:“莺莺啊,去对面网咖让明明同学调一下他们的监控,查一查七点钟停在我们店门口接林可上车的车牌。” “哦,好的老板,查好了我能去那边吃会儿鸡么?” “去吧去吧。” 显然,主仆二人都对林可暂时失联这件事没怎么担心。 白莺莺跑出了书屋,向王轲那边跑去。 书屋里没装摄像头, 以书屋的配置, 敢有小偷进来, 那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以前也有过小偷团伙进来过,然后被莺莺玩了把现实版“午夜凶铃”。 周泽看向王轲,道: “坐吧,不急。” 王轲点点头,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 ……………… 此时, 在看守所门口, 胡子拉渣满脸油污看起来很是邋遢穿着道袍的老头像是初恋了一样愉快地飞奔了出来, 他都已经做好痛哭流涕的准备了, 情绪已经酝酿完毕了, 感谢致辞也演练了无数遍, 然而, 当他跑出来时, 看守所门口的马路上, 干净得一塌糊涂。 老道愣住了, 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 居然, 居然没人来接自己出狱? 我了个大槽, 都把我忘了么? 一只勤劳且眼熟地乌鸦此时正好从老道上方飞过: “哇哇…………哇哇…………哇哇…………” 微风吹来,卷起几片叶子在老道面前席卷而去。 老道张了张嘴, 有些凄然地自言自语道: “呜呜呜, 老板, 人家出狱了啊, 呜呜呜…………”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失踪 似乎是老道的笑声太豪迈了,毕竟在看守所里抑郁久了,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啥时候会被拉出去吃花生米,这一笑,就笑得有点夸张。 也可能是喝了酒之后满嘴的酒气喷吐了出去,味儿有点冲,中午在小饭店里还吃了好几瓣大蒜。 总之, 中年司机这不知怎么了,手忽然一抖, 刚刚接过去的暑假作业习题本居然又抖落了下来, 掉在了前车座后面的缝隙位置。 “哎,没事,我来帮你捡。” 老道弯腰再次把暑假作业本捡起来,还随意地翻了翻。 一般来说,这种小学生的暑假作业习题本,由三个部分组成。 语文、数学和英语。 老道反正是无聊了,又或者说是对这个叫“王蕊”的小学生感到挺亲切的。 这个世界上叫王蕊的孩子估计很多吧? 老道也没把她和林可扯上关系。 “哟,这字写得挺好看的啊,就是这顿笔有点太刻意了,但写得确实好看。 嘿,这日记作文写得也可以啊。 今天,我在南大街书屋里读书,我看了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看完这本书的我,心里很是惆怅,汤姆叔叔真的好可怜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老道拍了一下额头, 真巧啊, 自家的书店也是开在南大街啊,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二个和老板一样脑子进水在黄金地段开一家赔本书店的傻帽, 嘿嘿, 老板应该不孤单了吧? 翻开第二页, 每日一些题目之后都会有一篇日记作文,字数要求不多,对低年级的小学生,也不可能有什么太高的要求。 “今天,我又在南大街的一家书店里读书, 书屋里有个叫陆放翁的老爷爷教我打了一会儿太极拳, 老爷爷的名字和陆游的字一模一样唉, 老爷爷很慈祥,也很有爱心,他还养了一只小宠物,毛茸茸的,很可爱…………” 嘿嘿, 那家书店也有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啊, 真巧, 真巧………… 老道愣住了, 手里攥着暑假作业本,猛地抬起头, 却发现那个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目光,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车里?” 老道有些疑惑地问道, 虽然喝了酒, 但这个时候老道再傻也猜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小萝莉的暑假作业本啊! 也难为那小萝莉了, 每篇日记都得模仿小学生的口吻去写,而且这孩子还写得美滋滋地。 “你认识她?”中年司机问道。 “啊,嗯,认识啊,蛮熟的。” 老道点点头, “这个既然是她的,我就一并带回去吧,喂,别停啊,再往前送送,跟着那辆4路公交车后面再往前开一段路,到那家书店门口就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谢谢了啊,兄弟,到地方了请你喝茶。” 听到“书店”两个字时,中年司机的脸色反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你等下啊,我要送个东西,这本子,应该是我直接接单时,她坐过我的车吧。” “没事,没事,你先忙你的,我不急,我不急。” 老道挥挥手,示意自己客随主便。 反正是搭免费顺风车的, 他自然也不可能提什么服务要求。 “小萝莉的作业本居然在我这里,她怎么不小心啊,难道是写这种弱智题目写得烦了,干脆把作业本给丢了? 也不对啊, 这作业都做完了啊。” 老道边自言自语边把暑假作业本放进自己怀里, 想着等回到书店还给她。 如果是发现别家普通孩子的作业本落在陌生的车里,老道肯定会急出火来,然后浮想联翩,总觉得孩子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这是小萝莉的东西, 谁能对小萝莉不利? 老道此时的后知后觉,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家丢了一只宠物猫很可能会着急上火, 但谁家丢了一只母老虎, 反而淡定了, 要担心的,反而是外面的人。 不过, 也真是挺有缘分的, 自己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回来的路上就捡到了小萝莉的作业本。 老道觉得自己真是个有福源的人。 “砰!” 就在这时, 后门被司机打开了, 司机手里拿着一个白布扑了上来。 白布堆了一叠,还是湿的。 老道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了过来, 双手当即抓住了身体两侧的坐垫,一脚怼了上去! 一声闷响传来, 中年司机直接被老道踹出了车,倒栽葱似得倒在了马路上。 抬起头, 被踹下来的司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老头的身手,这么犀利? 大半辈子江湖游走,别看在书屋里到什么事儿时,老道除了摸裤裆没有其他的法子,大部分时间除了当啦啦队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那得看看他遇见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妖怪或者亡魂这类的,老道办法还真不多,但老道的身手还是可以的,别看七十出头了, 正常男人如果知道在七十岁的时候还有精力去护失足, 估计得高兴得躲在被窝里笑出声, 这就足以可见老道的身体到底有多么健朗! 身子不硬朗的人,照着老道这种“趟雷”体质走下来,若是村里民风不淳朴早就在成年前就被村里人给打死了, 哪能活到七十岁? “你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道吼道。 随即, 老道想了想, 声音又放低了一些, 道: “难道,大兄弟,你和这个作业本的主人,有仇?刚被她修理过侮辱过?” 以小萝莉的暴躁脾气, 如果遇到了她看不顺眼的人, 那么那个人真的很可能会倒霉。 哪怕是到现在, 老道也没想过一个可能, 那就是小萝莉出事儿了。 小萝莉要出事儿也不会在普通人身上出事儿吧? 此时,书屋里的众人,除了王轲这个“父亲”很紧张以外,包括周泽在内的其他人都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事儿。 中年司机看了看四周,此时正是下午,附近车流也不少,他不敢过多耽搁,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又冲了过来。 很干脆, 很果决, 也很狠辣, 也就那种不成器的小流氓喜欢拿着刀子在你面前挥舞着放一些自己觉得很牛叉的狠话, 真正的狠人掏出刀子就是直接干的, 绝不多哔哔! 见人家使刀子了,老道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向后退一边摸门把手,打开门后,整个人从车上翻滚了下来。 司机从车座这边扑了上来,但老道躲闪得快,他扑了个空。 “砰!” 刚下车的老道马上站起身,没逃,而是一只手抓住了车门,狠狠地“关门”。 司机的头撞到了门上, 撞得不轻。 老道又把车门打开,打算把这货给制服,之前觉得他被小萝莉修理过,还有点可怜,现在既然敢对自己动刀子,那对不起了, 贫道也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然而, 老道刚准备掐住对方手腕夺刀子时,就见对方身体忽然向前一窜,竟然忍着额头上的剧痛主动扑了上来。 两个大男人交缠在了一起在马路上滚了好几圈,司机举起匕首,作势要刺向老道。 老道双脚马上锁上去,同时双臂插在对方胳肢窝位置,狠狠地发力! 这锁人的招式,最适合这种不讲理的缠斗了。 “啊!” 司机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四肢都被扭曲翻转了,手中的匕首也落了下来。 老道没有丝毫地妇人之仁,一个翻身,坐在了司机的身上。 这货虽然是个练家子,但打架全凭一个狠劲儿,对普通人来说倒是很凶猛,但对于真正会功夫的人来说,就不怎么够看了。 当下, 老道对着这货的脸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地砸上去! “砰!砰!砰!!!!!” 司机的脸当即红的绿的都出来了, 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子。 也算是他倒霉,遇到了喝了酒又在看守所受了这么久鸟气的老道, 老道这纯粹是在这家伙身上发泄呢。 心里有火当然得好好发泄,否则长青春痘了怎么办? 等揍了一通之后, 老道揉了揉自己的拳头, 从这司机身上下来。 附近看到这一幕的过往车辆不少,但还真没人停下来管这个闲事儿。 当然了,老道也不敢真的把这货给打死。 他在看守所里待了个把月了,所以还不知道昆山龙哥的事儿, 否则见人家敢拿刀在自己面前哔哔, 老道真可能彻底爽一发, 反正这里是马路,前面不远处就是红绿灯,应该是有摄像头的。 老道从司机身上摸出了一个手机,司机已经被揍得不省人事了,老道直接拿着他的手指蹭上去解锁。 随后,老道拨通了自家老板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老道心里当即涌现出一股子暖流, 老板的声音, 还是那么的动听, 像是海边渔场, 慵懒且咸湿。 “老板,是我啊,是我啊!!!!” 老道喊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 老道心里更加感动, 老板, 应该哽咽了吧, 想来应该是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激动得无以复加。 然而, 少顷, 电话那头回应道: “你谁?” “…………”老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回来了 老道回来了,是安律师开车来接的,那个被老道揍成猪头的家伙,也一起被带了回来。 回到书屋后, 老道有些惋惜,也有些伤感, 自己在看守所里待了这么久, 终于沉冤得雪回到家时, 没有热腾腾的饭菜, 也没有关切的问候, 没有拥抱哭泣的场面, 也没有无语凝噎的悲伤; 似乎, 大家更感兴趣的不是自己的回归, 而是那个猪头。 老道在心里期期艾艾, 虽说以前看苦情电视剧时,遇到煽情的场面都会下意识地按快进,总觉得狗血和肉麻,但这个,恰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但很快, 他就释然了。 小萝莉可能出事儿了,大家肯定是心急小萝莉,所以才强压下了对自己的思念, 抑制住了再次看见自己的泪水, 把相思和关切化作了苦酒闷在喉里, 先来查找小萝莉的事情。 是的, 我懂! 所以, 人要想活得开心,想活得长久,想活到七十岁时还能有能力去护失足, 就得学会自我开解。 老道坐在书店角落里, 摸着怀里的猴子。 其实,书屋众人对老道回来,的确没多少热络的情绪,更谈不上什么安慰。 不是人情冷暖,忽略了他。 你任谁家有个老人, 七老八十了, 出去嫖娼, 还是因为嫖娼时梅开二度才惹上了事情, 估计都会对老人有怨怼吧? 丢人啊! 而且,为了救老道,也生出了不少的波澜,大家对老道,也算是够意思的了。 再者,老道的案子被反转书屋里的人前阵子都已经知道了,也就不怎么关注了,也因此,老道回来时,大家也就点点头意思了一下, 仿佛老道只是去隔壁王婶儿家买了一瓶酱油回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此时此刻, 有一件更为严肃的事情需要大家去注意。 周泽坐在包厢的板凳上, 大马金刀地坐着, 身侧站着白莺莺,身后则是站着死侍。 许清朗靠在门口,向里头打量着。 安律师则是抓着那个司机的脖子,将其压在了小方桌上。 小方桌是书店专门拿来招待去地狱亡魂最后一餐的餐桌, 上头一尘不染, 却有着一种无法抹去的发霉味道, 这种味道,无法洗掉。 司机挣扎着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四周,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抓进了一个黑社会的堂口。 也差不多算是这个意思了,安律师没报警,也没通知张燕丰,而是直接把人带回来,也算是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件事,还是书屋出面吧。 以前一些事情,让警方出面,书屋在暗地里帮忙,那是管一些闲事儿,但这次,是书屋里的人走丢了,也就没必要讲究什么程序正义与否了。 别人都欺负上门了, 还用讲什么规矩道道? “那个女孩,去哪儿了?” 安律师问道。 司机没说话,他似乎是在犹豫。 安律师也干脆,根本不问第二遍,左手掐住对方的耳朵,直接一扭! “咔嚓…………” 耳朵被拽了下来。 司机张开嘴,痛得要尖叫,但安律师一根手指直接点在了对方下颚位置,对方叫不出声来,只是嘴巴张得大大的,表情极为痛苦扭曲。 “回答。” 场面, 有些血腥, 鲜血四溅, 染红了小方桌, 也有不少血点落在了地砖上。 死侍舔了舔舌头,有点激动。 周泽继续坐着,默不作声。 许清朗则是假借伸懒腰,把头向外瞥了下,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这种场面。 尤其是此时的安律师,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能再熟稔的刽子手。 “第二只耳朵?” 安律师问道。 司机马上点头,示意自己要说话。 安律师松开了手指。 “她被拐走了,被拐走了。” “啊…………” 一声戛然而止地惨叫,第二只耳朵被拽了下来。 同理, 仍然是掐着对方的喉咙,没有让对方发出声。 小萝莉会被人贩子拐走? 你特么在逗我? 那可是鬼差! 她不去拐卖人就好了,还会被人拐卖?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 之前去对面网咖查了摄像头,小萝莉上的就是他的车。 她的消失,肯定和眼前这家伙有联系! 在安律师看来,可能是某一方的势力,或者是幕后黑手等等…………总之发散去了无数思维,对一个鬼差动手的势力,肯定不简单啊。 安律师的手开始往下伸, 伸向了裤裆那个不可说的位置。 “说实话,否则…………” “被拐卖走了,我亲自出手抓的,亲自出手抓的,在我手机通讯录里,叫陆老三,人已经给他了…………” 安律师这下有些犹豫了,看了坐在对面的周泽一眼。 周泽点点头, 意思是不像是假的。 一个男人, 在危如累卵的情况下, 还能宁死不从地说假话的话, 未免也太伟大了一些。 周泽相信是有不少英勇的烈士在面对敌人的酷刑时可以守口如瓶,宁死不屈, 但眼前的人贩子能和烈士扯上关系么? 那是对烈士的亵渎。 安律师也点点头, 抓着那个地方伸手一拽, 下一刻, 男人身体直接痉挛了起来, 而后, 安律师把一坨东西放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盯着面前的那一坨软塌塌的肉块, 身体一颤, 直接昏厥了过去。 周泽则是站起身, 对安律师伸了伸手, 指着小桌上的那块软肉道: “你没事儿做就喜欢对着自己的那玩意儿玩自拍么?” “做什么事,我都追求细节。” 看着俩男人蹲在一起对着那块东西指指点点, 许清朗有些忍不住了,捂着嘴,想要吐出来。 老许的抵抗力其实还是很强的, 但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真的承受不住啊。 尤其是在看见周泽还伸手对着上面轻轻地戳了戳, 卧槽, 许清朗胃里一阵翻滚, 马上弯下腰来, 直接吐了。 “老许,干嘛呢?”周泽有些好奇地走来,伸手还在许清朗身上拍了拍,关心地问道:“没事儿吧?身体不舒服。” 一想到周泽的手刚刚戳了那个, 许清朗马上连续后退,脑袋都撞到包厢门框上了。 周泽笑了笑,拍了拍手。 安律师也拍了拍手。 包厢里, 那个司机还昏迷着,但原本包厢里血腥的场面全都消失不见了,司机的两只耳朵仍然完好无损。 那一坨, 也不见了。 “幻术?” 许清朗疑惑道。 “嗯?你说呢,难不成真的把这里弄脏啊?” 周泽回过头,看了看安律师, “不过安律师的幻术也够犀利的,连那玩意儿都能模拟得惟妙惟肖。” 这说明, 安律师对那个部位每个位置是什么样子,理解得很是透彻清楚, 正常男人谁会没事做去自己观察研究那活儿?更别提对着镜子临摹一下自己的伟岸了。 “先查人吧,这家伙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是说,林可真的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安律师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林可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先确定那个叫陆老三的位置,这家伙应该是特意过来看看案发现场的,想看看警方到底有没有行动。 林可现在应该是在那个叫陆老三的人手里。” 结果很荒谬, 从人贩子手里救一个鬼差, 怎么都让人觉得像是去从一群绵羊手里解救出一只老虎。 “这人,先关在书屋里。” 周泽伸手指了指站在边上刚才看得好不过瘾的死侍, “你来看管他,别让他逃了,另外,给他吃点苦头,别弄死了就行。” 死侍马上点头, 看着昏迷着的司机,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对于人贩子这种东西, 周老板可没什么慈悲心肠, 没直接杀了他,只是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包厢外面,对坐在那里正一脸忧郁地给猴子抓狮子的老道喊道: “老道,你回来了啊。” “…………”老道。 老道用力眨眼,从自己眼眶里挤出了些许的泪水,放下猴子,扑了过来。 情绪酝酿得太久, 此时终于可以抒发出来了。 “老板,您忠诚的老道,回来了!” 说着, 老道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想要抱住周泽。 周泽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老道。 老道哭喊着继续往前走, 要抱抱! 不过, 在看见周泽右手长出的指甲后, 老道马上停住了脚步, 一脸哀怨地看着周泽。 “你也是打的车?”周泽指了指包间的那个被揍成猪头的司机。 小萝莉应该是早上打车回去时上了这个人的车, 结果就被拐卖了, 但老道怎么回事? 人也准备拐卖他? 拐卖一个七老八十瘦不拉几的糟老头? 那买家到底得是什么奇葩口味啊。 “不是,我不是打车的,我是跟朋友在一家饭店吃饭,朋友介绍的,顺路就坐他的车回来的。” 老道解释道, “对了,林可到底怎么了?她的暑假作业怎么在这个人车上啊。” “被拐了。” “拐了?” 老道当即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她被拐了?哈哈哈哈哈!!!!” 老道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然后见周围人都不笑了, 他才伸手擦了擦刚刚笑出来的眼泪, 小心翼翼地求证道: “真的被拐了,不是开玩笑?” 周泽点点头。 “这…………” 倏然间, 老道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就是这个司机扛着一个麻袋,送到了那个司机老头的面包车里的情形。 嘶………… 妈嘢, 难道自己刚出狱就跟人贩子哥俩好地跑去三五瓶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打雷 “是这两个人么?”周泽问道。 屋子里的两具尸体,死亡方式和场面都有点吓人和夸张,绝不是简简单单杀了了事,而是特意摆出了一个造型,利用尸体,杀人者在宣泄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不过, 好在这里不是通城,也早就出了苏省,张燕丰为代表的通城警局的警察叔叔们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通城最近的刑事大案太多,实在是吃不消再冒出来一个了,否则,外界还以为通城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总是有大案和死人。 “是了,不会错的,这两个人在我从看守所里出来后,和我一起喝酒的。” 老道又确认了一遍,肯定道。 绑架小萝莉的两个人贩子, 死在了这里, 小萝莉却不见踪影。 周泽皱了皱眉, 走到水缸旁边,把那具妇人的尸体拉扯了出来。 只听得“哗啦”一声,妇人的尸体摔落下来,横躺在了地上。 这种人渣,死有余辜,对于他们的尸体,也没什么好尊重的。 周泽在妇人身边蹲了下来,妇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呈现出一种夸张的扭曲。 大概意思就是你低下头,发现下面是自己的p股。 “老板,是林可干的么?” 白莺莺走到旁边问道。 “不清楚,暂时还不能确定。”周泽摇了摇头,“如果林可脱困了,她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兴许,人家是觉得丢脸了呢?”安律师倒是不觉得有多意外,直接道:“身为堂堂鬼差,结果竟然被几个普通人贩子给抓走了。 如果再遇到一些特殊的虐待的话…………” 说到这里,安律师没有再细说下去,毕竟林可现在所用的身体,可是人家的女儿。 “这样子的话,一是丢脸,二是极为愤怒,做出杀人泄愤的事情,似乎也很正常。” 安律师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在场的几个人, 在那种环境下,一旦脱困,在自己有力量的时候, 谁能忍得住不反杀? 以己度人之下, 周泽觉得如果自己是被拐卖的那一个,在自己吃尽苦头和屈辱之后,一旦力量得到解放,肯定把这几个杂碎给干掉。 而且是以极为羞辱式的方式虐杀他们。 鬼差不能随意杀人,但在这件事上,周泽倒是挺理解小萝莉的。 人贩子这种东西, 说句不好听的, 直接让他们死全家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反对。 只是, 如果是林可杀的话…… 周泽脑补出了一个画面, 小萝莉的长舌头把妇人给裹挟住,像是蟒蛇一样开始不停地扭曲拉扯,硬生生地把妇人骨头都勒断了不知道多少根,才把妇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那个驼背老头,他的膝盖位置在地下,林可难道是用舌头直接把人拍下去的么? 这个是怎么弄的? 这时,安律师给周泽递了根烟,周泽接了过来。 “老板,林可现在还没回电话。” 言外之意, 就是说如果这两个人真的是林可杀的, 那么林可可能还没完成自己的复仇。 “再去找找看看吧。”周泽站起身,却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又蹲了下来,在女尸的身上摸索了一下,从其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手机没有上锁,而且因为是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也没有进水缸弄湿。 但手机里没有装其他的东西,没有社交软件,甚至连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有,应该是平时做事很小心,很多记录都删除的缘故。 女人发怒起来是很可怕的,有时候也不会讲什么理性,周泽倒是希望小萝莉在把人贩子都杀了之后就马上收手,不要再继续延展下去。 否则,她可能会受到阴司的惩戒,后果会很严重。 他们是鬼差,工作对象是鬼,至于人间的事儿,真的不方便插手。 当然了,那几个人贩子想伤害林可,林可反击,倒是不在其中,否则如果鬼差一个个都是受气包,被活人欺负了还只能笑嘻嘻地应承下来, 谁还愿意当这个鬼差? 只是这个地方这么大,在没有确切线索的前提下,在这山区里想找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老板,这里怎么办?”老道指着屋子里的两具尸体问道。 “你还想帮他们收尸?”周泽反问道。 “额……不想。” “把门开开,最好引几条野狗进来弄个晚餐。” 周泽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尘土, 走到了屋外。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山区里的空气比较好,但今晚却乌云密布,有点像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安律师也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我倒是希望这俩人真的是林可杀的,这至少意味着林可已经脱困了,是她给别人带去危险,而不是别人给她带来危险。” 周泽点点头, 刚把烟咬在嘴里准备点烟时,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一道闪电挂在了东边山峦的位置。 周泽和安律师身体猛地一颤, 倒不是被这打雷的声音给吓到了, 而是在打雷的方向, 忽然浮现出了一股恐怖的煞气, 这就像是在山谷里有人拿着一个胡泊大小的锅,正在将其煮沸一样。 “出大事儿了。” 安律师将自己嘴里的烟头吐了出来,表情凝重。 众人很快就重新上了车,向着那个方向开过去。 只是,这一次开车的是安律师,而不是老道。 老道在心里暗暗感动, 觉得是老板心疼自己了, 让自己歇歇。 但实际上是因为周泽和安律师心里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里出了大事儿了, 按照他们的想法,也就是在外围看看,没打算太过深入,如果小萝莉在那里的话,就把她接应出来带走。 这儿是人家的辖区,距离通城很远,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怪罪在他的头上,也因此,没必要太拼命。 不让老道开车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万一这老东西神奇的体质再次显灵, 直接把大家伙带到通关**oss的面前, 那还玩个屁? 车才刚开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后面就有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吉普车的速度很快,在这种蜿蜒的山道上开这么快,真有点作死的意思。 当吉普车超车时,周泽朝着车上扫了一眼,只见车上坐着两男一女,开车的是个女人,一头波浪卷,还挺有气质。 对方似乎也刻意看向了这边,但很快就收回目光了。 “老板,人家口袋里的扑克牌刚刚抖了几下。” “嘘。” 周泽对白莺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安律师也很配合地放慢了速度,让对方超到了前面去了,甚至又刻意地继续减速,故意和他们拉远了一段距离。 “当地的鬼差已经出动了啊。”安律师说道。 “嗯。” 周泽清楚,安律师故意减速,其实也是存着让那帮人先帮自己探路的打算。 反正这里不是自己的辖区,自己可以安心地当一个吃瓜群众。 如果是在通城发生的事儿,那自己就得拼命竭尽全力了。 能休息休息,换一个视角边缘ob,也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雨, 开始下了起来, 不是很大, 与此同时,山道里竟然还起雾了。 群山之中,起雾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早中晚都有可能,甚至凌晨都给你来一场大雾耍耍。 常常在山道上开车的司机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原本就故意放慢速度的安律师不得不又把速度降下来了一些,哪怕是开着大灯,但前面的路况也不是很清楚,山道一侧就是沟渠或者悬崖,下面则是泥石流。 一不小心开出岔子,就是车毁人亡了。 出车祸大家倒是不怕,但把车弄坏了也是件麻烦事儿。 “吱吱吱!” 猴子可怜巴巴地喊着。 周泽看了一眼猴子,问道:“怎么了?” “老板,猴砸要嘘嘘。”老道回答道。 周泽点了点头,对安律师道:“先停车,再等等吧。” 再往里开, 就深入了。 安律师靠边停了车,还特意开了警示灯打了双闪。 下车后,老道带着猴子站在路边**。 猴子学着老道的样子,一老一猴的背影倒是挺和谐。 “老板,你看这儿雾蒙蒙的,黄泉路上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啊?” 老道还有闲心思开玩笑, 反正这次是跟着老板和老安一起出来,他安全感十足。 深山里的省道,两边都是群山,浓雾笼罩之下,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普通人印象里的鬼门关的氛围。 “呵,怎么啦,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早晚要走黄泉路,先摸摸底?” 安律师调侃道。 “呸呸呸,贫道觉得自己还能活个几十年。” 放了水, 一身轻松, 老道很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今天可是累坏了。 又打了个呵欠, 老道嘟嘟囔囔地问道: “也对啊,老板,黄泉路上的鬼是不是很多啊,这里没鬼,确实不像黄泉路。” 过了一会儿, 见没人回应自己, 冷场了, 老道有点尴尬,抬起头一看,却发现老板他们一个个在看向自己身后,表情严肃。 老道有些疑惑地扭过头, 看见在自己前面不远处的大雾之中, 出现了一道道黑影, 一摇一晃地正在前行………… 第四百四十二章 超强现场! 朦朦的雾中胧胧的影, 远处雾气之中,确实出现了一道道摇曳的人影,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也不晓得去向何处; 总之,影子一直在摇晃,却一直没有什么东西走出来。 “呼…………” 安律师咬了咬牙。 “你发现什么了?”周泽问身边的老安。 “啧啧,没有。” 安律师很实诚,继续道: “但看看这个排场, 打雷, 下雨, 起雾, 鬼影, 拍鬼片的几个要素都有了,说一句大废话,排场这么大,里头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作祟。” 安律师说的确实是一句大废话。 普通的亡魂进书屋来,都是很低调的; 吃饭,上路,留下份子钱。 但眼前的这个排场,甭管是人是妖还是鬼,都不简单。 周泽转身,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安律师很快也上了车,坐进了驾驶位,白莺莺和老道见状也跟着一起上来。 老道抱着猴子,一直打量着车窗外,远处的人影还在不停地动着呢,虽说是跟在老板和安律师身边,依然是觉得有些犯怵。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裆, 又摸了摸猴砸的背包, 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老板,我们现在…………”白莺莺犹豫了一下,道:“是往里开,去救林可么?” 里头一看就很危险啊, 但如果老板硬是要往里走救属下的话, 莺莺还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她要保护老板, 老板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开车吧。” 周泽对驾驶位上的安律师挥了挥手, 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白莺莺看得都痴了。 安律师点点头,发动了车子,然后向左打死了方向盘,直接调头! “…………”老道。 “…………”白莺莺。 “…………”小猴子。 一个精准地调头之后,安律师踩下了油门, 以一往无前的架势, 直接往回开。 周泽默不作声, 显然, 两个男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不在自己地盘, 出事儿了和自己无关, 干嘛要去管这个闲事儿? 哪怕这里闹得地动山摇,和通城鬼差有半毛钱的关系? “老板…………林可那个小婊砸…………” 虽然白莺莺平时很讨厌林可挤上床,破坏自己和老板的独处,但就这样撇下她走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放心,林可现在是没办法联系我们,这里头手机肯定也是不能用了。”周泽说道。 “嗯?” “所以,如果林可能联系上我们的话,肯定会拼命阻拦我们冒着风险进来救她的。 她肯定不愿意我们为了她而陷入险境, 否则她会良心不安,愧疚一辈子的。” “唔…………” 白莺莺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怎么还是有点怪怪的? 安律师来时开得很慢,走的时候油门几乎踩到底,在雾气蒙蒙的山道上这样子的飚车,很是危险。 至少, 老道是吓得脸色发白, 一只手抱着猴砸一只手抓着扶手。 老道清楚, 一旦发生车祸, 全车上, 其他人至多受伤, 自己是最容易死。 在开了二十分钟后, 小猴子忽然从老道怀里跳了出来,跳到了前车窗的位置,手舞足蹈“吱吱吱”地叫着,显得很是着急。 “咔…………” 安律师踩下了刹车。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他知道这猴子是灵猴,灵性很强,能够感应到常人无法感应的东西。 “吱吱吱!” 猴子指了指外面。 “什么意思?”安律师还是没懂。 “下车看看吧。” 周泽说着推开了车门,很快,猴子也顺着这道门窜了出来,直接跑到了路边,指着地上“吱吱吱”叫着。 周泽和安律师走了过去,二人一起弯下腰, 发现地上有两滩湿漉漉的痕迹, 且带着一种臊味儿。 这是尿! 一大一小两滩尿! 猴子站在地上,做嘘嘘的动作,然后又指着地上不停地喊着。 周泽和安律师的面色当即凝重了起来, 车子往回开了二十分钟, 居然又回到了之前猴子和老道撒尿的地方。 “这是**阵么?”周泽说道。 安律师抓了抓头发,环视四周,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 “这东西我破不开,格局太大了,这片山区都被雾气笼罩了。” 在这个时候,就没有逞强的必要了。 不过,周泽和安律师倒是没有太过慌乱,如果不是一开始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他们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调头回去,可以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是现在, 大家像是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鬼打墙”之中, 进退不得。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解决起来倒是小意思,但今天不同以往,这么大的一个手笔,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和这雾气相比, 众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分外渺小。 “是林可的手笔?” 老道问了这个问题后就自己闭嘴了, 因为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山下加油站后面废品收购站里的两个人贩子,的确是可能是被林可杀的。 但你要说这磅礴的雾气加上这连安律师都束手无策的恐怖鬼打墙也是林可搞出来的话, 你这是在侮辱谁? 林可要是有那么牛逼,还会变成书屋的员工? 自家老板当初早就被人家一巴掌抽死了。 “其实,现在最保险的选择就是站在这里不要动,雾气终究会散去的,而且我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哪怕是一头凶兽这样子玩儿下去,也得被榨干啊。” “车里有吃的么?”周泽问道。 “有的,老板。”白莺莺马上回答道,“我准备了很多吃的。” “那我们…………” 周泽刚想说让我们来一场野餐吧, 结果话还没说完,狂风乍起! 这风来得很奇怪,风力很强, 让人不禁怀疑超大级台风“山竹”没在广东那边登陆而是跑这山区里来登陆了。 在场所有人, 都被风吹得开始往后退,但下面是悬崖,悬崖下方则是峭壁和泥石流,大家伙都奋力地抓起自己面前所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老道死命地抱着面前的石块,小猴子躲藏在它怀里,瑟瑟发抖。 安律师的白骨手直接刺入了水泥路中, 周泽的指甲也刺入了地面, 但哪怕如此, 二人仍然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强大的风力和惯性还是死命地拉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送去巨兽的口中。 在场众人, 只有白莺莺一个人岿然不动。 很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稳如泰山! 面对这种情况, 白莺莺第一反应不是去拉人, 而是用双手捂住了嘴, 在心里惊呼: 天呐! 我居然这么胖了么! 重到风都吹不动自己了! 太可怕了! 周泽一边奋力地抓着地面,看着自己的指甲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沟壑,却依旧无法抵抗这飓风带来的恐怖力量。 但周泽的余光看见了前面站着一动不动白莺莺, 为什么莺莺没事? “有问题!这不是普通的风!” 周泽对着身边一起在往下被吹的安律师喊道。 “什么?”安律师显然是没听清楚。 “这风有点问题啊!” 周泽喊道。 “iphone有点贵啊?” 安律师疑惑地喊道。 “…………”周泽。 安律师顺着周泽的目光往上看,这才发现白莺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当即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过来,喊道: “这不是普通的风,这是阴风! 只对灵魂有效!” 阴风,一般出现在地狱,当然,阳间也有,比如描述一个环境时人们常常喜欢用“阴风阵阵”, 这是一种对人灵魂有刺激的风,当然了,寻常意义的阴风,太过弱小,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严格意义上的阴风。 而这里, 则是飓风! 人的感知,是靠灵魂去决定的,当自己的灵魂被风刮动时,连带着自己的身体都起到了反应,不能算是幻觉,更像是一种当灵魂要被吹走时,身体本能地跟着移动,想要和灵魂保持协调和一致。 “老板!” 白莺莺很快就从“嘤嘤嘤,人家怎么这么胖”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先是跳过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安律师, 直接抓住了自家老板的手。 “…………”安律师。 “老板!” 白莺莺用力扯着周泽, 周泽的身体也的确是被拉扯着向前, 但那种灵魂撕裂的痛苦马上出现, 本来是被风在一股脑地吹, 现在则是变成了风和莺莺对自己灵魂的角力。 “撒手!” 周泽喊道, 他感觉自己身体快被撕成两半了。 “不,老板,要死一起死,莺莺不撒手!” “撒手啊!!!!” 周泽用力地咆哮道。 “不,莺莺不离开你,老板!莺莺不撒手!!!!绝不撒手!!!!!” “…………”周泽。 周泽觉得,现在自己和白莺莺明显处于两个频道里。 再不放手我就要断了啊! “撒手,快,撒手!”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快要分裂了。 “不,老板,莺莺不怕被你连累! 莺莺生是你的僵尸, 死了也是你的僵尸, 莺莺不撒手!!!”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周泽真想给莺莺脑袋上来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 谁有空和你玩苦情琼瑶戏码! 强烈的剧痛让周泽无法忍耐了, 他的指甲马上上长出来, 刮了一下白莺莺抓住自己的手腕。 白莺莺最怕周泽的指甲了,被一刮,当即震了一下,本能地撒开手。 得以解脱的周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阴风刮得开始后退,周泽只能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身后安律师的脚踝。 “#¥%&*&……”安律师。 接下来, 本就在苦苦挣扎的安律师和周泽一起开始不停地倒退, 最后二人一脚踩空,直接摔下了悬崖。 “老板…………老板…………” 站在路上的莺莺眼眶马上湿润了, “老板居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连累我…… 呜呜呜………… 老板…………” 第四百四十三章 林可! “就这样, 简单地, 走了么?” 小萝莉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现在倒是显得很平静, 但她的眼眸里,却尽是森然的寒意。 她很生气, 非常非常生气, 距离她的失踪,已经将近三天了。 书屋的那帮人,肯定会着手调查,而调查出整件事的眉目,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一想到书屋里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被拐卖了, 小萝莉就气得要发狂! 自己, 真的被拐卖了! 寻常的孩童,家长会反复教育和警告他,和陌生人说话时要小心,如果有陌生人要你跟他走,千万不要去等等。 但她林可不是小孩子啊, 如果按照年纪累加算起来,如果她有儿子,且还给力一点的话,都可以把人家小姑娘肚子弄大了! 而且自己还是鬼差, 但还是, 被拐卖了! 一想到日后再和书店里的那头蠢僵尸吵架时, 自己无论说什么, 对方只要回一句: “你被拐卖过。” 自己无论辩解什么,吵什么, 对方还是来一句: “你被拐卖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口,开始抑制不住地起伏。 愤怒, 憋屈, 羞辱, 种种因素开始不停地在她心里叠加起来,再加上在拐卖这件事上,孩童和女性往往是受伤害最大的,林可对这件事,自然是更加深恶痛绝。 这不是源自于什么公心,也不是什么大道理情操使然,而是因为在亲眼目睹了这些事情之后,她有着一种天然的代入感。 那两个曾和她一起被关在废品收购站屋子里的女人,现在会遭遇怎样的情况和待遇,以及在之后很多年里,将沦为生育播种的机器; 这种感觉她愤怒到颤栗。 “娃子,怎么了?” 司机老头等着要去领钱,心情还不错,他其实猜到一些这个女娃的命运了,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有钱赚就好, 至于其他的, 就是各人的命不同了。 有人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而有些人命里就注定有此一劫。 陪着司机老头准备下去的中年女秘书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这个女孩子脑筋有点问题? 但一想到自家的少爷已经…… 无所谓了, 脑子好不好,不重要了。 林可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她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逡巡着。 在司机老头和女秘书看来,林可现在是畏惧和害怕,不敢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一个客厅里。 然而, 这其实是一种狮子在观察自己猎物的眼神, 在思考用何种方式将猎物杀死先吃哪一部分肉块的眼神。 “我们走吧,我还赶着回去呢。” 司机老头催促道。 他还有两个同伴在废品收购站等着自己,这一单做完,大家基本就可以退休了。 做这一行当这么多年, 牵了多少姻缘线,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但总归是给自己家盖了新房子,也在城里买了商品房,自己的几个孩子也都有了好归宿,值了。 自己啊, 也该歇歇养老了。 “你,上来,看住她。” 女秘书指着站在楼梯口的一个制服男子说道。 男子马上走了上来,他倒是没有对林可动粗,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她。 他很酷, 和港片里的那些大佬保镖一样酷, 神情肃穆。 但很快, 他就酷不起来了。 因为他看见自己面前的小女孩张开了嘴, 看见她吐出了舌头, 这本来没什么的, 但在看见那根舌头在越来越长之后, 他不镇定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他的确是见鬼了。 “阴司有序,黄泉可渡!” 林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凭什么去渡那黄泉!!!” 舌头像是一条迅猛的蟒蛇,直接抽中了制服男子,男子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 舌头对着他的胸口直接刺了进去。 “噗!” 像是一把利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而后猛地一搅, 男子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推土机给硬生生犁了一遍,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嗖!” 舌头收了回来, 林可伸手,擦拭着自己唇角边残留的血渍。 鲜血的味道让她有些嫌弃, 跟那个咸鱼老板待久了,她觉得自己也变得有些洁癖起来了, 但在这个时候, 鲜血的味道却让她变得更加地兴奋。 看着颓然地倒在那里的制服男子,林可走过去,从他身上踩了过去,走下了楼梯。 ………… “什么声音?” 司机老头抬起头看向楼上, 在刚才自己好像听到了“哐当”的声响。 女秘书也有些疑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又走到了楼道口向上看着。 “嗖!” 一条舌头, 直接缠住了她的脖子, 而后她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后, 司机老头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妖怪,妖怪,妖怪!!!” 林可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她的嘴巴仍然张开着, 舌头是从她嘴里延展出去的, 此时, 那个被自己舌头包裹住的女秘书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只可惜,她说不了话,而且,林可也懒得听她去废话。 “砰!” 舌头一甩, 女秘书整个人直接被甩飞了出去,撞在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上。 “哗啦啦啦………………” 连续的脆响传来, 紧接着就是摔落地面时的闷响。 女秘书浑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 身上插满了玻璃碎片, 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死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司机老头已经吓呆了, 在看见小萝莉走向自己时, 他竟然跪了下来,冲着小萝莉磕头认错。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放过我,放过我吧!!!!” 他觉得这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但这个梦,就是醒不过来。 这些年,他赚得不少,在各地古刹都有自己的供奉牌位,也就是寺庙里明码标价的祈福牌位,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会被保佑的。 “唰!” 没有过多的言语, 小萝莉甚至懒得和这个老东西去多废话什么, 也没有兴趣去和他玩儿什么死前遗言戏弄的把戏。 舌头直接将其包裹住, 而后, 开始发力。 “咔嚓!” 左手断了。 “啊啊啊!!!” “咔嚓!” 右手断了。 “啊啊啊!!!” “咔嚓!” 两条腿也断了。 “噗通!” 司机老头被丢在了地上, 他没死, 但他此时的四肢完全呈现着一种反方向的态势,像是被折叠翻转过来了一样,只能靠自己的胸口和下巴去蠕动。 他还想跑! 小萝莉在他身侧,一起慢慢地走了几步。 而后, 小萝莉弯下了腰, 轻声道: “断!” 一道黑影,从小萝莉身下延伸到了司机老头的身上。 司机老头的舌头开始变长,和小萝莉一模一样,但小萝莉的舌头是可以放长的,但他的不可以。 在长到一定程度后, “啪!” 舌头直接断裂了。 司机老头满嘴是血匍匐在地上。 “呵呵。” 小萝莉笑了笑, 继续看着这个老东西在地上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折腾着, 她没有急着去杀他, 这个时候,杀他不杀他,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让他多活一会儿, 才是最大的惩罚。 小萝莉转身,又往楼上走去。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人贩子该死, 买家, 就更该死! 都该死, 全都该死! 小萝莉曾在早上听过自家老板和安律师一边喝咖啡一边聊过关于拐卖人口的罪名,老板觉得这个罪定得太轻了。 安律师说这不是为了保护人贩子,而是保护那些被拐卖的可怜人,一旦定罪过重,把他们都逼成了亡命徒,到时候被拐卖的人就很容易遇到被撕票的危险。 很多事情,其实都有两面性。 但人在自己极端情绪之下,就懒得去管什么两面性了。 在小萝莉看来, 人贩子和买家,全都该死! 解决了这里, 再去那个村子, 然后再去废品收购站, 杀, 杀, 杀, 通通杀光! 小萝莉眼眸里的血色开始变得浓郁起来,愤怒的情绪已经完全掌控了她的思维,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覆水难收。 重新上了楼, 正当她准备推开书房的门时, 却发现一个老者, 正坐在靠椅上。 老者身上搭着一条毯子, 窗户大开着,有风吹了进来。 吹动了老者的发须, 他还在那里摇啊,摇啊, 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 忽然间, 老者身上的毯子滑落了下来, 露出了老者头部以下的部分, 赫然, 是一片白骨! 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肉沫和新鲜的血渍! 小萝莉眼里的血色开始慢慢褪去, 这件事的刺激,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恢复清明。 “咯咯咯…………” 一阵沙哑的笑声传来, 笑声里, 带着一股子稚嫩。 在靠椅后面, 走出来一个小男童, 男童很是憨厚地对着小萝莉笑了笑, 开心道: “小姐姐, 你那里, 结束了么?” 第四百四十四章 寂静的村子! 悬崖并不是很夸张的那种高,大概也就是六七层楼的高度,但可怕的是下方裹挟着泥沙的河流。 “噗通!” “噗通!”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一起落入了水中, 而后被湍急地河流直接向下游冲去。 站在岸边的白莺莺忽然从感动中清醒过来, 呢喃道: “老板……为什么你宁愿和老安一起殉情…… 也不愿意和我………… 嘤嘤嘤! 老板你这个大猪蹄子!” ………… 在浑浊的水面中浮浮沉沉了几次,也不知道被冲走了多远,安律师再度浮出水面后,长舒一口气,那股子可怕的阴风,似乎是停了。 虽说周围还是雾蒙蒙的一片,但只要那该死的风停了,问题也就不大了。 “砰!” 安律师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家老板被冲到了自己这边。 还真是有缘啊, 这样都没被冲散, 你要是不知道冲到哪里去溺死了,多解气啊。 安律师有些悻悻地想着,但还是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带着周泽向岸边游去。 之前如果不是周泽往后退时拽了他一把,他也不会落下来。 “老板,老板?” 一边拽着一个人一边游泳真的是一件苦差事,安律师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和胸口位置一阵发疼,但周泽好像是呛水昏迷过去了,叫了他也完全没反应。 好在, 这里已经不是水流最湍急的区域了,虽然水势仍然不小,但还是能吃得住。 安律师一边给自己鼓着劲一边向岸边靠近, 就在这时, 安律师眼角余光看见上游不远处有一块前端尖锐的浮木向这里笔直地冲了过来。 不说被刺中的伤害,就是被这么粗壮的浮木借着水势的惯性撞一下也可能让你断几根骨头。 安律师当下猛地一推周泽,将周泽向岸边推去,自己则是借力倒退。 浮木自安律师和周泽二人之间过去了,没有造成危险。 正当安律师准备重新向前游过去把自家老板救起来时, 他却看见周泽竟然自己在游泳, 而且看那架势, 他的水性比自己还好! “…………”安律师。 周泽先上了岸,坐在岸边,头顶是一个山坡。 安律师随后也上岸了,他倒是没去问周泽之前是在装昏迷偷懒还是真的在昏迷这种问题,而是把自己的衣服外套脱了下来,又把里头的一些东西拿出来。 “手机不能用了。” 安律师有些无奈道。 虽说在这大雾里手机基本都失灵了,但现在问题是,如果大雾消退,没有手机联系的话,二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村里,想出去还真的比较难办。 周泽把头靠在沙石上,道:“前面应该就是公路,我们沿着公路走就可以找到人烟区域了。” 安律师抬起头,看了一下,发现在上坡位置确实有一条公路。 去山区旅游或者住过山区的人应该有经验,马路附近容易聚集起村落和镇子,这有点像是古代的人靠河而居。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了,没有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一起爬上了坡,选择了一个方向,沿着公路开始行走。 两个男人并排走, 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还有泥水和沙石粒儿,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砖瓦厂下班的工友; 再配两把吉他的话可以直接cos“旭日阳刚”了。 其实,周泽也想过不走,找个地方躺着休息,等大雾消散,但经过阴风的洗礼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大雾之中,哪怕袖手旁观安心吃瓜,但也不会让你平安度过。 之前开车加上现在走路到现在, 周泽没见到一个行人,也没看见一辆车从自己身边过去。 这里可是省道啊! 哪怕再偏僻的省道,车辆也是不少的。 大雾里头,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具体在哪个方向,周泽说不出来,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先试着找到莺莺和老道他们,他们现在和自己二人分开了,周泽不是很放心。 “老板,看,前面,前面像是有个村镇啊。” 安律师指着前面喊道, 同时, 安律师弯下腰,开始大喘气。 之前在湍急的河流里拽着周泽一起游泳是真的把他给累坏了,短暂的休息根本就缓解不了,这会儿还腰酸背痛呢。 周泽看过去,果然,在前面的大雾里出现了屋檐的影子,应该是一个村镇。 “走吧,看到村子了。”周泽催促道。 安律师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咽了口唾沫,道: “老板,大雾,深山,又遇到一个村子,这剧情太顺畅了,我觉得这村子很可能是哪个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的村子,有问题啊。” 这就像是幽灵船一样,那些据说消失或者沉默了几百年的船只有时候会忽然出现在海面上被人远远地看见。 “不,应该是现在的村子。”周泽直接反驳道。 “这么确定的嘛?”安律师有些不信。 “看看这个。” 周泽指了指自己身后。 省道的一侧是悬崖, 另一侧是峭壁, 不过为了巩固山体,防止滑坡和落石,所以一般会用水泥砌筑起来。 安律师走了过去,靠近了水泥墙,发现上面写着鲜亮的红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下面还有一行字, “打好打赢这场扶贫攻坚战!” “…………”安律师。 “是吧?”周泽问道。 安律师点点头。 接下来, 二人就朝着那个村子走去。 省道出去的一个岔路上再走个几分钟,就到了村口。 村子里不少是平房,但也有一些二层三层的房子,绝不是所谓的荒村,是一个正常的村子。 只是, 这村子里, 一个人都没有。 从村口一路走进来,一个人都没碰见,两侧的屋门,也是紧紧关闭。 整个村子,呈现出一股子死寂的味道。 周泽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伸手推开了门,门是关着的,但没锁。 里头的陈设并没有灰尘,似乎一直是有人住着的,甚至,客厅桌子上还有切好的水果放在那儿。 安律师从厨房走出来,接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了出来,同时对周泽道: “里头有饮水机。” 周泽倒是不渴,他只是奇怪,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自从大雾升腾起来之后,周泽就觉得自己的周围,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阴风,接着又是这死寂一般的村子。 周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上去瞅瞅。” 安律师端着水走上楼,过了一会儿,他下来了,对周泽喊道: “老板,上来看看,有彩蛋。” 周泽起身,跟着安律师走上了楼。 二楼的一间卧室里, 一家五口, 应该是孩子,父母再加上爷爷奶奶的配置, 全都吊死在那里。 五个人, 都吐着舌头瞪着眼珠子, 标准的吊死形象。 “不是自杀的,下面没椅子。”安律师说道。 如果是自杀的话,应该是踩着椅子上去,但下面没有椅子。 应该是他杀的。 但,又是谁杀的? 安律师又喝了一口水,把空杯子放在了一边,道:“你说,这个村子里的人,会不会全都…………” 全都死了? 都这样被吊死了? “换个屋子再找找看。”周泽说道。 二人马上离开了这个二层屋子,去了隔壁,隔壁是一个平房,推开门进去后就看见一对老夫妻也是一样,吊死在了房梁上。 接下去,又走了几个屋子,里面的人都是吊死在那里。 似乎, 整个村子里的人, 都成了“吊死鬼”。 周泽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摸到了一包“大前门”, 和安律师一人一根分着抽了起来。 若是普通的游客或者探险队此时来到这个村子,看见这一幕幕,估计早就吓傻了,慌乱不堪,侥幸逃出去的话, 就又是一个“封门村”的传说, 而且比起“封门村”那种大部分捕风捉影的事儿,这里更加地直观和恐怖。 但周泽和安律师都是老戏骨了, 这场面固然十分诡异, 但二人还能保持着镇定。 毕竟死人见得多了, 死鬼, 见得就更多了。 二人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和压抑,但还不至于被吓得自乱阵脚。 最后, 二人进了一个三层楼的屋子,这家人家条件还不错,村子虽然停电了,但冰箱里还有点余下的冷气,安律师取了两瓶冰饮料,丢给周泽一瓶。 二人头上, 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吊死在那里, 二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老板,你说,这不会是被林可杀的吧?” “应该不至于,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杀死会是什么后果,她不可能不清楚。” “她又不是一个孩子。”安律师掐着指头数了数,道:“算算年纪,她现在差不多是在更年期吧。 更年期的女人, 被拐卖了, 生气了, 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周泽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觉得安律师说得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是吧,有道理吧。” 安律师对着周泽耸了耸肩, 然后微笑着喝了一口冰阔乐, 抬起头, 发现头顶上吊死着的两个女孩都在对着自己笑着, “哟, 你们也觉得有道理啊。”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二傻 “哟,你们也觉得有道理啊。” 下一刻, 安律师手中的冰可乐直接被自己捏碎,同时,左手上的血肉褪去,幻化出了白骨的模样,对着头顶上方的两具女尸直接抓了过去。 说真的, 在这两具上吊女尸露出微笑之前, 无论是周泽还是安律师,其实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们只是把这户人家和之前搜查过的其他人家对等上了。 反正家家户户都有上吊的人。 但当两具上吊女尸微笑时, 二人的本能不是歇斯底里地大叫“鬼啊!!!!!!!!!!!!” 而是直接出手! 所以说,若是让他们去参演鬼片,观众的代入感肯定极差; 说不定那两具上吊女尸也只是想在“情到深处”时忽然来一点“惊悚”效果, 无论是人还是鬼, 其实都有着吓人的恶趣味和喜好。 但迎接他们的, 却是安律师毫不犹豫地“劈头盖脸”。 只是,当安律师的白骨手挥上去时,那两个女孩竟然在刹那间化作了蓝色的光芒散开。 紧接着, 坐在那里的周泽只觉得自己身体两侧一下子充满了寒意, 一条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且以极快地速度向自己划来。 周泽身体开始后仰, 整个人也从坐的位置滑动了下来。 绳子从周泽头顶位置划拉了过去,扑了个空。 落地后, 周泽单手拍在地面上,侧身站起。 “嘻嘻嘻…………” 笑声再度传来, 这次, 是在头顶位置! “老板,小心!” 安律师对着上方直接掐手印: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封!” 周泽只觉得自己头顶上方一阵气流的摩擦爆炸声,但他没有抬头去看,因为又一道蓝光从自己前面冲来。 “哗啦!” 十根黑色的指甲长了出来, 周泽对着面前的蓝光直接挥舞了出去。 “沙沙…………” 指甲像是搅和进了细沙之中, 很柔软, 很细腻, 蓝光也因此消失。 周泽后退了一步,双臂低垂,紧盯着四周。 “嘶…………” 毫无征兆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周泽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指甲位置上竟然出现了一块块黑斑,连带着自己双手位置也出现了一样的黑斑,极为强烈的酸疼的感觉不断刺激着他的中枢神经。 怎么可能? 这还是周泽第一次遇见不怕自己指甲的邪魅, 甚至, 还能主动地腐蚀自己的指甲! “嘻嘻嘻…………” 笑声很近, 如同贴着自己的耳垂。 客厅里有一面玻璃, 周泽抬头看向玻璃, 发现在自己身后, 有一张女孩的脸。 女孩像是被自己背在肩膀上一样,双脚正踩在自己的双手位置,很是调皮地把自己的嘴凑在自己的耳边, 像是情侣之间在诉说着悄悄话。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安律师毫不犹豫一招打向了周泽的后背。 所以说, 这就是安律师贴心的地方。 如果此时周泽身边带着的是老道,他只会拿着一张符纸站在旁边当啦啦队; 如果带的是莺莺,她也只会听从周泽的吩咐去行事。 如果带着是许清朗,他能在刚才的一波袭击中没有丢了阵脚就算不错了。 只有安律师, 像是贴心小棉袄一样, 不用你开口, 甚至连对着屁g都不用拍, 一个眼神过去, 他就能摆出你想要的姿势配合你。 “啊!!!!” 周泽听到自己后背位置传来了一道惨叫声。 紧接着, 周泽双手交叉,自己的十根指甲错横在了一起,开始拼命地摩擦。 一时间, 无数的火花从自己指甲位置被摩擦出来。 这感觉, 像是在以毒攻毒, 就像是自己被蚊子咬了一个包,用力地去抠,虽然知道这很不对,也很不好, 但是爽啊! 而且, 在这个时候, 确实是有效的。 一道蓝光从周泽身上逃了出来,比之前来看虚弱了许多,直接窜出了大门。 另一道蓝光则是向上,冲上了楼梯。 周泽和安律师倒是没有追出去,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太过冒失的行动往往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老板,没事吧?”安律师关心地问道。 “没事。” 周泽摇摇头,继续道: “刚刚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亡魂不像是亡魂,你说她们是僵尸吧,但僵尸能这么飘忽来飘忽去的么? “不太清楚,但感觉有点像那个东西。”安律师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就是上次朱胜男事件的时候,忽然冒出来的那两道黑影。” 那两个疑似巡检的黑影, 也是这般飘忽来飘忽去的, 看似没有实体,但威胁却十分的大。 “老板,朱胜男到底…………” “朱胜男已经死了,我亲自把她的亡魂送入了地狱。” 这一点,周泽可以肯定。 “但那幅图上的两个送子鬼差的事儿还没调查清楚啊。” “先离开这个村子吧。”周泽说道。 安律师点了点头。 他们不是探险队, 没有大冒险精神, 确切地说, 他们是两个被岁月侵蚀变得油腻的两个中年男子, 没有绝对利益的事儿, 真的懒得去做。 安律师又去冰箱里取出了最后的几瓶冰阔乐,又找了一些吃的,拿着袋子装好,就和周泽一起出了门。 村子里, 还是那么的安静。 大部分人都已经上吊死了,肯定很安静。 但有了先前的经历,周泽和安律师自然不敢再放松警惕,那两个吊死的女孩,说不定正在哪个角落里盯着自己二人。 不过,一直到二人走到了村口位置时,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难不成是觉得我们俩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他们也放弃了?” 安律师说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无法让人有种与有荣焉的意思。” 话音刚落, 周泽停下了脚步。 村口的大雾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摇曳,而且,这些东西好像要从大雾之中跑出来一样。 一只只各色不同的手已经脱离了大雾的束缚,开始对着前方的周泽等人不停地挥舞,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渴望。 而且, 他们还在前进, 且越来越多, 终于, 在村口位置停了下来。 此时, 呈现在周泽和安律师眼前的, 是密密麻麻有三层楼高的各种双手, 而且大雾之中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嘶吼, 仿佛也已经透过大雾传递了出来。 如果周泽和安律师此时还要硬着头皮出村子的话, 估计前脚出村吼脚就得进入大雾之中这些双手的怀抱。 这是幸福地二选一环节;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了一眼, 二人都很默契地开始后退。 的确, 比起走出去被这无数只爪子上下其手的恐怖体验, 好像还是刚才上吊的俩小姐姐更可爱一些。 又走回了村子, 只是,再回去时, 二人忽然发现原本整个村子紧闭的屋门, 在二人往回走时, 竟然全都打开了。 甚至, 一些人家里头竟然还飘逸出了饭菜的香味, 像是正在开饭。 走着走着, 终于在路上看见了人影, 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像是在玩弹珠, 但他们的脖子上,还吊着一根绳子, 绳子是往上的, 看不见上端, 这些孩子在玩弹珠时,虽然都是蹲在地上,但脸都是平齐的,头无法低垂下来,也因此,为了看地上的弹珠,他们都费力地拼命地向下看。 整个场面, 显得很滑稽, 也很恐怖。 有女人出来晒衣服了, 有男人出来遛弯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 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 但所有人脖子上都有一根绳子吊着, 无论大家在做什么, 脸都是平齐地位置。 安律师从口袋里又取出了一瓶可乐,递给了周泽。 两个男人像是在游乐园里参观鬼屋一样, 一边走着一边看着。 没有过多的交流,因为在这个时候太多的交流也没什么意义,大家都没有闲扯淡的心思,且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干架的准备。 不过,好像这些村民都没有关注到走在街面上的周泽和安律师,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着走着, 周泽和安律师停下了脚步。 因为每个地方的门都开着,甚至连窗子都是开着的,但这里,有一处门却是紧闭着的,而且,上头还上了锁。 和周围“开门迎客”的架势相比, 这里, 实在是要刺眼就有多刺眼。 周泽和安律师走了过去,这已经不能算是小屋子了,更像是农村的搭棚出来的厕所,又有点像是猪圈。 门上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了,但下头有有一个很大的缝隙,小孩子也钻不进去的缝隙。 周泽和安律师都没急着去打开这锁, 在一个**里, 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还傻乎乎地打开, 真的是作死呢。 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安律师看向周泽,意思是:你弯下腰看看里头? 周泽看向安律师,意思是:我是老板,你看。 安律师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 很简单, 石头剪子布吧。 嗯, 就这样, 在这个阴气森森的**里, 两个大男人, 很破坏氛围地真的开始了石头剪刀布。 “剪刀!” “布!” 安律师输了。 深吸一口气, 安律师弯下腰, 把自己的脸凑到小洞那边,往里看着。 但是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安律师正准备起身,说他看不见什么,但马上,周泽递过来一个手电筒给他。 “…………”安律师。 这么贴心的么, 还有, 这手电筒是哪里来的? “在那户人家里顺来的。”周泽解释道。 安律师很不情愿地又弯下腰, 打开了手电筒, 呼, 清楚了啊, 爽啊, 太特么爽了! 爽得安律师汗毛都立起来了! 一张张女人的脸, 居然整整齐齐地挨着门口, 在安律师看着她们的同时, 她们也在看着安律师。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上路吧! 刺激, 是真的刺激, 就像是小时候看那种“万花筒”似的, 不过现在这种走街串巷一个人敲锣打鼓顺带扯线让客人贴着缝隙往里看表演的艺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不少90后可能都没见过。 这次, 差不多是相同的形式, 但换成了渗人的恐怖模版。 一,二,三,四……七个! 安律师度过了一开始的感官刺激之后,还有闲心思数了数。 七个女人被关在里头,身上和脸上都有点脏,但模样都还清秀,尤其是眼睛,都很明亮有神,且还在对着他微笑呢。 很有礼貌的样子, 哪怕是面对偷窥者, 居然也和煦如风。 的确,安律师是被吓了一跳,但你要他被吓得蹦跶起来“啊啊啊啊啊”地开始尖叫,也有点不切实际,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可能那么不堪。 而且,一开始的震惊之后,接下来就平坦多了。 甚至, 安律师也抱以微笑做出了回应, 嗯, 大家都很有礼貌。 “看见什么了?” 旁边的周泽问道。 安律师站直了身子,扭了扭脖子,把手电筒递给了周泽,示意周泽自己看看。 周泽也没拒绝,弯下腰,把眼睛凑到小洞那边去,手电筒打开,向里照射。 嘶………… 周泽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视角里, 有七个女人, 正面对着他。 但和之前整整齐齐对安律师微笑的神态不同的是, 此时, 在周泽的视角中, 这七个女人做痴傻状, 一个女的拿着布娃娃放在自己怀里, 一个女的歪着脖子口水滴淌了出来, 一个女的仰着头,咧着嘴在傻笑, 一个女的趴在地上,脸朝着周泽“呵呵呵”, 一个脚撑着墙壁还在倒立着, 各色各异的模样, 但都在看着周泽。 很整齐, 也的确很整齐, 因为屋子里的女人都保持着一个动作没动, 像是学校的学学生在拍毕业照一样。 但这毕业照里的一个个痴傻模样, 反而给人带来了更深层次的大恐怖! 周泽站起了身子,看着安律师。 “怎么样,还挺漂亮的。” 安律师说道。 “…………”周泽。 你现在口味这么重了么? “她们像是幸存者。”安律师猜测道。 “我怎么觉得像是受害者?”周泽反问道。 因为看到的画面不同,所以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就不同。 “受害者?”安律师愣了一下,“不对啊……” 和村子里其他人现在的吊死鬼样子比起来, 这小屋里的女人们也就是身上脏了点,但神智应该还算清醒的啊。 “一群女的被锁在一个屋子里,怎么都像是被拐卖过来发疯了的女人。” 周泽说道。 “发疯?” 安律师彻底迷茫了。 “对啊,以前看过不少报道,哪怕是这些被拐卖来的女的已经被虐待得发疯了,但还是会被关起来,甚至,她们会被迫接受卖y甚至是还要继续帮忙生孩子传宗接代。” “等下,老板。” 安律师打断了周泽的话,越听越不对劲啊,他从周泽手里拿过了手电筒,又弯下腰,对着小洞看过去。 “嗡!” 一声震颤传来, 安律师马上一个侧身, 一道蓝色的光束从小洞里穿透了出来。 安律师被吓得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差一点点啊, 自己的眼睛就没了啊。 “哐当!哐当!哐当!” 小屋的门开始被猛烈地撞击起来, 门锁也在不停地摇晃,像是随时都可能破碎一样。 “放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啊啊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一阵阵哭泣哀求从小屋里传出, 里面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安律师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向了那把锁。 不过,手还是停住了,看向了身边的周泽。 “开不开门,老板?” 到背锅的时候了,自然想到了领导。 “不开也没有意义。”周泽看着安律师,“她们,一把铜锁而已,真的拦得住她们么?” 说着, 周泽亲自上前, 用指甲掐断了铜锁。 “砰!” 铜锁断裂之后, 大门直接坍塌了下来。 七道蓝光从里头呼啸而出,将周泽二人围绕住。 七个面容扭曲的女人看着这两个人,这些女人眼里,全是深刻地恨意,只有长久时间经历过折磨的人,才能在心底积攒出如此恐怖的恨意。 周泽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同时还把自己刚刚掐断的铜锁丢在了地上。 少顷, 七道身影开始转身,渐渐远去,并没有对周泽二人发动攻击。 “死了?” 安律师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起身进了小屋子。 小屋子一阵恶臭, 那是排泄物积累出来的效果。 而在屋子里,还有一具女人的尸体躺在那儿,应该是才死没多久。 但屋子里之前可是出来了七个女人,尸体只有一个, 是之前也被同样关在这里的女人么? 因为被长时间关押在这里,所以哪怕是人死了,执念和怨念也都徘徊在这里不得出去? “如果刚才我们不开锁的话,她们的恨意就会顺延到我们身上了?”安律师看向身边的周泽。 “差不多吧,这个村子变成这个样子,有一半的因素是因为这诡异的大雾,还有一半因素,应该是来自于她们的复仇。 她们应该是这些年被拐卖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可怜女人,有的可能早就不在了。 但借着这个机会,她们的亡灵得以归来,以复仇者的姿态,杀光了这个村子的所有人。 而且是, 鸡犬不留。” 周泽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烟,递给了安律师一根。 “我们是外来人,她们是想杀我们的,但前提是,有个因果。 如果我们愿意开锁救她们出来,这因果就不会落在我们头上,如果我们不愿意的话,就是见死不救,她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恨上我们。” “老板,我都没这么快想到这一层。” 安律师笑了笑,把烟点燃,有些意外,这一次周泽的判断竟然比经验丰富的自己来得更早也更精确。 “前阵子因为朱胜男的事儿,让我对这类人或者叫这类鬼的思维有了一些思考吧。” 周泽耸了耸肩,抬起头, 这大雾, 怎么还不消散啊。 对于这个被厉鬼害死的村子, 周泽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 不是一个被拐卖来的女人, 之前见了两个,刚才又见了七个, 这么多被拐卖来的可怜女孩儿,要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大部分不知情,可能么? 或许, 如果没有这一场大雾,没有这诡异的环境的话, 很多可怜女人的泪就得白流了, 因为这场大雾的关系, 复仇, 变得很干脆,也很酣畅淋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只能说一报还一报吧。 周泽觉得,哪怕是提前知道这件事,打电话通知张燕丰再让张燕丰通知警方的话,这件事也不会处理得这么痛快圆满。 哦不, 是事情不会沦落到这般残卷人寰的地步。 对这种恶鬼复仇的行为, 周老板还是会在情感态度上保持谴责的态度的, 毕竟,法律外的惩罚,不可取。 可惜了, 这事儿不是发生在通城, 可惜了, 自己又来晚了很多步, 没能赶得及去阻止拯救这里的村民, 心里, 还真是有些愧疚和不安呢。 当然了, 周老板是个比较看得开的人, 安律师更是一个曾被“双规”的官员, 让这俩男人有那种“替天行道”的正义感且付诸于行动,太难为人了。 暂时,也不打算走了,外面反正也出不去,反正这些女人也不会再攻击自己,周泽和安律师干脆找了户人家,用人家的土灶炒了几个菜。 因为是难兄难弟且孤悬在外的缘故, 周老板很大方地拿出了彼岸花口服液分给了安律师, 俩人就着从隔壁人家顺来的啤酒, 一口酒,一口菜,倒也挺有滋味。 等到傍晚的时候,在外面“玩儿”累了的人们又都回到各自家里,默默地“吊”了起来,恢复到了吊死的形态。 周泽盛了几碗米饭,上面插着筷子,放在他们上吊的房间里,算是上供了。 倒不是可怜和想祭奠他们, 纯粹吃了人家的饭,顺带也跟着意思意思吧。 酒足饭饱,偶尔窗户边和门口能够看见有女人怨毒的目光一闪即逝, 周泽和安律师也都习惯了, 一开始还有点紧张, 但慢慢地见她们只是来看看,也不发动攻击,自然就无所谓了。 男人嘛, 看两眼都不会少块肉。 只是, 吃饭的问题倒是能靠彼岸花口服液解决, 睡觉的问题怎么解决? 周泽和安律师俩大男人抱在一起也起不到半个白莺莺的作用啊。 坐在靠椅上, 周泽忽然想莺莺了, 是很想很想的那种。 也不知道莺莺在这大雾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应该还好好的吧。 至于老道, 周泽似乎都忘了老道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安律师挨家挨户又找了几个手机出来,但手机都是没信号了,根本就用不了,除非玩儿手机里的单机游戏。 “放弃吧,你见过有几个鬼片里手机是能正常使用的?” 周泽安慰道。 安律师点点头,走到了门口,哪怕入夜了,但大雾还是没散。 但接下来,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啪”的脆响, 很刺耳, 像是震颤了整个村子。 这是皮鞭的声音! “阴司有序, 亡者上路喽!!!!!!!” 一声悠扬的高喝传来。 周泽和安律师迅速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目光中看见了一抹震惊, 妈的, 在这个诡异大雾之下没有活人的村子里, 竟然出现了鬼差? “到底怎么回事?”周泽起身,也走到了门口。 这时,周泽看见这户人家的几口人竟然又脱离了“上吊”的姿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面和隔壁屋子,也有吊死的人走了出来,大家一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路上,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村口方向走去。 “啪!” 又是一声皮鞭的声响, “阴司有序,亡者上路喽!!!” “一个单位的,去不去打个招呼?” 周泽问安律师,但他没动。 “是啊,说不定对方看在一个单位的份儿上,人家还会送我们几个人头当绩点呢,顺带找辆车,把我们送出大山? 再热情一点,请我们吃一顿,再送点土特产也说不定。 要知道,我们阴司里的鬼差们,是最热情和最好客的。” 安律师应和着,但他也没动。 大家都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在这个大雾笼罩的全村死尽的地方, 居然还能出现引路鬼差, 这得多不可思议啊, 哦不, 是得多敬业啊! 第四百四十七章 小心翼翼! 自从大雾笼罩了这片山区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甚至可以说是连鬼差在这里都得小心翼翼一些。 详情可以参见周泽和安律师这两位, 变得格外地低调。 但就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竟然有鬼差在这里赶“业绩”。 看着这间屋子里的上吊死的几口人已经走到了门外,向街面上汇聚而去,周泽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咱们也出去看看?” “中。” 安律师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也想见识见识到底是哪个单位的同行,这么有牌面。 不过,就这样贸贸然出去不太合适。 安律师从厨房里找了一根绳子过来,截成两段,一根系在了自己脖子上,另一根递给了周泽。 “我们兜里有我特制的隐藏气息卡片,到时候再故意泄露出一些鬼气出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周泽伸手拽了一下安律师脖子上的绳子,道: “但人家的绳子是朝上的啊。” 的确, 那些村民都是上吊死的,哪怕从上吊状态中脱离出来,他们脖子上系着的绳子上端,也是高高的翘起,仿佛自己还在上吊一样。 “这个好办。” 安律师又从厨房里找了两根小树杈,用绳子裹起来,插在了自己脖子后面的衣领里头,看起来,就像是绳子竖起来一样。 “这就可以了吧?”安律师笑道。 “你真聪明伶俐。” 就这样, 周泽和安律师两个人吊着跟柴火棍也走了出去,汇入了村民潮之中后,二人都刻意地散发出了一些死气。 他们本就是“鬼”, 这时候,其实也不算是在假装, 更像是在真情流露。 这个村子,也就几百号人口,看似不多,但大家聚集在一起排个队,阵仗还是有的。 周泽和安律师插队在了队伍中央, 前面又是一道皮鞭响声, 队伍开始默默地前进。 大家都是浑浑噩噩的, 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这种感觉让周泽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不是在人间, 而是在地狱的黄泉路上。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像了。 安律师一直在左顾右盼,观察着什么,不过他模样上看起来,一脸的苍白,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周泽都在想了, 如果剧组需要请专业死尸演员的话, 选他去最合适了, 不用化妆, 完美融入。 就这样,大家一路走出了村子。 周泽看见那个拿着皮鞭的家伙在队伍的最前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赶尸人一样。 因为对方没有往后走,所以自己二人暂时不会有暴露的可能,但同时也因此失去了观察那位同单位工作者的机会。 大雾两侧,不停的有手挥舞出来,像是有一只只恶鬼在那里张牙舞爪,但因为皮鞭的克制,主动让出了一条道出来,不敢上来冒犯。 皮鞭不时响一下, 口号不时喊一下, 队伍稳稳当当地前进, 这不像是在赶尸,倒是有点在赶^(* ̄(oo) ̄)^。 走得时间有点长了, 周泽觉得自己脚有点酸, 边上的安律师还是演技巅峰, 完美地融入周围的环境。 “喂,就这样傻乎乎跟着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周泽开口道。 安律师没说话。 “喂?” 周泽又喊了一声。 安律师还是不说话。 周泽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安律师,发现安律师身体一歪,几乎要倒了下去。 大惊之下,周泽马上伸手把安律师给搀扶起来,他要是倒下去,就露馅了。 安律师还在机械地往前走着, 周泽伸手在安律师腰部位置掐了一下, 安律师眼睛一睁, 倒吸一口凉气。 “你睡着了?”周泽问道。 “啊,嗯。” 安律师扭了扭脖子,继续往前走着。 “冥想还有这种效果?” “啊,嗯。” 合着我在这里装样子一直往前走,你丫在睡觉? 到底谁是老板? “冥想的能力,很奇妙的,你这种有女仆可以搂着睡觉的人,当然不懂。” 安律师酸酸地说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皮,不知不觉间,队伍停了下来。 “停了?” 安律师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去。 “前面好像有个牌坊。” 周泽也伸头向前面眺望了一下, 的确, 前面是有一个牌坊, 牌坊的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白色的, 矗立在山路之中,不是很高,也就寻常农村人家大门的大小,但有一种古朴的气息流露了出来。 “这不是地狱之门吧?”周泽问道。 老安在这方面经验比他丰富得多,周泽其实连地狱的花心部分都没进入过。 老安可是根正苗红的体制内的人。 “鬼差手里的地狱之门钥匙,其实只是一个引子,更像是一个传送阵法,正儿八经地地狱之门,我敢打包票的说,连判官都不可能掌握。 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甚至是地藏王菩萨,也不可能掌握。” 地狱之门,更像是一种抽象意义上的表达。 传说中,它贯穿了人间和阴间,是两个界限之间沟通的桥梁,这种可以决定两个位面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人力所掌握? 如果谁掌握了它,不光光是掌握了进出通道这么简单, 加上它的实际意义和影响, 等于是真正掌握了生死的界限! “那这是什么东西?”周泽问道。 “不知道啊,要知道的话我还会被这大雾困住么?” “你怎么这么没用。” “…………”安律师。 前不久才说人家聪明伶俐的呐? 那个穿黑衣服的同行放下了鞭子,对着那黑白二色的牌坊直接跪伏了下来,像是在高声吟唱着什么。 “他在唱什么,好像是方言。”周泽问道。 “不知道啊,鬼差的口音一般是根据其生前所在地的,也就这些年阳间的普通话普及了起来,但想要真正影响到阴间还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现在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人还没到七老八十快死的时候,都还挺年轻的。” 吟唱结束后, 黑白二色的牌坊开始震动起来, 紧接着, 一道类似太极图的光幕在牌坊下面生成。 那位黑色服装的鬼差重新站起来,捡起了皮鞭,用力地对着天上抽了一记,喝道: “上路喽!” 一时间, 队伍开始继续前进, 前面的人已经走入了牌坊, 直接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继续跟上去。 整个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像是大家排队去蹦极,而且还没有一点点的安全措施。 又有点像是排队上前去枪毙,总之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或许, 这种危机感, 是来自于未知吧。 这些已经死去的村民还好, 他们反正是没意识的存在,基本被那皮鞭给操控住了,但周泽和安律师可不是。 牌坊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进去之后是否还能出得来? 一切都是未知数。 也因此, 原本排在队伍中间的二人, 开始发扬“尊老爱幼女士优先”的精神, 你先你先, 你请你请, 你来你来, 我不急我不急。 二人开始不停地往后退, 到最后, 已经退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这种局面下,想再发扬风格也不可能了。 摆在面前的,很快就只剩下两条路了。 一条路,是闭着眼,往前走, 既然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又怎能停滞不前? 一条路,是直接撕破脸,开干了! 有生活和职场经验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 同单位的员工, 有时候比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的关系更为紧张。 当然, 两个选择, 肯定是选择后者, 第一条是直接被否决了。 作为俩历经了人生风霜的油腻中年男, 迎接未知和新的挑战,那是年轻人该干的事情, 周老板和安律师俩人是不可能去找那份儿刺激的。 吃瓜群众的基本素养就是我只负责吃瓜, 绝不下场! 正当前面就剩下十几个人了,周老板和安律师已经准备先发制人把那个黑色制服手持皮鞭的家伙给制住时, 九道蓝色的影子忽然从大雾之中疾驰而来。 是那九个女人的亡魂, 带着极强的怨念! 之前周泽碰到了两个,屋子里还有七个,加起来,就是九个了。 手持皮鞭的男子猛地转身, 周泽和安律师立马看向他, 嗯, 还是没看清楚他的脸, 因为他带着一块黑色面具。 “你们,也得进去,快点!!!” “啪!” 皮鞭再度挥舞。 九道亡魂脸上露出了痛苦挣扎之色, 她们生前就是被逼迫着拐卖到了这里, 现在又要被皮鞭逼迫着进入其他地方, 这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抵触让她们不会那么听话。 再加上她们是造成这个村子“鸡犬不留”的罪魁祸首, 造下如此多杀孽手上有这么多人命的厉鬼,是不同的,和普通的厉鬼相比就像是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和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之间的区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道凄厉的惨叫声汇聚成一道, 而后, 九道身影直接向那黑色衣服的男子冲来, 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咦, 要开打了么? 周泽和安律师对视一眼, 等着看好戏。 但下一刻的情景, 让周泽和安律师瞪大了眼睛, 那个刚才还挥舞皮鞭不可一世的男子, 在看见九道厉鬼直接向他冲来时, 居然惊恐地喊了一声: “妈呀!!” 而后, 皮鞭丢在了地上, 撒开腿, 开始向大雾之中疯狂地逃跑, 连头都不回一下, 奔跑得那叫一个干脆, 那叫一个利索, 只留给在场其他人一个潇洒到不能再潇洒的背影…… 第四百四十八章 重回! 周泽走过去,把掉落在地上的皮鞭捡了起来; 到现在, 周老板都不敢相信, 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同行, 在碰见厉鬼时,居然这么怂? 虽说九个厉鬼,而且是身上沾染了人命的这种高级厉鬼,确实很难对付,但有这根皮鞭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转圜。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皮鞭对这大雾里的鬼物有着一种天然的克制效果。 亏的自己跟安律师之前还这般小心翼翼,早知道那货这么中看不中用之前就应该直接出手把他给拿下了。 到时候,关于这个牌坊和这片大雾的疑云应该也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忽然间,周泽感觉到有人在拿手指戳着自己的腰。 侧头一看,发现是安律师。 “怎么了?” “老板,看那边。” 周泽扭头看过去, 发现那九个女鬼一直在盯着自己,带着浓浓的戒备。 显然, 当周泽捡起皮鞭时,她们就已经把周泽默认成了要强迫自己的人。 厉鬼的思维模式其实很感性的, 因为她们已经死了, 在失去了“工作”“收入”“社交”“脸面”等等活人才有的拘束之后, 她们反而会变得像是孩子一样“纯粹”。 现在局面很明显了, 继续拿着这条皮鞭,很可能会被这九个厉鬼攻击。 或许, 这也是之前那货逃跑时直接把鞭子给丢掉的原因吧。 但让自己就这样把皮鞭给丢掉, 周老板还真有些不舍得, 穷怕了, 好不容易捡到了算得上是法器的玩意儿, 就这样丢了? 太败家了吧! “呵呵呵…………” “呵呵呵…………” 九个厉鬼正在慢慢逼近周泽。 周泽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安律师似乎明白了什么,摇摇头,站在了周泽身边,面对这已经缓缓压迫来的九个女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条皮鞭, 周老板不舍得丢掉。 皮鞭撑开,对着地上挥舞了一下, “啪!” 一声炸响传来, 九个女鬼同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令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他从没玩过鞭子,安律师可能玩过,但他玩的是那种情调小鞭子。 但这个鞭子很轻,而且似乎带着一种主动的“容忍度”, 简而言之, 就是不会因为你不会用鞭子挥舞时会伤到自己。 怎么办, 越来越喜欢这个鞭子了! “啪!啪!啪!” 周泽手痒之下, 又挥舞了几下。 女鬼们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 甚至都开始匍匐在了地上, 开始哀嚎和哭泣。 咦? 就这样被制服了? 连边上看着的安律师都觉得有些骇然, 不可能吧? 如果随便打打鞭子这几个女鬼就受不了了,那之前她们怎么敢对那个家伙出手的? “难不成,因为自家老板是真正的鬼差,而刚才那个家伙,其实不是鬼差,是一个猪鼻子塞大葱装大象的西贝货?” 安律师在心里想着,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普通的正常的鬼差,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收鬼? 而且, 遇到厉鬼时屁都不敢放装完样子丢了皮鞭就开溜? 周泽向前走了一步, 女鬼们极为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痛苦的表情又加剧了一分。 可惜, 安律师不是老道, 这让周泽有点遗憾, 若是老道在这里, 肯定会不要脸皮地送上一记马屁, 然后被自己瞪一眼回去, 但心里依旧是舒爽的。 然而,就在这时,周泽和安律师身后的那道牌坊,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没等二人回头去细看, 只觉得这四周的风又开始刮动了起来,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疼痛感再度袭来! 阴风, 又是那该死的阴风! 大雾在此时像是在被收缩起来, 开始疯狂地向这边聚拢过来, 全都汇聚到了牌坊里面去。 这股恐怖的气浪, 比周泽等人先前第一次体验阴风时,更为的剧烈! 可能,是因为距离远近的原因吧,那一次,只是受到波及了,而现在,自己二人则是直接位于了台风的中心! 九个女鬼发出了一声声厉啸, 而后身子直接涌入了牌坊之中, 根本就没得反抗的余地。 周泽和安律师一起趴在了地上,二人都死死地抓着地面的岩石。 “能用吸尘器,刚刚怎么还要用扫帚扫地?” 周泽喊道。 能这般霸道的直接开吸, 那刚才专门让人拿着皮鞭赶亡魂们进去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 “老板,牌坊下面的图,变了。” 安律师艰难地开口喊道。 周泽抬起头向前看去, 果然, 之前的类似太极两仪图的光幕,在此时则是完全变成了黑色,像是一张巨兽的嘴,正在疯狂地鲸吞着附近的一切亡魂! 而且, 在这其中, 还流露出了一种让周泽极为熟悉的气息。 是地狱的气息! 此时, 这牌坊的后面, 连通着的, 是真正的地狱! 这感觉,很别扭,就像是这牌坊忽然换了一个频道一样,之前是私人违法频道,现在是官方合法频道。 在这股子可怕的吸扯力之下, 周泽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这种自己马上要被撕裂的感觉像是在承受着酷刑一般。 安律师也好不到哪里去, 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老板…………你先请…………” 安律师伸手,打算拍向周泽。 二人都支撑不住了, 所以安律师打算先送周泽上路。 谁成想,一条皮鞭却比他的手更快,直接抽在了安律师的后背位置。 “嘶…………” 安律师叫了一声, “老板……你!” 灵魂直接脱离了肉身,奔着牌坊去了。 周泽咬牙多坚持了两秒之后, 也是觉得视线一黑!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 牌坊的光芒消散了, 就连牌坊本身都开始慢慢地脱落下去,化作了粉尘。 而山坳里的草丛中, 两个男人的身体还贴在地上, 其中一个男的还伸手搭着另一个男人的肩膀, 另一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令人遐想的皮鞭, 山风吹过, 二人, 一动不动。 ………… “呼!” 像是做了个梦, 忽然醒来。 睁开眼,周泽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可以看出来, 这里曾经是水榭楼台,辉煌威严的场所, 但现在, 只剩下瓦砾一堆了。 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抬头,看着头顶上方有些熟悉的血月,周泽清楚,自己来到了地狱。 但这块区域,不像是黄泉路,也没有水潭无面女什么的,是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来到过的陌生区域。 而在不远处,安律师倒栽葱似得卡在岩石之中。 周泽走过去,抓住他的腿,往后一拽。 像是拔萝卜一样,把安律师给拔出来了。 “呼呼…………呼呼…………” 安律师苏醒了过来, 看了眼四周后马上吓得跳了起来。 “该死,该死的,真的又来地狱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安律师是戴罪之身,在阳间搞点走私大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很多贪官都移民到了国外,每年真的能引渡回国接受法律制裁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但如果不知死活地跑回国内, 那就不要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安律师眼下就是这个情况,他很久都不曾回到地狱了,这下子直接回来,万一被哪个巡检甚至是判官感应到了他的气息,估计人家会二话不说上来把自己缉拿回去交差邀功。 “喂,先别叫了,这里到底是哪儿?” 安律师冷静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曾经在地狱当差的么?” “但你知道地狱有多大么?而且地狱很多的地方就是连阴司里的人都不能随便进去,比如奈何桥,比如谛听峰,阴司的触手都不敢伸展过去。 这地方,我真没来过。” 安律师想了想,道: “我们现在先离开这里,赶紧找到黄泉路,这样我们就能还阳回去。 最重要的是, 我们的灵魂在这里, 我们两个人的肉身还在荒郊野外啊, 万一肉身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就尴尬了,只能做回孤魂野鬼了。” 周泽点了点头, 对, 还是肉身重要。 正当二人准备找出口出去找黄泉路时, 前面的瓦砾堆里头, 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安律师马上示意不要动,跟周泽二人就在这片瓦砾堆里蹲了下来。 细细碎碎的声响开始变大, 一个手持灯笼的老妪从远处走了出来, 在其身后, 还跟着一队手拿桃花纸伞穿着旗袍的女人, 女人们每一步走出, 大腿都在旗袍之下若隐若现, 步履婀娜, 姿态优美, 像是在走时尚t台的模特, 是那么的精致。 这些女人,自己见过! 周泽刚想开口说话, 安律师就马上伸手捂住了周泽的嘴,同时压低了声音道: “老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见过的,但不能让她们看见我们,你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是…………” “唔唔唔!” “老板,别闹!”安律师急了。 我知道你见过这些漂亮的小姐姐, 但这时不是你要炫耀的时候! 周泽伸手指了指身后, 嗯? 后面? 安律师回过头看去, 当即傻眼了, 在自己二人身后, 居然站着九个女鬼, 是被一同吸进来的女鬼, 此时, 这九个女鬼像是刚刚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们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张开双手, “啊啊啊啊啊!!!!!!!!!” 厉声尖叫起来! “…………”安律师。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什么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个女鬼一起尖叫, 让安律师的脸一下子绿了。 这就相当于自己是小偷,偷偷摸摸地摸进一个大户人家准备偷点儿东西,自己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但同时你又带着一个美声合唱团! 其实,也不能怪这九个女鬼忽然这般,来到地狱之后,她们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她们是厉鬼,在地狱的规矩里,厉鬼是不能转生的,上不得奈何桥。 所以, 地狱, 就是她们的终结。 她们要么在地狱的荒芜之中流浪,要么就是被地狱的鬼差和巡检们抓住直接打散。 就像是流水线和废品回收线的零部件,她们,属于两端都不需要的报废品。 远处, 在废墟的楼台中刚刚还在婀娜前行的旗袍女队伍一下子停了下来。 女人们依伞而立,继续负责美丽,仿佛这一切,都和她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之前周泽第一次下地狱时,就遇到过她们,她们仅仅是在黄泉路上穿过,没有丝毫地停留,也没有丝毫地留念, 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可以说她们高冷, 但同时, 也可以认为她们是一种被割除了一切情感的傀儡。 倒是队伍前面提着灯笼领路的老妪猛地抬起头, 她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嘴的黑牙。 “呵呵…………” 阴冷的笑声从老妪口中传出, 紧接着, 老妪发出了一声厉喝: “真是污秽的气息,让人作呕! 丢了名节贞操的女人, 竟然还有脸舔着回地狱! 怎么, 还敢奢望往生?” 老妪的身形开始不断地闪烁, 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她的距离和这里拉近了很多, 像是幻灯片里的角色,不停地转换。 终于, 她来到了这片瓦砾堆中。 来到这里之后,老妪才发现这九个女人旁边,居然还有着两个男人。 好在,这里是地狱,男欢女爱这种事在地狱是很少存在的,毕竟大家都没有肉身,缺少了最基本的作案工具。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旦回到阳间有了肉身之后就开始疯狂地放飞自我,因为在阳间,才有真正的享受,而地狱,更像是和尚们所向往的那种无垢世界,大家都是“清心寡欲”。 老妪的目光扫过了周泽和安律师, 没太在意, 地狱时不时都会有恶鬼逃出去,那种散落在各地的孤魂野鬼就更多了, 这就像是阳间大城市里的盲流,或者叫流浪者,再光鲜靓丽的城市角落里,也免不得有这种人存在。 实际上,周泽是有鬼差的身份的,但一来鬼差实在是阴司最底层公务员,没啥派头,也没啥特殊的,二来,阴司确实是阴间执法体系的代表,但在地狱之中,并不仅仅只有一个阴司。 这老妪没能看出周泽的身份,也正常。 就像是大领导出行,都是要禁路开道的,大家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至于基层小公务员,可能你在菜市场买菜时旁边和你一起争肘子的就是一个。 老妪的注意力还是在这九个女鬼身上, 她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嫌弃和鄙夷, 是的, 嫌弃和鄙夷! “身为女人,失了名节,要么就忠贞到底,为夫家传递香火,从一而中! 要么就殉节而死,死得坦荡淡然! 丢了名节,还怨恨不堪,造下杀戮,当真是令人不耻和蒙羞!” “…………”周泽。 怎么感觉这位老太太的三观有点问题啊, 封建余毒啊封建余毒啊。 好在周老板没正义感爆棚中二到站出来对老太婆大喝一声:“你放屁!” 只是默默地和安律师待在“墙角”画圈圈, 就差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九个女鬼脸上当即露出了愤怒之色,她们本就是再可怜不过的人,现在,更是被这老妪以这种方式去羞辱,更是怒气大增! 这个地方,不是黄泉路,不是阴司的直接管辖范围,若是在其他的地方,她们以厉鬼的身份出现早就被镇压了,但在这里,她们还能愤怒, 甚至, 还能反击! 厉鬼的反击方式很简单, 看你不爽, 就弄死你! 她们身上本就沾染着人命,意识上也早就模糊了,只剩下了最为原始的本能! 九个厉鬼一起扑向老妪, 但老妪却岿然不动, 当女鬼靠近她时, 她手中的灯笼里忽然冒出了黑色的火焰, 火焰一分为九,直接席卷到了九个女鬼的身上。 一时间,九个女鬼都被禁锢在原地,承受着业火烧身的痛苦折磨。 尖叫声此起彼伏, 真的是让人听得揪心。 “寡廉鲜耻,不守贞洁的女人,你们也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才算是你们该来的去处!” 老妪手掌摊开,里面露出了一叠小巧的纸片,有点像是剪裁出来的小衣服样式。 手掌一甩, 纸片飘了出去, 分别落在了九个女鬼身上, 一时间, 这九个女鬼都穿上了靓丽的旗袍。 业火消散, 穿上旗袍的女鬼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像是一只只提线木偶,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周老板心里暗暗咂舌, 这老太婆三观确实是歪得厉害, 但手段跟她三观一样,也是厉害得不行。 这种收服厉鬼的手段,自己还是第一次所见,大有涨姿势的感觉。 果然地狱还是太危险,里面的大佬太多, 相较而言, 还是阳间更舒服一些。 九个女鬼并排站好,此时的她们,在神韵上已经和下方的旗袍女有七八分相似了。 欠缺的可能是上妆和那一把桃花纸伞。 老妪拍拍手, 似乎是觉得心里舒服了, 像是一个强迫症患者终于把不顺眼的东西变得顺眼了,自己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但下一刻, 老妪忽然一扭头, 看向了周泽和安律师。 “也不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是尔等蕞尔小鬼有资格涉足的么!” 周泽和安律师二人心眼儿都提了起来, 都能感应到对方的气机在此时凝聚了起来, 这是准备干架了! “罢了罢了,老身又不是阴司的人,凭什么管阴司的闲事儿。” 周泽和安律师的心又放了下去。 阳间的鬼差来到了地狱, 就像是地方派出所所长进京了一样。 在地方上,你也是一个山大王,但一旦进了京,说句不好听的,店铺门牌砸下来,砸中十个人,可能里面就有好几个官儿和身份都比你高的人。 似乎也是因此,京城从去年开始就拆了很多的牌子。 总之, 在地狱, 能认怂就认怂。 其实,这不是认怂不认怂的事情,如果周泽和安律师是其他身份,或者是普通的阴司差役的话,干架也就干架了。 阴司虽然管不到这里,但名义上,阴司还是地狱的主管部门。 但安律师是戴罪之身,一旦显露出气息被外界察觉,说不定马上就一大堆巡检甚至是判官就出现了。 周泽就更夸张了,如果让体内的那位意识苏醒,指不定什么老妖怪忽然出关杀了过来要报当年之仇。 但老妪接下来的话和动作,却让刚刚放下一颗心的二人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既然又多了几个姑娘,就得再来几个伺候的人,老身就收下你们了吧。 在老身这里, 至少可以让你们不至于被鬼差捉拿过去。” 说罢, 老妪手掌又一次摊开, 这次, 掌心里还是两个纸片。 但周泽和安律师却直接看清楚了, 蓝色的, 戴着小高帽子, 擦咧! 这不是清朝太监的衣服么! “去!” 老妪一挥手,两件衣服直接飞向了周泽和安律师。 嗯, 如果真的是地狱里四处逃窜的孤魂野鬼, 估计也就认命了, 甚至还甘之如饴, 毕竟留在这里伺候着,不会有被城管当盲流抓走的危险。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还介意个什么劲儿? 君不见古代多少为了吃一口米饭自己切了卵卵进宫的好儿郎么? 但周泽和安律师不一样啊, 他们在阳间还有肉身,还有身份, 他们还有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 哪怕是权宜之计也不可以,且不说看之前九女的表现,衣服穿上去后似乎有着灵魂控制的效果,哪怕是在自己灵魂深处留下一些阴影,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试想一下, 如果一个正常的男人, 在自己灵魂,也就是在潜意识深处,认为自己是一个太监, 这得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安律师先出手了,他的左手化作了白骨,直接撕碎了面前的一件衣服。 周泽愣了一下, 卧槽, 你出手都出手了, 为什么不直接撕掉两件? 周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撕碎了自己面前的那件衣服。 既然都出手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两个男人并排站在一起, 如果气息泄露出去就泄漏出去吧, 现在, 只能祈祷这里不是阴司的管辖地,不会引起阴司其他大佬的注意。 当然, 这架, 该干还是得干的, 这是为了男人的尊严! 见自己赏赐的衣服被撕碎了, 老妪不怒反笑, 道: “好,好得很,好得很。” 说完, 老妪后退一步, 似乎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个男人不是一般人, 但她马上拍拍手喊道: “姑娘们, 接客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蹦迪! 这或许就是生活, 很多人总觉得自己会很特别, 但实际上大家无非是在经历着大家本就会一起经历的事情而已, 比如, 火化。 除了少部分人以外, 大部分人死后都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 周泽已经不是二进宫了, 而是三进宫了。 俗话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周泽现在已经有点放弃抵抗的意思了。 烧吧, 烧吧, 烧化了我再飘荡飘荡找下一个身体, 如果找不到的话, 随他去吧。 前两具尸体已经进去了, 周泽已经嗅到了汽油的味道且感知到了那种炙热的温度。 兄弟, 你老婆跟你弟弟, 都成灰了, 兄弟你赚了啊, 我就是借你身体待了一下, 直接给你报仇了啊。 周泽还有闲情逸致想着这些,很快,轮到他了,担架车拼接好,即将送入。 多么令人熟悉的感觉啊。 只是, 等轮到他时, 殡仪馆内的灯, 忽然一起暗了下来, 连带着那吃人的焚化炉也暂停了工作。 殡仪馆, 停电了。 “打电话给供电局问问,快点,如果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先检修起来,快。 还有,这具尸体先移送到冻库去,那边就算停电了还是有冷气的。” 周老板没有丝毫的庆幸,也没有一点点的开心, 因为电很快就会再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还得第四次来到这里, 做第四次准备要被烧的心理建设。 横竖一烧, 就不能给自己来个痛快的么? 就像是恐怖电影里,最恐怖的时候其实不是鬼怪或者凶手跳出来和主人公干架, 而是在鬼或者凶手没出来,主人公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慢慢搜索的时候。 等着被烧, 也是一种煎熬啊。 好在, 被推入冻库后, 周老板感知到了一股舒服的感觉, 这森然的冷气让他的灵魂都放松了下来, 像是得到了滋养。 呼, 嘘服了。 ………… 殡仪馆的电,好像很长时间都没送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周泽不清楚。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了很久, 不是睡觉, 像是躺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神游, 此间滋味, 不足为外人道也。 以前周泽没事儿做时,路过医院,也会特意跑太平间里“忆苦思甜”, 进太平间进藏尸柜, 对周泽来说, 像是回家一样, 只可惜这里的室友老哥老姐都没办法说话。 或许,唯一遗憾的是,这具身体好像因为车祸多出了不少问题,身上骨头也断了不少,周老板尝试去驱动他时,动是能动,但极为困难。 周泽记得上次奈何桥上来的那个女人进入一具尸体后,好像是靠通过吞噬亡魂给自己的身体灌输了新的机能。 但这应该是奈何桥的知识产权保护, 周老板不会啊。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声响。 周泽微微摇头, 来了,要被烧了么? 周泽在犹豫自己是在被烧前摇摇头甩甩胳膊什么的再吓对方一跳呢? 还是直接烧了算了,干干脆脆地找下一个身体。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不对劲了, 一是还没听见灯亮的动静,冻库的机器也没重新启动,这不是还没来电么? 二则是进来的人正在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把小门给打开, 这是打算把殡仪馆里的尸体一股脑地取出来做个东北乱炖么? 周泽也被推了出来, 周老板没动, 他的左腿断了,胸口也有好多处骨折,现在的他很是羡慕翠花上次上来附身后直接玩儿的罡风,那叫一个霸气。 自己现在做不到这一点,估摸着只能把这个身体操控起来站直了不倒地就算了不得了。 好像不止一个人啊, 尸体被一个个地搬了出来,靠墙壁摆放着, 周泽也被搬运了过去。 周泽偷偷睁开眼,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这一面墙壁上,靠着不少“室友”, 好像直播的观众叫“水友”, 周泽这边的应该叫“火友”。 反正大家最终归宿都是要被烧的。 很多地区的殡仪馆,也有着古代义庄的作用,一些涉案或者是不知名的尸体,没办法痛痛快快处理掉的,就都储存在这里。 也因此, 这里的入住率还挺高的。 周泽干脆睁开了眼睛平时, 反正有些死人是睁着眼的, 也不会被怀疑。 “哒哒哒……” 这声音再度响起, 周泽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男孩牵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女人的手走到了中央位置。 男孩看起来虎头虎脑,挺可爱的。 女人有点瘦,也不是很高。 “妈妈,好多好吃的啊。” “…………”周泽。 就不能消停点么! 老子灵魂没回到自己体内已经很郁闷了好不好, 结果你还给我整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是碰到了食尸癖患者? 不过, 周泽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对方不仅仅是那个癖好患者这么简单。 男孩直接扯下了自己妈妈的裙子, 这是一个很调皮的举动, 足以媲美在水上乐园里扯下自己妈妈罩罩的熊孩子。 不过, 裙子被扯掉后, 倒是没有什么春光露出来, 或者说, 一个人得重口味到什么程度才会认为这居然也算是春光? 女人的双腿是交叉着的, 很细,也很黑, 比例极为不协调。 就像是两根火柴棍支撑着上半身一样,看样子像是肌肉萎缩症的患者,但又不像。 女人双手放在自己腹部位置,双腿交叉着, 就是类似那个玛丽莲梦露经典地吹起白裙子的照片姿势。 但她现在呈现出来的, 不是美感, 而是一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妈妈,今天老师教我们唱歌了,唱的是《我是小海军》,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男孩真的像是个普通的小学生回到家向自己父母炫耀今天在学校里新学的东西, 但要知道这里是在殡仪馆, 而且是在一排排尸体的面前, 这稚嫩干净的童声,反而衬托出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 “我是小海军,开着小炮艇; 不怕风,不怕浪,勇敢向前进…………” 小男孩一边唱一边敬礼, 同时他自己也在原地踏步,踩着节拍, 表演得很认真, 唱得也不错。 身边的女人也跟着男孩的韵律开始动了起来, 她那纤细得让人不可思议地两条腿像是筷子一样不停地叉开又收起, 有点像是街舞的步伐。 同时, 女人原本只是有点偏瘦却还算是正常的脸正在慢慢地凹陷下去, 眼珠子开始变得大了起来, 眼眶撑开, 嘴唇位置也开始凸起, 总之, 就是五官变得更加地明显,把脸上的空余位置几乎都压缩到了极点。 女人的嘴唇不停地上下张开闭合,像是一只翻到岸上的鱼,只是频率和速度变得很快,只是听不见她到底在发出着什么声音。 “眯着眼”的周泽看着这一幕, 真心觉得这孩子应该明天带他妈妈一起去学校去老师办公室单独表演给老师看, 他的老师应该会感动得哭起来的。 不过, 接下来, 令周泽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股力量居然在试图靠近自己,企图接管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周泽本能地拒绝了,这股力量很快就散开。 这个根本就来不及去思考, 快得就像是有人忽然用力抓住你的下体, 你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义正言辞地对他说“你这是不对的行为,你这属于骚扰,我有权…………”, 而是一脚将这货给踹开。 然后, 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周泽身边的这些“火友”们, 居然一起跟着小男孩的节奏动了起来。 你能想象出在殡仪馆的停尸间里, 一群尸体踏着步跟着《我是小海军》的节拍一起嗨的情景么? 哪怕都是去了好几次地狱的人了, 这个西洋景儿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尸体们的动作一开始还很生硬, 但跳着跳着就开始变得熟练起来,像是也都进入了状态。 停尸间里, 一时间真的是群魔乱舞。 “炮艇开的快,大炮瞄的准; 敌人胆敢来侵犯, 轰轰轰!!!” 小男孩到了激动处,, 尤其最后“轰轰轰”的几个字, 唱得格外有力。 男孩的母亲甚至举起了双手,做出了开炮的动作。 周泽身边的这帮“火友”们也是一样, 一起做出了中二到不能再中二的姿势, “轰轰轰!” 配合得天衣无缝! 周老板没配合, 也没加入, 一是因为那股力量企图接管自己身体时被自己给拒绝了, 二则是因为这真的是太羞耻了, 羞耻指数甚至比老道坐上会唱歌的电动轮椅“嘟嘟嘟”地开上了南大街步行街。 你们玩儿, 玩儿得开心就好, 我就不陪你们一起发疯了。 还有, 如果可以的话, 周泽真想吼一嗓子, 殡仪馆的员工们喂, 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电怎么还没来? 快点把这一屋子的精神病都送到火炉里烧了吧, 看不下去了, 真的看不下去了。 就在周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 一道童声忽然在其身边很近的位置响起: “叔叔, 是我唱得不好听么, 否则,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跳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僵硬 周泽觉得自己和小孩子八字犯冲, 否则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小孩子, 都有问题? 一个小萝莉,一个朱胜男,还有眼前的这位。 我们祖国的花朵现在都怎么了? “叔叔,我想和你玩。” 小男孩伸手拽住了周泽的手,摇晃着。 咦, 你在撒娇? 能在殡仪馆带着一群尸体唱《我是小海军》的你, 觉得还适合撒娇么? 见周泽人仍然没有回应, 他不能说话,只能做一些细小的动作。 男孩嘟了嘟嘴, “叔叔,我想和你玩呀。” 但叔叔不想搭理你啊, 走开。 “叔叔,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哦。” 男孩很认真地说道, “他们都不会拒绝我,但叔叔你会拒绝我。” 我拒绝你,所以你更喜欢我? 你丫的脑子有病吧! “叔叔真的不一样哦,叔叔有自我吧?” 说着, 男孩更用力地抓紧了周泽的手, 一时间, 周泽感知到那股先前来过被自己震散的力量又出现了, 而且这次更为强烈, 是铁了心地要和自己抢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个男孩, 能操控尸体? 一缕缕淡蓝色的丝线在身上不停地穿梭着, 甚至是无视了周泽的反抗, 强行掌控住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赶尸人的手段么? 周泽记得以前早上和安律师聊天时听安律师说过,一直到建国前,湘西那边还是有赶尸人活跃的。 赶尸人分两派,一派是靠那种后天修炼的,类似许清朗这种类型的,修炼出了一些操控尸体的手法,这一类占了大多数。 还有一类,人数很少,如果把赶尸人比作1的话,的份额。 这类人在赶尸人行列里算是“传奇”,因为他们与生俱来就有着对尸体的亲和力,不需要修炼和借助其他的手段,就能够操控尸体。 安律师说过他以前当捕头时,手下有一个鬼差就是做赶尸人行当的,也是以前闲聊时听来的秘辛。 这个小男孩,明显是一个活人,而且周泽没看见他用什么特殊手段在布置什么东西,就这样简简单单把这里的尸体都带动了起来。 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但你这个熊孩子现在控制我做什么? 见反抗无效,周泽也就没有再做什么事情,暂时也不打算离开这具身体,他还需要靠这具身体做依附。 就这样, 周泽看着自己慢慢地把一具具尸体又摆放回了远处, 把他们推进了冰柜。 到最后, 小男孩一只手牵着周泽一只手牵着那个女人, 三个人, 像是一家三口一样, 走出了殡仪馆。 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周泽真想喊一嗓子,殡仪馆的人都死哪儿去了? 这么惊悚的一幕你们看不到不能被吓晕过去, 多可惜啊。 殡仪馆外面则是长长的绿化带,不算公园,但建筑物还是比较空旷的。 女人重新穿上了之前的红裙子,脸上的面容也恢复了正常,就是周泽,也在离开前被小男孩操控地去斌医院员工更衣室那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不过, 周泽走路时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能走, 但走得很难看就是了。 清冷的街道, 一家三口开始幸福地压马路。 小男孩嘴巴不停,不住地说着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可以听出来,这货在学校里应该人缘不错。 很多影视剧和小说作品里,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往往会性格孤僻,然后在学校里不合群被欺负什么的,反向加深了自己的心理阴影。 但这个男孩不同, 他说他班上有三个女同学, 争着要长大后给他当媳妇儿, 为此三个女孩儿还打了一架,还因此被老师叫来了家长。 周泽觉得这孩子哪里有半点自卑被欺负的样子, 明明活泼过头了好不, 活泼到半夜跑殡仪馆领着一帮尸体跳舞! “叔叔,你是不喜欢妈妈么?” 男孩抬起头,看着周泽。 “我能感觉到,叔叔似乎是对妈妈很厌恶呢。” “既然叔叔不喜欢妈妈…………” 男孩松开了抓着女人的手,面对着女人,道: “喂,那么,阿姨,你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荷塘边的那个井盖下面,继续待着,可能过不久就会被警察叔叔发现的,谢谢你今天陪我玩。” “…………”周泽。 女人默默然地离开, 回她该去的地方了。 男孩继续牵着周泽的手往前走着, “叔叔,我叫程九,我爸爸姓程,我妈妈小名叫阿九,所以我就叫程九,你记住了么,叔叔?” “叔叔,我们去河边散散步吧。” “叔叔,我胆小,平时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去河边呢。” “…………”周泽。 你胆小? “叔叔,你不知道哦,河边那一路走过去,可以看见好多爷爷奶奶呢,他们有的埋在那里好多年了,不过埋得比较深,我也叫不醒他们呢。” “…………”周泽。 周泽一瘸一拐地被小男孩牵着手, 慢慢地向河边走去, 那里算是一个景观河,早些年其实算是护城河的一部分,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墙护城河这种东西,也只能当作历史遗迹保留了。 周泽记得通城也有一条濠河,据说早年也是护城河。 陪小男孩在河边压马路, 周泽都开始尝试着要不要离开这具身体了, 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一来这具身体自己已经有些熟悉了,还能勉强操控一点点,等小男孩把自己玩腻了,像是刚刚那个女尸一样,让自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自己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跑出去,找个地方打个电话,让莺莺他们过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周老板真的太想念徐乐的身体了,那才是和自己最为般配的躯壳。 现在就看, 这个小男孩什么时候把自己给玩腻了。 是的, 周泽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男孩把尸体当作了玩具, 他把尸体当作了自己的玩伴。 这是天赋能力么? 朱胜男那种的好像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后天加持的,《鬼差送子图》的秘密还没完全挖掘出来,周泽其实已经联想到了,朱胜男的事情似乎和那个拐卖村的事情有着一些联系。 只可惜, 自己现在都变成玩具了, 也就不去思考那么深远的问题了。 走着走着, 前面遇到了两个人, 是一男一女。 小男孩无所谓,继续牵着周泽的手往前走,周泽穿戴很整齐,基本上把自己的脸给遮掩住了,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其实真的不合适,但这是在小男孩操控下搭配出来的,小男孩还细心地给周泽搭配了一个口罩。 再加上是晚上,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什么。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大人带着小孩在散步。 只是这个点儿,有点晚。 等走近了, 周泽心里愣了一下, 卧槽, 前面的俩人有点眼熟啊! 是的, 确实眼熟! ………… “结案报告已经写好了,明天早上就给你。”张燕丰跟在陈警官身边说道。 “嗯。” 陈警官应了一声,其实这个案子不复杂,关键是盗窃团伙流窜作案,案子已经破了,也就只剩下一些收尾取证工作。 “天色不早了,不回去休息么?”张燕丰问道。 “嗯?” 陈警官看向张燕丰。 一般来说,男人说这话的意思是, 他想睡你。 “额,不是,是怕你累着。” 他非常想睡你。 “这个,不是不是,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你已经连续工作好几天了。” 他忍不住想睡你了。 “不累,再走走,你别说话,破坏氛围。” “哦,好的。” 老张那个郁闷啊, 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 真的是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他其实对这份这具身体带来的缘分,没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自己按照原来的年纪来算,都四十多了,陈警官比自己小太多。 最重要的是上次老板和自己说的“绿不绿”的环保问题, 还不时地萦绕在他耳边。 抽出一根烟,点燃。 张燕丰看见前面走来的一大一小。 “叔叔好,姐姐好。” 小男孩打招呼。 瞧, 这孩子多聪明啊, 不是喊的叔叔阿姨, 而是喊叔叔姐姐。 张燕丰弯下腰,伸手在小男孩头上摸了摸,道: “大晚上的,还不回去睡觉啊。” 说着,他想起来,小男孩旁边跟着一个大人。 那自己就是白关心了。 老张, 缘分啊, 是我啊! 快认出我来! 我这么多手下里, 我平时最欣赏最看重的就是你啊! “我跟我爸爸再走走,我爸爸腿刚受伤呢,医生说需要多走走锻炼。” “乖,真乖。” 张燕丰觉得这孩子真懂事儿。 陈警官已经往前走了, 哪怕小男孩的嘴再甜,她似乎也没丝毫的兴趣。 “陈警官,等等我。” 老张去追妹子了。 “…………”周泽。 周泽发誓, 等自己回到自己肉身里去后, 再见到老张时, 会好好地呵护他一下。 追到了陈警官,老张放慢了脚步。 陈警官却转过身,看向不远处还在走的一大一小。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小孩旁边的大人,有点奇怪?” “腿伤了嘛,那孩子不是说过的么。”张燕丰说道。 “不只是腿,他的手,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在走路时,都觉得有些不协调。” “不协调?”老张特意看了一会儿,“嘶,好像还真有点,像是……像是那个什么…………” “尸僵。” 第四百六十章 活过来了 “尸僵?” 张燕丰愣了一下, “不可能吧。” 尸僵是人死后尸体经过一段时间才会形成的,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的人命案上,办案者都会根据尸僵来推断死者的大概死亡时间。 但这是活人啊, 能动的活人。 “我说。”陈警官看向张燕丰,“不上去看看?” “你是在开玩笑吧?” 张燕丰问道。 “嗯。” 陈警官点点头,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动呢,对吧?” “对啊。”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人死了,又怎么可能复活过来呢,对吧?” “对…………啊?” 陈警官笑了笑, 又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指甲放在唇边, 咬了起来, 因为她长得好看, 所以她的这个动作也很可爱, 带着成熟女人的风情却又蕴含着女孩的调皮。 聪明的女人,无论是在哪个行业,其实都知道如何把自己的美给最大程度地展现出来,这是女人的天赋。 “我说,去看看吧。” 陈警官一边啃着指甲一边催促道。 “哦,好。” 老张向那边跑去, 看着老张奔跑的背影, 陈警官原本微笑的脸慢慢淡漠了下去, 但啃指甲的动作还在持续着, “dna和指纹都没问题,但你怎么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呢?” 陈警官皱了皱眉, 换了一个手指, 继续咬指甲。 ………… “喂,小朋友,等一下!” 周泽这边在心里已经在画圈圈诅咒老张了,设计着自己回去之后该怎么炮烙这个眼瞎的手下。 但一听到老张在身后的喊声, 周泽还是一下子小激动起来, 真香! 小男孩嘟了嘟嘴, 转过身, 他的目光没有先看向正在跑过来的张燕丰,而是看着更远处一点的陈警官。 “叔叔,那个姐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呢,让我有种在看那些被埋在地下的爷爷奶奶们的感觉。” 小男孩很是无奈地伸手拍了拍栏杆,有些无奈道: “叔叔,我要回家了,太晚了,爸爸妈妈在家会着急的,你帮我和那个叔叔问好哈。” 说着, 小男孩就走了, 背着他那印着小猪佩奇的书包直接撒开腿往前跑。 周泽长舒一口气,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令人动情的上级下级见面的煽情戏码, 他已经在心里酝酿起情绪了。 但在下一刻, 周泽忽然抡起了拳头, 一个转身, 对着张燕丰砸了过去! 我艹, 老张,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啊! “砰!” 这一拳直接打在了老张的下巴位置, 猝不及防之下,老张完完全全生吃了这一拳,整个人都被打弹了起来,摔在了地上。 但老张的反应很快, 几十年的老刑警了, 现在又枯木逢春换了一个更年轻的身体, 加上这段时间来坚持不懈的锻炼, 肚子都没了,经验和身体上都算是警员的巅峰。 倒地后, 老张一个扫堂腿。 “砰!” 嘶………… 周泽被掀翻在地, 脑袋都撞到了河边的栏杆上。 老张, 你敢打我? 你敢打你老板? 老张马上从地上爬起,扑了过来。 周泽的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一脚踹了过去, 但有了之前的教训老张这次也谨慎了许多,侧身躲开了这一觉,转身就是一脚踹中了周泽的腹部。 “嗡!” 周泽虽然此时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但这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 然而, 无论周泽疼得如何死去活来, 这身体的反应并未因此陷入停滞,双手直接抓住了老张的腿, 而后, 张开嘴, 咬了上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脚面, 周泽心里产生了浓浓的抗拒。 “噗!” 咬上去! 一股浓郁的臭味传来, 像是过期三年的沙丁鱼罐头。 老张, 你他娘的多久没换袜子了? 这味道, 让周泽近乎作呕。 “啊啊啊啊啊!!!!!” 老张惨叫了一声, 没见过这样子的嫌疑犯啊, 那一脚踩下去老张原以为对方会丧失抵抗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凶。 嗯, 老刑警的凶悍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刑警的生命安全其实是最难得到保障的, 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往往是穷凶极恶的人, 对付恶人,当然不可能去和风细雨。 “咔嚓……” 周泽的脖子被张燕丰扣住,张燕丰的膝盖直接压了下来, 对着周泽的头顶了上去! “砰!” 脑袋遭受了重击, 周泽意识一阵恍惚, 然而, 紧接着, 周泽的身体像是一条章鱼一样,顺势缠绕到了老张的身上,对着老张的胳膊,又是张嘴咬了下去。 “嘶!” 老张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 他心里已经有些疑惑了, 这个嫌疑犯到底是什么鬼? 普通人,哪怕是那些亡命之徒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打架吧? 这是完全无视了疼痛,无视了任何肌体的反应,最悍不畏死的疯子打法。 双手上翻,直接抓住了周泽的脖子,而后一个过肩摔! “砰!” 周泽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作势要爬起来时, 老张一不做二不休, 上前一脚踹中了周泽的胸口。 “砰!” “咔嚓…………” 本就有断裂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这下, 该消停了吧? 老张有些后悔,便衣出来,没带锁铐,否则直接把人给锁了问题也就没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 让老张瞪大了眼睛。 只见已经被自己摔在地上又踩了一脚的嫌疑犯, 竟然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不过对方的一条腿似乎瘸了,没能完全站起来, 但弓着腰直接对着自己冲撞了过来。 “砰!” 老张肚子被这一撞, 当即也是有些迷糊,而后只觉得自己后背被压在了坚硬的东西上面,身子开始向后倾倒。 这家伙, 这家伙是想要把自己推进河里! 老张马上稳住下盘,双手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脖颈位置,但哪怕他勒住了对方,但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受影响,还是在继续对自己发力。 两个男人一下子陷入了僵持。 因为刚才的打架, 口罩也掉落了, 老张看见一张和自己贴得很近的陌生的脸。 这是一张很白的脸,是一种异样的白。 白得, 就像是一个死人。 而这个死人, 在掐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推向河里角力的同时, 竟然, 竟然还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老张。 老张有些凌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老…………张…………” 嗯, 他在说话? 似乎是因为小男孩跑远了的原因, 周泽发现自己似乎又取得了一点点对这具身体的操控,至少,能动动嘴唇,发出一点声音来了。 “老…………老…………张…………” “你是谁?” 老张愣了一下, 虽然现在还在拼命地角力中, 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异样。 确切的说, 这股子异样是从一开始交手时就体现出来了。 安律师说过,老张是周泽手下鬼差里最弱的一个; 因为灵魂没下过地狱,所以说是鬼差,却没有鬼差的经验和阅历,也没有特殊的能力。 老张更像是换了一个身体,继续当自己的警察。 但老刑警的洞察力还是有的。 “我…………老…………老…………板…………” “你是谁?” 张燕丰的双脚此时都抬了起来, 他已经快脱力了, 而面前的这个家伙力气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老…………板…………” “你是谁?” “…………”周泽。 老子现在发出点声音容易么我? 你怎么还是听不清楚? 周泽都想放弃抵抗, 直接帮助这具身体把老张给弄死算了。 “你到底是谁?” 老张说道, 他很用力了, 但此时的问话其实还是有些无力,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因为他双脚已经离地,即将被推翻入河里去了。 “老…………板…………” “老伴儿?” “…………”周泽。 杀了他吧, 快, 杀了他吧! 我当初为什么要发善心把这货收成自己的手下, 安律师说得对, 浪费一个名额啊! “啊,老老板!” 老张终于听懂了。 周泽感动得都要哭了。 “是…………是我…………” “老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周泽还没来得及说完, 只听得一声枪响, 哦, 事实上, 其实不应该是先听到枪响, 因为子弹的初速度比声音快多了。 这个不去管, 总之, 有人开枪了! “砰!” 周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重击了一下, 他甚至能听到子弹穿进自己脑袋又破开另一边出去时, 弹头在自己脑子里短暂逗留时因摩擦而产生的巨热。 周泽身体向左侧趔趄了过去, 而后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向了地面。 恍惚中, 周泽看见从栏杆上下来正一脸惊慌地咆哮着向自己冲来的老张, 还看见了, 不远处举着枪枪口不知道有没有冒烟的女警官。 “噗通…………” 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周泽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是空的, 懵懵懂懂中, 周泽依稀看见了在初晨的书店沙发上, 那个躺在上面喝着咖啡看着报纸的自己, 身后, 还站着手捧着《女仆的自我修养》的莺莺, 艹, 以前真是错怪那些狗血剧的导演编剧了, 原来, 人在中弹后脑子里的确会在刹那间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老张……(第三更) “唔…………啊…………嘶…………” 周泽觉得自己在漩涡里不停地游荡着, 意识也浑浑噩噩得很, 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面团而似的, 被不停地以各种手法反复地揉捏,挤压, 仿佛还有一个智障拿着棒槌在不停地拍打着自己, 像是要把自己也拍成一个智障。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 周泽猛地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铁板上, 周围都是冷冰冰的色调。 有点熟悉啊, 不是医院, 但和医院好像啊。 周泽默默地坐了起来, 等坐起来后, 他才恍然意识到, 自己居然能坐起来了? 阿西吧! 难道说自己每次被折磨被扁之后都能加深对躯体的控制力? 果然是逆境能让人成长, 合着那些绝世高手都是被扁出来的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都能按下去了, 天知道到底断了多少根肋骨,胸前都是瘪下去的。 等下, 重新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泽终于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这里是法医室! 怪不得和医院的感觉很相似。 “呼…………” 长舒一口气, 只要不是在焚化炉门口就行, 终于不是一醒来就要被烧烤的命运了。 不对, 周泽像是想到了什么, 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放在了自己太阳穴位置摸了摸。 果然, 手指摸到了一个洞! 正是自己的太阳穴位置! “那个女警官,这枪法……” 不要以为警察或者刑警都是神枪手,事实上就是神枪手在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射击反应也很难做到绝对的准确。 “那个女人,直接射爆我太阳穴了?” 周泽还把手指伸入子弹孔里摸了摸, 好深啊。 不是, 我这是在做什么? 周泽把手放了下来, 自己居然在抠自己被打爆脑袋的弹孔。 这可能会给自己以后恢复正常后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啊。 不过随即又释然了,自己的骨灰都被人盗过,骨灰拌饭了; 想一想那个, 现在这点情况好像不算什么事儿。 周泽记得自己中学时有个同学,喜欢抠他自己脚底的鸡眼儿,周泽有一次上课时无意看见了,当时就觉得好恶心。 自己这抠弹眼儿的举动可惜那位同学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法医室的门被打开了,这时候应该是天黑时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昏迷了一两天。 周泽正想着要不要躺下去继续装尸体, 否则把警察叔叔吓坏了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老板?” 进来的人, 居然是老张。 这就没必要装了,周泽长舒一口气。 老张穿着警服走了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周泽,马上靠近了过来。 不过, 当他的目光在周泽脑袋上的弹孔位置停留时,脸上的表情也是下意识地抽了抽。 死人, 他见得多了, 甚至老张以前还亲手射杀过负隅顽抗企图威胁人质安全的嫌疑犯, 但脑袋上被开了洞还能坐起来唉声叹气的, 老张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时, 总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老板,你这是怎么回事?” 老张在钢板床边坐了下来,从一天前的晚上见到周泽开始,太多的疑问就积攒在他的心里了。 自己明明出个差去徐州办案, 为什么和陈警官散步时能看见一个像是丧尸一样的家伙对自己攻击, 而且攻击自己的家伙竟然还是自家老板! “说来话长,手机呢,给我打个电话。” 周泽摊开手。 “我已经联系莺莺了,他们现在还在隔壁省的山区,算算时间,估计天亮时应该能赶过来。” “哦,那就好。” 周泽又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弹孔, 手贱啊手贱, 忍不住啊。 就像是你自己身上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你也会忍不住不停地去摸摸看看一个道理。 “这事儿被压了下来了,深更半夜一个尸体在动,这太骇人听闻了,好在陈警官当机立断,没让这件事扩散到社会上去。” 其实,警方办案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也会偶尔碰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你和老警员熟悉的话,问一问,他们也能给你说出了两三件细思极恐的案件,不过大部分都被宣传封锁了,因为一些案件详情披露出去会造成社会恐慌。 很显然的是, 周泽这次的事儿应该也被封锁了, 估计警察叔叔们尸检之后会吓一大跳, 这身体,死了应该一个礼拜以上了吧。 “陈警官?” 周泽愣了一下,指着自己脑袋道: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就是她开枪爆了我的头?” “嗯…………”老张有些羞愧。 其实是当时情况紧急, 在老张看来, 陈警官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开的枪。 “那个疯女人,就算是尸体,也不能随便这样开枪打吧,这是毁坏尸体罪!” “当时,是老板你差点要弄死我,所以她才…………” “不是,你怎么这么帮着她说话?她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她是我上司。” “…………”周泽。 “哦,我懂了,老张,你和她睡了吧?” 老张的脸马上红了一点, 忙道: “没有没有。” 周泽伸手,在老张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 “老张啊,谁绿了谁这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老张。 “没想好是吧?这个问题,需要好好想想,很重要的,知道么?” 老张的一张脸都苦了下来。 周泽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胸口位置居然还有一个“x”的大刀口。 “我这是被做过尸检了么?” “是的,老板,这个我没办法阻止,而且当时我也不清楚老板你到底还在不在这个身体里。 今晚过来,也是偷偷过来看看的,我也不知道你还能醒,其实,你们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理解,也不是很明白。” “啧啧。” 周泽下了床, 站得不是很稳, 有点歪, 很费力地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但还是站住了。 老张在旁边马上帮忙搀扶着, 像是一个太监在伺候着老佛爷。 “这身子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动,吃惊不?” “嗯,吃惊。”张燕丰回答道。 “我也很吃惊,感觉自己现在就在开着一辆随时可能散架的老爷车。” 周泽忽然觉得有些乏力和虚弱, 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后倒。 还好老张搀扶住了,没让周泽倒下去。 “老板,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饿了。” 周泽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 这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上次吃饭好像还是跟安律师在那个拐卖村里拿村民家的厨房做了一顿。 “但是,老板,你的胃已经被切出来了,胃里的残留物也被拿去做化验了。” “但我还是饿啊。” 周泽勉强地被老张搀扶着重新坐回了钢板床上。 “这样吧,老张,你脖子凑过来,让我吸几口血,我估摸着能恢复点力气。” “…………”老张。 “不会这么小气吧,你不看看你老板都变成什么样了,脑袋都让人钻孔了,吸你两口血怎么了?” “这…………好吧。” 老张到底还是个老实人, 还真的把自己的脖子凑过去了。 周泽也没客气,张嘴咬了下去。 “嘶…………” “嘶…………” 老张是疼的, 老周是爽的。 周泽第一次发现,鲜血原来这么好喝,像是在喝炖着补品的汤一样,一口鲜血入腹,就觉得那里暖暖的。 周泽也没好意思吸太多, 把老张吸干了老张就没得玩了, 马上把嘴松开, 有些恋恋不舍和意犹未尽地擦了擦自己的嘴。 老张则是掏出了面纸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疼,但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 “就几口血,没事的,说不定你还有好处。”周泽宽慰道。 “好处?” “对啊,看见我们店里的死侍了没有,他就是…………” 老张的脸色都变了, 脑海中浮现出了死侍痴痴傻傻的样子。 “不对,这个例子不恰当,到时候看吧,我身体现在不是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没什么效果,我也不清楚僵尸能不能像是吸血鬼一样给个初拥什么的。 等有机会我跟那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弄一下,一旦成了,老张,你的辈分就很可怕了,那些千年僵尸王都得喊你老祖宗。” 当一个领导, 你可以不会干实事, 你可以眼瞎, 你可以心黑, 但你绝对不能不会画大饼, 反正画大饼又不要钱。 “对了,还有件事,你带会儿去查一下我这个身体的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 “嗯,我担心我附身的这货万一有病就不好了,比如说艾滋什么的,当然了,这个概率太低,不可能的,你不要太担心。” “…………”老张。 “再给莺莺他们打个电话,催一下,具体几点到,我也受不了这具身体了。”周泽催促道。 “哦,好。” 老张拿起手机, 正准备拨通电话时, 已经后半夜走廊都静悄悄的法医室门外, 忽然传来了一道稚嫩青涩的童音: “叔叔, 你想我了没, 我来看你啦!” ……………… 其实这几天的更新没有少,两更还是保持着的。 问题关键是龙作息直接天崩了,和大家完全是颠倒了,更新也就颠倒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回归!(第五更!) 可怕且现在无法招惹的人走了, 关于朱胜男的事儿, 算账还是要算的,毕竟对方之前在通城搞事情,当时周泽和安律师如果一个处理不当,周泽就得承担阴司的责罚,当时周老板都已经做好跑路逃避阴司巡检追杀的心理准备了。 而且,小萝莉最后的失联,似乎也和对方在山区里搞事情有关系。 但, 不是现在算, 最起码得等到莺莺把自己的肉身带过来,自己肉身归位了再说其他。 就像是《康熙微服私访记》似的,没那一身龙袍,皇帝也得抓瞎。 经过了那件事后, 周泽和张燕丰也不敢再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坐着了,老张拿过手机,本想打个车直接带周泽去高铁站等莺莺他们,也好省去了这其中从高铁站下来再找人的时间差。 最重要的是,省得夜长梦多,刚刚只是在街上坐着就遇到了本地鬼差来盘道儿了。 但无巧不巧的是, 恰好赶上了滴滴这一周深夜停止服务的当口, 没办法打车。 出租车又很难打到, 最后老张没办法了, 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跟便利店里的员工借了她的电瓶车, 再用鞋带把周泽捆绑在自己腰上,让周泽坐在自己后头, 小电驴发动, 目标火车站, 出发! 一路上,因为开得很快,所以电瓶车有些颠簸。 周泽被绑在那里,倒也不用担心滑落下来。 “老张啊……” “嗯,老板。” “这辈子我还没这样坐过车呢。” “小时候没坐过自己父亲的车么?” 估计大部分人小时候都坐过父亲的车后座的,尤其是八零后和九零后,可能零零后家长买汽车的就比较多了。 “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哦,对不起,老板。” “没事,多久的事儿了,对了,你坐过的吧?” “坐过,以前我爸的解放牌自行车,我常坐,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我爸骑着自行车穿着警服载着我去上学的时候。 同学们,都羡慕我。” “真好。” 大晚上的, 两个共骑着电瓶车按心理年纪上来算标准的两个中年男, 在聊着小时候的事儿; 旁边有一家烧烤摊还没收摊,音响里正放着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倒是挺贴景儿。 “老板,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自己的,提高自己的…………” “你想说是实力吧?” “嗯。” 老张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用处太小了。 “其实,你不用想这些的。” “嗯?” “好好当你的警察就是了,当初我救你,把鬼差证给你,也不是谋划着你能帮我什么忙,有什么助力。” “那是为什么?” “纯粹是觉得,你这好警察吧,死了,太可惜了,就这么简单。” “…………”张燕丰。 “老张啊,你想当警察的话,就一心一意地当警察吧,其他的事儿,我也不会麻烦你,你就踏踏实实地当个好警察。 别听安律师一直在那里口嗨救你是个失败的投资, 说真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亏的。 这个世界上,好警察很多,但像你这样好的警察,真的不多。 你说吧, 人这辈子活着,都在做有利益目的的事儿,但实际上,辛苦来辛苦去,辛苦的目的, 其实是想有闲心思做一些没有利益目的的事儿的自由而已。” “老板,别说了。” “嗯,太煽情了是么?” “流眼泪了,就看不清楚路了,万一把我们俩一起摔死,怎么办?” “嗯,老子救了你这个废柴,如果再让你这个废柴开车给摔死了, 多亏啊。” “…………”张燕丰。 小电瓶一路超速,终于来到了徐州火车西站。 二人坐在车站外面的花圃边上, 慢慢地等着。 过了没多久, 老张的手机响了,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老板,我们到站了,你在哪儿呢,我现在正扛着你的身体呢!” 一想到一个高中生少女正扛着自己的身体在人潮中行走, 周泽就觉得这画风分外得诡异。 当然了,肯定不可能直接抱着人走的,应该会拿个毯子裹一下遮掩。 但白莺莺跟个进城务工给自家丈夫治病的坚强女人一样, 扛着比自己还大的包裹穿行在车站, 嘶, 忍不住想看看这一幕了。 “老板,我马上出站台,你等一下哈!” “嗯。” 挂断了电话,周泽把手机丢给了张燕丰。 “身体拿回来了,接下来做什么?”张燕丰问道。 “你刚刚是装了一个逼, 等我把身体换回来, 咱们一起去做一个真逼!” 胸口塌陷, 一条腿瘸了, 太阳穴还有清晰弹孔的周泽, 此时却是分外的激昂, 也不怪周老板忽然这般冲动昂扬, 一反自己一贯的咸鱼画风, 咸鱼是一种安静舒适的生**验, 但周老板这一周自打从地狱出来后, 不是在焚化炉前合影就是在停尸间跳舞, 实在是压抑憋屈得太久太久了, 他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宣泄口出来给自己顺一下气! 咸鱼, 也是有情绪的。 况且, 那还是老仇人了, 那个老头或者老头身后的那帮人,在通城搞的事情,差点让周老板成为罪人,这个仇,早就结得死死的。 对方在背后挑动的那几件事,都是故意把类似朱胜男或者拐卖女鬼的情绪给点燃,给她们推波助澜,让她们去疯狂地杀戮,然后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私仇,公仇, 一起报了。 摩拳擦掌, 身体啊, 怎么还没来? 等不及了都。 “怎么还没出来?”周泽有些疑惑道。 这时, 张燕丰的手机又响了,张燕丰站起身环顾四周,同时接了电话。 “莺莺啊,我们在车站门口啊,你们在哪儿呢? 什么,你们也在门口啊? 怎么没看见你们呢? 不可能啊, 我们在啊, 我穿着警服呢,老板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再仔细找找,再找找,我们真的就在车门门口,你们在哪儿呢,我来找找你们,肯定找得到的,不可能找不到的。 我们俩大活人…… 我们俩人就在这儿站着呢。” 周泽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张燕丰的肩膀, 张燕丰有些疑惑地拿开手机看向周泽。 “老张啊。” “老板。” “莺莺他们是在哪个站下的车?” “喂,莺莺,老板问你们是在哪个站下的车,哦,东站啊。 老板,他们说在东站。” “哦。” 如果不是张燕丰现在戴着警帽, 周泽真想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 “那你开电瓶车折腾这么辛苦大老远地把我载到西站来做什么?” “…………”张燕丰。 ……………… 两个男人, 坐在花圃边, 在清晨的风中,有些凌乱。 老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是老刑警,居然会犯这种乌龙错误。 周泽则是有些担心, 不见到自己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心里就一直有点犯虚。 人习惯拥有了力量后,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就像是一旦人享受了一直享受着某种优待和补贴,慢慢地他不会去感恩,反而会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本该拥有。 而忽然间把这优待和补贴给取消掉之后,反而会觉得格外地不平衡,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的压榨打击。 周泽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从没觉得, 徐乐的身体, 是如此的迷人和让人眷恋。 等人的功夫, 周泽有点无聊, 想找人唠唠嗑, 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一阵疼, 本就脆弱的肋骨似乎又断了一根。 边上的老张看傻了, 自家老板真汉子啊, 没事儿做就拆自己肋骨解闷儿! “喂,说话。” 周泽在心里喊道。 “说…………什么…………” “消食了?” “都…………吐了…………” “我只是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万一待会儿打架打不过,还得靠你。” “你不怕…………我…………吃了你?” “没事,反正你也吐了一部分了,这意味着我还能再浪几次。” “…………”赢勾。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 “待会儿…………可能…………用不到我…………” “为什么?喂,别介啊,这么小气干嘛,用一下又不会怀孕对吧,万一我去报仇,被人反杀了,太丢你的脸了吧?” “等你…………拿回肉身…………就懂了…………” “懂什么?” “你…………会变…………强。” “为什么?因为这趟灵魂的鲁滨逊历险记,无形中提升了我的灵魂强度?这也算是修炼? 别这么敷衍我吧, 那个咖啡报纸再加糖,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招,你再让我偷几招呗?” “你!!!!!!” 似乎是咖啡报纸这几个字眼儿刺激到了体内那位的情绪, 对方直接不说话了。 也难怪,每次听到这几个招式名字, 赢勾都有一种要和这蠢货同归于尽的冲动。 “好吧好吧,你休息吧,对了,我变强了你不担心么?” “老虎…………会在意…………一只蚂蚁…………练出了…………肱二头肌? 呵呵………… 安…………” 没生气,真的一点都没生气。 周泽嘴角还露出一抹微笑, 更期待了啊, 力量会变强? 这样一算,这番苦头也不算白吃了啊。 这时, 一辆面包车开到了车站门口, 车门被打开, 莺莺从里面跳了下来。 随后是安律师,老道坐在驾驶位置上,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面包车。 莺莺先看见了张燕丰, 毕竟老张穿着的是警服,很明显。 “这是……老板?” 莺莺指了指张燕丰旁边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对,老板。”老张肯定道。 “老板! 嘤嘤嘤! 人家想死你了!” 莺莺向着周泽扑了过来, 要抱抱, 求抱抱! 周泽愣了一下, 张燕丰也愣了一下, 然后只看见莺莺小鸟依人一般跳了过来, 要抱抱, 举高高, 嘤嘤嘤! “咔嚓!” 莺莺把周泽直接撞翻在地, 本就不剩几根好的肋骨这下子全断了,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传来。 “额…………”张燕丰。 “嘤…………”白莺莺。 “啊…………”安律师。 “嘶…………”老道。 “老板,老板?” 莺莺把周泽抱起来, “老板,你不要吓人家啊! 人家最近可能是重了点, 但如果真的把老板你给压死了, 人家也不好意思活下去了, 太羞耻了!” “送进车里来!” 安律师马上喊道。 莺莺把周泽抱上了车。 车里还躺着一个人,是周泽原本的身体。 “老板,你没事吧?” 周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真的, 差点被这丫头给压死啊…… “我帮你灵魂引渡出来,回到体内。” 安律师伸手放在了周泽的额头位置, 周泽随之闭眼。 正当安律师准备引渡灵魂时, 他的手忽然一震, 随后更是一麻,刹那间失去了知觉, 而后, 一道漆黑的烟雾从残破的身躯里飘逸出来, 自己落回了周泽原本的身体中去。 安律师有些震惊,“老板的灵魂强度都到这种地步了?” 与此同时, 灵魂归位后, 周泽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一时间, 身上的肌肤开始呈现出一抹暗青色,且略微地干瘪下去,变得很凝实,带着一种古朴的威严! 两颗獠牙更是突出了嘴唇,显露了出来,森寒逼人! 属于僵尸的形态, 在没有唤醒体内那个意识的前提下, 居然自己主动地呈现而出。 原本正坐在驾驶位置上拿着保温杯喝着枸杞水的老道只觉得整个车一震, “砰!” 而后, 面包车直接下沉了一段高度, 弄得老道保温杯里的水也都洒了出来。 老道马上推开车门下了查看, 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嘶, 四个车胎, 全爆了!” —————— 第五更送上, 这次真的要去睡觉了, 要猝死了感觉……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进行时!(第五更!) “嘤嘤嘤!” “轰!” “嘤嘤嘤!” “轰!” 莺莺每次挥拳都像是一个高中生美少女对着你撒娇一样,娇滴滴放不开的样子, 还自带配音, 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一副人家不想打你, 勉勉强强轻轻捶你一拳好了。 但墨镜老头却苦不堪言,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自己身后出现的一个个坑洞, 就能大概猜测出这拳头如果真的打在了自己身上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最起码, 这具身体肯定是直接崩了, 自己的灵魂能不能有机会逃出来,也难说。 最痛苦的是, 这女僵尸好像是故意的, 装得这么萌萌较弱的样子但拳拳致命啊! 其实, 女僵尸还是见老板在场,有点收着打了,毕竟女孩子总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文雅一点。 莺莺不知道的是, 上次她被鬼玉附身发狂时显露出的头发披散的“白发魔女”状, 早就让周泽看过了。 墨镜老头支撑不住了,这女僵尸太过刚猛,而自己的两个傀儡在那边被缠住,没办法来驰援自己,这就使得他的局面变得更加不利。 之前几次他还是靠自己的身法躲避着,但随着女僵尸越打越进入状态,他发现自己很难继续靠走运躲避下去了。 当下, 他不再犹豫, 张开嘴, 一道红色的影子直接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有点像是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的既视感。 莺莺没站着看, 对着老头的脑袋就是一拳砸下去。 但那红色的影子忽然绷直了起来,化作了一道人形,双手死死地缠绕住了莺莺的右臂,它没有直接回顶回去,但却使得莺莺出拳的方向被改变了,这一拳竟然直接砸在了台阶上。 “轰!” 三层台阶直接被砸平。 老头摘下了墨镜,脸色变得苍白了不少, 他有三具傀儡, 两具在外面,就是那两道黑影,还有一道一直滋养在他的体内。 “烦死了!” 这红色的影子在改变了莺莺的出拳方向后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变本加厉,继续向莺莺身上其他部位攀爬过去。 扯又扯不掉, 撕又撕不烂, 可真是把莺莺给气坏了。 “老伴儿,制住她!” 老头眼窝身陷,他的眼眸和眼白呈现着一种很不协调的比例,简而言之,就是他的眼珠子比普通人要小上许多,看起来像是针眼一样。 也难怪他要一直戴着墨镜了。 红色的影子像是牛皮糖一样死死地缠着莺莺,让莺莺很难受,莺莺咬着牙,不停地捶打着地面,妄图把自己身上的影子给砸下来,但收效甚微。 老头咽了口唾沫,这才来得及注意到战局的其他方向。 因为那五个徐州本地鬼差刚刚被一齐揍趴下了,导致他们直接脱离了战团,而自己的两道傀儡,则是被那个一只手是白骨的男人带着猴子、猫、蛇以及黄鼠狼一起围殴着。 两个现在进退不得,并且已经出现了崩裂的征兆,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了。 “你们谁的本体距离这里近的,来帮忙! 我家尊者定有厚谢!” 老头对着坍塌的湖心亭那边喊道。 湖面上, 一片片纸人不停地随波飘荡着, 他们还在那儿, 他们还能听到自己的喊话声, 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沉默, 在这个时候,集体选择了从心。 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召集他们的目的一是为了鼓噪声势,二则是可以再多运营一些可以着手安排的区域。 其实, 从一开始就没期待着这种货色的老鬼差能在遇到事儿时起到什么作用, 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 此时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在跟你装死, 还是很让人不甘心啊! 这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为什么还能腆着脸继续苟活着? 嗯? 不对, 那白骨手! 老头又看了一眼安律师, 随即又看向了另一边正在1v5的周泽, 他记起来了, 他们是通城的鬼差! 通城的鬼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是老头思维混沌了, 而是他真的想不到通城的鬼差居然真的会大老远地特意跑到徐州来报仇? 这感觉就像是现实里你哥们儿在外省被欺负了, 哥几个直接买机票飞到那里给他打架找场子一个感觉。 但周老板, 就是这么记仇! 此时, 猴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两只肉爪直接抓住了一个西装男,在西装男要化作阴影挣脱时,八姑奶一声厉啸,俯冲了过去,蛇躯直接将黑影捆绑住。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崩!” 等于是人家把对手都固定好了, 就交给你打把了, 这架打得, 舒服, 过瘾! “轰!” 一声脆响传来, 西装男的脸先破了, 紧接着胸口位置也开始龟裂起来, 这傀儡一旦有了裂纹,其实就已经算是破功一大半了。 还剩下一个! “哥几个,把那个也抓住,加油啊!” 安律师做着动员, 说真的, 他现在挺享受动物世界驯养员的角色的,打架时有这帮经验丰富的大仙儿帮你,真特么贴心。 就像是和少妇滚床单,拍一下,就知道给你换什么姿势。 而这边, 五个刚刚被一起锁束住而后拽向了一个点砸在地上的徐州本地鬼差们, 也已经慢慢地爬了起来,只是各个都鼻青脸肿的样子。 五个人看向周泽的目光里,都带着浓浓的忌惮。 这股子忌惮, 甚至超过了他们要去帮那个老头忙的冲动。 毕竟,帮忙是为了获得利益, 如果命都没了, 要利益干嘛? 周老板刚刚展现出来的力量, 于刚才的刹那间,近乎让他们产生了自己要被瞬间秒杀的错觉。 站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穿着皮裤的女鬼差, 她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渍,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周泽。 “哥、姐几个,能再歇会儿不?” 周泽有气无力地双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现在的他, 真的是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站起来时都有些摇摇晃晃, 现在也只是在抓紧时间勉强恢复着。 “这位朋友,哪里来的?” 皮裤女人问道。 虽然周泽现在看起来摇摇欲坠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但这五个本地鬼差还是不敢有丝毫轻视, 皮裤女人的话语,其实相当于是在变相服软了,至少,从字面上,是这个意思不错。 “通城的。” 周泽回答道, 他记得这个女人, 昨晚就是这个女人为了和老张聊天搭讪, 把自己当作低劣的傀儡从躺椅上推了下去。 自己之前还说要把她怎么着来着? “通城的?” 皮裤女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她马上想到了昨晚那个穿着警服抽老头嘴巴抽得很爽的警察, 通城鬼差都来了? 但最恐怖的那个还在旁边看戏没出手么? 老张的逼, 当真是余音绕梁,滋味隽永。 皮裤女马上转身,对身边的一个女性同伴喊道: “快停手!” 但已然来不及了, 这个女鬼差猛地睁开眼, 眼里有一道道黑色的光圈在流转,像是魔术转盘在飞速地运作。 “镇!” 远处, 周泽身体忽然一颤,眼眸里也露出了迷茫之色。 而皮裤女右边的那个男性鬼差身影直接扭曲起来,转而消失,他早就已经离开这个位置了,之前残留的是他特意布置下来的影像。 那个男鬼差的身影出现在了周泽的身侧, 趁着周泽被灵魂压制的机会, 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匕首上有奇特的纹路在闪烁, 对着周泽的脖颈就刺了过来! 狠辣, 快速, 毫不拖泥带水! 可以想见,这一男一女俩鬼差的这种配合,早就实行过了不知多少次,熟稔得不能再熟稔了。 “嘻嘻嘻嘻!!!!” 一阵属于婴儿的笑声传来, 鬼玉化作的黑蛇一下子窜了出来,蛇眸里似乎还流转着娃娃脸的神采,于须臾之间,勾住了这位徐州男鬼差的心神。 男鬼差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周泽眨了一下眼睛, 眼睛里的迷茫消退,恢复了清明。 幻术,幻术,又是幻术, 呵呵, 要知道, 周老板抵抗幻术的能力直逼他抵抗女色的能力! 在远处四名徐州鬼差看来, 自己的同伴出现在周泽身边时就停住了, 然后周泽慢慢地转过身, 他的指甲好长好长, 像是锋锐的镰刀一样, 毫无花哨也没有丝毫地多余累赘动作, 直接将自己的一根指甲, 刺入了自己同伴的脖颈, 瞬间, 洞穿! “噗!” 这位男鬼差的鲜血喷洒在了周泽的脸上, 周泽的指甲还停留在对方脖颈里, 像是一根牙签串起了一串鸭脖子。 一时间, 周泽有些恍惚, 这血, 有点烫啊, 周泽的视线也因为血渍而有些模糊, 依稀中, 他似乎看见了自己身穿白大褂拿着手术刀在给切开病人的肌体进行手术的画面, 也看见了自己躺在书屋靠窗位置的沙发上看着报纸的画面, 一时间, 此时的自己, 和过去的自己,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周泽心里, 也有些不确定了。 印象中, 自己灭过不少鬼, 但真没杀过几个活人, 尤其是这般砍瓜切菜的杀了一个。 好吧, 鬼差不算是人, 但鬼差的身体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是借用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肉身。 以前不是没杀过鬼差, 但基本是以体内意识为主导时杀的, 周泽亲自操刀的机会,不多。 “噗!” 指甲抽了出来, 男鬼差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脖颈位置的伤口还在喷着血, 指甲扼杀的不光是其身体机能, 一同搅碎的, 还有他的灵魂。 周泽慢慢转过身, 看向前面的四个徐州鬼差, 他眼里,又出现了迷茫。 不过之前的迷茫是装的,这一次,不是装的。 四个徐州本地的鬼差只觉得自己后背生寒,头皮发麻, 自己这边最擅长刺杀的同伴, 就这样, 死了? 像是一个木桩子一样,傻乎乎地站在那儿, 被人拿指甲, 捅死了? 皮裤女更是心慌,在她的认知里,通城那边最可怕的那个警察, 还没出手啊, 但眼前的这个,就已经如此可怕了! 周泽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指甲, 他抬起手, 把指甲凑在了自己面前, 而后, 伸出舌头, 舔了一下, 有点腥,有点厚, 但也有一种腥辣的刺激。 “味…………道…………如…………何…………” 体内的那位问道。 周泽思索了一下, 最后说出了心里的答案: “不赖。” —————— 五章爆发,看了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龙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将近十八个小时…… 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撑不住了,睡了,晚安。 哦,对了, 大家中秋快乐! 第四百六十九章 什么? “味…………道…………如…………何…………” “不赖。” 周泽的胸口开始一阵起伏,他摇晃着脑袋,像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头很晕,也很不舒服,似梦似幻的感觉,像是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 下意识地, 周泽开始继续往前走, 双手指甲很长,指甲端低垂在了地上,划过时,掀起一串火花。 走着走着, 仿佛这家酒店的后院里, 其他人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点像是你在疲劳驾驶,等自己醒悟过来时,已经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这其中有没有超速有没有看红绿灯你都不记得了。 你会开始后怕, 如果刚刚不小心出点事儿,自己可能真会撞个人。 很多司机都有过这种经历, 那是一瞬间自己的大脑像是进入了“睡眠”状态,但是手头上该做的事情其实还是做了。 周泽现在就是这样,他看都不看前面还站着的四个徐州本地鬼差,只是朝着他们走去,他还是在琢磨着自己的东西,哪怕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 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起上吧!” 眼里有黑色光圈的女鬼差喊道。 在这个局面下, 其实后退,逃走,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如果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说的话。 但并不是所有的鬼差都愿意活得跟湖心亭附近水面上漂浮着的那帮纸人那般。 大家享受得开, 同时也想得开。 尤其是在自己这边有一个同伴已经死亡,对方已经明确身份是其他城市鬼差的时候,若是就这般离开,以后,在这个圈子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最重要的, 还是因为对方来者不善,先是突袭,再是杀鬼差,摆明了把事情闹大的架势,若是连那个老头被抓或者被杀了,这件事捅到上面去。 他们这些个徐州本地鬼差也脱不了干系, 哪怕不死在这里, 也会有阴司的使者从地狱出来捉拿他们问罪。 这帮徐州本地鬼差,已经是和那个墨镜老头那边,算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这也是被周泽的态度所逼迫的,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大部分政治家喜欢私下里磋商达成协议了, 因为一旦把事情摆放在了明面上, 就意味着双方都不再有退路。 但你想让周泽老老实实地联系本地鬼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慢慢地去劝说他们,或者讨价还价让那个墨镜老头出点血补偿自己在通城的损失, 也不现实, 周老板就是很纯粹地来打架的, 来出气的, 来宣泄的, 如果还扭扭捏捏虚以委蛇讨价还价的, 那得多憋屈? 这些事情,书店不是没人懂,但安律师却故意帮着自家老板,推波助澜地让整件事变得最为激进起来。 不过, 当看见周围的大仙们把第二个西装男也给控制住时, 正在掐印安律师眼角余光却看向了对面, 老板正慢慢地往前走着, 这种感觉,让安律师心里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 “阴司有序,亡法无情,破!” ………… 剩下的四个本地鬼差, 其中三个人冲向了周泽, 皮裤女略作犹豫,也冲了上来。 她很怕,很担心那个穿警服的通城警察也在附近看着,但“怕”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此时已经损失一个同伴的情况下,如果她再犹豫不决,等于是坑了自己三个同伴同时也算是坑了自己。 四个鬼差, 一起冲了过来, 但周泽还是在慢腾腾地往前走着, 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变一下。 他有些疑惑, 感觉自己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还没琢磨出来, 所以只能继续琢磨下去。 在他体内, 煞笔依旧悬浮在那里, 它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和任务; 其实, 煞笔挺可惜的,因为周泽本身的原因,认主后,它唯一能做的也是全部能做的,就是封印那位。 可以说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它, 以周老板早前那种胡乱开外挂不要钱的玩儿法, 现在还有没有周咸鱼都难说。 下方的“封”字依旧明亮,稳固,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但在“封”字下方, 那张脸, 却逐渐地流露出一种嘲讽的阴霾。 “镇!” 眼睛里有黑色光圈的女鬼差大喝一声, 这一次, 她眼角都开始有鲜血滴落出来,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她加大了力度,甚至超出了她平时的承受范围! “禁!” 一个男鬼差双手摊开,一条条白色的丝线流转而出,这丝线很是锋锐,在空气中飘荡时都传来了撕裂的声响。 皮裤女和另一个男鬼差则是分为两路, 同时向周泽攻去。 周泽感到像是有无数只苍蝇正在自己耳朵边“嗡嗡嗡”着, 很烦, 很不舒服, 却又驱赶不开。 紧接着,一张渔网笼罩了下来。 粘粘的, 刺刺的, 很奇怪的感觉。 “他被我捆住了!” 手持丝线的男鬼差喊道, 在他的视角里, 周泽全身上下都已经被他的丝线给困锁住,已然成了入瓮之鳖! “收!!!” 男鬼差低喝一声, 双手撑开, 一时间, 捆绑在周泽身上的丝线开始迅速地收缩。 这些丝线很锋锐,也很刚硬,哪怕是岩石在这里都会被瞬间切割成无数的碎块,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好黏啊, 什么鬼东西? 周泽摇了摇头, 睁开眼, 视线中, 他发现自己正泡在福尔马林的容器里, 像是医学院里的大体老师。 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手套上还有血渍, 左手拿着纱布,右手拿着手术钳。 他在看着自己, 而自己则是泡在福尔马林里。 都是熟悉的场景, 同时, 也都是熟悉的味道。 周泽清楚,这两个,都是自己。 一个是过去的, 一个是现在的自己。 “我累了。” 穿白大褂的自己说道。 “嗯。” 周泽应了一声。 是啊, 累啊, 从孤儿院里出来, 忍受着社会的淡漠,忍受着自己出身的卑微,忍受着看着别人父母陪伴时的羡慕,忍受着生活费的拮据,忍受着寒暑假要去打工赚学费生活费的压抑; 忍受着为了面子拒绝贫困生补助回头蜷缩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骂自己犯蠢的苦闷。 忍受着无时无刻不在拼,无时无刻不在努力, 把自己的发条一直上紧,没有丝毫歇息的余地。 在医院里往上爬,在技术上往上爬, 辛苦到三十岁出头,买下了一个套二的小房子,榨干了自己的所有积蓄。 好累啊, 好想歇歇啊…… 白大褂的周泽攥紧手中的手术钳,对着躺着的周泽扎了下来。 但钳子没有扎进去, 而是在靠近表皮的部位停下来了。 “哗啦!” 周泽从福尔马林中坐了起来, 摊开手, “你累了,休息吧……” 白大褂的周泽将钳子放在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站起身, 从福尔马林中走了出来, 一只手攥着钳子, 对着面前的白大褂直接扎了进去! ………… “收!!!” 然而, 令这位男鬼差震惊的是, 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丝线并没有将对方的身躯完全切碎, 甚至, 连对方的表皮都没有刺破! 这, 怎么可能! 若是近距离仔细看的话, 可以看见周泽身体皮肤上呈现出一抹暗青色, 整个人似乎稍微变得精瘦了一些, 嘴角位置, 隐约有一点点的凸起, 是隐藏在下面的獠牙! 僵尸肉身, 不死不灭! 丝线勒得很紧,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老板!” 远处的莺莺看见这一幕后,大叫了一声,见自家老板被困住了,马上准备冲过去,但她身上的红色影子却如影随形,让她的脚步一下子变得迟缓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给老娘死开啊啊啊啊!!!!!” 莺莺一怒之下, 头发都开始飘散起来, 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化作了刺目的白色, 可爱的面容更是直接被清冷所覆盖, 她的指甲是蓝色的,此时煞气缠绕, 直接将这红色的影子从自己身上撕扯了下来。 红色影子里像是有一个老太婆在发出着惨叫,却依旧死死地纠缠着莺莺没有放手。 “卧槽,老板要挂了!” 隔着池塘,老道尖叫道,他摸了摸裤裆,没有符了,有符也来不及了,他又不会铁掌水上飘。 安律师目光一凝,在击破了第二道黑影后,马上纵身冲了过去。 他是希望周泽雄起, 但不希望周泽在雄起的过程中****啊。 该死! 皮裤女和自己的一个同伴已经很近了, 皮裤女双掌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层寒霜, 而她的同伴更快一步, 掌心里有暗色的雷电在酝酿, 对着被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头上径直招呼过去! 皮裤女都可以脑补接下来周泽脑袋像是西瓜坠地那般直接炸裂开来的画面了。 但就在这时, 一声“咔嚓”的脆响传来, 皮裤女身形一颤,下意识地缓住了自己的速度。 周泽像是鬼魅一样, 闲庭信步一般撑破了丝线的束缚, 而后向前一步, 轻描淡写地向前伸手。 “噗!” 同伴的掌心雷还在高举着, 但周泽的五根指甲却完全洞穿了他的胸膛。 ………… “你累了,就休息吧,上辈子,已经过去了,对吧? 好好的, 休息吧。” 黑暗之中, 仿佛只有周泽和面前穿着白大褂的自己, 周泽攥紧着手术钳, 手术钳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胸口, “休息吧…………” 周泽发出一声叹息, 扬起手臂, “噗!” 手术钳像是化作了锋锐的匕首,直接将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分割成了两半,而后,白大褂开始慢慢地消散, 是带着笑意和轻松消散的。 ………… 酒店后院里, 刚刚用五根指甲刺入鬼差胸口的周泽, 手指轻轻转动, 一条血线自下而上出现, 一直蔓延到这位鬼差的眉心额前位置, 下一刻, 周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且让人保持着指甲刺出的动作, 而面前的这位鬼差, 已然被切割成两半, 两块躯体, 向两侧, 静静地侧躺下去; “砰!” 同时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七十章 突破! “嗯?” 癞头和尚忽然抬起头, 有些魂不守舍地看向酒店大门的方向, 紧接着, 和尚手指开始不停地掐算起来, 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凝重时而舒缓。 “和尚,你还会掐算?” 黝黑少女有些好奇地把手放在癞头和尚的坑洼不平的头顶问道。 “不会。” “…………”少女。 “习惯而已,小时候刚出家时嘴笨,师傅怕我以后出去得饿死,就教了我不少充门面的学问,这就是其中之一。” “你师父怎么都教你这些歪门邪道,还是我婆婆好啊,教我种花。” 是啊, 你婆婆好, 最后被你给种下去了。 “不然,这个世界上的师傅,能教弟子吃饭本领的,就一定是好的,吃不起饭,学问再大,也是无用功罢了。 我很敬爱我的师傅。” “行啦行啦,知道你尊师重道啦,我也一样啊。” “哦?” “婆婆常说她老了,当初同时代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好寂寞。” “所以呢?” “所以我就把婆婆给种下去了啊,她还不理解,还骂我呢,直到彻底埋下去,她才不说话了。” “唔……” “我也很懂孝道的啊,这不是怕婆婆寂寞嘛,你看,我把她给种下去,万一真的开花结果,就能长出好多好多个婆婆了。 婆婆,不就不会寂寞了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 癞头和尚点头, “贫僧就没你聪明,否则在师傅圆寂之前,应该也趁热赶紧把他也种下去。” “对嘛对嘛,不对不对,偏题了偏题了,里面到底怎么啦?那些阿猫阿狗都感觉不到了,抓完了?” “好像是这样,妖气消减了不少,但我却察觉到了里头像是有两道僵尸的气息。” “僵尸?”黝黑少女皱了皱眉,马上追问道:“僵尸能种么?” “僵尸是天生地养……不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种啊。” “怎么种?” “这样啊,你选一个煞气极重的地方,再布置一下聚阴的风水,然后多撒点种子,多埋葬一下刚死没多久的人。 运气好的话, 可能几十年后的某个春天, 就能种出一个来了。” “这么久啊,好无聊哦。” “嗯。” “但是,这家酒店好厉害啊,又是妖怪又是僵尸的,这家酒店的老板请它们花了不少钱吧?” 癞头和尚笑了笑, 若是这家酒店老板知道今天自家酒店里到底来了一堆什么东西, 估计得开心得直接心肌梗塞嘎屁过去。 “其实,令贫僧有些意外的是,僵尸是僵尸,妖物是妖物,甚至鬼差是鬼差,但里头,有人在斩三尸。” “三尸又是什么? 能种么?” “是牛鼻子那边的理论,道书《梦三尸说》曰:‘人身中有三尸虫。’具体包括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故称为‘三尸九虫’。修道者要走上成仙之路,必须铲除和消灭‘三尸之根’。 在我佛家,则称之为心魔,斩三尸,去心魔,啧啧,贫僧真想进去瞧瞧。” “听你说得这么神奇,如果不是这里的花花草草告诉我进去后可能会变成肥料; 我也好想进去呢!” 但我还是不想变成肥料呢! 闻言, 癞头和尚也抖了抖肩, 显然, 他是相信这个种花女孩儿的预感的。 看热闹,是中国人民自古以来的传统美德, 但如果知道有危险还去凑热闹,那就是缺德了。 “斩三尸,斩成,心境就能抚平圆满,是任何修者,无论佛修道修玄修还是鬼修,都梦寐以求的心境。” “如果失败了呢?” “若是失败了,运气好一点的话,就是变成白痴。 运气差一点的话,本我直接被心魔取而代之。” 说着说着, 癞头和尚站了起来, 自己摸了摸头, 嘀咕道: “不对啊,小小的一个徐州,还是阳间,不是龙虎山又不是茅山的,怎么忽然冒出一个人在斩三尸? 草窝里真的飞出金凤凰来了?” 转而, 癞头和尚又看了一眼身后花圃里躺着的黝黑少女, 想着少女之前说的话, 里面有大危险, 意味着有大人物, 但大人物肯定是在自己成为大人物之前就斩三尸过了,拖到现在也不可能成大人物。 难道…………” 癞头和尚目光一凝,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真相, 这感觉,很爽, 就像是你都没进电影院,站在电影院门口就猜出里面正在放映的悬疑片中的凶手究竟是谁了。 “是有大人物在布局,推动其中一个人斩三尸!” ……………… 安律师已经从那边解决好的战局里赶来,但赶了一半后,他又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他看见周泽又格杀了一名徐州鬼差所以觉得没必要去了, 而是越是靠近此时的周泽, 他越是头皮发麻, 仿佛再往前靠近, 自己也会有危险。 周泽还闭着眼, 浑浑噩噩的样子, 像是在做梦。 一边做梦一边杀人,曹孟德转世? 安律师停在了湖心亭原来的位置, 脚下湖面中的那些纸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样的东西,开始不自觉地向更远处飘散。 这些老古董们,没能力没担当没魄力, 但趋吉避凶的本能都是杠杠的, 能长久以来一直尸位素餐地霸着位置,也是一种本事啊。 莺莺那边还在和红色的影子对抗着, 暴走状态下的莺莺实力大增,但解决这个牛皮糖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那几头大仙加上黑猫本打算跟着安律师一起过来,毕竟它们也清楚,猴子是猴子,但这阴阳冊的主人,其实还是周泽。 他们可以不听周泽的召唤出来跑腿办差,但绝不至于对周泽见死不救。 “退下,不要去,去那边,看着那个老头,不要杀他!” 安律师挥手命令道。 八姑奶和黄阿哥对视一眼,一起化作了流光分布在了那个墨镜老头周围,一边看着莺莺对付着牛皮糖一边盯着那个老头。 黑猫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至于小猴子, 刚刚还凶焰滔天的小猴子此时虚脱变回了原状, 被老道抱在怀里揉着肚子: “哟哟哟,辛苦了辛苦了,乖,晚上带你吃好吃的补补。” 一边抚慰着小猴子,老道一边也在盯着池塘对岸。 “老板没开无双吧? 啧啧, 没开无双的老板也能这么牛叉了?” ……………… 皮裤女害怕了, 之前, 她只是怕那个警察也在附近, 现在, 她已经没功夫去害怕那个还没出现的警察了, 因为眼前的这位通城鬼差, 轻描淡写地连杀两个徐州鬼差, 如果是一番死斗之后杀死的也就算了, 但就这么迷迷糊糊,像是在打瞌睡一样, 直接秒了? 皮裤女距离周泽很近,近得只有两米,但她现在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完全不听使唤。 如果刚才自己更快一点, 可能现在被一分两半的, 就不是自己这位可怜的同伴而是自己了。 人们是可以通过各种心理暗示的方式让自己短暂地忘却死亡的恐惧, 但如果瞬间将一切心理防御击碎, 让死亡的气息直接贴着你的脸吹拂而来, 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做到宠辱不惊? 此时的皮裤女还没有崩溃, 已然算是很优秀的了。 ……………… 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消失了, 但四周的黑暗还没有消散,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在越来越清晰,而且,很面熟。 面熟到, 和自己每天照镜子时所见到的, 一模一样。 只不过, 那个人站在那儿, 双拳紧握, 眼睛里有泪水也有愤怒, 咬着牙, 一副疯狂压抑的感觉。 “你是…………” 周泽微微皱眉, 随即, 继续问道: “徐乐?” 是的, 他是徐乐。 “你还我的生活! 你还我的身体! 你还我的妻子! 你还我的人生!” 徐乐愤怒地咆哮道, 一边喊一边痛哭流涕,仿佛承受了无尽的委屈。 “你毁了我的人生啊,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我恨你! 我恨你! 周泽,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为什么还不死, 你这样子的人, 就该死,死,死,死…………” 歇斯底里地呐喊, 愤怒地诅咒, 但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 却无法掩盖他的软弱,他的畏惧,以及,他的颤栗。 那个入赘,那个开着真正不赚钱书店混吃等死的家伙, 那个, 觉得自己妻子一直暗慕自己心怀嫉妒买凶让人撞死自己的家伙, 最重要的, 周泽上辈子一直到死, 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 被报复那也就认了, 但自己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自己一度连林医生以前当过自己手下实习生这件事都忘了, 自己上辈子的人生, 自己上辈子努力获得的一切, 自己从孤儿院走出来,三十多年辛辛苦苦受尽白眼付出血泪拼出来的人生, 就因为这个王八蛋, 莫名其妙地毁了! 若是换做别的人, 借尸还魂占据了人家原本的肉身, 估计都得对原主人心怀感激。 但周泽不会, 他占据徐乐的身体, 是徐乐的因果报应, 是自己应得的补偿, 他心里无愧,自然也就不会去感激! 周泽笑了, 但笑得不是很明朗, 是那种带着不屑和嘲讽且也有愤怒在酝酿的冷笑, “你, 有什么资格, 出现在我的梦里?” 周泽掌心伸出去, 刹那间, 五道黑恶的烟雾将徐乐锁住, 而后将徐乐整个人拖拽向了自己, 徐乐开始尖叫,开始畏惧,开始害怕,甚至,开始了求饶, 但周泽不为所动! 是的, 凭什么连你, 都能出现在我的梦里? 你有这个资格么! 食指伸出去, 长长且锋锐的指甲笔直地竖在那里, “噗!” 被强行拖拽过来的徐乐额头因为惯性直接被周泽的指甲洞穿, 汩汩鲜血开始顺着指甲流淌了下来, 刺目且心惊, 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上, 荡漾起一片殷红, 周泽深吸一口气, 又像是吐出烟圈一样慢慢地吐出来, 他感知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栗, 在舒服的呻银, 呼, 舒服了。 ………… “他是捕头?” 那个之前释放丝线的男鬼差惊愕道, 不光是自己的丝线对他身体无效, 就连刚刚冲过去的同伴也被他瞬间劈成了两半! 恐惧, 不光笼罩着皮裤女, 同时也将剩下的两个鬼差一起覆盖。 大家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但在他们发愣的时候, 周泽忽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身上残存的丝线, 而后, 猛地发力一拽! 丝线男子目光一凝,毫不犹豫地自断掌心中牵连着的丝线, 但丝线在断裂的刹那却忽然绷直了起来, 有一道道黑光竟然直接顺着丝线攀附了过来,且在下落的过程中猛地席卷而上,缠绕住了丝线男鬼差的身体。 ”啊!” 丝线男鬼差直接被卷了起来, 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拽着他向周泽飞来。 近处的皮裤女和那个黑瞳女子都呆站在原地,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她们甚至忘记了去阻拦。 男鬼差被捆绑着不停地向周泽面前冲来, 他察觉到了不妙,也感知到了危险, 他失去了一开始的自信淡定,开始尖叫起来, 甚至还开始了求饶, 他认输了,他认怂, 哪怕向一个外地鬼差低头跪下他也愿意! 因为哪怕事发之后要被地狱里出来的使者问罪追杀,但也不是不可以转圜甚至还可以尝试去逃跑, 但现在, 他是真的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距离自己,这般得近! 但周泽还是闭着眼, 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浑不在意一般。 不过, 周泽的手臂向前伸去, 同时, 食指单独地指向前方, 那根散发着森然寒芒的指甲比比直直地立在那里, 像是, 死神的长矛。 “砰!” 清脆的声响, 像是一根手指按在了钢琴键上一直不放, 余音环绕, 让人迷醉。 这名鬼差正面冲了过来, 他的脸, 他的头, 直接被周泽这又长又锋锐的指甲洞穿, 哪怕是死了, 也依旧因此被固定在那里, 除了微风吹拂过去时轻轻摇晃的衣摆, 其他地方, 一动不动, 仿佛这个世界, 都被按下了休止符, 安静了下来。 —————— 今儿就两更了,前两天太累了,还没缓过来。 .asxs.那个30号到6号的爆发活动,龙填的是日更2w的目标,不是手滑填错了。 其实两万字,也就相当于龙6章的字数,前两天的五更爆发,每天其实也更新了将近一万七的字数。 因为龙的章节,无论是正常更新还是加更的,没有低于3k字一章的,2k字的章节龙从没写过; 有时候写顺了,一章4k5k也是常事儿,比如这章除去“作者的话”,也是实打实的4k字。两万字更新也就是前两天基础上再加一更,难度很大,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年初的封书,加上连续俩新书期,让龙很累,其实周泽的心态就是龙那时候自己本人的心态,榨干了精气神,人很疲惫。 休息了几个月了,那种热血好像又回来了,想搞点事情。 昨儿个在群里几位大佬读者要求下,在舵主群基础上开了盟主群,群号是668770768(龙盟) 看了眼粉丝榜,一步步走来,咱盟主数快九十了,很是唏嘘感慨。有木有大佬方便的话可不可以添一把柴给书屋凑个百盟,.的“百盟争霸”荣誉成就好出去装逼? 另外,龙不会因为30号开始要爆发所以现在就存稿,存稿爆发有个屁意思,大家也知道龙从来没存稿这种东西的,嗯,也没大纲。 所以, 明儿, 依旧五更爆发!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回归!(第二更!) 周泽仍然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来一样; 此时的他, 看起来如同一个小区门口守夜的保安,迷迷糊糊的,你说他是睡着了,好像是的,说他没睡着,好像也是的,反正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皮裤女抿了抿嘴唇,她怕了,她不敢再留在这里了,阴司的责罚在她看来,完全没办法和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相媲美。 她想要逃离这里, 离开这个酒店, 离开徐州, 哪怕最后当一个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也比留在这里要舒服幸福百倍。 如果这个男人干脆利索地把所有人都杀了,似乎也是一种幸运,偏偏他不是,也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在打瞌睡; 但就是这种像是大家在玩幸运大抽奖抽到谁谁死的压抑感, 才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横竖一刀, 连个干脆的都不愿意给么? 若是皮裤女知道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就是昨晚自己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推下去的“劣质傀儡”的话, 不知会做何感想。 深吸一口气,皮裤女扭头,她的双脚已经显露出了寒霜,速度在短时间内会得到爆发。 这具身体,被她开发得很好,不仅仅是在锻炼方面,而是在身体机能的提升方面。 可以说, 鬼差里有一小半是营养不良的状态,跟非洲难民健康状况很像。 毕竟都不能好好吃饭, 但皮裤女的身体却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 这也使得在某些方面的需求上,也变得更为旺盛,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那方面的需求也是意味着身体是否棒棒的标志。 就像是几个女人聊八卦时,谁来一句: 我老公啊,身体真的很好呢。 炫耀, 这就是红果果的炫耀! 然而, 在皮裤女刚准备发力以最快的爆发力离开这个男人时, 远处的眼里有黑色光圈的女人目光忽然一凝, “镇!” 皮裤女的第一反应是:她疯了,还要主动攻击? 但下一刻, 皮裤女感知到自己脑子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就连四肢的力道也被卸掉了,整个人在刹那间不光是没有跑出去,反而直接摔在了地上。 可恶, 她要拿我当垫背! 远处的女鬼差马上调头,准备逃跑。 如果有一头熊追你, 你没必要跑得比熊快, 只需要跑得比最后一个人更快一点就可以了, 如果你是最后一个人,那就想办法把前面的人绊倒。 死道友不死贫道,鬼差间的塑料姐妹花情, 在这个情形下,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皮裤女有些尴尬了,强行驱散精神上的紊乱重新跑,好像有点慢了,回过头干脆和那个男人拼命,这更是不可能的。 而那个女鬼差已然跑出了一段距离, 甚至, 在奔跑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 施加在皮裤女身上的精神影响, 她一直都没松开过! 也就在此时, 皮裤女忽然感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动了。 不是他人动了, 而是他的手动了。 周泽的手掌摊开, 原本缠绕在他右手手臂上的皮鞭滑落下来, 落入了掌心之中。 这根皮鞭是周泽在牌坊前面捡到的,当时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鬼差”的家伙逃跑时遗留在那边,被周泽捡起来,甚至为了这根皮鞭当时周泽不惜和那九个女鬼开战。 哪怕是后来魂归地狱之后, 当白莺莺发现周泽和安律师身体时,自然也发现周泽掌心死死攥着的皮鞭。 白莺莺记得当时周泽是如何像个葛朗台捏金币一样攥着那根皮鞭,她自然不会怠慢,一直把皮鞭收藏着; 老板穷, 她懂, 花钱又大手大脚, 她也懂, 所以好不容易见次老板从外面拾掇点什么回来,哪怕是捡个瓶瓶罐罐废品回来, 白莺莺都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自家男人, 终于知道从外面带东西往家跑了! 不论东西的价值高低,这种行为,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啊! 嘤嘤嘤, 感动! 车站那边周泽魂魄回归肉身,这根皮鞭自然也被白莺莺交还给了周泽。 这玩意儿系着当皮带有点不伦不类,绑在腰上也不方便,偏偏又不像是阴阳冊青铜戒那样对于现在的周泽来说算是鸡肋的东西,再加上这次是要去干架的,手里头能用的家伙自然是能带上的都带上。 也因此,周泽干脆把皮鞭缠绕在自己右臂上,这样又隐蔽又贴身。 此刻, 皮鞭入手, 皮裤女张开嘴, 她已经感知到了恐惧, 仿佛已经脑补出了自己待会儿会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甚至是灵魂飞散的下场! 这皮鞭上,明显带着令灵魂体颤栗的气息! 周泽的指甲刺入其中, 皮鞭有灵,刺激之下直接绷得比比直直,就差发出哀鸣了。 周泽举起手臂, 一同扬起的,还有这似乎比之前更长一些的皮鞭。 皮裤女张开嘴, 若是换做以往,她倒不介意玩这种情调, 她敢玩, 也放得开愿意去玩, 但现在, 她只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连看都不敢看。 “啪!” 鞭子抽了下来, 连带着池塘里的水面也都荡漾起了阵阵波纹, 原本还在那里看热闹的诸多纸人分身一时间碎裂了一大片, 好多人的分身直接损毁掉了。 皮裤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却没有感知到疼痛, 只觉得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 “啊!” 惨叫声传来, 皮裤女有些震惊地看向不远处, 那个刚刚阴了自己一把准备逃跑的女鬼差被一鞭子抽翻在了地上, 正捂着头在地上翻滚着, 眼睛、鼻子、耳朵等等位置都有乌黑的鲜血流了出来, 极为痛苦。 其实, 鞭子本没有这么恐怖的威力,尤其是在对付有肉身依托的存在时,皮鞭针对灵魂的伤害也会因此被制约很多。 但问题就在于那个女鬼差精神力一直散发着出去,在压制皮裤女希望其给自己当垫背,皮鞭抽过去时,打在她身上只是出了一道血痕,但她释放出去的精神力却被瞬间搅碎! 这种感觉, 像是给你的灵魂意识来了重重地一拳, 自己瞬间遭受到了反噬! 周泽没有停, 手中的皮鞭再度挥舞, 皮鞭裹挟住了女鬼差的脚踝, 而后将其直接向后拖了过来, 女鬼差落在了距离皮裤女不远处的地方, 她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她, 皮裤女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意感觉, 因为彼此眼里, 都是大恐怖! 原本想着互相争先离开, 到头来, 一个都别想跑掉, 五十步就不用再去笑百步了。 ………… “我是你的主人。” “啪!” “你说你是不是欠抽?” “啪!” “拿我的良心做菜?” “啪!” “看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来,你很得意吧?” “啪!” “我拿了证,变成你名义上的主人,你是不是很不爽?” “啪!” “你以为老子想要这样?老子当我的医生不好?偏偏要遇上你们?” “啪!” 皮鞭一次次落了下来, 搬山猿猴蜷缩在了地上, 毛绒绒的身躯已经是皮开肉绽。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挂了,我也知道打老人不对; 但这里是老子的梦, 在梦里还不能爽一把?” “啪!啪!啪!啪!啪!啪!!!!!” ………… “啪!啪!啪!啪!啪!!!!” 皮裤女就看着周泽闭着眼,对着那位女鬼差不停地挥舞着鞭子, 虽然他仍然闭着眼, 但这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 他, 在爽。 每一鞭子抽下来, 似乎都是那么地快意, 仿佛是在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戾气。 皮裤女虽然没被挨到一丝一毫,但她已经被这种氛围和自己一起来的同伴一个一个被虐杀的画面给折磨得麻木了。 麻木了, 真的麻木了, 这是魔鬼, 这真的是魔鬼! 能让一名鬼差在心底喊出“魔鬼”两个字, 周老板也足以自豪了。 ………… “嘶…………” 池塘对岸的老道倒吸一口凉气, 擦咧, 老板这次这么狠啊。 “刚刚对那三个男的都是一击致命,现在逮着一个女的不停地鞭挞,啧啧…………” 老道摇摇头, 心里暗道一声: 呵, 年轻男人, 就是火气大。 老道是不知道内在缘由的,安律师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所以他果断从心地没有往前凑,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往前,可能那个被掀翻在地使劲抽的就不是那个女鬼差而是自己了。 倒是白莺莺, 恢复原状之后看着对岸老板霸道雄伟的形象, 先是嘟着嘴有些震惊,而后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双拳紧握放在腰侧, 好man哦! ………… “啪!” 最后一道皮鞭落下, 周泽停下了手, 面前的搬山猿猴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慢慢地化作了黑雾开始消散。 “还有么?” 周泽喊道, 这个梦, 还没结束么? 快点把梦做完, 我在外面还在打架呢, 万一莺莺他们支撑不住怎么办? ………… 周泽放下了皮鞭, 而那个女鬼差身上倒是没有太多的伤痕, 但在场的人都看见刚才不断从她体内溢出的黑色烟雾, 她的灵魂, 已经被周泽用皮鞭抽散了, 硬生生地被抽得……魂飞魄散! 皮裤女的齿间开始打颤, 而后, 她忽然发现, 周泽, 正在向她走来! 这是, 终于, 轮到我了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造化!(第三更!) 黑暗之中, 似乎产生了些许光亮, 一时间, 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剧烈的反差让眼睛很是难受, 周泽下意识地闭了眼, 耳边, 是车水马龙的喧嚣以及人声鼎沸。 自己像是正站在大街上。 过了好一会儿,重新睁开眼,蒙蒙中看见四周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的街道, 熟悉的路灯, 熟悉的消防栓, 以及, 熟悉的“姑妄听之,如是我闻”的牌匾。 侧身看过去, 果然, 在靠着书屋落地窗那边的沙发位置上, 躺着一个自己, 手里正拿着一份报纸,一边看着一边往咖啡杯里加糖块。 这一次, 是这里了么, 是书屋? 周泽没有动,而是继续静静地站在原地,身边,不时有人穿梭而过,却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有些犹豫, 有些彷徨, 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踌躇。 浑浑噩噩中, 这个梦, 居然一直做到了这里, 这里, 又是否是结束? 周泽不知道的是, 在人潮之中, 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正靠着电线杆站着, 帽檐之下, 隐藏着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只因为这街头人潮汹涌,把他隐藏得很好。 “进去吧,快点进去吧,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进去吧。” 男子嘴角带着微笑,自言自语着。 “只剩下两个了,斩了他,就只剩下我了,呵呵。” “嘶…………” 男子低吟了一声, 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仿佛疼痛难忍,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快意的笑容。 撕开卫衣的一角, 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川流不息的人群对此熟视无睹,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刺目的伤口中间, 插着一支钢笔, 钢笔的大半躯体都在体内。 “你封印住了我,但有用么?” 男子低下头, 像是在对着自己胸口的这支钢笔在说话。 “只要他杀了书店里的他,就只剩下了我,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了,你这封印,有用?” 钢笔冷冰冰地刺在肉中,没有丝毫的反应。 它能做的, 其实也就是死死地钉住他, 至于其他的, 它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 它所封印的, 是上古大将, 昔日敢反抗黄帝的存在, 幽冥之主, 哪怕近乎陨落了, 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帮他斩三尸,让他学会如何去战斗,省却他多少的时间,省却他多少的精力; 当然, 也得收一点利息, 斩吧, 斩吧, 已经斩了前世, 又斩了那个府君留下的羁绊, 再把现在的他自己斩掉, 到那之后, 哪怕这该死的封印还在, 但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 就已经变成了我, 彻底和我融合!” 男子伸手抓住了钢笔, 他没有拔出来, 而是用力地往下一按, 同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呼, 似乎这种自残能让他觉得更为过瘾和快乐! “呵呵,刺吧,刺吧,继续刺吧, 你, 还能刺我多久? 一个在我假轮回沉眠疗伤时诞生出的看门狗意识, 居然真的敢对我放肆! 是谁, 给的他勇气, 又是谁, 给的他自信? 是你这支笔? 还是那个可笑到当初被地藏王菩萨骗得团团转转的泰山府君? 咖啡? 报纸? 加糖? 呵呵……” ………… 隔着玻璃, 看着自己, 有一点模糊, 却感同身受, 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因为, 这个姿势, 这个动作, 这个场景, 是这一年多以来,周泽一直在做的。 只要没有意外,没有急事儿,或者急事儿急也没用时, 早上醒来, 自己都会躺在那个位置。 刚躺下不用多久, 莺莺就会把报纸、咖啡端送上来, 以此开启自己每天的生活。 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泽默默地抬起脚步, 向大门走去。 推开门, 周泽看见吧台后面坐着的老道, 老道正在那儿给猴子抓虱子, 小猴子一脸哀怨地看着老道,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它是灵猴,是一只会直播会切歌会打车的灵猴, 它自觉比老道这个人更爱卫生, 哪里有虱子? 但老道不这样想,猴子没虱子还叫猴子么? 或者说, 老道与其是在抓虱子,倒不如说是在享受着和猴子在一起时的快乐,含饴弄孙,莫不如是了。 一辈子没成家,虽然偶尔去护失足, 但那也是你情我愿钱货两清的互相帮助, 临老碰到一只猴子, 老道是真的在当孙子养。 “哟,来客人了。” 老道抬起头,看见走进来的周泽,伸手指了指牌子道: “本店最低消费一千。” 记得当初一开始最低消费是“一百”的, 但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果, 随着新时代新思想指导方针引领之下社会不断取得的巨大进步, 导致哪怕是挂着“最低消费100”的牌子, 进来消费的客人还是不少, 后来干脆改成了“一千”, 估摸着以现在的通货膨胀速度来看,至少几年内大部分人是不舍得进来消费的。 周泽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道见周泽没点东西,也就懒得再搭理他,继续给猴子抓虱子。 书店对待活的客人,向来没有对待死去的客人热情, 这是传统, 也是特色。 “今儿天气不错啊。” 许清朗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 显得很是英气。 老实说, 可能媚态是天生的, 但老许从未真的扭捏过装女人恶心人, 长得漂亮, 真不是他的错, 长得比大部分女人都漂亮, 也不是他的错。 平时说话和举止上来看,他其实挺爷们儿的。 “老许啊。” 周泽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自己对许清朗挥了挥手, “老许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好像房地产税真的要出台了。” “…………”许清朗。 “呵呵。” 和老许分享完愉悦之后, 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自己就自顾自地继续看报纸了。 对于房价,自己确实是深恶痛绝的,上辈子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就只能买一套小房子。 自己的收入,当医生偶尔做个飞刀接外快,其实算是很可观的,比普通人的收入要高一大截; 但问题就在于,自己是孤儿出身。 自己没有六个钱包。 许清朗去厨房了,很快就听到了擀面的声音。 周泽记起来, 以前老许是开面馆的, 当时就在徐乐的书店隔壁,挂的是面馆的牌子,做的外卖生意。 老许下面, 确实是一绝。 上次做的酸菜肉丝面,让地狱来的翠花都赞不绝口,一边吐一边吃,硬生生地还是吃光了。 “嘤嘤嘤, 老板, 人家刚刚吃鸡了!” 莺莺很兴奋地跑下来, 对着躺在沙发上的那个自己撒娇。 娇嗔可爱, 再坚硬的钢铁在此时的莺莺面前仿佛都能变成绕指柔。 周泽恍然, 这似乎是书屋最清闲的那段时期, 老许还没经历他师傅的事情,变得奋发疯狂画符纸; 老道刚刚和猴子认识,莺莺还在沉迷吃鸡这款当初很火爆现在其实已经快凉了的游戏。 小萝莉还没住进来, 安律师也还没影, 大家一起悠闲舒适地生活在书屋里, 每晚等着鬼上门做一单生意, 听听故事, 聊聊天。 没那么多烦心事儿,没那么多烦恼, 悠哉悠哉, 岁月静好。 深吸一口气, 周泽眯了眯眼睛, 然后, 走到了那个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当自己坐下来之后, 看着对面的自己, 葛优着, 抿着咖啡, 看着报纸, 晒着太阳, 懒洋洋, 不思进取, 还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周泽忽然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想要抽他的冲动。 同时, 周泽又想到, 现在自己所坐的位置,是如今安律师在书屋里最常坐的位置, 自己每天在那里看报纸喝咖啡时, 安律师就喜欢坐自己对面, 混蛋, 这货原来一直想抽我啊! ………… 书店外面,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没进去, 而是站在书店门口看着。 快了, 快了, 要动手了吧。 你继续缅怀吧, 再多缅怀一点, 这是我赐予你的造化, 同时, 也是你最后的造化。 “嗡!” 胸口上插着的钢笔震颤起来, 男子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掌死死地按着伤口。 “呵呵,你在怕了么? 但你阻止不了的, 阻止不了的。 他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就顺手推舟送他这个机会, 你, 你只能在旁边看着, 很不甘对吧? 非常不甘对吧? 那你可以出去告诉他, 去警告他啊, 只要你一离开,幻化出具体的意识和它交流, 这封印, 就彻底不在了, 你没办法, 完全没办法, 对吧?” “嗡!” 钢笔又震颤了起来, 而后, 震颤越来越微弱。 “怎么,屈服了么?” “嗡!” 钢笔又震颤了一下。 “珍惜你还能封印我的时光吧,很快,你就没这个资格了; 有朝一日,能封印我一次, 是你以及当年造就你出来的那个主人的, 荣耀。” “叮咚……” 笔盖落在了地上, 滚了一圈。 男子看着地上的笔盖, 原本带着微笑的脸忽然愤怒扭曲起来, 低声怒吼道: “你在说我怕? 呵呵, 可笑, 我怕什么?”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我为自己带盐 周泽没在这个女人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虽说这个女人穿着皮裤确实挺有感觉的,长得也还可以,但和池塘对面的白莺莺对比来说, 哦不, 是没可比性。 睁开眼,便是人间。 梦醒来,忽然有一种“世界如此美好,我为何如此暴躁”的羞愧感, 仿佛自己的内心得到了净化。 周泽记得上辈子医院请来一个演讲学者给大家**汤演讲后,大概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忽然觉得繁重紧张的医院工作节奏一下子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只可惜, 那位演讲学者没过几天就突发脑溢血,走得似乎也很安详。 周泽从湖心亭那边走来,其中一个亭子塌了,但路还是能走的。 当周泽经过身边时,安律师有些欲言又止,但想想还是没有去急着问刚才的事情,而是道: “那个老头被活捉了,审讯的事儿可以交给我,等我问出来之后再向你汇报。” “着重确认一下林可的情况。” “嗯,明白。” 其实这事儿本不用这样提一下,该怎么做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安律师还是觉得这样提一下显得严肃尊重一些。 以前的他,可不会有这种想法。 大概来说意思就是安律师把这件事对周泽做了重要汇报, 周泽针对这件事做出了重要批示。 接下来,众人倒是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先不说这里因为打斗已经变得乱糟糟的,就说这地上的那几具鬼差留下的尸体打扫起来就足以让人头疼了。 还不如干脆换个地方。 临走前, 周泽特意拿出了一叠冥钞蹲在那里烧了起来。 虽说打架时这里有妖气和鬼气肆虐,隔绝了外界普通人对这里的感知,但烧点纸钱再走,可以避免接下来的一些麻烦。 冥钞的作用其实就在这里,它不是什么麻烦都能抵挡,但那些非本意作恶的因果,它倒是可以去抵消掉。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似乎没什么用,不是本意的麻烦算什么麻烦?但如果他们真的开过店或者开过小厂房就清楚了,不是说办了证交了税下面就可以嗨了,你还得应付环保消防等等的检查; 甚至隔壁村修个水泥路也会有村民堵上门强行让你出份子钱,哪怕你厂里的卡车都不从那条路经过。 烧纸时, 周泽看见对岸的那个皮裤女在傻乎乎地呆立许久之后,失魂落魄地跑开了,而且还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忽然追上去的样子。 “就这样放她走了嘛,老板?” 老道蹲旁边问道。 “嗯?”周泽看向老道。 老道手掌绷直,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许是警匪片看多了,自己给自己代入了。 “那你追上去,把她给杀了吧。” “…………”老道。 “总要留个舌头出去帮我们宣传一下对吧,不过,其实不管留不留舌头,这件事也注定瞒不住的,徐州本地鬼差几乎被一扫而空,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 安律师此时已经把那个墨镜老头给“打包”好了,提着他走了出来。 老头儿年纪大了,又不知道节制,再加上本命傀儡被莺莺撕碎了,现在整个人是缩水严重。 “我只希望能多过一段时间安稳日子。” 周泽把飘出去的一张冥钞捡起来,丢在火堆里继续烧掉。 似乎是因为那场梦的原因, 他现在好想念书屋的落地窗和沙发,以及店里的咖啡。 “呀,怎么人走了?”白莺莺刚从原本大家在的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出来,那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她也带上了,真是勤俭持家。 “老板,我还没问她皮裤在哪里买的呢?” 周泽笑了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示意可以走了。 走出去时, 周泽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具被劈成两半了,当即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安律师道: “你下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安律师。 “老板,这些人,都是你杀的,我们都在对岸。” 老道提醒道。 “唔…………我杀的?” “对啊。”老道点头道。 “是你杀的,我都没敢过来。”安律师确认道。 这个“敢”字,很传神, 因为当时安律师本来是准备过来的,但周泽那时闭着眼连续杀人的场景,让他都有些害怕,生怕周泽顺带把自己砍死后来个杀鸡儆猴,对身边的老道和白莺莺警告道: “吾好梦中杀人。” “怎么可能是我杀…………” 周泽嘴里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地上这四具尸体的死法, 和自己在梦里杀人时的手法一样。 一个是胸口被洞穿,一个是被切成两半,一个是额头被指甲穿过去,一个是灵魂被抽得灰飞烟灭,身体没太大的破坏但脸上残留着极为惊恐的表情。 好像,还真的是自己杀的啊。 梦里杀的? “没印象?” 安律师有些疑惑道。 他是不懂得斩三尸是什么东西的,他也没经历过。 周泽虽然也不懂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机遇,但隐约能察觉出一点点变化,这变化不是力量上的增幅,而是对战斗方式和细节上的思考,似乎变得更细腻了一些。 “老安啊。” “嗯,老板?” “等把林可找到了,回去后,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吧。” “…………”安律师。 “放心,我不把那个喊出来,我们就正常情况下交手,没问题吧?” “老板,你看这里环境真的挺不错的,如果不是死了人,我真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享受享受,这家酒店里头还有餐饮按摩,设施很齐全的。” ………… 癞头和尚和黝黑少女等了很久, 他们是客人, 但他们是很有逼数的客人。 普通人被请客,总是急匆匆地进去,但他们不, 他们在外面等着,使劲地蹭蹭就是不进去。 一直到, 请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被抓得差不多了, 他们还是在外面观望着。 终于, 他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出来了, 是请客的人之一, 那个徐州本地的女鬼差。 皮裤女跑出来神色慌张,头发都散乱了,甚至还能看出来,她刚哭过。 经过二人身边时,皮裤女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们一样,径直离开。 癞头和尚马上伸手,拽住了皮裤女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皮裤女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你施为的样子。 她的精神刚刚被大恐怖给反复摩擦过了,直接崩溃成精神病有点夸张,但短时间内是很难彻底清醒过来了。 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可能会成为永远伴随她的梦魇。 “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念了一声佛号, 皮裤女的神情似乎松下来了一些。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癞头和尚问道。 “啊啊啊啊!!!!” 女人忽然尖叫了起来,叫得那叫一个疯狂,叫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引得周围人纷纷瞩目。 癞头和尚咳嗽两声,马上松开手,让皮裤女跑了。 但周围人还是继续对他指指点点的,还有好事者居然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 癞头和尚往花圃那边靠了靠,还扬起了袈裟遮挡了一下。 “怎么,你还怕丢人啊?” “阿弥陀佛,众口铄金,众口铄金。” “怎么没能安抚下来?她好像受惊过度了。” “她是鬼差,贫僧用佛门的术法安抚她,她受不了的。” “哦。” 黝黑少女点点头, “那里头结束了吧?我们走呗?我还要回去给我的婆婆浇水呢,她生前对我那么好,我也得对她好点儿。” 这时, 老道从酒店大门走了出来,他先出来喊车的。 这时, 因为癞头和尚躲到了花圃背面去,老道并没有看见他。 但癞头和尚看见了老道,而且他是认识老道的; 癞头和尚记得以前在书屋时,自己还嘲讽过这个对门的同行,嘲讽他腹内草莽,除了忽悠人的本事以外,一点道行都没有。 “咦,他怎么在这里?” 癞头和尚自言自语。 “什么?他?那个牛鼻子?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嘛。”黝黑少女有些不解道。 “难道是通城的鬼差在这里?” “通城?”黝黑少女皱了皱眉,有些耳熟啊,好像刚刚才听过的样子。 但她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这不是找借口, 而是真的。 除了对种花这类的事情比较上心以外,其他的东西,她都会自然而然地忘记。 “罢了,罢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城市里的鬼差在这里,就没必要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癞头和尚甩甩袖子准备离开, 他记得当初自己经过通城时,专门去一家书店找过当地的鬼差聊过理想。 结果自己将心对明月,那个鬼差却把他当智障看。 “走吧走吧,没意思,没意思。” 黝黑少女也准备走了, 他们都是谨慎小心的人,没必要的浑水,自然不会去蹚的,也没这个闲工夫。 请客的人既然都歇菜了,这赴宴,自然也就没了,接下来无非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此时, 打的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老道给安律师打电话, “喂,律师啊,车来了,你们收拾收拾带着人和东西出来吧; 要我说啊, 咱先找个地方落脚, 再去好好地吃一顿, 去沛县吃狗肉怎么样? 一顿狗肉火锅,吃得肚子暖暖的,晚上也可以……嘿嘿嘿。 哎呀哎呀,没事的啦, 你看, 这次事儿都成了,老板气也出了, 你趁机跟老板再要点彼岸花口服液好好吃顿饭犒劳一下自己嘛!” 已经走出去的黝黑少女, 忽然停下了脚步。 第四百七十七章 花开彼岸! 到了地方时,天色已经渐晚了,馆子是老道选的,叫“王麻子狗肉火锅”,开在路旁,对面则是一条景观河。 但这家店的不少桌椅都摆在了对面,依靠着河边。 周泽等人选择了靠着河边的地方坐了下来,安律师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里头装着那个墨镜老头。 审讯还没开始,大家出来吃饭,肯定不可能把老头一个人放在宾馆里,还是随身携带安心一些。 老头三具分身被毁,相当于是拔了牙的老虎,元气大伤,威胁真的不大了,但这类人,你不随时盯着,还真的不行。 至于什么虐待不虐待的,这一点就没人去考虑了。 老头这阵子煽风点火到处搞事情,如果说那个拐卖村的事儿还算是勉强“大快人心”以外,那么他在通城帮朱胜男那次,差点就酿成了百鬼出笼的惨剧,对这种人,还真没什么同情心可讲。 莺莺拿着湿巾擦拭着桌子,她觉得这里条件有点脏,怕自家老板不喜欢。 老道却和这家店的老板似乎关系很熟,这会儿人还在后厨那边点菜,还没回来。 沛县的狗肉一直很有名,刘邦手下大将也就是鸿门宴里救主的樊哙,早年间就是在沛县做屠狗生意的,沛县的狗肉文化传统也就这样一直流传了下来。 很多人不喜欢吃狗肉,一是心里不忍,二是狗肉自带的那股子毛躁味儿让一部分人很不喜,但对于喜好这种口味的人来说,却是忘不了的美味。 只可惜现在还没入冬,等到冬天,最好再下点小雪,一盆子狗肉火锅再配上半瓶白酒,那才是真的神仙般的享受。 周泽对吃的其实没多大的追求,既然老道和安律师强烈要求吃这个,自己也就从了。 老道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大三粗体格健硕的中年男子,还挺有派头的样子。 “来来来,肉我亲自选好了,你们是老陆的朋友,就是我王麻子的朋友,先和大家干一杯!” 和客人敬酒拉拉客套,递个烟,在很多亲民的小馆子里是常态,不过这家馆子这么有名气,再看它居然敢把桌椅摆放到马路对面的河道旁,也能看出老板家肯定有比较硬的关系。 就当下的光景来看,哪怕不是要做什么检查,平日里一些餐馆若是要把桌椅放在店门口区域里也是不被允许的,更别说放到马路对面去了。 王麻子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拿着酒杯,敬酒,派头十足。 周泽和安律师都拿起酒杯,和老板抿了一口。 王麻子见这一桌人都兴趣淡淡的样子,心里略有一些不爽利,但也不至于表现出来,也就没再做过多停留,和老道又各自分了一根烟,这才离开。 “肉贫道选好了,保证新鲜!” 老道坐下来后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是这几个人里唯一一个对美食有原始追求需要的人。 “嘿嘿,这家店的老板,是贫道很早以前就认识的了,以前先认识的是他老子,那时候王麻子还小,上小学的吧,贫道还给他老子祈福过。” “然后呢?”狗肉还没上来,安律师先捡了一颗花生米丢嘴里咀嚼着,刚喝了彼岸花口服液准备大快朵颐,他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 “在老山前线时腿被炸断了。” “额……”安律师。 “老道,你确定待会儿王麻子在狗肉里不会给我们下毒?” 周泽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会不会,他们家感激我嘞,说如果不是贫道祈福了,可能就直接把命炸没了。” “呵呵,这家人心态真好。”安律师笑了笑。 “前些年碰到这王麻子,那会儿他还在派出所当警察,还没开这个馆子呢,和我见面后聊了聊,贫道又给他祈福了。” “那这次还是有用的,这家店生意不错,应该算是发财了。”安律师说道。 “别,再等等,有点不对劲。”周泽记起来了王麻子敬酒时的动作神情,那时还觉得这老板故意摆派头,现在想想好像不是,“听老道说完,不是当警察的么?” “好像是俩暴徒劫持了人质,解救人质时王麻子冲上去了,为了保护人质自己的手臂受了重伤,不得已截肢了。” “噗……” 安律师差点呛到了。 周泽也是不由地摇摇头, 这老道,跟父子俩人有仇啊,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手,这父子俩到底造的什么孽,碰到了老道,还请这半桶水都不算的货给自家人祈福。 “他也硬气,直接不做警察了,自己开了家狗肉店做生意,这些年也算做得红红火火的了。”老道说着指着四周道:“你看这些桌椅,别家店的老板可不敢摆在这儿,但他敢啊。 父子两代人,一个为国家丢了腿,一个为人民丢了手,占道经营一下,谁也不好意思说个不是,对吧?” 周泽和安律师点点头,比起很多天生就获得特权和不平等待遇的人来说; 这种靠父子两代人拼出的贡献才获得这点点特权的人,老百姓反而心里更能接受一些。 “都这样了,你还能做他们家的好朋友?”安律师问道。 “能啊,当时歹徒有一刀刺进王麻子胸口了,在偏一点点就刺进心脏了,运气多好啊,捡回了一条命,还是多亏贫道的祈福啊。” “…………”周泽。 “…………”安律师。 “王麻子的儿子在娘胎里时,也是贫道祈福过的。” “这肯定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周泽扶额道。 “我都不忍心听了。” 安律师低下头。 “生下来是个脑瘫。” 老道喝了一口酒,叹息道。 “老道,你是不是和这家人有仇?” 安律师问道。 “你们知道的,哦不,是老板知道的,这种先天畸形的胎儿治疗率是很低的,但王麻子的儿子正是因为被贫道祈福过,治疗效果好得不得了,现在快十岁了吧,除了学习成绩班里倒数,但其余方面都是正常的。据说踢球天赋很棒,还进了苏宁的少年梯队。 你看,这不就是贫道祈福的效果么?” “啧啧……” 安律师叹了口气, “老板,狗肉还是吃吧,王麻子如果真的恨老道,估摸着也懒得下毒了,直接带人出来拿刀把这货砍死喂狗再吃那只狗的狗肉才解气吧?” 很快, 狗肉上来了, 一盆子的肉, 香气扑鼻。 老道和安律师直接开动,二人吃得是酣畅淋漓,他们是预备着晚上审讯完后再去品品新茶的, 所以吃得格外卖力, 尤其是那狗鞭,二人几乎是拿筷子在锅里面乱战起来。 “我的!” 安律师喊道。 “贫道的!” “给我!” “给我吧律师,贫道今晚帮你祈福?” 安律师一听这话, 争得更奋力了! 周泽吃了两块肉,发现自己实在有些经不住这种口味。 莺莺不吃的,她坐在那里,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有点黑,应该是刚刚擦桌子时留下的污渍。 因为自家老板有洁癖,连带着白莺莺也被感染上了一些洁癖,手上有脏东西时,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难受。 “莺莺,我陪你去洗手吧。” 周泽站起身。 “咦?” 莺莺愣了一下, 大猪蹄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体贴人了? “好的,老板。” 老板的任何要求, 莺莺都不会拒绝。 二人没去店里面找水龙头,而是沿着河岸往下走,作为景观河来说,这条河还是很清澈的,应该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清理。 远离了王麻子的狗肉馆一段距离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感觉有些惋惜,浪费了一瓶彼岸花口服液。 莺莺很开心地蹲在河边洗手,洗完手后发现自家老板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她也很乖巧地在旁边一起坐下。 最炎热的夏天已经算是过去大半了,秋冬的萧索还没有来。 这个时候的晚上坐在河边吹吹风,其实还是挺舒服的,主仆二人相依着坐着,谁也不说话,但比起叽叽喳喳的千言万语,还是此时的氛围更让人舒适一些。 “老板,你今天是做梦了么?” 莺莺问道。 “你也看见我杀人了?” “看见了。” “嗯。” “老板当时好man啊!” “呵呵。” 周泽笑了笑,取出烟来。 莺莺从周泽手里拿过烟和打火机。 周泽从善如流, 准备享受。 人的底线就是这样越来越低的, 有这样一个莺莺在你身边, 周泽觉得自己越来越堕落了, 这样不好, 嗯, 明天就改吧。 莺莺刚把烟咬在唇瓣上,准备点烟时,却忽然指着前面的河面上喊道: “老板,有人放莲花灯呢!” 周泽看过去, 发现河面上确实飘来了一盏盏的花灯, 把这平静的河面装扮得很是神秘和迷人。 只是, 才过了一小会儿, 周泽就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 “怎么了,老板?” “这不是莲花灯,这是彼岸花!”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情郎你何处去哟,情郎你何时归哟, 妹妹我撑船等你哟…………” 带着浓厚乡音的歌谣自湖面上飘了出来, 一个竹筏从湖底慢慢浮出, 筏子上还站着一个拿着竹篙撑船的少女, 少女原本那黝黑的肤色在这黑夜的湖面上,于这彼岸花的照耀下, 居然有点显白! —————— 前天爆发,晚上因故没睡得好,昨天的两更写了一更后,太疲惫了,跟媳妇儿说好睡俩钟头喊龙起来写第二更。 结果龙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媳妇儿说看龙睡得太死,没舍得叫。 嗯, 这章算是补昨天的, 今天还有两更。 第四百七十八章 莺莺! 风景不错, 夜幕下的景观河里放了这么多的花灯,整理排列,灯火幽幽,比人造的花灯要漂亮多了,也有意境得多。 然而, 周泽清楚, 这意味着麻烦来了。 周泽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麻烦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接踵而至,他偏偏又是一个最讨厌麻烦的人。 嗯, 如果周老板知道原本眼前这个女孩儿都准备走了,被老道的电话直接留下来的话, 估计会直接罚老道帮整个徐州市的争创文明城市做一番贡献,承包整个市区的马路。 没有问你是谁, 也懒得再去问东问西, 其实, 但看这河面上的彼岸花, 也就能猜出几分了。 彼岸花,又是彼岸花, 为这彼岸花已经引发过一次麻烦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再给周泽一次选择,他肯定还是会这么做。 况且, 当时那个培养彼岸花的“花圃”,严重地影响到了他书屋的生意,而且把普通人的亡魂当养分吸食成渣滓,这种事儿也太残忍了。 “你不怕么?” 黝黑少女问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偷东西的贼被失主抓到了,结果却一脸的淡然。” 黝黑少女撑着竹篙,一脸无奈的样子, 仿佛是在说“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怕啊,反而挺高兴的。”周泽回应道,“上次弄来的彼岸花快吃光了,正发愁呢,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呵呵。” 黝黑少女笑了, 将竹篙从河面之下拔出, 娇小的身体此时却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竟然举着竹篙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普通人,可绝没这个臂力。 “杀了几个鬼差而已,真把自己当个大人物了? 那个喜欢玩儿傀儡的变态老头,也在你们手里吧,真的,人啊,别总把自己看太高。 眼高于顶,是要摔跟头的。” 说着说着, 黝黑少女一只手举着竹篙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婆婆教育过我,甭管你种了多少花,你也只是一个园丁的命,我一直记着,我希望你也能记着。 你自己不愿意记,我就帮你记!” 黝黑少女手臂一甩,手中的竹篙直接横劈下来,赫赫生风! 周泽没动, 身边的莺莺向前一步,站在了周泽身前, 双手交叉! “啪!” 竹篙被莺莺夹在了手中, 黝黑少女双臂摆动,却没能控制得住竹篙, 莺莺目光微凝,双臂也在微微颤抖。 两个力霸王少女, 棋逢对手。 周泽没急着出手,而是往后退了几步,蹲了下来,伸手把莺莺刚丢在地上的烟和打火机捡起来,自己悠哉悠哉地点了一根烟。 倒不是自己偷懒让女仆跑前面打生打死, 而是周泽担心附近还有人藏着,所以自己负责警惕一下四周。 嗯, 自己以前好像不会有这种意识和念头? 抖了抖烟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黑夜给这座城市染了色,同时也给一些东西涂抹上了保护色。 两个女孩儿围绕着竹篙僵持了许久, 到最后, 黝黑少女脚下的筏子直接碎裂断开, 同时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借着竹篙的支点作用顺着竹篙一路下滑,速度极快。 种田是个苦差事,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所以身体素质得好。 好在白莺莺在安律师的推荐下,报了好几个班学了打架,也不再是靠僵尸蛮力的小姑娘了,见对方来者不善,莺莺果断地后退几步,同时一个侧身跆拳道的一个高抬腿,踹中了竹篙。 “喝!” 竹篙倒偏出去,连带着自上向下滑动的黝黑少女也一起偏离了方向,不过少女侧身一只手扣住了竹篙,下一刻,竹篙飘浮在了水面上,而少女则是脚踩着竹篙,并没有落入水中成为落汤鸡。 这一套动作下来真他娘的**, 仿佛小时候看的武打片场景在你面前被真实重现了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一下自家莺莺的立场情绪, 周老板都要下意识地鼓掌叫好了。 手机已经拿在手里, 但是没有信号, 好在周老板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恐怖片里的真理,手机这个玩意儿永远是没用的。 把手中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还是没动。 附近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但没有异常往往就是最大的异常,特么的自己和莺莺不过是跑远了点在河边洗洗手聊聊天, 又不是跑到深山老林子里, 你这后头马路上这么久了不说行人了连辆车都没有, 这不是欺负人智商是什么?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黝黑少女似乎是放弃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想法, 因为她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少女, 拳头似乎比自己还硬一点点。 一时间, 河水里的彼岸花全都化作了花瓣,向莺莺飘了过来,于中途中,彼岸花开始了燃烧,一团团蓝色的火焰,夹杂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火, 让周泽想到了自己跟安律师去地狱时碰到的那个带着旗袍女的老妪,老妪那灯笼里的火焰和这个有点像。 这是业火! “莺莺,后退!” 周泽马上起身。 “老板,莺莺能顶得住!” 怎么能在老板面前输给这个小蹄子! 莺莺眼眸之中有黑色的煞气流转, 而后双臂撑开, 猛地向地上一拍! “轰!” 附近的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连带着面前的水花溅射了很高很高,同时在煞气的作用下凝结成冰,竟然将这业火给挡了下来。 “呼……” 周泽有些意外。 “莺莺,这么厉害了啊?” “昂!都是和老板你睡出来的!” 黝黑少女身形一顿,见业火被挡了下来,也没多少吃惊,眼前的这头僵尸不简单,自然就没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她的底牌可不止这么点。 下一刻, 黝黑少女摊开双手, 一枚蓝色的果实出现在掌心中,随即被她一口吞下,一时间,黝黑少女的气息猛地提升,好像也长高了一些,也变白了一些。 “老板,她犯规,她嗑药了!” 莺莺很是气不过, 她不想输。 周泽的目光则是看向了身后, 在那里藏着么? “莺莺,你再拦一会儿。” 说罢, 周泽指甲长出来,插入了河堤壁面,借力直接翻身跳到了马路上。 马路对面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儿, 见周泽出现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 “阿弥陀佛,施主,你好像变了不少。” “你认识我?” 黑影中的人走了出来, 经典的形象, 袈裟, 癞头。 “是你?” 周泽恍然, 他记起来了, 在捣毁通城那处彼岸花种植园时,他曾见过这和尚留下的分身。 “阿弥陀佛,施主记起来了?” “嗯。” “那施主可以先去帮你的女仆把那个黑黑的女孩儿先解决了,我们到时候再来好好叙旧。” 周泽看着癞头和尚,没动。 “施主,贫僧确实是和她一起的,但贫僧只是答应帮忙布置一下结界,可没答应她要下来帮她打架。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一点施主可以放心。” “轰!” “轰!” 河岸边,已经打得很凶了。 磕了药的黝黑少女确实变得强大了起来,竟然用肉身强打白莺莺。 莺莺竟然被她打退了好几次。 但莺莺没有喊周泽下来帮忙,而是咬着牙继续硬抗着。 “轰!” 又是一拳轰过来, 莺莺被打飞出去,身体狠狠地撞在了河堤岸壁上,岸壁都凹陷了下去,直接撞出了一个坑。 黝黑女孩站在前面,揉着自己的拳头。 这女僵尸, 真耐打。 “你打不过我,认输吧,我花圃里缺一个帮忙提水的,你可以来做。” 莺莺摇晃着身子, 从岸壁里走了出来, 气鼓鼓同时又很认真严肃地说道: “我跟你讲哦, 趁我家老板没生气时, 你赶紧跪下来求饶! 我们家书店, 还缺一个…………” 莺莺卡壳了, 不对, 书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抱歉,我们家书店好像不缺…… 啊, 书店还缺一个种菜的!” “…………”黝黑少女。 “老板正发愁彼岸花口服液要喝完了呢,你来得正好, 跟我们回书屋种菜吧!” “…………”黝黑少女。 “嘤嘤嘤, 人家可以勉强收留你, 但你不准和我们一个房间睡! 林可那个小蹄子现在不在了, 但我不允许你再过来当第三者。” “你成功逗乐了我,小可爱。” 黝黑少女笑了两声, “所以我觉得把你种下去的话,你应该会更可爱。” 说着, 黝黑少女再度扑了过来, 一拳砸出去。 “轰!” 莺莺双拳挡住了对方这一拳, 但莺莺整个人也在快速地后退中, 黝黑少女毫不放松, 继续施加力量, 只是, 黝黑少女忽然发现对方后退的速度正在减慢中, 怎么可能? 莺莺低垂着的头慢慢地抬起来, 她的头发也开始不断地变白, 整个人的气质开始发生剧烈改变。 “你知不知道老板每次生气之后变身,对他的安危影响很大的啊! 你们怎么总是一个一个地这么不懂事呢! 人家已经答应让你一起回书屋种菜了, 可以允许你和我一起伺候老板, 这是你的荣幸啊!” 白发的莺莺身形一顿,完全止住了, 而后双手伸出,抓住了黝黑少女的肩膀, 过肩摔! “轰!” 黝黑少女被直接掀翻在了地上, 一脸懵逼。 第四百八十二章 慈悲!(第一更!) “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很平淡的一句话, 平淡得只是用最简单地陈述语气说出来, 似乎还经过了一小会儿的思考, 然后认真地得出结论。 认真得、简单得, 像是在回忆我小时候家隔壁的老张家,并没有猪圈。 如果是换做以往,不管对方强大与否,不管局面如何, 自己眼前的人胆敢辱佛, 癞头和尚肯定会大声对其呵斥! 佛是他心中的信念,是他的人生,是他的理想,甚至,是他的生命,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轻视和贬低佛。 但这一次, 癞头和尚嘴唇嗫嚅了几下, 没有发声去争辩去喝骂什么, 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竟然有种对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的荒谬错觉, 并不是在侮辱佛, 也没心思去侮辱佛, 但这, 又怎么可能是事实? “老板…………” 莺莺这个时候像是清醒了一些, 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慢慢地坐了起来, 今天莺莺是真的累了,两次激发出血统打架,之前被袈裟封印时还打算强行第三次激发。 那种身体仿佛被掏空的感觉,她也体会到了。 她现在需要休息, 而对于她来说, 最好的休息方式其实就是蜷缩在自家老板的怀里, 困觉觉。 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一直到看见面前站着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莺莺忽然笑了起来, 惊喜地喊道: “老板,你醒了啊。 嘤嘤嘤, 人家就知道老板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毒倒的!” 莺莺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站到老板的身边去,哪怕自己现在虚弱得很,也没什么力气, 但自己扛揍啊! 莺莺觉得自己站在老板身边的话, 可以帮老板扛几下对方的攻势。 在面对关于周泽的事情时,女僵尸永远是那么的细致,那么的,毫无保留。 只是,刚走了几步,还没走到周泽身边,莺莺身下一个踉跄,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 在她的脸上,似乎有一道金色的光泽在不断地流转,拼命消耗着她体内本就不多的煞气,甚至对她的身体,还在造成持续的伤害。 佛门正统的功法,对阴邪之物来说,确实是最大的天敌!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很可能伤及其根本。 莺莺跪在了地上, 想要坚强地再站起来, 却又是一阵头晕, 只能靠双手撑着地面保持自己不再昏倒下去。 “老板…………” 莺莺咬着嘴唇, 她觉得自己帮不上忙, 很没用。 周泽这时忽然侧过身,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跪着的女僵尸, 原本还准备“嘤嘤嘤”撒娇一下的莺莺一见老板回眸而来的眼神, 整个人瞬间打了一个哆嗦, 嘶! 而后, 身形马上后退, 从原来的向前跪的姿势一下子变成了向后倾倒的姿势, 并且双脚还在地上磨蹭着, 本能地想要和眼前的周泽拉开距离。 他不是老板, 不是老板, 是那个, 是那个很大很大的那个, 啊啊啊啊!!! 是老板让那个很大很大的那个苏醒了么, 怎么都不通知一下人家!!! 人家居然刚才还对他撒娇来着, 完了完了, 人家在精神上刚刚差点把老板绿了! 周泽原本只是很随意地回头一看, 只是, 当他看见女僵尸竟然拖着极为疲惫的身子, 哪怕是坐在地上向后蹬腿也要远离自己时, 他的眼眸里, 莫名地出现一股怒火。 明明, 她从一开始就是怕的自己; 明明, 她的成长也是依靠着自己; 但为什么, 她却对那个那般, 对我这般? “你好啊。” 莺莺一边往后挪蹭着一边伸手, 挥挥, 很尴尬地打了一个招呼, 简直尬出了天际, 就像是和一群维密名模合影时你比划出了剪刀手。 呼…… 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周泽回过头, 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癞头和尚。 “是你…………把她…………弄成…………这样的?” “阿弥陀佛,这都是误会,容您听贫僧给你解释。 上天有好生之德, 贫僧又怎么会做这种辣手摧花的事情。 是这位女施主……” 说着, 癞头和尚直接指向了远处还被黑色锁链束缚在地上的黝黑少女, “是她想要杀了这位女僵尸,贫僧实在不忍心,这才出手将其封印,想着保她一条性命。” “…………”黝黑少女。 癞头和尚这是打算死道友不死和尚了。 “真…………的?” 周泽微微抬起头, 看着和尚。 哪怕此时癞头和尚身后佛光还在,但在气势上,却完全处于下风,和他之前与莺莺交手时的局面完全颠倒了过来。 佛压制魔, 邪不压正, 这似乎是定理, 然而, 这仅仅是建立佛比魔强的基础上, 而如果颠倒过来, 佛又怎能压制魔? 又或者, 弱真的颠倒过来, 谁又是佛, 谁又是魔? 黑白的界限, 谁去定义?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施主一定要相信贫僧的为人,贫僧爱世人,世间万物,都值得贫僧去所爱。 这位僵尸女施主,贫僧也是…………” “你…………说…………你爱…………她?” “…………”癞头和尚。 大哥, 有你这样聊天的么! 不带这么较真抠字眼的啊, 人民公仆你没听过么! “回…………答…………我…………” “额,施主,这里的爱,是一种大爱,不涉及男女私情…………” “哐当!” 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原本匆匆收起来放在自己衣服里的那枚铁钉, 竟然在此时落了出来, 估计是因为癞头和尚这段时间身子一直在抖的原因, 抖着抖着, 把藏着的钉子抖落了出来。 周泽和癞头和尚一起低下头, 往下看, 在看见掉出来的是什么之后, 癞头和尚面色骤然煞白,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施主, 请听贫僧解释, 贫僧在徐州新买的房子要装修…………” 周泽弯腰, 把这枚钉子捡了起来, 而癞头和尚的解释,也戛然而止, 而后, 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他清楚, 在这种局面下, 再解释, 就没有意义了。 把玩着这枚钉子, 周泽像是在把玩着一个新到手的玩具。 “镇煞…………锁经…………缚灵…………” 周泽抬起头, 看向癞头和尚, 这钉子名称有很多,在道家、佛家甚至玄修那边有着很多种不同的称谓,甚至一些地方的普通百姓盖房子或者乔迁新居,也都会用这个钉子。 镇煞, 安宅。 但这种钉子,最开始也是最原始的用途,其实是拿来镇压僵尸! 镇住僵尸体内的煞气,锁住僵尸体内的经脉,束缚住僵尸的灵识,这是专门为僵尸设计而出的法器。 这些年,由于推行火化的原因,野生的僵尸少了很多很多; 但在古代,尤其是大乱之世,朝纲动荡之时,野魅也就会丛生而出,僵尸为祸的事儿,屡见不鲜。 身为僵尸始祖之一的周泽, 拿着这枚钉子, 感觉有点怪怪的, 虽说僵尸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枚钉子,真的可以说是专门来对付自己“后代”用的。 也不知道,这类钉子, 在被发明之后, 曾钉死过多少头僵尸。 “咔嚓!” 黑色的钉子在周泽手中化作了碎屑, 慢慢地飘散开去。 “阿弥陀佛,施主做得好,贫僧早就看这枚钉子不顺眼了。” 癞头和尚马上点赞! 周泽手掌轻轻一挥, 不知道为什么, 手上有脏东西时, 总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且是片刻都不能忍受。 撒去了黑灰, 周泽还伸手, 抓着癞头和尚的白色的练功服, 很仔细地擦了擦手。 癞头和尚干笑着, 没敢说什么。 接下来, 周泽又把手放在了癞头和尚的脸上, 他本来想放在癞头和尚的头上的, 但一看那个头, 就不愿意了, 在癞头和尚的脸上拍了拍, 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施主,贫僧可以走了么?” 虽然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但癞头和尚还是想问一下, 万一有奇迹发生了呢? 周泽摇摇头, 依旧是很平静地语气: “不…………能…………” 好的, 明白了。 下一秒, 癞头和尚面色一凝, 之前的虚以委蛇,只是想求一个奇迹, 现在, 拼吧! “金刚怒目相,伏魔!” 癞头和尚身后的佛影瞬间融入其体内, 使得癞头和尚整个人都像是通了电的灯泡儿一样, 开始发光。 随即, 癞头和尚怒目圆瞪, 宛若罗汉附体, 同时以极快地速度举起拳头, 这是准备干架了! 在没有退路的前提下, 只能干了! 然而, 刚刚开始发光的癞头和尚还没能享受到多久这种金光加持的“无量”快感, 周泽的手掌忽然一发力, 像是在帮他打一只蚊子, 直接抽在了癞头和尚的脸上。 “砰!” 金光瓦解, 佛光消散, 原本站在周泽面前的癞头和尚被周泽一巴掌直接抽飞了出去, 狠狠地撞在了马路一侧的广告牌上, 直接把广告牌撞出了一个窟窿。 周泽默默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刚刚拍人的手掌, 轻声道: “我佛……慈悲……” —————— 爆发开始, 今天预计有六更,2万字! 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 总之求一切, 刺激龙把魔鬼爆更周的第一天先完成!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主角模版(第四更!) 挣扎, 角力, 僵持, 明知道失败却也要去尝试的勇气, 哪怕是撕心裂肺地痛苦也一往无前的刚毅, 斩三尸的谋划失败,反而更滋养得那位的进步,让赢勾心里的那一抹担心变得更为沉重。 不, 他不会认为是自己担心了, 也不会承认自己正在陷入颓势, 他是至高的, 是无所不能的, 这一点, 他一直确信, 确信不疑! 然而, 这并不影响他去口嫌体正直。 以前的无数次虚假轮回,很多次的人生,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意外,但都大概保持着平稳。 这一世,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走入了偏差, 先是那个小姨子鬼差几乎疯了一般的安排, 随即是周泽本人身份的改变, 再加上泰山府君留下来的遗泽, 种种的一切巧合或者是非巧合, 让这一世的看门狗, 正在不断地朝着一种失去控制的节奏上狂奔! 遛狗不牵狗,等于狗遛狗 谁是狗,谁是人,取决于牵引绳在谁的手里握着。 这段时间以来, 赢勾慢慢地有一种感觉, 仿佛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开始被周老板掣肘起来。 他的尊严, 他的高傲, 他的荣光, 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别人手里牵养的恶犬, 绝不! 痛苦到极点的嘶吼声不断地从周泽喉咙里传出, 这, 就是他的态度! 白莺莺跪在旁边,心疼得哭成了泪人; 黝黑少女躺在一侧,被吓得一脸呆滞。 只有周泽本人还在继续着这场, 自己和自己的拼杀! 然而, 就在这时, 斜侧方向那个被撞出一个窟窿的广告牌下, 传出了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有人在一片瓦砾碎石之中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夜幕之下,显得很是突兀。 白色的练功服此时染上了浓郁的血色,而且很是肮脏,本就不是很好看的头顶,更是多了几个大血包,让人看起来很是瘆得慌。 其实, 一开始癞头和尚虽然头顶形象不佳,但穿着袈裟喊一声“佛号”,还是有那么一股子味道的,毕竟他是真的有道行的高僧。 而现在, 真的是毫无形象了。 “呼…………呼…………呼…………” 癞头和尚不断地发出沉重的喘息, 他的左脸高高肿起, 这是被周泽刚刚抽的, 估计牙齿也不剩几颗了。 周泽刚刚辣手摧花,虽说小黑妹长得不是很精致的那一款,但能二话不说把人小妹的两条腿打折再下毒的人,也绝对是和“心慈手软”不搭边的。 所以, 之前抽飞癞头和尚时, 周泽是没留手的, 他觉得这和尚应该被自己抽死了, 谁知道这和尚竟然这般的, 头铁! 看见癞头和尚走出来时, 周泽也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自残”行为,微微扭了一下脖子,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上的伤口,按压了回去。 伤口正在结痂,没有继续出血。 先前, 癞头和尚能够靠自己的肉身功夫去压制白莺莺, 眼下, 更是在周泽一击之下, 还能重新站起来, 这宛若小强一般的生命力, 实在是令人震惊。 扛揍, 意味着能活得久! “噗!” 癞头和尚吐出一口鲜血, 里头还有几颗碎牙, 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碎块。 他挺着脖子, 倔强地维持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形, 像是一只高傲的大公鸡! 黝黑少女躺在地上,此时,她身上的锁链还没消散,她只能侧过头,看着一步一步摇摇摆摆走过来的癞头和尚。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被震撼到的感觉。 这和尚, 虽然也是一肚子歪理邪说, 虽然喜欢当一个笑面虎, 虽然做事很鸡贼喜欢留心眼儿, 但, 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 他居然可以这么丑? 是的, 在这个时候, 黝黑少女并没有认为癞头和尚继续硬挺着走出来是一件多么勇敢值得钦佩的事儿, 你特么脑子有病啊, 你就乖乖地在广告牌下装死不就可以了, 你当这是拍电视剧啊, 还诈尸硬挺起来! 生怕自己没戏份了出来抢戏是吧? 死了一次觉得死得不够精彩, 还要再让导演给自己重来一遍换个姿势? 你让这位大哥安安心心地自杀结束不好么! 不对, 不对, 他自杀了谁来给我解毒啊! 黝黑少女陷入了自我的纠结之中,重伤之下极为虚弱的他,在此时似乎连思维都变得迟钝起来。 癞头和尚走到了距离周泽只有二十米的距离, 他咧开嘴, 似乎是在笑, 但那肿胀的腮帮子加上不剩几颗牙的牙床, 让人看起来觉得他是在哭。 “你缩, 你粗森四,四间无佛; 那贫森, 今日, 就让你见四见四, 什么四真的佛!” 牙没了好多颗,脸肿成了这样, 说话时也漏风了, 但癞头和尚还是坚守着属于他的那一抹高傲的倔强。 周泽看着他, 像是在看着一个zz。 而后, 周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是因为上次被舍利炸了一次, 导致自己损耗太大了? 所以现在一拳都砸不死一个普通人? 和尚闭上了嘴, 但他的腹部却开始一鼓一鼓起来, 似乎是他也觉得现在说话声音不准确, 所以, 他干脆用了腹语。 天知道这和尚为什么会无聊到跑去学这玩意儿, 但现在真的用上了! 腹语的声音有点低沉,但却给人一种铿锵有力的感觉,在这黑夜之下,反而更显肃穆之气! “佛,在心中; 佛,在脚下; 佛,是你我; 佛,是众生; 众生皆是佛, 佛是芸芸之下的那片净土, 佛可以不存在, 但你需要时, 佛就在你面前。 大自在, 大无量, 人世疾苦,无数轮回, 到最后, 汇成一句: 我佛慈悲!” 癞头和尚双手合什, 一道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此时的他, 当真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而且, 这一次他身上荡漾开去的佛光,不是那种纯粹的明亮,更像是鸡蛋黄那般的浓稠,仿佛水银泻地一般流淌了出来。 而站在这“蛋黄”中央的癞头和尚, 竟然显得那般神圣不可侵犯。 “佛是恒久的,佛不在乎时间,佛在过去,佛在现在,佛也在将来。 佛不在乎有无, 佛不理会生灭, 三界生灵, 不知佛着数不胜数, 因有佛门行走, 传颂佛法, 引人观佛, 今日, 贫僧, 为你礼佛!” 癞头和尚伸手摸向了周泽的头顶, 真佛抚我顶, 引我进空门! 佛法无量, 滚滚佛光荡漾而出, 倾轧向了周泽。 周泽站着没动, 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和尚。 不过, 一直到和尚的手即将碰到周泽头发时, 周泽动了。 在周泽动的时候, 癞头和尚明显一愣, 他, 居然还能动? 在纯净的佛光之下, 他居然还能动! 阿弥陀佛呐!阿弥陀佛呐! 这他娘的剧本不对啊, 贫僧已经爆种了啊, 超常发挥了啊! 周泽直接攥住了癞头和尚的手腕, 没有过多的表情, 也没有多余的解释, 比起癞头和尚刚才的长篇大论光彩绚烂, 周泽的回应简单得有点太过于伤人, 他, 吐出一个字: “脏。” 是的, 嫌你的手脏, 所以, 别碰我的头发。 而后, 一甩! 癞头和尚就像是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甩到了空中, 在落下时, 周泽一拳“轰”了出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夹杂着一阵刺耳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连续崩裂的声响, biu! 刚刚卖相十足, 一副主角开挂派头的癞头和尚再度做出了一次抛物线运动,被砸到了河滩上,发出了“轰”的声响,岸边的河流也被激荡了一大圈,引得河面都掀起了波涛。 黝黑少女长舒一口气, 眨了眨眼, 这时候, 她觉得自己的不抵抗政策, 是多么的明智和正确。 不是自己太怂, 是敌人太强,太无解。 白莺莺也是长舒一口气, 不管那个癞头和尚是如何的逗比画风新奇, 至少让老板停止了自残举动, 自家老板怎么还不醒啊, 老板, 你快点醒醒啊, 再不醒你的身体要被那个人给玩儿残了…… 然而, 正当周泽伸手准备重新揭开胸口的血痂, 趁着时间还没到, 自己还能再继续拔一会儿河时, 河滩上, 竟然又传来了一阵高声的吟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黝黑少女:“卧槽,和尚你他娘的还能来?” 白莺莺:“和尚好样的,加油,拜托一定要撑到老板醒来啊!不然他又要开始自残啦!” 周泽的指甲刚刚触碰回血痂, 不得不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 周泽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 那货, 还没死? 自己, 竟然退步到这种地步了么? 向马路边走了几步, 周泽看见了在河滩上, 那个一身血污的癞头和尚竟然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这次, 不是腹语, 也不是口语, 但那佛经的声响, 却在这岸边随着河流的激荡声不断地传来, 癞头和尚高举双手, 如癫似狂: “今日, 弟子请开空门, 请佛, 降魔!” 河水中央, 在月光的映照下, 仿佛真的有一道金灿灿的佛门显现而出, 而在这门后面, 似乎真的有一尊佛即将推门而出! 第四百八十六章 神仙打架!(第五更!) 人是会顿悟的, 也因此有朝闻道夕死可矣; 远有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证得佛法, 近有王守仁不分昼夜看竹子最后真的看出了一个“圣人”之道。 或许, 除了癞头和尚本人以外, 可能并没人知道眼前的一切, 到底是他的顿悟还是很早之前就拥有的隐藏; 但不得不说, 癞头和尚的一次次的堪比小强般的生命力以及那令人惊恐到厌烦的意志力, 让站在岸边的周泽, 都有些微微地惊讶。 此时此刻, 周泽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那位地藏王菩萨能够忽悠瘸最后一代泰山府君,最后更是入主了地狱,成为了阴司后面真正的话事人。 如果佛门之下, 都是癞头和尚这般的秃驴, 那还有什么是佛门之人所办不到的? 地狱, 丢的不冤啊。 白莺莺爬到了马路边,一只手撑着栏杆,也在眺望着河面。 河面上的佛门, 散发着让她很是难受的气息。 一时间, 白莺莺又有些纠结起来, 一方面,她是希望癞头和尚能够继续坚挺住,因为白莺莺知道这位每次苏醒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为了给他找点事情做,不至于继续“自残”老板的身体,她希望癞头和尚能继续坚强。 但另一方面,则是在看见这诺大的佛门虚影后,莺莺有些担心,万一真的把真佛引来,这位刚不过,老板不也跟着一起死翘翘了? 黝黑少女一次次地抬起头, 想要看向河边, 但她仍然被锁着,动弹不了, 好气哦, 明明有这么精彩的节目, 自己却看不到! 但那比之前浩荡许多倍的佛威, 她是感受到了。 这时候, 她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了, 死和尚, 就知道保存实力,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这种大招? 老娘现在这个样子了,又被下了尸毒, 我是希望你杀了他给我解气还是希望他杀了你给我解毒呢? 黝黑少女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婆婆说得对啊, 自己确实不怎么善于动脑子, 只适合种地。 周泽站在原地, 目光先落在了癞头和尚身上, 癞头和尚形容枯槁, 不是被周泽打出来的, 而是他自己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才引得这翻情景。 所谓的空门,究竟是什么? 就像是所谓的江湖, 人们常说“进入江湖,退出江湖”, 但江湖, 又具体在哪里? 同理, 遁入空门, 这空门, 究竟在何方? 是山中庙宇的大门, 还是佛前剃度下飘散而下的青丝滚滚? 眼下, 空门真的显现了。 而佛, 则是站在空门后。 癞头和尚一脸虔诚地看着上方, 他很开心, 哪怕他感觉到自己快要玩完了,已经要油尽灯枯了, 但他还是很开心。 今天的他, 真的是超常发挥了, 不, 是超超超常发挥! 空门, 贫僧看见空门了, 佛, 贫僧即将见到佛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佛, 除魔! 佛, 救我! 癞头和尚在心底高呼着,他知道,佛肯定能听得见,因为佛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周泽什么都没做, 从癞头和尚开始念诵心经时, 他就没动, 空门显现时, 他也没动。 他没打算动, 他在等, 等佛出来! 他出生时,世间无佛, 他陨落时,佛也没成气候。 现在, 那位叫地藏王菩萨的人正执掌着地狱, 执掌着他原本的所在的地方, 所以, 他好奇, 他想一睹佛的尊容! 以前是故意在躲避,可以说是苟延残喘,也可以说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周泽从不认为自己怕了,也不会承认自己会怕, 而眼下, 则是最好的证明。 他, 无所畏惧! “咔嚓…………咔嚓…………咔嚓…………” 金色的门后,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 像是小动物破卵而出, 蛋壳的碎裂声, 预示着新气象的来临。 “吱呀…………吱呀…………吱呀…………” 有人, 在背后, 推动着这扇门! 门后, 真的有人! 周泽双手负于身后, 静静地等待着。 体内, 煞笔急得团团转, 而周老板的意识还没苏醒过来,依旧在沉睡, 之前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仅仅是哪怕是沉睡着依旧在驱动着的本能! 也因此, 当周泽打算玩儿这一把大的, 肆无忌惮地去装逼, 哪怕不顾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后果时, 竟然没人能阻止他! 莺莺不说现在是没力气了, 就算是有力气在周泽目光一瞪之下,腿也软了。 那个黝黑少女早就被周泽调教成了哈巴狗一样的存在,而且现在还正在陷入矛盾的纠结之中。 安律师也不在, 从心的老道也不在, 忽然之间, 此时的周泽, 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囚笼里逃出来的犯人, 完全地无拘无束起来。 “弟子恭请我佛降临!” 癞头和尚跪拜下去, 他原本有些肥硕,称得上是肥头大耳的皮囊正在快速地干瘪下去, 一瞬间, 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皮肤褶皱, 眉毛苍苍, 但他的眼眸,却一下子变得无比清亮,显得格外的激动! 今生得幸见佛颜, 何惜一副臭皮囊? 看着癞头和尚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 周泽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癞头和尚在他眼里,只是一只蝼蚁,但无疑是一只聪明的蝼蚁,这一点,从短暂的接触之中可以感受出来。 这蝼蚁, 比练出肱二头肌的那只懒蚂蚁要聪明得多,也努力得多。 但就是这样一只聪明的蝼蚁, 却愿意为佛这般去奉献, 他恨自己, 是的, 他恨自己, 他原本可以装死躲过去的,无论自己最终是否发现他在装死,对他来说都有一线生机。 但他居然主动站了起来,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地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不惜命, 而是自己那一句“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让他觉得自己的信仰被亵渎了。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前方已经被吸成人干的癞头和尚, 周泽心里倒是没什么好愧疚的。 什么时候, 说实话, 还要愧疚了? “嗡!” 摩擦声开始加剧了, 仿佛门后有人,双手已经撑在了门后头, 正在推门! 门的缝隙, 已经显露了出来, 即将要被推开! 浩荡的梵音从里面传颂而出, 仿佛在这扇门之后, 是真正的极乐净土! 无边的佛法在荡漾, 沁人心脾的佛音在传颂, 一花一世界, 一树一菩提。 周泽深吸一口气, 比起被周泽弄苏醒以来一直所遇到的那种小猫小狗的对手,就算是之前的獬豸,也仅仅是一道投影罢了; 眼前的这个, 才值得他去真正的尊重! 周泽还是站着没动, 但是在他的脚下, 却出现了一道道的幻影。 地面开始龟裂, 大地开始震荡, 一层层岩浆从地底正在喷涌而出, 这是真实的, 也是虚假的, 正如面前的空门, 门如其名, 门后是空的, 但门后又什么都有。 躺在地上的黝黑少女看着自己身下滚动的岩浆, 整个人都吓傻了, 我的天呐,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婆婆啊, 都怪我, 我把你种得太早了, 你没能看见这一幕啊, 看呐, 这是真的神仙在打架啊啊啊啊啊!!!!! 莺莺一开始还往后退了退躲避岩浆,但很快,岩浆就将地面完全笼罩,莺莺退无可退了。 好在, 这岩浆并没有温度,可以说,不是真实的,但看起来, 却和真实的没什么区别。 周泽的身边, 无数凶魔的尸体开始显露而出, 眼前的这条河里, 竟然翻滚出了无数的亡魂, 他们伸着自己的双手, 扭动着自己的残破的身躯, 在不停地哀嚎, 此间场面, 当真是颠覆人的三观! 白骨在周泽身后开始累积起来, 无数的白骨, 垒起来一座属于一个人的王座! 周泽身体微微向后一靠, 很是自然地坐上了这白骨王座。 其身下, 是炽热翻滚的岩浆, 其头顶, 是血月当空, 其身前, 是冥河翻滚, 这里是地狱, 而他, 是赢勾! 幽冥之海, 唯一的主人! 赢勾身上的衣服也在慢慢地变化, 逐渐地褪去, 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皮肤上不断流转的符文, 诉说着的,仿佛是传承自上古的古老记忆, 还有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疤, 更是来自上古的战场, 胸口位置那道最刺目的伤疤, 是在涿鹿郊野, 蚩尤临死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来吧…………佛…………我在门外…………等你!” 坐在白骨王座上的周泽开口道, 刹那间, 岩浆升腾, 其身下的白骨开始疯狂地舞动起来, 冥河内的无数亡魂一起发出嘶吼, 喧嚣震天! 磅礴的威压, 席卷而出, 铺天盖地! 轰轰战鼓之音, 仿佛是一记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河面上的金色大门上! “吱呀…………咔!” 才刚刚打开一条小小缝隙的空门, 忽然停止了, 像是被按上了暂停键, 下面已经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的癞头和尚歪着头看着空中, 有些诧异, 有些瞠目, 门, 怎么停了? 而这时, 门后传出了一道浩荡铿锵的声音: “阿弥陀佛,走错门了; 抱歉, 打扰了。” ………… 还有三个半小时, 龙还差一个五千字大章, 求月票, 求打赏! 第四百九十二章 别墅!(第五更!) 周泽走了过来,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的伤口。 “啧啧,还真像是被僵尸咬死的。” 小萝莉不会有齿感。 “那两个尸体也是一样的伤口?”周泽问道。 “是的。”张燕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老板,这附近可能有你家亲戚出没啊。” 安律师点了根烟,继续道: “要不要喊出来聚聚? 然后问问他有没有见到过林可?” 周泽没回应安律师的调侃,而是用自己的指甲,挖开了尸体脖颈位置的伤口,里头,在这伤口里头,竟然长出了白毛,像是真菌一样,密密麻麻的。 “这是…………” 安律师有些惊疑了。 “这三具尸体待会儿走之前烧了,不能留在这儿,现在时间还不到,等里头的白毛长到了皮肤表层之外后,就尸变了。” “尸变?” 张燕丰这时候很想拿出录音笔或者笔记本做一下小笔记,这些都是在警校学习和这些年办案经历里从未遇到过的知识点。 现在,他要拿出以前刚做刑警时的姿态,去好好学习如何做一名鬼差。 “被僵尸咬了有一定概率会变僵尸这个我知道,但这直接长出白毛…………”安律师挠了挠头头。 “直接变白毛僵尸,说明咬死他们的僵尸,级别很高,绝不是普通的僵尸,甚至…………”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四处观望学习装修经验的莺莺, “比莺莺的年份,要高得多得多。” “这么可怕的么?”安律师讪讪地笑了笑。 “对,所以你现在还要不要我把我那位亲戚喊出来? 我事先告诉你,我体内的那位刚出来闹腾过,这阵子他在休眠,我都喊不醒他。 到时候可能那位亲戚或许会看在我和莺莺是他同族的份儿上,放我们一马。 至于你们俩……呵呵。” “走亲戚什么的最麻烦了,是吧?我上辈子活着的时候最讨厌走亲戚了。” 安律师站起身,递给了周泽一根烟。 周泽拍拍手,道:“这一楼差不多了,上去看看吧。” 四人从楼梯那里上到二楼, 果不其然,二楼也有尸体,是两具尸体。 一具女的,穿着女士西装,一具是男的,年纪看起来有点大。 可惜老道不在这里,他已经踏上了送黑小妞回书店的旅途了,若是他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这是曾经和他把酒言欢吹牛逼的人贩子老兄弟。 女尸年纪大概在四十,死状很惨,确切的说,是这两具尸体死状都很惨。 “女尸身上有被玻璃大面积刺伤的痕迹,应该是来自于原本在头顶的吊灯,而且两具尸体身上都有被束缚过的痕迹,且男尸脖颈位置…………” 张燕丰做了一个交叉的动作, 嘴里发出了“咔”的字音。 “唔,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周泽笑了笑, 是的, 安律师也笑了, 老张想笑,但憋住了。 面对凶案现场,笑,是不对滴,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但尸体真的见得多了,一起尊重的话哪尊重得过来。 这两具尸体上找到了小萝莉的痕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小萝莉的舌头弄死的。 自己等人再次进山,不就是为了找小萝莉么? 否则的话大家估计早就一起带着小黑妞回通城种菜去了,哪有闲工夫在这个山沟沟里闲逛。 现在至少证明,大家搜索的方向是正确的,小萝莉曾在这里待过,而且还杀了人。 “一楼的人不是她杀的,二楼的人是她杀的,这意味着什么?”安律师开口道,“兴许那头僵尸,被小萝莉碰到了?” “还有一层,上去看看再说。” 周泽扶着楼梯往上走,上面的空间其实更简单,一个大客厅,加上卫生间卧室,楼梯口正朝对的方向是一扇书房的大门。 很古朴,很严肃。 这里倒是没看见尸体,还挺干净的。 只是,这书房的大门紧闭着,给人一种很大的压抑感,仿佛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告诉你这门后头,肯定有东西。 张燕丰尝试去推开门,但发现门是锁着的。 示意老张让开,周泽亲自走过去,用指甲刺开了锁芯,而后书房的门就自己缓缓地打开了。 书房里头的陈设也很简单, 地上是红色的地毯, 一张书桌,一张摇椅, 四面是弧形的环绕墙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摇椅上好像坐着一个人,从门口的位置看,仿佛可以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背对着坐在摇椅上。 这种感觉, 像是这个老头一直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等人进来一样, 再者因为书房里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山风不断地吹进来,摇椅也在不住地轻轻摇晃, 有种类似西方电影里先知的感觉。 但周泽没办法感应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这有两种解释, 一是老人强得一塌糊涂, 二就是这就是一个死人。 周泽记得当初在便利店门口时,张燕丰是怎么吓退那个墨镜老头的。 也因此, 在这个时候, 周泽没有犹豫, 在身边三人还有些迟疑的时候, 直接开口道: “报纸!” 一团黑雾从周泽五根指甲上窜出, 直接冲向了那张摇椅, “咔嚓”一声脆响, 摇椅碎裂, 上面的老人也倒了下来,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 是死人。 “呼…………” 一同长舒一口气的还有身边的安律师等人, 大家显然都是被刚推开门时所看见的情景给震慑到了。 “查找一下附近,看看有没有其他线…………” “老板,窗户那边有人!” 白莺莺指着书房西侧的窗户喊道。 周泽看过去,发现窗户那边确实有一道人影一闪即逝! 安律师这次反应最快,直接冲到了窗户边,掀开了窗帘,等到周泽和张燕丰过来时,则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看见了。”安律师道:“那东西刚刚还在窗户这边,我跑到这里时,他已经跑到大门口那儿了,往外跑了,天太黑,再远我也看不清楚了。” 周泽点点头, 安律师刚刚的动作很快,从门口到窗户位置根本用不了几秒,但那个人却能直接从三楼跳下去,而且跑到了门外去了,这速度,这身手,绝对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 “有一点我不太确定,那家伙奔跑时很流畅。”安律师皱着眉,继续道:“流畅得像是在飘一样。” “飘?” 张燕丰又想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来了。 “如果是飘的话,从三楼位置直接斜向往下飘到门口那边,速度应该会很快,难不成是个穿着衣服的鬼影,但这鬼大晚上的乱…………” 周泽话还没说完, 就听得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靠在窗户边的三个男人马上一起转身, 那个之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发老者, 竟然在此时站了起来, 而且还张牙舞爪! 这他娘的是诈尸了么! 总之, 这老者尸体忽然的舞动,加上先前打开书房门时的画面感, 让周泽心里都稍微的“咯噔”了一下。 身为一个鬼差, 居然找到了以前自己还是普通人时看鬼片的刺激感。 周泽本想出手的, 但他没赶得上, 因为白莺莺距离这个忽然乍起的老头最近, “嘤嘤嘤, 吓死人家了!” 一般女生面对这种情况, 差一点的直接吓晕过去, 好一点的也是吓得身体哆嗦, 但莺莺是一边“嘤嘤嘤”, 一边下意识地挥拳! “砰!” 周泽相信莺莺刚刚应该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也被吓到了啊。 但莺莺的拳头还是直接把老头的脑袋直接打爆了, 是的, 打爆掉了。 但无头的老头还在摇摆, 像是在跳着老年跳迪斯扣一样。 “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律师上前,一脚踹向了无头老者。 “砰!” 老者被踹倒, 落地后他的腹部直接凹陷了下去, 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 “给我过来!” 安律师的左手瞬间化作白骨手向前一抓, 一只硕大的东西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有点像是猫,但比猫大很多, 有尾巴, 看起来又像是狐狸,但又不是狐狸,总之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东西。 这玩意儿眼睛里有灰色的光芒在闪烁, 发了疯似的哪怕是被抓着了,依旧在不停地挣扎扑腾着。 再看那老头, 原来老头尸体内部居然是空的,之前因为有衣服包裹着所以没看出来,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老头整个身体内部都是被蛀空了一样。 所以, 当这个玩意儿在老头尸体内这样乱动时, 连带着引起了老头尸体的舞动。 “老板,你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么?” 安律师问周泽。 “我怎么知道,狐狸不像狐狸,猫不像猫的。”周泽摇摇头。 “我认识。”张燕丰忽然开口道,“我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田地河边有这个东西的,叫‘猹’!” “猹?” 周泽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然后看向张燕丰, “老张,那你小时候在农村有没有一个小伙伴……” “小伙伴?” “对,他叫闰土。” 第四百九十三章 效果很棒!(五千字大章!2万字完成!) 深山, 别墅, 尸体, 鬼影, 恐怖片的基本要素都集齐了,效果很棒,把周老板在内的一众“鬼”加一头僵尸都给惊吓到了。 周泽没急着出去找那个用安律师的口吻来说,是“飘”出去的人影,而是大家一起,把这别墅里的所有尸体都聚集在了一起,又从别墅车库里找来了汽油,浇了上去,点燃。 找汽油的时候还发现车库里头竟然还密封藏着半箱子雷管儿,也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但周老板还没无聊到拿雷管儿来炸尸体玩儿。 虽然这也能起到防止他们尸变的效果, 其实,很多时候周泽都懒得去处理尸体的,善后工作交给警察或者直接给老张打电话就可以了。 但这次的尸体不同,继续放任他们躺在这里的话,在夏天已经过去,山里又比外面更凉爽尸体不太可能短时间内会自己完全腐烂的前提下,这些尸体很可能会成功尸变变成白毛僵尸。 虽然这里不是自己的辖区,但这种举手之劳还是能做就做吧。若是这些僵尸游散出去,可能会引发很恶劣的后果。 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 周泽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寒衣节”好像快要到了啊。 白夫人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在周泽脑海中开始响起。 下意识间, 周泽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白莺莺。 呵呵, 周泽摇摇头,把那些念头给驱散, 莺莺, 肯定要留在自己身边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 她都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尸体处理好了,大家倒是没有再开会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安律师已经想到了办法。 这家别墅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但这两条狼狗和这栋别墅里的人一样,都死得**的。 不过狼狗不是被咬死的,估计那头咬死人的僵尸没有去徐州尝过王麻子家狗肉的美味, 所以对狗肉并不感兴趣。 两条狗是被踹死的, 这是张燕丰得出的结论。 是的, 张燕丰职业病犯起来, 连狗的死因他都会去调查一下! 很大力的一脚,踹中了两条狗,在它们身上还留下了类似脚印的痕迹,这得多大的力道才能把大狼狗给踹死,而且是直接导致狼狗的骨骼和内脏等器官瞬间崩溃,一脚踹毙啊! 不过,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 张燕丰忽然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昨晚自己把行李箱从车上取下来时, 那时里头的老头好像打算偷偷摸摸地逃跑,被猴子阻止了, 然后自己还对着行李箱踹了几脚, 之后行李箱里就没动静了, 自己以为老头是老实了。 嘶………… 这个! 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扫向了刚刚从自己手里接过狼狗牵引绳的安律师, 那个行李箱的老头, 不会是被自己踹死的吧? 那个老头被装在行李箱里,没人知道那是他是什么体位, 自己那时踹的话,很可能踹倒他头部这类的要害位置,然后…… 具体的死亡原因,除非是做尸检,否则是查不清楚了,甚至可能因为老头身上伤势太多太复杂,做尸检也无法得出准确的致死结论。 但在想到这个之后,张燕丰心里就越是觉得好像有这个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似乎正在越来越大。 再看看身边笑呵呵地给那只“猹”绑牵引绳的安律师, 张燕丰忽然觉得好羞愧, 安律师好像是替自己背了黑锅, 自己白天时还拿这件事顶撞他让他下不来台。 算了,捕风捉影的猜测,就不要再说出来了,逝者已逝,让他安息吧。 “绑好了。” 安律师把绳子拉起来,让那只猹自在前面。 “这东西眼睛里有光,像是被什么气息感染了一样,不再是纯粹的山林里的动物了。” “所以你遛狗,不是,你遛猹, 遛猹的目的是想让它带我们去找老窝?” 周泽问道。 “对,试试吧,万一能成呢?再说,除了这个,我们现在也没其他线索了,那个鬼影也早就没影了。” “好,试试吧。” 就这样, 深更半夜的山林里,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暗戳戳地, 跟着一只猹在走。 如果是开车的话,肯定是走公路的, 但开猹的话, 它就不一定走公路了。 总之, 一直到快凌晨三点钟时, 众人还在山林里转圈圈。 周泽走得脚都有点酸了,更是有些不耐烦了。 安律师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好像不管用不说,还带着同伴在林子里逛了这么久。 “这猹,好像真的没狗聪明啊。” 话音刚落, 原本被绳子牵引着的猹忽然钻入了前面的一个缝儿里。 安律师双手抓着绳子,使劲地往外拉,结果绳子那头一松,绳子被拉出来了,猹没了。 “鬼精鬼精的,还懂挣脱?” 安律师拿着绳子另一端说道, “不好意思了大家,害你们白忙活了一晚上。” “不对,老板,律师,你们快来看。” 张燕丰趴在那只猹消失的地方挥手示意大家过来。 等大家靠近时,发现老张正在用手挖地上的泥土, 虽然这里靠北,再往北一点就出关外了,但还不至于到冻土的地步,而且山里最近刚下过雨,泥土并不硬。 “这下面有砖头,是砖头。” 安律师指着下面说道。 “对啊,好像真的是砖头。” 周泽拿着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同时伸手拍拍安律师的肩膀,“老安,你这法子不错啊,或许那只猹真带着我们找对了地方。 来吧,开挖,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通道之类的东西。” 众人马上忙活起来,虽说没有工具,但好在除了老张以外,其余人“动手”能力都比较强,挖起来都比较快。 “老板,找到啦!” 莺莺喊道。 果然,莺莺挖到了地道的入口,在一棵大树的下面,手机手电筒往下照看时,还能看见下面的台阶。 “怎么感觉跟盗墓的感觉一样。” 严肃的老刑警难得的想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安律师瞥了一眼老张,道: “咱队伍里俩僵尸,这哪叫盗墓?这叫回家,真的就跟回家一样。” “老安。”周泽喊道。 “老板?” “你先下去。” “…………”安律师。 虽然觉得这肯定是打击报复, 但安律师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先下去了,周泽第二个下去,之后是老张,最后是莺莺。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照顾一下四个人里血皮最脆的那位老刑警, 当然了, 也是因为让老张殿后大家心里也不踏实。 下去的路倒是挺顺畅的,除了那股子发霉的味道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之外,倒是没遇到什么。 大概下去了七八十米的样子,前面出现了一条甬道。 “看来真的是墓室了,不是埋葬在下面的神庙之类的。” 安律师分析道。 其实, 很多地方都有古庙废墟,有的还埋藏在地下,但庙宇这类的东西,在其辉煌时肯定是给活人去祭拜的,所以不可能还建造这种甬道的东西。 只有专门为了地下建造的墓室,才会构筑出这种结构。 “老板,你说林可会在这里面么?” 安律师问道。 “我不知道,走走看看吧,实在不行,还能摸点冥器回去。” 跟在后头的老张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地下的东西都是国家的,挖出来的东西肯定要上交给国家才对, 但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 还是不说了吧。 “我艹,老板,这你都不放过?” 安律师也是有些无语了。 都这会儿了,自家老板还惦记着贼不走空。 “莺莺的陪葬品之前卖了不少,选几件好的,送她。” 周泽说道。 “呼,我去,拜托,大晚上的在墓室里你还给我撒狗粮?”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可能一般的盗墓贼下这种墓,需要忌讳的东西很多,甚至摆个供桌祭奠一下墓主人都有可能,但这四个人就没必要有这些规矩了。 队伍里不是鬼差就是僵尸, 按道理这墓室的主人给他们祭拜上供才差不多。 沿着甬道走了有一段路了,前面有个拐弯,但是在拐弯的角落里,安律师先停了下来,同时抬手示意身后的同伴也一起停下来。 “前面有迷瘴! 以这个角为分割线,地上的砖块颜色都不一样,明显是迷瘴长期浸润的结果,往前走的话,很容易出现幻觉,这不是纯粹的烟雾迷瘴,是已经近乎实质化的玩意儿。 和我白骨手上可以散发出的粉雾有点类似。老板,这个墓室不简单,这他娘的普通人的墓室,哪怕是皇帝的墓室,也不可能有这种高规格的东西。” 说完, 安律师看了看周泽, 走, 肯定是要继续往前走的, 但前面的路, 太过危险, 而且这迷瘴会让人产生幻觉, 等于是一个固定且永久的幻境。 “老板,下面的路,我和你两个人进去吧。” 安律师知道, 四人之中, 对幻境抵抗力最强的,也就是自己和自家老板了。 至于莺莺和张燕丰,都有可能受到幻境的影响丢了心神。 “莺莺,你和老张原路返回,最好把车开到这附近的山道上,等我们出去,接应我们。” 周泽吩咐道。 “可是,老板,人家想和你待在一起保护你…………” 莺莺说着说着, 还是乖乖地嘟着嘴点头, 她真的不懂得如何拒绝老板的命令和要求, 哪怕是这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你走”“我不走”“你走”“你不走我也不走”这种桥段,都无法完整地演绎出来。 有些东西, 是真的烙印进骨子里和血脉里了。 “老板,那你们小心,我在上面等你们; 对了,别墅里还有雷管儿,我待会就回去取过来,咱们约定个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缺一刻,上午九点,如果你们还不能出来的话,我就尝试着用雷管炸这个墓,可以么?” 地下没信号,所以不可能手机联络的。 安律师思索了一下,点头道:“可以,就九点,我们对个时间。” 吩咐妥当之后, 张燕丰就和莺莺原路返回了,下面的路,确实不适合他们跟着往里走了。 “老板,下面就轮到我们两个人继续探险了。” 安律师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 周泽跟在后面。 这个拐角一过, 当即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而且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失重感。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甬道墙壁, 安律师则是开口道: “不是真的失重,是我们的感官开始被误导了,老板,你挺得住么?” “没问题。” 周泽回答道。 “好,继续走,我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影了。” 周泽继续往里走了一段距离,他的眼前也出现幻影了。 总之, 头昏脑涨的感觉也开始出现了, 周泽奋力地抵抗和挣扎着, 他对幻境的承受能力确实强, 安律师自己又是幻术大师, 所以两个人还能扛得住。 但忽然间, 周泽只听到安律师一声“卧槽!”, 周泽还没来得及抬头观察, 就只觉得自己脚下一空, “我艹!” 而后整个人滑了下去。 连续旋转跳跃, 翻滚撞击, 周泽只觉得原本就有些迷糊的意识在一瞬间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掌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自己强心把意识聚焦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地下洞穴里头,旁边还有一个火炉,里头还有火在燃烧着。 头好疼, 周泽摸着自己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老板…………” 周泽循声看向自己身侧,看见了旁边的安律师。 “这他娘的肯定是故意的,迷瘴的布置,再加上这个视觉盲区斜坡,物理和非物理的作用一起下来,就算是我们这种能靠自身意志硬抗的人,也撑不住的。” “这是哪里?” 周泽问道。 “地下,或者是,我们完全进入了迷瘴。”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这个手笔太大了,不一般不一般。” 洞穴外头隐约可以听见喧闹的声响, 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喝酒一样。 “出去看看?” 周泽问道。 “不,别急。” 安律师伸手抓住了周泽的肩膀,继续道: “我们得先确定,我们互相之间,真的是对方,而不是趁着跌倒意识模糊的时候分开了,其中一个人,被调包了。 也就是说, 老板你站在你的立场上,需要确认我是不是真的, 而站在我的立场上,我需要确认老板你是不是真的。 明白我的意思么?” 两个人说话时都在喘着粗气, 像是位于高原缺氧环境下似的。 “可以,怎么确认?” 周泽问道。 安律师伸出自己的手,他的左手上的血肉正在慢慢地褪去,化作了一只白骨手。 “值得庆幸的是,什么都可以作假,但感觉做不得假,我们两个人,正好都有可以确认身份的特点,还好老张没下来,不然真没办法确认他了。 这样, 老板, 我先用我的白骨手,刺你一下; 然后你再用你的指甲,刺我一下; 这样,就可以确认彼此身份了。” “你先来?” “好,我先来。” 安律师一只手抓住了周泽的手臂,白骨手直接刺向了周泽的臂膀。 “嘶…………” 周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酸爽, 像是上百年老风湿病瞬间发作了一样, 整条手臂上的肌肉完全痉挛了起来, 疼得让人难以忍受。 “有感觉了么?” 安律师问道, 他还没撒手。 周泽是疼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了, 想开口说话, 却开不了口。 “有感觉了么,老板?” 有你麻痹, 撒手! “到底有没有感觉啊,老板?” 草泥马, 撒手! “还是没感觉?不可能啊。我不是真的?” 终于, 安律师把他的白骨手抽出来了, “老板?老板?” “有感觉了。” 周泽一边捂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喘着粗气点头道。 “哦,那就好。” “现在,轮到我了吧?”周泽问道。 “嗯,你来吧,老板。” 安律师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周泽点点头, 右手指甲慢慢长了出来, 然后直接对着安律师的手臂刺了进去, 这是真的刺了进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 哦哦噢噢噢噢!!!! 噢噢噢噢!!!! 呜呜呜呜!!” 安律师已经疼得再跳脚了,整个人都蹦跶了起来。 周泽的指甲杀伤力到底有多可怕, 莺莺最有发言权, 当初的人生若只是初见,莺莺可是被周泽的指甲虐得那叫一个凄惨。 “有感觉了么?” “嗷嗷嗷!!!” “别嗷啊,有感觉了么?”周泽问道。 “嘶嘶嘶!!!” 安律师脸色都开始泛青了,舌头都伸了出来。 “到底有没有感觉啊,说话啊?” “额额额…………” “难道我是假的?这不可能啊,我感觉我是真的啊。” “…………”安律师。 终于, 在看见安律师都开始翻白眼口吐白沫时, 周泽抽出了自己的指甲, 安律师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停地大口喘息着。 “呼…………呼…………呼…………” “有感觉么?” 周泽低下头问道。 安律师很是勉强地点点头, 道: “感觉非常强烈。” ………… ps:争分夺秒,连吃饭都是急匆匆地吃完放下筷子。 终于在零点前一点点,把这一章写完了。 现在月票总榜第十六, 龙已经连续两天爆肝两万字了,真的没存稿,都是当天写的。 精疲力尽地再吼两嗓子, 求月票, 求打赏! 给龙一点刺激,明天继续2万字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 诡异(第二更!) “喝!喝!喝!喝!” 附近桌子上的客人都被安律师这种豪气给惊到了,马上开始起哄,这倒是酒桌上自古以来的陋习文化传统。 周泽一直觉得,陋习似乎是最难以改变的东西; 瞧瞧, 这帮人连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还没改。 唉, 周泽摇摇头,这帮人没救了啊, 然后, 马上跟着一起对身边的安律师喊道: “喝!喝!喝!” 连带着桌上的七个洋鬼子也入乡随俗,附和起来,催促安律师快点拿酒坛干。 那位大人物以及身边的老太婆也用赞许的目光看向安律师, 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身边的老板, 他在眼神示意, 动手不? 周泽仿佛没明白一样,继续鼓掌。 安律师咬了咬牙, 端起了面前的酒坛子, 开始灌酒! 酒, 是酒味儿, 但到底是猫尿还是狗尿又或者其他什么恶心玩意儿就不知道了, 酒水打湿了安律师的脸, 混淆了他流下的热泪, 等一坛酒喝下去后, 安律师把酒坛放在了桌上,身子一阵摇摆。 “好!!!” “好!!!” 附近的人一起鼓掌欢呼。 那个大人物和老太婆也终于离开了这里,去其他方向了。 安律师坐了下来, 抿了抿嘴唇, 吹了吹自己的刘海。 身边的周泽则是端起了酒碗,道: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尿变出来的呢? 是新鲜的尿, 还是陈年佳酿? 估计尿垢都能积累起厚厚的一层吧?” “呕!” 安律师不听还好, 一听就马上抑制不住自己腹部的翻江倒海,如果不是怕引起注意,差点一股脑地全都吐了出来。 “你歇歇,歇歇。” 周泽很贴心地帮安律师抚摸着后背,帮他顺顺气。 安律师有苦说不出,又不能怪自家老板,毕竟是他先做了初一,结果被老板坑了个十五。 宴会还在继续, 周泽和安律师继续坐在桌边看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 宴会又进入了一个高c,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簇拥着一个头顶红盖头身穿大红妆的…………少女, 走了过来。 是的, 少女, 这新娘子的体形,也太小了。 除非是侏儒症患者,否则肯定是一个小姑娘。 一时间,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攥紧了筷子。 林可? 是林可么? “老板,不要冲动!” 安律师马上抓住周泽的手腕提醒道。 这里这么多的鬼,保不准还有一些老家伙们在,在这里动手,我们撑不住的。 周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安律师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环绕在新娘子旁边的女人们,胭脂厚重地可以刮下来放锅里当油花儿用了,而且她们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让周泽不禁想到了冥店里的扎纸人,现在很多地方的农村还流行着烧纸人的风俗。 烧一些下人轿夫婢女下去, 期盼着它们被烧下去之后能去照顾逝者。 而那个新娘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泽想尝试发出点声音让新娘子注意到,但一来周围人声嘈杂,除非是用吼的,否则根本不管用; 但如果吼的话,就很容易暴露了。 二来,在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节外生枝。 新娘子好像只是来走了个过场,就离开了。 周泽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新郎出来,不过娶这么小的一个新娘,那个新郎估计也是个大变态吧? 宴会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似的, 大家忘我地吃喝着, 热闹着, 欢腾着, 酒水饭菜会不断地送上来,源源不断。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周泽和安律师就偷偷地下了桌,向新娘子刚才离去的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人倒是不少,来来往往的,所以反倒不需要装得鬼鬼祟祟的样子,直接大摇大摆很自然地往里走就是了。 一直走到洞穴深幽处时, 一座庭院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很简单的一个青砖牌坊,后头则是肉眼可见的九曲回廊,还有莲花池,池上竟然还长满了莲花。 很有江南古镇的情调。 不过,在这牌坊下面,就有两个穿着黑色家丁衣服的男子站在那里守着了,不准其他人进来的架势。 硬闯,肯定是不合适的,现在毕竟还没确定新娘子的位置,如果找到林可的话,三个人硬闯出去倒是可以试试。 安律师对周泽做了几个手势, 一脸的严肃。 而后做了一个ok皱眉的动作,示意周泽明白没? 周泽摇摇头, 天知道你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 摇摇头, 直接露出了自己的白骨手,慢慢地开始对着自己的手扇风。 一时间, 两道粉色的雾气慢悠悠地飘散过去,先蔓延到那两个家丁的脚下,而后从他们后背的位置开始慢慢地向上攀爬,最后没入到二人的鼻孔里去。 一时间, 两个家庭都开始闭上了眼, 昏昏沉沉地摇晃起来。 “走!” 安律师马上示意周泽跟上,两个人这俩家丁面前穿了过去,片刻不敢停留,直接跑过了回廊。 前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同时一惊, 周泽马上伸手推开了身侧的屋门,同时一把手攥住了安律师的肩膀,把安律师一起拉了进来,紧接着快速小心地把门给关上。 那群人一边谈笑一边走开,什么都没有发现。 安律师长舒一口气,“妈的,跟以前约泡时一个感觉,去人家家里约,时刻提防着人丈夫回来。” “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周泽反问道。 安律师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道: “好像确实没什么区别。” 约泡就算了, 现在是偷人家新娘子, 更刺激啊。 之前因为情况紧急,直接就进了这个房间,而当周泽回过身看向房间里头时,马上伸手拉了一下安律师的手臂。 安律师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 然后他也呆住了。 房间很大, 却也很小, 大是因为房间的格局大, 小是因为房间里堆的东西多。 可以说, 这个房间, 除了门后面这几步的地儿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空余空间了。 里头堆的不是其他东西, 而是满满当当的尸体! 是的, 太平间很多人都知道,没去过至少也能通过影视作品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而眼前的情景, 简直就是完爆太平间。 一具具尸体, 服装各异, 大家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显得很有秩序。 像是在玩儿堆积木游戏一样,堆放的人肯定有强迫症。 人头是朝着周泽这边的,所以站在周泽的角度看上去,此时像是有无数张死人脸正盯着自己。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一个人睁开眼, 对他们开口“嗨”一下。 “这么多尸体是怎么回事?” 周泽有些不能理解。 “尸体是亡魂的羁绊,所谓的入土为安就是这个道理,把尸体放在这儿,再施法一下,能把他们的亡魂永远羁押在这个地方不能离去。 哟,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那个洋妞, 她也躺在这儿呢!” 安律师小声地喊道, “尸体没亡魂好看啊。” 周泽没有理会在意这个, 他在思考接下来出去后该往哪里去,按理说新娘子应该被安顿婚房里,等着新郎官晚上去揭盖头。 但具体的方向在哪里? 自己二人如果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话,很容易出事儿。 如果能直接找到婚房的位置,趁着新娘子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时候带着她出去,事情也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对, 依照林可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安安分分地留在这里成婚? 而且是**, 难不成林可觉得在书屋当鬼差屈才了,打算跑这儿荒郊野外当压寨**人了? 嘶, 别说, 按照林可那娘们儿的性格,好像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可就好玩了,自己去抢人家走,林可会不会喊她老公出来打自己? 想着想着, 周泽的目光忽然被身侧下面的一具尸体吸引到了, 这具尸体身上穿着一件夹克, 还戴着一顶绿色的贝雷帽。 这画风挺新奇的啊, 一整个屋子里这么多的尸体,就这货有帽子,算是享受了特殊待遇了。不知道怎么的,周泽就看这货戴着帽子很不舒服。 干脆直接伸手,把人家帽子摘了下来, 然后, 他愣住了。 “老板,外边人走远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出去了?先找新娘子在哪里,可能需要不少的时间啊。” 安律师对周泽喊道。 但周泽没有理会, “怎么了,老板?” 周泽抬起头,看向了安律师,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一抹思索之色。 “怎么了?” 安律师靠近了过来,同时还不时的往门外看看,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泽指了指身边的这具刚刚被自己摘掉帽子的尸体,道: “这具尸体,你看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谁啊。” 安律师低下头, 在看到这具尸体后, 他也惊愕住了,一脸地不敢置信,甚至,身子都开始吓得哆嗦起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看了看尸体, 又看了看安律师, 道: “像不像…………你?”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你爹!(第三更!) 安律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然后很认真地又抬起头, 指了指自己, 道: “我是真的。” 这是辩解, 因为他担心周泽以为他是假的,在这个地方,真真假假有时候很难区分,难免不会让人起疑心,虽说二人在刚下来时互相验证过了已经。 周泽没说话。 “我艹,我真的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死在这里。我怎么知道这货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还有,这绿帽子是什么鬼,你以为我喜欢这个口味的么?” 其实, 度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 仔细想一想, 也能知道这应该不是安律师本人。 首先, 老安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他以前的样子,就和周泽现在的样子其实是徐乐的样子一个道理,大家都是借尸还魂出来的。 “和你长得又那么像,也就是说这家伙不是你这具身体的孪生兄弟,就应该是你爹?”周泽猜测道。 安律师舔了舔嘴唇, 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还伸手进去想掏一下这家伙的口袋,不过这些尸体摆放得太整齐了,相互之间其实也没有多少缝隙,手居然都伸不进去。 “我想,大概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吧,我附身前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个花花公子,他爹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然后呢?”周泽问道。 “又不是我亲爹,我研究这么多干嘛,老子从地狱里逃出来时已经在地狱做了好多年的巡检了,心智成熟,附身后你以为会缺父爱么?” “也就是说,你爹……” “我身体的爹。” 安律师强调道, 周泽一口一个“你爹”的,听得他心里直发慌。 “你身体的爹,在好多年前死在了这里,然后尸体运送到了这里来,也就是说,你爹…… 抱歉, 你的身体的爹的亡魂很可能还在这里, 对吧?” 既然那养鬼的尸体也在这里,自己二人刚刚又在酒席上和那几个洋鬼子吃饭唠嗑,也就可以推测出安律师他爹的亡魂很可能也在这儿。 “应该,或许,大概,是吧。” 安律师耸了耸肩。 “啧啧,不来个父子相见?” 周泽调侃道。 “行了,帽子给我。” 安律师从周泽手里拿过了帽子,给他爹戴了上去。 “这货也真是倒霉,其实他挺能骗的,我这身体的母亲是一个富家千金,被他骗到手,肚子搞大了,然后他死球死在了这荒郊野外的。” “不对…………” 周泽在看着安律师推那尸体的头往上好戴帽子时忽然伸手阻止了安律师。 “怎么了?”安律师问道。 “你看这里。” 周泽把尸体的头尽可能地抬了一下,拨开了有点类似那个年代f4的长发, 这下面, 居然有个枪眼儿! “你爹好像不是来这里探险死的,倒像是被人在这里枪杀的,然后抛尸在荒郊野外,最后被这里的黑山老妖吧弄进来了。” “啧啧啧,还很是一段爱恨情仇的往事。” 安律师拍拍手,道: “好了,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么?” “行,我们出去吧。” 插曲终归是插曲,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 就比如周泽如果在这里发现徐乐他爹的尸体, 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两个人像是做贼……其实就是贼一样地向左拐跑出去了。 这里的房间其实不算很多,地底空间就这么大,也不可能跟秦始皇那样弄个兵马俑寝宫似的那么夸张。 而且,在绕了半圈之后,周泽和安律师很快就发现一个房间的前面挂了很多的红布和彩灯,很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里应该就是婚房了。 “老板,你进去看看,我在外面放风,有人来的话我给你示警,如果真的是林可在里面,就赶紧带她出来,我们杀出去。” 周泽点点头。 其实, 有一点担心安律师没说, 那就是和周泽想的一样, 万一那个小萝莉是真的想在这儿当压寨**人怎么办? 小萝莉的那种往上爬的心劲儿安律师是深有体会的,她也是书屋里唯一一个不用他安不起去激励,自己就能充满主观能动性的一个。 只要能往上爬,她估计什么都愿意。 让周泽进去的话,反正他是她老板,如果真遇到最坏的情况,最起码小萝莉的魂血是捏在周泽手里的,周泽对她有生杀大权。 见周泽推开了婚房的门进去了, 安律师干脆躲在了隔壁的亭子里,亭子上有纱幔遮挡着,可以隐藏住自己的身形,同时还能方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巧了, 亭子的石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儿。 安律师下意识地抓了一把在手里,正准备放进自己嘴里时,马上醒悟过来把东西又放了回去,拍拍手,有些无奈。 怎么老板还没出来? ………… 周泽推开门,进了婚房,有些庆幸的是,婚房里没有丫鬟下人,这也给周泽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此时, 在大红色的喜庆婚床上坐着一个少女, 红妆红盖头,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哪怕周泽推开门走进来了,她也是毫无动静。 这是被点穴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红盖头,周泽脑海中浮现的是以前看《神雕侠侣》时尹志平和小龙女的情节,看的是古天乐李若彤版本的。 记得那时小龙女好像是被点穴了,然后尹志平把一个白布放在了她的脸上。 兴许是危险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周泽觉得自己每到关键时刻脑回路的转变让他自己都有些惊奇。 “林可?林可?” 周泽小声地喊着, 但床上的新娘子还是一动不动。 周泽干脆走上去, 抓住了对方的红盖头准备掀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 新娘子居然伸出了一只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新娘子是练摔跤的吧,手劲这么大? 下一刻, 红盖头内忽然闪现出了两个红点, 看这位置, 应该是之前紧闭双眸的新娘子睁开了眼! 这不是林可! 不是她! 虽然没掀开盖头,但周泽知道林可的手劲一没那么大,二她如果想阻止自己,估计就直接伸舌头了。 “你是谁?” 新娘子冷冰冰地开口问道。 声音清冷, 绝不是小女孩儿的声音。 我艹, 这下周泽可以确定, 是真的找错人了。 而且, 自己好像还碰到了一个天山童姥一样的人物,小女孩的身体,但说话的声音明显是成年女性! 紧接着, 新娘子的手猛地继续发力,拉得周泽整个人一阵踉跄,摔向了床上,而后,新娘子的另一只手直接抓向了周泽的面门。 好在周老板也不是被吓大的,尤其是在斩三尸之后,战斗经验几何系数地暴增,一开始无非是自己以为遇见了林可所以城门大开,现在被对方先下手为强后周泽马上开始反制! 只见周泽的身体不管没有后退,反而直接向新娘子撞去,同时自己的手对着新娘子的手也是直接怼了过去,不过在这一刻,周泽的指甲也长了出来。 “嘶!” 新娘子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飞了出去, 双手下压,双足弯曲, 做出了赛跑运动员的动作, 很是警惕地盯着坐在床上的周泽。 她的红盖头在刚才的快速移动中已经摔落了下来, 露出了她的脸, 这是一张很稚嫩的脸,但是眼眸里的神采却蕴含着沧桑,同时,她的右手位置正在滴淌着黑色的血液。 周泽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先前被新娘子抓住的位置此时竟然有些淤青了,这娘们儿力道真大。 “你到底是何人?” 新娘子继续发问道, 同时开始左顾右盼, 看样子是准备喊人了。 周泽没有犹豫,十指直接伸了出去,低喝道: “咖啡!” 十根黑雾从指甲上快速地射出, 新娘子身形一阵翻转想要躲避, 却还是被捆绑住了。 只是, 周泽还没来得及继续做什么, 只见这新娘子的身体开始快速地萎缩,只剩下了衣服掉落下来,而后,一条黑色的小蛇子从衣服里钻出,落地后一弹,准备直接破开窗子出去。 周泽目光一凝, 甩手道: “报纸!” “啪!” 很清脆的声响, 刚刚弹跃而起的小蛇像是被一个硕大的苍蝇拍狠力地抽了一记,很是狼狈地又摔在了地上。 周泽快步上前,用自己的指甲将这条蛇给抓了起来。 只要这条蛇再敢有什么异动, 周泽自信自己的指甲可以瞬间将其切成好多段。 “居然还是个蛇精?” 周泽有些无语地笑了笑, 不过这条蛇精够弱的,比起自己阴阳冊装着的八姑奶要差多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小黑蛇眼里露出了哀求之色,甚至还吐出了信子淘好似得舔周泽的手指。 “我是鬼差,来找个人,不是来找你的,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走,你继续做你的新娘。 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一个和你个头差不多高长得白嫩可爱的小姑娘被带进来?” 周泽话音刚落, 小黑蛇眼里忽然泛起了怨毒的神色,而后开始挣扎。 周泽撒开了手, 小黑蛇落在了地上, 转瞬间又变成了少女的模样,不过是什么都没穿的模样。 周泽也没迂腐到过意扭过头去非礼勿视,都这个时候了,把后背给别人那是傻子干的事儿。 “上差,您是在找那个小狐狸精?” 新娘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狐狸精?”周泽愣了一下,“喂,你们妖精之间的事情和我没关系,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有肉身的人。” “就是那个小狐狸精,相公前些日子从外面带回来的,把相公迷得死死的!” “哦…………” 周泽明白了, 原来这里的“狐狸精”不是真正的“狐狸精”。 “她叫林可对不对?”新娘子抬头看向周泽,很是热切地问道。 似乎, 在这件事上, 她比周泽还心急。 “是,我是来带她走的。” “好,我知道她在哪里,上差,我帮你去找她,她待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我带你去找她!” 新娘子激动之下, 居然连衣服都不穿就要拉着周泽出去。 “喂喂喂!” 周泽喊住了她, 她总觉得这新娘子的反应太奇怪了, 周老板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其实,一个天天听鬼话的人能轻易相信人那才真叫奇怪了。 而且自己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妖怪。 “上差,您没看见么?今日我和我家相公大婚,我家相公竟然被那狐狸精给迷得连婚礼都不出面! 现在更是让我一个人在婚床上枯坐这么久, 我要那个狐狸精死……嘶嘶嘶!” 新娘子吐了吐信子,改口道: “我要那个狐狸精马上离开!”